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一见夫人误终身 卷一》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雷声轰隆，大雨瓢泼。


    闪电过后，一个惊雷划过阴沉沉的京城上空，随之当朝右相苏承宗的府邸内响起一道女声的惊叫。


    守在门口的两个贴身丫鬟被这道惊雷吓得一个哆嗦，听到主子的叫声后连忙往里屋走去，默契的一人去倒茶，另一人扶起面容惊惧的主子，「小姐是做噩梦了？」


    惊魂未定的苏珍珠无力又茫然的让如意扶起，闻言虚弱的抬了抬眼睑，目之所及的却是自己的闺房和两个贴身丫头。


    闺房布置得清新雅致，分隔里外间的珍珠帘子在微微晃动，黄花梨木制成的梳妆台上放着一根做工精致的蝴蝶金簪，似乎是有人睡前随手从头上取下的。两个丫头穿着半新不旧的褙子，头上戴着成色较好的银钗，耳朵坠着一对儿银丁香，面带担忧之色的看着她。


    无论是人还是物，俱没有半点办过喜事的模样。


    苏珍珠心神一震，瞳孔微缩，难以置信的又将闺房看了一遍，她垂首呢喃着问，「怎么会在这儿？」


    她不是应该在归德伯府吗？


    如意以为苏珍珠梦魇了，一时意识不太清醒，低声解释，「小姐从夫人那用了午膳回来后就睡午觉，自然是在我们宝华苑了。」


    宝华苑？


    在母亲那用午膳？


    可她记得她刚刚成亲，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苏家。


    苏珍珠脑袋一片混乱，分不清这一切是她死前的执念还是在做梦。


    忽然阴暗的窗外一阵亮闪，如意来不及替苏珍珠捂住耳朵一个大雷就响了起来，声音之大就像打在宝华苑上空似的。


    一向正定的如意都不由自主的一个战栗，端着温热茶水的如愿也是一抖，险些把茶水晃了出来，她吁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小声感慨，「这雷也太吓人了。」


    如意心咚咚的跳着，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大的雷声，近乎妖异，听见如愿这样说她呼着气道，「是挺吓人的。」


    这个大雷似乎惊醒了苏珍珠，她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道，「你们出去，我再睡会。」


    如意瞧见苏珍珠脸色惨白，不放心，「要不奴婢去回禀夫人一声，请大夫来看看，开点安神的药物。」


    「不用，」，苏珍珠躺回床上翻个身面朝墙壁淡淡道，「出去吧。」


    如意如愿面面相觑，小姐虽温和可也是主子。如意替苏珍珠拢好被子，「奴婢们就在门外，小姐有事就叫我们。」


    苏珍珠紧紧咬着嘴唇，被醒来看到的这一切震得心头翻江倒海说不出话来，只从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如意如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随着门吱呀一声的被关上，苏珍珠缓缓的松开贝齿，素日里保养得粉嫩的唇瓣却已经有了深深的印子，还沁出了一丝猩红。


    苏珍珠不觉，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铁锈味道弥漫在口腔内……


    不知过了多久，苏珍珠缓缓将手抬起放到后脑勺处，入手的是柔顺温暖的头发，没有半点鲜血的濡湿。


    苏珍珠清楚的意识到她真的不在归德伯府了，即使她分明记得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


    无声的吐出一口浊气，苏珍珠裹紧了被褥，慢慢的在脑海里将事情梳理一遍。


    她记得今日她刚十里红妆的嫁入归德伯府，晚上本来是她美好的新婚之夜可丫鬟来传话，她的新婚夫君林泽楷因为喝醉了酒而歇在了偏房。


    苏珍珠心头虽不怎么高兴可她还是秉持着母亲的教导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想去偏房去照顾醉酒的夫君，哪里知道推门却看到了她那个新婚夫君与他表妹浑身赤/裸的扭在一起，白花花的肉看得她恶心想吐。


    她虽是庶女可从小在嫡母身边长大，受尽宠爱，这种奇耻大辱她自然不能忍也不会忍，争执几句后她便要回相府可谁知人心永远比想象中更为恐怖，她刚转身就被模样东西敲重了后脑勺，倒下去之际她听到了如意惊恐的尖叫声，以及那个女人用冷冰冰的声音对她的新婚夫君说，「表哥，现在不杀了她，难道你想让她回苏相府告状？到时候不是归德侯府被打压就是你被逐出家门，你愿意吗？」


    苏珍珠当时虽然晕或者死了，但不难想象那个男人的选择，毕竟一个落魄的归德伯府怎么比得上皇帝的心腹苏相爷，一旦让她父亲知道这个男人做出的事，归德伯府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不是正待撅起的归德伯府能承受的，若说她是失足跌落伤了头而意外死亡，她爹虽然会愤怒可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可苍天有眼，不忍她就这么消香玉陨竟然让她重生了。


    苏珍珠闲适会看一些话本打发时间，她记得有一本讲的是神奇的小故事，其中有一个就是被冤死的女主重生报复恶人的故事。


    刚刚看到的两个丫鬟还有闺房布置，再联想到那个故事，苏珍珠很确定她重新活了过来，只是不知道她回到了什么时候，来不来得及和林泽楷那个人渣禽兽取消婚约。


    「如意如愿。」


    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时间，苏珍珠将被褥一拉猛的坐起来，顾不得贵女仪态大声喊着。


    如意如愿原本就不放心主子而守在了门口，听到苏珍珠唤人声音还这么急切，立刻冲了进去，却听到主子问了很奇怪的问题。


    「我满十六岁多久了？」


    苏珍珠咬着后巢牙，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只是经历了死而复生她再镇定也不免有细微颤音在其中。


    之所以知道她满了十六岁是因为梳妆台上的那支蝴蝶金簪是她十六岁从父亲那收到的生辰礼，她十分喜欢，收到后就几乎日日都戴着。


    如意如愿神色一变，就算是做梦梦魇了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年岁。


    「小姐你怎么了？」


    丫鬟脸上的惊慌显而易见，苏珍珠才恍然她这个问题问得多么奇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重生一事神奇，苏珍珠无意告诉任何人，也不想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她深吸一口气，心下略一沉吟便想了个理由，「我做噩梦了，梦到林师傅一直追着我做女红。」


    如意如愿愣了下，回神后有些忍俊不禁，她们家小姐比较中庸，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厨艺她都不怎么擅长，其中女红尤其的差，竟是连一个荷包也做得歪七扭八的，夫人在小姐十六岁前两个月特意为小姐找了个女红师傅突击，言明必须学到满十六岁。


    如意含笑，「小姐放心，您满十六岁已经有二十余天，林师傅不会让您做女红了。」


    二十余天，那距离她和林泽楷的婚期还有两个月，足够她想法解除婚事了。


    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苏珍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要再说两句糊弄一下可一股疲惫瞬间模糊了她的意识，眼眸不受控制的阖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v第二章

    两个丫鬟吓得脸色惨白，慌张的去禀了这丞相府的女主人周氏。


    周氏正在清点她给苏珍珠准备的嫁妆，闻言大惊，赶紧派人请来了大夫把脉，大夫把了脉，谨慎的翻看了苏珍珠的眼睑，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照实说了：三小姐只是太累了，睡一觉便会无碍。


