《当家恶妇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郑瑛娘发现,进宫也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进了。这到了宫门口,一番盘查之後,还得等着。她家男人如今位置没人家高,所以她得排队,排在最後面进宫。 坐在马车里,郑瑛娘撩起窗帘,看着外面香车宝马、奴仆成群,各家各户的夫人、小姐出行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簇拥着。单单自己这辆马车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好在大夥也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所以她乾脆躲在马车里不出来,好好地眯着眼睛养精蓄锐。 「那马车里的是谁?怎麽这样冷清。」 远处,秦老夫人从车里出来,正准备接受娘娘的恩典坐轿子入宫。轿子还没过来,秦老夫人也坐不住,乾脆出来透透气。冷不丁地瞧见了郑瑛娘那边,顿时有些奇怪。 「那边是甯远将军府的夫人。」秦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子道。 「哦,我知道了,老爷说过,这甯远将军乃是难得的人才,之前还叮嘱我看顾一二呢。」 老妈子道:「奴婢听说,这甯远将军的夫人还是当初甯远将军在乡下的时候娶的,大字不识,而且还十分粗鲁。前些日子不是说这夫人才进了将军府,就将之前的老管家都给发卖了吗。」 「红姑,这些话就别说了。」秦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这些闲言碎语的,你听听便罢了,莫要跟着一起起哄。能够被老爷称赞的人,选的媳妇自然是不会差的。即便是真的,那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容不得你去说三道四的。」 「是、是,奴婢知道了。」红姑赶紧低着头道。 「嗯。」秦老夫人皱着眉点头。 说话的工夫,宫里的大太监已经领着人出来迎接各位官家家眷了。 随着大家都下了马车,郑瑛娘也跟着下了马车,站在大家的後面。眼看着前面的人都接走了,其他人也都在坐轿子准备进宫里,只郑瑛娘这边无人问津。郑瑛娘看着不对劲,问了问为首的红衣太监,「公公,我也是收了娘娘的帖子的,请问公公,不知道我何时能入宫?」 那红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甯远将军府上的?」 「是。」郑瑛娘点头应了,心里有些打鼓。她第一次和这种宫里的宦官打交道,对这些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戏文子里的阴险狡诈、陷害忠良的形象。 郑瑛娘倒是没看错人,只见着红衣太监脸上顿时带着几分讽刺的笑容,「一个五品官家的家眷也想坐轿子入宫,自己走进去吧,咱家可安排不出轿子了。」说完鼻子朝上,直接进往宫门口去。 郑瑛娘站在原地,看着轿子一辆辆地被抬走,自己站在宫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肯定是不能不去的,郑瑛娘心里知道,自己这就是气死了,也只能自己走进去的。 想让我觉得丢人吗,也太小瞧人了。郑瑛娘暗自冷笑。她现在是没法子和这些人翻脸顶撞,但是想以此来打击她,让她觉得丢人,那就太错了。她直接袖子一挽,大大方方地将贵妃娘娘的帖子拿着,跟着大部队入了宫去。 等郑瑛娘进了宫里了,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内宫去了,那後来安排事情的红衣太监见着了,顿时歪了歪嘴。 走路这种事情对於别的夫人、小姐来说是个挺累的活儿,对於郑瑛娘来说却觉得啥子都不算,当初从村里到镇上,不都是两条腿走下来的吗,这还是这麽平整的青砖大道,走起来更是不费力。 卫夫人在後面的轿子里从窗户看了看,见着郑瑛娘还在走,心底叹了口气。甯远将军为朝廷效力,他的家眷却受到这样的待遇,曹贵妃这样做,哪里是在给李夫人没脸,这简直就是寒了武将的心。今日这事情这麽多人看着,也是捂不住的。 