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拐媳妇 卷三》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一切如常，简松临松了口气，斜靠在屋中的软榻上。 他疲倦极了，倒不是因一场性-事累到了，而是因为回来的路上一直不安。一面如往常一样需要小心翼翼害怕被发现，一面有些责怪自己，怎能因简若云而气得又出城去找薛小玉。 这是多危险的事啊。 好在没露陷。 他舒展四肢，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因着累，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场梦，一场因常年日有所思，所以做的梦。 他等啊等，终于如愿以偿，等到简凝凤冠霞帔，嫁进宫做了皇后。成亲后的简凝变了，不再如从前那般身上竖刺般惹人厌烦，她成亲后越来越像她的亲娘，性子一日一日柔和，这几年和他之间的不愉快，好像随着她嫁人彻底消失了。 在嫁给齐铭的第二年，她便顺利生下龙子。 简松临高兴坏了，亲自去宫里看女儿，那孩子才一生下来就被册封为太子，他看着那粉嘟嘟的小外孙，高兴的嘴都合不拢。等孩子睡着被抱下去，他便屏退屋中下人，单独和简凝说话。 简凝温婉的笑着，问道：「爹，您有什么要跟我说？」 简松临去确认了门已经关好，上前走到了简凝身侧，压低声音道：「阿凝，其实有一件事爹瞒你很久了，如今你做了皇后，也顺利生下了太子，这事儿，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简凝面上有些不解，「什么事儿？」 简松临说出了实情，他道：「……阿凝，事情便是这么回事。如今你有了话语权，也有了底气，所以你的亲娘和弟弟，也是时候认回来了，这些年在外头真是苦了他们了。另外你还有一个姐姐，她叫简明珠，是公主的亲生女儿，她和你同岁，今年也十六岁了。只是你孩子都有了，她却还不曾出嫁，你也得给她指一门好亲事才行。」 简凝如遭雷劈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简松临也知晓这事儿他做的不地道，他解释道：「阿凝，这也是为你好。你娘和你骨肉分离十六年，你不知道她有多想你，至于我，更是因为疼你，想让你过上好日子，而不得不对明珠残忍。阿凝，你如今有能力了，欠的，该还就还了吧！」 简凝的脸色越来越冷，她脸上再没有温婉，嫁人后的柔顺也彻底消失不见，她愤怒的起身，指着他想要说什么。 简松临觉得简凝又变了，又变回那讨厌的模样了，他心里不悦，脸色也冷了下来，「简凝，你这是想干什么？我今儿和你说这个不是和你商量的，我是告诉你，让你必须要去办的！」 简凝怒道：「你做梦！我要告诉娘，你居然做出……」 简松临半点也不怕，他底气十足的道：「你要告诉安平公主？好啊！告诉吧，你现在就去说！如果你不怕你是奸生子的事情暴露，如果你不怕皇后位置坐不住，不怕你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失去太子之位，还要被人说他的母亲是奸生子的话，那你就去告诉吧！」 简凝被吓到，整个人都石化了。 简松临继续道：「你要知道，现在不是我和你娘你弟弟求着你，反倒是你求着我们。若是你不把你娘和弟弟接回来，不劝住安平公主不要闹，我就把真相说出来！」 简凝浑身一抖，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她再也摆不出生气的凶狠模样，踉跄起身，跌跪在他面前，压抑的哭求道：「我错了，爹我错了，求你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你想怎么样你说，你说，我全帮你办到，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你只管吩咐就好。」 简松临终于笑了，一扫心中多年郁气，非常得意。 「哈哈……」他忍不住笑出声。 恰在此时，门被咚咚敲响了，「三老爷，三老爷快开门，公主府那边来人了，叫您快些回去。」 好吵啊！ 简松临虽然还在笑，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三老爷——」突然响起尖利的女声。 被这刺耳的声音一喊，简松临终于睁开了眼。看着屋里熟悉的摆设，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他才终于发现，他是做梦了。 他面色一黑，还没来得及发怒，门就一下子被踢开了。 青湘闯进来，只当没看见简松临的面色，冷声道：「三老爷，郡主请您立刻回公主府，您赶紧随奴婢走吧！」 知晓了真相的她，连声驸马都不愿叫了。 简松临却没察觉出不对，一时想不出简凝为什么来找他，只当是安平公主知道错了。才做了一场美梦，他此时很有底气的拿起了乔，「什么事？既是有事，她如何不自己过来？」 往日风度翩翩爱重安平公主的驸马，实际上却是从未付出真心，还胆敢在外置外室的负心汉，青湘很看不起他。大齐律法有言，男子避开妻儿在外置外室，按律最高当服刑三年。外室交由其妻处置，打杀皆有其妻决定，至于外室所生子女，若其妻不同意，将永生不得入籍，不得入仕，不得经商。 而简松临的妻子，是皇室公主。 青湘觉得，简松临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看着简松临撇嘴冷笑，道：「郡主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驸马最好还是立刻跟奴婢走一趟，若不然，驸马可是要终身后悔的！」 终身后悔？ 简松临的心脏猛地一跳。 只还不待他细问，青湘已经转身大步走了。 他无法，只能爬起追了出去。 薛小玉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由陈娘子拎了下去。 简凝和裴瑾一道跟在其后，到了楼下上马车前，简凝郑重的对裴瑾道：「小舅舅，谢谢您。今日我心情不好，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别见怪。」 裴瑾伸手摸了下她的头，语气温柔道：「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上车吧，回去处理好了事，给我婉送个信。」 太亲密了。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她都已经是适婚年纪了。 简凝心里的不自然快速闪过，顾不上多说，转身上了车。 她和青黛陈娘子一道，沉默的看着缩在马车角落里哭了一路的薛小玉，到了公主府后便急急进了府，并未发现裴瑾的马车一路跟随，她进了府，他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不远处。 安平公主带着简成佳和简冰刚刚用过晚饭，瞧了瞧外面已经黑了的天，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也不知阿凝这又是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真是叫人担心。」 吴嬷嬷笑道：「郡主定是有事，她懂事着呢，您甭担心。」 安平公主一想倒也是，抿嘴轻轻笑了下。 「大姐？」简冰却先发现了简凝，以及陈娘子手里还提着个女人，她的语气不免就有些惊讶。 安平公主和吴嬷嬷一道看过去，双双变了脸色。 简凝带着几人进了屋，吩咐道：「都下去！吴嬷嬷，青黛，你们守着门，不许人靠近。只回头简松临来了，单独放他一个进来便是。」 安平公主听简凝居然直呼简松临的大名，面色顿时凝重起来，「阿凝，怎么了？」她又看了眼地上的薛小玉，「这人是谁，出什么事了？」 屋中下人退下，吴嬷嬷和青黛去守了门，简凝看了眼简成佳和简冰，决定还是留下他们。 第二章 他们身为子女，也有权知道真相，知道简松临是什么样的人，尤其是简成佳，免得日后不知真相，怪罪娘。 「娘。」简凝先叫了安平公主一声，「这女人叫薛小玉，是简松临养在外面至少十五年的外室。为什么说是十五年，是因为她给简松临生有两个孩子，女儿今年十四，和我同岁。而儿子，和简成佳简冰一样大。」 简成佳和简冰都还小，听了这话也有些云里雾里。只是看着简凝的脸色，又扭头看看安平公主一瞬间彻底大变的脸色，两人都意识到这不是好事。 两人是双生子，因着害怕便凑到了一起，紧紧拉起小手。 简凝上前一步，看着一瞬间像是傻了的安平公主，热泪滚滚而出。她张口，声音涩然，「娘。」 这种事，安慰都变成多余，简凝只能握住安平公主的手。 很用力的，给她以力量。 安平公主其实只短短愣了一瞬，很快她就回了神，吩咐陈娘子道：「把人松开，这样绑着像什么样。」 陈娘子有些意外，但还是老实的松开薛小玉。 得了自由，但薛小玉并不敢起来，她没想到一个简凝奇怪就算了，安平公主也这么奇怪。她是平民女子，安平公主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因此她虽不敢说话，但却是立刻跪下了。 安平公主声音淡淡的，「你叫薛小玉？」 薛小玉道：「回公主话，是。」 安平公主继续问：「阿凝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你是简松临的外室，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她说着转头看向简凝，「那两个孩子呢？」 旁人只看到安平公主无比淡定，可简凝却知道她并不像表现出来这般冷静。甚至她现在心里十分乱，若不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兴许她会整个人发抖。 简凝心疼不已，却只能暂时骗她，「那两个孩子被我关起来了，以防薛小玉和简松临说假话。」 安平公主信了，再次看向薛小玉。 薛小玉收到简凝的威胁，自不敢再说其他的，只胆怯的道：「是，民妇自五岁起便住进了成国公府，十四岁的时候跟了三哥，后来三哥娶妻，民妇便离开了成国公府。只……」她想撒谎，但迎着简凝冷冰冰的目光，又放弃了，「只后来和三哥又遇见，民妇一个人孤苦无依，只能又跟了三哥。」 安平公主道：「你跟了他多少年？」 薛小玉道：「快十五年。」 她并未撒谎，当年离开成国公府后，不到一年她又再次遇到了简松临。后来便郎有情妾有意，又到一起了。 安平公主问：「两个孩子都多大了？」 薛小玉有些慌乱，顿了下才回答：「大的十四，小的……」 「公主，驸马回来了。」吴嬷嬷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可安平公主一直的平静终是忍不住了，薛小玉居然真的跟了简松临十五年，生的孩子更是和阿凝一样大！这也就是说，她自嫁给简松临，从一开始，简松临就已经有了二心！ 或者不能这么说。 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简松临就对她无心！ 她死死攥着简凝的手，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她并未发觉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而简凝因为心疼她却又帮不了她，反倒是觉得有这疼更好，起码她可以帮娘分担一些了。 「让他进！」安平公主咬着牙，几乎怒吼。 简松临推开门，急匆匆进了屋，可在看到跪在地上的薛小玉后，整个人呆住。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疾步走到安平公主跟前，急急道：「蕴仪，你听我解释，你听我……」 安平公主没有打断他，就那么愤恨的看着他。 可是这样的目光，却让他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说不出，安平公主却能。她撑着站起来，松开简凝，走到简松临的正对面，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简松临脸上。 「啪」地一声响。 简松临脸上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可他却一声也不敢出。 倒是薛小玉，被吓到一般，惊叫了一声。 安平公主眼睛赤红，若是眼睛能化为刀，她应该已经将简松临千刀万剐了。她呵呵笑了一声，可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简松临，这女人说，她跟了你十五年，给你生了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女儿，和咱们的阿凝同岁，是吗？」 薛小玉在这里，那明珠和贵哥儿怕是也被抓来了。 简松临知道，安平公主这是已经全部知道了。 他辩无可辩，很快做了决定，他给安平公主跪下了，「蕴仪，对不起。当年……一开始是我一时糊涂，可后来，后来小玉一个女人孤苦无依，我不能不管她。再之后有了孩子，我也不能不管孩子，但你是知道的，我一有时间就在家陪你，很少出去。说她跟了我十五年，可实际上我也只是给钱养她，我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蕴仪，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是你。」 虚伪！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虚伪这么恶心的男人，偏偏还是她爹！ 简凝怕安平公主被哄好，忙得看过去。 却见安平公主依然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她道：「哦，一开始是一时糊涂，所以生了一个孩子。那另一个呢，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你也帮着养吗？」 简松临被堵的哑口无言。 薛小玉眼泪直流，虽然知道她开口，把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也许能帮了简松临，能救下她的一双儿女。可还是那句话，没人想死，薛小玉苦熬十五年，为的是有朝一日正大光明出现，风风光光进简家，而不是什么都还没得到就死。 安平公主并不是太在乎薛小玉，但是见简松临虚伪的一番话结束后就什么也说不出了，先前凉透的心此刻更是彻底死了。 她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沉声叫了吴嬷嬷进来，吩咐道：「吴嬷嬷，你去叫林贺过来。」 林贺是公主府侍卫统领。 但他更是曾经喜欢过安平公主的男人，甚至如今虽已接近而立之年，但却依然独身一人，不肯娶妻。 安平公主往日一直避着他，甚至连话都不和他说，可此刻却偏偏叫他来。简松临顿时就急道：「蕴仪，你找他干什么？」 安平公主终于笑的不像哭了，她笑的恶狠狠，阴恻恻，十分吓人，「叫他来帮忙，割掉一个不配叫本宫名字的男人的舌头；叫他来帮忙，杀一个对本宫负心薄情的男人；当然，还有一个抢本宫男人的女人。」 简松临吓得失态尖叫，「齐蕴仪！」 薛小玉却是动作快，一下子蹿上前抱住简松临的手臂，「三哥，三哥救我，我不想死！」 安平公主冷眼看着，冷冷面色，让人知道她主意已定。 吴嬷嬷应声，转身快步离开。 简松临终于绷不住，连甩两下没甩开薛小玉，只好拖着薛小玉起身向前，「蕴仪，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咱们私下说了就是，你叫外人过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 安平公主这几年对简松临的确不如从前，甚至可以说，简松临在简凝的事上，在两人的相处上，日积月累早已让她心里的爱消磨的所剩无几了。若不是他后来缩着尾巴行事，若不是三个孩子需要爹，她自己也不愿丢人，她早不会允许这般不明不白了。 第三章 可……可说句真心话。 从前，她是很爱这个男人的。 在认识他，决定要嫁给他，以及嫁给他的前些年，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即便生了女儿，可女儿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宫中，公主府就他们夫妻，朝夕相对，简松临又曲意逢迎温柔小意，她的眼睛早被他的柔情蒙蔽了。 又岂会知道，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笑话！ 原来这个男人，他从始至终，对她没有一点真心！ 安平公主一直强撑着没哭，一直强忍着不曾失态，她不愿在薛小玉面前露出丑行，不愿让简松临知道，她会因他这么痛苦。 可她没想到，简松临直到此刻也没有悔意。甚至他在怕，怕她真的叫林贺做什么，怕这事儿传出去，对他不利。 她真是眼瞎。 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个男人。 她厌恶的看着离她只有半步之遥的简松临，以及紧扒着简松临手臂不放的薛小玉，吩咐陈娘子道：「将这对恶心的贱人拖得离本宫远一点！」 陈娘子等不及应声，抬脚就踹向了简松临。 简松临再是身体健壮有武功底子，可多年不练，也就只能对付普通女人。像陈娘子这样的，一脚出去，他也仅比薛小玉好点儿，因着体重大，被踹得飞不高，但却依然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被摔的龇牙咧嘴，好似浑身散了架。 薛小玉同样被甩出去，竟一头撞在了一侧石柱上。 简成佳突然「哇」一嗓子哭了出声。 而林贺脚步快，随着这哭声推开门，大步进了屋。他生得高大，肤色黝黑，一双眼睛明亮却带有厉色，进门扫了一圈，在看到简松临的时候略停一瞬，便快步上前对着安平公主单膝下跪，「公主，您找卑职？」 安平公主轻点头，侧首吩咐简凝，「带弟弟妹妹先下去。」 简松临做的恶心事儿儿女皆已知晓，接下来的事便不适合他们再看了。她齐蕴仪的确曾经瞎了眼喜欢上简松临这样的男人，可如今既然知晓真相，她便不可能轻轻揭过不管，简松临胆敢背叛她，就要做好承担的后果！ 简凝因有前世的记忆，自是不敢此刻离开。 虽然不知道这辈子娘会不会再次杀了简松临，但一来她此刻不理智需要人陪，二来简松临不能杀。简松临若是活着，成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愧对娘，可若是死了，阖府上下怕是都要记恨娘。 若是被娘记恨上，齐钰那边一旦有个万一，娘和弟弟妹妹都将陷入危险。 简凝不敢冒这个险，而且死，未免太便宜简松临，他有那样的痴心妄想，活着，让他永远也得不到想得到的，才更痛苦！ 吴嬷嬷拉了简冰，简凝抱起简成佳，把两个小的送出门，简凝顾不上安慰凄惶害怕的弟弟妹妹，急着又回了屋。 安平公主不想在简凝面前对付简松临，「阿凝，你先……」 简凝上前握住她手，「娘，我已经长大了，让我陪着您。」 安平公主的手冰凉，可是当握住女儿软绵的小手时，却突然觉得像是被注入了温度，她一下子就不冷了。她点点头，但一扫眼却赫然发现简凝的手青青紫紫，像是被人不客气的用力抓过。 好像是她方才…… 「娘，先处理事情。」简凝没发现她的目光。 安平公主心里又酸又暖，轻轻反握住简凝的手，「嗯。」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林贺已经直起身，目光落在简松临身上，虽面色无异常，可一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林贺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可安平公主连出门都少，因此与这侍卫统领一年也顶多见两回。因年少时比安平公主小了三岁的林贺心慕安平公主，后来又求得旨意一直留在安平公主身边，所以这些年他越是不肯成亲，安平公主越是觉得对他不住。 上回从睿王府见过齐钰回来，安平公主本是想找他，问他齐钰的事儿她该准备些什么的，可后来到底忍住没能问出口。不想才不过几日，她倒是因要处理简松临，把他招了来。 可是没办法，她可以不管简松临的名声，却不能不管三个儿女的。叫旁人她不放心，唯独林贺，她知他绝不会说出去。 安平公主也顾不得去想丢不丢人了，这事儿需要林贺办，这人她早晚得丢的。因此她便直言道：「简松临早在与我成亲之前就与这薛姓女子相识，与我成亲后便背着我在外置她为外室，如今已经生下一儿一女，女儿正是与阿凝同岁。我叫你来是……」 「什么？！」不待她说完，林贺已经惊得喊出了声。 他也不等安平公主回答，转身大步走到简松临跟前，一把攥住简松临的衣襟口，把人提了起来，「你在外置外室，还生了和郡主一样年纪的女儿？」 林贺虽比简松临小，但皆出自于世家，少年时因出色容貌和文武双全名声极盛，简松临一向看不起林贺，觉得林贺是沽名钓誉之徒。及后知晓林贺喜欢安平公主，可安平公主却下嫁于他，而林贺居然不思进取，腆着脸待在公主府这么多年，简松临对他是又厌恶又自得。 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一向要低头喊他驸马爷的林贺，居然有一日这般不敬，攥住他的衣领口就把他提了起来！ 「放肆！」他顾不得被陈娘子摔疼的身体，气急败坏的张牙舞爪，「林贺你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我！」 只字不提他有没有做过。 可安平公主又如何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 林贺已经气昏了头，根本忘记问安平公主打算如何了，他一手紧攥简松临衣襟口，一手却握成拳，不客气的砸在了简松临的嘴边，颧骨，眼眶…… 男人气极了，眼睛赤红，力气极大。 只有薛小玉最先尖叫一声，接着就是简松临的呼痛，慢慢到痛都呼不出。 安平公主眼眶一湿，见林贺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才开口叫住了他，「林贺，住手！」 林贺拳头已经高高抬起打了出去，可安平公主声音一出，他在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砸向了虚空中。 简凝的目光已经在林贺身上移不开了。 已经情窦初开的少女，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深意。 这位她从未关注过的林统领，似乎……喜欢她娘。 林贺松手，简松临像一摊烂泥般软成一团躺在了地上。林贺没管他，回身拱手行礼，「公主，您有何吩咐？」 安平公主已经收敛情绪，道：「不用再打了，敲断他的腿，打断他的手，将人关起来便是。至于……」她看向薛小玉，「至于这女人，找个远远的地方卖了，而她的一双儿女，阿凝叫人看了起来，一会你去把人抓了直接送去成国公府，将事情说明，人便由那边处置。」 林贺知道，安平公主这是为了孩子，打算按下这个事。 不过，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处置办法了。 只安平公主曾那般喜欢简松临，如今却狠下这样的心，她能受得了吗？林贺目露担忧，深深看了安平公主一眼。 安平公主没与他对视，先一步躲开了。 第四章 林贺正要应是，薛小玉却突然嚎哭起来，虽然安平公主没说把她卖去哪里，但想也知道她做的事会有怎样的下场。简松临一直说安平公主多么爱他，可到头来呢，竟眼睁睁看着旁人要他命一般的打他。 薛小玉怕了，她觉得安平公主不会要她死，但肯定会把她卖去脏地方。她出身虽然不好，可当年在成国公府也是当成千金小姐一般养大的，到后来做了简松临的外室才吃了点苦，可也只是不大方便出门，吃穿用度却并不差。 若是卖去那脏地方，她如何受得住。 她知道求安平公主没用，只能哭着往简松临跟前爬，「三哥，三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不想被卖去那种脏地方。」 简松临何谈救她，他自个儿都已经被吓傻了。 敲断腿，打断手，却不提要给他请太医，还偏偏让此刻恨不得他死的林贺动手。安平公主蛇蝎心肠，这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也不求安平公主了，目光直直射向简凝，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阿凝，阿凝救救爹，快救救爹！」 简凝本就已经对他没了感情，如今心里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他换回来的，不是娘亲生的女儿，她救他？简直是在说笑话！ 简凝转头，迎上安平公主有些担心的眼神，却是道：「娘，您忘了吩咐林统领，是打断一只手还是两只手，是敲断一条腿还是两条腿了。」 还好，女儿没有背叛自己。 安平公主舒了口气，又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 简凝道：「打断右手吧，用左手吃饭穿衣，也许很有意思。腿的话打断左腿吧，打断右腿怕是不方便单腿走路。」 简松临的脸都青了。 这白眼狼！ 这是他疼爱的女儿，是他呵护着长大，为了她的前程费尽千辛万苦的女儿，结果呢？结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要对他狠下杀手！都被齐蕴仪彻底养歪了！ 「简凝！」他怒吼道，「你，你这个畜生，我是你爹啊！」 简凝看着他，想到前世那个还没有被撕开真面目的爹，慢慢道：「你不是，我爹已经死了，很早很早之前，就死了。」 不是因为他置办外室，是因为他换了孩子。 从他起这个心思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简松临被噎住，又见林贺往他跟前走，一时又怕又怒，额头青筋直跳。他猛地拍地，想要说出真相。 薛小玉却神色大变，抱住了他的手臂。 「三哥，不行！」她小声又快速的，把简凝的威胁说了。 简松临是真没想到，简凝居然会这么毒辣。 想到简明珠，想到简成贵，那两个他疼爱的好孩子，他犹豫了。只是当林贺一手抓起他的左腿，作势要动作时，他却顾不得孩子了，他若是不好了，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所以他得顾着自己！ 「慢着！我还有个秘密，公主，我还有个秘密！」他大叫，终于让林贺动作慢了下，他趁机猛抽出腿，滚到一边瞪向简凝，「简凝，救我！」 他眼底带着浓浓威胁。 虎毒不食子，刚才薛小玉应该已经告知了他简明珠和简成贵被抓起来的事，简凝并不怕他会说，毕竟从薛小玉和简明珠那里都可以知道，他是非常疼简明珠和简成贵的。 简松临没想到简凝居然如此有恃无恐。 即便薛小玉在一边死死攥住他手臂提醒他，他依然是说了，「简凝，你这个白眼狼！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甚至冒着对不起公主的危险，可是你倒是好，这是为了你鸠占鹊巢得来的身份，连亲爹也不管了吗？！」 安平公主和林贺震惊。 简凝陈娘子以及薛小玉，却是惊愕。 没想到简松临居然说了！ 不顾亲生儿女，为了自己安危，居然说了！ 安平公主皱眉，伸手揽了简凝的肩膀，怒目看向简松临，「简松临，你还想说什么？」 简松临已经豁出去了，简凝不救他，他只有靠简明珠了。简明珠一定会救他的，那可是从小就格外乖巧懂事，特别孝顺的孩子，那孩子虽然是安平公主生的，可却并没有那么狠毒。 他急急道：「说什么，公主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简凝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和小玉生的。至于你的女儿，是我一直养在薛小玉处的简明珠，她从小就孝顺懂事，你今儿如果敢对我下手，明珠不会原谅你的，也不会认你的，你将永远被亲生女儿怨恨着！」 安平公主只觉得头都被绕晕了，这是在说笑吗？ 阿凝不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 「简松临，你……」她冷笑着刚开口，简松临就再次拔高声音压住了她，「你当我是骗你吗？不信你只要看看简凝的脸色，她早已知道了这个事，如今这么做，无非是想除掉一切后患罢了！你当她为什么带来小玉，却偏要把明珠和贵哥儿关起来？她这是在拿贵哥儿要挟我们，我实在不忍你被这样的畜生骗了，你可知道，你晚一步，你的亲生女儿说不定就要死了！」 即便简松临说的头头是道，可安平公主依然不信。 但是林贺看着简凝的脸色，却信了。 而安平公主拦着简凝，自也感觉得出简凝浑身紧绷，明显的不对劲。而等简凝开口时，她更是发觉，简凝声音都在打颤。 「你胡说！」简凝道，「你和薛小玉，你们的话漏洞百出，你真当我会信？真当娘会信？」 薛小玉却是个聪明人，又了解简松临，虽然方才被简松临的举动气的恨不得咬死他，可是此刻，她却知道怎么做更好。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哭着往简凝跟前爬，「阿凝，对不起，对不起。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不能为了你，不管贵哥儿的死活，阿凝你要恨就杀了我吧，不能害了贵哥儿啊！还有明珠，明珠是个好孩子，她得知了身世却没怪我，阿凝啊，你不能抢了她的一切还要杀她，你欠她的，你得还啊！」 她爬到简凝跟前，简凝却不知如何反驳。 她的确留下了简明珠。 这本是拿着的薛小玉的把柄，叫她不要胡说，好留给她时间去查真相的。可现在薛小玉倒打一耙，这却成了她的把柄了！ 简松临，他怎么能，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能不管简明珠和简成贵，为了自保说出这一切呢？ 简凝真的想不通，他是对哪个孩子都不疼吗？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是！」简凝喊道：「我若是你生的，为什么和娘这么像，为什么和你却不像？我若是你生的，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你不想我吗？我若是你生的，你又为什么会疼简明珠多过我，这正常吗？再有——」她猛转头看向安平公主，「娘，您知道的，我不会为了保住这身份做什么的，我根本就没想当那个皇后！」 安平公主面色冷凝如冰，她道：「阿凝，你先别说了，先出去叫人把那两个孩子接过来。」 简凝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娘这是，不信她？ 「娘……」她小声喊了安平公主一声。 安平公主只催促道：「快去。」 简凝朝陈娘子点了点头。 第五章 陈娘子担心的看她一眼，出去了。 安平公主转头，目光落在简凝身上，「阿凝，你先出去。」 安平公主面无表情，简凝连问一声她是不是信了都不敢。 但却不敢反抗，乖乖出了门。 林贺上前，把门关上了。 一道门，犹如生生隔开了两个世界，简凝孤零零站在门口，天越发冷了，一阵凉风吹过，简凝心里忽然无比害怕。 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简凝！」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响在耳边。 简凝侧首，看见额上鼻尖都带有汗的裴瑾，像是硬闯进公主府一般。 「小舅舅？」她的声音沙哑，又带了满满的委屈。 裴瑾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简凝，跟我走！」 跟他走？ 简凝想也不想就摇头，「不，我不走。我不信，我要留在这里等真相，哪里也不去！」 裴瑾一直等在公主府门口，方才陈娘子出去他看见了，问清原因后，甚至没管公主府下人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 他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简凝。 也是在这一刻，他决定带简凝走。 没有其他想法，也并不是之前想好的利用她和齐钰，只是简单的想带她离开这里，不想她这么难过，不想她被简松临和安平公主伤到。 不管她是不是公主的孩子，她都没有错。 出身由不得她选，才出生她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孩，她的命运也由不得她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她身上。 简凝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他微微收紧了手，劝道：「安平公主让你出来，即便不是真的信了，也是需要一定时间去查明真相的。在真相查明之前，简松临和那薛小玉的话，很大程度会影响到她，她此刻顾不得你，无意中可能就会伤到你。简凝，随我走，这事我来帮你查，一有结果，我立刻告诉你。」 简凝还有些犹豫，她不放心，「可娘……」 裴瑾打断她，「你留下反倒是对她更不好，她此时定然会很矛盾，全心信你是她女儿怕是难，但若不信甚至再闹出什么事儿，事后她定然会很痛苦。你跟我走，这里我帮你关注着，何况还有你弟弟妹妹在，安平公主不会有事的。」 简凝此刻六神无主，甚至她的确被伤到了。 当然不是被安平公主的态度，是被简松临口中的真相，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无法冷静的再去查，她本能的依赖裴瑾，于是终于点了点头。 安平公主没有示下，裴瑾轻松带走了简凝。 他并没有带简凝回裴家，他在京中早已置办了极多私产，选了其中最大最好的一处宅子，他带着简凝和青湘青黛主仆三人过去了。 已经很晚了，饶是裴瑾担心简凝，也依然饿的肚子咕咕叫。选了上房给简凝住下，因她是临时出府什么都没带，青湘青黛便被蒋涛带出去趁夜采办去了。 这宅子裴瑾之前偶尔也过来，上房是他以前起居的地方，收拾的极好。至于下人，虽不多，可却也够用，他这边才陪着简凝坐下，晚饭便已经送了上来。 吩咐下人摆放好，知晓简凝此刻情况，裴瑾并未留人。将人打发了，又特意去关上门，他走回桌边，亲自帮简凝盛了饭，放到她面前。 简凝木呆呆坐着，别说吃饭，正常交流都不愿。 她像是突然傻了一般，拒绝外界的一切声音。 裴瑾不知道她前世具体发生了哪些事，但只看她如今模样，猜也大概能猜得出。他不愿逼她，可她这副模样，又不肯吃东西，迟早是要受不住的。 晚饭并不丰盛，但却也荤素都有，裴瑾夹了块香煎豆腐放在简凝碗里，轻声道：「吃点东西。」 简凝神色依旧，毫无反应。 裴瑾夹起那块香煎豆腐，送到简凝唇边，哄道：「阿凝，吃一点。」 简凝回神，木然的张嘴咬了一口。 裴瑾一颗心才要放下，却发现她咬是咬了，却并未嚼。就那么咬着放在嘴里，不过是如算盘珠子，他拨一下，她动一下罢了。 若是平时，裴瑾自是要生气的。 他身世复杂，活下来极不容易，因此最不喜旁人糟践自己。但不知为什么，对着简凝，他好像发不出脾气，不仅如此，看她这样，他满心都是不舍心疼。 「阿凝！」只他却也知，简凝这样好言劝着怕是没用，他只得加重了些语气，「你这样糟践自己，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简松临那人如何对你的，他是恨不得要你死，难不成你要如了他的愿？」 简松临的确是为了自保，不顾儿女的。 简凝猛地看向裴瑾。 裴瑾目光明亮，紧紧胶在她脸上，「你也不愿如他的愿，对不对？若是你有个不好，事后还不是叫安平公主担心，难道你想看她自责，想看她担心？」 简凝摇了摇头，眼泪却夺眶而出。 裴瑾轻叹，落下筷子，左手轻轻用指腹帮她擦了，右手却绕过去揽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你陪我好好吃顿饭，吃完饭乖乖休息，我出去帮你查。今儿晚上，一定帮你查出真相，如何？」他直接给出了承诺。 今儿晚上？ 简凝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却是感动，是激动。 「真的？小舅舅，你说真的？」她失态的紧紧抓住裴瑾的手。 裴瑾轻点头。 他既是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吗？」他问，一低头，却赫然发现了简凝布满青紫的手背，他猛地抓起来，「手怎么回事？」 简凝不过随意看了眼，便不在意的道：「没事，不用管，我们快吃饭，吃完了我送您出去。」 裴瑾脸黑了黑，不管是谁弄的，他都记住了。 他看了眼，简凝收回手后，便又夹了块肉多的鸭肉放到了她碗里，「吃吧！」 虽然食不知味，但简凝到底陪着裴瑾用了饭。 吃过晚饭后裴瑾去了趟内室，出来时手上便拿了盒药膏。青湘青黛还没回，裴瑾此刻自是不会走，因此便让简凝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他半蹲下拉起了简凝被用力掐出青紫的手。 之前的接触简凝迷迷糊糊没注意，可是此刻，瞧着裴瑾居然直接来拉她的手，她惊的一下子缩回了手。 裴瑾不解的抬头看她，「阿凝？」 简凝觉得裴瑾目光清明，其中没有半丝其他情绪，可是她……她方才却觉得格外不妥。她顿时有些赧然的道：「小舅舅，怎……怎么了？」 裴瑾一本正经，「给你的手上药，你怎么了？」 简凝低头看了眼手背，看起来的确骇人，可是不碰到却也并不觉得疼。她不肯让裴瑾给他上药，道：「我自己来就好，小舅舅，要不您先出去？」 裴瑾此刻也不敢坚持，来日方长，等以后便是。 「好，那你动作轻点。」他把药膏给了简凝。 简凝顶着他的目光，忍不住脸色微红的上好了药。 而这时外面也响起脚步声，蒋涛带着青湘青黛回来了，有裴瑾跟前得力随从的身份在，蒋涛不管什么时间出去采办都便宜，因此给简凝以及两个丫头用的东西皆已备齐了。 第六章 裴瑾起身，对简凝道：「洗漱之后，好好休息。我怕是要明儿一早才能回来，不用等着。」 简凝忙跟着站起，恭敬道：「小舅舅，辛苦您了。」 裴瑾亲昵的摸了下她的头，察觉到简凝有些瑟缩，才松开。转而吩咐青湘青黛：「好生伺候郡主！」 青湘青黛忙应是。 裴瑾带着蒋涛大步而出，很快这处的婆子便来见了简凝，又问有什么需要，态度恭敬，很得青湘青黛的好感。 两人伺候着简凝梳洗过后，因时间已经不早，便催着她早些上床休息。青黛道：「郡主，您放心吧，裴大人跟前的蒋涛已经和奴婢们说了，有裴大人在，定然会很快帮您查出真相的。」 简凝点点头，道：「他刚才也说了，今晚就能查出。」 青湘便劝道：「所以郡主，您就安心歇着吧，其他事儿都别想，安心睡一觉，明儿一早起来便什么都好了。」 她们俩原来对这事只听了几嘴，真正情况如何，还是方才蒋涛在路上一一和她们说明的。她们本就是简凝的丫头，简凝又一向待她们亲厚，不用蒋涛说，她们也知道要劝简凝放宽心的。 可简凝却总觉得，若不是真的，简松临不敢那般说。 他已经对不起娘，若是还骗娘，他哪里敢。 可这话，她却只压在心底，希望不说，便是假的。 蒋涛却早已得了裴瑾的吩咐，路上便和青湘青黛也说了，因此这会儿见简凝依然愁眉不展，稳重的青湘便再次开口，「郡主，虽不知道驸马为何这般，可您的鼻子嘴巴全像公主，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您啊，真的不要多费心思，裴大人为您去连夜查真相已经够累了，若您也跟着累，那岂不是辜负了裴大人的一片心意？」 说的的确是。 小舅舅为了她，的确做了好多好多。 多到，原本他们是为了共同利益联手，到此刻她却已经觉得，不知该如何报答他了。 到底被宽了心，简凝心情好了些，便点了点头。 留了一盏夜灯，青湘把简凝的被角全部掖好，拉着青黛出去了。背着简凝，两个丫头面上却是喜忧参半，她们也怕，怕郡主真的不是公主亲生的。 若是那样的话，郡主日后可怎么办呢？ 青湘一向沉稳，可她却比青黛看得开，就着廊下的灯看了看这处宽敞的院子，低声道：「没事，就算郡主不是公主亲生的也不怕，有裴大人在呢。他那般的喜欢郡主，一定会好生护着郡主，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郡主受委屈的。」 青黛自是知道，可她却终究有点看不开，她担心，郡主会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只盼着，明儿裴大人带回的是好消息吧！」她低声道。 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灯芯过长，光亮已经很暗，且时不时还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儿，听来叫人不觉有些瘆得慌。 简明珠被绑了手和脚，正瞪着眼睛给自己打气。 别怕，别怕，这男人不敢干什么的！ 不管他是谁，他只要想好好护住简凝，就不能对她动手。 简凝是冒牌货，她才是真的公主的女儿！ 裴瑾低头坐在桌边，看似端着茶杯在闻茶香，可实际这茶并不是他喜欢的，他不过是做做样子。 他耐得住性子，简明珠却不行。 「喂！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被这么绑着也许久没能小解了，又饿又憋，好生难受。 裴瑾终于抬头，却是没看她，而是朝着蒋毅点了点头，「你下午可有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毅忙低头回话，「问了，嘴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裴瑾「哦」了声，看向蒋涛，「这是没打的好，你动手吧！」 打？ 她没听错吧？ 简明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喂！你不想好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要是敢打我，我娘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蒋涛呵地一声笑，走上前道：「你娘？你娘是谁我们主子都不怕！你娘再大，大得过宫里的太后？大得过宫里的皇上？」 简明珠大吃一惊，看着裴瑾，喃喃道：「裴……裴丞相？」 蒋涛倒是意外了，「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啊！看来虽然你无法到外面走动，但简松临对你还是有教导的，知晓这大齐，谁不能得罪！」 这的确是简松临说的。 只不过却是他之前有次和薛小玉抱怨，简明珠听了一耳朵罢了。 但是不能得罪裴瑾，简明珠却是知道什么意思，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爹口中不用多管的裴瑾，会和简凝有瓜葛，甚至会帮简凝！ 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鼓起脸作威胁状，「裴家自是厉害，可简家和公主府却也不差！大家相安无事最好，若裴家敢动我，公主府和简家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丫头，真的不蠢。 蒋涛看向裴瑾，待裴瑾一点头，就知道怎么做了。 这丫头不管什么身份，敢欺负和惠郡主，那都是要收拾的。 他回身朝蒋毅一伸手，很快蒋毅便递给他一把短刀，他拔出在手里正反试了试刀锋，便往简明珠跟前走。 简明珠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喊道：「你干什么？你敢杀我？！」 蒋涛歪了歪嘴，笑得痞气十足，「杀你？不不不，我可不敢杀你。我是要试试这短刀快不快，听说这是西域送来的贡品，在你脸上用力那么划两道，肉都炸开了，血却不会第一时间流出来。厉不厉害？想不想试试？」 光是听着简明珠就觉得头皮发麻了，何况是试。 她吓得眼泪夺眶而出，哭道：「你敢！你敢！你毁了我的脸，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简凝的！你识相的，最好不要乱来！」 蒋涛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傻啊！」冰凉的刀在简明珠脸上轻轻按了按，吓得简明珠身子彻底僵住，连哭都不敢了蒋涛才收回，「你若是说实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放过你。可若是你不说，我怕什么简家啊，简家人又不知道你在我们手里。至于和惠郡主，那就更不劳你操心了，有我们主子在，谁也不敢欺负和惠郡主。」 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都是爹的女儿，为什么待遇却会这么天差地别！ 为什么那简凝，有那么多人疼，连个裴瑾都要帮助。可是她，她除了爹娘和弟弟，就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个人疼她！ 简明珠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身体也不断发着抖。 她紧紧咬了牙。 不说，她绝对不说。 就算简凝有人疼又如何，她到底是奸生子，是上不得台面的外…… 这么想着，简明珠忽地怔住。 蒋涛怕裴瑾等的着急，见简明珠居然死咬着牙不肯合作，也来火气了。他将短刀收回，刀尖对向简明珠，「不说是吧？你应该知道我没开玩笑，若是再不合作，我可就不客气了！」 蒋毅凑上前帮忙，「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若是你的脸毁了，管你是谁的女儿，都嫁不出去！而简松临，你也知道他看重的就是利益，到时候你什么用处都没有，你说他还会不会疼你？」 第七章 爹…… 简明珠面露惊恐，可很快想到薛小玉。 只要有娘在，只要娘想着她，她就不会有事的。 再说，这两人废话这么多，肯定是为了吓唬她。要是真的敢动手，早就动手了，何须等这么久！ 简明珠打定主意，索性昂起了头，对峙上了。 蒋涛蒋毅没了法子，又不敢真的上手，顿时就有些僵住了。裴瑾却起身，大步向前，夺了蒋涛手中短刀，快速朝简明珠脸上扎了去。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简明珠瞪大眼张大嘴，声音都没喊出，就先尿了。 裴瑾却在刀尖刚在简明珠脸上扎出一个小血点的时候，突然收手，嗅嗅鼻子，嫌弃的道：「什么味儿？」 脸上那一下就跟针扎了似地，可疼却是清晰的。 若不是自己忽然尿了，那短刀肯定已经狠狠扎在脸上了！ 她肯定已经毁容了！ 简明珠再也扛不住了，嘴一瘪，嚎哭道：「我说！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裴瑾对于个中细节无所谓，可却在乎最重要的一点。 「你真是安平公主亲生的？」他问道。 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简明珠有些犹豫，可看着裴瑾手中还对着她没有收回的刀尖，她到底闭上眼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 裴瑾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是他也可以让她说不是，但真的不是，却是更好。 起码他不需要骗简凝了。 不过……他又问：「既然你不是，那简松临怎么那般斩钉截铁说你是？他就不怕，只要滴血认亲，你会当场被认出不是吗？」 已经开了口，后面的话再说就不难了，简明珠老实道：「他不知道，他以为我是。我娘，当年骗了他，因为在最后关头舍不得我。」 原来简松临居然是被骗了！ 呵，真是，他骗女人，却也被女人骗，倒真是不好说什么了。 裴瑾收回匕首，吩咐道：「蒋毅你继续在这里守着，蒋涛随我走！」 简明珠急了，忙道：「我呢？我已经说出了真相，你还不放过我吗？」 裴瑾压根没理她。 出了客栈，蒋涛有些不解了，轻声问道：「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您为什么不把这两兄妹交给陈娘子，叫她带回公主府？」 知道真相就够了，至于安平公主，她还是再被折磨一会吧！ 裴瑾想起简凝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起她手上被掐出的青紫，怎么想怎么觉得罪魁祸首应该是安平公主。既是如此，他当然不能不做点什么。 公主府里依然灯火通明。 陈娘子一去不复返，林贺出门一问，简凝也带着丫头不见了。 