    周氏蹙眉，珍珠整日在家怎么会累到晕过去？


    不放心的她让人拿名贴请太医，直到太医说了相同的话周氏才勉强放下心来，离开前仍将她身边最得力的潘嬷嬷留在了宝华院照顾苏珍珠。


    傍晚，归家的苏相爷苏承宗得知二女儿生病还请了太医的事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急急的去了正院。


    他总共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前年出嫁，家中就只剩下这个二女儿了，虽是庶出可从小乖巧听话还贴心，加之大女儿从小就懂事稳重得不像孩童，他每次亲近都被大女儿鄙视，只好把两腔爱女之情都用在了二女儿身上。


    正院里的周氏得到消息出来迎时人已经进了院儿了。


    「珍珠怎么回事？」，疼爱的女儿生病，苏承宗语气不怎么好。


    周氏跟在苏承宗后面进屋，一面亲手服侍着丈夫换下外衣一面道，「太医说是累着了，睡一觉就好。」


    苏承宗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累？她一个小姑娘整日在家怎么会累？」


    「我也觉得奇怪，可审问丫鬟，他们说的话也没头没尾的，只好等明日珍珠醒来再仔细问她了。」，周氏把丫鬟说的那些话讲给苏承宗听。


    「是不是你把她逼太急了？」，担忧女儿，苏承宗语气里有了点小埋怨。


    周氏察觉到了，但想到丈夫对女儿的宠爱忍了下来，温声说着她的想法，「她都要嫁人了，不说别的，以后总要为她夫君做做荷包鞋袜什么的，我不逼紧点能行吗？再说林师傅都走了二十多天了，这段时日我听丫鬟说她可没怎么动针线，哪里会害怕到做噩梦。」


    苏承宗一点没被周氏说服，愤愤道，「做什么荷包鞋袜，我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是给他们做荷包鞋袜的吗？」


    苏承宗心里有点不平，他都没得到女儿给荷包鞋袜，大女儿是觉得做这个太浪费时间了不想做，二女儿则是有心无力。


    跟宠女成魔的男人说不通，周氏懒得再浪费口舌与他好声说话，冷冷一句话怼了过去，「那你怎么要我给你做的里衣？」


    不止里衣，周氏的绣工极好，苏承宗除开官服多数都是周氏亲手做的。


    苏承宗被堵得一噎，好在他头脑还算清醒，没说出把女儿和周氏区别对待的话。


    讪讪一笑，他给周氏倒了杯茶又亲手送到周氏手中，看她接了才用讨好的语气说道，「珍珠不善长这个我们也不能硬逼不是。」


    周氏斜他一眼，端起茶小小的嘬了一口后嗔他道，「就你会心疼女儿似的。」


    一听这话苏承宗就知道周氏也心疼了，想到他先前不怎么好的语气心头顿时有了几分歉意，握住周氏的手他低声哄道，「我再怎么疼女儿也比不上你这个当母亲的。」


    被握住双手的周氏脸噌的红了，连忙去看丫鬟却发现丫鬟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退了个干净。


    「没脸没皮的老不修，」抽回手，周氏瞪着苏承宗小声骂道，平日里沉稳的面庞染上几抹红。


    被骂的苏承宗不羞不恼反倒朗声大笑，他虽是文官可性格爽朗，又坚持锻炼身体，虽然年近半百但半点不显老态，反而越发的稳重儒雅，但只有周氏知道，这个男人私下里有多么的不正经。


    笑过后，苏承宗还是不放心女儿便和周氏一起去了趟宝华苑，苏珍珠依然睡着，呼吸平稳，脸色比周氏过来看的时候好多了，不像是生了重病之人。


    苏承宗这才放下心来，转道和周氏一起去给母亲王氏请安。


    苏承宗的父亲过世有十多年了，如今在这相府里住着的人除开苏承宗一家外就是他的母亲王氏以及他的嫡亲弟弟苏承嗣一家。


    苏家并不是有什么传承的大家族，往上数四代只是靠老天爷吃饭的普通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苏承宗的曾爷爷通过科举成功入仕这才让苏家慢慢的发展起来，但之后两代都较为平庸，苏承宗的爹只是个普通县令，因此嫁给他爹的王氏也就是个商人的女儿。


    苏承宗出生后给这个家族带来了希望，他三岁能吟诗，七岁能作文，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且吸取了伤仲永的教训从小苦读，终于金榜题名，后来又经由恩师牵线娶了静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周氏。


    苏承宗自己有能力，又有岳家的提携，很快就平步青云，成为了皇帝的心腹。


    静安侯府是老牌世家，深得皇家宠信，周氏作为静安侯府唯一的女儿也是嫡女，身份之贵重自然不用多言，因此商人出身的王氏在周氏面前一直拿不起婆婆的普，不过也因此苏家还算和睦，唯一让周氏有点心烦的就是妯娌杨氏。


    和嫡亲哥哥苏承宗不同，同父同母的苏承嗣并没有他哥哥的惊才绝艳，虽然苦读之后也考中了进士但名次落后，最后只是靠着苏承宗得了个闲差，娶了穷进士的女儿杨氏。


    杨氏身份地位皆不如周氏，但生得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事事皆想与周氏争一争，在苏承宗的爹在世的时候闹了不少的事情出来，后来苏承宗的爹病危之际不顾王氏的阻拦执意分了家，苏家祖产极少，大多数的财产都是苏承宗挣来的，是以分家时二房分到的东西极少，杨氏不甘可各种账本都写得清清楚楚，她想闹也闹不起来。


    苏承宗的父亲去世后，苏承宗照顾弟弟没让他们搬出去但因为分了家杨氏再没了以前的嚣张跋扈。


    搬出去了他们就是个芝麻小官，京城里这样的人多不胜数，不搬出去他们就还是丞相府的人，背靠苏承宗，他们总能得些好处，反正外人也不知道他们分了家了。


    周氏不是不知道杨氏的想法，但王氏尚在，若真的将二弟一家分出来对苏承宗的名声不好，有些小事她也就懒得和杨氏计较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苏承嗣和杨氏也来与王氏请安。


    府中请了太医这样大的事自然瞒不住，请完安后王氏就问起了太医一事。


    周氏淡淡道，「珍珠婚期在即，我让太医来给她把个平安脉。」


    「该的，真快啊，一转眼珍珠也要出嫁了。」，王氏虽然心中觉得把个平安脉就找太医太小题大做了，但她一向拿捏不住这个身份高贵的大儿媳妇，且大儿子又是出了名的宠女儿，她就是再不满也不好说出来。一扭头看见二儿媳妇，想着她那个乖巧听话的二孙女还没定亲就一阵头疼，遂语重心长的道，「老二啊，珍珠都要出嫁了，湘怡的事你们也要抓紧了，女儿家就这么几年，你们不要把她耽搁了。」


    苏丞相府中的二小姐苏湘怡是二房的女儿，只比苏珍珠大几个月，可别说成亲了连亲事都没定下。


    杨氏也愁女儿的婚事，她哪里不知道女儿家只有几年的好时光，可她能接触的人家有限，她的女儿这么漂亮，又是这丞相府中唯一一个没定亲的小姐，这亲事自然得挑个好的，能比得上苏明珠最好。