其他官家家眷也都暗自猜测这甯远将军的夫人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曹贵妃了,这可是头一回见着这种事情的,让一个弱质女流从宫门口走到後面的御花园,这两条腿怎麽受得了的。 郑瑛娘不只好好地走了,还偷偷地打量着宫里各处的模样。 她进宫里前,李刘氏就让她低眉顺眼的,啥子都不出头,老老实实地待着便成,莫要惹事。所以她也不对曹贵妃的这一行为表现出什麽不满的表情,只眼角偷偷地打量着这宫内,身後跟着的宫人也没抓着一点错处出来。 走了差不多两盏茶的工夫,前面的轿子才停了下来。郑瑛娘暗道这皇宫还真是够大的,这哪里是宅子啊,真是比一个小县城都要大的。 各位夫人们都从轿子里出来,依次地跟着领头的宫人往里面走。 卫夫人看了眼郑瑛娘,有心落在人後头,等着郑瑛娘一起走,「便是不舒服,也先忍着,这宫里不比外面,莫要让圣人觉得失礼了。」 郑瑛娘没想到卫夫人能够主动过来招呼她,顿时心生感激,笑道:「夫人说得是,娘娘能让臣妇进宫赏花,这是天大的恩赐,哪里还会不舒服的。」 卫夫人点点头,见着大夥都往前面去了,道:「咱们也去吧。」 「刚刚那是甯远将军的夫人吧。」头发花白的秦老夫人轻声问了问身边伺候的人。 「看着排位品级,应当是的。」那红姑又看了一眼郑瑛娘,「倒是长得很好看,不像传言中的那样。」 秦老夫人笑了笑,「传言自来便不可信。」想着出门的时候自家老爷的吩咐,心里也有了安排。 这宫里虽说是曹贵妃的天下,但是朝堂上,曹家人压根上不得台面。 如今这许多老将、老臣可都是前朝留下来的一班人马,皇上无人可用,也要仰赖这些老臣,如今江北那边也这样混乱,除非皇上疯了,才会为了一个贵妃就得罪朝臣的。所以秦老夫人这次进宫,也压根没有将这个所谓的贵妃娘娘放在眼中,反正都是走个过场而已。再看看这甯远将军夫人是何许人,适当的时候帮衬帮衬,也算是完成了自家老爷的交代。 此时寒冬时节,一般人家哪里还有这种赏花的闲情逸致。 郑瑛娘还没进御花园的时候,还在唾弃这宫里人闲着没事干,大冬天的不在家窝着,出来吹冷风受冻,真是找罪受。进了御花园之後,才发现自己真是孤陋寡闻,没见过世面的。 御花园里两边的楼台早已布置妥当,大家进了花园之後就直接上了楼台。楼阁里面又弄了上好的银丝碳,进了里面,郑瑛娘就闻到了一股清香味,浑身也十分的暖和。 夫人们进去之後,都被安排着坐了下来。 郑瑛娘两边一瞄,果然也没自己的位置。这次她也知趣地没问人,自己找个旁边的位置站着,隔着一层薄薄的绢纱,看着外面的白雪、红梅。心里暗自感叹,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寒冬,在那些乡下的地方,多少人家吃不饱、穿不暖,这些功勋大族、皇宫内院却如此奢靡。 「贵妃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所有的夫人们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又跪在了木制的地板上。郑瑛娘也学着大夥的模样跪了下来。 片刻,便听着一声声叮叮咚咚的声音。一股脂粉的香味传来,郑瑛娘知道,正主来了。 「平身。」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传来。 「谢娘娘。」 大夥都从地上站了起来,复而坐在位置上。只郑瑛娘一个人站在旁边,低眉顺眼的,什麽也不看。 曹贵妃早已看见了郑瑛娘,上下一打量,见她的穿着是这些夫人中最寒酸的,连首饰都没有多少,心里暗自嘲讽,果真是个破落户,这样穷酸的模样才会把一个镯子看得比命还重的。 她对郑瑛娘旁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会意,走过去道:「你是何人,敢在贵妃娘娘跟前放肆。」 郑瑛娘低着头跪了下来,「臣妇乃是甯远将军府女眷,受娘娘的旨意进宫参加赏花宴。」 「既然是参加赏花宴,何故不入座。如此站着,真是太不守规矩了。」 这一番动静,自然惹来了众人的眼光。坐在中间的长平侯夫人柳素心也看了过来,待看见了郑瑛娘的脸之後,脸色顿时惨白,失手间将一杯茶都给打翻了。 第二章 曹贵妃闻声不悦地看了一眼,只不过想着今日是为了整治郑瑛娘的,也没有再多追究。她道:「你便是甯远将军府的女眷,怎麽如此不知礼数,传言你和甯远将军都是出身乡野,不知礼数,且恶名远扬,如今看来真是不假。」 