进屋里和安平公主一说，简松临就抢着先开了口，「怎么样！怎么样！你总算明白了吧，她早就知道不是你的女儿，这会儿已经是跑了！你还在这安生坐着，还不赶紧派人去找，别回头明珠被她害了！」 安平公主并未说话，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薛小玉身上。 自然发现了，薛小玉在听到简凝跑了时没什么反应，可在听到说简明珠别被害了时，眼里却突然闪过慌乱紧张，手也下意识握成了拳。安平公主是做母亲的，从简松临这畜生身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从薛小玉身上却看的分明。 若阿凝真是薛小玉生的，她不可能这么淡定。 就比如她，她虽然也疼简冰和简成佳，可同样的也疼简凝。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为了一个孩子毁了另一个的！ 林贺没发觉什么不对，他此刻是真信了简松临的话了，毕竟简松临是当事人，根本不应该弄错。他想到安平公主亲生的女儿在外吃了那么多年苦，心里就又气又疼，主动道：「公主，卑职带人出去找吧？」 安平公主摇摇头，道：「算了，阿凝那孩子本宫了解，心善。她做不出害明珠的事，再等等，不过三两日应该她就回来了。」 心善个屁！ 简松临急道：「那是平时，那是对你，如今明珠侵犯了她的利益，她才不会心善呢！蕴仪，快快快，快把明珠找回来！」 他的命还要靠明珠呢，明珠不回来怎么行！ 薛小玉本不想开口，可简松临说了也不见安平公主着急，她知晓简凝根本就恶毒极了，实在担心简明珠，没忍住就道：「公主，明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在外头已经吃了数不清的苦头，可不能再叫她有危险了啊！」 安平公主心里更是冷笑了。 薛小玉为她的女儿求情，却不管自己女儿的生死，这正常吗？ 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道：「人一时也找不回来，本宫如今还不知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呢，这事儿先撂开，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把孩子换过来的。本宫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简松临便将一切事儿都交代了，「当年你在东山寺待产，小玉也在，她就住在你住的院子后面那个小院。你那小院的后门出去便是她那里，当年你先生了孩子，可是你身子养得娇贵，累坏了，吴嬷嬷带着丫头都去照顾你了，是小妹照看明珠的。」 安平公主脸色已经彻底变了，「是简若云把孩子抱过去换了的？」 简松临点头。 薛小玉慢了一瞬，也忙跟着点头。 安平公主猛地站起来，疾步往简松临跟前走。 林贺不放心，也忙跟了上去。 安平公主站在简松临面前，只觉得有千斤顶压在胸口，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所以，五年前，你才又劝我去东山寺！为的，是想再换一次孩子？上一次换的是女儿，这次是想换儿子吗？！」 简松临哪里敢承认，安平公主的模样像是恨不能吃了他。 他忙解释道：「没有！怎么会，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只是觉得东山寺是块宝地，你当年生明珠时候顺利，再去那里生产定然也会顺利。我只是担心你年纪大又怀的是双胎生产危险，所以才劝你去的，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安平公主看向薛小玉，「你那儿子，几岁了？」 薛小玉大惊，瞳孔骤缩，可身体却一下子软了。 安平公主本就不信简松临的鬼话，再看薛小玉，哪里还需要解释，她的猜测的确是对的！ 该死的简松临！ 她猛回头，抽了林贺腰间佩剑，直直刺向了简松临的右眼。 她动作太快，林贺都没能反应及时，何况是简松临。那剑尖狠狠刺中他右眼，霎时便是鲜血涌出，而剧痛传来，他捂住右眼，嗷嗷大叫，「啊，我的眼，我的眼——」 安平公主见他倒在地上却还不解气，提剑想再次刺过去。 林贺伸手，夺了她的剑，「仔细伤了你，公主，我来！」 安平公主本想直接杀了简松临以泄心头之恨，可林贺一打岔，她想起简凝之前说的话，却又改了主意，「敲断他的右腿，打断他的左手，左眼就给他留着！」 「是！」林贺没有犹豫劝阻，丢了剑，上前提起简松临。 接下来，简松临的呼痛嚎叫声便一声又一声的不停歇。 而薛小玉同简明珠一样，居然已经吓到失禁。 安平公主嫌弃的看她一眼，却是没对她做什么，吩咐林贺道：「先把这两人带下去关起来，一切等明日再说！」 第八章 等明日？ 那难不成是让简松临就这样疼一晚上吗？ 简松临疼得什么都顾不上，可薛小玉却不能不管，她知晓接下来只能靠成国公府了。陶老太太对她有几分疼爱，说不定会保她一命，但前提是她不能让简松临彻底废了。 她忙膝行向前，哭求道：「公主，公主给三哥请个大夫吧，他这样会死人的！」 安平公主不对薛小玉动手，并不是决定放过她。 而是想看看，简松临对她有多喜欢，他已不人不鬼，到底受不受得住薛小玉却一点事没有。他喜欢她，为了她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安平公主真想看看，他这喜欢到底有多深！ 一挥手，安平公主先出了门。 这两人交给林贺就可以，她得先去看看阿凝，还有两个小儿女。 林贺见安平公主真的不管简松临，有些欣慰，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不耐烦薛小玉哭哭啼啼，他直接敲晕了薛小玉，将她和简松临一道顺地拖出去关进了柴房。 简成佳和简冰已经被吴嬷嬷叫奶娘带回去哄睡了，但简凝却是带着贴身丫头以及陈娘子真的不见了，不过从下人那听闻是裴瑾过来带走了简凝，安平公主心中便只有疑惑，担心倒是没多少。 这个裴瑾，虽掌着大权，但行事却并不过分。 安平公主不喜裴心蕊和裴家人，但对裴瑾却没什么，许是因从前的接触觉得裴瑾人还不错，也或许是这些年，裴瑾始终和简凝有接触，偶尔还会伸手帮扶一二。 待林贺过来后，她已经看过简成佳和简冰，便吩咐林贺：「阿凝被裴瑾带走了，你去叫人，我们去一趟裴家。」 林贺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您是想尽快找到真正的小郡主吗？您别急，卑职去帮您找，您也累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安平公主在简松临和薛小玉面前没说，一是因为想知道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行事的，二是虽觉得简凝是她的女儿，但这其中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所以装作认为简凝不是她的女儿，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真相。 不过到林贺面前她却不需要再装了，「阿凝就是真正的小郡主，至于在外的那个，不是！」 「您肯定？」林贺是不信的。 安平公主点头，「是，肯定！走，去裴家！」 安平公主并不柔弱，甚至此刻为了女儿，她看起来无比坚强。 林贺虽然担心，但却也依然顺了她。 永平侯府裴家，当大晚上听闻下人来报说安平公主带人上了门时，一家之主裴明祥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干什么？可说了干什么？」他紧张的问来禀报的下人。 下人被他的模样吓到，结结巴巴道：「没、没说什么，就是说要见二老爷，可……可二老爷不在府上啊！」 永平侯推开还搂着他腰的妾室，匆匆下床胡乱裹了衣裳就往外走，「去，先叫大老爷大太太过去陪着，好生陪着，别起冲突。」 打发了下人，他却是一路跑去了裴如香的住处。 这个时辰了，裴如香早已经睡了，被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猛地闯进屋的男人身影吓了一跳。 「阿香！」好在裴明祥一进门就出了声，「快快快，快换衣裳跟我走！」 裴如香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小腹隆起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敢动作大，只着急问道：「祖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明祥顾不得那么多，见裴如香不动，竟是直接从屏风上拽下裴如香的衣裳，一股脑的扔给了她，「别问了！安平公主大晚上带人打上了门，想也知道是为了你肚子里的龙子！赶紧的，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日后孩子出生了，她再起心思也没用！」 涉及龙子，裴如香面色顿时变了，「好！」 裴如香如今并不住在从前的小院，她如今怀有龙子，住的是永平侯府除了裴瑾的住处外最好的地方。不过她这边有了动作，裴如月还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虽然已经十五，可毁了脸的裴如月并未嫁人，依着往日家里人的疼宠，至今不声不响的赖在家里。 说到恨，她不恨简凝，只恨抢了她一切的裴如香。 因此见裴如香慌乱想逃，她第一时间就做了决定，她如今这副模样虽然能嫁出去，可想嫁的好是绝不可能的。而她堂堂裴二小姐，当初是可以入宫做贵妃的身份，又如何愿意自甘堕落，去随便嫁个人。 裴如香不叫她好过，她当然也不会让裴如香好过。 至于家人，呵，这些人根本不是真的疼她！一个个的，从前待她好，不过是因为齐铭喜欢她。等到裴如香夺去了齐铭的喜欢，他们就弃她如蔽履，甚至她的脸被裴如香故意毁了，也没人为她说一句话！ 家族荣耀？ 呸！ 那东西不管是有还是没有，都和她无关！ 她当即就跑出去，溜出了府。 前厅里裴忠和方氏正陪着小心站在安平公主面前，裴忠一个男人不好说话，只好方氏开口，「公主，真没骗您，裴瑾的确不在家。也不是我们不想带您去看，可实在是……他性子古怪，住处常年派人看守，我们也进不去呀！」 裴忠附和道：「是啊是啊，咱们家谁都进不去的。」 安平公主却有些不信，裴瑾即便不是裴明祥亲生的，可就冲他对裴心蕊和齐铭的态度，也足以证明他是很看重裴家的。在裴家，又怎么可能如此高高在上，任何人都不许进他的院子呢？ 她想到先前为了问话，似乎让简凝出去时语气不是太好。 那孩子，可别误会了什么。 不对！肯定是已经误会了，要不然好端端地，她怎么会跟裴瑾走了？ 安平公主担心，语气就不好了，「既然裴大人有这么大的派头，你们进不去，那永平侯总能进得去吧？他可是裴瑾的义父，本宫倒是不信了，裴瑾会连永平侯的面子也不给？」 这倒也是，裴瑾总不会侯爷的面子也不给。 方氏不说话，扭头看向裴忠。 裴忠也不知道裴瑾和裴明祥私底下的交易，因此就点了点头。只不过想到裴如香，到底又跟安平公主确定了一回，「公主，您真是为裴瑾来的，不是为其他事儿来的吧？」 安平公主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她只想快些见到简凝，因此箱索性敞开了道：「世子是担心本宫是来找裴大小姐的吗？世子尽管放心，皇上虽是本宫女儿未来的夫君，可也是大齐的天子，是本宫的侄儿，他这般年纪才有子嗣，本宫只有高兴，绝不会有其他念头。」 方氏直想念一声阿弥陀佛！ 这真是太好了！ 她忙推了下裴忠，「还愣着作甚，快去请爹过来！」 裴忠笑呵呵的亲自跑去请裴明祥了日尧。 可这一去却久久未回，安平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沉，方氏的脸色却越来越白。最后实在无法，她索性白着脸豁出去了，「公主，您这不是带了侍卫来的吗？我再去喊点家里的护卫，一同闯进去，不论如何，先叫您看看裴瑾确实是不在家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林贺挑了挑眉，上前在安平公主身侧低声道：「公主，看来裴瑾真不在。」 第九章 那他去哪儿了？ 他把阿凝又带去哪儿了？ 即便知道简凝没有危险，安平公主还是很担心。 方氏等了片刻，小心问道：「公主，去吗？」 安平公主轻叹一声，摇了头，「算了！」 既然不在家，还去闹一通，回头也是惹得裴瑾不满。 他们离开时，裴忠回来了，去时好好的，回来时他额头却被砸破了，没来得及包扎还流着血就赶了回来。见着安平公主，他忙上来行礼道：「家父歇下了，公主若不然再等等，明儿裴瑾回来，我亲自押他去公主府见您。」 这裴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安平公主心存疑惑，点头道：「行！」 裴忠和方氏一直把安平公主送出府，待公主府的马车走远了，才一道叹着气回了府。 可安平公主的马车才走过永平侯府大门前的街道，刚转了个弯就停下了，裴如月张手拦住车，待马车一停便忙跑过来，跪在车下道：「公主！您不要被我爹娘给骗了，裴如香她在家，她被祖父给藏起来了，我知道在哪儿，我带您去找她！」 是裴如月。 安平公主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她撩开马车帘子，看着下首仰头看过来的少女，不再是从前胖乎乎的模样，而是瘦弱纤细，脸上有一道拇指长的疤毁了容貌，眼中期待太盛，在晚上看来有些骇人。 「裴瑾在家吗？」安平公主问道。 裴如月愣了下，摇了摇头，「不知道。」 安平公主又问：「你能进他的院子看看他在不在吗？」 裴如月这次很快就摇了头，「不能，小叔叔脾气古怪，他的院子家里人都进不去。不过……」她想到简凝，顿了顿道，「不过和惠郡主能进去，从前她还小的时候，来我们家硬闯了小叔叔的院子，小叔叔都没生气，还打了拦路的下人！」 裴如月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就带了不平。 安平公主却很是意外，居然还有这事儿？ 阿凝和裴瑾，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不过，她倒是更放心了点，起码裴瑾应该是真不会伤了阿凝的。 她抬起头，看着还满脸希望看着她的裴如月，道：「本宫不是来找裴如香的，她怀有皇上的龙子是好事，本宫只会高兴。」 看着安平公主说完就放下车帘子，裴如月惊的嘴巴都张大了。 怎么……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她的家人把权利地位看得重，简凝的家人却也如此。 安平公主不是很疼简凝的吗？ 既然如此，怎么能简凝还没嫁，就让齐铭有了庶出皇长子？ 安平公主自不会回答她，公主府的马车早已驶远，只留了裴如月一个人愣在原地。 裴瑾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安平公主找上裴家的信，有点出乎他意外，不过他觉得也应该如此。 但他并没有告诉简凝，即便他此刻已经回了简凝暂住的宅子。 上房的灯已经灭了，只外间留了盏夜灯罢了。青湘去休息，留了青黛穿的厚厚的守在门口。而在看见他时，本不停打瞌睡的青黛眼睛一下亮了，忙小跑着迎了上来。 「裴大人，查出真相了吗？」青黛紧张的问道。 裴瑾点点头，道：「你家郡主，是真正的郡主！」 「哇！」青黛激动的想要叫，才一出声又忙捂住了嘴，只满脸的笑，眼中笑出的泪，却昭示了她此刻的高兴。 「奴婢去告诉郡主！」她等了片刻才道，只刚转身，却又停了脚，扭回头看着裴瑾道，「裴大人，还是您去告诉郡主吧！」 他去告诉？ 简凝已经睡下了，他此时去，岂不是夜探香闺？ 裴瑾有些不悦，青黛这般太不知规矩了。 难不成齐钰和简凝在一块时，她也这般？ 青黛却不知他不高兴了，傻傻笑道：「相比于奴婢，郡主定然更喜欢从您这里听到真相。」 裴瑾沉声：「为何？」 青黛道：「您是郡主喜欢的人啊！您还护着郡主，这还用问吗？」 裴瑾静默一瞬，冲着青黛勾了勾唇，「好，你下去歇着吧！」 青黛半点不觉得不对，躬身应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瑾：「……」 是不是太顺利了？ 许是今日耗费精力太过，又或是打从心底对裴瑾的信赖，简凝这一觉睡得很沉。往日的机敏警觉在此刻好像都没了，裴瑾进了门入了内室，坐在床沿看着她时，她也没能醒。 夜里留的灯光亮不足，裴瑾刻意坐到了床中间。 微低头，简凝白净细致的小脸便尽收眼底，她睡觉的姿势很乖，面朝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这睡姿和她的性子一点儿也不搭。裴瑾笑着，一点点打量她，目光从她纤细白嫩的手往上，在她胸口处略停一瞬，便果断移了上去。 小巧圆润的下巴，粉嫩的唇自然抿着，长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可眉心却微蹙。 裴瑾眉心跟着一皱，伸出手，食指放在她的眉心。 轻轻来回抚了两次，再松开，简凝的眉心便舒展开了。 裴瑾这才满意，静静看了她片刻，起身帮她拉了被子掖好被角，转身离开。才刚一抬脚，身后就传来了简凝的声音。 「小舅舅？」似半梦半醒，简凝的声音哑中带了丝慵懒。 裴瑾心头一动，慢慢扭头看过去。 简凝已经坐起身，松垮的中衣领口处露了一小片雪白肌肤，被那披散的乌发一衬，白的亮眼。她却对自己此刻诱人的模样毫不自知，迷茫的眨眨眼，似乎还以为是在做梦，「小舅舅，是您吗？」 「是我！」裴瑾眸色一深，干脆转了身。 虽还没彻底清醒，但看见裴瑾，简凝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小舅舅，查出来了吗？查出真相了吗？」 她急切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更是扑在半空中，像是随时要掉下床似得。裴瑾看得心惊，忙一个箭步上前重又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查出了！」裴瑾道，「你是安平公主的亲生女儿！」 简凝神情一怔，跟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可脸上却漾满了笑，「真的？真的吗？小舅舅，是真的，您没有骗我，是吗？」 这傻姑娘！ 看着简凝的模样，裴瑾的心像是划为了三半。 一半愧疚一半怜惜，还有最后一半，是有些遏制不住的欣赏着她此刻的模样。真是长大了，这般前倾着身子，即使不刻意去看，也依然忽视不了那胸前深深的沟壑。 他的心意还不曾表明，且实际上简凝并不是如青黛所言的喜欢他，未免这般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裴瑾手一用力，把简凝带入了怀中。 轻拍着她的后背，他声音无比温柔，「是真的！小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带人去审了那简明珠，她年纪轻没什么城府，一吓就说了真话，她和薛小玉是在撒谎，实际上当年薛小玉舍不得亲生女儿，所以你们根本就没换。这事儿，不仅是你和安平公主，就是简松临也被骗了！」 居然是这样！ 简凝觉得真是又可笑又可气，简松临费了老大劲设的局，可没想到结果是连他自己都被蒙在了鼓里。不过倒是叫简凝彻底看清了他的真实嘴脸，他对哪个女儿，只要不能帮他，竟都是不在乎的。 第十章 简明珠若是知道，不知还会不会当他是个好父亲呢？ 这事儿就不是她该管的了，既然已经查明了真相，那她定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娘才是。只是可惜了，这辈子她才知道这事，无法告诉前世的娘真相。 简凝只想快些回公主府，动作间才发现手脚都动弹不得，她竟是被裴瑾给抱在了怀里。想着昨儿在客栈里他也是如此的，简凝不免心里有些发慌，裴瑾这是怎么了？ 她伸手推裴瑾的胸膛，「小舅舅，您……」 决定之后，这是裴瑾再一次抱住简凝，这时的感觉已经和先时完全不同了。抱着她在怀里，只觉得像是心中或者是身体上某一处空缺的地方，被她填满了。这种满足感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他已经怕吓到她不忍做其他事儿了，只是抱一抱，裴瑾决定由着性子来。 「别动！」他轻声说道，语气却坚定。 简凝就真的不敢动了。 只她的手仍抵在裴瑾胸膛上，手底下是穿过衣裳的炙热肌肤，而因为裴瑾一只手放在她后肩，她被迫几乎挨着裴瑾的胸口，于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也近在耳边。 这是不对的！ 她将他看作长辈，他将她看作什么了？ 放在后肩的手还勉强可以不在意，可放在她腰上，掌心像是要冒出火似得手又算怎么回事？男女授受不亲，他这……这是在吃她的豆腐吗？简凝心慌，又有点怕，同时还有些气。 他不是一心一意喜欢裴心蕊，喜欢到前世都被打入死牢的吗？今生他位高权重，即便想暗下里和裴心蕊有个首尾也不是难事，做什么不去宫里抱裴心蕊，偏要在这儿抱她？ 她和裴心蕊可一点儿也不像！ 就算想寻求慰藉，这替代品也找的不对啊！ 简凝心里胡思乱想着，就发觉裴瑾的呼吸慢慢变了，而放在她腰间的手也不再老实，竟是手指张开又合拢，像是在隔着布料摸她的腰…… 她只着了白色的中衣，布料很薄，他的手像是要烫伤她。 若是前世，简凝兴许真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今生裴如香在宫里待着的那几年，自打被齐铭近身后，没少在简凝跟前炫耀。虽没吃过猪肉，但却也算是看过猪跑了，所以裴瑾这……这难不成是喝了酒，所以起了淫-性？ 简凝不敢再听他话了，用力推着他想要挣开，「小舅舅，您放开我，我要回家告诉我娘这事儿，您快放开。」 裴瑾箍在她腰间的手不动，头却微微后仰，女孩儿许是真的急了，挣扎间脸色涨红，额头鼻尖都隐隐沁了汗，可眼圈却是红的，看着——越发可口了。 他声音彻底沉了下去，「你暂时不能回去。」 简凝脱口就道：「为什么？」 裴瑾看着她，因距离近，简凝激动时呼吸间的热气都散在他脸上。他觉得简凝的呼吸都是香的，不免声音就低了下来，「安平公主还有其他打算，且她已经知晓了真相，你不回去也不必担心。」 娘已经知道真相了？ 简凝不过短暂走了下神，反应过来还是挣扎，「小舅舅，咱们分开说话吧，咱们这样……」她不敢直接指责裴瑾，话说一半又收了声，只能用力推他。 可她是半路跟着陈娘子习的武，裴瑾却是自小就开始了，且他男人的力气本就大于女人，他不乐意，简凝根本就动弹不得。 裴瑾手上力气丝毫不松，只在言语上吸引简凝的注意力，「你不想问我，安平公主有什么打算吗？哦，还有，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几日正是好时机，我打算三日后逼宫。」 三日后逼宫？ 简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三日后？您准备好了？可齐钰呢，齐钰那里你们有联系吗？他也知道这事儿？」 提到齐钰，倒是挣扎都忘了。 裴瑾心头不悦，面上却是不露，只一本正经的道：「所以，这也是你不能回去的另一个原因。齐钰暂且还对我有意见，你留在这儿，他才有可能上门。」 简凝一惊，「您想用我来逼他？」 裴瑾面色一沉，道：「这话就不好听了吧？这事儿最大的得益者是谁，我想你应该清楚。我逼他？他若是不愿，我大可以换人，你说呢？」 简凝面色有些热，不再是方才羞窘的，而是臊的。 的确，裴瑾的目的只是裴心蕊，最大的得益者是齐钰。 她有些赧然的致歉，「我说错话了……」 「没事。」裴瑾打断她，很快就大度的表示了谅解，只还不等简凝感动，他就低头在简凝的额头吻了一下，「以后别再说错就好，这一回就算了。」 他居然吻她？！ 简凝如遭雷劈，什么事儿也思考不了了，只愕然的抬头，目光紧紧锁在裴瑾的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 裴瑾忍住笑意，再次低头。 这一次他的吻落在简凝的唇角。 特意避开一些，但却刻意停了一瞬，他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下简凝的唇角。离开时，忍不住轻咂嘴，觉得简凝的唇也是甜的。 「好了，睡吧，很晚了。」抱完亲完，他将已经完全僵住的简凝放回床上，拉了被子要给她盖。 他没事人一样，起身站在床边，似是要等简凝闭上眼乖乖睡了才会走。可简凝却已经过了方才茫然凌乱的时间，她双手紧抓了被子，怒得眼睛都瞪圆了。 「裴瑾！」也不喊小舅舅了，她猛地坐起，气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你是疯了吗？」 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瑾这是在非礼她，没经过她同意的非礼！ 简凝气得直喘气，要不是还记得今儿发生了什么事，裴瑾又帮了什么忙，即便知道他在齐钰登基的事上会起大作用，她也要气得跳起狠狠给他一巴掌了。 裴瑾一笑，那笑容里有简凝忘记了许久的恶劣，他一副惊讶的口吻道：「怎么，我做什么了？」 这人！ 你亲了我！ 这话简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她气得眼睛更红了。 裴瑾不再逗她，却是弯腰凑近她，认真道：「还记得吗，你九岁那年在悦来客栈，咱们不是说好了，我叫这大齐江山换一个人来坐，你就嫁给我？」 九岁那年？ 是那次裴瑾带她出城，让她穿了破烂衣裳，又把她的脸抹脏，头发弄乱的那次？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可简凝还真是记得。 那次裴瑾就无比恶劣，分明知道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可却偏偏当着青湘青黛的面，故意曲解那喜欢的意思。好像那会儿他的确是问了，问她长大了，是不是要嫁给他。 这也是这些年，青湘青黛一直以为她喜欢裴瑾的原因。 即便她和齐钰接触，那两个丫头也从不曾怀疑过。 可……可那难道不是他开玩笑说的吗？ 简凝眼里的疑惑很明显，可裴瑾的注意力却无法放在她的脸上，方才挣扎间简凝的衣裳早已乱了，此刻他又正好弯着腰，可以说阅尽了她胸前风光。 他伸手，往她胸口一抓，下了评语：「你已经长大了。」 简凝这晚上几乎没睡，一闭上眼就是裴瑾的魔爪伸向她的胸口，可睁开眼，却又好像看见裴瑾在恶劣的笑，亲了她的唇角后还故意满意的咂了咂嘴！ 第十一章 当年她根本就没那意思！ 裴瑾那时也只是一句玩笑话，之后根本就没再提过！ 可怎么到了如今，他却突然提起了这事？ 当真是打了简凝一个措手不及。 简凝伤心的不行，觉得她配不上齐钰了，她和齐钰两情相悦，已经约定好了要在一起的。可如今背着齐钰，她却是这般被裴瑾吃了豆腐，是她大意了，是她太过信任裴瑾了。 可齐钰，她要怎么跟齐钰交代啊？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怎么劝裴瑾打消念头？ 简凝真有些对男人失望了，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呢，齐铭见一个爱一个。简松临明明说是喜欢薛小玉，可却又娶了娘，而实际上看起来他好似更爱的是他自己。至于裴瑾，他那么喜欢裴心蕊，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能对她…… 这些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裴瑾今晚没离开，就歇在这宅子的后院。 他很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发现自己的举动让简凝彻底石化后，即便他有些好奇极好的手感下到底是怎样的光景，但依然凭着超强的定力松了手，丢下一句「快睡吧」就疾步出了上房。 可脸上的满意却无论如何也褪不去。 他顺手带上门，出了上房瞧见等在院子里的蒋涛，含笑道：「行了，今儿你也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着吧！」 蒋涛很少看见自家主子的笑。 尤其是今日，笑得这么……令人发毛。 见鬼了不成？ 因着和惠郡主的事儿，主子本是很不高兴的，就算得知了真相，也一路上都沉着脸，显然是在气简松临的不靠谱。可怎么回来往上房一走，再出来就高兴成了这样？ 和惠郡主是干什么了？ 蒋涛心里好奇极了，边随着裴瑾往外边不住往他看。 裴瑾自是发现了蒋涛的蠢样，路过低矮树丛，他掐断一小段树枝便扔向了蒋涛，疾风袭去，即便是树枝也砸得人生疼。 「看什么呢？」裴瑾不悦问道。 蒋涛太好奇了，虽然之前裴瑾不许他过问这些私事，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凑了上前，「主子，和惠郡主怎么样了？」 裴瑾面色淡淡，道：「很好。」 蒋涛道：「她知道了真相，好生谢了您了？」 裴瑾回想了方才在上房的一系列事儿，大言不惭的点头道：「是，好生谢了我。」 说着，他不由自主捻着手指，慢慢又摸了摸嘴唇，倒是不知是在回忆唇上的触觉，还是想闻闻手上是不是沾了简凝的香味儿。 蒋涛却想歪了。 他早就知道简凝奔放，毕竟是从小就知道追男人的，而且还不嫌弃自家主子老，从小就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简凝会奔放到这种地步，居然主动献吻。 啧啧，蒋涛忍不住咂了咂嘴。 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蒋涛不够了解裴瑾，可裴瑾却是极了解蒋涛，瞧他模样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不过他也不想解释。只伸脚踹了蒋涛一下，道：「行了，滚蛋。」 蒋涛这回听话的走了。 主子现在需要空间暗喜，他还是不打扰为好。 毕竟这么些年，主子应该是今儿个才算是开了窍，终于知道女人的好了。也是，当年和惠郡主虽然热情，可到底年纪小了点儿，如今长大了，说不得等主子成了事，就可以娶和惠郡主进门了。 和简凝一样，裴瑾这晚上也睡不着。 他压根就不舍得闭上眼，虽然今儿忙了一整日，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累。相反的，只要想到今晚在上房和简凝之间的事儿，他就觉得无比精神。他此刻恨不得时间变成算盘珠子，那他定然要飞快的拨一拨，好叫时间快点走，他好明儿一早去见简凝。 次日天亮，林贺去见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昨晚没睡好，眼睛底下青黑一片，她也顾不得上妆，就素着脸见了林贺，「怎么样，裴瑾可回府了？」 林贺摇头，道：「没有。卑职过来，是跟您说简松临的事儿，他昨晚便发了高烧，到现在浑身发烫，看起来有些危险。」 安平公主不想管，可却怕他就这么烧傻了。 若是傻了，那折磨起来也没意思了。 她挥挥手道：「给他请个大夫，控制好不叫他烧傻了便是，身上的伤不用管。」 林贺应是要走。 安平公主却叫住了他，「你打发人去夏家，把简若云接来。」 当年的事即便没成功，可现在简松临自个儿都认为是成功了的，她既然当做不知真相，那么简若云这个罪魁祸首就不能放过。 林贺知道她的意思，立刻应了。 吴嬷嬷心疼的看着安平公主，劝道：「公主，一会儿做事需要费不少心神，您还是先用点东西吧？」 安平公主垂下眼睛看了看手，半晌叹着道：「阿凝的手被我没轻没重弄伤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那裴瑾好端端带走她作甚呢？阿凝自小就养得娇，手上若是不赶紧处理，定是要叫疼的。」 吴嬷嬷道：「裴大人是好人，郡主跟着他定不会有坏事的，说不定……」她刚提起话头，却又猛地闭了嘴，「您别多想了，没事儿的。」 安平公主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昨儿她太想知道真相，撵阿凝出去的时候便没多想，可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她那样的态度，阿凝肯定是误会了。说不定她是觉得无处可去，又不知该怎么办，不能进宫不能去简家，只好找上裴瑾了。 她此刻真是后悔。 只盼着那裴瑾能早点儿出现，她也好早点儿把阿凝领回来。 简若云可不知道公主府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见公主府打发人来接，她还当安平公主是想请她帮着劝简松临，虽知道简松临劝不动，可安平公主都已经找上了她，她也不能不去。 可到了公主府，她却发现这儿的氛围有些奇怪。 怎么好端端地公主府，看起来死气沉沉，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似得？ 安平公主并没立刻见她，而是叫下人先带了她去柴房，叫她亲眼看了简松临和薛小玉，然后才拉了她进上房。 等见到安平公主时，简若云已经站不住了。 她软着腿，见到安平公主就跪了下去，「三嫂，三哥……」 「求情吗？」安平公主打断简若云的话，「给你三哥求情，那你可有想过，谁给你求情？」 简若云这才突然想起来，她是帮凶！ 当年若没有她，简松临没办法把简凝换过来。 安平公主把她叫来，难道这些事都知道了？ 那肯定是薛小玉那个贱人说的了！ 简若云恨得咬紧牙，可却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哄住安平公主不计较。只她也是做人母亲的，若是有人换了她的孩子，还要养算是仇人的女儿，她根本就无法原谅！ 正是因为将心比心的这么一想，简若云就根本说不出话。 她虽然一直提醒简松临注意，可实际上她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在她看来，安平公主喜欢简松临，一直无条件的信任依赖简松临。只要简松临不是做的太过分，安平公主恐怕是到死也不会知道真相的。可偏偏，她就知道了！ 第十二章 这都是三哥行事太过莽撞，留下痕迹了！ 简若云一会儿怪这个一会儿怪那个，可实际上却真的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她也清楚，安平公主不敢对她如何，因此想到简松临的惨状，她到底还是觉得得先救简松临。 「三嫂，这事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辩解什么。你要打要杀随你的便，只三哥那里我看还是得赶紧请个大夫，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好。」她只看了一眼，还并不知道简松临实际伤势如何。 安平公主根本就不是和她商量的，「简若云，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是你死。只要你死，这事儿一了百了，我不再提。第二是把你女儿的亲事交给我，不管我给她选什么样的人家，你都必须让她嫁！」 这是什么两条路，这都是死路！ 简若云哪一条都不想选。 安平公主太过分，简若云不由想到简松临私底下跟她说过的话，她心中的歉意与害怕因愤怒抵消了一半，道：「三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这事儿我承认，我听了三哥的话，做的的确不对。可你亲生女儿在外过得也很好，三哥对那孩子也不是不疼的，甚至因为愧疚，他对那孩子比对简凝还好。如今你既已知道真相，把孩子接回来就是，我错了你想打想杀随你，可你怎么能这么过分，居然要管瑶瑶的亲事？」 让安平公主管，她还不得把瑶瑶推进火坑里去啊！ 见识过了简松临的不要脸，对于简若云的话，安平公主并没有动怒。她看着简若云，淡淡道：「我这哪里叫过分？不过是你毁了我女儿的前半生，我毁你女儿的后半生罢了，已经很公平了。」 若真要过分，她应该把夏青瀚的亲事也管了。 简若云可听不进去这话，她这辈子只生了一儿一女，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她做了错事，安平公主若是要对付她，那她二话不说，可想伤她的孩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脖子一扬，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安平公主道：「自尽不同意，把你女儿的亲事交给我也不同意？」 自尽…… 虽然说要打要杀随意，可简若云又如何愿意自尽。 她做的事说起来也不算大，还是三哥叫她做的，在安平公主和三哥之间她自然选择三哥。可此刻若是论罪责，那也是三哥才是主谋，她不过是帮了个小忙，没有她也会有旁人的。 她依旧扬着脖子，虽未说话，但态度却明显。 安平公主笑了，「好！你若是不愿，那就回家去吧！」 这么容易就放过她？ 简若云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不是，安平公主道：「一会我便叫人散消息出去，舍我一人的脸，好叫天下人知道成国公府的三老爷干了什么事！好叫天下人知道，成国公府的姑奶奶夏太太干了什么事！简若云，你便是罪不至死，可有你这样一个娘，谁家会把女儿嫁进夏家？谁家，又会娶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娘生养出的女儿？」 简若云彻底慌了。 安平公主这招才毒，这是要彻底毁了她的一儿一女啊！ 只她慌乱的正六神无主，却有一个小侍卫快步过来在林贺耳边说了几句话，跟着林贺大惊失色，转头回禀道：「公主，不好了，外面在传郡主不是您亲生的！说是十四年前，驸马和夏太太使了损招儿，把驸马的外室生的女儿跟您的女儿换了！」 「什么？」安平公主猛地站起身，喝问道。 简若云也同样不敢置信，「已经传出去了？」 将这消息传出去的人，此刻正闲庭阔步进了正院。 才到门口，就撞上了才从上房出来的青黛，一脸愁容的她看见裴瑾，立刻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裴大人，您快去劝劝郡主吧，她什么也不肯吃，正闹脾气呢。」 话说完却是一愣，狐疑的看着裴瑾道：「裴大人，不是您昨儿个说了什么话，惹得郡主不高兴了吧？」 「没有！」裴瑾沉声道，又问她，「郡主吩咐你做什么去？」 青黛道：「郡主没吩咐什么，只是叫奴婢出来。」 她话才落，青湘也愁眉苦脸的出来了。 她倒是比青黛内敛了些，只快步走过来期待的看着裴瑾。 裴瑾的心情本来就好，这下子更是好到忍不住满脸带笑，语气温和道：「行了，既然郡主不用你们伺候，那你们就先下去用饭吧！」 这能行吗？ 青湘不动，狐疑的看着裴瑾大步往上房去。 青黛却是无比信任裴瑾，拉了拉青湘的手，道：「走吧，有裴大人在，准没事儿的！」 简凝正坐在桌边，听见脚步声，极其不悦的抬了头。 可在看见来人是裴瑾后，又迅速低头，浑身紧绷起来。 裴瑾站在门边停了一瞬，静看着简凝，觉得若简凝是只小猫的话，因为看见他，此刻定然已经竖起了全身的毛。 不过，即便不是，她也竖起了。 裴瑾觉得好笑，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淡淡失落。 桌上早餐还原样摆着不曾动，裴瑾坐在挨着简凝的那一侧，夹起一个肉包子看向她，「怎么不吃饭？是不喜欢吃这些吗？那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给你做。」 简凝没想到裴瑾会来。 她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即便昨晚上他走得急，可走之前他干了什么，这么短时间简凝根本忘不掉！此刻他又出现，哪怕他不说话不靠近，简凝也会不可避免的想起昨晚，想起他登徒子般的流氓行径。 裴瑾把肉包子在简凝面前晃了晃，语气闲适像是在话家常，「这是肉包子，吃吗？」简凝不答，他又点了点桌上的碟子，「那这春卷要不要吃一个？春卷是素的，裹了韭菜和鸡蛋，很好吃的。」 装模作样！ 简凝心里忍不住腹诽，觉得裴瑾真是心机深沉，居然装出极在乎她的模样。 这是做什么？ 有什么打算？ 难不成真是因为想娶她？ 即便他真也是个花心多情的男人，那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简凝知道自己长得好，但即便裴瑾起了心思，那也该裴心蕊做大，她做小才是。 是，这样的确无耻，她也不愿，可这样才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裴瑾居然像是不在乎裴心蕊般，竟虚伪的表露出真的喜欢她，真的想娶她！ 他什么时候喜欢的她？ 根本就没有的事！ 他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 简凝坚信。 难不成是为了气齐钰？可裴瑾有这么小气吗？ 沉默了许久，简凝到底是问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裴瑾手一顿，皱眉：「你很想走？」 当然！ 就算是为了大事，可她一个姑娘家，这么跟裴瑾不清不楚的住在一处宅子里，传出去叫什么话？再说，她本就不知怎么和齐钰交代了，这若是真的住了好几日，齐钰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简凝脸上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她怕是已经避他如蛇蝎了。 裴瑾看着，不由为自己哀叹，他这是无意中收服了下人，可最重要的主子却跟他隔着千山万水呢。 第十三章 「这就要看齐钰了。」他心中情绪不露分毫，把包子放在简凝面前的碟子里，又夹了个春卷也放进去，「不过暂时不走不也挺好？今儿你将这宅子转转，熟悉熟悉，之后我打算搬来这边住。」 你想搬来就搬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简凝险些脱口而出，可即便没说，也慢慢反应过来裴瑾的意思了。他要搬过来住，却要她熟悉，言外之意不就是要娶她，和她一起搬来这里住？ 再是活了两辈子，简凝也没有裴瑾的厚脸皮，想着他的话他做的事，简凝蹭一下站起来。一张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眼底却是急得像有了泪，「小舅舅！」 裴瑾往椅背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简凝板起脸，按捺性子，「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你觉得这是玩笑？」裴瑾挑眉。 沉默，两人对视着，气氛越来越紧张。 简凝不肯退让，可手心却聚了越来越多的汗，心也慢慢变慌。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玩笑，可她不喜欢裴瑾，一点也不喜欢，因为不能翻脸，所以只能以此来提醒他。 可他这样的人，偏生装蠢，非要她直接说。 裴瑾来了脾气，筷子「啪」一声放下，指着门道：「想走，现在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谁想回来啊！ 简凝被他一凶，眼泪立刻掉下来了。 他这就是在威胁她，拿捏她，明知道她和齐钰需要他，所以就故意这么摆高了姿态。难不成一定要用这事儿，逼得她放弃好不容易喜欢的齐钰吗？ 他又不是真的喜欢她！ 是的，简凝总觉得裴瑾不是认真的。 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变呢？ 她吸了吸鼻子，鼓足勇气道：「可是我就算留下，我也不喜欢您，我喜欢齐钰，您也是知道的。我即便暂且留下，但我早晚会走，而到时候若您再说这些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齐钰会误会我的！」 她就一定要时时提醒他吗？ 她不是对他很信任，很依赖，从小就想仗他的势欺负人的吗？就算喜欢齐钰，不喜欢他，可也不该一刀刀的拿齐钰来捅他的心吧？ 看着简凝眼泪汪汪的模样，裴瑾不忍对她发脾气，可却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尤其是想着简凝口口声声喜欢齐钰害怕齐钰误会，他就想到上回在茶楼看见的一幕。 那齐铭紧紧抱着简凝，像是拉都拉不开！ 还有昨晚上他看见的一幕，她的美好，难道也要齐钰才能看得见摸得着？ 一想，他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搁在桌上的手，手背青筋暴露，显然是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了。简凝看见，越发的心慌害怕，下意识就想躲开。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脚刚一动就撞上了身后的椅子，她失了平衡，竟是突然向一刻摔了去。 裴瑾坐在边上，她有危险，他想也不想就伸了手。 把身后椅子一踢，他抱住人脚转了半圈，才终于停下来。温香软玉又抱进了怀里，裴瑾的心跳越发跳得快，见简凝惊慌失措的抬了头，他用力带了把简凝的后肩，自个儿低下头，几乎嘴唇挨到了简凝的唇上。 「啊！」简凝惊呼一声。 原裴瑾克制着没亲到她，但是这会儿她惊得张嘴，嘴唇却是碰到了裴瑾的唇。她忙想躲开，奈何后肩被裴瑾紧紧按住，她一躲一挣扎，反倒是更将裴瑾的嘴堵了个结实。 唇上的感觉是柔软香甜。 裴瑾极力忍着，才没有再更进一步。 停了一瞬，他把简凝拉开，「即是想毁约，又何须投怀送抱，还要献吻？」他勾着唇，笑中带着一丝匪气，「这儿你有足够的自由，想走随时可以走，绝不会有人拦你。只不过，你要承担会有的后果。」 简凝已经伸出巴掌，想要狠狠打裴瑾一巴掌了。 其实昨晚她就这么想了，但可惜昨晚裴瑾走得太快。 只今日，她还没打，反倒先被裴瑾给倒打了一耙。可偏偏她还不得不承认，裴瑾今日真没故意非礼她。先是救了她，免她摔跤，后……后也是她自个儿凑了上去，不小心亲到的。 简凝憋屈的不行。 但却不得不把这些情绪放到一边，追问道：「若我不走，你……」干脆不要脸算了，反正裴瑾如此无耻，她也是领教了，「若我不走，你可以不要再吃我豆腐吗？」 小女孩可真是天真！ 他说不要，就真的会不要了吗？ 裴瑾笑容扩大，大手在简凝腰间紧贴，却是摇了摇头，理所当然的道：「不可以！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我如何忍得住？你也曾说了，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简凝脸色骤变。 这人是真不要脸了！ 不等简凝想出对策，裴瑾却又继续道：「不过你放心，你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拉你硬做你不愿的事。当然，事成之后你若真是不愿嫁给我，我也一样不留你。」 简凝居然有点不信，「当真？」 裴瑾看着她，眸色慢慢转深，然后低头辗转吻干了她两只眼角的泪，最后来到她的唇边，快速却又用力的狠啄了一下，「千真万确！」 语毕松手，拉回两把椅子，重又坐了下去。 不看此刻简凝是如何面若朝霞，他像没事人一样，给简凝面前的碟子里夹了菜，「好了，赶紧吃饭！」 臭流氓！ 简凝心里臭骂一句，可却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若仅仅是被吃点儿豆腐，不需要她一辈子拿来做赌注，就能换得他真心帮齐钰的话，倒也值得。 至于齐钰，他若是介意，她也不会强求。 左右对于爱情，这辈子她抱的希望就没多大，只要能把齐铭拉下马，她牺牲一点色相，也没什么。 不过……她要不要等事成之后，去裴心蕊那里说一说？ 这该死的裴瑾，可一点儿也不痴情！ 简凝坐下，拿了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口，问道：「你说三日后逼宫，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你用的是哪里的人马，都已经到齐了吗？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齐钰？」 