    争强好胜的人为了得利比一般人会钻营，杨氏也是如此，她知道苏承宗是皇帝的心腹，无论是几个王爷还是想要升官发财的其他人都会愿意和苏承宗交好，联姻就是最有保障的交好，所以她很早以前就做着美梦，可是眼看着苏湘怡要满十七了，也没有让杨氏看得上的人来与苏湘怡提亲。


    眼珠转了转，杨氏心生一计，暗中掐了自己手臂一把便面露愁容的开始卖惨，「娘，这件事我也愁啊，我和二爷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想希望她千好万好，可是您也知道，我和二爷人微言轻，认识的人有限，想要给湘怡找个好归宿可力不从心，不像大哥大嫂，轻轻松松就能给两个侄女找到那么好的姻缘。」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竟然站起身与苏承宗和周氏行了个福礼，可怜巴巴的道，「湘怡也是苏家的女儿，能不能劳烦大哥大嫂替她相看相看？」


    王氏一听期待的把目光移向周氏，与周氏来往的人非富即贵，若能与替湘怡找个好婆家是再好不过的了。


    周氏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杨氏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不帮着苏湘怡相看就是不把她当苏家的女儿一样，是不是最近她太温和了又让杨氏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慢悠悠的端起茶盏，她一边拂着茶沫一边道，「我记得想要给湘怡说亲事的人不少吧，弟妹都没看上？不知弟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婿？」


    杨氏心中一喜，只当周氏是真的想为苏湘怡说亲事，忙道，「湘怡和明珠珍珠都是苏家的女儿，若是相差太大只怕外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v第三章

    周氏轻轻的嘬了一口茶水，没有言语，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和明珠珍珠差不多的亲事了，她真能说得出口。


    苏承嗣听到妻子所言觉得不妥，忙道，「大嫂不要理会她的话，只要家世清白，能干上进即可。」


    王氏同样觉得杨氏太过，她虽疼爱苏湘怡可也明白论地位苏湘怡是远远比不得明珠的，甚至连珍珠都比不上，「承嗣说得对，只要人好就行了。」


    周氏似笑非笑的瞥杨氏一眼，「既然娘都说了，我就试着替湘怡张罗张罗，只是我再怎么也只是伯娘，湘怡的亲事还是得你们当爹娘的多上心。」


    苏承嗣和杨氏一个被窝里睡觉，知道杨氏一心想给女儿找个地位高的夫婿，一听周氏的话，他有些讪讪，「大嫂说得是。」


    对这小叔子周氏并无什么不满，笑笑不再说话。


    没有特殊事情，府中的晚饭是在各自院子里吃，请了安坐了会两房人就告辞离开。


    刚走出慈安堂没多远，苏承宗和周氏就听到了杨氏骂苏承嗣的声音，还有苏承嗣气急了让杨氏小声一点的话。


    苏承宗和周氏脚步未停，相视一笑后回了正院。


    翌日清晨，雨停，窗外的梧桐树被这场雷雨洗得青翠欲滴，树枝间站满了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十分欢乐。


    苏珍珠睁眼，活泼的鸟叫声让她唇角微微弯起，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活着有多好。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她粉唇微启发出慵懒的呻&吟声，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啊。


    声音惊醒了守在床边的如意。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们了。」


    看到苏珍珠醒了，如意喜极而泣，守在外间的如愿听到声跑进来。


    苏珍珠瞅了瞅，不禁一笑，呵，两个丫头无一例外的顶着一对黑眼圈，像被人打了似的。


    「几时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掀被子下床，苏珍珠穿上如意递过来的水红色袍子坐在椅子上，接过如愿兑的野生蜂蜜蜜水小口小口的喝着，粉嫩的唇瓣沾了水越发诱人，好在如意如愿两人贴身照顾有了抵抗力。


    「已经第二天了，小姐你足足睡了八个时辰。」，如意的语气有点心有余悸。


    「这么久？」，苏珍珠一脸愕然，她只记得昨日知道还有时间让她去解除和周泽楷的亲事后她心里一松就没了意识。


    如意点头，「可不是，我们怎么都叫不醒小姐，没办法就去找了夫人，府里的温大夫给你看了后夫人还不放心，给您请了太医，又将潘嬷嬷留下来照顾您。」


    如愿在一旁补充，「晚上相爷回来后也来过了。」


    苏珍珠抿了抿唇，她觉得她昨天之所以会一觉不醒很有可能是重生的后遗症，好在现在她醒了过来，精神不错，身体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潘嬷嬷去哪儿了？」


    潘嬷嬷是周氏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之一，苏珍珠小的时候经常让她抱着睡，不是乳母胜似乳母。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珍珠话音刚落潘嬷嬷就用食盘托着药碗进来了，看到苏珍珠起床坐着了，圆润的脸上立刻扬起和蔼的笑容。


    如意如愿福了福身。


    「三小姐可算是醒了，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苏珍珠摇头，潘嬷嬷将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放到桌子上，闻着苦味，苏珍珠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嫩白的小脸儿上浮起一抹拒绝来。


    潘嬷嬷好似没有看到苏珍珠面上的难色，拿出一把扇子，一面给药扇风降温一面道，「嬷嬷刚才去给你熬药去了，想着你一会儿醒来温度正好，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


    知道逃不了这药苦药，苏珍珠神情有些恹恹，不过转念一想她还能喝到这苦药是因为她重生了，忽然觉得喝药也没什么难的了。


    「睡了这么久该醒了。」，苏珍珠说。


    躲也躲不过，她主动端起瓷碗，吹了几下能入口后就大口大口的喝了，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这药一直放那让她心惊胆战不如早点一口气的解决。


    潘嬷嬷看着空了的药碗满意一笑，「小姐比以前听话多了。」


    苏珍珠不是个脸皮厚的，被提起曾经的囧事，她脸热了下，轻咳一声，硬生生的转了话题，「母亲该醒了吧，我去陪母亲用早膳。」


    「夫人，三小姐来了。」，小丫鬟远远看到苏珍珠来了便进屋禀道。


    正在梳头的周氏惊讶，「这么早？」


    又问，「她脸色怎么样？」


    不待小丫鬟回禀，苏珍珠和潘嬷嬷就进了屋，身子一欠，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后苏珍珠坐到周氏旁边，握住周氏的手撒娇道，「娘，我好了，之后可以不用喝药了。」


    周氏仔细打量了下苏珍珠，双目有神，面色红润，看着的确是好了。


    确定苏珍珠无恙后，周氏温柔的神色散去，眉头皱成浅浅的川字，声音不大但很严肃的问道，「你老实说，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珍珠眸光闪了闪，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这件事只能来个死不承认，反正除了她谁也不可能会猜到事情的真相。


    咬着下唇，她微微皱眉，面露疑惑，「我也不知道，做了噩梦后突然就觉得好累，眼睛一闭就没印象了，直到今天早上醒来才知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怎么会这样？」，周氏眉头深锁。


    她没怀疑苏珍珠的话，她这个庶出女儿虽不怎么聪明但从小乖巧贴心，有些小调皮也是些无伤大雅的事，这种事情不会瞒着她。


    潘嬷嬷见状笑着搭话道，「不如夫人和小姐哪天去上清寺拜一拜，顺便也给我们大小姐祈个福。」


    苏珍珠十六出头，上世只是嫁了人连周公之礼都没行，对于男女之事的了解只有出嫁前一晚周氏来和她说的那些不怎么清楚的私房话，一点没听出潘嬷嬷的潜台词来，但周氏挂心大女儿的事，一听就懂了。