郑瑛娘听着这一连串的罪名,更加的低眉顺眼,「臣妇惶恐。」 曹贵妃冷笑,「你今日敢不遵礼数,在本宫面前失仪,按罪当打板子,来人。」两个宫人走了上来。曹贵妃冷着脸道:「将这罪妇拉下去重打十大板。」 「诺。」宫人赶紧过来一人一边地抓着郑瑛娘。 郑瑛娘心里暗自慌张起来,没想到这曹贵妃竟然用这样荒谬的理由来惩罚她,先前她倒是还高估了这女人的廉耻心了。 「臣妇不服,臣妇冤枉!」郑瑛娘挣扎着嚷嚷起来。 就算挨打,也不能这麽不声不响地被打了,就算被打了,她也要让人都知道今儿个这事情是曹贵妃这女人以权谋私、仗势压人,无缘无故殴打臣子家眷。 「拉下去。」曹贵妃脸色微变。她乃是堂堂的一宫妃子,就不信办不了这一个女人。 卫夫人看着这情形也是着急不已,她今日是要照顾这甯远将军的夫人的,可是如今这个情况,便是她开口了,只怕也拦不住这曹贵妃的打人之行。 旁边的夫人们也都没说话,心里却心思各异。 秦老夫人眉头皱了皱,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娘娘且慢。」 曹贵妃正因着能把这郑瑛娘给办了,心里正高兴着,突然听着秦老夫人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秦老夫人这是要拦着本宫?」 秦老夫人笑道:「臣妇不敢,只是还请娘娘给这郑氏一个说话的机会。这郑氏初入皇宫,出身确实不高,难免有些不懂规矩,还请娘娘体恤一二。」 卫夫人见状,也适时附声,「娘娘,秦老夫人说得有理,还请娘娘明察。」 其他武将夫人见着秦老夫人和卫夫人出声,也都纷纷出言,「请娘娘明察。」笑话,武将向来都是拧成一股绳才能走到今天的,要是这时候任由着人把自己人给欺负了,回去了还不给自己男人削了。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有前面两位夫人出头,自己这边只跟着附和一句,娘娘也怪罪不下来。 曹贵妃没想到会有这个局面,她受皇帝宠爱,内宫中向来说一不二,连皇后都要退避几分。本以为今日寻个随便的由头将这郑瑛娘给处置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回头再告那甯远将军一状,这事情也算了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人给郑瑛娘求情。而且还不只一位。 看着这个情形,曹贵妃顿时有几分骑虎难下了。若是这麽放了,她心里不甘心;但是不放,日後於她名声不好。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秦老夫人见着曹贵妃脸上青白交加,知道今天这是把人给得罪了。她暗自冷笑,面上不显道:「这暖阁里也没有这郑氏的位置,郑氏没有地方坐,自然只能站着了。以臣妇来看,乃是有人安排疏漏,还请娘娘查出这办事不利之人,予以惩治。」这也算是间接地给了曹贵妃一个台阶下了。 郑瑛娘也听出了味道来了,赶紧挣脱开了,趴到在地上,「娘娘明鉴,臣妇以为身分低微,又未曾有人安排席面,这才站在一边,不知道如此冒犯了娘娘,实在有罪,还请娘娘恕罪。」 「这就是了,宾客受邀到了主人家里,见着没自己的位置,也不好询问,这才有了一场误会。」秦老夫人故意地将这误会二字说得极重。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曹贵妃,虽然大家身分不高,不是皇家贵族,但是好歹也是功勋世家的後人、家眷,看着宫里的娘娘这样随便地捏造了一个罪名就要处置人,也有些看不过眼。 曹贵妃几番深思熟虑,看着郑瑛娘那张脸,心里更加厌恶起来。这妇人果然是自家的灾星,之前害得家里的父兄被罚,如今又害得自己被这些命妇们看笑话。只如今是处罚不了了,别人不说,这秦老将军在朝中的地位为她也是知道的,贸然得罪了这样的人,不是明智之举。 她狠狠地捏了捏手指头,这才咽下了这口气,「好了,既然如此,本宫今日就网开一面,日後万不可如此没规矩了。」 「谢娘娘大恩。」郑瑛娘赶紧趴着磕头。心里是对着曹贵妃恨在骨子里了,又默默地在心里将曹贵妃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儿。 一场闹剧还没达到目的就匆匆地收场,曹贵妃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安排人给各位夫人上了暖汤。 