虽然她依然三句话不离齐钰，虽然她算得上是为了齐钰才肯留下来的，但于成熟的裴瑾来说，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她留下来了，并且还默许了他可以尽情的吃她豆腐，这就够了！ 他道：「吃过饭，跟我去书房。」 这是要把所有的事和她交代吗？ 想到齐铭最多再做三日的皇帝，简凝也顾不得刚才的憋屈了，她激动不已，忙再次咬了一口包子。 裴瑾喝一口粥，扭头笑看着她，然后伸手轻轻戳了戳她因吃包子而鼓起的脸颊，道：「这才乖嘛，多吃点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简凝身世的事儿像是长了翅膀般，很快就飞遍了整个京城。不止是成国公府，便是宫中，便是睿王府，也都得到了信儿。 简凝可不仅仅是个小女孩儿，她于成国公府，于宫中，于睿王府齐钰这里，都是极其重要的人。这突然曝出她的身世问题，几方人马都被惊着了。 首先是宫中。 太皇太后对安平公主心有歉疚，对简凝更是多年如一日的疼爱。如今出了简松临干出以外室女换安平公主亲生女的事儿，她老人家哪里坐得住，当即就吩咐要出宫了。 第十四章 裴心蕊这里也是坐立难安。 说起来这些年她对简凝是越来越不满，若不是看成国公府的实力，别说皇后，就是做个妃子，她也觉得简凝配不上。这突然传出简凝不是安平公主亲生的，裴心蕊是一面有些幸灾乐祸看笑话，一面高兴不用给齐铭娶简凝了。 但冷静下来认真想了一回，她又觉得其实这并不是好事。 简凝性子的确不好，可那养在外室跟前的女孩儿，首先规矩上就肯定不好，再则被一个外室养大，名声也不好。这样的女孩儿，再是安平公主亲生，成国公府人人疼爱，也无法母仪天下。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 齐铭却是高兴的，甚至他第一时间就跑来找裴心蕊，想要去公主府一趟，「娘，这么大的事儿，于情于理朕都该去看看。」 裴心蕊想通了这不是好事后，心情有些烦躁，见齐铭一脸的笑便没好气道：「你去看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去看了别吃你姑姑的闭门羹！」 之前齐铭没能进得去公主府，裴心蕊还是记仇的。 齐铭嘿嘿一笑，扬眉吐气一般道：「我不去见姑姑，我去见阿凝。」 裴心蕊疑惑的看向他，「你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齐铭道：「是啊！知道真相了！正是因为知道真相，所以才要去看一看她。先前她推三阻四的不愿和我成亲，如今倒是好了，她想嫁，也嫁不成了。」 外室女，这样一个出身，她怎么嫁？ 她不仅再也嫁不了他，说不定安平姑姑脾气一上来，还会要了她的命！这会儿便该他出场了，他要从安平姑姑手上救下她，把她带回宫。她出身下贱，别说皇后，有名分的妃位她也不够格。那就白日把她带回御书房，叫她伺候笔墨，晚上跟着他回寝宫，做个暖床宫女好了。 说起来裴心蕊真正厌恶简凝的，就是她一副觉得嫁给齐铭是受委屈了一般，眼下听齐铭这么说，知子莫若母，她顿时应了。 「好，那你去吧！跟你皇祖母一起，有她在你也能进得去！」裴心蕊自己不愿去凑这热闹，但却是愿意叫齐铭去出出气的，真要是安平公主以后不管简凝，她也乐得看看简凝的下场。 成国公府这里得了消息，满府皆惊。 陶老太太特别疼简凝，简凝原是她唯一的孙女，即便后来安平公主又生了简冰，在她心里也还是这个孙女最重要。知道了这事儿，她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简凝会受不住打击，跟着才想到简松临这个儿子，做了这样大的错事，儿子怕是落不着好了！ 不过陶老太太并不太担心，安平公主已经生有三个孩子，即便再怎么样生气，也不会对简松临如何的。若是要打要骂要罚，这些她就更不能管了，这本就是简松临做错了事，他该受的！ 丈夫和长子次子都不在家，陶老太太忙召集了儿媳妇孙子孙媳妇，一道聚在荣安堂商量这事儿。 程氏和张氏都不说话。 虽说她们和安平公主没有跟简松临以及婆家亲，可身为女人，遇到这样的事儿，将心比心，谁都受不了。别说安平公主，便是她们自个儿，只怕也恨不得把天给捅了。 于氏也如此，紧跟在婆婆程氏身后，一声也不吭。 陶老太太见状是真明白了几分事情严重性了，儿媳妇孙媳妇不说话摆明了冷态度，这事儿搁在她们身上都过不去，搁在脾气本就不好却偏又出身高的安平公主身上，儿子不会有事吧？ 儿媳孙媳她靠不上，只能看向几个孙子。 除了简成旭随祖父和父亲驻守边疆，家中其他几个成年的孙子都在，她眼神扫过去，除了长孙简成元，简成忠简成邦俱都垂下了头。 陶老太太是真着急了。 可还不等她开口，简成元已经道：「祖母，您想让我们怎么做？您说，我们听着。」 她哪里知道啊！ 「元哥儿，你说，你说该怎么办？」陶老太太急道。 简成元皱眉，虽不情愿，但到底开了口，「这事儿应该不是三婶传出去的，可不管是谁传出去，这事儿既然闹大了，三叔这边就不能不处理。却也不能处理太过，咱们得把握好这个度。」 不处理，三婶的脸面和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若是处理太过，未免又显得简家太无能。 简成元心里暗暗恼恨，原只觉得三叔窝囊，岂料他还能这般会惹事儿！这样的事情一出，不管谁的脸面都不好看，更重要的，是阿凝怎么办？ 简成元最疼的就是简凝这个妹妹，眼下知晓她不是安平公主亲生的，第一怕的就是她接受不了。第二怕的，则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安平公主那里定是容不下她了，和皇上的亲事也肯定是不用在意了，可齐钰那里…… 简成元此刻一点也不想去管简松临，他想不管怎样先把简凝从公主府接出来，跟着立刻去见齐钰！若是齐钰不嫌弃，简成元甚至想不管祖父和爹的意见了，他直接就决定帮齐钰了。 简成元的「处理」二字，彻底吓到了陶老太太。 她白着脸色，什么也不想问了，只道：「快！快去公主府，咱们赶快去公主府！」 睿王府里，因睿王还未回来，得了这消息后，睿王妃第一时间叫来了儿女。将这事儿一说，她便询问道：「你姑姑待你们好，你们父王也和她亲近，再加上出了这事宫里的太皇太后应该也会着急，你们说，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一趟？」 他们过去，也算是给安平公主撑腰。 这事儿是简松临犯了错，是简家不地道，总不能伤了安平公主，安平公主却不能讨回个公道。 齐姗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根本就没听进去睿王妃之后的话，她满脑子都在重复一句：简凝是外室女！ 简凝居然是外室女！ 那之前还在她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下子知道自己其实出身卑贱，倒也不知再到自己面前，她又会是什么模样了呢？ 齐姗还真想看看。 她正要附和睿王妃的话，结果一扫眼，却看见齐钰已经满脸着急，抢在她之前道：「娘，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走！」 话落转身，匆匆就往外跑。 齐姗顿时大怒，想着如今简凝的身份出现了转机，有些事儿倒也不必再闷在心里了，她忙喊道：「齐钰，你给我站住！」 齐钰脚步一顿，可跟着却又抬起继续走。 「齐钰！」齐姗追了两步，大声道，「你再走，我就把你的事儿说出去了！」 齐钰终于停下脚步。 齐姗便急急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哥，你在家，我和娘一起去。」 齐钰冷着脸，出声却是警告，「齐姗！」 齐姗分毫不让，压低声音道：「大哥，难道到现在了，你还放不下？你以为她身份变了，没有资格做皇后了，你就有机会了？大哥，你别疯了，你们不可能的！」 齐钰道：「我的事儿我自己心中有数，你少插嘴！」 齐姗冷笑，「你的事儿？你的事儿就是睿王府的事儿！你若是娶一个外室女，一个算安平姑姑污点的女子为妻，你可想过是怎样在打安平姑姑的脸？再有，简凝是外室女，出身低贱，她如何配得上睿王府世子妃这个地位？」 第十五章 齐姗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齐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齐姗再次贬低简凝时，齐钰怒极，忍不住抬起了手。 齐姗动作却更快一步，她忙往后退了一步，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大哥，你又要打我？又要为了简凝打我？」 睿王妃再也忍不住了，挥手撵了屋中下人，上前一手拉了一人，严肃道：「你们在说什么？和简凝又有什么关系？」她面色紧张的问向齐姗，「姗姗，我听你在说什么世子妃，不会是……」 齐姗不客气的道：「是！大哥喜欢简凝！」 睿王妃吓了一跳，忙闭嘴遏制了已到嘴边的惊呼，神色不安的看了齐钰好一会儿，她才道：「钰哥儿，不可以，你和简凝不可以啊！」 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不可以。 齐钰自然知道他喜欢简凝这事儿无法拿到台面上说，可这种时候，正是简凝最艰难的时候，他又怎么能不管？从前简凝没有嫌弃他，他如今又岂能去嫌弃简凝的出身。 出身如何不是她能选择的，长成什么样才是她能决定的。 她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这一点任何人反对都不会变。 他慢慢抽出被睿王妃拉的手，虽然慢，但态度却坚定，「娘，我要出府一趟。必须去！」 齐钰态度坚决，不是商量，而是已然打定了主意。 睿王妃和齐姗劝不动，得知他不是去安平公主府后，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不过母女二人却都歇了去公主府的心了，齐钰居然喜欢简凝，这事儿对睿王妃的冲击太大，她此刻已经顾不上安平公主了。 齐姗虽然想去看简凝笑话，但显然眼下安抚睿王妃要紧。 太皇太后紧赶慢赶着到了公主府，因来得急没能提前通知，直到她老人家进了二门，安平公主这里才得了消息。 安平公主正在柴房，可审问了半天，简松临和薛小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显然，这消息并不是他们传出去的，闻言太皇太后过来了，安平公主再气恼也只得暂且丢下他们。 不过出了柴房她却又停下脚，吩咐下人道：「给那两人挪到偏房，帮他们把衣裳换了，彻底梳洗下。」 这事儿既然传了出去，太皇太后能来，成国公府的人自然也能来。安平公主并不怕成国公府的人，可她把简松临折腾成这副模样，却担心成国公府会趁机要人。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简松临被带走！ 太皇太后远远看见女儿，瞧她身形单薄的站在院中，面上素着，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黑，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若是平日安平公主见了太皇太后这样，定是要生气转头就走的。可是今儿，她却好像感觉得到太皇太后的担心，自个儿也觉得委屈，憋着眼泪不肯掉，主动笑了笑。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仔细听来有些发颤。 太皇太后总觉得怎样安慰都不够，她失态的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半晌才开口道：「简松临呢？」 安平公主正要回答，有小丫头匆匆跑了进来，「启禀公主，成国公府老夫人带着大夫人二夫人过来了！」 太皇太后面色阴沉，声音里更是带着难以遏制的怒气，「她们还敢来！好，叫她们进来，我倒是要问问陶氏，她是怎么教的儿子！」 母后匆匆赶来，是来为她撑腰的呢。 安平公主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忍不住泪盈于睫，「母后，咱们先进屋吧，您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太皇太后没感觉到安平公主态度的转变，她心疼女儿遇到这样的事，却愤怒自己竟然没能早早看清简松临的为人，而让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遇到这样的事！ 半柱香后，陶老太太带着程氏张氏以及简成元进了上房。 安平公主本就有资格不去迎接，但她真是连这面子情都不做了，却也让陶老太太心里发慌。进了上房，瞧见太皇太后高坐在上，她忙不迭跪了下去。 程氏和张氏以及简成元自然也跟随其后。 可待她们行了礼，太皇太后却并未叫起。只端着杯茶，也不喝，就那么低头看着，像是不知道下首有人跪下了。 年轻人还好，陶老太太却毕竟年纪大了，这么跪了片刻，额头出了汗，面色也越来越白。而程氏张氏也都不再年轻，仔细看着，脸色也不大好。 安平公主气的只是简松临和简若云，知晓简家其他人没有参与其中，对她们自也没有恶意。眼下见她们个个面色难看，心里对于她们匆匆赶来，想要救简松临的不满也消了几分。 她看向太皇太后，眼底带着请求。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她是真没想到，简松临干出了这样的事后，安平公主对待简家人还能这副态度。这个女儿啊，是真的，真的太傻了！ 「怎么还跪着，快起吧！」太皇太后这才像是想起来般，将茶盏放到一侧桌上，慢悠悠说道。 「谢太皇太后。」陶老太太忙谢恩，然后由程氏张氏搀扶着，才好不容易起来。她站不稳，只能借助两个儿媳的手稳住身形，将目光落在太皇太后身侧的安平公主身上，「公主，我是才得了外面传来的消息。这消息不知打哪里传出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想见见老三。若是真的，他胆敢做出这样的事，不消你说，我定是不能饶过他，简家也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不等安平公主开口，太皇太后就道：「成国公夫人，你要怎样不饶过他？若是真的，你简家又要怎样给个说法？」 如今事儿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便是不提女儿受的委屈，单是皇家脸面被成国公府如此打，这事儿就不能善了！ 陶老太太却被问住了，她哪里知道怎么办。 这事儿，她原本以为顶多是安平公主气不过，打一回骂一回，跟着再把简松临那外室处理了，也就没事了。可谁知道，大儿媳二儿媳的态度，长孙又说到「处理」，她此刻进了公主府没能见到简松临，担心都要担心死了，哪里还能想到怎么给说法。 她说不出话，简成元不能看着不管。 如今祖父和父亲叔父不在，三叔做出这样的事，他如今算得上简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他往前迈出一步，朝太皇太后拱手行礼，道：「若此事为真，三叔外室所出子女，我简家自是不会承认。孩子和三叔以及那外室女，均交由三婶处置，不论三婶怎么做，我们简家都不会有二话。」 这还像点话！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 安平公主也没想和陶老太太对上，她恨不得简松临去死，可陶老太太却到底是简松临的娘，儿子做了天大的错事，做娘的都不会想他死的。因此简成元开了口，安平公主便顺势接了话，「那简若云呢？」 这有简若云什么事？ 简成元面露愕然。 陶老太太却气简成元说出不管简松临的话，只顾着着急的拉着孙子的袖口，倒没注意听安平公主的话。 安平公主朝边上点头，很快简若云就被押了上来。 「娘！娘救我！」简若云一进门，就朝陶老太太哭喊道，她身后拉着她的两个仆妇得了安平公主示意，松了手，任她直接扑上去抱住了陶老太太，「娘，救我！救我啊！」 第十六章 陶老太太被扑的趔趄着后退两步，还是简成元看不过，上去抓了简若云肩头，把人硬生生拉开了，「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简若云头发散乱，神形狼狈。 其实这都是她自己害怕折腾出来的，安平公主并未叫人对她动手。她抓不住陶老太太，便换成抓了简成元的手臂，「元哥儿，姑姑知道错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秀珠那孩子也被小玉养得很好，只要把秀珠接回来和简凝换了就是。至于我和三哥，三嫂想打想骂都随意，可不能要了三哥的命，也不能毁了我瑶瑶的一辈子啊！」 简若云的话透露的信息很多。 秀珠，这应该就是三婶的亲生女儿了吧？ 至于小玉……能叫姑姑喊出闺名的女人，是谁？ 简成元不知道，程氏和张氏也不过是有点狐疑，可陶老太太却一下子眼睛瞪得极大。小玉！她扑过来紧紧抓住简若云的手臂，「是谁？薛小玉，是薛小玉？」 简若云哭道：「可不就是她！三哥被她迷的失了心窍了！」 陶老太太抬手，狠狠扇了简若云一巴掌。 「你既是知道，为何不早早把这事儿说出来！」早说出来，还有办法弥补。可到了如今，什么都晚了！想到简若云说什么要了三哥的命，陶老太太再也撑不住，转头噗通给太皇太后跪下了。 安平公主心里挂记简凝，实是有些厌恶这样的场面。 「我不会要了简松临命的。」她主动出声，堵了陶老太太的嘴，也让简若云忘了哭，「我不要他的命，但他和外室生的孩子我也不会认，至于接下来怎么办，我暂时还没想好。倒是简若云，她害了我女儿的前半生，我是必须要她拿女儿的后半生来偿还的，她若是同意，这件事里她做的事我可以不往外说。她若是不同意，那就别怪我了。」 简若云到底做了什么事，不用细说，在场众人也都明白了。 太皇太后急得直接站了起来，这样的事岂能这般轻拿轻放，难怪女儿会让人欺负，这性子未免也太好了！ 可陶老太太却高兴不已，抢着道：「好好好，依你，都依你。」又将简若云拽到前面，道：「你三嫂没有那个心，你可别乱说。你做了这样大的错事，你自己合计合计，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简若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知道，娘这是不打算帮她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能为了儿子，而不管女儿？ 可，可若是不依，女儿也的确嫁不到好人家。而婆家那里，妯娌那里，甚至满京城的夫人太太们，怕也都要瞧不上她，不愿和她来往了。 安平公主挥了挥手，道：「简松临就在隔壁，你们去看看他吧！」 程氏张氏很诧异，没想到安平公主居然如此平静，大度。若换做她们，她们可绝不会这样的。 陶老太太却是恨不得给安平公主磕头了，忙不迭应了爬起来，就想出去赶紧见见儿子。 齐铭就在此时匆匆赶了过来，还未进门就急着问道：「姑姑，阿凝怎么不在府里？」 他的问话让所有人沉默，众人都还没来得及问起简凝。 陶老太太愣了愣，不得不带着儿媳们和简成元再次下跪，给齐铭行礼。 齐铭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成国公府的人，只能先应付，「老夫人不必多礼，快……」话未说完，倒叫他想起简松临干的事了，因此他犹豫一瞬，竟直接将几人晾在这里，转身大步走到太皇太后和安平公主跟前，道：「姑姑，这会儿，有没有什么事是朕能做的？」 一张口，便是要给安平公主出头。 陶老太太脊背一僵，不知要不要转回头跪向里面。 安平公主心里却有些复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了这事后，齐铭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给她出头。她心存愧疚的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这事儿我自己能解决，多谢皇上了。」 太皇太后想的却多些。 她是女人，又是为了女儿，所以故意给简家人没脸为难他们是可以的，旁人不会在大面上指责她。但齐铭身为一国之君，便是要给安平公主出头，也不能用同样办法。 她使了眼色见齐铭没反应，只能开口，「成国公夫人不是要去见儿子吗，快去吧！」又朝简成元微微颔首，示意他扶人。 待简家几人离开，齐铭不高兴的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您为何这般帮简家人？他们欺负了姑姑，合该一个个把腿都跪烂了才对！」 太皇太后皱眉，但很显然这里不是教育齐铭的好地方。 她只道：「这事儿你姑姑自有安排，倒是你，怎么也过来了？」 齐铭紧跟着太皇太后出的宫，自也是随着她进的公主府，只他想先去找简凝，而太皇太后急着见安平公主，没发现他罢了。他不欲说这些，理所当然道：「姑姑受了委屈，朕这做侄儿的自然该来。」 他这般态度，太皇太后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不能从前怪他行事不靠谱，如今他终于做了靠谱的事，却也要说他。 她叹了口气，道：「你有这个心便已经很好了，暂时不需你出头，若是回头你姑姑有需要，会去找你的。」 齐铭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头，太皇太后一说，他顺势就应了。 在屋里环顾一圈，他又提起了方才的问题，「姑姑，看样子这事儿是真的了。阿凝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人呢？朕方才去她住处没见着她。」 安平公主也想知道简凝去哪儿了，可她要顾着家里，手上也没人能去查裴瑾的行踪，因此到现在也只是在等消息。齐铭此刻一问，她倒真有想请齐铭派人去找裴瑾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齐铭可是很怕裴瑾的，他未必能做好这事。 她话锋一转，反问道：「你现在要见她做什么？」 齐铭小心看着安平公主神色，又揣摩了番太皇太后的心思，便道：「朕想接了阿凝进宫。这事是简松临的错，可于阿凝而言错却并没那么大，朕知道姑姑你此刻应是极厌恶她，可朕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心慕她已久，实在舍不得就这么废了她。姑姑，朕答应你，带了她入宫，不给她名分，不给她孩子，从此以后也绝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不给名分不给孩子，那是把阿凝当什么了？ 想到齐铭未尽的话，安平公主气得攥紧拳，身体微微发抖。 太皇太后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如齐铭所说，简松临有错，可简凝又有什么错？她从小就被换了，她什么也不知道，就凭这些年养在身边的情分，若安平公主真要对简凝如何，她也要拦着的。 可没想到，这才刚一暴露简凝身份，齐铭就等不及要来糟践人了！ 安平公主没忍住直接冷笑了起来，「我还以为皇上是专门赶来为我出头的，却原来是我多想了。简凝那边也不劳皇上费心了，便不是我亲生女儿，我也不会不管她。只是这身份是配不上皇上了，暂时我没空进宫，就劳皇上给太后带个话，就说这皇后人选怕是得另挑了。」 齐铭知道安平公主的意思。 第十七章 简凝身份的确是配不上了，一个外室女，再是姓简，麻雀也变不了凤凰。而至于那个养在外室跟前的真郡主，身份是够了，可却是被外室养大的，那也是上不得台面了。 可难道他就白来一趟了？ 他过来，可是打定主意要带简凝进宫的！ 既然姑姑想护着简凝……他一笑，很快就改了口，「若是姑姑还护着阿凝，那更好，朕方才那么说也是怕姑姑心里不快。既然如此，朕带了阿凝回宫，择日就给她册封，日后若姑姑愿意，朕还叫她时常回公主府走走。」 这是铁了心要带走阿凝了。 要是到此刻还看不出齐铭来意险恶，安平公主也白活了。 这个侄儿，还真是一次又一次让她意外呢！ 太皇太后并不想看着两方闹起来，知道女儿是真的气了，她猛地拍了下桌子，怒叱道：「皇帝！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便是有那些心思，也不看看时间地点，此刻是能提起那些的时候吗？」 齐铭眼底有寒光一闪而过。 他是背地里说的此事，在场都是至亲，有什么不能提的？ 倒是太皇太后，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拿他像小孩子一般训斥呢！ 安平公主也冷下脸，直接赶人：「皇上，如今府中忙乱，我实在分不出心思招待你，你还是回宫吧！」 齐铭一甩衣袖，目光如箭般射向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丝毫不退，冷眼回望。 齐铭还真不敢做什么，尤其是这般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 他气得脸色铁青的离开了公主府，只出了大门，却把一直跟随左右的安林留了下来，「你先守在门口，回头朕派人来接替你，给朕好好盯着，只要看见简凝，立刻请了她进宫！」 这请，可不是客客气气的请，安林明白，立刻应了是。 安平公主被气得不轻，可却还担心隔壁情况，因此齐铭一走，她便起身去了隔壁。只并未进门，和太皇太后只站在廊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里间薛小玉已经哭成了泪人，奈何她以为会对她心软的陶老太太并不理她。 简若云却是招呼了她，因觉得她是罪魁祸首，又没人拦着，简若云进门就拽了薛小玉，犹如那乡间泼妇打架一般，又撕又挠，很快把薛小玉折腾的不成人样了。 薛小玉没敢呼救，她知道此刻无人能救她。 她抱着脸缩在地上，只盼着简若云在其他地方打狠些，出了力气折腾不动才好。 对于这么个女人，程氏张氏同样厌恶，只两人看向躺在床上的简松临，见他一副哀求模样的看着陶老太太，心里不由得阵阵发寒。原还当这是对安平公主不喜欢，对这外室是真爱呢，如今看来压根不是。 倒是简成元看不下去，在公主府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他大步上去，一把将简若云拉了开，「姑姑！你消停点！」 简若云这才气呼呼停下来。 陶老太太已经抹着眼泪坐到了床边，看着简松临面色苍白，额头带汗，眼睛赤红的看着她，就跟受了多少罪似得，那本想见了他就打他几巴掌的手怎么也下不去了。 「糊涂啊！老三，你糊涂啊！」她只伸手点着简松临的额头道。 简松临僵着身子不敢动，额头的汗却流的更多了。 紧紧闭了下眼，他伸手胡乱抹了一把汗，这才急着道：「娘，眼下不说这些了。你叫元哥儿过来，赶紧的，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陶老太太回头喊了简成元过来。 简成元站在床边，却依然脊背挺直，虽没说话，但态度却表明了。 他是对简松临的行为很不满的。 简松临也顾不得去生气了，他仰着头，目露哀求的看着简成元，「元哥儿，三叔求你个事，你去，去把你明珠妹妹找回来！元哥儿，三叔今后怎么样，可就靠着她了！」 简松临并未动，他皱眉看着简松临，道：「三叔就不管阿凝了吗？」 简松临一听这话，顿时满面怒容，「别跟我提那个畜生！我为她付出那么多，她倒好，临了一点情不念，竟是还帮……」他情绪激动，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突然身体一僵，猛地闭了嘴。 「老三？」陶老太太满脸着急。 简成元也目露疑惑。 就见简松临皱着脸咬着牙，似乎硬生生忍下了什么，「没事，别说了，娘你回去吧。元哥儿，你别忘了，一定要尽快找到明珠，把人带过来。」 简成元问道：「到底是明珠，还是秀珠？」 简松临咬牙：「明珠！她是安平的亲生女儿，自是当得起这名字！」 简成元便不再说话了。 这人他肯定是要帮着找回来，但不管怎样，阿凝他也得护着。 这么多年，他已经认下了这个妹妹，哪怕简家人不认他也得认。 陶老太太看着简松临这样不放心走，她回头看了眼门口，压低了声音道：「老三，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床上？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跟娘回国公府吧，娘给你请个太医看看。」 陶老太太说着，竟有些想掀开被子看看简松临的情况。 简松临忙按住被子，声音都尖了起来，「我没事！娘，我都说了，眼下最要紧是先找回明珠，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陶老太太被他一吼吓了一跳，忙收了手。 简成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转身出了门。 张氏拉了拉程氏也要走，程氏却不动，许是因为儿子儿媳的关系，程氏对简凝的疼爱也比较多些。和安平公主走得更近，又同为女人，更能理解她的苦处。 此刻她往前两步，直直看着简松临，语气里忍不住带了质问道：「三弟，其他的我也不想说了，就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这样对三弟妹？阿凝十四，明珠应该也是十四，三弟妹刚嫁给你的时候，满京城都知道她有多喜欢你。你当年待她也不差，为什么却背着她，养了个外室这么多年，还生下个和她女儿一般大的孩子？」 简松临已经快忍到极点，程氏一问，他就极其不耐的道：「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吗？当初要不是她求了圣旨，我怎么会娶她？我喜欢她，呵，我看见她就倒胃口！」 这话一说，连张氏都看不下去了。 她冷声道：「三弟怕是以为我们都不知情呢，那会儿我已经和你二哥成了亲，可没瞧见你反对。」 「我反对？我怎么反对？爹一锤定音的同意了，我若是反对，你们一起跟着抗旨赔命吗？」简松临嘲讽道，「我若不是为了简家，我会答应这门亲事？这些年我忍着恶心和她在一起，每每瞧见她腰间那碗口大的疤，我明明隔夜饭都想吐出来，却还要受着夸她好看，你们知道我的难为吗？」 现在他做了错事露馅了，一家子人就来指责他了。 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他答应这门亲事，简家还不定怎么样了呢！ 腰间的疤。 这就说到夫妻房中之事了。 程氏和张氏均一脸尴尬，再也不看简松临，转身出了门。 第十八章 陶老太太也满脸的不自然，但她却没想到简松临会这般认为，她也有些生气了，「老三，你混说什么胡话？你爹当初是答应了，可那是一时酒醉，后来不是问了你意见，你同意了这事儿才定的！哪里来的抗旨赔命，根本就没有这事儿，就算咱们家真的抗旨，也用不着赔命啊！」 成国公府的军功可不是白挣的，老爷和太-祖皇帝又是异姓兄弟，若简松临有了喜欢的人，太-祖皇帝自不会硬逼他娶安平公主。 简松临有些愕然，怎么会是这样？ 陶老太太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也出去了。 而门外，早出去的简成元，之后的程氏张氏，却都愣愣站在门口。他们每一个都不会想到，安平公主居然就在门口，居然把这些话全听了去。 安平公主神色如常，像是没听见简松临的话一般。 可太皇太后却脸色青青白白不断变化，似愤怒，又似愧疚。 陶老太太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饶是她再在乎儿子，也觉得没脸再说什么了。她恨不得把头低到胸口，声音更是像蚊子哼一般的行礼道：「太皇太后，公主。」 安平公主淡淡道：「人已经看过了，你们回去吧！」 这种时候，程氏张氏也不好上前安慰什么，两人担心的看了眼安平公主，便一左一右拉了陶老太太退下了。 简成元行了一礼也要走。 安平公主却叫住了他，「元哥儿，你等一下。」 程氏诧异的转过头。 简成元也有些惊讶，「是，三婶。」 程氏犹豫一瞬，开口吩咐道：「元哥儿，你三婶若是有事吩咐，你定要好生办了！」 简成元忙应答。 安平公主甚至转头，朝着程氏微微笑了下。 等简若云也被拉走了，太皇太后才不顾形象的抱住安平公主，泪如雨下，「蕴仪，都是母后不好，都是母后对不起你……」 安平公主腰间那犹如碗口一般大的疤，是太皇太后的忽视造成的。 为着这个，安平公主算得上记恨了半辈子。 可是就在刚刚，在简松临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突然间不恨了。 女儿家的容貌和身体的确很重要，可这些却并不该是取悦男人的存在，若是男人在意这个，因这个而不喜欢她，那么这个男人就根本不值得她喜欢。 她拍了拍太皇太后的肩，轻声道：「母后，没事，不要紧的。」又朝简成元示意了下，让他先到一边等着，待简成元走了，她好生哄了一回太皇太后，「母后，真没事，我已经不在意了。您也别难过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让它过去吧！」 安平公主越是不在意，太皇太后越是心里难受。 她没跟安平公主去见简成元，而是进了方才简松临待着的房间。 林贺也在屋里。 他已经把简松临身上的被子掀开，正黑着脸，压抑着怒气把简松临大腿间插放的尖刀取出。这就是刚才简松临为什么不敢提出回家的原因，外人看不见，但被子下早被林贺插了许多尖刀，简松临方才甚至因为情绪激动，被狠狠划到了几下。 此刻他白色中裤已经染红了一片。 太皇太后进来，林贺有些尴尬，简松临面上却有些恐慌。 太皇太后已经一把年纪了，而且此番为的是给女儿出气，自是不在意简松临的模样。她大步走到床边，看着林贺道：「帮哀家阉了他，你会吗？」 林贺一怔，继而重重点头。 而简松临还没来得及尖叫，林贺已经一个手刀劈昏了他。 太皇太后往后退了两步，咬了咬牙道：「动手吧！哀家就在这屋里看着！」 简成元见了安平公主，愧疚的有些抬不起头。 安平公主是真的挺喜欢这个侄儿，或者可以说不止是他，简家那边除了简成元和简若云，其他人安平公主都还蛮喜欢的。尤其是从前厌恶的大嫂二嫂，如今才发现，竟是真的好。 方才在太皇太后跟前说不介意，但实际上夫妻多年，又曾付出过一腔真心，如今被这般说，又如何能不介意。 安平公主在简成元面前便没再装无所谓了。 任由脸上难过蔓延，她对简成元道：「简明珠那里你不用去找，她被阿凝的人看起来了。你现在帮我去找阿凝，昨儿她跟着裴瑾走了，我带人去了裴家，谁料裴瑾并未回家。那丫头现在怕是很难过，我这边分不出人手，你帮我查查裴瑾的行踪，若是找到她，尽快带她回来。」 「阿凝跟着裴瑾走了？」简成元很吃惊。 安平公主点点头，道：「是，她似乎和裴瑾私下有些交情。」 简凝和裴瑾合作的事简成元也不知道，但是他却一直记得许多年前误会裴瑾的那一次。只不过那次他确定了是误会，但现在安平公主一说，他又有些疑惑了，会不会不是误会？ 若不是，那裴瑾也太禽兽不如了！ 简成元当下就要答应，可想着简凝真正的身世，却有点儿担心，「三婶，你……」 安平公主沉默了许久，的确是认真在心里想了一圈才开的口，「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早已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了。即便不是，我也一样疼她。」 这是安平公主的真心话。 哪怕简凝真不是，她即便心里会有些芥蒂，也一样会护着她的。 简成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郑重应下，又道：「三婶，不管三叔那边如何，流落在外的明珠，我也会像对阿凝一般疼的！」 这算是简成元的承诺了。 即便他心里还是有偏向，但大面上却绝对会对两个妹妹一样的。 人还没能走到一处对质，安平公主也没弄清楚当中到底怎么回事，即便种种迹象都让她认定简凝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此刻也不敢真的一锤定音，告诉简成元。 「好，快去吧！」她先答应了下来。 直等简成元走了，安平公主才从下人口中得知隔壁发生的事。 太皇太后，居然命人将简松临阉了！ 安平公主怔了半晌，最后伸手揉了揉脸，慢慢笑了。 是她之前想差了。 对于简松临而言，连男人都不是了，才是最大的报复吧？ 旁人不知道裴瑾这处宅子，可齐钰想找裴瑾，自有人引路。 裴瑾今日并未出门，让简凝在书房听了他和幕僚及部下的部署后，他吩咐众人离开，唤了简凝出来。这一上午，虽然有不少时间简凝没听懂他们那般部署的原因，但结果她却是懂的。那就是齐铭没多少时间了，很快的，这大齐便要翻天覆地。 这于齐铭和裴家算是大事，但于她和娘，却算不上。 齐钰做了皇帝，便是她不能嫁，安平公主府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甚至因为有四舅舅在，齐钰为人她也清楚，外祖母那也不用有任何担忧。 因着这一切，简凝看登徒子裴瑾也不那么讨厌了，裴瑾叫她出来，她便出来走到他面前。见他桌前放着还冒热气的茶，便提起茶壶给自个儿也倒了一杯。 裴瑾在她举起杯子前，也举起自己的轻轻上去碰了下。 「开心了？」他含笑问道。 第十九章 平心而论，裴瑾生得是真好，尤其这般眉眼含笑的模样，整个人好像都亮了起来。 可想着他的那些流氓行为，简凝却是对他升不起好脸色。 她轻哼了一声，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和齐钰联系呢，话到嘴边又猛收了声。 这人如今是真的淫-性大发了，她若是提起齐钰，别又惹闹了他。 可裴瑾哪里看不出简凝在想什么，便是看不出，以如今情形来看，猜也猜得到。他也跟着轻哼一声，身体微向前倾，伸手点了点简凝的脸颊，「在想什么？」 简凝摇头，「没想什么。」 裴瑾「哦」了一声，坐正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正在简凝诧异时，他伸手拍了拍腿，「坐过来。」 简凝倏地瞪大眼。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 小姑娘震惊的模样太可爱，裴瑾忍不住哈哈大笑。 简凝却放下茶杯，蹭一下站起来就要走。 裴瑾的笑声一收，眼睁睁看着简凝走到门口，却一句也不吭。 倒是简凝，自个儿停下了脚。 杵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她转头，沉着一张脸跺着脚走到裴瑾身边，然后猛地一屁股坐下去。她虽然看起来瘦，可实际上这辈子练了武，要比前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重多了。这么猛地一下坐下去，她就不信不能坐的裴瑾腿疼上一疼！ 裴瑾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还真是被她吓了一跳。 腿自然被砸疼了，可小姑娘已经坐到了怀里，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手搂了简凝的腰，猛地将她转了大半圈，变成侧坐在他腿上，他一侧头正好能跟她脸对脸。他便不客气的在简凝脸颊亲了下，道：「还以为你真的要走，那未免也太不乖了。」 简凝身体有些僵，脸也瞬间往一侧偏了偏。 裴瑾也不在意，笑着偏了头，闲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简凝惊愕的看着他。 不会吧！ 这无赖难不成想让她亲他？ 裴瑾等了片刻见她没动作，因她是侧坐着，便正好可以看见她白皙修长的脖颈。男人原本真只是单纯的喜欢，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感觉就变了味，不再想去亲她的脸，却偏偏想凑上去，好好亲一亲她的脖颈。 他的目光黏着不放，又是久久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简凝察觉不对，一转头，就看见裴瑾如同恶狼一般的盯着她看。 她心里一惊，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抱住了裴瑾的脖颈，在他脸颊重重落下一吻，又忙松开想走。裴瑾却哪里允许，他勒着简凝的腰，趁她扭着身子要走，到底如愿以偿的，亲到了她的脖颈。 外面却响起蒋涛的声音，「主子，齐钰来了。」 只这一句，简凝便整个人都僵住了。 齐钰来了！ 简凝现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齐钰，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在她还坐在裴瑾怀里，被他紧紧抱着，甚至他还正亲着她的脖颈……时，齐钰来了！ 简凝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她因为习武，力气较寻常女子是大了很多的，这般一用力，裴瑾又没防备，倒真叫她挣开了。 可她挣开了却也不敢乱动。 这书房并不大，蒋涛回话的时候齐钰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吧？ 若是这样，她在屋里弄出动静齐钰肯定会听到的！ 她心里万分着急，可却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连来回走动都不敢。 裴瑾看着她这副模样，分明是因为齐钰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看了片刻，觉得就好像才喝了一坛子陈年老醋似得，心里一股股的往外冒酸气，突然不想见齐钰了。 「过来！」他伸出手，低声对简凝道。 简凝抬眼看了下他，却是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裴瑾实在是堆不出好脸色了，一想到简凝这般都是为了外面那乳臭未干的齐钰，他慢慢沉下脸色，威胁道：「你是想我现在就叫他进来？」 现在叫齐钰进来？ 简凝惊得险些跳起来。 从前没多想的时候也曾和裴瑾单独接触过，只有两人的马车，打发了下人守在门口的茶楼，甚至从小他还曾牵着她出城进了难民营。那会儿她将他当长辈，对他敬重有之，想到他的身世和前世的结局，同情亦有之。到后来的几次，自己遇到事儿他急匆匆赶来，察觉到他的关心，她也感动有之。 因此从不曾想过，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在一起，其实也算得上是孤男寡女了。 现在，书房的门紧闭，她进来已经许久，齐钰又等了多久呢？ 若是叫他知道她在这书房和裴瑾单独待了那么长时间，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正常人都会多想的！ 简凝这一刻几乎是恨死了裴瑾。 这人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不动声色的就揭掉了羊皮，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 只可惜她发现的太晚了。 但……但发现的早似乎也没用，不让简家出头，她依然只有裴瑾这一条路。 发现这样的真相，简凝又恨又无奈。 迎着她带了恨意的眼，裴瑾挑了挑眉，手往上抬了抬。 简凝闭了闭眼，只能上前，将手放在了他手中。 裴瑾并没有满意，相反，他心中更不舒坦了。 一股憋闷的感觉让他几乎有些出不来气，他知道，简凝这是怕齐钰知道才妥协的。 裴瑾这辈子就没接触过什么女人。 自小娘去世的早，他是和姐姐被部下救走养大的，后来姐姐也死了。 他离开了养他的部下，一个人混入了大齐的京都，从一个街头小乞丐到小混子，然后想了法子入军营，得了裴明祥的青眼。再之后，他能接触到的女人就只有裴家的女眷，可裴家的女眷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可以说除了后来宫里的裴心蕊，他身边就再没女人了。 他跟前贴身伺候的，至今也只有蒋涛和蒋毅。 至于裴心蕊，那女人喜欢他，他躲都还来不及，又岂会接触。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讨女孩子欢心，让女孩子喜欢。 他能想到的，只有用简凝曾经说过的话，来逼她。 这一点没用，他再想到的就是齐钰，就是对付齐铭，拿这两人来威胁她。 如今倒真是留住了她，甚至她虽不甘愿但也听了话，可以后呢？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难不成等到大事定了，真要放她走？ 裴瑾抱着简凝，却是走神了，放他肯定是舍不得放的，可不放到时候却没有能威胁到简凝的地方了。难不成拿太皇太后和安平公主来威胁？这样，不会让她更生气，更厌恶他吗？ 裴瑾拿不定主意。 简凝却是气得捶了下他胸口，小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钰就在门外，他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抱了她入怀，就是发呆不成。 裴瑾回神，看着简凝满面怒色，真是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即便她离他这么近，他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整个儿纳入怀中。可她的心却早已溜出门，跑到门外某个人身边了。 他哪里不如齐钰呢？ 似乎，老了点。 其他的好像就没了吧？ 他长得似乎并不比齐钰差。 齐钰甚至还需要仰仗他，他有足够的能力护好简凝和她在乎的所有人。 第二十章 「凝凝，你说我见不见他？」裴瑾想不到了，便放开这事儿，问简凝。 简凝被他这称呼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忍着恶心，低声怒道：「你不是都计划好了吗？若是现在还不见，那要什么时候见？」 裴瑾点点头，像是听了简凝的话一般，道：「那好吧，那就见。」 「那我还是到屏风后面？」简凝懒得计较他的态度，只问重要的。 裴瑾收拢手臂，凑近了简凝，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简凝一怔，继而不敢置信般看着他，咬牙道：「裴瑾，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了吗？ 裴瑾不知道，但他知道，若是此刻不逼着简凝，简凝是绝对不会做那事的。 他定定看着她，对门外蒋涛的再次出声询问无动于衷。 简凝没想到裴瑾居然是认真的！ 亲了他的脸，他还想要亲他的嘴，那下一刻他是不是要…… 简凝的脸通红，一半羞一半恼，可想着喜欢的人就在外面，仅仅是一门之隔。他若是推开门走进来，就要看见她此刻窝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了。 她又羞又愧，却又怕裴瑾撂手不干而不敢反抗，急得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裴瑾叹了一声，往后退了退。 都把人快逼哭了，他似乎又做错了。 裴瑾心里有些后悔，他是不是太着急了？ 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不急，等真相暴露出来，简凝别说喜欢他，怕是想杀了他。 可看着简凝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又实在硬不起心肠再逼她，他伸手帮着简凝把眼泪擦掉，轻声哄道：「别哭了，不用了，你什么也不用做了，行吗？」 简凝眨着湿漉漉的桃花眼看他。 这人突然良心发现了吗？ 可被她那样的眼睛一看，裴瑾却觉得呼吸一滞，他索性直接捂住了简凝的眼，「别那么看我，回头我真做出什么事你哭都晚了。」 合着还是她的错了！ 简凝咬了咬唇，想要开口说话。 可却不知抱着她，捂了她的眼，单只看她粉嫩的唇，咬着唇的洁白的齿，于裴瑾而言更为煎熬。他是真觉得有些忍不住了，手指轻点了简凝的唇一下，便用力扶上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撑了起来。 「去那屏风后面，别出声。」他的声音忽然特别低沉。 简凝顾不上关注他的异样，忙抬脚往屏风后去了。 休整片刻，待呼吸平稳下来，裴瑾才淡声叫进。 齐钰已经等候多时，若依着平日性子，早甩袖走了，何况要见的还是他心生不满的裴瑾。可今儿个，他硬是咬牙忍了，直到裴瑾见他。 蒋涛推开门，迎了齐钰进来。 齐钰穿了一身宝蓝色云纹直裰，少年人身姿如松，即便一路找来颇有些辛苦，脸上带汗，神情也有些狼狈，可整体看来却依然不堕风骨。