    丞相府大小姐苏明珠在去年年初嫁给了长宁侯府的世子，距现在约一年半，只是肚子却没动静，周氏不免心急，潘嬷嬷伺候左右知道她的心事，便隐晦的提出去拜佛。


    周氏神色缓了缓，「行，去求个心安也好。」


    苏珍珠陪着周氏梳妆，快要用早膳的时候周氏的嫡次子苏烨华来了。

 第四章

    丞相府中一共有三位少爷。


    大少爷苏烨霖是周氏和苏承宗的嫡长子，天资聪颖，长相俊朗，十八岁那年金榜题名，后两年娶了静安侯府的表妹，如今外放历练，周氏不忍小夫妻俩分开就让大儿媳妇跟着一起去了。二少爷是周氏的嫡次子，比苏珍珠小两岁，性子活泼，喜武。三少爷苏烨伟是二房杨氏与苏承嗣唯一的嫡子。


    「娘，听说珍珠来给您请安了，她身体是不是已经好了？」，人没到声音先传了进来，随后走来一位翩翩少年郎。


    苏珍珠面露喜色，长兄沉稳，长姐严肃，兄弟姐妹四人，她和二弟玩得最好，她出嫁时二弟曾经捏着林泽楷的肩膀要他好好对她，只是不想她当晚就被砸死了，却又惊喜的重生了。


    「好了，本来就没生病。」，苏珍珠眉心微拧，有些不满道，「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三姐姐。」


    苏烨华仔细看了看苏珍珠脸色后放下心来，而后很欠打的看着用眼神比了下两人身高，嘿嘿笑道，「什么姐姐，哪有姐姐比弟弟矮的。」


    气得苏珍珠睨他一眼说不出话来，她的身高在京中贵女中不算矮，但周氏高，她所出的三个儿女也高，苏烨华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就已经比她高了只是尚不及苏明珠，于是就给了他理由不叫她姐姐，至于二房比苏珍珠还要矮那么一分的苏湘怡，苏烨华几乎从没叫过她二姐。


    周氏温柔的看着一双儿女斗嘴，越发觉得她当初把寻梅给苏承宗是真的做对了，不然哪能有这对儿女，只是苦了早早去世的寻梅。


    用完早膳，周氏让苏珍珠去慈安堂给王氏请安，苏烨华自告奋勇的陪同。


    出了正院，苏烨华低声问，「你昨天怎么回事？」


    苏珍珠侧首看他一眼，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就是累了吧。」


    苏烨华不太相信，但知道问不出更多的了，别人不知道他这三姐可他却清楚得很，看似温柔和善实际上是无所谓不在意以及没触碰到她的底线。


    犹记得八年前祖父去世分家时，苏湘怡说父亲母亲的坏话被他和苏珍珠听见了，他当时要出去揍苏湘怡却被拉住，第二日，苏珍珠「天真无邪」的在众人面前学了苏湘怡说话，后来……没有后来了，二房一点便宜没占到的分了家，苏湘怡和他三姐的仇就这么结下了。


    到了慈安堂，没意外的苏湘怡也在，和王氏两个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婆祖孙一样亲近，衬得苏珍珠和苏烨华二人有点多余，不过他们两个，或者说大房的四个孩子都不介意，神情淡漠的看着他们祖孙情深。


    他们的这种表情让苏湘怡很不高兴，让她有种在被当成猴看的感觉。


    简单问候几句这安就算是请过了，苏珍珠苏烨华告辞离开，苏湘怡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不高兴一望而知。


    王氏见了叹息一声，意味深长的道，「湘怡，女人这一生要想过得好，除开能嫁一个好夫婿以外就是要有一个能够替我们撑腰的娘家。」


    苏湘怡收回视线，抬头，描得精致的眉眼微微一皱，「祖母是说烨伟不能给我撑腰？」


    王氏摇头轻叹，没有说话。


    苏湘怡垂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心中明白祖母的未言之语，她弟弟比不上苏烨华，更遑论苏烨霖了，大房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的优秀，唯一弱些的苏珍珠都好命的有兄弟姐姐护着，又有一门好亲事，嫁人后定然是一帆风顺，不像她，想要个好姻缘都得求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伯母。


    潘嬷嬷监督着，苏珍珠一顿不落喝了三天的苦药，用她的话说，她现在出个气都泛着苦味。


    三天后，周氏搂着不住对她撒娇的苏珍珠终于同意了停药的事。


    苏珍珠欣喜的眨眼，抱着周氏的手臂笑得乖巧，「娘最好了。」


    周氏轻拍两下苏珍珠的手，佯怒道，「不让你喝药就最好，那让你喝药是不是就不好了？」


    「哪有？在我心中娘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苏珍珠扬着头，义正言辞的模样。


    「你啊，就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周氏含笑的点了点苏珍珠额头，随后想到什么有些怅然道，「不过也就能听两个月，两个月后我的珍珠就要成为别家的人了。」


    苏珍珠心头一紧，这三天来她一直在想如何解除与归德伯府的亲事，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父母亲知道林泽楷与他表妹有私，只是她虽和归德伯府有亲，但和林泽楷的接触并不多，更遑论他表妹王若语。归德伯府中她唯一稍微熟悉一点的就是归德伯府的世子林泽睿――林泽楷的嫡亲哥哥，他是苏承宗的弟子，十来岁就在丞相府中行走。


    「娘，我不想嫁人。」，抿了抿唇，苏珍珠靠在周氏怀中小声说道。


    周氏不知道事情真相，只以为苏珍珠是害怕嫁人后离家，她温柔的轻抚苏珍珠的后背，柔声道，「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苏珍珠忍不住的抬头，两弯罥烟眉蹙成一堆儿，「可万一所嫁非人怎么办？万一我嫁的人不喜欢我，还要欺负我那我不是嫁去受罪么？」


    周氏愣了一下，失笑问道，「你最近是不是看了这样的话本？」


    苏珍珠神情一窒，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道，「才不是，就是觉得要嫁给一个不了解的人怪怪的，说不定人家心有所属根本不想和我成亲。」


    「怎么会，我们珍珠这么漂亮，哪会有人不喜欢，」，周氏顿了下，继续温声软语的道，「退一万步说，即使林泽楷以及归德伯府真的敢欺负你，你父亲和我，还有你哥哥姐姐弟弟没有哪一个会放过他们。」


    「我知道，就是……」，苏珍珠在周氏身上蹭了蹭，声音有些羞怯，「我就是觉得林泽楷看我的眼神一点半点不像姐夫看姐姐，哥哥看嫂嫂的那种眼神，反倒是他看他表妹王若语的眼神更像，情意绵绵的，隔老远都让人腻得慌。」


    「他表妹？」，周氏声音一冷，扶住苏珍珠，正色道，「可是你二舅母妹妹的那个女儿？」


    苏珍珠嗯了声，「就是她。」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表哥表妹最容易出事，何况是住在一个府邸的表哥表妹。


    「有次我买东西的时候在外面碰到了，他们一起逛金店，我看见林泽楷替王若语插簪子。」，苏珍珠心思电转，一瞬间就编了个一点不存在的事，母亲不可能会去查这件事，但肯定会去调查林泽楷与王若语的关系是否正常。