郑瑛娘这边也临时加了个位置,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坐在一起。那年轻的姑娘对着郑瑛娘善意地笑了笑,见着郑瑛娘不知道喝汤的姿势,自己做了一遍,让郑瑛娘学着。 见着这姑娘如此贴心,郑瑛娘感激不已,笑容中更多了几分真心。不过她倒是没真的用汤,只用唇沾了沾碗沿,没敢喝下去。 用了汤,暖了身子之後,曹贵妃就领着大夥一起出阁去赏花了。 几个显贵的跟在最前面,郑瑛娘这样没啥子身分的自然是紧紧地跟在後面。那年轻的姑娘也走到了後面,「我知道你。我是兴昌伯府的,待会你和我一起走吧。」 听着这话,郑瑛娘又细细地打量了这姑娘,合着这姑娘还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啊。看着这俏丽十足又带着几分温婉的模样,郑瑛娘心里暗自称赞薛超,真是好眼光,这性子、这模样,薛超真是走了大运了。 两人处了一段,郑瑛娘才知道这位兴昌伯府的姑娘叫乔舒宁,是伯府的次女。平日里也很少参加宫宴,如今也是因着嫡姊出阁了,才轮着她来这一趟。 郑瑛娘不知道这薛超是怎麽托付人家的,反正这位乔姑娘很热情,脸上一点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更没有因为曹贵妃之前的刁难而故意地疏远她。 郑瑛娘自然不知道,在世家当中,曹贵妃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庶出的,且还是侍妾上位的贵妃娘娘,压根就没有什麽真正的威严可言。如今大家敬着,也就是看着皇帝的面上而已,但是要说打从心底怕这位,倒是没有。 世家若是不出大乱子,皇帝也是不会轻易动的,更何况是後宫的娘娘们了,所以乔舒宁可没想过因着娘娘不喜就故意避开郑瑛娘的。 大家在外面走了一路,一阵扑鼻的梅花香味传来。郑瑛娘感觉十分振奋,暗道这富贵人家果然是会享受。这要是在乡下那会子,她还在担心家里的存粮够不够、棉被够不够暖和呢,哪里还会注意这梅花香不香的。 只不过刚刚没喝那暖身子的汤,这会子倒是有些冷了。她暗自搓了搓手臂,跟着大部队一起走,顺便跟着乔舒宁唠嗑两句。 过了一会儿,除了几位位分高的夫人跟着曹贵妃之外,其余的人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了。 郑瑛娘是尽量地将自己弱化,让人看不着自己最好。刚刚是正好逃脱一劫,若是再遇着曹贵妃发难,她可不敢保证大夥还会再次帮着她的。 乔舒宁到底是个坐不住的,跟着郑瑛娘一道看了一会儿,就拉着郑瑛娘准备去热闹的地方找几个年轻的官家小姐说会话。 两人刚要过去,郑瑛娘便觉得肚子有些不舒坦了。她捂了捂肚子,心里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你怎麽了?」乔舒宁看着她道。 郑瑛娘脸微微红了红,附在她的耳朵上小声说了一声。 乔舒宁捂着嘴笑了笑,「寻个宫人领你过去便是,只不过这里很多地方都不能乱去的,你早去早回。」说着就帮郑瑛娘叫了个穿着碧绿小袄的宫女。 郑瑛娘道了谢,赶紧跟着人一起过去了。 这皇宫里自然是没有茅厕这东西的,也只不过有个屋子里放了恭桶,方便的人就过来一趟。里面不只熏了香,还有专门的人伺候。 郑瑛娘一走进去,就在里面解决了一番。等出来的时候,人就有些晕了。她揉了揉脑袋,发现刚刚屋子里的人都不见了,郑瑛娘心里暗道不好,赶紧去开门。还没碰着门,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太监服装的人走了进来。 这些人即便是太监,郑瑛娘也不能不把他们当男人看,一想着自己刚方便完就被一太监看着了,顿时觉得有些窘迫。 第三章 她正要出门,便被这太监给拦住了,「怎麽走得这般急。」 郑瑛娘本微微低着头,没看清楚人长什麽样,听着这声音,心里一震,抬头看了过去。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之後,眼睛都瞪了起来,「张富贵,你怎麽会在这里。」郑瑛娘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富贵的,这个人不是被流放了吗,怎麽会在宫里。 