但裴瑾并不这么看，他坐在黄杨木长条书案之后，靠着椅背看齐钰，却是怎么看怎么觉着碍眼。 因此他便只看着，一声不吭。 齐钰是低头求人的，即便滋味难受，还是硬逼着自己低下了头。 他抱拳行了平礼，道：「裴大人。」 论理，裴瑾这会儿怎么都该请他落座了。 可想着方才简凝的种种，裴瑾便始终不愿开口，只抬头目光冷冷落在齐钰身上，道：「睿王世子此番过来找裴某，所为何事？」 齐钰知道，上次他态度不好惹恼了裴瑾，因此裴瑾此刻是在拿乔。 他也知道，以裴瑾的能力，若真想推翻齐铭，不需要他，他自可以再扶起别人。 上回他生辰，已经因裴瑾丢了极大一次脸。此番阿凝的身世曝光，若是他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他根本是保不住阿凝的，安平姑姑容不下她，齐铭更是容不下。从前齐铭顾忌着安平姑姑和皇祖母，顾忌着成国公府，并不敢轻易动阿凝，可阿凝若是外室女，怕是成国公府也不会给她撑腰的。 到那时，齐铭定然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齐钰对此绝不能忍。 他过来的这一路上，无比恨自己的无能，所以到了此刻，面对着裴瑾的刻意刁难，他并不觉得被侮辱到受不了。他冷静的回视着裴瑾，道：「我来，是想问问裴大人，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裴瑾眉头一挑，道：「你这是同意我的要求了？」 齐钰面色微变，沉默片刻才道：「裴大人，一定要如此吗？」 裴瑾没答话。 这无声的沉默让齐钰心里失望，可想到已经去世的皇伯父，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为了得到皇位，而把裴心蕊当作交易给出去的事。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几乎带着点儿恳求道：「裴大人可不可以换一个要求？除了这个，其他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照办！」 裴瑾坐正身体，状似感兴趣一般问道：「当真？」 齐钰忙道：「当真！千真万确！」 裴瑾一笑，道：「换一个也不是不行，那就换成和惠郡主简凝，事成之后，把她交给我，如何？」 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钰立刻就失态的喊道：「你说什么？！」 而屏风之后，简凝听了这话也吓得蹭一下起了身，甚至不小心踢到椅子，发出了虽短却刺耳的声响。 愤怒中的齐钰并没发现。 裴瑾时刻关注着那边动静，倒是朝着屏风看了两眼。 「裴瑾！你到底想干什么？」齐钰怒道，「难不成一切都是你骗阿凝的，你不过是在耍着我玩？」 简凝也在想裴瑾想干什么。 说换就换？ 这种事，怎么叫他一说，倒像过家家一般了？ 裴瑾面色如常，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书案，待齐钰情绪稍稍平复后，认真又坚定的道：「怎么会，你若是同意，不出三日，我就会将齐铭拉下来。」 齐钰想也没想就道：「我不同意！阿凝……你想也别想！」 他说着转身就走，一点留念都没有。 裴瑾在他一脚踏出门时候开了口，「你忘了你是为什么来的了？就这么走了，你想解决的事能解决？」 齐钰的脚步一顿，可却并未回头。 他紧握着拳头，咬着牙道：「我会想办法，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裴瑾「嗤」一声笑了。 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可齐钰的脚却分明没再往前迈了。 他道：「行了，开个玩笑。你若是同意，就还按着我先前的说法，事成之后，将裴心蕊交给我。你若是不同意，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齐钰面上浮现挣扎之色，许久之后，他低着头又退回了屋里。 这一次，他却敏锐的听见屋中除了裴瑾，还有另一个人的叹息。 他快速的在屋中扫了一遍，在看向屏风的时候，顿了下，不过却并未过问。 齐钰在裴瑾这里并未多待，裴瑾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又因简凝在书房，担心齐钰一时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因此只把接下来逼宫的计划，以及要他什么时候进宫，什么时候出现之类的事交代一番，便让他离开了。 齐钰总觉得不对劲。 这事儿未免太顺利了，虽然裴瑾的确比他有实力，可也没有这么顺利的。 第二十一章 再说，裴瑾若是一个人就能完成这样的大事，那他为何不干脆掀翻齐铭，自个儿登基做皇帝？那样，他谁也不用合作，想如何裴太后就如何裴太后，何须辛苦一场，却让自己做最大的得益者？ 他就不怕，自己做了皇帝，跟他来个秋后算账？ 难不成，他打算事成之后带着裴太后离开？ 一个又一个疑点，齐钰越想越觉得不对，可彼时他已经出了裴瑾这处宅子。心里又挂念简凝，想着说不定裴瑾无心帝位，也担心他是异姓坐不稳这江山，所以才这般行事的。再说，这些都是阿凝已经确认过了的，想来不会有错。 他便彻底撂开此事不想，一路骑马疾驰去了公主府。 齐钰走后，裴瑾起身快步饶到屏风之后。 简凝垂着眼睛，心思却很复杂，齐钰前次分明是接受不了裴瑾和裴太后的事的。今儿是裴瑾拿自己来激他，他舍不得自己，所以才答应了。 可自己呢，自己却留在裴瑾这里。 她知道裴瑾已经走过来了，正站在身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可她根本不想转头看过去，也不想说话，不想做任何事，于是便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裴瑾看着，是真的有些无措了。 他伸手，想要搭在简凝肩上，可才刚刚碰到，简凝就一缩肩膀，往里侧挪去了。 裴瑾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他轻晃了下，便收回了，「饿了吧，去吃午饭吧！」 简凝紧握拳头，声音硬梆梆道：「我不吃！」 裴瑾皱眉，声音却依然轻柔，「不吃饭怎么行？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大不了你去看看，若是没你爱吃的菜，我再吩咐厨房的人重新做。」 就对她这么好吗？ 由着她使性子，什么都听她的？ 简凝猛地抬头，视线直直锁定在裴瑾的脸上，「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瑾问道：「什么话？」 简凝没什么好害羞的，直接道：「你跟齐钰说的话，说什么事成之后把我交给你。你不是想事成之后和舅母双宿双-飞的吗？怎么又和我扯上了关系，便是我哪里叫你误会想到舅母，可有舅母本人在，你又何须找替代品？」 她是把自己当成替代品了吗？ 所以才不高兴？ 虽然不确定，可听了这话，裴瑾却忽然高兴起来，「你在为这个生气？」 简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自己岂会因为这个生气。 她又不喜欢他，他把她当成谁她都不会生气的。 裴瑾却也不需要简凝的回答，他半蹲在简凝身侧，跟她平视着，高兴的道：「你不会也以为我在耍齐钰吧？怎么可能，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若是愿意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神情虽平静，但说的却是内心深处的话。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实际上正砰砰砰跳的厉害，正忐忑着简凝会如何回答。 简凝虽然很气恼裴瑾，甚至已经起了怨恨的心，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能感受得到裴瑾的真心。他似乎是认真的，认真的在跟她说心里话。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喜欢她？ 这简直像个笑话！ 他什么时候喜欢的她？ 他们前世没有交集，这辈子遇到的时候，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裴瑾除非是畜生，才可能那么早就喜欢她，而若不是，那他分明喜欢的是裴太后，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这样的男人，更不可信！ 简凝虽然没说话，可她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裴瑾看着，真有种想把真相告诉她的冲动，他何曾喜欢过裴心蕊，他根本就厌恶裴心蕊。未出嫁的时候，看他犹如洪水猛兽厌恶无比，出嫁了需要他了，夫君都还没死，就已经对他抛起了媚眼。 说喜欢，他根本不信裴心蕊对他是完全的喜欢。 就算现在是真的喜欢了，从前也定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又岂会在意？ 可是不能说。 还有三天，再忍耐三天，他骗了简凝已经很不对，并不想等简凝发现了真相，需要真的动手软禁简凝。 他只能语气冷下来，「好了！快些吃饭，吃完了咱们还得赶路。」 「赶路？」简凝惊道，「去哪里？」 裴瑾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私宅，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并不是就没人知道。接下来需要做的事太危险，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你放心，三日之后，你若不愿留下，我肯定放你走。」 他这样说话简凝还是信他的，便没吭声，起身先他出了书房。 「郡主！」门外的蒋涛笑呵呵的行礼叫人。 虽说有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裴瑾的贴身随从，简凝实在对他笑不出。 看着一脸冷凝像是生气的简凝越走越远，蒋涛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等裴瑾一出来，便立刻跟上了，「主子，您干什么了，怎么惹得郡主不高兴了？」 裴瑾脚下一趔趄，语气极不好的道：「你觉得我干什么能惹她不高兴？」 非礼？ 蒋涛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很快就摇头自个儿否定了。不会，和惠郡主那么喜欢主子，从小就喜欢的情分，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可不是这个，那又是什么？ 蒋涛看着裴瑾，小心翼翼道：「主子，该不是……您看上了别的女人？」 裴瑾气得，一脚就朝蒋涛踹了过去。 蒋涛忙灵活的跳开，因简凝还没走远，他便故意大声道：「郡主那么喜欢您，您若是做错事了，认个错再哄一哄，郡主肯定会原谅您的！」 简凝脚步猛地停下，身子也一僵。 裴瑾远远看着简凝僵住的背影，却是笑道：「和惠郡主喜欢我？」 蒋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认真回道：「是啊，您居然不知道？我和蒋毅，青湘姑娘和青黛姑娘，我们可都知道啊！」 简凝：「……」她做什么了究竟！为什么这些人都以为她喜欢裴瑾？ 回了暂住的上房，午饭一一摆上桌，裴瑾却没来，简凝脸色好看了两分。 可瞧着青湘青黛均面色平和，甚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个丫头看了满桌子的菜，似乎均嘴角翘了翘，很是高兴的模样。 简凝就想起先前蒋涛说的话了。 她什么时候喜欢过裴瑾了？ 青湘稳重，可她说的话可信度更高，因此简凝撵了青黛去守门，留了青湘问话，「你……」她还真是没脸直接问，于是便迂回道，「我怎么瞧着，你对于住在这里很安心似得？」 青湘可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事，就是这两天简凝看着明显不开心，她也只以为是简松临的事闹的。因此简凝问了，便只稍微压了些情绪，道：「事情真相弄明白了，如今又是住在裴大人的宅子里，奴婢自然安心。」 事情真相弄明白了，这是指她是娘亲生的事。 可住在裴大人的宅子里，怎么就安心了？ 简凝快抑郁死了，忍不住语气就冲了起来，「住在他这里怎么就安心了？」 青湘微愣，察觉到简凝不高兴，可她却不知道原因。因此便小心翼翼道：「郡主，是不是裴大人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 第二十二章 简凝都要哭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怎么一个个的，都认准了这事儿了！ 青湘却小声劝道：「郡主，您私下里气一会儿也就算了，当着裴大人的面，还是收敛一些。」顿了顿，想到简凝的脾气一直以来都是挺好的，尤其是面对裴瑾的时候，青湘便忙岔开话题，「您自小就喜欢裴大人，当年您还小，裴大人便一直等着您，这么多年来，是真不容易，听说裴大人跟前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呢。而您几次有事，裴大人也都第一时间出现，就好比这次吧，奴婢虽然知道的不甚清楚，可却也知道裴大人是帮了您大忙的，对不对？」 简凝沉默了。 是的，之前的事儿她可以忘了，可今次的事却才发生。 裴瑾真的帮了她大忙！ 不管是事情一发生的时候，他及时赶到安了她的心，给她出了主意。还是之后，她因为娘的态度而失魂落魄，他带走了自己，又连夜帮着自己查出了真相。 这些，都是她不能否认的裴瑾待她的好。 青湘见简凝不说话，以为她是听进去了，便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菜，道：「您再瞧，这满桌子的菜可都是您爱吃的。裴大人可是亲自跟奴婢问了的，不需要奴婢去厨房交代，他自个儿就下了令，您瞧，这可不是把您放在心尖尖上的吗？」 说到这儿，青湘都有些羡慕了。 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和容貌都和郡主是云泥之别，可是瞧着郡主能遇上个这么喜欢她对她好的人，她年纪也不小了，想着总有一天要嫁人，心里不免就也有些期待。若是能遇到个有裴大人十分之一好的男人，她也就知足了。 简凝再是厌恶裴瑾，也不得不承认，青湘有些话说的是真有道理。 可这些却是她一直忽视了的。 当然，说什么裴瑾等了她这么多年，这样的话肯定是无稽之谈。 可裴瑾帮了她许多，又对她这么好，这些却都是真的。 简凝突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青湘，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打发了青湘，有些怔怔的又把这两年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最后发现，裴瑾对她的喜欢，似乎早就显露出来了。 她甚至不好怪裴瑾见异思迁移情别恋。 因为想起那些事，她发觉裴瑾是真的对她好。 她似乎都没有资格这么怪他。 可，可她真的不喜欢他啊。 她一直把他当长辈，如何把他当一个可以去爱的……男人？ 即便她真的能，可齐钰呢？ 齐钰喜欢了她两辈子了，这辈子为她甚至都要造反，她怎么能对不起齐钰。 除非齐钰不要她，不然她绝不能背叛齐钰！ 而齐钰此刻，已经得了允许进了公主府，直奔上房见了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的模样有些出乎齐钰意料，不过想着这姑姑独自找到睿王府，问他那些话，他又觉得似乎也正常。只是如今传出去的消息都说简凝是外室女，那之前安平姑姑去找他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不作数了？ 倒也无所谓，左右他和裴瑾已经说好了。 可安平姑姑被简松临和那外室伤得这么深，他此刻再提出找简凝会不会不好？对简凝不好，安平姑姑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不是亲生的，此刻定然厌恶简凝吧？对安平姑姑也不好，他是姑姑的侄儿，怎能再往姑姑伤口上撒盐？ 齐钰看着安平公主，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安平公主却是觉得，简凝的眼光当真比她好上太多太多，这种时候，齐钰居然还能找上门。而只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并没有在乎简凝的出身。 挥退下人，安平公主对齐钰说了实话：「阿凝是我的女儿。」 「啊？」齐钰明显没回过神。 安平公主笑了笑，道：「虽然其中有些事情我还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有九成的把握，阿凝是我的女儿，是我亲生的。」 齐钰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不过脸上却先浮出了笑意，他一个箭步冲到安平公主跟前，失声道：「真的吗？姑姑，阿凝真的是您亲生的女儿？」 看着少年人这般模样，安平公主神色有些恍惚。 像是透过齐钰，看到了其他什么人似得。 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不过她却是真心实意的笑了笑，道：「是，是真的！」又问起齐钰，「你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话落不经意的一扫眼，却看到面上同样挂着笑的林贺。 安平公主心里猛地一跳，想起来了。 那年，比齐钰还小的林贺，也曾激动的跑到自己面前，非常认真的表过白。可他只不过是她的侍卫，年纪又比她小，虽然在京中其他少女眼中是难得的金龟婿，有不少姑娘家喜欢。可她那时候看他，真就只是个小孩子，又怎么会喜欢上他，怎么会把他的喜欢放在心上？ 后来见他态度认真，更是想了法子一直留在她身边，从一个小小的普通侍卫做到后来的侍卫统领。那会儿她都嫁了人有了孩子，就算知道他喜欢她，相信了他，也因为要避嫌，因为觉得尴尬，而特意避开了他。 现在想来，才觉得原来这样真挚的感情才最是可贵！ 「我是担心阿凝……」齐钰脱口就道，话说出口才察觉不对，又吞吐着道，「也……也担心姑姑。」 安平公主哪里会和他计较这个，只是想到简凝，却难免发愁。 简凝被裴瑾带走的事，她可以毫无防备的告诉简成元，那是因为简成元是简凝大哥，又是真的关心简凝为简凝好。可是齐钰，纵是喜欢简凝，可到底是男人，她这做娘的即便有些生气，但并不会真的怪阿凝，可齐钰会不会多想呢？ 那裴瑾，说到底也是男人。 就算年纪大了些，一直把阿凝当晚辈，可落在有心人眼里，一样是事。 这太不合规矩了！ 安平公主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告诉齐钰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儿说了，若是叫齐钰不满就不好了，再则他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手里暂时也分不出人手去找阿凝，告诉他也是叫他白担心。 「阿凝没事，只不过暂时这事儿存疑，我还没弄清楚之前，阿凝暂时不方便露面。」安平公主倒是直接就找到了借口。 齐钰满脸失望，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他和裴瑾已经商讨好了，左右就几天功夫，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再来见阿凝，安平姑姑肯定不会拦着的。 因要回去准备正事，齐钰就想先告退。 安平公主却又叫住了他，道：「钰哥儿，今日皇上来了，他以为阿凝不是我亲生的，要接阿凝进宫。我拒了他，但不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再使其他手段，你的事儿，得加快速度了。」 齐铭果然忍不住了！ 这种时候接阿凝入宫，想也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齐钰气得咬了咬牙，郑重道：「姑姑放心，就快了。」 他一脸自信，安平公主倒是愣了愣，原想叫林贺送他，顺便寻了机会和他谈谈的，但见他如此，她却没直接说了，「那暂且还有要我这边帮忙的吗？」 齐钰摇头，「没有，姑姑安心处理府上的事吧！」 第二十三章 安平公主点了点头，没叫林贺送他。 待屋中只剩下她和林贺时，林贺却有些担心的道：「公主，真不用我去帮帮睿王世子吗？」 他已经从安平公主口中得知了齐钰的打算，他这么多年没有成家，为的的确是安平公主。如今安平公主有事需要他，他就没想过要推脱，也没想过会失败。齐铭的行为他看在眼里，既然简凝是安平公主的女儿，自然不能任齐铭糟蹋。 安平公主本就不安心，毕竟这事儿不是只拉林贺一个人，这是把整个林家都拉进来了。若是成了自然无所谓，可若是败了，她罪孽难恕。 此刻齐钰拒绝，她反倒是安心了些，「不用了，这样正好，你帮着我配合元哥儿，尽快找回简凝才是。」 简松临直到傍晚才醒来，他的伤已经经过了处理，是在外请的大夫，所以处理伤口的时候怕他受不了，给上了点麻醉剂。 如今药效过了，他是被疼醒的。 手疼腿疼下-身疼，简松临醒了后感觉到身下似乎少了什么东西，顾不得手和腿的疼，直接就尖叫了起来。 他仍然还在白天待的屋里，可却并没下人过来伺候，屋中血味扑鼻，就是薛小玉都满身脏污狼狈的紧靠着门，并不愿往他跟前去。简松临尖叫了一会，见根本没人管他，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天还没黑透，虽然门关着，可从窗子里透进来的光，还是让他一眼就看见了靠坐在门边的薛小玉，他刚才叫的时候倒是声音尖利，可这会儿想说话，一开口嗓音却是干哑的难听，「怎、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他抖着手想往两腿之间摸，可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试了几次都没能摸过去，「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啊？！」 薛小玉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怎么了，你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用摸，简松临也知道他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这样？谁干的？谁干的？」他爬都爬不起，只能躺着嚎叫。 薛小玉早就已经死心了。 其实在太皇太后吩咐林贺动手的时候，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是太皇太后的主意，安平公主肯定受不了的，但她并没阻止，当然，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她想的是安平公主看了后后悔，到时候说不定会放了简松临。 这件事上最错的就是简松临，若是简松临都放了，那她自然也会被放。 何况她也不是没有依靠的，她还有明珠呢。 有明珠在，即便不能荣华富贵了，保她一命，保她衣食无忧肯定不难。 可没想到，是她太天真了。 不，是她被骗了。 简松临口口声声安平公主多么多么喜欢他，可实际上呢？ 他好好一个男人被阉了，安平公主都没过来看一眼。 她就不信，这么大的事安平公主会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安平公主的主意呢！ 薛小玉不吭声，简松临自己想起来了，他在晕过去前，太皇太后进来了，吩咐了林贺，阉了他！是林贺干的，是太皇太后那个老毒妇吩咐的！齐蕴仪呢，齐蕴仪就看着他这样不管吗？ 简松临扯着嗓子想喊人。 可他才喊出一个「齐」字，薛小玉就猛地一下窜起，冲到了床边，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她低声喝道：「别叫！简松临，你想死吗？你就是想死，也不要拉上我！」 简松临被捂住嘴发不出声音，但却慢慢冷静下来。 任由薛小玉捂着嘴，他喘着粗气沉默了一瞬，然后猛地伸手把薛小玉的手用力拽了下来，「你……你一直在屋里？」 他此番神志已经接近癫狂，手上力气更是毫不控制。 薛小玉疼得五官都纠在了一起。可不知简松临这么问的用意，她愣是不敢回答。而且她了解简松临，自是看出了他此刻的不对劲，她预感到了危险，不断挣扎想要抽出手逃开。 喊不到安平公主，简松临如何会放过她，他虽然被折磨的算是丢了半条命，可好好一个男人被阉了，这样的打击却让他激动到犹如被注入了神力。 薛小玉不仅没挣开，反倒是还被他狠狠一下拽到了床上，他顾不得身上四处的疼，压着薛小玉，掐住了她的脖颈，「你一直在屋里是不是？我昏迷了不知道，可你却是清醒的，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他到底说不出那个字，气得眼睛赤红的瞪着薛小玉，手上力气不断加大，「为什么不救我？你好好的，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想法子传消息去成国公府！」 简松临的怒吼像是炸雷，传得远，也炸的薛小玉耳朵疼。 本就满身狼狈的薛小玉，看着简松临眼底也慢慢露出不耐，厌烦，怨恨。她双手抱着简松临的手腕，想要用力推开他给自己留点喘息的空间。 简松临却已经没有理智了。 他被阉了，他被废了，他不再是男人了！ 他死命掐着薛小玉，真像是要把她掐死一般，「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为什么！」 薛小玉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了出来。 看着这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看着这个直到昨天她还怀有期待的男人，哭着哭着，却又笑了。 她强撑着答话：「我救？我怎么救，太皇太后就在这儿，她吩咐人阉了你，我怎么救？想法子传消息去成国公府，呵，从昨儿晚上到今儿晚上，我滴水未进，真要有能力传信，我会连水也喝不了吗？」她一只手松开简松临，用力的抹了下眼泪，「你还有脸问我，今天你妹妹冲进来打我的时候，你说一句话了吗？」 没有！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他，可他当时却根本顾不上她！ 薛小玉不知道安平公主故意没有对付她，但她却知道，她什么事没有，简松临心里的确是不平衡了，不舒服了。 这男人不仅护不住她，看她没被伤还会不平衡。 怪不得安平公主能那么果断的不要他，他根本不值得！ 他可是为了自己，亲生女儿亲生儿子都能出卖的人！ 薛小玉句句指责，简松临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他完蛋了，他成废物了，不再是男人了。而安平公主不在，他也不能对安平公主如何，所以只能找薛小玉了。 他甚至顾不上另一只手断了，竟想两只手一起掐薛小玉。 薛小玉自不是等死的人，她一时没力气逃脱，便用力屈膝，照着简松临的两腿之间用力顶了一下。 「啊啊——」只听简松临顿时一声惨叫。 薛小玉趁机推开他，迅速跳下床，又缩回了门边。 这边的动静，住的不远的安平公主自然全部听见了，甚至因为这边折腾了快一个晚上，她伴着这声响，睡了极好的一觉。 一直到第二日用早饭的时候，薛小玉才被带出来见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没有犹豫就同意见了。 薛小玉已经浑身血污，倒不知是她的血还是简松临的，反正被带到安平公主面前时，已经犹如去了半条命了。只当看见安平公主正在吃早饭，一桌子吃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时，她眼睛却亮了亮。 第二十四章 安平公主知道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昨晚知道隔壁两人打闹在一起，她是真的高兴。而此刻看着薛小玉的惨象，她不仅不嫌弃，反而觉得是很好的下饭佐料。 她晾了薛小玉好一会，才道：「饿吗？」 薛小玉岂止是饿，她还渴，还觉得浑身疲惫。 点了点头，她努力了两回才发出声音，「饿。」 可安平公主并没有要给她东西吃的意思。 直到慢悠悠的自个儿吃饱了，她才一面净手一面对薛小玉道：「说真话，说了真话，就给你东西吃。」话落她自己先笑了，薛小玉可不是简松临那个没心的人，一点吃的，还真未必能打动薛小玉，她便又道：「说真话，让你见见你儿子。若不然……」 安平公主还真是一直没打过孩子的主意。这跟孩子不在她手上有关，也跟她不是那真正狠心不择手段的人也有关。 可是此刻，她却突然想到个威胁薛小玉的办法。 薛小玉的确不在乎吃喝，实在被逼无奈，为了孩子死她都可以。可安平公主突然提及简成贵，这却是叫她紧张的，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又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亲自奶大的，她如何舍得。 「公主，孩子是无辜的！」她声音沙哑，但却急切，「千错万错都是我和简松临的错，您已经惩罚了简松临，接下来您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可贵哥儿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懂，公主，求您饶他一命吧！」 安平公主道：「说真话，我不仅可以饶了他，还可以饶了你和你女儿。」 说真话，说什么真话？ 难道安平公主并不信她之前的话吗？ 薛小玉心里紧张，面色却犹豫，安平公主的话可靠吗？若是她说了真话，安平公主却翻脸不认怎么办？她不说，最起码有明珠在，还有一分希望。 安平公主也不耐烦和她耗着，见她犹豫，直接就吩咐林贺道：「明珠暂时不动，可那男孩却定然不是我生的。你去，先把那男孩儿的手给我剁一个来。」 林贺很配合，立刻应是要走。 剁了手！那跟要了命又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不说，一会儿应该就是要命了！ 薛小玉哪里舍得，立刻扯着嗓子喊道：「不要！我说我说，不要去！」她惊恐的膝行几步，在距离安平公主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了下来，「公主您问，您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全告诉您，全告诉您！」 安平公主微微倾身，问道：「简松临为什么会以为，阿凝不是我生的，却是你生的？」 薛小玉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却一派气定神闲，非常笃定的样子。 薛小玉面色渐渐发白，那事儿起先只有她知道，就是女儿也是在满十二岁的那年才得知的真相，安平公主又怎么会知道？ 她太蠢了！ 她还以为骗得过简松临，就一定骗得过安平公主。现在想想，她真是太蠢了，险些就害了明珠和贵哥儿了！ 她连试探都不敢了，哆嗦着把真相说了出来，「……我实在是舍不得，而且即便我不换，简松临当我换了，应该也会对明珠好的。而以后若是哪一日真的被发现，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还能让明珠过上好日子，又不会忘记我。于是我当时就支开了简若云，只是把襁褓打开，又慌乱的再重新包好，然后又重新交给了她。所以她和简松临才会一直以为换了，以为明珠才是您的女儿，可实际上不是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 简松临骗了自己，却也被旁的女人骗。 不知怎地，安平公主居然觉得有点儿解气。 薛小玉说完，有些害怕的看着安平公主，「公主，我什么都说了，您……您真能饶了我和孩子们吗？」 安平公主已经思考好了怎么解决简松临了，在太皇太后吩咐林贺阉了简松临的时候，她就改了主意，并不想留这么个人在府中，长长久久的折磨他了。因为那不仅仅是折磨简松临，那同样也是在折磨她自己，她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做，不能因这事毁了自己。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拿定了主意，「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可你想过没有，你的两个孩子若是跟着你，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简松临靠不住，自己昨天还跟他那样厮打了一场，他本就是个自私的只顾自己的人，两个孩子日后他怕是也不会管。 薛小玉想到这儿，后悔死了。 她就算是随便找个男人，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那样对孩子啊。而且她长得又不差，简松临一个世家公子都能看得上她，旁人未必就看不上。 她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开，偏要毁了自己和孩子的一辈子啊！ 薛小玉神情茫然，根本就想不到旁的能让孩子们过好日子的可能了，安平公主不杀他们已经是仁慈，简松临又靠不住，还有个简若云恨她，她害得成国公府丢人，他们根本不会让她的孩子进府！ 她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安平公主见状，便提议道：「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薛小玉眼底一片死气沉沉，有气无力的道：「什么交易？」 安平公主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帮你，让你的一双儿女认祖归宗。纵然不敢保证成国公府的人会疼他们，但却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绝对可以平安长大。女儿嫁不得高门，低嫁的人家也不会太差，儿子分得一份家产，一辈子能靠在成国公府的羽翼之下。」 这么好？ 薛小玉眼底迸射出激烈的光亮，可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安平公主明明应该恨她，恨她的一双儿女才是，可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这都是个好机会！ 她立刻道：「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安平公主一笑，招手叫她再爬近了些。 简凝此刻才刚刚睁眼，昨儿用过午饭她就随裴瑾离开了，难得的是他居然准备了两辆马车。她带着青湘青黛单独一辆马车，可一路上却并未好过多少。 马车不过行了一段平坦的路，可很快出了城后，就七绕八绕不知走上了什么路，颠簸的要死。倒是也奇怪，她在半途中好奇想掀开车帘往外看看，结果掀开后却发现是一层发亮的纸糊了车窗。 那纸糊在车窗上，隔了一层布帘子，里头的人就以为还是白日。可简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却觉得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因此忙又去掀前头的马车帘子。 这一次倒是顺利掀开了，可看见的却是黑乎乎一片。 而还不等她发问，那赶车的人就扭回头，印着马车里纸发出的亮光，她清楚的看到这不是什么马车夫，这人赫然是裴瑾。 他笑着道：「凝凝，你可算是发现我了！」 因着是他，简凝一肚子疑惑都被憋回去了。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问的，反正早晚会到目的地，到时候大不了问蒋涛或者蒋毅。正因了午时被青湘的一席话说的心里不安，简凝凶他不是，好言好语也不是，于是只能避着了。 这一避着，就是颠簸了好半天。 第二十五章 等到马车终于停下她也下了马车，的确是到目的地了，可天却已经完全黑了。像是一个四面都环山的小小村寨，她借着灯笼看不太远，而且颠簸了一路也实在是疲惫，所以便只能先歇下了。 裴瑾倒是也没有太过分，昨儿一晚上都没出现。 简凝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粉色纱帐，将这奇怪的事儿想了一圈后，便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结果脚还没放到地上，就被吓了一跳。 「啊！」裴瑾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正坐在紧挨着床的椅子上。 裴瑾被她吵醒，揉了揉带着点儿红血丝的眼睛，却是冲她笑得灿烂，「你醒了！昨晚上睡得怎么样，还好吗？」 这儿的条件其实并不算太差，而昨晚又真是累着了，简凝睡得还不错。可被青湘点醒后，再看裴瑾，她就总是有些不自然。 隔了半天她才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她才睡醒，素着一张小脸，即便刚刚被他吓清醒了，看起来也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模样。尤其是一头长发被睡乱了，看起来格外的清纯可爱，像是春日枝头的梨花，纯净又娇嫩。 裴瑾几乎是凭着本能，伸手想摸摸简凝的头。 可简凝却如临大敌，一下子跳下床，鞋都没穿就赤脚踩在地上。她也不嫌冷，第一时间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低头看了看椅子，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在这儿睡了一晚？」 裴瑾身高腿长，这么大个人窝在椅子上睡一晚？ 简凝光是想象，都觉得四肢蜷缩的不舒服了。 其实算不上一晚上，他一直忙到快寅时才过来，到现在睡了也不过才两个时辰多一些。他倒是也想上床睡呢，可不是怕吗，怕吓到简凝，也怕他自个儿定力不足。 不过此刻简凝问了，裴瑾想了想便点头，打着哈欠道：「嗯，忙到很晚，我原本就歇在这里，你占了床……我想着，你怕是不会乐意我跟你睡一起，所以就只能窝在椅子上了。」 她当然不乐意。 可怎么他说着，就好像他很可怜，自己很狠心似得。 这儿既然是他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住处了，他肯定说假话的。自己不应该心存愧疚，不应该不应该，简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才神色淡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瑾眼神暗了暗。 这强硬不行，示弱也不行，还真是难办。 都到这儿了，外人也不知道，看着裴瑾的确眼睛里带了红血丝，简凝到底心软的指了指床，「既然你没睡好，那现在去床上睡吧。」 反正她也不用睡了。 这是在关心他？ 裴瑾挑了挑眉，问道：「你要一起吗？」 简凝脸色一黑，理都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可裴瑾的动作却更快，出手拉了她的手臂用力一带，便将她拉得摔向椅子，倒在了他怀里。 简凝大惊。 她都拒绝了，这下流胚不会还想…… 谁知她却误会了，裴瑾根本没那意思，他抱住她，却是直接抬起了她的一条腿。也不嫌脏，用长袍的衣摆就这么给她擦了脚底，同时还碎碎念道：「地上又凉又脏，你怎么能不穿鞋就下地？」 简凝其实已经再次准备好了巴掌。 结果没打出去，反却是无形打到了她自个儿的脸上。 简凝一瞬间脸窘的通红，连挣扎都忘了，就这么任由裴瑾给她擦好了脚底。然后反应过来了，才踩着他的脚背，起身跳上了床。 「身手够灵活的。」裴瑾夸了她一句，看向她的眼睛里也满是赞赏。可还不等简凝自谦一句，他就也跟着起身，长腿一迈，坐到了床上，「既然都上床了，还是一起睡吧？」 简凝红着脸怒瞪他一眼。 「要睡你自己睡，我饿了，去吃饭！」她说道，伸脚去找鞋。 「凝凝。」裴瑾一声亲昵的称呼，成功让简凝石化。他却半点不知情一半，微微向前倾身，道：「我睡不了了，就要走了。」 「你去哪儿？」简凝没抬头。 裴瑾道：「将所有的布置再检查一遍，不能有任何差错。」 这是正经事。 简凝停下了动作，「……好。」 「没了吗？」裴瑾问道，「没有其他话想说？不担心吗？不怕，我做不成，失败吗？」 若是失败，那就是掉脑袋的事。 简凝猛地转头看过来。 就见裴瑾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面上没有半丝玩笑的模样。 简凝也忍不住忐忑起来。 会失败吗？ 这人可是裴瑾！ 他不是已经避开了前世的噩运吗？ 他又那么能干，虽是丞相，可手底却文臣武将都有，这么多年了齐铭都还怕他。他出手，应该百分百会成功吧？ 她怔怔看着裴瑾，说不出话。 裴瑾却是一笑，只那笑却转瞬即逝，「就这么相信我？」 真觉得他是无所不能吗？ 殊不知，他回来的晚，可却一夜都没能睡安生。 除了担心能不能成事，还担心成事后，她的态度。 简凝却在想，前世他的下场不好，可那时候他是被感情蒙昏了头，所以才给了齐铭可趁之机。这辈子，他应该没有吧？对，他肯定没有，他都分了心，见异思迁的喜欢上自己了，应该不会了。 裴瑾试探着，伸手去拉简凝的手。 简凝想要挣扎，可裴瑾下一瞬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停了动作。裴瑾说：「我也怕呢，怕失败，若是失败了，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掉脑袋，是数不清的人要跟着一起掉。」 简凝忽然鼻子有些酸，有些愧疚。 前世裴瑾没有造反，可最后朝中和他有关的文臣武将，照样被齐铭想法子杀了。但牵连的并不多，可这辈子，是她撺掇着裴瑾造反的，最后他只能得到个裴心蕊，其他什么都得不到，却要承受着可能会让很多人一起死的压力。 而且，即便他最后得到了裴心蕊，裴心蕊应该也会恨他吧？ 前世她就没有多喜欢裴瑾，若是真喜欢，不会任由齐铭把他打入死牢的。这辈子，裴瑾若是拉了她儿子下马，让她儿子一辈子都要仰仗别人活的窝囊，她应该会恨裴瑾。 裴瑾敏锐的发现简凝的情绪不对了。 她对自己不再那么抗拒那么厌恶，她看着他，眼底居然又出现了让他久违的怜惜。对，是怜惜，是他曾经好奇过也厌恶过的东西，可此刻出现，却让他激动。 他强力克制着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抓着简凝的手却不由自主用了力，「凝凝，你是不是也怕我会死？」 这个人虽然非常非常讨厌！ 可，可却真的救过她，帮过她，甚至如果掉脑袋，也和她扯不掉关系。简凝眼眶慢慢湿了，她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裴瑾，就发现裴瑾的眼眶也慢慢红了。 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若是死了…… 简凝心中一痛，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不会……」 裴瑾却抢先她一步，道：「你放心，若是真的失败了，我也不会供出你和齐钰的。若是我死了，这也只是我和追随我的人的事，和你无关，和齐钰也无关，这方面你别怕，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第二十六章 简凝再也忍不住了，忘了穿鞋，一手被抓着不能动，一手便去紧紧抓了裴瑾的袖口。她哽咽着问道：「为什么？你……」 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分明，做的最多，得益的却最少。 可为什么，若是失败，你却还要一个人扛起一切？ 裴瑾叹道：「齐钰是真的喜欢你。」 简凝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齐钰。 裴瑾用拇指一点点给她擦眼泪，道：「若是我死了，你就跟齐钰在一起，他真的喜欢你，肯定会对你好的。而到时候若是没办法对付齐铭，那就将错就错，干脆你就做那外室女好了，到时候你的身份做不成皇后，有安平公主和太皇太后在，你应该能顺利嫁给齐钰的。」 简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裴瑾说这些，虽然一半是假话，但最后却的确是真话。他若是失败了，死了，有齐钰照顾简凝，他也就放心了。所以他若是失败，他定然不会把齐钰咬出来。 但他却没想到，他说了这些，简凝却会如此。 她的的确确是在担心他。 的的确确是在心疼他。 他可以确信。 裴瑾的心一瞬间柔的像水，他将还在哭的女孩子抱在了怀里，犹如抱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 「别哭了，我说的是也许。」他轻声哄道，「也许我并不会失败。到时候，你怕就要离我而去，嫁给齐钰了。」 简凝本来真的伤心死了，可没想到他不正经，却又提了这。可简凝此刻却跟他生不出气，只不轻不重的捶了他胸口一下，不过到底是止住了眼泪。 裴瑾抱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果断的松了手，「我走了！」 裴瑾真的是说走就走。 而他走了，简凝实在没胃口吃饭，这才走到外面去。 她昨晚果然没猜错，这儿的确是四面环山。她此刻住的是一个非常小的院子，除了三间上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跟着便是小小围墙和被关上的门了。 她站在院子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担心，不担心齐钰，只担心裴瑾。 纵然一万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裴瑾肯定会成功，可是想到裴瑾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心尖发颤，害怕那万分之一，害怕他会失败。 青湘和青黛已经从裴瑾那里得知了真相，两人都被吓到了，这会儿虽然紧跟着简凝，可两人均神思不宁，根本无法劝人。 倒是有个看起来年过六旬的老妇人这时候过来了，她穿着藏蓝色的粗布衣裙，通身上下只在头上簪了个银簪，不过脸上的笑却极其温和，叫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她进来后不着痕迹的快速打量了简凝一遍，见简凝的脸虽然还有些稚嫩，可身段却发育的极好，而且一看就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官家贵女，瞧着就知道身上定然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心里就越发的满意了，这样的姑娘好，身体健康，体力也好，而且瞧着胸大屁股大，定然也好生养，长瑾找这么个姑娘，她再是挑不出一丝毛病了。 她并不知道简凝的身份，不过见面却依然行了礼，不卑不亢的道：「姑娘，我夫家姓佟，你跟长瑾一样，叫我一声佟姨就可以了。长瑾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我，叫我这几日好好照顾你，你早饭可吃了，味道可还能接受？」 长瑾。 这位佟姨一开口叫出这名字，简凝便大致猜到她身份了。 