    周氏脸色更冷了，表哥替表妹插簪子，是没有丫鬟了吗？


    她沉吟半晌道，「娘知道了。」


    苏珍珠浅笑着唔了声，抱着周氏的腰不说话，她母亲这么说了就代表着她会去调查，以她母亲的手段，林泽楷和王若语的丑事绝对的藏不住，唯一的让她有点忧心的就是时间问题，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苏珍珠担忧着时间问题，周氏一样想到了这点，当天她就把事情吩咐了下去，争取尽快的知道事情真相。


    晚上苏承宗回来，周氏对他提起了这件事。


    如她所料，苏承宗闻言脸立刻就冷了下来，「我早就觉得林泽楷眼神太跳脱，不是个好的，结果真的让我猜中了。」


    周氏劝道，「你先别忙着气，有可能是珍珠看错了，等查清楚再说。」


    「看错了？能看错一个难不成还能看错两个。」，苏承宗冷声，他女儿又不是眼神不好。


    周氏叹气，垂眸不语，心中觉得这件事只怕是真的。定了亲的男女关系怎么也要亲近一些，平日里出去游玩或者送些小礼物都无伤大雅，可林泽楷对苏珍珠很冷淡，一次都没邀请过珍珠出去玩，送的那些礼物一看就不是他用心挑选的，和她那个大女婿有天壤之别，以前她只当林泽楷没开窍，现在一想，哪里是没开窍，分明是对珍珠不上心。


    「你那二嫂会不会知道这件事故意瞒着我们？」，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女儿遇到这种事，苏承宗觉得心头有一把火，想起促成这庄婚事的静安侯府二夫人林氏不免有了点迁怒。

 v第五章

    周氏脸色一变，张口就要否定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想起归德伯府的现状，她的一颗心一沉再沉。


    归德伯府是老牌伯府可家中男人并无实职，在家中长女嫁入静安侯府之前一直在走下坡路，直到长女嫁给静安侯府的二爷，周氏的亲二哥才有所缓和，之后她推荐归德伯府世子林泽睿拜师苏承宗，苏承宗本来无意收徒但见林泽睿的确是个可造之材才收下，过了几年，她又多次撮合林泽楷和苏珍珠的事。


    周氏两个女儿，大女儿聪明沉稳有主见，是能担得起事的人，她不担心，二女儿就不同了，二女儿娇软，还有就是她长了一张漂亮到艳丽的脸以及日渐妖娆的身段。


    女子漂亮是好事，但漂亮过了头就不好了，即便苏承宗深受皇帝信任，可仍然是臣子，君要臣死，臣岂敢不从，更何况只是要一个庶女。苏珍珠长相初露锋芒时周氏和苏承宗就决定将她养在深闺，不让她闻名于京城，以后找个老实心善的人家，有丞相府撑着，苏珍珠的日子总不会难过，林氏就是在这个时候提起撮合苏珍珠与林泽楷的事。


    幼时的林泽楷虽不及他兄长林泽睿但也是聪明伶俐的男孩儿，基于多方面的考虑周氏同意了苏珍珠与林泽楷的亲事。


    「查清楚再看吧，若林家真的做出这等事情，我必定会为珍珠做主。」，周氏眉头紧锁，一个是她当成亲女，疼爱有加的庶女，一个不过是嫂子的娘家人，亲疏明显。


    「对了，明天我要带珍珠和烨华去上清寺上香。」


    苏承宗颔首，「先是无缘无故的昏迷，现在又遇上这事，去拜拜也好。」


    宁王府正院书房内，宁王的贴身护卫江流无声无息的走到一张书案前，身子微弯，恭声道，「王爷，明天是四月二十五了。」


    坐在书案后的男人闻言抬头，一双狭长的凤眸黑如点漆，「二十五了？」


    「是。」，江流头也不抬。


    男人重新垂首，目光停在手中的书页上，语气平静得没有半分起伏，「那让人安排下去吧。」


    「是。」，江流垂首后退，一直退到外间了才直身往外走去。


    「这么巧，大嫂也要出门？」


    翌日清晨，苏丞相府的大门口，杨氏一脸意外的看着即将上马车的周氏与苏珍珠。


    「珍珠也要跟着去？倒是难得。」


    周氏淡淡的瞥了眼杨氏一身要出门的打扮以及她身后一身嫩黄色衣衫，如同春日枝头嫩芽的苏湘怡，「弟妹这是？」


    「我想去上清寺给湘怡求个好姻缘。」，杨氏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放佛只要她去拜了上清寺苏湘怡就能有好姻缘。


    周氏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她今日要出门的事早就吩咐下去，杨氏不可能不知道，她若正大光明的提出要同行还好点，偏要做出一副是凑巧的样子，让人心生厌烦。


    心头不怎么爽利，周氏就懒得和杨氏废话，随口说了几句便和苏珍珠上了马车，苏烨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


    「二婶怎么也要去？」，马车上，苏珍珠奇怪问道，她记得她重生前的这天二婶和苏湘怡可没有去上清寺求什么姻缘。


    周氏闭目养神，冷淡道，「大约是因为今天是四月二十五。」


    「四月二十五？」，苏珍珠更疑惑了。


    同行的潘嬷嬷笑了笑，给了苏珍珠一个看似毫无关系实则关系颇深的理由：「三小姐少于出门，不知道也正常。宫中贵妃娘娘生母的生辰就是这一日，宁王每年都会在这一日去上清寺祭拜。」


    苏珍珠闻言仍是似懂非懂，宁王她知道，当今圣上的第四个儿子，由最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娘娘所出，听说他天资聪颖，容貌俊美，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并且他还是唯一一个没有王妃，甚至连侧妃也没有的王爷。杨氏会想去上清寺的理由昭然若揭，上次没去这次去的原因也很清楚，因为如果只有她带着苏湘怡去，以她的身份，就算是遇上了宁王也没有资格和宁王说话。只是她不是太懂为什么宁王祭拜外祖母要去上清寺。


    这个疑惑持续了三息，苏珍珠就将它抛诸脑后。


    管它怎么回事，反正也和她无关，只是她有点好奇，宁王这样一个风光霁月，容貌昳丽的人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来当王妃。


    据传言来看，要想找个比宁王漂亮的人似乎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京城城外有许多寺庙，最出名也最灵验的就是上清寺。


    上清寺位于上清山半山腰，寺庙巍峨雄伟，历史上有多位皇帝拨款修葺，便是当今圣上也曾亲自来过几次，从这点来看，上清寺算得上是皇家寺庙。


    因此京中贵人拜佛一般都会选择上清寺。


    马车一路行驶到上清寺山脚，苏烨华体贴的扶着周氏和苏珍珠下马车。


    五月份的上清寺百花争艳，苏珍珠看着漫山遍野的鲜花开心的闭上眼，仰起头，享受般的大吸一口气，娇嫩如花的面庞迎着温暖的朝阳，像是蒙了一层光，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后面的苏湘怡一下车就看到前面明明一身素色却仍然惊艳的苏珍珠，脸色一瞬间难看了几分，她的精心打扮在苏珍珠的容貌面前就像是个小丑。


    杨氏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去，低声啐道，「小狐媚子一个，也不怎么长的。」，顿了顿她庆幸道，「幸好她定亲了。」