张富贵冷笑一声,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狰狞,他朝着郑瑛娘走近了几步,声音凄冷道:「我怎麽会在这里,说起来我还是该感谢李大锤的那一刀了,要不然我怎麽会能有如今的这番境遇的。多亏当初李大锤那一刀,我才能进宫里,不是吗。」 郑瑛娘後退一步,想着脱身的可能。这张富贵竟然敢大模大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是有什麽後招的。她暗里吸了几口气,「张富贵,这里不是张家村,这里是皇宫。你可是个被流放的犯人,被人知道你混进宫里来了,你可是也讨不了好的。」 原本准备拿这些话来让张富贵有所顾虑,却不想张富贵竟然笑了起来,「我现在可不是戴罪之身了,进宫之前就脱了罪名,便是别人知道了也无碍。倒是你这位将军夫人,若是让人发现你在宫里和侍卫私通,你说你会如何,李大锤会怎麽样。」张富贵说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当初没能算计得了你,这次看你还怎麽跑得掉。」 秽乱宫廷可是死罪,「你想干什麽?」郑瑛娘紧张地看着他。 张富贵笑了一下,往後面打了个手势,就见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侍卫走了进来。看着这人进来了,郑瑛娘瞪大了瞳孔。 张富贵笑道:「你不是最重贞洁吗,我倒是要看看没了贞洁你会怎麽样。」 「你无耻!」 「你尽管骂吧,反正我这辈子也是被你和李大锤给害得这般境地。郑瑛娘,我倒是要看看你会不会比我还惨,还有李大锤,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说起来我能这样容易对付你们,也要多亏了你得罪了曹家,要不然哪有贵妃娘娘帮衬的。」张富贵越说越得意,他也不担心被郑瑛娘知道了,反正如今这郑瑛娘就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麽关系。 「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郑瑛娘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冲过去将张富贵给勒住了,一支簪子狠狠地抵住了他的脖子。 张富贵没想到郑瑛娘会突然来这麽一招,一时不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郑瑛娘用簪子抵住脖子了。 旁边的侍卫拔出宝剑。郑瑛娘狠狠地瞪着侍卫,「别动,要是动,我就杀了他。反正在你们手里也活不成,死了我也拉个垫背的。」 「郑瑛娘,你可别乱来。」张富贵吓得脸色发白,他都能感觉到簪子把他脖子上的皮给划开了,一阵的刺痛。 「让我出门,要不然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死了我也拉着你垫背。」反正出了这扇门就有逃生的可能了。她就不信这些人敢当着皇宫大院这麽多人的眼睛动手的。她抓着张富贵的手却越来越没力气了。 「郑瑛娘,你可别得意。你刚刚碰的碗我可下了料的,你抓了我也撑不久。」 郑瑛娘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心里心慌,「我明明没有喝那些汤。」 「哼,我知道你不会喝,所以特意放到了碗沿上。」张富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郑瑛娘狠狠地咬了咬舌头,手里的簪子往张富贵的脖子里刺进了一点,惹得张富贵一阵的尖叫。 那侍卫没想到郑瑛娘如此烈性,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也不想放郑瑛娘走,毕竟这事情要是败露了,不知道曹贵妃那边会怎麽处置他呢。 郑瑛娘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感觉这次下的药和之前张富贵下的药不大一样,身体甚至都开始发热了。随着身体的感觉,她也猜出自己是中了什麽药了,顿时杀了张富贵的心思都有了。 她努力地往门边走,对着侍卫道:「开门。」