会叫裴瑾这个名字，那肯定是裴瑾身为皇长孙的拥护者，而直呼皇长孙的名讳，定然身份不低，且还和裴瑾非常亲近。 简凝便客客气气道：「劳佟姨挂心了，我不挑食的。」 佟姨明显更高兴了，不过还是问道：「不挑食好，但就算不挑食，也肯定有自己喜欢吃的。姑娘，你喜欢吃什么只管跟我说，中午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这未免也太热情了。 简凝有些不自然的道：「那就家常菜吧，我都挺喜欢。」 佟姨笑眯眯的点点头，见简凝实在是乖巧，想着她年纪小，不由便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长瑾到底是打哪里找到你这么好的姑娘，真真是他的福气！」 简凝眼前一黑，不用问都知道裴瑾是怎么介绍她的了。 这人真是，时时刻刻败她的好感！ 青湘和青黛却是都缓了过来，见简凝不答话，想着裴瑾离开之前的吩咐，便笑着上来帮简凝打圆场。两人也都是伶俐的，佟姨在这儿待了一二十年，身边很久没有这样的女孩儿了，一时间倒是相谈甚欢起来。 简凝知晓她的身份，又想到裴瑾的付出，虽然气他背着她胡乱跟别人介绍她，但依然等在院中，直到佟姨走了才回屋。 简凝待在这里觉得时日难熬，可实际上齐钰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甚至都还没准备好，就要进宫了。 好在他此刻心里不用牵挂简凝，可以安心一些。 他在出发前，先给简成元写了一封信，吩咐贴身小厮在三日后再把信送过去。然后便去见了睿王妃和齐姗。 三人在睿王妃的住处用了晚饭。 齐钰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睿王妃，道：「母后，我得……」 他话还未说完，齐姗就「啪」一下丢了筷子，喊道：「你要干吗？要出府吗？又要去见简凝？！」 那日齐钰出门，最后去了公主府的事齐姗最后知道了。 因为她在齐钰出门时，就打发了下人去公主府门口守着了，之后齐钰过去，甚至一脸无精打采的出门，这些齐姗都知道。在齐钰回府后，她也找到齐钰，逼着齐钰说出并没见到简凝的真相。 这次齐钰神色间不对劲，她便猜他还是想去见简凝。 睿王妃也很紧张的看向齐钰，「钰哥儿，听娘的话，别去。你，你的确是不小了，可这满京城的女孩儿多得是，你别急，娘帮你挑，一定帮你挑一个模样俊俏的，保证不比简凝差。」 齐钰有些无奈的道：「娘，我是要进宫！」 「进宫？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齐姗诧异道。 齐钰不想理她，这虽然是亲妹妹，可是在对待简凝的事上，却是太过分了。即便齐钰知道她也是关心自己，可是想着这些年她和简凝交好，如今突然知道了还没确定的「真相」，就又是贬低又是着急疏远，他内心深处是真有一些心寒。 他看着睿王妃道：「午后皇兄打发人送了信来，说是叫我晚上进宫，做什么倒是没说，但想来是有事和我商量吧！」 睿王妃立刻道：「那你赶紧去，别叫他等着急了。」 齐姗眼珠子转了转，却一脸紧张的抓了齐钰的衣袖，「大哥，你能不能找个借口，不去？」 睿王妃惊讶道：「为什么不去？」 齐姗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齐钰，等他答应。 齐钰想也不想的抽回了衣袖，起身道：「我走了！」 齐姗跟着站起来，不说也不行了，「大哥，皇上找你肯定没好事，你现在去，可别回头和他闹起来！他是君你是臣，真要是闹起来了，你没有好处的，咱们家也没有好处，父王又不在家，到时候你有个什么都没人护着你！」 第二十七章 齐钰不用问，都知道齐姗说的是什么。 他和齐铭会闹起来，除了阿凝，还能是什么原因？ 齐姗，就差没直接说阿凝是红颜祸水了！ 他看着齐姗的视线一下子冷漠无比，沉默了好一会，才转而看向刚刚明白过来的睿王妃，「娘，齐姗和夏青瀚的亲事，还没定吧？」 睿王妃有些不解为何齐钰突然提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我正想着……」 「我看算了！」齐钰打断了她，「齐姗这性子，这动不动就张口乱说的行为，嫁给夏青瀚留在京城不是好事。她这样，稍不注意就得罪人了，不仅害了夏家，也害了咱们家，我看还是把她嫁远一些的好。辽东或者南疆，再不然西北也可以。」 齐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哥！」 齐钰却是再不看她，甩袖大步走了。 今日午后的确有人给齐钰送信，可却并不是齐铭。 不过齐钰拿了令牌，却是一路顺利的进了宫，也的确找去了齐铭的寝宫。彼时时间不算晚，也就是刚吃过晚饭不到半个时辰，可他赶过去的时候，虽被安林拦在了殿外，但却依然听到了大殿里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在里间，却好像就在大殿正中一般。 虽还不曾近过女人的身，甚至都还没能对女人产生过那方面的想法，但到底年纪摆在这，听着女子压抑却又欢愉的声音，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着之前从安平公主那得到的信，齐铭可是去公主府要简凝的，结果没要到人，转头回了宫，他却是又…… 裴如香回家了，这只怕是哪个宫女吧！ 看着齐钰面色不断的变化着，安林也觉得尴尬了，可他就是个伺候主子的下人，能说什么呢？他轻轻干咳了两声，道：「世子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是有什么事吗，要不您先跟奴才说，回头奴才禀告皇上。」 现在他可不敢去打扰齐铭。 裴瑾只是叫他拖住齐铭，关键时刻甚至挟持齐铭，可此刻齐铭和女人在大殿里做那事，不用他去拖也不会离开这儿。 齐钰便道：「这事儿我要亲口跟皇兄说，既然他现在不方便，这儿的偏殿有没有能住人的？要不我先去那边待着，回头皇兄忙完了，你来喊我声。」 因为齐铭还没正式迎娶皇后广纳妃嫔，这后宫的女主人便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样的两个人，齐钰这般年纪，又是她们晚辈，倒真不需避忌什么，因此安林也没多想，立刻就应下了。 甚至因他一个无根之人守在这儿也觉得不自在，竟是主动领了齐钰去到一边偏厅的，因着时间不晚，天又有些凉了，他还吩咐了人送上热茶和点心，自个儿也没着急走。 齐钰有些意外，「你有话和我说？」 安林叹了口气，道：「唉，世子，奴才跟您悄悄打听一下，和惠郡主到底去了哪里，您知道吗？」 齐钰眉头一跳，摇了摇头。 安林就又叹了口气。 因为涉及到简凝，齐钰也紧张起来，「怎么了？你怎么老是叹气，有什么麻烦事吗？你说给我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安林就是知道齐钰的为人，所以才敢在他面前冒昧的问一声的，可若说让齐钰帮他办那事，他想也知道不可能。不过齐钰这个时辰进宫，难不成是皇上找他来吩咐他去办事的？ 说起来，睿王世子和和惠郡主关系好像不错。 他立刻凑上去道：「世子，皇上是不是吩咐您，叫您一定要不择手段把和惠郡主请进宫里来？」 不择手段把阿凝请进宫。 是怎样的不择手段法？无非是强抢，是胁迫，是硬逼！ 他以为阿凝真是身份卑微的外室女，所以就要这样糟践人？他对阿凝，哪有一丝一毫的爱！齐钰手中还端着茶盅，因为想到若阿凝被齐铭抓来，可能会受到的遭遇，竟是怒火冲天，一下子捏碎了茶盅。 安林靠得近，被这声儿吓的眼皮子猛抖了两下，忙不迭退开了。 齐钰并没管被茶盅碎片割破的手指，他豁然起身，二话不说出了偏殿。任着反应过来的安林在后面喊着，大步不停的走到正殿，将那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一一踢开，闯了进去。 「世子！世子喂！」安林急得就差掉眼泪了，「皇上，世子您不能进，不能进啊！」 大殿里一片淫-乱现象。 齐铭抱着个光着身子的宫女，正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双手掐了那宫女的腰，正帮她动作着。乍然听见安林的呼喊，他被吓了一跳，不仿下一刻，齐钰居然直接就闯了进来。 这是齐铭第二次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被打扰。 第一次，吓得他好几天晚上做恶梦，可是这一次，齐钰冲进来脸上杀气腾腾，竟是一下子吓得他不中用了。 那宫女被他不客气的掀翻，他则忙不迭放下并没脱掉的龙袍，气息不稳的朝着齐钰破口大骂，「齐钰！你，你找死吗？谁给你的胆子，叫你硬闯进来的？！」 说话间，安林也跟了进来。 齐铭气得抓起一边桌上茶壶，直直砸向了安林。 君要臣死，臣是不能不死的，虽然知道那茶壶砸过来会有怎样的下场，但安林还是不敢躲。齐钰心善，千钧一发之际，伸脚踢开了他。 安林摔在一边，但眼里对齐钰却是满满的感激。 可齐铭却是快气炸了，这般行为，分明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齐钰怎么敢？！ 他蹬蹬走下来，照着齐钰的肚子就狠狠打了一拳。 齐钰没还手，老老实实任他打的连退几步，可站稳了脚，却依然抬头冷静的回望。没有惊慌害怕，更不曾下跪认错。 齐铭再次上前，又是一拳。 齐钰跌到门口，狠狠撞在门上。 「谁给你的胆子，叫你硬闯进来的？」齐铭逼上前，一手狠狠攥住齐钰的衣襟口，同时抬腿，膝盖顶在齐钰的腹部。 齐钰一时气愤过来，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说话，齐铭手和腿便同时用力，「你来干什么？」 齐钰终于道：「你派人守在公主府门口？」 齐铭眉头一跳，顿时明白了齐钰的来意，他呵呵一声冷笑，道：「怎么，你是为了简凝来的？她和朕有婚约，即便出身变了做不了皇后，那也只能做朕的女人。做不了皇后做不了贵妃，她的长相朕却满意，可以做朕的暖床宫女啊！」 他故意说话惹齐钰生气。 齐钰果然身体瞬间紧绷，颇有想挣扎开的意思。 齐铭继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她？」 齐钰不再躲避，点头道：「是，我喜欢她！」 齐铭放下腿，照着齐钰肚子又是狠狠一拳，「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喜欢她的，你也配？」 齐钰丝毫不退让，「她也喜欢我。」 平静的一句话，却立刻让齐铭炸毛。 他猛地松开齐钰，低头快速捡起方才砸碎的茶壶碎片，再扑上来，竟是眼睛赤红的将那碎片往齐钰脖颈里割了。 觊觎皇嫂，抢夺皇位，这都是齐钰的错。因此之前他虽然愤怒，但却依然让着齐铭，被他打也不肯还手。可若是齐铭想杀了他，想要他的命，他却不能老老实实被杀了。 第二十八章 他偏了头躲开，伸手抓住齐铭的手臂一拉再一推，齐铭便被他按在了门上，而他钳制住齐铭的两只手，夺了那碎瓷片，将齐铭的两手背在身后攥紧了。 齐铭挣了两下，发现动弹不得。他大怒道：「放肆！齐钰，你松开朕！」 齐钰没说话，手也没有松开一分一毫。 齐铭气道：「你喜欢简凝是吗？好啊，等朕接了她进宫，朕玩腻了，睡够了，就把她赏给你，怎么样？」 齐钰面上闪过怒色，下意识更紧了些手。 齐铭疼得脸都扭曲了，「齐钰，你放开朕！你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齐钰沉默片刻，道：「……皇兄，对不起。」 齐铭浑身一震，不敢再挣扎了，好一会才慢慢偏过头，「齐钰，你说什么？你……你居然真的想造反？」 他觉得好笑，可被齐钰钳制住不能动，却又有些害怕。 「你放开朕，放开朕，朕就当没这回事儿。」齐铭说道。 齐钰犹豫了下，松了手。 才一得自由，齐铭便立刻采取了反击，人往一侧避开，立刻出拳打向齐钰，同时朝着地上已经被吓傻的安林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叫人，迟了朕要了你的狗命！」 安林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 齐钰并没管安林。 他在宫中是有自己势力的，不管是御前侍卫还是宫中内侍，其中都有他的人，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在大事尘埃落定前过来的原因，他知道那些人可以护住他。而且这会儿闹起来，正好可以分了齐铭的心，分了裴太后的心。 他任安林出去喊人，自己却是仗着功夫好，很快再次压制住齐铭。 而安林也的确叫了一帮人进来，这些人看见殿内的情况，一部分人便有想冲上来的架势，可另一部分人却很快挡到他们前面，竟是拦住了他们，跟他们对打了起来。 齐铭这下是真的害怕了，他被齐钰锁住了喉咙，只硬撑着喊道：「齐钰，你疯了不成？造反？你是想死吗，自己想死，还要带着四皇叔，带着睿王府上下几百口？」 已然下定了决心，他这几句话，根本憾不动齐钰心思。 「齐钰！你有什么资格有这样的想法？你根本不是父皇的儿子，你根本就没资格继承皇位！」 齐钰知道，他做的事大逆不道。 可是齐铭这么说，他却不认同，「我也是皇爷爷的亲孙子。」 言外之意，他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齐铭真是要疯了，他被控制着不能动，可平日保护他的那些人却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根本就制服不了齐钰的人。虽说齐钰一个王府世子并不值得害怕，因为他手里不可能有什么势力，可此刻自己被挟持了，若惹恼了齐钰，他干脆来一个鱼死网破可怎么办？ 他不断的在心中安抚自己，勉强让自己冷静，和齐钰讲道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可知道，你哪怕现在杀了我，大齐也容不下你这样一个谋朝篡位的皇帝！而且，你以为你能杀了我吗，除非你不在乎睿王和睿王妃，不在乎你妹妹齐姗，不然你杀了我，待母后和皇祖母知道，也会杀了他们给我报仇的！」 「到时候你孤家寡人一个，还不被朝廷和百姓接纳。」 「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齐钰，松手，放开朕，朕可以不跟你计较……」 齐铭这是把他当傻子吗？ 虽然他的那些话有的确有道理，可放开他就不计较，这不可能。若真是放开他，只怕下一瞬就会被他杀了。 齐钰淡淡道：「皇兄，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抢了你的江山，抢了你的女人，我怎么还能杀你？ 他道：「而且皇兄你也不必为我担心，我怎么是谋朝篡位呢，我是……清君侧。而皇兄你，是知道自己无能，做不好这大齐的皇帝，所以在我铲除你身旁的奸臣后，你愧疚的退位让贤了。」 清君侧！ 这说的是裴瑾吧？ 想到裴瑾，齐铭哈哈大笑，「齐钰，你还是太天真了！裴瑾也是你能杀的人吗？只怕你还没动手，他就已经先杀了你！」 这是齐钰很早之前就想好的理由。 若不然，他即便得到大齐江山，也没法理直气壮的坐稳那龙椅。 他是睿王府世子的话，的确没能力杀了裴瑾，可若他是大齐的皇帝呢？手底下有那么多人的话，一个裴瑾，又算得了什么？就算短时间杀不掉，也得逼得裴瑾造反，逼得裴瑾离开，这样他才能坐稳龙椅。 可是现在…… 现在他要得到皇位，靠的可是裴瑾啊！ 裴瑾，在一定程度上，是他的恩人。 难道得了江山后，他要恩将仇报？ 也……不是不行。裴瑾若愿意老老实实自己离开，自己的确可以放他一马。可他若一定要带走裴太后，自己难道真的把裴心蕊交给他吗？ 这样，就算是死了，自己也没脸见齐家的列祖列宗！ 齐钰似乎在想什么，神情不断的变化，齐铭停止了笑，只话里却依然是满满的讥讽，「你不会是真以为自己有那本事吧？裴瑾这人……」 「怎么，你是想说裴瑾会给你报仇吗？」齐钰的声音里也带上了讽刺，「他是你的小舅舅，没有血缘的小舅舅。所以，他会为了裴太后，而给你报仇吗？」 齐钰的话外音太过明显了。 齐铭像是得了羊癫疯一般，整个人都炸了。 只是他才刚一动作，外面便传来了厮杀声，他顿时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齐钰，「你的人？你今晚，带人杀了进来？」 是裴瑾到了。 齐钰收起一瞬间的心虚，点了点头。 齐钰和齐铭打起来，甚至动用到御前侍卫的事，已经传到太皇太后和裴心蕊处了。太皇太后那边着急担心自是不提，裴心蕊这边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就急匆匆带了下人就要赶过去。 可谁知在坤宁宫的门口，就被拦下了。 她是立刻就察觉到不对的，因此第一时间并没有呵斥，而下一瞬，原本只有零星光亮的皇宫远处，顿时火光冲天，而厮杀声也远远的传了过来。 她心里猛地一沉。 当年为了给齐铭抢夺皇位都没有这么险恶，可今儿，齐铭皇位已经坐稳多年，却突然出了这事！ 「你们是什么人？谁叫你们守在这里的？」她怒道。 拦门的侍卫倒也不敢太过为难她，恭敬道：「是裴大人吩咐的。」 「裴瑾？」 在侍卫点头的瞬间，裴心蕊神色骤变，「胡说！不可能！」 这场厮杀，可以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并不是说皇宫的侍卫真的都是酒囊饭袋无用之辈，而是造反的人是裴瑾，即便他那张脸不露出来，但只他身边的蒋涛蒋毅，朝中拥垒他的武将，看到这些人，那些侍卫就知道抵抗无用了。 怕死的，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武器。 聪明的，也很快放弃了对抗。 自然也有那一心护主的，这些人，都被杀了。 一场厮杀，甚至连两个时辰都没要，这整个皇宫，就已经尽在裴瑾的掌握之下了。他带着人一路闯进齐铭的寝宫，彼时这边的打斗也同样停止了，任何地方都有聪明的人怕死的人，知道齐铭大势已去，谁还会不要命的去拼呢？ 第二十九章 裴瑾穿了一身黑，一件黑色披风因为染了血，黑的更浓郁。 当看见他时，齐钰和齐铭都有些激动。 齐钰是因为裴瑾此刻的出现，和他们之前私下里商讨的不一样，之前裴瑾是说，即便出现，他也会站在后方。顶多在最后的时候，才会进宫，去坤宁宫找裴太后。 可现在，是他亲自带人杀了进来。 许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怎么清君侧？ 而齐铭激动，则是觉得看见了救星，他这辈子第一次真心真意的朝裴瑾伸出手，忍不住哭喊道：「小舅舅！小舅舅快救朕！杀了齐钰，杀了齐钰快！」 裴瑾却像是没听见般，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来人，将齐铭和齐钰，先带下去休息。」裴瑾吩咐道。 这下子，齐钰和齐铭同样震惊了。 齐钰愤怒出声，「裴瑾，你在说什么？」 齐铭也没忍住，大喊道：「裴瑾！小舅舅！你救朕啊！」 蒋毅对着外面招了招手，很快上来四个侍卫。齐铭是被齐钰钳制住的，这会儿齐钰松了手，自是想要躲开来抓他的两个侍卫。可那两个侍卫是裴瑾养在外面多年的私卫，只听裴瑾的话，且武艺高强。 他们很快缠斗在一起。 齐钰的人倒是向着他，纷纷跳出来加入战斗。 但他们到底人少，裴瑾这边即使进这寝宫的，也有快上百号人，且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精卫。和齐钰的几个人打起来，很快齐钰这边便落了下风，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便自动退了。 齐钰被两个侍卫抓住，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要带出去，他再也冷静不下来，跳起来骂道：「裴瑾！你耍我！你他娘的你耍我！」 说什么狗屁合作，根本就没有！ 裴瑾根本就是骗了他！ 裴瑾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想自己坐这大齐的江山？ 齐铭也反应了过来，「小舅舅，你……」 裴瑾淡淡道：「兵不厌诈。」话落，干脆的又捅一刀，「不能怪我，谁叫你不肯把和惠郡主让给我。你不肯让，我只能抢了。」 齐钰此刻才不信他的屁话，他怒道：「我呸！你肯定不是为了阿凝！你定然是本就有这打算，你本就想夺这天下！」 裴瑾笑道：「看来这次你倒是聪明了。不过却没说的完全对，江山我要，她，我也要！」 齐铭目龇欲裂。 居然都是为了简凝！ 简凝有什么好？ 除了长得漂亮点，她还有什么好？ 脾气又臭又古怪，成天仰着头用下巴看人，明明出身低贱，却终日不可一世的模样。她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为了她，要抢他的江山？ 「简凝这个贱人！」他没忍住直接骂道，「不过是个女人，裴瑾，你要是吗？我让给你，我让给你！」 一直淡定的裴瑾，走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齐铭的脸上。 「你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凝凝会喜欢他？ 裴瑾力气极大，齐铭直接被打懵了，大脑晕晕的，半天没说出话。 两人都被带下去了。 裴瑾这才吩咐人，好好收拾这满是血腥味的皇城。 有侍卫大步进来回话，「主子，裴太后吵着要见您。」 裴瑾干脆利索，「不见！」 侍卫低着头，面上却有些为难，「主子，裴太后说，您若是不肯见她，她就一头撞死在坤宁宫的门口。」 裴瑾沉默一瞬，道：「你去告诉她，她随意，想撞就撞！」 侍卫怔了一下，忙应了，退身出去。 裴心蕊错愕的看着来回话的侍卫，像是傻了一般，许久之后才找回声音，「你，你说什么？不可能！裴瑾不会这么说的！他不会这么说的！」 侍卫以为裴心蕊是没听清，尽职的再次重复，「主子的确是这么说的，你想撞就撞！」 「不可能！」一直强自镇定的裴心蕊整个崩溃了，她哭着直接往外闯，「让开！混账，你们这群混账，让开，让哀家出去！哀家要去找裴瑾，他不可能那么说的，你们撒谎，撒谎！」 裴瑾都说出那样的话了，侍卫自然知道该怎么对待裴心蕊。 他们不客气的拔剑出鞘，直接挡在了裴心蕊面前。 裴心蕊再是崩溃，也不敢往剑上撞。 她脚步踉跄的连退几步，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裴瑾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可为什么，却是她唯一的希望，毁了她的儿子和她？裴瑾明明是喜欢她的啊，为什么他不保护她，却要伤害她，还把她的生死不看在眼里？ 这一晚，裴心蕊没回屋。 谁劝也没用。 她就在冰冷的冬夜里，坐在坤宁宫门口，哭了一整夜。 宫中发生这样大的事，安平公主是第二日一大早知道的。 却不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而是简成元一大早赶了过来，他拿着齐钰写给他的信，交给安平公主后，有些担心的道：「三婶，您说现在是怎么回事？齐钰说他是和裴瑾合作的，而阿凝又是跟裴瑾走了，至今还没消息。齐钰本说他事成后会立刻送信来，可今日已经到了他说的日期，但却并没有任何信传来，难道是失败了吗？」 不等安平公主回答，他自个儿就摇了头，「可是不对啊！若是失败了，宫里绝不会这么安静。这可是杀头的罪过，皇上和太后绝对容忍不下的。」 安平公主快速看了信，然后抬头看向了简成元。 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难道是裴瑾！」 「是裴瑾骗了他们！」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跟着便一起沉默了。 看现在的情况，只怕真的如此了。 安平公主一时脑子里非常乱，她猛地站了起来，「元哥儿，现在怎么办？难道说皇宫已经被裴瑾控制起来了吗？那阿凝呢，裴瑾为什么抓了阿凝不放，他想干什么？！」 「难道是威胁简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裴瑾会喜欢简凝。 安平公主也倾向于这个猜测，她无措的在原地来回走着，「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阿凝和齐钰都在他手里，咱们不能乱来，可……可难道大齐的江山，就要拱手让给这样的乱臣贼子了吗？！」 安平公主深感无力。 她只有三个侄儿，大侄儿和他爹一样，都是什么事不能管的。二侄儿齐铭，这是个心眼小又窝里横没一点能力的。唯一还算可以的就是齐钰了，可如今齐钰也被裴瑾控制了。 整个大齐皇室，居然就没一个可用之人。 她这公主不能参政，手里除了公主府的侍卫，更是拿不出可用之人。现在裴瑾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大齐皇室居然都没人能站出来与之对抗！ 或许是已经决定支持齐钰反了齐铭，此刻简成元虽然有些气愤，但却并不像安平公主这般接受不了。且他本就是因齐铭的行为而觉得不公平的，此刻裴瑾夺得江山，他倒是觉得，于简凝来说未必是坏事。 裴瑾若是想拿简凝来威胁简家，那么自不会伤害简凝。 而他做皇帝，简凝更是免去做皇后的机会了。 裴瑾，应该不会也信什么凤命吧？ 安平公主来回走了半晌，终是无力的倒在了椅子上。 第三十章 可下一刻，她却又猛地站起来，「我要进宫！」 裴心蕊和齐铭她不在意，可阿凝，可齐钰，可太皇太后，她却不能不管。裴瑾想要那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他此刻定然不敢如何她，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天下人可都在看着他呢！ 简成元和一边的林贺异口同声道：「我/卑职陪您一起去！」 安平公主想了想，对简成元道：「你不用去，你代表了简家，这会儿咱们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去不合适。这样，你先回家，另外立刻用家中自己的法子，尽快将京中情况传给爹和大伯二伯，家里人也要赶紧安抚好才行。」 安平公主顾虑的倒也是事，如今这样紧张的关头，简家就靠他了，家中内部可不能出任何事。简成元应下，郑重的拜托林贺：「林统领，还请你一定保护好三婶。」 林贺看了眼安平公主，斩钉截铁的道：「我会的！」 安平公主求见的消息，很快送到了裴瑾面前。 裴瑾才拿下皇宫，京城各处却还只有三分之二被收拢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格外难缠之处，他正与部下幕僚在商讨如何快速拿下的法子。 可得知安平公主来了，他还是立刻道：「请她进来。」 安平公主进了大殿，看着坐在上首的裴瑾，不卑不亢。 裴瑾也态度寻常，并没有因为她是简凝的母亲，而有任何迎合。 「坐。」他只指了椅子，示意安平公主坐下。 安平公主并未坐，她看着裴瑾，难掩眼中的怒气，「裴大人好威风！真以为，掌控了这皇宫，便掌控了整个大齐了吗？真以为，你这用卑鄙的手段夺得的龙椅，能坐稳，坐久？」 裴瑾没有因她的态度生气，只是道：「安平公主，你应该知道，我实际上不姓裴。我姓——」他停顿一瞬才道：「周！」 姓周！ 周，是前朝的皇姓。 大齐建国不过三朝，安平公主一听他的姓，顿时就惊住了。 「你姓周？」她声音发紧，「那你和前朝皇室……」 裴瑾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前朝的太子承平，是家父。」 安平公主骇然后退两步，再看向裴瑾时，神色里便带上了惊恐。虽然她是女儿家，上不得战场，管不了政事，可她却也听闻过前朝承平太子和太子妃死的凄惨的事。 而她还听闻，杀了承平太子和太子妃的人，正是她父皇！ 怪不得，原来这是复仇。 裴瑾，不，应该是周瑾？他隐姓埋名留在京城，认了裴明祥为义父，帮着齐铭夺得皇位，应该说不过是十年磨一剑，只为今朝复仇！ 安平公主连句求饶都没有。 大齐的江山是推翻了大周，才有的。如今那和大齐皇室有着血海深仇的裴瑾夺得了主导权，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身为大齐的公主，理所应当死在他的剑下。 可……可阿凝，她的三个孩子…… 她想到简成元的话，简成元说，周瑾有可能是抓了阿凝，在于威胁简家。若真是如此，那他应该会放过她的孩子们吧？ 安平公主闭了闭眼，紧握着手打定了主意，「简凝，简冰，简成佳，他们虽然是我生的，可却都姓简。我和简松临会和离，这三个孩子自然该简家带回去教养，所以……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裴瑾点了点头，应道：「好！」 他的爽快吓了安平公主一跳，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出现幻听，于是再度确认，「你答应放过他们？」 裴瑾道：「当然。」 安平公主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真心诚意的道：「谢谢你。至于我，你能让我，死在慈宁宫吗？」 人生若只能这么短，她想死在母后身边。 这一次裴瑾却是摇了头，「不行！」 安平公主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释然了，不能就不能，反正她死在宫里，离母后也不远了。等她死后，她再去找母后好了。 她便不再说话，面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等着裴瑾动手。 裴瑾道：「我若是杀了你，凝凝怕是会跟我生气的。」 凝凝？ 安平公主再一次怀疑耳朵了，「你说阿凝？」 裴瑾笑了笑，道：「大齐的女眷，每一个我都不会杀，不过若是你们自己想死，当然我也不拦着。当然，我劝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若是你死了，凝凝肯定会怪我。而我绝不可能放过她，所以她若是怪我，恨我，那恐怕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安平公主是几乎傻了一般出的皇宫。 裴瑾喊阿凝为凝凝？ 喊了两次，她确定没有听错！ 所以，裴瑾居然不是为了威胁，而是因为喜欢阿凝？ 裴瑾……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阿凝啊！ 而且阿凝不是喜欢齐钰的吗？ 安平公主这一趟进宫，整个人都乱了，以至于她原本是想来看看太皇太后的，最后居然都忘了这事，云里雾里出了宫。 林贺没能进去，一直守在外面的他看见安平公主，立刻疾步迎了上去。可安平公主被刺激太大，瞧见了他，便狠狠抓住了他的衣袖，一路一句话不说，走到了马车边。 林贺都急坏了，「公主，您到底是怎么了？」 安平公主都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说，她只能道：「先回府吧！」不过往公主府的路才走到半道，她又改了主意，吩咐，「去成国公府！」 简成元已经用简家自己私下的渠道送了信出去，又召集了家中所有家丁护院，吩咐着他们守好家门。而家中所有人，不论男女，暂时都不允许再出门。而简家这边除了个陶老太太，其他人都是靠谱的，简成元便只瞒了陶老太太，把这件事告诉了程氏张氏，以及他的妻子于氏，并留在府中的弟弟们。 这事儿事关重大，得知了消息，他们自也不敢说出去。 就在这当口安平公主上门了，简成元立刻道：「快请！」话才说完，便又对程氏和张氏道：「娘，二婶，你们只管好家，那边的事儿我和三婶先说，接下来怎么办等祖父和爹二叔他们的意思。」 程氏张氏自然点头应允。 安平公主和简成元在书房见的面，当从安平公主口中得知裴瑾居然是前朝皇孙后，简成元本是担心害怕的。毕竟大齐能建立起来，可不仅仅是推翻前朝就可以的，还要杀尽前朝忠良，杀尽前朝皇室。 只没想到落下了个裴瑾。 可这是灭门之仇，想也知道裴瑾会如何做了。 而裴瑾，简成元经过南疆平叛的事儿，实际上都不敢和他作对。 谁知道，下一瞬却听说裴瑾喜欢简凝，而且决定放大齐皇室女眷一条生路。这简直让简成元意外到一脸懵，所以裴瑾，这算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个女人，而放下了灭门之仇？ 安平公主道：「他这么说，言外之意，便是不放过齐家男儿。」 简成元神色一凛，「三婶，那您想怎么做？」 怎么做？ 如今裴瑾都愿意放过大齐的女眷了，难不成她还能有什么想法吗？她就算有，也没有那能力，而且真那么做了，若是裴瑾果断杀了宫中人呢，杀了太皇太后呢？ 还有阿凝。 她现在甚至连阿凝在哪里都不知道！ 第三十一章 安平公主长叹一声，道：「我毕竟，是外嫁女。」 说到这里，她只觉得身上的绫罗绸缎，头上的珠玉首饰，都好像变成了千金重，死死压着她，压着她这不孝女！ 她最后道：「元哥儿，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把简冰和简成佳接过来？」 简成元立刻同意，「三婶，我去就好，你就先留下吧。」 安平公主的面色实在是太差了。 「不了，一起。」安平公主根本就没打算过来，她打算一个人留在公主府，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护住孩子就好。 两人才出书房小院，远远的陶老太太就赶过来了，只她还不知道真相，看见安平公主本能的就有些怕，「公主过来了。」 安平公主点点头，道：「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陶老太太却意外安平公主态度突然变好了，因为担心儿子，她忙又道：「公主，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老三，他没跟你一块过来呢？」 安平公主都把简松临忘记了。 她看着陶老太太，又转头看了眼简成元，道：「对了，有两个事忘记跟你们说了。一个是那薛小玉说了真相，原来阿凝不是她生的，当年简若云抱着阿凝去跟她换的时候，她因为舍不得孩子，支开了简若云，最后只把襁褓弄乱，并没有真的换。当时孩子都才刚刚生下来，简若云又很慌，因此并没发现这事。另一个事就是，两日前，薛小玉和简松临，私奔了！那薛小玉临走之前留了封信，嘱咐我把她生的两个孩子送来成国公府，我一忙就忘了，回头我吩咐人送来。」 这消息简直太震撼了。 陶老太太根本接受不了，「什、什么？老三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安平公主凉凉道：「我以前也不知道，他表面上那么喜欢我，背地里却觉得我恶心。而且，还能在外面养了十几年外室，外室的女儿和我的女儿一样大，甚至他还设计了想换掉两个孩子。娘，你以前有想过他会做这种事吗？」 陶老太太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简成元心里也有些怀疑，可是方才听了裴瑾为了简凝，都能放过大齐皇室的女眷了。那三叔本就喜欢那薛小玉，如今和薛小玉私奔，还留下信说让简家照顾薛小玉的两个孩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问安平公主，「三婶，你同意把他们接回简家？」 得知简明珠不是安平公主的亲生女儿，简成元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对简凝好疼简凝了，因此这会儿便不用再认之前的承诺，说什么对简明珠一样好了。 安平公主道：「是，我同意。因为我已经决定和简松临和离，不仅那两个孩子会送回来，阿凝他们三个，也一样会送回来。」 即便裴瑾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但安平公主还是不放心。 真论起来，她的保护能力肯定是比不上简家的。所以还不如三个孩子都送来，再打发一部分的侍卫，让他们护住孩子。 简成元这才明白安平公主的打算，他立刻就想劝。 安平公主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没再理陶老太太，转身往外走了。 安平公主乘马车，简成元骑马。 这一路上，简成元将安平公主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 越想，越觉得不应该。 三叔有野心，他之前为了让阿凝做皇后，一度不管阿凝是不是受委屈。既然如此，他此刻又岂会跟薛小玉私奔，这般走了，他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很可能要隐姓埋名一辈子。 三叔可不是能过得了苦日子的人。 除非…… 除非三叔不是自愿的，他是不得不「私奔」！ 这很可能是三婶的设计。 也很可能，是三婶对他做了什么事，他为了逃命！ 简成元被这样的事吓的心里一阵紧张。 说到底，简松临是他的三叔，是他的亲人，即便做了错事，他可以气可以恨，但却不可能看他受到伤害不管。因为那不仅会让祖父祖母伤心，也会让成国公府丢脸。 因此到了公主府，简成元便再一次问安平公主，「三婶，您说三叔和薛小玉私奔了，这是真的吗？」 安平公主其实今日决定把三个孩子送去成国公府时，是有些后悔的。她对简松临似乎做的太绝了，毕竟现在她的三个孩子她护不住了，需要靠成国公府来护着。 可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 三个孩子的确是她生的，可她们却姓简。 他们是简家的孙子孙女，简家本就有责任护着他们。 而简松临被太皇太后阉了，这本来就是不好和成国公府交代的事。如今裴瑾又夺了天下，大齐皇室倒下了，她这个公主也算是名存实亡。这样的情况下，这事儿若是被成国公府知道，其他人不说，成国公简振安和陶老太太，这对做父母的只怕就不能轻易放过此事。 她倒是不怕，可就怕他们因此对三个孩子有看法。 本就是简松临错了，怎么能叫三个孩子受牵连。 「是，没错，我这里还有薛小玉留下的信。」安平公主再一次认真说道，只不过说完，为了增加这事的真实性，她又继续道，「但他们之所以会私奔，实际上和薛小玉有很大关系。」 简成元立刻道：「怎么说？」 安平公主道：「简松临本是不愿意走的，他知道走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日子，他可是为了自己，连亲生的孩子都能利用的人，怎么愿意过那样的日子。是我跟薛小玉私下里达成了交易，他又很爱薛小玉，所以他是被薛小玉劝走的。」 简成元被说的有些糊涂。 他实在想不出安平公主和薛小玉能有什么交易。 安平公主道：「我不想看见简松临，他觉得我恶心，实际上我如今觉得他更恶心。可是他是成国公府的人，三个孩子也是成国公府的孙子孙女，我若是仗着身份的确杀了他都可以，可那样，会影响三个孩子在简家人心中的地位吧？」 「你虽然疼阿凝，可到时候，怕是也不敢忤逆长辈吧？」 「我是厌恶他，可是却很爱三个孩子，不能因为他，而让三个孩子被简家厌弃。不能杀了他，难不成要看他继续好生生在眼皮子底下？」 「这我也做不到，因此我便找到薛小玉。用她生的两个孩子威胁她，身为母亲，她为了两个孩子只能答应我。她既然答应我，那我也应该说到做到，让她的两个孩子跟你们回简家，认祖归宗。」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说，安平公主怎么会答应那两个孩子回简家。 简成元信了安平公主，同时还觉得有些尴尬。 安平公主却不管他怎么想，只要他信了就好。她径自带着简成元去见简冰和简成佳，两个孩子和成国公府那边关系亲近，虽然简成元年纪大他们太多，但因着有简凝这层关系，两个孩子对简成元倒也算熟识。 虽然年纪还不大，但两个孩子也是知道这几日家里不对劲的。此刻安平公主认真的告诉他们，要他们跟简成元走，并且要听简成元话。两个孩子也不敢闹脾气，只乖乖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第三十二章 最后，安平公主摸了摸一儿一女的头，道：「去吧，去牵着你们大哥的手。」 两个孩子乖乖去了。 简成元一手拉了一个，却是看着安平公主道：「三婶，要不您跟我一起走吧！」 安平公主直起身，摇了摇头，道：「我回头写好和离书，打发人送过去。国公爷不在府上，简松临又已经走了，元哥儿，回头你拿去给老夫人吧！」 她连爹娘都不叫了。 简成元身为晚辈也不知道怎么劝，而且这事他也劝不出口，因此只好应了下来，「好。三婶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还有阿凝，我回头就进宫见裴瑾，一定把阿凝救回来。」 安平公主是相信裴瑾喜欢简凝的。 而且是非常喜欢。 若不然，他怎么可能那么大度，放过了大齐皇室的女眷。 她摇摇头，道：「不用了，若我估计的没错，阿凝应该就快回来了。她回来后，我会叫人送她去国公府的。」 阿凝若是不喜欢裴瑾，她相信有成国公府在，裴瑾应该不会乱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简成元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安平公主又道：「对了，简明珠和简成贵，他们被阿凝提前找人看了起来。我暂时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等阿凝回来了，我叫人好好把他们送去。」 简成元对这两个孩子没什么好感，只敷衍道：「行吧！」 他拉着弟弟妹妹离开，简冰却泪眼涟涟的回头看着安平公主，「娘，您什么时候来接我？」 连一向粗心大意的简成佳也不肯走，一脸依依不舍。 安平公主却硬下了心肠，即便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也始终不肯掉下来。她努力的扬起笑，道：「你们乖乖的，只要你们乖乖的在国公府，娘就会去接你们。」 两个孩子都懂事的点了点头。 皇宫，一处废置的冷宫，齐铭和齐钰被关在一处。 门窗紧闭，虽然是大好晴天，可窗子却似乎被蒙上了黑布，让屋里黑的犹如夜晚。可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倒也能看得清近距离的东西——和人。 此刻齐铭靠在一根已经裹了好些灰尘的朱红柱子上，头扬着，看向对面同样靠在脏柱子上的齐钰，「后悔吗？」 齐钰抬眼看了看他，并未应声。 齐铭嗤笑一声，道：「你定然是很后悔吧？」 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突然沦为了被关在冷宫的阶下囚，而抢了他皇位的还是他一直都恨着的裴瑾，此刻齐铭的心理已经有些扭曲了。 好在齐钰被一起关了进来。 他嘲讽着道：「齐钰，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和简凝是互相喜欢的吗？可实际上呢？简凝，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裴瑾啊？她若是喜欢你，为什么你又说被裴瑾耍了？为什么此刻这皇宫的主人不是你，却是裴瑾呢？」 「齐钰啊齐钰，你处心积虑想抢朕的江山，不顾兄弟情义，不顾祖宗礼法，最后得到了什么？最后，得到了一顶绿帽子，还有一个和朕一样变成阶下囚的机会！」 「哈哈哈！朕真是开心，即便到了这种地步，还有笑话可以看！」 齐钰本真是不想理齐铭的，他此刻身心疲惫。心里的刺激，心里的难以接受，让他觉得身体上也疲倦的快要承受不了了。 可齐铭说他得到了一顶绿帽子…… 齐钰突然抬起头坐正身体，很认真的摇了头，「不会！阿凝不是那样的人！」 他认为简凝不可能对不起他。 他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简凝是真的喜欢他吗？ 阿凝只怕是和他一样，也被骗了！ 裴瑾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齐铭哈哈大笑，「自欺欺人！都到现在了，你还看不清状况吗？还相信简凝那个贱人吗？齐钰啊齐钰，你也不想想，她若真是好的，又怎么会不安安分分等着嫁给朕，又怎么会背地里勾搭了你不够，还去勾搭裴瑾？」 「你可别跟朕说，她不理你不看你，你会喜欢她！」 「你更别说，她不理裴瑾不看裴瑾，裴瑾会喜欢她！」 「裴瑾真正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勾引得裴瑾移情别恋，爱上了她！啧啧，她现在心里肯定是美死了，不肯嫁给朕，可并不耽误她做皇后啊！」 齐铭一句又一句，全是攻击简凝的话。 齐钰再也忍不住，冲上来拖住他，狠狠揍了他一顿。 齐铭不是齐钰的对手，可齐钰顾着打他，却没办法堵住他的嘴。他打不过齐钰，索性就不反抗了，只过个嘴瘾，任凭齐钰怎么打，他都不肯停。 到最后齐钰打不动了，一下子瘫软到了一边。 他才以讽刺又得意的哈哈大笑，结束了他的攻击。 齐钰是真的不想相信齐铭的话，他觉得这些都是鬼话。 简凝喜欢他，和他接触的多，这没有什么不对。因为他也喜欢简凝，他从小到大都对简凝好，简凝喜欢他是正常的。但齐铭却不是，齐铭从小对裴如月好，后来又跟裴如香缠在了一起，在后宫跟是和许多宫女不清不楚，简凝不喜欢他很正常！ 可即便这么跟自己说，他还是忍不住想到简凝和裴瑾的亲近。在简凝的茶楼里，她和裴瑾太亲近了，这样夺取江山的大事，她都那么的相信裴瑾，这正常吗？ 还有！ 他猛地想到那日在裴瑾的书房，他跟裴瑾说话的时候，似乎察觉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齐铭之前说阿凝不在公主府，她去见简凝安平姑姑也不让他见，难道阿凝真的不在公主府吗？难道，那日在裴瑾书房里的人，是阿凝？！ 当时他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裴瑾才叫进。 那么长的时间，阿凝和裴瑾，孤男寡女的，在屋里干什么？在说话？若是正大光明的说话，为什么他进去了，阿凝却要藏起来？ 齐钰被这想法刺激的脸色煞白。 他猛地站起，疾步冲向门口，不断的拍门踢门，大声喊道：「来人！去告诉裴瑾，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叫他来见我，叫他来见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齐铭知道，齐钰这是信了。 这边的闹腾，很快就传到了裴瑾的耳朵里。 得知齐钰要见他，裴瑾皱眉叹了口气，道：「不见，别管他，让他叫去。」 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齐钰了。 因为他想见简凝，见到简凝，她肯定会提起齐钰。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因为齐钰这边的突然闹腾，裴瑾决定不再耗下去了。他这边不送消息去，山里的简凝肯定在担心，他还是去看看吧！ 简凝的确在担心。 已经第四日了，而太阳已经挂到了西山，就快落了。 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呢？ 成功了吗？ 还是……失败了呢？ 这里是裴瑾在外的老巢，这里兴许一开始养着他的私兵暗卫，可是现在，这些人全都被他带走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这些人不出山，也没人能进这里的山，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自然也没人能来告诉她。 第三十三章 简凝站在院子里，无心去欣赏夕阳，无心去看这山景。 甚至佟姨过来喊她吃饭，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还是佟姨笑着上来拉住她，问道：「阿凝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情，出神的这样厉害。」 简凝回过神，看着佟姨慈祥的眉眼，问道：「佟姨，你知道小舅……裴瑾，你知道裴瑾出去做什么了吗？」 佟姨笑着摇头，「不知道啊，不过肯定是大事吧！」 简凝又问：「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吗？他有打发人送消息回来吗？有说，他在外面的大事做的如何了吗？」 佟姨还是摇头，「不知道，没有打发人送消息回来。阿凝姑娘，你放心好了，长瑾啊，他是福大命大的人，也是极有能力的人。不管他出去做什么事儿，他肯定能成功的，你安安心心等着就是。」 她怎么能放心啊！ 裴瑾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 若是失败了，他要一个人扛起这些事。 