    苏湘怡收回目光，嘲讽道，「就算不定亲也不可能会看上她。」


    杨氏想了想，笑道，「也是。」，宁王风光霁月，文采斐然，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狐媚子长相的蠢货。


    这时周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要准备上山了。


    上清寺在上清山的半山腰上，要上上清寺有两条路：一条是走上清寺大门前的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来朝拜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走这条路，取心诚之意，而拜佛通常是心诚则灵。第二条路是可以供马车行走的山道，通往上清寺的后山，那里修建着一些院落，供香客歇息之用。


    周氏来拜佛自然要走第一条路。


    苏湘怡接过丫鬟手中的油伞，淡淡道，「走吧。」


    他们刚踏上台阶不久，后面就传来几道马儿的声音，一行人回头看去，一个面如冠玉，身着淡青色长袍的男子领着一队护卫拐进了山道。


    杨氏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她今天的目标，有些可惜的想，早知道她们就走慢一点了。


    「那是宁王？」，苏珍珠发出小声的疑惑，同时在心中感慨道，这男人好漂亮啊，俊美得像天山雪莲，让人有中不敢亵玩的感觉。


    苏珍珠的声音很小，按说山道的宁王不可能会听到，但他却像是听到了般的回头朝他们看了过来，停了大约两息才转头策马离开。


    苏珍珠被宁王回头的那一眼震住，有种对方回头就是在看她的感觉，不敢置信的呢喃，「难道他听到了？」


    苏烨华大笑，习惯性的调侃苏珍珠道，「怎么可能，你那点猫声隔三尺就听不见了。」


    被弟弟一损，苏珍珠扭头就将宁王忘记了，下巴一抬，熟稔的对苏烨华娇声怼道，「呵，我是猫声，那你是什么声？」


    猫狗猫狗，提到猫就会想到狗，还能有什么声，偏偏苏珍珠的语气不会让人觉得她是想说「狗声。」

 v第六章

    丞相府三小姐从小听话乖巧，会是骂弟弟的人吗？


    这一局小败的苏烨华默默的站远了点，腹诽道，「惹不起了。」


    这一个小插曲后一行人继续爬阶梯，苏湘怡眸色复杂的盯着苏珍珠的背影，刚刚宁王回头来是在看谁？


    另一边，护卫江流对于主子的回头也感到奇怪，可他并不打算开口问，只是他不问宁王，宁王却问了他，「刚才那是苏承宗的夫人？」


    江流回想了下恭声回禀，「是丞相府里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随行的有苏丞相的二公子和他的侄女二小姐，另外一个可能是苏丞相的二女儿――府中的三小姐苏珍珠。」


    「珍珠……」，宁王嘴里轻轻吟着，过了会浅浅一笑，「都说苏丞相宠女如命，果然不假。」


    江流想到刚才瞥到的那张容颜，只一瞬就明白了宁王的意思，将这样一个绝色养在闺中无人识，的确是爱女了。


    另外一个护卫感慨道，「没想到苏丞相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


    江流余光瞥眼宁王，见他没什么表情后回道，「我记得她好像和归德伯府的二公子定亲了，婚期就在两个月后。」


    「林泽睿的弟弟？」，宁王忽然开口。


    江流点头，「是。」


    宁王若有似无的勾了下嘴角，语气不明道，「可惜了。」


    可惜？可惜谁？


    江流认真去看主子的神情只是毫无所获。


    苏珍珠以前对这些是不信的，可经历了重生一事，再站到佛主前，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敬畏来，看菩萨面相时也觉得充满了高深莫测，好像下一刻就会幻化成人，要对她指点迷津。


    心甘情愿的跪到蒲团上，苏珍珠双手合十，眼睛闭上，默默的在心中感谢佛主。


    诚心诚意的给佛主磕了三个响头后，苏珍珠起来时饱满的额头已经由白变红，还沾了点香灰。


    周氏求的东西多，决定多拜一会儿，让拜好了的苏烨华和苏珍珠去外面等她。


    苏烨华看到苏珍珠的额头，讶然，「你也太实诚了吧！」


    「拜佛是心诚则灵，我当然要实诚一点。」，苏珍珠左右望了望，「二婶她们呢？」


    苏烨华道，「在你拜佛的时候那两个就走了。」


    「走了？」，苏珍珠愕然，她们不该等着他们一起么。


    苏烨华奇怪的看她一眼，「怎么，你还想和她们一道不成？」


    苏珍珠无语的甩他一个白眼，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走吧，我们也去逛逛，娘应该要好一会儿才完。」


    上清寺香火鼎盛，是以就是这后山也修得有石板小道供香客游玩。


    早苏珍珠一步离开的杨氏母女此刻没有目的的走在石板小道上。


    丫鬟跟在她们三步以外，杨氏小声的对苏湘怡道，「是娘想错了，只想到你大伯娘身份地位高却忘了有苏珍珠那个小妮子在。」


    苏湘怡抿了下唇，直言，「宁王那样的人不可能会看上苏珍珠。」


    「你没嫁人，不懂。」，杨氏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宁王高洁，是不会看上苏珍珠，但你和她站一块，是个男人都会先注意到她，到时候你这一颗小白菜哪里能让他看到，进而上心。」


    被亲娘说她不如苏珍珠，苏湘怡有点不高兴，但她知道她娘是为她好便忍下了，「那我们就白跑一趟了？」


    「应该是了，」，杨氏叹气，一向精明的眼睛浮起一抹茫然，「是娘着急了，京城里那么多人知道宁王这一日会来上清寺，可至今没传出什么来娘就该知道这件事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苏湘怡眼睑微垂，沉默着。这点在她娘跟她说今日来上清寺时她就想到了，可心中总存着一点庆幸，万一她是特别的呢，男女之情本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再者，亲事超过苏明珠和苏珍珠，这不仅是她娘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


    去上清寺后山的路有多条，为了不和杨氏母女撞上，苏珍珠特意选了不同的路，走了不大会，苏烨华就腹痛异常要出恭，离开前让她赶紧的回正殿。


    苏珍珠看他明明急得不得了还留着等她点头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放心吧，我这就回去，再说这是上清寺，哪有这么多坏人。」


    苏烨华捂着肚子身子微躬，「上清寺又不是禁止坏人入内，你怎么知道没坏人。」


    苏珍珠掩嘴笑，「行了，我马上就回去，你快去找茅房吧。」


    跟着苏珍珠出来的如愿保证道，「二少爷放心，我马上就陪着小姐回去。」


    如愿是周氏特意为苏珍珠准备的丫鬟，会点武艺，解决两三个大男人不成问题，苏烨华这才勉强放心，想再多叮嘱两句肚子骤然一响，痛得他脸一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溜烟的跑远了。


    望着苏烨华的背影，如愿轻笑，「二少爷对小姐真好。」


    苏珍珠往来路走，闻言莞尔道，「也不想想我从小替他背了多少黑锅，他能不对我好吗？」


    苏烨华从小顽皮，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然而该怎么皮仍然怎么皮，一点不长记性。有一次苏烨华偷溜进苏承宗的书房，打破了苏承宗最爱的砚台不说还毁了他几份奏折。知道闯了大祸他哭着来找苏珍珠帮忙，苏珍珠见弟弟可怜，一时心软就去给苏承宗主动承认说是她弄的，从此以后，苏烨华就像是找到了护身符，只要闯祸了就往苏珍珠身后躲。