边说,边把簪子往张富贵的脖子里插深了点儿。 「啊!郑瑛娘,我一定要废了你、废了你!」张富贵疼得大喊大叫的,心里早就把郑瑛娘给杀了个千百遍了。 「快开门。」郑瑛娘又喊了一声。 这下子张富贵来不及呼痛了,赶紧对着那侍卫道:「快开门啊。」 那侍卫犹豫了一番,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看着郑瑛娘,准备找机会把人给制服了。 郑瑛娘哪里给他机会,开了门就摇摇晃晃地把张富贵给弄到了门外。门外果然已经没有什麽人了。她心里暗自害怕,却又强作镇定,知道如果今日栽到张富贵手里,就没有半点活路了,又深恨这曹贵妃为人太过阴险狠毒,不给她和李大锤留下活路,使出这些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对国有功的臣子家眷。 郑瑛娘走了一小段路,发现中央有条人工河,趁着自己快晕厥的瞬间将张富贵猛地推开,自己一下子跳进了人工河中。 张富贵被推开,脖子上鲜血直流,赶紧催着侍卫,「还愣着干什麽,赶紧去抓人啊,要是坏了娘娘的大事,要你的狗命!」 如今大雪纷飞,池塘里更是已经结了冰了,郑瑛娘跳下去之後,全身就冻得没有知觉了。她拿着簪子往自己大腿上插了一下,有了知觉之後,才忍着继续地往前面游去。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直到撑不住的时候,郑瑛娘才从水底钻了出来。 「什麽人?」几个巡逻的侍卫听着响声纷纷地看了过来。 只见郑瑛娘正浮在水面,虚弱地朝着他们喊着:「救命。」 御花园这边,几个夫人们已经有些受不住这寒风,准备回暖阁去休息片刻。卫夫人和秦老夫人自然是一道的,两人这才想起许久没见着郑瑛娘了。 「二位夫人,刚刚李夫人说去更衣,却一直没回来,我寻了宫人去找也是没有音信。」乔舒宁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刚刚许久没见着郑瑛娘,她心里就担心郑瑛娘是不是走错路了,赶紧寻人去找,却没见着人。这又是在宫里,她也不好声张。无奈想起这秦老夫人和卫夫人对郑瑛娘也多有照顾,便只得来寻她们二人了。 秦老夫人一听,脸色微变。这皇宫大院的不可能平白无故不见了人,难道这又是曹贵妃动了什麽手脚? 卫夫人脸上也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秦老夫人是个稳重的人,虽然怀疑是曹贵妃动的手脚,但是此时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声张,免得又给了曹贵妃处置人的藉口了。她赶紧寻了身边伺候的红姑,「你去寻人打听一下,帮着找找。」 「是。」红姑赶紧走了。 几人还未放下心来,却见红姑才去不久便回来了,「夫人,刚刚听前面伺候的人说,甯远将军夫人掉入了河里,刚刚被人救上来了,已经被皇上命人送回将军府去了。」 秦老夫人闻言,眉头一紧,看向了曹贵妃的方向,只见曹贵妃正满脸得意地和几个夫人说话。 郑瑛娘回到府里,李刘氏着急地问:「怎麽会弄成这个样子,这进了一次宫里,又是风寒又是伤口的,瑛娘,你到底怎麽了?」 郑瑛娘躺在床上,苦笑连连,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都不敢和自己婆婆说,要不是她狠心跳下河里,这命都没了,到时候都没人知道她是怎麽死的。现在想起之前的情景,她都还心寒呢。若是一般人,估计也不敢跳下那冰冻的河水的,好在她一直狠得下心,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狠。 李刘氏叹气道:「你先好生歇息,我已经让人去找大锤回来了。」 李大锤本来在兵部和卫良一起商议初春抗敌的事情,却不想得到了府上的消息,当即就往家里赶了。 卫良见他神色慌张,又是家里出事,正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正巧卫府的家奴奉了卫夫人的吩咐,来把宫里的事情禀报了一番。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卫良当即一拳头将桌角给敲得粉碎,「真是无知妇人、无知妇人啊。」 到了家里,李大锤直奔房间里,看着床上昏睡的郑瑛娘,一张脸顿时变得青白一片,「瑛娘怎麽了,大夫怎麽说?」 