其实即便他不一个人扛起，他都不会有好下场，若他真一个人扛起了，齐铭那个变态，还不知道要如何他呢！ 前世他被打入了死牢。 今生，难道要比前世更凄惨吗？ 简凝紧紧咬住唇，心里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佟姨看着她的模样却是笑得更开心了，她手往下握住了简凝的手，微一用力，笑道：「阿凝姑娘，你放心，长瑾真的不会有事的！等他一回来啊，佟姨给你做主，叫他立刻跟你成亲，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再不跟你分开！」 打趣完小姑娘，佟姨笑得极其开心。 简凝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因被打趣而露出的羞涩神情，她只轻轻叹气，也分不出精神跟佟姨解释。 却不料，就在此时突然响起裴瑾的声音。 「佟姨，你在说什么，成亲？」男人的声音响亮，仔细听声音里还带着笑意，「谁跟谁成亲啊？」 佟姨回头，看见裴瑾高兴的「哎呦哎呦」了起来，「当然是说你和阿凝姑娘了！你不知道，你再不回来啊，阿凝姑娘就要担心的哭鼻子啦！」 裴瑾大步走近。 他在来的时候特意沐浴更衣过，此刻穿的是一身石青色云纹团绣直裰，行走间大步流星，器宇轩昂。 可还不等他走到跟前笑着打趣，简凝就已经从怔愣中回过神，拔腿飞奔向他，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小舅舅，你回来了！」简凝自然而然的喊出了小舅舅，跟着眼泪便扑簌簌掉了下来，可脸上却带着笑，「成功了！成功了，对不对？」 又哭又笑的模样，像一只小花猫！ 裴瑾心中柔情顿生，面上漾出笑，情不自禁的把简凝揽入了怀里，「是，成功了！所以，你乖，别哭了！」 简凝没有反抗。 在他怀里依然呜咽着低声哭着。 裴瑾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高兴，太高兴了。 因为他知道，简凝是在担心他。 他紧紧抱住简凝，任由她把眼泪全部蹭在他才换的衣服上。 简凝许久之后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推开了裴瑾。忙得四处看看，却见佟姨早已经不见了，而看向上房的门口，青湘青黛也不在。 简凝轻出一口气，面色有些微红。 她不在乎形象的随意抹了眼泪，再抬头看向裴瑾，便是笑容满脸了，「成功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成功了，齐钰应该现在就在宫里了。 他可能一忙完正事就会想起她，她就算决定了什么都不瞒着他，要告诉他真相，却也不能此刻还在裴瑾这里。毕竟齐钰本身就是被裴瑾逼着才答应的把裴心蕊交出来，若是她在这里的事被齐钰知道了，齐钰可别因为她生出不想放过裴瑾的心思。 一听简凝的话，裴瑾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他还没告诉简凝真相，也不敢告诉。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简凝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急切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也害怕解释会让裴瑾不高兴。因此就有些不安的道：「……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还算数吗？」 裴瑾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他声音干干的道：「你就这么着急走吗？」 一句话，问的简凝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她努力压制下去这种不该属于她的情绪，挤出一抹笑道：「我有点儿想我娘了，之前我出来的时候家里出了那事，这会儿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 简凝说的倒也不是假话，这两天她一面担心裴瑾，一面却也的确在担心安平公主。 裴瑾道：「你娘很好，没事。」 「哦。」简凝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 裴瑾只得道：「我说的话算数，答应放你走，就肯定放你走。只是……在你走之前，可不可以陪我吃个晚饭？」 简凝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裴瑾道：「这几天一直在忙，精神高度紧张，我不仅没睡好，连东西都没怎么吃。现在回来，我才突然发现很饿，饿的几乎能吞下一头牛。」 裴瑾的模样又可怜又滑稽。 简凝想到他说，若是自己不同意，他就放自己走。 他现在的确答应放她走，那么这顿饭，应该是她陪他吃的最后一顿饭了。以后天高海阔，他们应该是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 简凝心里一软，便点了点头。 裴瑾一喜，忙拉了简凝的手大步往上房走。 简凝想要挣扎，可手才刚一动，又停下了。 算了，反正之前没少被他吃豆腐，这都要走了，再被拉拉手，也没什么。 两人进了上房，青湘青黛红着脸匆匆跑了出去，很快的便送来了丰盛的晚餐。一桌子依然一大半是简凝爱吃的，而因为是佟姨看着人准备的，所以也有几道是裴瑾爱吃的。 青湘青黛一个站在简凝身侧，一个站在裴瑾身侧。 这以后简凝嫁给裴瑾，她们定然是要做陪嫁丫头跟着一起嫁过去的，到时候裴瑾就也是她们的主子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她们就应该习惯起来伺候裴瑾用餐。 裴瑾却不想有任何人打扰他们。 他和简凝，也许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虽然脸上在笑，可心底深处却在不安，因为现在的一切，都好像是他偷来的欢愉。像是一场梦，等到梦醒，便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他要好好珍惜。 「行了，你们下去吧！」他挥手撵了两人，看着简凝道，「我来给你布菜。」 简凝忙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裴瑾却已经夹了菜放进了她的碗里。 一顿饭，裴瑾根本就没怎么吃，一直是在给简凝夹菜。简凝劝不住他，又大概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后来虽然心里也有些发堵，但还是顺从的他夹什么她便吃什么。 直到她再也吃不下了。 「我吃饱了，你快吃吧！」简凝说道。 裴瑾笑着点点头，低头吃了起来，他平日可不是个慢性子，但是此刻却吃的极慢。不管夹的是什么菜，都要细嚼慢咽，许久之后他才肯吞下去。 简凝知道他是故意的。 可是却也不忍心再催，反正再慢这顿饭也会吃完，就再等等吧。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口米饭也吃完了。 裴瑾不得不丢下碗。 但他却并没动，他看着桌子上还剩下许多的菜，对简凝道：「我最喜欢吃红烧肉，其实在很小的时候不喜欢的，是后来很久很久都吃不到肉，我才觉得红烧肉好吃。」 他转头看向简凝，一双眼睛像是才被水洗过一般清亮，「凝凝，你能给我夹一块红烧肉吗？」 简凝不知道裴瑾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她却知道，裴瑾为什么喜欢吃红烧肉。 他本是前朝皇太孙，彼时身份尊贵，自然是山珍海味什么都能吃到。那时候，一道油腻的红烧肉，他的确可能不爱吃。可后来……后来大周亡国，昔日的皇太孙变成流亡在外躲避追杀的亡命之徒。 红烧肉，在某一段时间，他的确是吃不到的。 简凝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了他碗里。 裴瑾夹起来，以极慢的速度吃完了。 这一次他没让简凝再开口，放下筷子主动站了起来，「走吧，我亲自送你回去。」 他说完没再拉简凝的手，主动带头往外走。 简凝忙起身跟上。 当日从公主府跟他出来，简凝什么东西都没带。这回去，她也什么东西都没要裴瑾的，即便这短短几日，他给她准备了很多。 裴瑾和简凝同乘了一辆马车，青湘青黛则在另一辆。 一路上马车晃晃悠悠，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简凝坐的挨着马车壁，和裴瑾之间隔开了很大的距离。 因为时间并不算晚，他们进了城以后，还能听到外面偶有声音传来。约莫又行了两刻钟，估算着公主府就快到了，裴瑾才转头看向简凝，朝她跟前移动了些位置。 简凝坐着没动。 即便下一刻，裴瑾伸出了手，握住她的。 马车到底停在了安平公主府门口。 静了片刻，简凝抽了下手。 很轻易就抽出来了。 「我先走了。」简凝低声道，起身欲走。 在她撩开马车帘子想要下去时，裴瑾突然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凝凝。」 简凝再次抽手。 可这一次裴瑾用了力，她没能拉出来。 简凝没回头，只声音冷静的道：「我真的得走了。」 裴瑾却突然用力，猛地把简凝拽了回去。 简凝没防备，狠狠砸入他怀里。 因为裴瑾没控制好力道，这一下简凝砸的很用力，她甚至听到裴瑾后背撞在马车壁上，整个马车都晃了晃，而他也因为吃疼而闷哼了一声。 「让我再抱抱你。」裴瑾却全然不管，只在她耳边哀求说道。 简凝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简凝归心似箭，裴瑾也不敢太过分，没过片刻，到底是松了简凝。简凝轻松的跳下马车，青湘和青黛已经迎了上来，简凝只短短停了一瞬，并没回头，大步就走了。 而在她脚步动作的瞬间，裴瑾撩开了一侧的马车帘子。 公主府门口的灯笼照得府前亮如白昼，他在这光亮里看着简凝的背影，看着她一直走到大门口，指挥着青湘去拍开门，也一次都没有回头。 公主府的大门打开了，简凝带头踏了进去。 裴瑾却固执的仍然没放下马车帘子。 他盯着那还没关闭的门。 越看，心里越觉得空落落的。 最后，嘴角边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这丫头，可真是绝情啊！ 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瞬，简凝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她站在那里，远远的朝这边看着，然后在他的意外中突然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裴瑾只觉得心在这一刻都要跳出来了，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出了马车，跳下来迎了上去。 待简凝跑到跟前，他伸出了手。 可简凝却是灵巧的往一边避开了。 裴瑾只有短暂的失落，但却并没在意，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简凝。 简凝之所以跑出来，是因为进去了好一会，再看，裴瑾的马车还在。还他还依然掀着马车帘子，一动不动的朝大门这边看。 她发现裴瑾似乎是真的喜欢她的。 可是她却觉得，即便齐钰不喜欢她，她也不能嫁给裴瑾。她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们有仇？她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两人不应该在一起。 只是看着这样的裴瑾，到底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而此刻裴瑾面露期盼，简凝突然觉得她跑出来似乎错了，而跑回来本想说的话，也觉得不应该说。 裴瑾却紧张的握了握拳，催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简凝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道：「事情既然已经成功了，那舅……裴……」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心蕊，最后只能道：「那她应该也被你接出宫了吧？」 裴瑾本还不知道简凝是想说什么。 可听到「接出宫」三个字，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面上的期盼顿时消失殆尽，敛下眼睛，并没答话。 简凝却咬着牙，继续道：「既然她已经被你接出来了，那以后你就能按着自己的意愿，带着她离开了。天南地北，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去江南看看蒙蒙细雨，也可以去漠北看看大漠风沙。以后，你们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到了此时此刻，裴瑾也不在瞒着了。 「其实一直以来，你都误会了一件事。」他说道，「就是裴心蕊，我并不喜欢她。」 「什么？」简凝震惊不已。 裴瑾冷笑一下，道：「我说，我不喜欢裴心蕊。当年我和裴明祥有交易，认了他做义父，姓了裴。那会儿裴心蕊还没出嫁，你不知道，在府里的时候，她对我无比厌恶，甚至觉得看我一眼都侮辱了她一般，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会喜欢吗？」 简凝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吗？ 裴瑾继续道：「而后来她嫁进宫做了皇后，虽然高高在上了，可是却并不得宠。那时候我却渐渐崭露头角，你知道她怎样吗？她对我暗送秋波，在自己的丈夫病重的时候，不断的暗示加明示，只要我帮她，只要我能让齐铭得到皇位，她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裴心蕊是漂亮，可他周长瑾，难不成是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 他想要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到，会去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那你？」简凝突然觉得裴瑾的动机解释不清楚了。若不是为了和裴心蕊在一起，那他配合这一切是为什么？ 裴瑾此刻却并不想提这个。 他认真的看着简凝，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她。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这辈子喜欢的人只有唯一的一个，就是你。」 简凝被裴瑾突然认真的表白打乱了心绪，方才的念头在脑海里快速飘走了。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裴瑾，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凝凝，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裴瑾低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简凝，「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样的夜晚，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那么骄傲，那么英勇，那么无所不能。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像是世间所有被爱情困住的愣小子，在她面前失去了一切的光环。虽然他比她高了那么多，可是他却像是低在她的脚下，几乎在恳求着，求她给一个机会。 第三十五章 说不动容是假的。 说不动心，也是假的。 简凝看着他，犹如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不会动了。 裴瑾慢慢伸出手，试探的想去拉她的手。 就在这时候，公主府里却大步走出了个男人，正是沉着脸的林贺，他看到简凝，惊喜的道：「郡主！郡主，您回来了！」 简凝猛地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裴瑾近在眼前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你也早些回吧！」她说完，转身跑进了公主府。 简凝才刚到二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迎出来的安平公主，即便已经知道简凝这几日肯定没事，但看到她后，安平公主还是快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 「阿凝！」她声音哽咽的道。 简凝眼圈也红了，「娘。」 这声娘，像是把简凝又带的从前世出事后走了一遭般，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紧紧回抱住安平公主，抬起头笑着道：「娘，您相信我是您的女儿了，亲生的，是吗？」 安平公主破啼而笑，「你呀！我就根本没怀疑过！」 根本没怀疑过？ 那前世是怎么回事？ 简凝有些糊涂，不过前世的事情已经是前世了，还是此刻最重要。她便不再去想此事，而是问道：「娘，对不起，这几日我没能陪在您身边。您怎么样，还好吗？」 前世安平公主的模样给简凝的印象太深，她总是有些害怕。 安平公主松开她，拉着她回上房。 进了屋后，母女俩坐到了里间的软榻上，安平公主才轻声跟她说这段时间的事，「……那薛小玉以为她的孩子真的在我手里，所以被我一威胁就怕了，她和简松临不同，她是真的疼爱孩子，所以便答应了和我做个交易。她留了信下来，我吩咐人送她和简松临出城了，这事儿我已经跟你祖母那边说了。她似乎不信，可是她这辈子是找不到简松临了，而你大哥好像是信了，所以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安平公主知道简凝成熟懂事，因此除了简松临说恶心她身上疤痕的事，其他的她全都告诉了简凝。 简凝听得目瞪口呆。 她再如何也不会想到，外祖母居然会叫人把简松临阉了。 而娘也很厉害，居然和薛小玉谈起了条件，还谈成功了。 简松临是那么喜欢权势的人，这下别说权势了，他连男人都不是了。即便非常恨他，但简凝依然觉得有些不忍想他后半生的日子。 她道：「简明珠也说出了真相。不过您说的也有道理，大人的事大人既然解决了，就不牵扯到他们姐弟了。而且您也答应了那薛小玉，陈嬷嬷一直在看着他们，等下我打发人，叫她亲自将两人送去成国公府好了。」 安平公主点了点头。 可接下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好开口了，她暗自斟酌了好久，最后到底是选择直接问了，「阿凝，你跟娘说老实话，你到底是喜欢齐钰，还是喜欢裴瑾？」 简凝一愣，「娘，您怎么会这么问？」 看着简凝的诧异，安平公主就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谁了。 叹了口气，安平公主道：「你弟弟妹妹也被我送去了成国公府，阿凝，你现在出发，也尽快赶过去吧！」 简凝不解她的用意，「娘，为什么？」 好好的，为什么让他们几个去成国公府？ 安平公主道：「那裴瑾，实际上姓周，应该叫周瑾吧！他并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他实际上是前朝的皇太孙。如今他已经控制了皇宫，这些年，他的势力遍布朝野，手中不仅有大量文臣的拥垒，还有兵力。咱们大齐气数已尽了，虽然他说因为喜欢你，愿意放过咱们齐家的女眷，可我这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阿凝，你去简家待着。」 简凝只觉得像是被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傻了。 简凝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裴瑾骗了她！ 他骗了她！ 分明是说，他做这一切是帮齐钰，目的是为了带走裴心蕊。可他的确做了这一切，拉了齐铭下马，抢占了皇宫，搅得京城血雨腥风，可谁知，他居然是为了自己吗？ 他想要那皇位？ 肯定是！ 若不然，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 简凝气得胸前起起伏伏，根本按捺不下心中滔天的怒火。裴瑾，好个裴瑾，他当真是演技精湛呢，在她面前做出喜欢她到万分难舍的模样，可实际上却在利用她！ 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利用！ 齐钰呢？ 齐钰现在，不会被他关起来了吧？ 简凝又气又担心，匆忙跟安平公主说了个地址，便转身急匆匆往外，「娘，您别管这事儿了，我一会把简明珠和简成贵找到，便亲自送他们去成国公府。」 安平公主却觉得，简凝的模样不像是去成国公府的。 简凝自听了她的话，就气得恨不得跳起来，这会儿一副气急眼想去找人打架的模样，说她是想去成国公府，倒不如说她想去的是宫里，去找裴瑾打一架！ 若是从前，安平公主还真不把裴瑾放在眼里，可是此刻却不能了。她想也不想的追了出去，「阿凝，你回来！这么晚了，明儿再送也行，不着急的！」 可即便她扯破嗓子，也喊不住飞奔出去的简凝。 简凝一路跑的飞快，这时候虽没有什么轻功的说法，可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又好，没跑几步就把青湘青黛甩不见了。而一路冲进马棚，她懒得慢吞吞叫马车，拉了匹马跳上去，一夹马肚就疾驰了出去。 简凝一脸怒容，直奔皇宫而去。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她又赶得急，即便林贺听了安平公主说的立刻追出了府，也没能及时追到简凝。只简凝到宫门口跳下马，却被另一个人叫住了。 是裹了黑色斗篷的齐姗。 她只是瞧着身形像，便大胆的唤了声，「阿凝！」 简凝听出齐姗的声音，停下脚转身走了过去。 「阿凝，果真是你！」齐姗看着简凝，面上神色复杂，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先前简凝只顾着愤怒和担心，可是此刻看到齐姗，想到齐钰，她才升出满心满眼的愧疚。她被裴瑾骗了，被裴瑾利用了，同样害得齐钰也被骗，也被利用。 齐钰为了她，才想着要去夺得大齐皇位，可结果却是替他人做嫁裳！此刻那裴瑾，还不知在这皇宫里的什么地方暗自高兴呢吧？要么是在裴心蕊那里，要么就是招了貌美的歌姬舞姬，他乐也要乐死了！ 至于喜欢她？ 简凝现在根本就不信了。 这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她才不会再信他的鬼话！ 简凝的沉默，却让齐姗以为她是在担心齐钰，裴瑾抢占皇宫软禁了齐铭齐钰的消息，传出来已经整整一天了。睿王府的人虽然可以正常进出，但是门前屋后却都突然多了许多盯着他们的人，这代表着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大哥齐钰一天一夜没回家。 睿王妃不知道该怎么办，已经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齐姗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大着胆子主动找出来。可这样大的事，换做正常的成年人都一时不敢接受，何况齐姗一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第三十六章 她强撑着出来已经很不容易，此刻看见简凝，所有的勇气都变成了害怕，像是寻求到了依靠一般，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简凝的手。 简凝轻轻拍了拍她，道：「是，我都知道了。三表哥是在宫里对吧？姗姗，你别担心，我现在就进宫，我一定会救出三表哥的！」 斩钉截铁的说出这话，简凝自己先愣住了。 继而就自嘲的笑。 她真是，多大的脸啊，居然认为她能救出齐钰。 不过，若是救不出，若是裴瑾要杀齐钰，那她也一起死！ 齐姗却满脸的希冀，「真的吗？阿凝，你真的能救出大哥？」她想了想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裴瑾似乎在你小时候挺疼你的，你去求求他，说不定他真的会答应你。你要不再求求他，他想要什么都尽管拿去，不要再折腾人了，不要再占着皇宫了。他什么身份，他的姓都是裴家给他他才有的，他就算霸占皇宫，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名不正言不顺，得到了天下也不会长久。 齐姗害怕，即便心里非常鄙视裴瑾的出身，但此刻站在皇宫门口，却一句也不敢说。 简凝却被她说的，满是愤怒的大脑挤入了一丝理智。 裴瑾可不是什么平庸无能的人，他真正的身份是前朝的皇太孙周长瑾，他抢占皇宫，为的当然不是要拿点儿什么。他想要的，应该是报仇，应该是复国。 可前世他都没有这么想过，今生为什么会变了呢？ 难道因为她重活了一次，让很多事情都变了吗？ 有变好的，也有变坏的？ 简凝顾不得去考虑这些，只是告知齐姗真相，「他的确不姓裴，他真正姓的是周，前朝皇室的姓。」 齐姗又不傻，立刻明白了简凝的意思。 她面色一白，拉简凝的手更用力了，「阿凝，他，他是……那你若是进去，岂不是很危险？」 齐铭齐钰还有她是姓齐，可简凝却也是姓齐的女人生的。 简凝听出了齐姗话里的担心，却感觉更愧疚了，她一路紧绷着没肯掉下的泪，忍不住滚出了眼眶。她道：「这事全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三表哥，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 便是死，她也是要陪着齐钰的。 话落，她用力抽出手，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跑去了。 齐姗手中空空，愣愣看向简凝的背影，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事儿和简凝有什么关系。只是看着简凝已经和守宫门的侍卫说起了话，她害怕，便也歇了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意思。 而简凝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这些守住重要关卡的人虽然都是裴瑾的人，可裴瑾对简凝的心思，却是除了蒋涛蒋毅再没人知道的，这些人只知道简凝是安平公主的女儿，是成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这种时候她不要命的跑来闹着要进宫，他们合该把人打出去才是。 只是小姑娘哭得太可怜了。 本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突然间天翻地覆要成为阶下囚了，人都有同情弱者心理，再加上简凝又生得很漂亮，因此这些人实在是不忍太过分。 一个又瘦又黑的侍卫板着脸道：「快走吧！这是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另一个虽瘦但皮肤却很白的侍卫也道：「是，不想死的赶紧走！」 简凝两辈子，都没遇到过敢这样跟她说话的侍卫。 她本又在又怒又愧情绪非常激烈的情况下，这两侍卫偏闹了上来，她气得顿时就沉声喝得：「放肆！给我滚开！」 再是同情她，她这么不客气，这侍卫也忍不住了。 那又瘦又黑的侍卫眉头一拧，语气就不好了，「你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说话间，那个皮肤白的上前，竟是想伸手推简凝。 简凝自是要躲，同时快速出脚踹出去，跟着一个旋转，便抽出临出门时准备好放在腰间的软剑，直接刺了出去。 简凝学的可不是花拳绣腿，这两个既然能被打发来守门，想也知道只是普通的侍卫，这么几个回合竟是被简凝越逼越退后，渐有招架不住之势。 那又瘦又黑的侍卫瞅到个空，便扯着嗓子大喊道：「来人！抓刺客！抓刺客！」 他这一喊，四面八方竟都冒出了人。 简凝心里一紧，就这一走神的功夫，居然就见那皮肤白的侍卫猛地逼近，长剑一刺，她脚下一个踉跄，狠狠摔了出去跌在地上。 右手手掌在地面划出很长一段距离。 掌心传来阵阵刺痛，甚至鼻端都能闻到血腥味。 而很快，数名侍卫围上来，每人的剑都直指简凝。 「怎么回事？」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大踏步的声音越来越近，紧跟着，方才严肃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变了几个调，「郡……郡主！郡主，您怎么来了！」他一面喊，一面伸手乱挥，「去去去，瞎了你们的狗眼了，都干什么呢，没看见这是和惠郡主吗？！」 看见了啊！ 是和惠郡主啊！ 可那又如何？ 主子都抢占了大齐皇室的皇宫了，对大齐册封的一个郡主还有必要看在眼里吗？ 一帮子侍卫看着蒋涛，像在看一个傻子。 蒋涛完全不顾忌在手下人面前的形象，双膝跪地半坐在脚后跟上，看着一身肃杀又狼狈的简凝，急得额头冒了汗，「郡主啊，您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您可还好，小的扶您起来，你没伤着哪里吧？没事儿吧？要不要给您请个太医看看？」 众侍卫看着这一幕更是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情况？ 蒋涛，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居然在和惠郡主面前姿态这么低，像是完全把和惠郡主当成主子一般，是他脑子有坑还是脑子装了一团浆糊啊！ 简凝却根本不愿理蒋涛。 这人是裴瑾的贴身随从，自然随了裴瑾，都不是好东西！ 她冷冷看着蒋涛，受伤的右手掌用力撑地，一跃而起。 蒋涛本就因男女授受不亲而不敢真的扶她，这会儿见她跳起来，便高兴的忙也跟着爬了起来。不耐烦的挥开还堵在他身后的侍卫，训斥道：「滚滚滚，一个个的都杵在这干什么呢！」可一转脸，对上简凝的时候态度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郡主，您是不是来见主子的？走，小的亲自带您去。」 一众侍卫傻着眼，看蒋涛迎主子一般迎着简凝进了宫。 众人自是聚到一起议论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一开始猜不到，可男人最懂男人了，再加上简凝是真的漂亮，不管是原本安安静静的金枝玉叶一般的漂亮，还是后来拿起长剑要人命时候的英姿飒爽，总体来说，就一个字。 美！ 于是就有人道：「不会是主子喜欢和惠郡主吧？」 「我看像，不然蒋大爷为什么对和惠郡主那么尊敬？八成就是主子喜欢她，蒋大爷是主子跟前的大红人，自然清楚。」 「主子英雄气概，和惠郡主更是当仁不让的大美人，天生一对嘛！」 「就是就是，咱们说不定就快有主子娘娘了，哈哈哈！」 「小美人吧？和惠郡主才几岁啊，主子这是老……」这位嘴欠的仁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人踹了一脚。 第三十七章 虽然裴瑾暂时还未登基，但既然他做出了这事，这帮人猜也猜得到他的打算。登基是早晚的事，若是娶了简凝，那自然就是主子娘娘了，提前喊一声不亏。 尤其是方才和简凝起冲突的两个人。 他们此刻那叫一个后悔，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喊娘娘。 这帮老爷们说话声音大，这晚上安静更是传得远，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女孩齐姗，因此这些话齐姗听得清清楚楚。她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气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好啊！ 简凝，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原来竟和裴瑾是一伙的！ 她简直是畜生都不如！ 居然帮一个男人，谋夺齐家的江山。大哥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还有皇兄齐铭也是，之前居然还想迎娶简凝为后，她简直是个水性-杨-花的的女人，她哪里配！ 哦，不对！ 简凝根本和齐家没关系。 她是简松临和外室所生，所以她这么做，是早有预谋的！ 齐姗知道再留下去也没用了，简凝和裴瑾根本就是坑壑一气，她在这儿等到天亮也等不来大哥的。她气得死死咬着牙，转身快步走到一处僻静地儿，上了一辆马车快速走了。 齐姗回府把此事添油加醋的告诉睿王妃时，蒋涛也把简凝带去了御书房，裴瑾自回来后便进去没出来过，他身边暂时还没信得过的太监，因此暂时仍然和从前一样，是蒋毅在伺候。 蒋涛到了门口正要回禀一声，结果简凝直接冲了进去。 微愣一瞬，蒋涛嘿嘿笑了笑。 和惠郡主未免也太着急了。 不过没事儿，主子说不定更高兴呢。 这傻不愣登的，和他主子一样也二十多年没有过女人，连简凝怒气冲冲而来，像是要杀人一样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以前简凝喜欢裴瑾的要命，这会儿两人见面只怕是要亲亲我我，他不仅自己打算走，还拉住了想喊裴瑾一声的蒋毅。 捂着弟弟的嘴，把人也给拉远了点儿。 简凝冲进御书房，里头只有裴瑾一个人。 裴瑾怎么也想不到简凝会现在来找他，还以为是蒋涛或者蒋毅进来了，他正靠在椅背上拿一本书盖了脸，听见动静也只轻轻皱了皱眉，道：「出去！」 简凝岂会出去，她二话不说，提着长剑跃起向上，直接刺向裴瑾的胸膛。 裴瑾的警觉性非常高，在简凝不说话跃起时，他已经飞快丢了书，千钧一刻之际，抓起一方砚台就要扔出去。 只是一抬眼，却看到来人是简凝。 他这一下若是扔出去，即便砸不死人，也得砸成重伤。而若是砸在脸上，更有可能会让人毁容。而不管哪样，他都不可能让简凝受着，因此那砚台就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并没有扔出去。 可简凝的长剑却不客气。 破空而来，直刺入肉。 只不过……在最后一瞬，简凝瞪大眼，手微微抖了抖。那原本直指着裴瑾心脏的剑，偏开了一寸。 可依然痛的裴瑾面色大变。 他忍着痛没动，只慢慢把砚台丢回了龙案上，再抬头，便在看了一眼伤处后看向了简凝，「凝凝，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眼睛通红，眼底恨意却分明。 可身体却在微微轻颤，眼睛也避开了他被刺中的位置。 「你骗我！你利用我！」简凝怒道，「裴瑾，你一直都在骗我，都在利用我！」 这是事实，裴瑾无法辩解。 他沉默的垂下眼睛，面上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哀伤，「所以，你想杀了我？」 他用的是问句。 之所以会这么问，因为他感觉到了简凝最后一刻的犹豫，感觉到了她到底避开了他的要害。也因为，他看的分明，简凝此刻身体在发抖，她的心里也没有那么肯定吧？ 可简凝回答的却是斩钉截铁，「是！」 是吗？ 裴瑾突然握起拳头，掌心已经出了汗，他的心里更是无比的紧张。可是他想赌一下，赌一下，简凝不会真的杀他。他猛地闭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简凝神情一震，继而大为愤怒。 该死的裴瑾，又在装！又在演！ 她再也不相信他表露出来的那些虚伪了，她握紧剑柄，不客气的绞着裴瑾的血肉，狠狠转了几圈。她动的艰难，裴瑾更是忍到快要忍不住，剑尖在肉里旋转，想也知道会多疼。 可他依然没动，没睁眼。 简凝怒道：「裴瑾！你当我不敢杀了你吗？」 裴瑾依然没有睁眼，但却开口道：「不是裴瑾，我姓周，周长瑾。」 周代表着什么，裴瑾觉得简凝即便以前不知道，这次回了公主府，安平公主应该也会告诉她的。而知道这真相，他就不知道，简凝能不能原谅他了。 不，不是原谅，是……体谅。 他是爱她。可是，也同样爱他的皇祖父，皇祖母，父王，母妃，姐姐，叔叔们，婶婶们，堂兄弟堂姐妹们，还有那些贴心伺候他的下人们，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 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报仇。 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让害得大周灭国，杀害他整个家族的齐家人好好活着，甚至还高高在上，做天下的主人。 他是那么多人不要命才救回来，才能长大的。 他若是真的为了个女人，忘记了那些，他怎么对得起周家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了他而死的人。还有姐姐，姐姐只比他大两岁，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呢，可是为了他，还是小小年纪就冲出去了。 可是，他又是真的喜欢她。 不是那种可以把她当个喜欢了就逗逗，就宠爱一番的存在；不是个可以想威胁就威胁，想要她就要她的存在；不是个可以不在乎她的意愿，不管她的心情的存在。 他其实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居然像对待珍宝一般的喜欢她，当今日她陪他吃饭，他送她回家，察觉到可能自今日后他们将会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无法亲近时，他的心居然会痛。 是那种，在他的心上划开一刀，从中取走了一块。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一块，甚至因为划开太痛，他已经有些麻木，而在离开后一直连尽情的难受都没曾释放出来的痛。 裴瑾睁开眼，眼底却已经湿了。 不知是因为想起家人，还是因为想到两人的关系。 而简凝，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才认真的想到裴瑾，不，周长瑾的心情。她是从前世就知道真相的，这辈子还曾因为这个事纳闷过许多回，因为想的多，自然也曾站在周长瑾的立场上想过。 别的不提，就单说，若是她吧。 若是她是周长瑾，她会不报仇吗？ 怎么可能，那可是真正的血海深仇。 所以周长瑾报仇，无可厚非。 简凝理解他，甚至想到如今，周长瑾占领了皇宫，已经到了可以肆意报仇的时候。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似乎也还没开始报仇，甚至，娘还说他答应放过齐家女眷。 大齐当年灭了大周，有放过周室皇朝的女眷吗？ 简凝不知道。 她年岁小，而且这种血腥的事，没人告诉她。可是从娘的惊讶里她也可以猜到一些，怕是并没有吧？ 第三十八章 一报还一报，本就是正常，更何况如今周长瑾还没报。 即便他骗了她，利用了她，她似乎也没有理由杀他。而且她方才也看得分明，周长瑾分明是因为看见她，所以才没有扔出砚台，因为怕伤到她，所以没有来得及躲。 不然她根本伤不到他。 简凝这一剑刺的深，此刻已经不能这么直接抽出剑了，不然肯定会喷出血的。但是她也握不住那剑柄了，她抖着手，慢慢的松开，然后踉跄两步往后，靠在了朱红的石柱上。 简凝的做法令周长瑾非常意外。 他眨了眨眼，湿润的眼睛越发清明，「凝凝？」 简凝根本没有经历过那时候的事，应该也不曾听人提起过，她一出生便已经是锦衣玉食了，她怎么会好像能理解他一般，竟然就这么退下去了？ 而且她的神情不对！ 她似乎的确一瞬间消了对他的恨意，但看起来，却也好像一瞬间抽走了她浑身的力气。简凝靠在那石柱上，周长瑾甚至觉得，她似乎连生命也在一点一点流失一般。 就好像这短短的一瞬间，简凝想到了什么，不想活了。 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周长瑾想不明白，但却非常担心，他想要赶过去看看她怎么样，但是那剑却刺在他的身体里。简凝都这样了，他哪里还能顾得了自己，一着急，他便狠了心拔出剑，不管那一瞬间喷出的血，随手一捂，就冲向了简凝。 「凝凝，你怎么了？」他抓了简凝的肩膀，急急问道。 简凝的确萌生了死志。 这是她从未进宫时就已经想到过的，若是周长瑾杀了齐钰，她也会追随而去。此刻她想到周长瑾做这一切的原因，想到他都已经放过了齐家的女眷，那齐家的男儿，他定是不会放过的了。 他的确骗了她，利用了她，可那是她蠢。 她又怪得了谁？ 而且她没有道理杀他，也杀不了他。 但是，她总可以杀了自己吧？ 简凝自觉对不起齐钰。 也觉得不管周长瑾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她算是引狼入室，害了整个大齐皇室了。她是大齐的罪人，除了死，她想不到别的了，甚至就是死，她也洗不掉身上的罪孽了。 她不理周长瑾，也不管周长瑾靠近时那浓重的血腥味。她抬起头，眼睛看向不远处被周长瑾丢掉的长剑。 周长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面色大惊。 这会儿简凝身上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她现在视他为无物，根本就不恨他，也不想杀他了。那她看向长剑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是生命在流失，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她想拿了长剑自刎。 周长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简凝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不能让她死。 她最在乎什么？ 她最在乎的，好像是齐钰。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而且此刻周长瑾也顾不得心中的感觉了，只要能阻止简凝有这样的想法，便是叫她嫁给齐钰——也不是不行！ 他一咬牙，道：「你想见齐钰吗？」 简凝果然因他的话眼睛里有了些光彩，她看向他，声音低低的，「可以吗？」 周长瑾点头，「可以，你起来，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他伸手去拉简凝，却在拉起她的手臂时，赫然看见她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掌心。这都多长时间了，这得多疼啊，周长瑾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拉着简凝的手臂忍不住发起了抖。 想到可以和齐钰死在一起，简凝是高兴的。 甚至想到，在临死前可以跟齐钰忏悔，简凝都觉得应该谢谢周长瑾。 这么一想，她便看见了周长瑾一手还捂在胸口。他穿了深色衣服，看不出血迹，只能看见那一片颜色更深了。但是他的手上却沾满了血，甚至有很多从手指缝流出，一道又一道流在他的手背上。 周长瑾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由简凝这样不管的，她这会儿去见齐钰，回头还不知道会如何，若是不赶紧包扎，回头再有个什么事儿，耽误了她的手会成什么样子啊！ 「想去见齐钰的话，现在先听我的话，把手上上了药，才能去见他。」周长瑾轻声说道，但怕简凝不同意，语气里又带了一点儿威胁的意思。可话说完，他却是小心的看着简凝，生怕这样简凝会接受不了。 简凝却没有拒绝。 她跟着周长瑾起身，一直往里，这两天周长瑾住的地方就在这儿。他从小大街上桥底下哪里都睡过，因此也并不介意齐铭之前住在这里，他如今甚至还用着齐铭先前的东西。 可是带着简凝进了这里，他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只现在也不是能在乎这些事的时候，他拿了蒋毅一直帮他收拾着的药，又拉过简凝的手来看。她手上血肉模糊，而且里面还沾染了不少的灰，这样直接上药肯定是不行的。 这必须要先用水清洗一下。 可那样肯定会非常疼。 周长瑾有些犹豫。 可简凝却看着他那还不断冒血的伤处有些骇然，这么多的血，会不会让周长瑾因失血过多而死？脑海中有了这个念头，可简凝并没有想到若是周长瑾此刻死了，说不定大齐皇室的人就可以免除一死了。 她下意识就道：「你的伤比较重，别管我，你先去处理。」 周长瑾一愣，继而也不敢说什么，只扬声叫了蒋涛蒋毅。这两人真的是二傻子，之前屋里的动静他们其实听见了，即便离得远，听的不是特别真切，可两人却直接误会了。 还以为如今周长瑾是得了大权，所以决定任性一回了。 因此等到两人听了周长瑾的召唤，匆匆赶来，看见屋里的景象时，便整个儿呆住了。这屋里哪里像是亲亲我我后的模样，这分明是狠狠打了一场架，更甚至是看着那些血，就感觉有人快要死了一样。 而当看到周长瑾捂着胸口，手上满是血后，蒋涛蒋毅都明白，这马上要死了的人是自家主子。蒋毅忙去拿药，又立刻冲外面吩咐请太医，而蒋涛却是完全没了之前面对简凝的笑脸模样，他翻脸不认人，看着坐在床沿的简凝，脸上直接露了杀气。 周长瑾却在此刻吩咐他，「蒋涛，去打一盆清水来。」 蒋涛不动，只怒看着简凝道：「主子，是不是这女人伤的您？您坐着别动，小的帮您杀了她！」 气极之下，也不说什么和惠郡主了，直接喊起了这女人。 周长瑾才是气，他怎么有这么一个没眼色的手下。他抓起一边茶盅就砸了蒋涛的手，「出去，打一盆清水来！」 蒋涛停下脚看过来，神色里却又是委屈又是着急，「主子，这女人想杀……」在周长瑾一瞬间彻底冷下的眼神里，蒋涛的话没说完，慢慢收回了肚子里。 他只能憋屈的出去打了一盆清水来。 周长瑾此刻只能用一只手，一面任由蒋毅给他先做简单处理，一面却是用帕子湿了水，轻轻拿着湿帕子去擦简凝的手掌心。那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擦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生怕一不小心珠宝打碎，会损失巨大似得。 第三十九章 蒋涛看着，都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和惠郡主都要杀主子了，主子还这么小心翼翼对她？ 主子脑子里是有坑吧！ 蒋涛气得，在这儿不敢发作，只恨得紧握了拳头。一握就握到周长瑾帮简凝擦好了手，又上好了药，吩咐他给简凝包扎时候，他才想松开手。结果发现握得时间太久，手指头都伸不开了。 「我自己来。」简凝说道。 简凝这边包扎好，周长瑾的伤处也被蒋毅大致处理好了，而这会儿太医也被侍卫给提溜了过来，自是又忙着给周长瑾检查了一番。 最后老太医虽然看不上周长瑾这样的乱臣贼子，但本着为人医者的心，还是道：「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啊，要是再偏一点点，你可就等不到我来了！」 老太医心里不住的道：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蒋涛不敢和周长瑾生气，也不敢怎么了简凝，但是对着老太医，他可就不用忍着了。当下也不管手指头能不能伸开了，直接对着老太医挥了挥拳头，「老东西，你说什么呢，你那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听出你满满都是遗憾。