    如愿笑，「那还不是小姐心疼二少爷。」


    「我哪是心疼他，我是心疼我耳朵，不帮他他得在我耳朵边……


    一道人影闯入苏珍珠的视线，话停住，她拉着如愿躲到一颗大树后。


    「小姐，怎么了？」，如愿不明所以。


    苏珍珠朝她嘘了一声，从树后微微探头，目之所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的女人带着一个丫鬟沿着石板小道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正是那个拿东西砸她头的王若语。


    苏珍珠往来路仔细看了看，遗憾的没看到林泽楷的身影，不然一会儿让母亲亲眼看到，就用不上派人去调查了。

 v第七章

    如愿提醒，「小姐，她们走过来我们会被发现的。」


    苏珍珠咬唇，理智告诉她既然林泽楷没来她跟踪王若语不会有什么收获，可想到那一夜被砸的头，流的血她就忍不住。


    深吸口气，她拉着如愿藏到一块大石后面，决定一会儿跟上去。


    「小姐，你脸色好差，我们歇一会儿吧。」


    身体虚，走了这么一会儿王若语已经开始气喘了，闻言同意了丫鬟的提议。


    丫鬟往四周看了看，扶着王若语走到一张木制的供香客歇息的长椅上坐下，而大石头恰好就在长椅背后。


    苏珍珠凝神屏息之余感慨了下她实在太会选地方了。


    「小姐，夫人对您也太狠了。」，刚坐下，丫鬟就替王若语不平道。她是王若语从王家带过来的丫鬟，一心向着王若语。


    王若语垂首轻轻一叹，没有血色的脸颊更添了几分柔弱，「我是寄人篱下，有什么办法。」


    丫鬟望着她家小姐失意的模样，嘴唇阖张了几下，最后没忍住的问，「小姐，您为什么不去找静安侯府的二夫人做主，她是您大姨，有她给您撑腰，您就用不着受这样的苦楚，说不定可以和二少爷成亲。」


    如愿正心中奇怪小姐怎么要偷听这对主仆说话，听到这点脑子嗡的一声，静安侯府的二夫人的娘家不就是她们小姐未来夫家吗，那个二少爷就是她们小姐未来夫婿。


    如愿瞪圆了眼，老天，她这是知道了什么？


    「怎么可能，」，王若语冷笑，语气讥诮，「大姨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让丞相府和归德伯府定亲，怎么可能会让我给毁了，如果真让她知道这件事，我的结局只会是被送回王家，况且她已经警告过我一次了。」


    「什么？」，丫鬟不敢置信，又是气又是急，「那小姐，这个苦您就默默咽下了不成？」


    「不然呢。」，王若语讽笑一声。抬手到腹部，一个半月前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孩子，一个流着她血脉的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是她那个好舅母，一句话就给打掉了，她永远忘不了那药苦到心的药，也永远不会忘记那源源不断从她裙子里面流出的鲜红血液。


    捂着肚子，王若语语气低沉，「孩子，娘一定会替你报仇，一定。」


    孩子？王若语怀过林泽楷的孩子但被归德伯府的夫人做主打掉了。


    苏珍珠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知道大户人家这样的阴私少不了，但这是第一次与她有关。


    站在归德伯府夫人的立场，这件事她没有做错，大户人家里，通房丫鬟在主母进府前怀过身孕但都会被打掉，甚至有些即使主母进府了，在没生下嫡长子之前也是不允许有庶子庶女出生的，只是王若语可是归德伯府正儿八经的表小姐，归德伯府夫人这样做，未免太狠了，表面看着是在为苏珍珠着想，可若有一天苏丞相府落魄了，她的下场怕不会比王若语好。


    心头思忖着，苏珍珠汗毛一阵战栗，再次庆幸着她重生了，不必进归德伯府，那归德伯夫人再如何也与她没有关系了。


    「小姐，又有人过来了。」


    「小女如月见过王爷。」


    如愿的话刚落另外一道女声就响了起来，清脆如黄鹂，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是个美人。


    苏珍珠回神，悄悄探头看去，王若语主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长椅不远处站着两方人，一方是来时在上清山山脚遇到的宁王，他身后有一名护卫，站他们对面的则是一位穿着曳地百花裙的小姐。


    苏珍珠不想偷听这两个说话，可出不去只好待着，她移了移位置，换了个舒服的点姿势，看那位小姐的表情，这两人还不知道要说多久呢。


    树枝干枯，一踩就有咔嚓咔嚓的响声，苏珍珠一再小心仍然有微弱的声音，这声音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来说听不见，但学武之人，耳力往往高于常人，宁王敏锐的侧首往长椅的方向看一眼，江流正要过去查看可宁王却又若无其事的将头转了回来。


    胡如月见宁王看了眼长椅，娇声道，「王爷是不是累了，不如坐下歇一歇？」


    宁王淡声，「不用了，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


    胡如月福身，「王爷慢走。」


    宁王从胡如月旁边走过，他身后的江流对胡如月抱了抱拳跟了上去。


    胡如月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宁王的背影，直到背影被密密麻麻的树木挡住她才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丫鬟奇道，「小姐怎么不跟上去？」


    胡如月摇摇头，「能这样碰一面已经够了，再凑上去未免太过刻意。」


    「小姐，人好像走了。」，如愿悄声。


    苏珍珠竖耳听了听，谈话声和脚步声都没有，看来是走了。


    「我们出去吧，再不回去娘该着急了。」


    苏珍珠一面从大石后面走出，一面低头整理刚刚因为蹲着而乱了的衣裳，结果刚走两步一双绣着龙纹的锦靴突兀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低着头的苏珍珠盯着锦靴眨了眨眼，没抬头直接拐了个弯绕过这双脚，大步往石板小道走去，默默念道：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可惜没走两步，她又被另一双靴子挡住了，这双靴子比不得之前那双，她想，这应该是护卫的靴子。


    如愿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家小姐掠过宁王往前走去，再被护卫拦住。


    看到终于停下来没再拐弯的苏珍珠，如愿大松口气，她家小姐真不是平常人。


    「小姐。」，如愿心惊胆战的喊了声。


    听到如愿的声音，苏珍珠的理智终于回笼，她刚刚干了什么？


    将唇抿了又抿，最后狠狠一咬牙，苏珍珠转身抬头，头一偏，朝宁王露出一个她替苏烨华背黑锅时，面对苏承宗的表情，根据她的经验，任她父亲再生气，只要一看到她这个笑容都会平静下来。


    笑完了，她腿微曲，行了标准的万福礼，「民女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二十多年前，京城里有一位绝色美人，一日被广文帝看重，收进了后宫，如今是后宫第一人的贵妃娘娘。


    后来她生了一个儿子，二十多年过去，这个儿子继承母亲的美貌，长成了京城第一美男子。


    身为京城的第一美男子，宁王从没想过他竟然会看一个女孩子看呆了神，从小看他母妃的长相，又有他自己的容貌在，他一直觉得不可能会有任何女人会让他感到惊艳，然而刚刚那一刹那的失神不可否认，青涩又妖艳，还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与亲近。