第四章 李刘氏正坐在床边,见自己儿子着急,赶紧道:「你别担心,大夫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刚服药睡下了。」 李大锤坐到床边,拉了拉郑瑛娘的手,正在发烫。 「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去一趟宫里,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李刘氏抹了抹泪,「你好生陪陪她,我先去厨房里看看药好了没有。」 见着李刘氏出去了,宋梅娘也领着几个丫鬟出去了。 李大锤紧紧地握着郑瑛娘的手,「瑛娘。」 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地正在昏睡。 「瑛娘、瑛娘。」李大锤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旁,眼中杀气腾腾。 「竟然胆敢在宫内行凶,伤害朝廷家眷,真是胆大包天。来人,给朕将人带下去交由大理寺。等那郑氏醒了之後,问清楚原由,再行定夺。」天成帝气得满脸铁青。 他才准备年後就让卫良带领李大锤前往江北那边将叛军一网打尽,没想到这关头竟然出了这种乱子。想着之後要面对的问题,天成帝心里一阵阵的火气。 曹贵妃在旁边抹着帕子,「陛下,那小贵子好歹也是妾身身边伺候的人,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就饶了他吧。」 「爱妃!」天成帝看着曹贵妃,看着她那双带泪的眼睛,想着曾经两人不离不弃的时光,心里也软了几分,「爱妃,那郑氏当着那麽多人的面指控小贵子行凶,如今人也不知道怎麽样了,若是朝中的大臣知道了这事情,你让朕如何和他们交代。」好好的一个人进宫来却是躺着出去的,这要是不给一个好的交代,这文臣、武将还不知道要传出怎样的话来呢。 「可是那郑氏确实对妾身不敬,若不是那些武将夫人保她,妾身也是饶她不得的,小贵子也是给妾身出一口气罢了。」 「都快要了人命了,只是出气吗。」天成帝的声音带着怒气。 曹贵妃却不怕,天成帝宠爱她多年,如今早已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眼下也想保住张富贵,自然不会让天成帝就这样下旨处罚了张富贵的。 「小贵子都说了,那是她自己刺的,原本也只是想震慑她一番。若不然,陛下可以亲自问问那郑氏,是不是她自己投河,是不是她自己刺了自己的。说起来,小贵子还被她伤到了,差点就没命了。她一个五品官的家眷竟然敢伤害宫中的人,妾身看,她那是有谋逆之心。」 「住嘴!」天成帝怒声喝斥。他的皇位本就不是正当所得的,担负了谋逆之名。如今江北那边又在叛逆,他如今最讨厌的就是这谋逆二字了。 曹贵妃被他喝斥一句,顿时觉得委屈不已,不停地用帕子抹泪,嘤嘤地哭泣起来,「早知道陛下今日为了一个臣子的妇人来责骂妾身,妾身当日就该死了的,也不会如此伤心了。」 听曹贵妃提起当日的事情,天成帝心里又觉得愧疚又觉烦躁,想了想,也不忍心再喝斥她了。倒是缓和了声音道:「不管如何,这郑氏受伤是真的,也被这麽多人看见了,朕必须要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那小贵子不能轻易放了。」 「陛下,您就真的要委屈妾身吗,小贵子被郑氏伤了,您反倒要来处置他,日後谁还尊妾身这个贵妃,只怕连宫女都要骑在妾身头上了。」 天成帝心里本来拿了十二分的心思要把这张富贵给办了,但是听着曹贵妃这一番哭诉,他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私心里也希望能够是郑氏犯了过错,这样一来这事情也不会怪在他和曹贵妃的头上了。一个妇人而已,牺牲了也就牺牲了,只是…… 他眯着眼看着曹贵妃,「你也莫要哭了,你之前动的什麽心思朕都清楚。你是气郑氏之前连累了你曹家的事情,所以心里早就有所怨言,是不是?」 曹贵妃脸上一急,「陛下。」 天成帝摆手,「这事情日後不要再提起,不管你之前抱了怎样的心思,日後再不许动郑氏的心思了。要是这事情被人传了出去,江北那边该要大做文章了。爱妃,朕宠爱你,但是这江山社稷也不能由着你胡来。」