怎么的，你还希望主子被刺中要害啊！」 他一面在吓唬老太医，一面却瞪向了简凝。 周长瑾这会儿压根不理他，对简凝道：「走，我带你去见齐钰。」 简凝心里也有些恍惚。 她刺向周长瑾的时候，原本真是想杀了他的，可是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觉得手一抖，她就偏开了。现在想想可真是惊险，若是她的手没抖，或者抖过了，那周长瑾，现在可就是死人了。 简凝心中不由升起一抹庆幸，可是这感觉一闪即逝，她并没能抓住。而紧跟着周长瑾的步伐，她也很快来到了冷宫，因为齐铭也是被关在这里的，周长瑾就让她先去另一处宫殿。 等她被人领走了，周长瑾才吩咐人开门，对着里面道：「齐钰，听说你想见我？」 饿了整整一天，又和齐铭打了好几次，此刻齐钰靠在石柱上，已经是有气无力了。可是周长瑾的声音响起，他却依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就坐正了身体，冷冷看向外面。 而一直躺在地上装死人的齐铭，也紧随其后坐了起来，他却是抢在齐钰之前就忙爬起往门口走，「小舅舅，小舅舅您放朕出去吧！朕求求您了，就算看在母后的面上，您也放朕出去吧！」 他真以为周长瑾此刻心情好么？ 周长瑾现在正愁没处发火呢，齐铭才到跟前，他便抬脚，狠狠一下把人踹了出去。即便这一下让他伤处一痛，似乎又有血涌了出来，但他依然没后悔。 不去管齐铭，他看向齐钰。 即便对他此刻的姿态非常厌恶，但周长瑾依然压下了情绪，道：「怎么，我来了，你却又不愿意见了？」 齐钰冷冷道：「裴瑾，阿凝呢？」 周长瑾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就又道：「那天我去找你，你书房里还有人吧？是阿凝吗？」 之前周长瑾的确希望齐钰能发现，甚至他希望齐钰会误会，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若是齐钰误会了，又会对简凝如何呢？ 虽然不知道简凝心里在想什么，但周长瑾莫名觉得不安。 他看着齐钰，觉得这样的聪明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些。他道：「和惠郡主此刻正在等你，你要去见她吗？」 齐钰猛地爬了起来，「她在哪儿？」 周长瑾看着他，道：「你想去见她不是不行，但是你最好要明白一点，那就是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被齐铭念叨了许多次绿帽子，齐钰不是不在意。 此刻周长瑾这样在乎简凝的话一说，他之前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怎么，你怕我伤了她？我倒是想知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之前孤男寡女在屋里，又到底做了什么？」 突逢大变，又被和齐铭关在一处听了许多，齐钰已经失去理智了。 周长瑾对此却没有丝毫同情，他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语气一瞬间变得阴森森，「你不听我的话也没事，我甚至并不会杀你，只把睿王妃和你妹妹……可杀了她们，是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虽然周长瑾的话没说完，但齐钰不傻，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瞳孔骤缩，恨道：「裴瑾！你这个畜生！」 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简凝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而门外的齐钰，也从脚步匆匆突然慢了下来。 近乡情怯。 那个人就在门里，可他却突然不敢去见。 怕啊，如何能不怕。 裴瑾那么在乎阿凝，莫非阿凝不是被骗，阿凝是喜欢裴瑾，所以故意来骗他？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去裴瑾别院的那日，阿凝也在，甚至她和裴瑾，在书房里单独待了许久！ 齐钰突然抬起头。 他眼圈已经红了，而即便抬了头，也依然有泪水从眼角滚落。 门外没了动静，简凝再是忐忑，也依然鼓足了勇气踏出了门。她做错了事，她是大齐皇室的罪人，也同样对不起齐钰，害了齐钰。 她一眼就看见齐钰了。 他似乎瘦了很多，穿了件看不出颜色的袍子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天，在她出门时，他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再之后，她就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他在哭吗？ 简凝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可到了此刻，她却没脸迎上去。 齐钰原以为抬头就能把眼泪憋回去的，可没想到不仅没有憋回去，反倒是却是越来越多了。他不再撑着，到底低下头，就着廊下光亮去看简凝。 简凝背光而站，他只能看到夜风吹起她的裙角和头发。 不仅仅是披在身后的头发，还有垂在两侧的，甚至额前鬓角，甚至还有头顶。尽管看不见脸，但齐钰依然发现了简凝的狼狈。 他控制不住的一个箭步冲到前方，看清了简凝的模样，「阿凝……」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简凝浑身狼狈的模样，「阿凝，你怎么这副样子，裴瑾他……他欺负你了？」 简凝微怔。 周长瑾欺负她了？ 明明，是她差一点点要了周长瑾的命。 她没办法违心的说是。可……可周长瑾又的确骗了她，利用了她。 恨当然是恨的，人都有远近之分，周长瑾的确救过她帮过她，甚至真的喜欢她。可那又怎么样，也正是他，让她的外祖母，娘，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从昔日皇室中人，变为了今日的阶下囚。 想到娘担忧的要把她送回成国公府的模样，简凝就愧疚难当。 即便她知道周长瑾身世，知道他的本事，可若不是因为她，她不会有这些愧疚。她甚至会因为他的身世，而不会怨恨责怪于他，毕竟他有足够报复的理由。 简凝闭眼，狠狠眨掉眼中的泪，「是我眼瞎，错认了他！」 齐钰只觉得心都疼了，他忙上前一步，握住了简凝的手，「阿凝……你……」他话音一顿，托起了简凝的手，「手受伤了？」 他正好握住简凝受伤的手。 虽然简凝忍着疼没出声，但他却先感觉到了。 第四十章 「没事。」这点疼，于简凝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离得近了，她看清了齐钰此刻狼狈憔悴的模样，后悔自责的犹如心上被人拿针一下又一下的刺着，细细密密的疼。 「三表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若不是她，齐钰怎么会落到周长瑾手里？ 齐钰纵然方方面面都不如周长瑾，可至少他不会那么蠢的相信周长瑾，不会听周长瑾的话自己走入棋局。就算周长瑾造反占领了皇宫，齐钰至少还可以在外，他有自己的手下，而一旦周长瑾造反，成国公府自然也会追随齐钰。 毕竟齐钰也是大齐正经的皇孙。 而不是像现在，他被关在宫里，她救不了他。 就算祖父他们不愿意听命于周长瑾，也没人可以效忠。 齐钰松开简凝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带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情绪，「阿凝，不怪你，这事儿若说错，我也有错。是我蠢，我轻信他人，太过激进，所以才落到现在的田地。」 简凝哭道：「可若不是我，你不会失去判断能力……」 简凝说的是实话，可齐钰知道，他自己说的也是真实存在的问题。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要知道这不是简凝故意的，他又如何舍得去怪她，明明他自己也有错，明明简凝已经自责成这样了。 真要怪真要怨，也只能怪自己。 怪裴瑾！ 他拍了拍简凝的后背，道：「阿凝，我们进去说。」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而跟着门也被紧紧关上了。 远处看着这边的周长瑾面色平静，可跟在他旁边的蒋涛蒋毅却都已经青了脸。他们真是没想到，一直喜欢他们主子的和惠郡主，今儿个是不仅要杀了主子，还正大光明在主子眼皮底下给主子戴绿帽。 偏这种行为他们都气死了，主子却不为所动！ 蒋涛冲动道：「主子，小的去杀了齐钰！」 蒋毅一听，也忙凑上来，虽没说话，但意思却明显。 周长瑾摇了摇头，道：「你们看着这边，等凝……和惠郡主出来，通知我。」 蒋涛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心疼了，「主子！您……」 周长瑾抬手，挥了挥，转身大步走了。 只看着他的背影，蒋涛总觉得有几分悲怅。 及至看不见他的身影了，蒋毅才轻轻碰了下蒋涛，低声道：「大哥，主子这是为什么啊？就这么喜欢和惠郡主，喜欢到这种程度？」 冷静下来，蒋涛倒是多想了点儿。 他犹豫着道：「主子，怕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和惠郡主？」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蒋毅不解，脱口就道：「主子只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他的。」 可这也的确是伤到了和惠郡主。 他皱皱眉，突然福至心灵，「主子会不会还骗了和惠郡主？」 按正常情况来看，和惠郡主就算喜欢主子，也不该同意主子做出如今的事儿。这可是为了一个男人出卖整个家族，和惠郡主怎么看也不像这样的人，所以这才是她生气，提剑夜闯皇宫的原因吗？ 蒋毅理解了蒋涛的意思，道：「可这事儿不骗也不行吧，不骗，和惠郡主怎么可能同意主子拉下齐铭，自个儿登基？但对和惠郡主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好，主子喜欢她，她照样可以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甚至主子不是已经说了，对大齐皇室女眷网开一面？」 蒋涛看向那紧闭的房门，不确定道：「可要是，和惠郡主本就不喜欢主子呢？」 这……不会吧？ 蒋毅也看向那禁闭的房门。 蒋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错，这看起来和惠郡主像是喜欢齐钰的，而自家主子，似乎只是单相思。若真如此，和惠郡主做的一切就能有合理的解释了。 而他家主子，似乎也不那么可怜了。 明明喜欢人家，却还做出这样的事，如何得到人家的心？ 人家恨他还差不多。 屋里，简凝也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了齐钰。 得知周长瑾的真正身份后，齐钰非常震惊，「他居然姓周？」 简凝点点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住齐钰的手腕，道：「三表哥，我救你出去。」 齐钰问道：「怎么救？」 简凝道：「你挟持我！」 用阿凝来威胁裴……不，周长瑾？ 齐钰想也没想就摇了头，「不行！」 齐钰的拒绝让简凝意外。 「为什么？」她目露不解的看着齐钰，「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怎么可能不想。 时时刻刻都在想。 可若是要他挟持简凝，用周长瑾对简凝的喜欢来做威胁，齐钰觉得他做不到。护不住阿凝是他无能，可若再利用周长瑾对阿凝的喜欢来保全自己，那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何况，还有娘和妹妹。 周长瑾刚才的威胁还犹在耳边，他若是真的利用简凝离开，娘和妹妹怎么办？还有爹，爹即便远在江南，现在肯定也已经知道京中的事了，他逃走，他们不就都落到周长瑾手里了吗？ 至于利用简凝来换取…… 一来，齐钰根本不知道简凝在周长瑾心中的地位，他不敢冒这个险。二来，简凝是他喜欢的人，不是他拿来利用，拿来保全自己和家里的人，他做不到利用自己喜欢的人。 齐钰反手握住简凝，问道：「阿凝，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周长瑾要报仇，有没有对齐家人动手，姑姑还好吗？我娘还有姗姗，她们都还好吗？」 身为男儿，对大齐如何从前朝手中夺得江山的事，齐钰知道的要多些。因而，他并不认为周长瑾会放过大齐皇室女眷。 简凝老实说出从安平公主那得到的消息，「我娘说，周长瑾答应不动齐家女眷。」 言外之意，那肯定是不会放过齐家男人了。 「三表哥，你留在宫里太危险，听我的，先出去吧！」简凝担忧道：「现在宫里被周长瑾占领，宫外大表哥没经过事，剩下又都是女眷，你不出去，她们没有中心骨，个个都惶惶不可终日。而且你不在，就算有忠于大齐的文臣武将，群龙无首，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他们需要一个领头人！」 「三表哥，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天下彻底易主吧？」 「就算要易主，也不愿齐氏一脉，沦为阶下囚、甚至直接被杀吧？」 周长瑾想要报仇，做出现在的一切无可厚非。 可是她虽不姓齐，娘却姓齐，齐氏一脉是她的亲人，也是她害得齐氏一脉落到如今地步，立场不同，她不得不站到周长瑾的对面。 周长瑾报仇，为了已经死去的人。 她站到他对面，也是为了护住她在乎的人。 从最初，太-祖皇帝灭了大周夺得江山开始，她和周长瑾，便注定了有仇。 周长瑾是喜欢她，可却仍然利用她，仍然坚定他的计划，便足以证明，这份喜欢并没有很重要。简凝当然不会因此怪周长瑾，毕竟她对周长瑾也没付出什么。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了齐钰。 不管挟持她能不能救出齐钰，至少她努力了一把。 若是不努力，齐钰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而若最后失败，她也绝不会抛下齐钰，独自苟活。 第四十一章 再则，齐钰若是真能逃开，便是不能彻底夺回大齐江山，至少有一个可以抗衡的力量，至少可以跟周长瑾谈谈条件。哪怕从此要被逼到躲在大齐最荒凉最贫瘠的地界，只要能把家人都接出来，也未尝不是好事。 齐钰知道，简凝的话有道理。 可是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问道：「那你呢？安平姑姑呢？还有我娘和姗姗，你们这些人怎么办？」 即便他运气好逃走了，可却未必能把简凝也带走。 而就算能把简凝带走，可简凝能放得下安平姑姑吗？能放得下简冰和简成佳吗？周长瑾答应放过大齐的女眷，前提应该是和简凝有关吧，若是他带走了简凝，周长瑾的这些话还算话吗？ 若是他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怎么办？ 那样，即便他能联络到忠于大齐的文臣武将，即便能把之前部下的暗桩都调出来用，甚至即便能斗得过周长瑾，可所有的亲人也没有了。 齐钰的个性，实际上有些优柔寡断。 平日可能不大看得出来，但到了此时此刻就明显了。 他要顾虑的太多，可以说他重感情，也可以说他胆子小。 他不敢，即便他知道简凝说的有道理，即便他知道不离开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到底是拒绝了简凝，「若是周长瑾说话算话，便是要了我的命也没事，只要你们能好好的，要我一条命我们还赚了。」 简凝没想到会得到齐钰这样的答案。 她的眼泪早已经干了，静静看着齐钰，许久许久，也没再说出话。 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周长瑾。 大齐，这是真的没人了。 本就子嗣不丰，如今连唯一可以扛起大旗的齐钰，也连试都不肯试。 可简凝却也没办法怪他。 他虽不肯试，可却也勇敢送出了自己的命。 简凝的嗓子眼像是蒙了尘，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齐钰感觉得到简凝的失望，他猛地抓紧了简凝的手，可张了张嘴，最后却是道：「阿凝，你快回去吧，不要待在公主府，去成国公府，周长瑾再如何，也不敢动简家的。」 简凝静静道：「好。」 齐钰在乎的是睿王妃和齐姗，她定然要想法子护住她们。 至于齐钰自己，简凝总觉得，她若是去求周长瑾，周长瑾会放过齐钰。 有一丝愧疚快速在心头滑过，简凝没在意。 齐钰不敢看简凝，低着头，很久很久，声音有些瓮，「阿凝，你会喜欢上周长瑾吗？你会嫁给他吗？」 齐钰的话，存在深一层的考量。 简凝却没多想，她在齐钰话声刚落时就摇了头，道：「若是他要杀你，我陪着。」 齐钰大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简凝看着他，虽平静，但眼神却坚毅。 不管齐钰此刻做什么选择，他落到如今，她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既然这辈子不能一起走下去，那就一起死，也挺好。 齐钰受了这刺激，突然脸色大变，他紧紧攥着简凝的手，几乎咬着牙控制了颤抖道：「阿凝，你说真的，你不后悔？」 简凝不知道她此刻对齐钰是喜欢多些还是愧疚多些，但她却知道，若齐钰真的死了，她决不会独活。虽然简松临的事儿伤了娘，可娘还有简冰和简成佳，没了她的确会伤心一段时间，可为了弟弟妹妹也很快会振作起来的。 但齐钰，已经是她推卸不掉的责任了。 简凝郑重的点了头。 齐钰道：「好，你助我逃走！」 「什么？」简凝没想到齐钰突然改主意了。 齐钰脸上却慢慢有了笑意和坚定，他道：「我不怕死，你也不怕死，既如此，为什么不试一试。」 哗啦一声响后，门被打开，两人迈步出来。 远处蒋涛蒋毅看了，不免觉得两人的姿势和距离都有些怪，还不等两人看出来，齐钰已经一手拿着碎瓷片抵在简凝的脖颈，另一手抓住简凝的手臂，大声对这边道：「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蒋毅惊道：「大哥，齐钰挟持了和惠郡主！」 蒋涛顿时一惊，吩咐道：「快，我在这看着，你赶紧去回禀主子！」 蒋毅匆匆跑走，蒋涛却摆着手看向齐钰，即便心中知道两人做戏的成分大些，可因为周长瑾太过在乎简凝，蒋涛并不敢慢怠。 他尽量让声音和缓着道：「睿王世子，有话好好说，您这样是何必。和惠郡主别的不说，那可还是您的亲表妹呢，若您真的伤了她，您自己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吧？」 齐钰此刻就已经不好受了。 他怕伤到简凝，那抵在简凝脖颈的碎瓷片便因手抖而轻轻颤动，可也正因为此，简凝的脖颈已经伤了。 简凝却不管这些，小声道：「别理他，继续往前走。」 简凝是笃定周长瑾不会看着她死，可齐钰看在眼里，不免就有些酸。简凝之所以这么自信，那自是因为知道周长瑾的心意，即便这只是周长瑾单方面的心意，齐钰也依然心中不快。 周长瑾得到这消息时，胸口的伤刚第二次包扎好。 他顿时就胡乱把外袍一披，大步向外走去。 蒋毅紧跟其后，到底小声道：「主子，他们许是在做戏。」 周长瑾又何尝不知道。 但他仍未说话，只步伐越来越大。 即便是做戏，他也不想简凝被伤到。 等到看见简凝的时候，齐钰已经挟持着她到了宫门口。 周长瑾眼尖，自是发现齐钰手中碎瓷片上已经沾了点点血迹。他心中又怒又气，怒齐钰居然真的下得去手，气简凝居然半点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齐钰看见周长瑾，情绪更激动：「周长瑾，放我走，若不然我杀了她！」 周长瑾沉着脸，眸色深深，「你放开她，我放你走。」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做了决定。 齐钰意外，可下一刻却更是恼火，手上一抖，简凝便在周长瑾眼皮子底下脖颈上又添了一道伤。周长瑾大怒，手已经摸到了一边蒋毅身上的佩剑。 简凝心中顿时一慌。 周长瑾到底没立刻出手，而是对简凝道：「你留下，我放他走。你若是要跟他一起走，那我这剑，怕就是要不听我使唤了！」 简凝强自镇定着不吭声。 齐钰却气得想要开口。 简凝悄悄拉了下他的衣摆，低声道：「三表哥，你先走。」 齐钰最初连利用简凝都不肯，此刻又岂会丢下她自己走。 他不理简凝，抬头怒视周长瑾，道：「你想都别想！你要杀就杀，我是不会丢下阿凝的！」 周长瑾眼神一凛，猛地抽出蒋毅的佩剑。 剑影一闪，寒光乍现，他飞快出剑。 齐钰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手背便传来刺痛。下意识松开手，紧紧捏在手中的碎瓷片便「啪」一声掉落在地。他迅速收回手，另一只手却拉着简凝，随着他的脚步踉跄后退了两步。 简凝的心提到嗓子眼，被齐钰带动往后时，只觉呼吸都要停了。 「三表哥，你没事吧？」而才一站稳，她便急急喊出声。 「没事！」齐钰快速答了一句，顺势拽了她就要走，「我们快走！」 第四十二章 只两人才一转身，身后便有一阵疾风袭来，寒意逼近，齐钰停下脚，动都不敢动。而方才周长瑾手里拿的剑，从他鬓角擦过，随着力道又前行一段，在他面前落了地。 他慢半拍伸手在鬓角一抹，入手黏湿，带了淡淡的血腥味。 简凝面色苍白，却态度坚定的拉开了齐钰的手，「三表哥，你先走！」 话落转身，以手张开，挡在齐钰面前。 齐钰声音干涩，「阿凝……」 「走！」简凝只说了一个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简凝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微敛了眉目的周长瑾，之前心中飞快闪过的愧疚猛地窜上心头。 她闭了闭眼，道：「我会护住四舅母和姗姗的，你不要让我失望。」 简凝语气沉重，齐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种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还能死死抓住小情小爱的时候了，国之不国，何以安家！ 他要护着的，兴许不是大齐的百姓，却一定是齐氏一族的血脉。 齐钰几乎要哭了，他努力瞪大眼睛，死死咬住牙，将这一波几乎快承受不了的酸涩忍过。然后突地伸手，紧紧抓住简凝的肩膀，哽咽道：「阿凝，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简凝看着周长瑾，冷静的回应，「我等你。」 有简凝留下来，齐钰并未被阻拦，很顺利出了宫，隐入了暗夜。 而他走后，简凝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长瑾陪着她静静站了一刻，直到突然一阵风，将简凝的头发和衣袍全部吹了起来，周长瑾看了眼她单薄的肩膀，几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简凝下意识想要后退。 周长瑾看着她，原本冷凝的一张脸上，突然扯出了一抹笑。 一抹带着自嘲的笑，他呵呵道：「你会护住睿王妃和齐姗？」 简凝说不出话。 她不自然的躲开周长瑾的视线，心里一阵阵发虚。 周长瑾却不容她躲避，他伸手掐住简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面对她，「这么自信，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你，是吗？仗着我喜欢你，一面伤我，一面却想利用我？」 简凝心中的愧疚排山倒海袭来，可这愧疚却不仅仅是对周长瑾一个的。 她躲不开，又被他逼着，干脆迎上他，「那我该怎么办？任由你杀了他们吗？」 周长瑾冷道：「他们不该死吗？」 大周被灭，死了多少人，难道他们都该死吗？ 他身为周室子孙，难道不该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吗？ 不过是血债血偿罢了！ 简凝道：「可外祖父已经不在了，甚至舅舅也不在了，你要报仇的人不是他们吗？他们都不在了，你已经夺得了皇宫，甚至即将彻底掌控大齐，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那些无辜的人？」 齐铭她可以不管，齐钰呢？四舅舅呢？ 二舅舅家的大表哥，还有大表哥的儿子，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尤其是，周长瑾如今能走到这一步还是利用了她，她又岂能眼睁睁看着！ 简凝吸吸鼻子，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肯流出来，「你喜欢我，喜欢我就是利用我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已经变成了大齐的罪人！是，你有做这一切的理由，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亲人被你杀死。他们是你的仇人，可却是我的亲人啊！」 四舅舅是外祖母养大的，自来疼她。 大表哥虽然不是外祖母的亲孙儿，可对她这妹妹却也不差。 齐钰，这更是两辈子都喜欢她都对她好的人。 还有外祖母，还有娘，还有四舅母，齐家这些女眷即便被免于一死，可却要面临死了丈夫和儿子的噩耗，却要变成一门寡妇，以后的漫漫长生，她们又如何受得了？ 简凝不哭反笑，她道：「没错，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利用你。若是你不愿被我利用，你大可以杀了我。」 若是真的死了，她也不必承担这样的愧疚了。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周长瑾原是在气头上，可简凝说了这番话后，他的怒火却奇迹般消了大半。 设身处地的一想，他不得不承认简凝的为难。 是啊，他要杀的是仇人，可那些人却是简凝的亲人。 而尽管他最初的确可以做到夺回属于大周的一切，可他也确确实实是利用了简凝。他突然有些后悔，他不该走这条路的，可这是最好走也对百姓最好的一条路，而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又如何会知道，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上简凝呢？ 这个女孩儿，原本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即便他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可却并没有撼动他的决定分毫。 谁能想到，最后他会喜欢上她。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定然不是她小时候，那会儿即便知道她芯子里不是个小娃娃，可看长相，也喜欢不起来。 而后来…… 是她越长越漂亮，问他是否长夜漫漫，觉得难熬时？ 又或者，是她出现在他梦里，让从不曾近过女人身的他，突然想要女人时？ 还有，是她遇到个简松临那样的爹，担心她难过，承受不住时？ 还是前段时间，当她发现简松临养外室，而她很可能是外室女，彻底崩溃时？ 不知道！ 不知不觉就放不下了。 不知不觉，她在他心里就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他不是没有为难过，因为在乎她，他甚至已经决定放齐钰一条生路。 可因为喜欢她，要放过齐家所有人吗？ 周长瑾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他办不到。 若不是靠着报仇复国这样的信念，他也许根本活不到现在。 成王败寇，他放过齐家女眷，放过齐钰，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她——他也要！ 不肯怕什么，抢过来！ 她若是想要护住亲人，总得要付出。 甚至说的难听点，赎罪。 有人赎罪，他才能有理由放过一些人。 若不然，他何须放过齐家女眷，何须放过齐钰？ 周长瑾松开简凝的下巴，拉起她的手，「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那最好，你乖乖待在我身边。若不然，不仅是齐家男儿，便是齐家女眷，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简凝面色微变，眼神里也有诧异闪过。 周长瑾突然对她一笑，可那笑里却带着简凝陌生的恶意，他道：「对，我是在威胁你。究竟是想让齐家女眷陪着一起死，还是保住齐家女眷，你自己决定。若是想保住她们，若是想见到你外祖母，你最好听话些，乖一些。」 简凝被周长瑾带回了寝宫。 可才一进去，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拉了简凝出来。 蒋涛守在门口，纳闷道：「主子，怎么了？」 周长瑾道：「尽快将这里收拾一遍，之前齐铭用的东西统统扔了，换上新的！」 蒋涛微愣，想到什么又忙立刻应下。 「我带和惠……」周长瑾突然停顿，而后道，「今晚，我带简大小姐去外面别院住，你不用跟着了，你亲自往简大小姐的母亲处走一趟。就说，简大小姐想要留在宫里陪伴外祖母，另外——告诉简大小姐的母亲，让她好生准备了简大小姐的嫁妆。」 第四十三章 准备嫁妆？ 一直沉默的简凝惊诧开口，「你想干什么？」 周长瑾扭头看她，不紧不慢的道：「你若是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我也不介意。」 这是确定不放过她了？ 简凝心中怒气顿生，脸上便也带出了几分。 可还不等她开口，周长瑾竟直接松开了她的手，「你若是不乐意，现在就离开也可以。那我就先把睿王妃和齐姗的人头，送到你家里如何？外面若是没有马车等你，说不定她们的人头会比你早一步到，兴许你到家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周长瑾说的云淡风轻，蒋涛却已经目瞪口呆。 而简凝更甚，她气得胸脯不断起伏，最后也只能咬牙骂一句，「疯子！」 周长瑾置若罔闻，迈出一步后，没回头，只往后伸了手。 简凝看了一眼，大步越过他，走在了前面。 简凝是骑马而来，即便是林贺跟着来了，也依然是骑的马。更因为他追上来时简凝已经进了宫，他左等右等等不到，只能先回公主府给安平公主送了信。 而等他再次赶过来时，倒正好撞上简凝和周长瑾出宫。 因不知马车里的人是谁，他第一时间便尾随了蒋涛上去。 马车虽行的快，但却很稳。 车内点了油灯，灯下周长瑾手持玉瓶，从小小瓶口内取出乳白色的药膏。抬头，对着简凝晃了晃手指。 简凝不愿理他，扭了头看向一侧车壁。 修长雪白的脖颈上留了淡淡血迹，颜色已经转深，但衬着如凝脂一般的皮肤，看起来却让人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爱。 周长瑾原是坐在她对面地下的小杌上，见她如此，便索性起身坐到她身边。简凝随着本能想躲，周长瑾却不由分说，伸手揽了她的肩。 两人之间，周长瑾是无所畏惧，简凝心里却牵挂重重。 因此自然而然的，她就落了下风。 她僵着身体不动，周长瑾一点一点，在她被割伤的地方抹药膏。每抹一下，心里对齐钰的恼火就多出一分，这可是脖颈！会不会留疤，难不难看都还是其次，这可是稍不注意，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瞧着简凝的冷脸，他又硬咽了下去。 喜欢这个事儿非常不讲道理。 他喜欢简凝，即便她是仇人的外孙女，即便她利用他，不喜欢他，他还是喜欢。还是想留她在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看她。 可她呢？ 她喜欢齐钰，那想来，即便今日齐钰是真伤了她，她也不会怪。 就像他，胸口处依然隐隐作痛，可他愣是没怪她一下。 周长瑾停下手，看着简凝被齐钰不小心割伤的地方全都上好药了，拿了帕子出来，慢条斯理的把手指擦干净。再转头，简凝依然保持着原先看着马车壁的姿势，像是永远都不会转头看他一眼似得。 周长瑾突然就叹了口气。 强扭的瓜不甜。 何况他们之间，原就隔着山长水远。 可真的放她走吗？ 周长瑾闭上眼，原本坚定要留简凝在身边的心，慢慢出现波动。 如果她真想和齐钰在一起，如果他们能离开京城，一辈子不要回来……光这么一想，周长瑾就觉得心里像是失重一般，猛地往下一沉。他有些慌乱的睁开眼，下一刻，马车剧烈颠簸，整个车身猛地往下坠去。 周长瑾想也不想，第一时间拉了简凝护在怀里。 有寒光从外逼近，因马车下坠两人被甩向车前，周长瑾一手护着简凝，因没找到趁手的兵器，他直接伸了左手去挡。 是刀剑砍入肉里的声音。 简凝虽习武，可自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突发事件，因此直到此刻才猛地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小舅舅！」 这一声小舅舅，喊得周长瑾动作停顿一瞬。 虽然左手背更疼了一些，但在这一刻，他却忍不住心里一暖。 「我没事！」他沉声回应。 收手抬脚，猛踢一脚出去后，他带着简凝滚落到了地上。 虽然有复国的计划，一步步也走到了近前，可到底前些年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周长瑾不习惯摆排场，不习惯身边有很多人跟着。今儿晚上又是临时带简凝出来，蒋毅留在宫中，蒋涛被打发去见安平公主，因此他身边只有个马车夫。 倒是不知，这马车夫什么时候竟然换了人！ 许是在马车里，他一心想着简凝的伤，一心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疏忽了，叫人钻了空子吧！ 周长瑾想着这些，动作却非常利索，他丝毫没有留下来应战的打算，带着简凝在地上滚了两圈，便拽起人隐入了一边的暗巷。 「人呢？」 「往那边去了！追！」 暗夜里，这声音近在耳边，而紧跟着，急促的脚步声也慢慢靠近。 小巷不长，且中间还分有岔路，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跑不快，因此此刻正藏身于一处岔路口。周长瑾在前，不顾伤势，左手将简凝护在身后。这突然冒出来行刺的人不知道是谁，但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缺忠心的人，既然忠心，那他们必是有想置周长瑾于死地的心。 周长瑾不止是手，他胸口也受伤了。 别说还要护一个人，就只他自己一个，真对上也未必能活。 简凝的心「咚咚」乱跳着。 她知道，只要她伸手一推，或者干脆发出点儿声音，周长瑾就死定了！ 可她张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而伸手抓住周长瑾后背衣裳，却也无论如何推不出去。 简凝咬住嘴唇，死死咬到口中都有了血腥味，却仍然做不到。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周长瑾低声道：「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简凝低头，眼睁睁看着周长瑾手背上的血滴到了她的裙子上。虽然是晚上，可皎洁月光在上，看不出鲜红，却能看得出黑。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长瑾已经摆出要冲出去的姿势，简凝终于松了已经被咬破的下唇，没有推人，反倒是用力将周长瑾往后一拉。 只要周长瑾冲出去，就一定会有死伤。 那行刺的人若是忠心之人，简凝又岂能眼见他们丧命。 而他们人多，周长瑾冲出去，简凝也不想看到他被杀。 她这么用力拉过周长瑾，没给他诧异的时间，立刻道：「走！」 当两人于暗夜跑起的时候，周长瑾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简凝是会武的。 简凝不再是累赘，周长瑾即便受伤，想要甩脱后面的人却也容易。两人在小巷里绕了几圈，再度赶到外面大路上时，那原先载他们出宫的马儿还在。周长瑾上前解开马车套，一跃上了马，又拉过简凝上去护在身前，一甩马鞭，马儿便飞驰出去了。 不到一刻钟，马儿停在周长瑾的别院门口。 简凝先跳下马，可跟着，周长瑾却直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蒋涛和林贺一前一后进了公主府，齐姗和睿王妃看的真真切切。 「这么晚了……这么晚了那蒋涛，他为什么还进公主府？」睿王妃面色发白，声音发抖，看着齐姗，眼底露出企盼。 可惜，齐姗说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第四十四章 「还能是为什么，我不是已经告诉您了，简凝和裴瑾之间定然是早就搭上的！如今看来，怕是不止她，连安平姑姑也已经参与其中了！」她面色有些狰狞，语气更是恶毒，「反正于她而言不是坏事，原先堂兄不过是她侄儿，如今简凝和裴瑾勾连，若是答应娶简凝为后，那裴瑾可就是她女婿了！皇祖父和皇伯父都已经不在了，她怕什么，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什么祖宗家法，她像是会在乎的人吗？」 睿王妃不肯信，她不断的摇着头，可身体却是瘫倒在马车上。 「那怎么办？若是安平公主也不能求了，那钰哥儿……」睿王妃还红肿的眼睛里又大滴大滴涌出了泪。 齐姗眼圈也慢慢红了。 怎么办呢？ 爹还没有消息传来，就算有，只怕也是坏消息。 安平姑姑这边肯定是没用了，那难道她要不管大哥了吗？ 齐姗看了眼睿王妃的模样，摇了摇头，若大哥真的有个什么，娘肯定活不下去。她紧皱眉头，很快的终于泄气一般，握住了睿王妃的手，「娘！别怕，有一个人，肯定能救大哥！」 睿王妃眼睛一亮，顾不得哭了，忙问道：「谁？」 「简凝！」在宫门口，简凝可是已经说了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一定会救出大哥！齐姗咬牙切齿的道：「她不要脸，悄悄的和裴瑾有了苟且，更是没了心肝忘恩负义的畜生，帮着裴瑾窃取了大齐的江山。可大哥是怎么对她的，只要她还是个人，她就知道！」 睿王妃愣愣的看着齐姗，她知道齐钰喜欢简凝。 可仅仅是喜欢的话，根本算不了什么啊？ 若简凝不喜欢钰哥儿，钰哥儿的喜欢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倒会遭恶！ 齐姗却不这样认为，她一直认为简凝欠齐钰的，而刚巧在宫门口简凝又一脸歉疚，她就更是觉得理所当然。要不是因为简凝，大哥又怎么会被堂兄招入宫中，若是不进宫，又岂会变成现在这样生死不明？ 再说，简凝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畜生都不如，难不成光窃取大齐江山不够，还要帮着裴瑾斩草除根，把他们这些姓齐的人都杀光吗？ 若真是那样，她死也要拉着简凝一起！ 就看简凝死后，有没有脸面对齐家人！ 公主府里，听了蒋涛的话，安平公主满脸的不敢置信。 疼爱女儿的她，第一时间拍案而起，「你说实话，是不是裴……是不是那姓周的，他强扣下了阿凝！」 看过周长瑾对简凝的在乎，蒋涛哪里敢得罪安平公主。 他一手抹了额头的汗，稍往后挪了一步，恭敬的道：「真没有！您若是不信，改明儿简大小姐还是要回府来的，到时候您亲自问她。」 简大小姐……这称呼让安平公主怔了怔。 蒋涛却一时一刻也不想留下，他恭敬行礼道：「时辰不早了，主子那里还需要小的伺候，您先歇着，回头简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的再来。」 安平公主虽然不信，但却并不敢强硬拦人。 且不说现在简凝在周长瑾手里，就是太皇太后还有她，她们的命也攥在周长瑾手里。 简凝和周长瑾骑马去了别院。 才刚一进上房，周长瑾便脚下一软，直直往地上栽了去。 简凝一路都神思不宁，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怕周长瑾被杀。周长瑾若是被杀了，于她而言，于齐家而言，都是好事！可是那一刻，她却怕，怕本就受伤的周长瑾冲出去后会没有招架之力，怕他被那些本就想取他性命的人杀了！ 这是为什么？ 她在走神，因此没来得及去拉周长瑾，眼睁睁看着他栽在了面前。 下一刻她回神，立刻蹲下想要扶他起来，「你没事吧？！」 别院伺候的下人虽不多，但却个个都极忠心。因为简凝曾在此住过，他们瞧见过周长瑾待她如何，因此虽然担心周长瑾的伤势，但因有她在，却并没有上前挤开她近身伺候周长瑾。 却没想到，她居然没扶住周长瑾。 一名仆妇快速上前，而当她看到周长瑾的手背以及被血泅湿的胸口时，立刻面色大变。不客气的看了眼简凝后，她起身脚步匆匆出去了，片刻功夫，叫来了她的当家男人。 男人是这处别院的管家，进得屋来没看简凝，而是上前架起周长瑾，把人带去了内室。那仆妇紧跟着进门，手里已经拿来了包扎用的白布和治伤的药。只当那男人小心翼翼撕开周长瑾的衣裳，想要给他清洗伤口上药时，周长瑾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主子，您醒了！」管家惊喜喊道。 周长瑾微眨了下眼算作回应，接着转开视线，看向站在这对夫妻身后不远处的简凝。 屋里点了数盏灯，亮如白昼。 简凝满身狼狈，不仅脖颈里有新鲜的血流出来，裙子也被血染红了几片。 周长瑾心头一跳，紧张道：「凝凝，你受伤了？」 简凝慢慢摇了摇头。 她除了脖颈被齐钰不小心割了几个小口子外，并未新添伤口。 周长瑾松了口气，这才狠皱了下眉头，感觉到自身伤处的疼。 管家忙道：「主子，您忍着点儿，小的要先给您胸口的伤上药。」 「不用。」周长瑾说道，轻摆了下手，「你们夫妻先出去。」 让他们出去？ 管家夫妻皆一脸震惊，管家更是忍不住道：「主子，您伤势严重，必须尽快处理啊！」 他们若是出去，身后那小姑娘哪里会处理。这就是个什么都不能干的娇滴滴的小姑娘，见着主子受伤倒地，都不知道紧一步先扶住人的。现在把主子交给她怎么能放心，还不知道回头会怎样呢。 主子的身体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周长瑾却态度坚决：「出去！这里有简大小姐在就可以了！」 管家夫妻见他沉下脸色，心中害怕，只能先退出去。只不过在退出去之前，夫妻二人非常有默契，竟同时看向了简凝，眼中意思明显，就是让简凝好好照顾周长瑾的。 他二人离开，屋里便只剩下简凝和周长瑾。 简凝站着没动，远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周长瑾，虽然这么远看不清楚他的伤势，但是那浓重的血腥味却时刻在提醒简凝。周长瑾伤势严重，又流了那么多血，若是不管他，极有可能会失血而死。 想到死，简凝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周长瑾并没说话，扛过了难以忍受的疼后，他才转头看向简凝。 小姑娘站在不远处，面色冷凝不变，可眼底却暗藏了不安和担忧。周长瑾终于可以确认，在马车上他被砍了一剑时，简凝的确随着本心喊了他小舅舅，这是出自心底的关心。 他不再和简凝别着，主动松了口，「怎么，你真想看我死吗？」 简凝还是不说话，可却咬住了下唇。 她下唇本就伤了，这么一咬，疼得她全身都似乎痉挛了下。 周长瑾眸色一暗，道：「失血过多，是真会要人命的。」 简凝终于抬脚，极慢极慢的走到了床边，她开口，牙齿上已经沾了点儿下唇上的血迹，「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看到你死。」 第四十五章 周长瑾是相信简凝这话的。 他逼她到了如此地步，她心里肯定有过这样的念头。 但这念头却定然也是转瞬即逝，他若真遇到危险，真到了生死关头，简凝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抬手，正好是被伤到的左手，还不曾抬起就疼得又跌了回去。他索性不管了，只道：「你的下唇被咬破了，不疼吗？」 简凝眼里有恼怒一闪而过。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有心情关注这个！ 周长瑾轻轻笑了下，道：「现在这屋里只有你我，若是你真想杀我，我毫无招架之力。只是凝凝，你真的舍得？」 只是凝凝，你真的舍得？ 周长瑾不要脸的问出这句话，简凝脑海里却好像突然炸了一般。她思考了一路的原因，被周长瑾一语道破，是，她不舍得。周长瑾利用她，周长瑾和齐家有血海深仇，他要杀了她的亲人，软禁了她的外祖母，要杀了她喜欢的齐钰，可是她居然不舍得他死…… 这叫什么？ 真是可笑！ 她怎么会不舍得呢？ 简凝面色苍白的后退了半步，跟着突然又脸色涨红，她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因此她猛地拔出了头上的金簪。死死抓着那金簪，她神情有些疯狂的扑向了周长瑾。 周长瑾在她扑上去的那一瞬间闭了眼。 简凝手举得高高的，只要一落下，那金簪就会狠狠刺入周长瑾的心脏。甚至不需要再来第二次，只要一次，周长瑾这条命就彻底没了。 可是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一段漫长的时间。 当周长瑾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简凝颓然的松了手，任由金簪落到了床上。而她也身体一软，蹲下身，跌坐在床边。 周长瑾及时伸手，抓住了简凝的左臂。 他伸出的是左手，没有上过药的左手，虽然手背的血已经不再流了，但因为没有处理过，他这么不顾伤势的一动，立刻又有新鲜的血流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背滑到手臂上，然后滴到简凝的手臂上，衣袖上。 「凝凝，给我上药。」 简凝不为所动。 「凝凝，你再不管我，我真的要死了。」 简凝眨眼，眨出了眼泪，「你去死好了！」 周长瑾不顾疼痛往外倾斜出半个身子，伸手揽住了简凝的脖颈，声音低低的道：「除了齐家女眷，我答应你，放过齐钰。」 这已经是周长瑾最大的让步了。 为了简凝。 这是简凝希望的。 甚至，她希望的更多，她希望周长瑾可以放过整个齐氏的人。 但当周长瑾真的答应，当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知为何，却并不觉得高兴。或许理智上是高兴的，可是心理上却突然觉得难受，难受于周长瑾的态度，难受于周长瑾的妥协。 他就这么喜欢她吗？ 她又有什么好，又有哪里值得？ 她根本不喜欢他，还想要杀了他，他傻不傻啊！ 她不敢去触碰周长瑾受伤的手，只慢慢转头。 周长瑾离她很近，她一转头，两人几乎要面贴面，唇贴唇。她甚至能感觉到，周长瑾呼出的气息非常的烫人。 「凝凝，你也是关心我的，在乎我的，对不对？」 「不！」简凝脱口就道。 周长瑾似乎并不在意，他低笑道：「你不舍得我死，是因为喜欢我，对吗？」 简凝闭上眼，再次道：「不！」 「你的下唇伤的严重，看起来必须用药才行。」周长瑾却突然岔开话题，简凝微愣的睁开眼，下一刻突然被他吻住了。 轻如羽毛触碰的一个吻。 可他却久久都没有离开。 而简凝……也忘了推开他。 最后，周长瑾的伤仍然是管家夫妇帮他处理好的。 伤口终于处理好的时候，他已经虚弱的昏睡过去了。 简凝依然穿着那身带着血污的衣裳坐在一边，不顾管家夫妻犹如带刀子一般的眼神，动都没动一下。夫妻俩是真气简凝了，见她不动，干脆也装作忘了伺候简凝去洗漱更衣的事儿，直接退下了。 简凝靠坐在床尾，到了半夜，也依然没有理清脑海里的一团浆糊。 她喜欢周长瑾？不，她不喜欢，她喜欢的人是三表哥齐钰。她对周长瑾怎么会有喜欢，她只不过当他是长辈，任何一个长辈若是要死在她面前，她都不忍心的。 不说长辈，便是平辈，晚辈，她也一样不忍心。 所以她才想要救下齐氏一族。 可…… 可周长瑾对她所有的流氓行径，不管当时是怎样的态度，此刻想来，她却全都不生气。她坐在这儿，借着留着的一盏昏暗油灯看他，想到的却是傍晚在城外。 他告诉了她成功的消息，她想走，他却说：「在你走之前，可不可以陪我吃个晚饭？」 那顿饭，他吃的很慢很慢。 他送她回公主府，到了府门口，他在马车上有些哀求的对她说：「让我再抱抱你。」 她下了马车回府，却忍不住又跑出来。 他当时满脸都是期待，是以为她改了主意吧！ 他说：「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这辈子喜欢的人只有唯一的一个，就是你。」 他说：「凝凝，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我保证，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他确确实实是喜欢她的。 她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对他有诸多不满，诸多指责。可是站在他的立场，他又何尝不为难，国仇家恨，如何能轻易放下？ 他们怎么会走入这样的死胡同。 她若真是喜欢上他，外祖母和娘，一定都不会原谅她吧？ 简凝向后靠在床柱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凝凝……」床上的周长瑾却忽然低低喊了她一声。 简凝没动，只远远看过去。 周长瑾并没有醒来，他依然闭着眼睛，可面色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又叫了简凝一声，「凝凝，不要走，不要跟齐钰走……」 就连在梦里，他也在想着这些吗？ 简凝终于起身走近，看见周长瑾的脸色，她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探他额头。 滚烫！周长瑾这是发烧了！ 若没发生周长瑾造反这事，安平公主不用管什么宵禁，想什么时候出门就可以什么时候出门。但有了这事，她再是坐立不安，也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出门前往成国公府。 得知她过来之前，荣安堂里陶老太太正在见简明珠和简成贵。 这两个孩子，没见面的时候陶老太太满心恶感，可见了面，看见两人眉眼间都有简松临的影子，陶老太太的心不由自主就软了。儿子是被薛小玉那女人勾走了，可孙子孙女却留了下来，这两个孩子的确是原不该存在的，可这几日两人惊慌害怕，陈娘子又没好好对他们，这番进了府也不曾好生梳洗一回，瞧起来真是又狼狈又可怜。 陶老太太原是摆了冷脸，可两孩子进门就跪下，小小的身子还发着抖，她哪里忍心。 「起来吧！别跪着了！」她叹息道，「这样冷的天，也不怕将腿给跪坏了。」 简成贵抬起小胖手抹着眼泪，听话的爬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简明珠却是给陶老太太又磕了个头才起身，没顾上自己，先帮着弟弟掸了腿上的灰，才抬起哭红肿的眼看向陶老太太，「祖母，我爹……还有我娘，他们人呢？」 昨儿简凝出公主府时，留了信，因此昨晚上陈娘子就把两人送回来了。 一路上陈娘子什么都没说，到了这边因简家主子对他们不在意的态度，下人那边便也没多管。虽然给了吃的和洗漱用的水，但两孩子不肯洗漱，便也没人管。甚至那被打发过去伺候的下人怕冷，还和他们一道缩在屋里，将简松临的八卦说了个彻彻底底。 简明珠到底年纪大些，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可简成贵却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又被薛小玉简松临溺爱着，因此这会儿一听这话，顿时咧开嘴哭出了声，「娘，我要娘……大姐，我要爹和娘……」 便是不算简成佳，陶老太太也已经有五个孙子了，原是不该对简成贵有多心疼的。但瞧着他小小的，又脏脏的，当真是看起来不像家里那五个孙子，陶老太太的心肠就软了又软。 这孩子，是真的可怜。 还不等她开口，简明珠就搂了弟弟，也跟着哭道：「祖母，我爹娘，他们不要我们了吗？」 是啊！那个逆子！ 不要爹娘就算了，连亲生的骨肉也不要了！ 陶老太太心中怒火全转到简松临身上了，再看简明珠和简成贵，便只剩下怜惜，「算了，别想他们了。以后你们就在府中住下，这就是你们的家，其他事儿你们小孩子就不用再问了。」 简明珠正欲说话，外面就传来小丫头的声音：「老夫人，公主来了。」 陶老太太腾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她又来干什么？」 小丫头哪里知道这个，她顿时懦懦着说不出话。 陶老太太脸色一沉，说到底她始终是不信简松临就这么跑了的，只不过抓不住安平公主话中的马脚，因此只能不作声。但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儿子更重要。 「行了，你们先下去。」她朝简明珠简成贵挥了下手，又吩咐下人，「带他们下去，好生给他们洗漱一番，若是他们要什么也不用来回我，只管先给了。」 这是重视的意思了？ 跟着简明珠姐弟俩过来的下人面色微变，忙不迭应了。 陶老太太快步出了屋。 如今安平公主是不会再主动到她面前来了，她想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亲自过去问。 简明珠拉了弟弟慢了一步跟着出去。 昨儿个陶老太太打发过去照顾姐弟俩的，是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三等的丫头，原都是在荣安堂伺候的。只陶老太太不习惯身边太多人，因此这几个都是不得用的，想着这家里就没人喜欢姐弟俩，因此三人只当被打发去做更不讨喜的活儿，哪里能尽心。 可没想到，今儿却一切都变了样。 出了荣安堂，前后无人，那姓王的粗使婆子忙上前一脸腆笑着道：「小姐，少爷，一大早的您二位就赶来了这，这会儿该是饿了吧？想吃什么，只管跟奴婢说，奴婢去厨房拿。」 简成贵正要说话，简明珠捂了他的嘴。 「这怎么敢劳烦。」她看着王婆子，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们不过是下贱人生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能劳动得起高贵的您。」 这话说的，难不成这位新来的小姐想要告自己的状？ 王婆子本就十几年不得用，就算原是个聪明伶俐的，也因为十几年懒散度日而变愚钝了。哪里想得到简明珠不过是趁机敲打她，想以此事做要挟，好叫她日后听话点甚至能忠心才好。她只以为自己好日子要到头了，当即吓得腿一软，竟是直接给简明珠跪下了。 简明珠的脸都绿了。 这府里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下人！ 听见王婆子已经哭着求饶，她气的什么也顾不得了，「行了！快起来！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就拿什么好了，赶紧的！」 王婆子却还不敢起来，「小姐，您不生气了吧？」 不会去告状吧？ 简明珠气得恨不得踢她一脚，「不生气了，赶紧起来，你这是想害我不成？」 她才进府，连府里主子们都还没见全，结果就罚一个婆子下跪，这像什么样？她的确出身不好，一个外室所生的女儿，回到府里都无法真的抬头挺胸做人，居然还敢拿乔罚下人，她除非是不想留在成国公府了！ 如今爹和娘都走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已经暴露，她再没依靠了。 王婆子终于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忙爬起来恭敬行了一礼就往大厨房去了。 简明珠也歇了再和那两个丫头说话的心思，揽着简成贵，一路往昨儿晚上住的地方去了。那原是府里留给简松临和安平公主的院子，左右安平公主是再不可能过来了，他们姐弟都是三房的孩子，陶老太太便打发了他们暂时住过去。 却不想半道上，姐弟二人却和安平公主迎面碰上了。 陶老太太出了荣安堂是直接往简成元书房去了，因此并未走这条路。安平公主到了后却不放心简冰和简成佳，因此便拐了个弯，想去看看两个孩子再去见简成元。 却不想，看见了薛小玉生的两个孩子。 她停下脚，目光只在简成贵身上停了一瞬，便转到了简明珠身上。 看着简明珠和简凝相差无几的身高，眉眼相似的长相，安平公主的心狠狠疼了一下。若是先看到简明珠，她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那么理智，若是她一时刺激真误会简明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该死的简松临！ 安平公主心里暗骂一句，但想到如今简松临过的日子算是生不如死，心里才略好受了些。 她移开视线，抬脚大步往前走。 简明珠也回神，拉了弟弟躲到一边，但却并未跪下。 即便原来她被陈娘子关着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昨晚上也听王婆子几人说了，有人造反，皇上和皇宫都被控制了。安平公主已经不算公主了，而且很快，说不定她还要被砍头，既然如此，她犯不着给安平公主下跪。 安平公主也懒得去计较这个，她大步越过了姐弟俩。 但跟在她身后的林贺却是心中不悦，他蹲下捡起两颗小石子，而后回头，不轻不重的打在简明珠和简成贵腿上。两人吃痛，均噗通跪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安平公主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简成元书房这边，安平公主才一到，陶老太太就急急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事吗？」 安平公主虽然有些烦陶老太太，但简凝是陶老太太的亲孙女，因此便没避着，吩咐林贺去门口守着，道出了今日过来的原因，「阿凝根本不喜欢周长瑾，他身边的人突然跑来让我准备嫁妆，这怎么想怎么不合理。我怀疑他扣下了阿凝，元哥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简成元震惊不已。 他真是没想到，一次一次刷新他认识的周长瑾，居然想要强娶？ 他也不看看他多大了！ 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想娶阿凝？ 他想也不想就道：「我进宫去见他！」 第四十七章 简振安父子三人还没传来消息，简家势力也不在京城，他身为简家未来的当家人，这会儿进宫危险重重。安平公主虽然关心女儿，可却也不愿简成元身陷险境。 只她还未开口，陶老太太已经道：「你疯了！这会儿进宫，你就不怕出事！」 「他不敢对我如何，我是没什么，但他总要顾忌祖父。」简成元冷静道，「再说阿凝是我妹妹，是简家的女儿，不管是什么人想要逼迫她，我都不能看着不管。」 陶老太太急道：「那你也不能不管自己啊！」 简成元道：「没有简家，我又算得了什么？」 他若是不管不问，连自家人都护不住，旁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简家。怕是祖父和爹知道了，也会生气他的胆小懦弱，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护住简凝。 「三婶，您放心，若是阿凝不愿意，我一定救出她！」他说道，抬脚就往外走。 安平公主沉默片刻，到底打算回头再去看一双小儿女，抬脚追了上去，「等等，我和你一起进宫！」 周长瑾并不在宫里。 昨儿半夜他发烧严重，简凝喊了管家夫妻过来，之后蒋涛也来了，还去抓了个太医。周长瑾喝了药，这会儿烧已经退了，只人却还没醒。倒是睡着也像有意识般，一直抓着简凝的手，因此简凝便只能靠在床头，任他抓着这么睡着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蒋涛从外头轻手轻脚进了屋。 周长瑾警醒，就在此时睁了眼，待看到来人是蒋涛后，松了口气。 这便发现手里拉着简凝的手。 他抬眼去看，简凝还穿着昨日已经满是脏污的衣裙。她靠在床柱上，不知是因为睡得不舒服还是因为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也很不好看。 周长瑾朝蒋涛伸出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主子！」蒋涛声音虽轻，但却紧张，「您伤得很重，还是躺着吧！」 周长瑾没答话，只摇了摇头。 就着蒋涛的力气下了床，又弯腰想去抱简凝。 简凝虽然极为疲惫，但此时却不像从前可以安心入睡，周长瑾刚碰到她的那一瞬她猛地睁了眼。在看到碰她的人是周长瑾后，她怔了下，跟着下意识就看向周长瑾胸口。 周长瑾松开手，站直了身体道：「我没事。」 「哦。」简凝声音淡淡的。 周长瑾又问：「你怎么不上床睡？」 简凝没吭声。 周长瑾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歧义，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客房睡。你就在这里靠着，怎么能休息好，你脖颈里还有伤呢。」 可是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走？ 那可是死都掰不开的那种抓。 简凝不愿解释这个，便依然不吭声。 周长瑾并不在意简凝的态度，实际上简凝只是不理他，这比和他硬对着来好太多了。他便道：「你还困吗？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既然醒了，还是不要睡了。 昨晚上她那样从家里离开，娘肯定担心坏了。 可要直接和他提离开吗？ 他会不会同意？ 简凝拿不定主意。 「若是不想睡，那不然先吃点东西吧？」周长瑾道，「这里的厨子知道你爱吃什么，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漱？」 简凝起身，没当着周长瑾的面去揉酸疼的腰，而是眼睛直直看向他，道：「我能不能回家？」 她这话一出，仿佛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周长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一挥手，示意蒋涛出去。 蒋涛其实也想出去了。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和惠郡主这样冷冰冰的态度，自家主子不仅不生气，还一直温柔的问东问西。又是要不要睡觉又是要不要吃东西，若不是面前这人和主子生了一模一样的脸，蒋涛都要怀疑面前的还是不是他家主子了！ 这简直……简直在和惠郡主跟前没半点男子汉气概了！ 难以置信！ 他神色莫名的出了内室，周长瑾看着简凝，往前进了半步，「你还要回去？」 简凝道：「我娘该急了。」 周长瑾道：「昨晚蒋涛已经去和她说了。」 说什么？ 说我要嫁给你？ 若是说这个，娘更该着急！ 周长瑾垂下眼睛，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威胁的话，他也知道说一次伤简凝一次。 可是不说…… 简凝却主动提及，「你真的会放过齐钰吗？」 虽然这话刺的周长瑾心里一痛，但却同时却也是一喜，他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简凝，「你是说……」 简凝伸手推开他一些，下一瞬，跪在了他面前。 「那我能不能求你，放过齐家，六岁以下的男童？」他们还那么小，就因为生来姓齐，便什么都没做就要死，太残忍。可她却也知道，当初太-祖皇帝比周长瑾残忍更多，就当她厚脸皮吧，这话她必须得问，「只要你能放过他们，我愿意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你想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就当是弥补，就当是还债，只要你要。 我就会一辈子对你好。 六岁以下的男童。 当年齐太-祖皇帝连周室刚出生的婴孩也不曾放过。 大周皇室，不止男人，更多的女人也全部被杀了。 可是他喜欢的人跪下求他。 冤有头债有主，便是放过他们，又能怎样？ 二十年后，难道还怕他们也像今天的自己一样，卷土重来造反成功吗？ 不是他小看他们，而是他不会让自己再陷入皇祖父那样的境地。 从此以后，这大周江山，他一定会坐的稳稳的！ 「你起来。」周长瑾沉默许久，伸手扶简凝起来，「我答应你，放过他们，也……放过齐钰。」 简凝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一直没落的眼泪却大滴大滴砸了下来。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周长瑾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片清明的眼底也隐隐闪着水光，「没关系。」 简凝没有用早饭，倒是换了身衣裳。 先前在这边虽然住的时日很短，但当时周长瑾已经明白了对她的心意，因此那几日给她采买了极多的衣裳首饰。简凝怕身上这副模样回去吓到安平公主，便随意挑了一身换上。 周长瑾想要跟她一起去。 虽然简凝已经答应他，只要他放过齐钰和齐家六岁以下的男童就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但或许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即便高兴，可心里总隐隐有点儿不安。怕这一切是一场梦，又或者是他的一场幻想，总要和简凝时刻待在一处，才觉得能心安。 他用没伤的手紧紧握着简凝的手，人也紧挨在她身边。 他这么一副模样，简凝当真是没想到。见过他最开始的一本正经，沉着冷静，也见识过后来他的不要脸流氓行径，但此刻…… 此刻这叫什么？ 简凝觉得，他此刻就像一只哈巴狗，还是特别黏人的那种。 她生不出气，只觉得有些无奈，「你受伤了！」 周长瑾一点儿也不在意，「不过是小伤，没事。」 他是没事，可蒋涛和管家夫妻，那眼神都快在她身上戳出洞来了。 第四十八章 而且，简凝私心里也不放心，她刺周长瑾的那一剑虽然偏了点儿位置，但真的是没客气。而后来晚上遇到刺杀的人，周长瑾手背被砍的那刀也很严重。 她还不曾想好劝周长瑾改变主意的话，周长瑾却已经道：「昨晚是我过份了，岂能只打发蒋涛去说一声，应该我亲自过去提亲才对。」 终究是血海深仇。 周长瑾真不适合去。 即便当年是齐家的错，如今他将要做的事，娘肯定也无法接受。 简凝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我不会威胁她，不会将真相告诉她。」周长瑾以为简凝是担心这个。 简凝的确有话没说，但却并不是这个，见周长瑾始终坚持，她到底没再忍了，「真不需要去，你去见她，不管是于你还是于她，心里都不会好受。」顿了下，她才又继续，「而且我忘了和你说了，我便是留在你身边，也不是嫁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 当真要没名没分的跟着他？ 周长瑾愕然。 简凝自嘲的一笑，她身上流着齐家的血，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只有没名没分隐姓埋名，才能不让齐家蒙羞，而这样对周长瑾也是好事。他个人虽然很有本事，但他能造反成功，底下定然也有前朝的人帮忙，若是知道他娶自己，怕是对他也要有不满吧？ 毕竟，这也是女色误人了。 简凝没有解释，但周长瑾那么聪明，认真一想，又岂会不明白。 他到底同意简凝一个人走了。 蒋涛护送简凝回公主府，进府后简凝才得知安平公主一大早就去了成国公府。她一面打发蒋涛进宫看看，一面忙带上陈娘子，一路又往成国公府赶。 简成元不管不顾的进了宫，陶老太太拦不住，又害怕，因此立刻就去找了程氏和于氏。程氏和于氏都是京中正经的闺秀出身，倒是能理解简成元为什么会这么做，只理解归理解，到底是担心。 因此三代婆媳聚在程氏这里流了会儿泪，便打发于氏赶紧回娘家一趟。 简凝刚从门上人口中得知安平公主和简成元出府了，虽然周长瑾不在宫里，但此时想必不管是大哥还是娘态度都不会好，因此忙又转身想进宫。 于氏恰在此时出府，一眼便看见了她。 「阿凝！」于氏提起裙子跑上前来，「你怎么回来了？三婶刚和你大哥进宫去，说是你被周……」因在门口，于氏话说一半反应过来，忙压低了声音，「周长瑾放了你？」 简凝此时已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她道：「我没事，我答应跟了他，所以他暂时放了我。」 于氏惊的瞪大眼睛，「这么说，他竟真的想要强娶你？阿凝，你大哥说了，只要你不愿意，他一定会护住你。可你……你愿意吗？」 说出这话，于氏的脸不自然的红了。 她心里自然希望简凝愿意。 就算不愿意，也不要说。 周长瑾权势滔天，公公和祖父此时还没回来，若是夫君此时真的和周长瑾对上，想也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于氏虽然喜欢简凝，心疼简凝，但若是和简成元相比，她当然更向着简成元。 这是人之常情，简凝只是一时没想到。 此刻于氏这么一说，她忙道：「大嫂你别担心，我是自愿的。你放心，我现在就进宫，周长瑾不在宫里，我能来得及拦下他们的。」 于氏松了一口气，见简凝急急要走，便只点了点头。 眼瞧着马车越走越远，她静下心来一想，却也觉得若是简凝愿意，这倒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大齐江山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其实人人都知道，周长瑾不愿再屈居人下，虽说他这造反的名声会差些，可就凭他的能力，这江山定然坐的稳当。 即便有人想骂，也不敢正大光明的骂。 他做皇上，又是真心喜欢阿凝想娶，以成国公府的势力，阿凝应该能做皇后。这样看来，阿凝嫁给他反倒比之前嫁给齐铭好多了。 只是…… 先前夫君不是说过，阿凝喜欢的是睿王世子的吗？ 难道夫君是搞错了？ 有可能，夫君只说了一次，她欲问，夫君却又不肯说了。 不管了，还是先把这好消息告诉婆婆和祖母才是。 于氏匆匆出来又匆匆回去，等把这事儿跟陶老太太和程氏一说，两人均露了笑脸。不管怎样，能保住简成元不受伤，这就是好事儿。 「阿凝这丫头倒真是个有福气的！」陶老太太甚至还这么说。 程氏也笑着点头，只才点到一半，脸色就奇怪了起来。 她道：「可阿凝自小在宫里长大，出了这事儿，她应该和周长瑾有仇才是吧？便是不提皇上，就是太皇太后，疼了她十几年，如今可还被软禁在宫里呢。」 若简凝真的连太皇太后都不管了，那也太狼心狗肺了。 其实不止太皇太后，皇上是她表哥，而整个齐氏，周长瑾夺得皇位就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情况下，简凝居然喜欢周长瑾，愿意嫁给周长瑾？ 这……这简直是家族败类！禽兽不如！ 陶老太太也想到了这里。 可是想着简成元，她沉默许久，到底是道：「你别忘了，她姓简！」 简家的女儿，只要对得起简家就够了。至于齐家，不过是她外家，算不得什么。 程氏没说话，显然对此不认同。 简凝在去皇宫的半道上遇到了简成元和安平公主，随行的还有蒋涛。 简凝当即便换上了安平公主的马车。 简成元担心，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弃了马也跟上了马车。 「阿凝，你怎么样，你没事吧？」简凝才一进马车，安平公主就忙拉了她到近前看，「周长瑾那畜生，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安平公主心口大石终于落下，这时候才落下眼泪。 简凝摇了摇头，「没有，他没对我做什么。」 简成元冷静些，「阿凝，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三婶说，周长瑾打发人去公主府，让她准备嫁妆。你和周长瑾……他想要强娶你？」 强娶？ 还真不算。 到了这时候，两人其实依然算是在交易。 只不过交易的是她，她用自己，换取齐家一部分人的命。 说起来是她赚了。 也是她对不起周长瑾。 其他的不提，便单感情这块，周长瑾就付出了极多。 「不是，他没有想要强娶我。」简凝说道，低下头，不敢看安平公主的眼睛，「是我自愿的。」 安平公主和简成元都不信。 他们了解简凝，更知道简凝对齐钰的喜欢。 她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周长瑾了？ 更别提，此刻齐钰还被周长瑾软禁在宫里呢！ 不过两人却同时想到一处去了，「你是为了齐钰？」 娘和大哥大概是这世上除了外祖母外对她最好的人，她若说是，若说出自己和周长瑾的交易，他们一定不会同意。他们说不定会想方设法，哪怕付出性命，也不愿她这么委屈。 简凝摇头，想咬唇，却发现唇上伤痕累累，只牙齿一碰就疼得钻心。 她只能紧握着拳头抬起头，认真道：「不是，昨晚我进宫，已经把三表哥放出了宫。所以并不是为了他，我……我是喜欢上了周长瑾，我是自愿的。」 第四十九章 喜欢上了周长瑾？ 简成元定定看着她，还是不敢相信。 周长瑾比她大那么多，又永远冷着一张脸，在南疆平叛的时候更是杀人如麻。哪一个怀-春的少女，会喜欢他那样的人？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简凝和周长瑾不般配。 安平公主整个人都在发抖。 只幅度很轻，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她慢慢道：「阿凝，你忘了吗，昨晚上我已经跟你说了。周长瑾，他是前朝的皇太孙，他跟齐家有着血海深仇，他即便放过齐家女眷，但对于其他人，他一定会赶尽杀绝的！」 「这样，你也还喜欢他？」 「喜欢一个仇人，能有什么好结果？」 简凝避开安平公主的视线，轻声道：「娘，对不起。」 安平公主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向简凝的脸，只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又停住。在简凝和简成元的愕然中，快速转了方向，狠狠打向了自己的脸。 她气哭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安平公主这一巴掌，虽然没打在简凝脸上，但却比打在她脸上更让她痛。 安平公主使足了力，这一巴掌下去，她的脸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简凝看着她的脸，眼底是不敢置信，「娘！」 她抓住安平公主的手，可安平公主却不客气的用力甩开了她。虽没说话，但那一瞬间变了的脸色，那冷到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神情，却让简凝愣住了。 「三婶！」简成元扶住没有防备，险些摔倒的简凝，惊讶喊道。 安平公主怒瞪着眼，紧紧咬着牙，始终不肯让眼中的泪落下来。她看着简凝，眼底有着七分不信，三分的愤怒和失望。她生养的女儿，这几年又和她特别亲近，她非常了解。 别说简凝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便是没有，便是真的喜欢周长瑾。在周长瑾做出这样的事来，得知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简凝也不会和她说出喜欢的。 除非是……另有隐情！ 这样想着，安平公主闭上眼，神色却更冷了。 方才的巴掌声极响，林贺听见不对，忙凑到了车窗帘子外。 「公主，出什么事了吗？」他急急问道。 安平公主咬着牙，勉强说出话，「没事！」 林贺虽然不放心，但身份使然，也只能暂且先退下。 简成元小心看了安平公主一眼，见她闭了眼，便忙扶了简凝坐好，低声道：「阿凝，不管什么事儿，你全都说出来。有大哥在呢，大哥帮你做主，便是那周长瑾真要登基为帝，简家这边他也不能不顾忌！」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不用怕周长瑾。 简家会为她出头的。 实际上简凝自己还真不怕，不是因为周长瑾喜欢她，是因为她觉得这辈子算是偷来的一生。不管什么时候这条命会被老天爷收回去，她都不怕，因为她已经赚到了。 但是，她却怕周长瑾杀了她的亲人。 怕外祖母，怕娘，怕齐钰，会没命，会过得不好。 当然，她也不能否认，她此刻对周长瑾，的确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所以娘刚才那一巴掌，的确应该打到她脸上的。 她的确不要脸。 居然喜欢上了仇人。 简凝不答话，只深深垂下了头。 知道她的意思，简成元再次看了眼安平公主，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他姓简，也因为早就对齐铭有诸多不满，因此简成元是没有办法对安平公主感同身受的。在他看来，周长瑾的不好就是年纪太大，人也太过心狠手辣，其他的便没什么了。简凝喜欢他，而他也喜欢简凝，那么简家并不介意简凝嫁给他。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简凝的肩头。 马车是回公主府的，一路无话，到了公主府大门口，安平公主只朝简成元点了下头，便看也不看简凝的先一步下了马车。 「大哥，你先回去吧，大嫂她们还在担心呢。」简凝匆匆说了一句，跳下马车，忙要去追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却突然停了脚。 「不要再进公主府的门！」她没回头，只声音冷硬的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想去哪里去哪里，不许再进公主府的门！至于你的嫁妆，谁愿意给你出谁就出，我这里没有！」 安平公主这样的态度，比前世更甚。 简凝彻底慌了，「娘——」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她是不是不该瞒着娘？她应该告诉娘，告诉娘，娘就能原谅她，就知道她不是只为了爱情只为了男人，而什么都不管的。 安平公主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她大步进了门，在简凝还没反应过来前，便吩咐门上人关了门。甚至，还能听到里面似乎落了锁。 简凝看着紧闭的大门，脸色慢慢白了。 最后，她到底跟简成元回了成国公府。 只是她现在心情难以平复，便没跟着去见陶老太太和两位伯母，而是由简成元的小厮领着，去了他和于氏小夫妻暂住的小院。 身为成国公府嫡长孙，简成元娶妻之后，便分到了一个不小的院子。之前安平公主去原先三房的院子没见到简成佳和简冰，便是因为他们此刻待在简成元这边，由于氏亲自照顾着。 简凝被下人领着去见了于氏。 于氏看到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之前早上见她时她面色虽然不大好看，但却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跟丢了魂失了魄似得，看着就很不对劲儿。 她忙问道：「阿凝，你这是怎么了？」 简凝并不想说话，因此只道：「大嫂，你能先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于氏立刻点头，但再想说什么，看着简凝的模样，又说不出口了。 一会儿问问夫君吧！ 她便干脆的不问，给心腹婆子使了眼色，打发了院中下人，带着简凝往简成佳和简冰暂住的地方去了。两个孩子虽然还小，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是分开住在相邻的厢房里的。那已经是最好的两间厢房了，琢磨着简凝这样怕是不想有人吵她，于氏便带她去了次一点的厢房。 「你先歇着，晚一点看看是去冰冰哪里住，还是去你们三房原来的院子住，回头我和你大哥商量下。」于氏解释道。 简凝点了点头。 于氏出来，便立刻往荣安堂去。 倒是叫她意外，到荣安堂门口时，居然遇到了简明珠。她带着王婆子站在院外，远远看着这边，等于氏走近，她更是主动迎了上来。 虽说成国公府同意简明珠和简成贵进府，便相当于认了他们，甚至陶老太太那边都表露了态度。但于氏却依然摆不出好脸色，一面自是因为和简凝亲近，一面却是因为，简明珠和简成贵，到底是简松临的外室所生。 于氏是嫡出，如今嫁给简成元也同样是嫡妻。 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她看不上姨娘小妾，更别提简明珠和简成贵还是更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生的了。 因此她脚步不停，眼神也没分过去一个。 简明珠眼神微闪，心里虽然恼怒于氏的态度，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她甚至加快脚步，不客气的一把挽住了于氏手臂，「大嫂，你也听说阿凝姐姐过来的事了吗？」 第五十章 于氏到底是要脸的人，虽然非常看不上眼简明珠的行为，但却做不出直接甩开她的事。何况再是看不上，她如今是嫂子的身份，简家都认了他们姐弟，她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能不认。 何况，她还有点儿好奇，「你要去见阿凝？」 莫非没有羞耻之心的吗？ 简明珠还真不觉得她没脸见简凝，她连对安平公主都敢不下跪……当然，后面被那个该死的黑脸侍卫用石子打中膝盖，不得不下跪了。 「我还不曾见过她，她到底也是我的姐姐。」简明珠轻声道，「不管她怎么看我，我都应该见见她的，其实我早就听爹提过她了，那会儿贵哥儿还没出生，我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因此就特别想要见她，想能和姐姐一起玩。」 于氏不了解简明珠，但以简明珠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于氏始终觉得不能完全信。 她道：「那你要失望了，阿凝妹妹有些不舒服，已经先歇下了。」 「啊！不舒服？她怎么了？」简明珠立刻满脸着急道，「她现在在哪儿，可请了太医？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大嫂你带我去好吗？」 于氏忍不住心中冷笑。 不管简明珠想干什么，她都可以确定，定然是不怀好意。 于氏直接冷声道：「我已经跟你说了，她不舒服先歇下了。你还吵着要过去见她，莫不是就打着主意，想要吵得她歇不好，更不舒服的？」 简明珠有些愕然。 爹和娘都曾和她说过真正的大家闺秀该如何行事，那是即便心里不满，面上也不露出来的。还常常一个事儿需要绕几个弯，蠢的人可能都听不懂，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可大嫂…… 她怎么能这么直接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于氏没搭理她，直接转身进了荣安堂。 上房这边，简成元已经把安平公主的态度说了，但同时也说了简凝自己的意愿。 程氏和张氏都没说话。 陶老太太皱眉了许久，却是道：「两人都有道理，但既然这是阿凝的亲事，依我瞧阿凝的意思也重要。不过倒可以看看周长瑾那边愿不愿意等等，等你祖父和爹回来，再确定也不着急。」 简成元说出这事，并不是求陶老太太的意见。因此听了便只胡乱的点点头，岔开话题说起成国公他们的事了。 而简明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是咬了咬牙，转头吩咐王婆子，「你带我去大哥大嫂的院子，既然简成佳和简冰暂时住在那边，想来简凝应该也在那边！」 王婆子哪里敢。 不提本来就怵简凝和安平公主，就只说简成元和于氏，这两位可是成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人和当家太太，她真是不要命了，带着简明珠去胡闹。 只她还没找到借口，简明珠就看着她扯出了笑：「您不会是想，让我去找祖母，把您干的事儿说出去吧？」 王婆子是真怕了这才从外头回来的小姐，因此到底领了简明珠去了简成元的院子。 简成元和于氏都不在，而王婆子虽说从前不受重用，但到底是荣安堂里伺候的婆子。一个家里向来是长辈为大，因此陶老太太处的下人也会比其他地方的多几分体面，她帮着简明珠开路，再有陶老太太今儿一早的态度，这边的下人并不敢狠拦。 一面有婆子引了简明珠进去，一面有小丫头快步跑去通禀。 简凝得知简明珠来看她，虽不知道简明珠的来意，但仍然一口就回绝了，「不见！」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简凝都很恶心简明珠的存在，因此她丝毫不曾遮掩厌烦的态度。 谁料她话音刚落，简明珠就已经一脚进了门。 「姐姐……」她似乎受到极大惊吓一般，喊了声姐姐便愣愣站在了门口，「……姐姐，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了你不喜欢吗？姐姐你说出来，我改。」 简凝又不是第一次见简明珠。 不管是五年前在东山寺，还是几天前在外面的客栈，她见到的简明珠，可都不是现在这么一副弱柳扶风，好像被她一句话就能吓到的模样。这里除了下人就她们两个，倒是不知简明珠打什么主意。 但不管打什么主意，简凝都不打算在意。 她根本就不管简明珠的惺惺作态，冷声喝道：「出去！」 她这般态度，不止简明珠，就连王婆子以及于氏这边的下人都被吓到了。以往她们见简凝，虽然主仆有别觉得简凝高高在上，但却从不曾见她对人这般冷对过，即便是下人不小心做错了事，她也时常笑笑就揭过，并不会发脾气。 却没想到，今日简明珠这般好的态度上门，她却是这般不给脸。 简明珠对简凝，可以说是又恨又妒，但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她从来也不敢奢望有一日能在简凝面前如何如何。如今突然有人造反，不管是安平公主还是简凝，她们都将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下来，于简明珠而言，这不异于从天上掉了馅饼。 如今，她即便是外室女又如何，依然有资格堂堂正正站在简凝面前。她如今再也不用怕简凝了，相反，她今儿来还有想看简凝笑话的心思，只是万万没想到，简凝会是这番态度！ 她咬着唇，没有立刻开口。 简凝根本和她想的不一样，这般态度，简明珠没设想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简凝却不客气，直接吩咐一边的陈娘子道：「把人提出去！」 陈娘子立刻抬脚上前。 简明珠惊的瞪大眼睛，失态的喊道：「简凝！你怎么敢！这是成国公府，不是公主府，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凭什么叫下人这么糟践我！」 简凝根本不屑和她说话。 陈娘子明白她的意思，便也什么都不管，一把抓住简明珠肩膀。 简明珠快气疯了，用力甩开陈娘子，自个儿节节后退了两步。可人虽然退出了屋，但火气却彻底被点起来了，她回身四处看看，见此处除了王婆子和陈娘子，便是刚才引路的婆子，因此便咬了牙，彻底横了心。 「简凝！你还当你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和惠郡主呢？呵，我劝你睁大眼睛看看，如今这天下已经不姓齐了！至于你，若不是背靠着成国公府这棵大树，别说郡主名分，就是你这小命都未必保得住！」简冰和简成佳在府里的事，简明珠已经知道了，安平公主都把孩子送过来了，可想而知事态的严重。 她冷笑道：「如今认真说起来，你可真不比我高贵在哪里。我娘是身份低贱的外室，可你娘却是前朝余孽，早晚要杀头的！在这成国公府，我不比你低一分一毫，你若是还敢拿你郡主性儿乱来，就别怪最后简家狠心，彻底不管你！」 简凝觉得，这样的简明珠才顺眼些。 刚才那副模样，着实叫人恶心。 这样的简明珠，她倒是愿意搭理一二了，「哦，所以你可以代表简家说话了？」她一面说一面出了屋，站在简明珠面前，「你当真觉得我们俩一样，我不敢也不能对你如何？」 简凝太过冷静，简明珠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可她就是这么认为的，自然不肯退让，「当然！怎么，你知道怕了？你若是跟我道歉，今儿这事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 第五十一章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简明珠的话。 「清醒了吗？」简凝收回手，冷道，「若是没清醒，若是还想再叫唤，那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巴掌！」 哪怕成国公府真的向着简明珠，哪怕她真的什么依靠也没有，她也依然不会允许简明珠在她面前放肆。若是身边没人，前世的她可能会束手无策，可这辈子既然练了武，就断没有不能出气的道理。 简明珠今日过来，就凭她对简凝又恨又妒，她就不是真心来交好的。她的目的，实际上就是想要惹恼简凝，最好是让简凝欺负她。 可没想到，简凝真按她的想法来了，她却一点儿也不高兴。这该死的简凝，她当她是谁，都已经落魄至此了，居然还敢打她！ 简明珠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就在简凝以为她要不管不顾扑上来扭打时，她伸手捂了脸，唰唰唰掉了眼泪。而后二话不说，竟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简凝都有些看愣了。 简明珠上门一场，难道就是想来领巴掌的？ 陈娘子却看得明白，她道：「郡主，简明珠恐怕是去告状了。您刚才那巴掌打的狠，她往荣安堂一走，只怕就要出事。」 简凝一想，还真有这可能。 想到简松临的事，简凝倒没对陶老太太抱太大希望，因此便寻了地方坐下等着了，「那我先坐着歇一会儿，等叫了，再过去。」 陈娘子猜的很对，简明珠的确去告状了。 程氏张氏以及简成元和于氏都在，她进了门也不说话，只哭着把手一放，屋中几人便都被惊到了。 陶老太太最为关心，「明珠，你的脸怎么了？」 简明珠来都来了，这会儿却偏又不肯直说了，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祖母，孙女儿能不能求您个事？」 陶老太太瞧她哭得可怜，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你说你说，什么事儿，你站起来说。」 简明珠依然跪着，「祖母，您能不能给孙女儿一点银子？也不要多，只要够租一辆马车，送我和弟弟出城就够了。我们想去东山寺，我们当初出来的匆忙，很多东西都还留在那儿，而且那儿是我们的家，祖母，您能给我点儿银子吗？」 陶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鼻子就酸了，她忙起身疾步走到简明珠跟前，一把将人给拉了起来，「你这丫头！你这丫头！说什么戳人心窝子的话呢？祖母不是跟你说了吗，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跟祖母说说怎么了，谁这么大胆子，欺负你了？」 「祖母，您别问了，没人欺负我……」简明珠声音越来越小，趴在陶老太太怀里，十分可怜的模样。 陶老太太气得问跟在旁侧的王婆子，「你说，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我叫你去伺候二小姐，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的？」 王婆子忙跪下道出原委。 站在后面的程氏和张氏对视一眼，就是于氏也撇了撇嘴，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个个都看出来简明珠的算计了。 她们都没说话，左右简凝现在不在这儿，她们倒是有些好奇，想看看婆婆到底会如何。 简成元倒是想开口，这家里敢打简明珠会打简明珠的，似乎除了简凝就没别人了。虽然都是他妹妹，但他心里早已没道理的偏了简凝，就算简凝无缘无故打了简明珠，他也依然如此。 于氏及时拉住了他。 他们站在陶老太太身后，并没有看见陶老太太这一瞬间变换的脸色，不过片刻后却是听见了陶老太太的声音，「阿凝……她正心情不好呢。外面的消息你应该也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阿凝一个孩子一时间哪里能接受得了。明珠你乖，别气了，回头等阿凝缓过来了，祖母说她。」 简明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即便没有照镜子，她也知道她此刻的模样定然好不了。她都被简凝打成这样了，祖母居然让她乖，别生气了？ 简明珠觉得，她刚刚和简凝说的话，就像一场笑话。而此刻在场的人虽然不知道，但肯定也在笑话她，而身侧的王婆子，定然更是如此。 她紧紧咬着牙，眼泪越流越多了。 方才她还有几分演的成分，此刻却几乎算是绝望了。这个家里的人怎么连是非都不分了，简凝打了她，她居然还要体谅吗？！ 陶老太太是真的心疼，简明珠白净脸上的巴掌印清清楚楚，想也知道有多疼。 她一叠声的吩咐丫头，「去去去，去将我那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给拿来，我们明珠长得好，只有红宝石才配得上。」 呵…… 这样狠的一巴掌，就换来一套头面？ 简明珠心里恨，恨死了简家的每一个人！ 特别是简凝！ 简明珠捂着脸，一路脚步匆匆回了住处。 一只脚刚进门，后头王婆子就道：「二小姐，这首饰匣子给您放内室吗？眼瞧着要吃午饭了，您今儿想吃什么，奴婢给您去拿。」 简明珠停住脚，顿了片刻才转头。 她并未说话，一双眼睛冷冰冰直刺着王婆子，好一会才狠狠夺了王婆子怀里的首饰匣子。这东西是她的耻辱，可这东西却是极值钱的好东西，简明珠抱着，当真是又喜欢又厌恶。 舍不得糟蹋东西，她恶狠狠骂道：「滚！」 王婆子被骂的一懵。 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虽然只短短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她却也知道这位二小姐的脾气了，那真是坏的没边儿。来伺候这位，是她倒了八辈子霉了！ 不敢分辩，她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简明珠却不满意，继续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身份！我告诉你，以后就喊小姐，不许喊什么二小姐！」 简凝，她再不会喊那贱人一声姐姐！ 简明珠说完捂了脸，快步进了内室。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小姐。」王婆子低头说道，等了许久没听见声儿，一抬头瞧着空空的正堂，撇了撇嘴。 就只会骂她。 她是下人没错，可简明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只许喊小姐，喊她二小姐都是抬举她！ 真以为老夫人会多看重她呢，却原来还是比不过郡主。今儿这事虽说是简明珠先挑的事儿，可到底是郡主先动的手，那一巴掌响的，王婆子只在一边听着都觉得脸疼。 却没想到，老夫人一套头面就把简明珠给打发了。 这不在府里长大的，就是不行。 看来她还是不能一条心，而且这简明珠，也压根不值得她忠心！ 【卷三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国舅爷拐媳妇 卷一》作者：唐韵 2、《国舅爷拐媳妇 卷二》作者：唐韵 3、《国舅爷拐媳妇 卷三》作者：唐韵 4、《国舅爷拐媳妇 卷四》作者：唐韵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