若是在以往,办了也就办了,但是现在这个当口,他可不能被江北那边抓到一丝一毫的把柄的。 想着这事情後续的处置,他一阵的心烦意乱,也不想再看到惹了麻烦的曹贵妃了,「你近日在宫内抄写经书,莫要出宫了。朕先回御书房去。」说完甩袖而出。 「陛下!」曹贵妃急急地追了过去,却只看着天成帝大步往门外走去了。 见着天成帝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後,她气呼呼地将宫里的炉子给推倒在地上,旁边的宫人顿时跪倒了一地。 曹贵妃发了一番火气,对着旁边吩咐道:「去给小贵子送药过去,可别让他死了。」 天成帝在凤仪宫发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的坤羽宫中。 「这次伤的也只是一个五品将军的家眷,估计陛下也就气这麽一会子的事情,过几日就会好了。」皇后身边伺候的人有些遗憾地说道。若是这次伤的是个公侯夫人,那才是这曹贵妃要栽跟头的。 皇后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转了转手里的戒指,听着这话倒是笑了起来,「陛下才准备年後出兵,眼下闹出这事情,也够她吃一壶的。这样的蠢笨妇人,他也当得这样的宝贝。」 话里话外全都是醋意和埋怨,「想我和他数载夫妻,他便怪我不陪着他一起,也不想想当时若是连我也去了,这偌大的府上谁来管着,儿女们谁来看顾。就为了这些事情,他就这样地捧着那个妇人,让她骑在我头上,这次我倒是要看看他怎麽收拾这烂摊子的。」 「皇后娘娘。」旁边的心腹吴嬷嬷一脸的担忧。若是曹贵妃还是不能办了,日後这後宫之主的位置只怕皇后娘娘还是坐不稳的,只等皇上坐稳了江山之後,这後宫只怕也是要动一动了,只盼着这曹贵妃早早地没了便好了。 皇后转身过来,沉凝一下,吩咐道:「将本宫宫中的那百年人参送到甯远将军府上,顺便带个太医过去看看。」 「是。」吴嬷嬷赶紧着去了。 郑瑛娘还不知道自己晕过去的这段期间惊动了皇朝顶端的人物,她只觉得这跳入河水真是难受,若是日後再遇着这种事情,她还是直接药死自己算了。醒来的时候,手被人紧紧地捏着,她才一动就被人抱住了,「瑛娘。」 「你回来了。」郑瑛娘睁开眼睛看着李大锤,眼中带着几分委屈,「我今天可真是吓到了。」说是吓到了,脸上却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 李大锤越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越是难受,「瑛娘,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是谁动的手,可是那曹贵妃?」 听他提起这事情,郑瑛娘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是曹贵妃,但是动手的是张富贵。」想起今日的种种,她就恨不得将那张富贵给千刀万剐了。 李大锤也没想到张富贵那个人竟然还能出来闹出这些么蛾子的。他狠狠地握着拳头,眼中冒着杀气,「竟然是张富贵,那日我就不该放了他的性命,应该直接一刀解决了他,才留下了这些祸害的。」 郑瑛娘叹气,「如今他似乎是那曹贵妃身边的人,咱们想动手都没法子了。」 李大锤咬了咬牙,「曹贵妃又如何,无缘无故地让人害你,纵然是天潢贵胄也脱不了罪责。明日我便上奏摺,让陛下主持公道。」 「那皇上如此宠爱曹贵妃,我看悬得很。如今我也想通了,虽然受了委屈,差点丢了性命,但是强权面前,咱们就是拚了命也没法子,还不如慢慢地谋划,日後总有报仇的一天。」 李大锤这次却不愿意了。他一脸坚定道:「不管如何,这事情我一定要算清楚。至少先处置了张富贵此人,其他人我自有法子。」这些伤害他家人、伤害他媳妇的人,他便是拚了性命也不会放过的。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牢房中,张富贵正趴在床上呼疼,一个穿着青衣的衙役开门走了进来。 张富贵见着人了,皱眉道:「赶紧给我弄点吃的去,要是不伺候好,我出去了饶不了你。」 那人却笑了起来,递给他一个药瓶,「这是外伤的药。」 张富贵一愣,却又听那人道:「先生说了,这事情办得甚好。等出去後,再起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