    「刚才是你在偷听？」，宁王淡声问。

 v第八章

    果然是被发现了，苏珍珠先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


    苏珍珠小心的抬头觑了宁王一眼，见他神色温和，一双狭长的凤眼美丽得让她想摸一摸，一看就不是心肠不好的人，加之她也从没听过有人说宁王不好的话，紧张的心慢慢的冷静下来了，再说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民女之前在这看见了一只灰兔，一不小心把父亲送我的金钗掉这儿了，民女回来找金钗，正欲离开时就看到王爷和一位小姐在说话，不敢打扰王爷雅兴，民女不得已留了下来，偷听到王爷说话，是民女的错，请王爷责罚。」，苏珍珠右脚往后一退，垂首再次行礼只是这次却没自己起身。


    宁王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她垂着头，头上的金钗一览无余，「起身吧，掉的就是你头上的蝴蝶金钗？」


    「是。」，苏珍珠起身。


    宁王一笑，「我还以为这根金钗是苏丞相送给他大女儿的没想到是送你？」


    苏珍珠惊疑抬头，「王爷见过这支金钗？」


    「这金钗是你父亲从本王手里抢去的。」，宁王笑笑，温声讲了起二十几天前的事，「那日你父亲来金店时我正拿着这只金钗看，本想买来送给我母妃当生辰礼物，只是你父亲眼光高，除开我手中的金钗其余的一件也没看上，最后竟然问我能不能让给他。」


    回想起苏相爷扭扭捏捏的对他请求的那一幕，宁王自己都笑了，朝堂上舌战群雄的苏相爷竟然会为了给女儿买礼物而开口求人。


    那时他也是震惊不已，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


    想他二十多年少有的怔愣里有两次都来自于苏家人，倒是奇了。


    苏珍珠一直知道父亲十分的宠爱她和姐姐两个，但听到这金钗的来历仍是不由得震惊。


    「既然你不是存心偷听的，那为什么刚才你绕过了本王，是不是没有江流拦住你，你准备就这样走了？」，宁王又问，他回来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偷听他讲话，却不想是个姑娘，但这个姑娘和其他姑娘有点不一样，被抓个正着不说居然淡定自若的拐过了他，难道她天真到以为低着头拐过他他就没看见她了吗？


    苏珍珠还以为宁王忘了这件事，一听这话，白皙的脸颊蹭的一下红了，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苏珍珠，你是蜗牛还是乌龟，怎么还没回去？」，远远的，苏烨华冲着苏珍珠喊道。


    苏珍珠惊喜的扭头看去，望着飞奔而来的苏烨华，她觉得她能再替他背锅二十年。


    苏烨华的到来将苏珍珠从无比尴尬的境地里解救了出来。


    回头她对宁王微微福身，浅笑道，「家弟来接我了，不打扰王爷，民女告辞。」


    宁王颔首。


    苏珍珠对宁王微笑一下后转身离开，转身之际，脸上的笑容更明媚了两分，宁王没提她掠过他的这件事。


    人生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想一件事发生它越不可能发生，但当你不想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它却极有可能发生。


    正当苏珍珠幻想着一会儿苏烨华怼她时她一定不会生气，一定会用「你虽然怼我但我不和你计较的眼神」看得苏烨华无地自容时，忽然一道悦耳的男声响在她身后：


    「下次再遇到三小姐，还请三小姐不要再把本王当成木头桩子了。」


    幻想停住，苏珍珠眼眸睁大，和面前的护卫面面相觑，脑中一片空白之际她在这个护卫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小姐。」，如愿再一次尽忠职守的将苏珍珠拉回了现实。


    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苏珍珠僵硬的转身，硬生生的挤出个皮动肉不动的笑，「王爷说笑了，再说我出门的时候不多，要想再碰到王爷应该不可能了。」


    宁王眉梢微挑，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勾，语气不明的反问了句，「哦，是吗？」


    苏珍珠一愣，望着宁王面前的淡笑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怎么有种对方在挑逗她的感觉。


    不等她细品，宁王转身走了，江流跟上，路过苏珍珠时想到他主子诡异的行为，停下脚步对苏珍珠拱了拱手，姿态恭敬的说了句「三小姐告辞。」后才离开。


    「那是宁王？」


    刚才远，又有密密麻麻的树木挡着，苏烨华没看到苏珍珠旁边有人，走近时宁王已经离开了，只能看到俊秀的背影在山林之间若隐若现。


    苏珍珠纠结着宁王刚才的语气，闻言唔了声，同时也往上清寺走去。


    「奇怪，宁王又不认识你，怎么会和你讲话？」，苏烨华摸着下巴沉吟，「宁王高洁，不会以貌取人，他应该视你为无物才对啊。」，他摇头，「奇怪，真是太奇怪！」


    苏珍珠停下脚步，幽幽的扭头看苏烨华，无声胜有声，看得苏烨华瘪瘪嘴，不再怼她转而向如愿打听刚才是怎么回事。


    事关小姐未婚夫，如愿哪敢随便说，低头沉默的走到了苏珍珠另一边。


    苏烨华见状眼眸微闪，他原先以为宁王和苏珍珠是意外碰见的，看这样子这其中只怕有其他隐情在。


    江流跟在宁王后面，几次欲言又止，刚才主子的行为实在让他太惊讶了，难道他家主子拜倒在苏三小姐的容貌下了？


    「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一直叹气干什么？」，宁王回头瞥了江流一眼，从和苏珍珠分开，他起码叹了不下十次气。


    江流深吸一口气，小心试探的问，「王爷是不是觉得苏三小姐挺不错的？」


    宁王再回头，眉心一蹙，「你什么时候有打探起本王心思的毛病了？」


    江流挠挠头，嘿嘿两声，他在王爷身边待了多年了，明白什么时候该严肃什么时候可以轻松一点，此刻王爷的话听着虽重但其实并没有生气。


    果然宁王走了两步后就道，「你不觉得她点像阿宝吗？」


    江流：……


    阿宝是宁王的爱犬，来自海外，个体较小，性情温顺，服从性强，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爱笑，笑时嘴巴张着，眼睛一眯，可爱得就是性情冷淡的王爷都会忍不住的摸摸它的头。


    江流不会盲目的服从宁王，腹诽道：说苏三小姐像阿宝，王爷他亏不亏心，阿宝虽然可爱可它有那张脸吗？


    「况且，」，宁王又开口，他顿了下，轻笑一声，「容貌能和我与母妃比肩的人不多，冲这点本王也应该对她礼让三分。」


    江流彻底呆住了，看着他家王爷的背影，他垂首，毫不犹豫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痛得他龇牙咧嘴。

 v第九章

    既然痛，那就是真的，那他主子怎么能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


    世风日下，他主子也随波逐流了？


    中午在上清寺吃过斋饭周氏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和来时一样，苏珍珠跟着周氏坐一辆马车，马车开始走后苏珍珠悄声问周氏，「娘，二婶是不是有事求你呀？」


    吃斋饭时，杨氏对周氏很殷勤，以杨氏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若不是有求于周氏是绝对不可能会这样的。


    周氏淡淡的嗯了声，肯定她的猜测，「是你二姐的亲事。」


    「难怪，」，苏珍珠撇撇嘴，面露担忧道，「那娘答应了吗？只怕您会吃力不讨好。」


    周氏缓缓一笑，「之前我就应下了，有你祖母在中间，实在不好拒绝，再说你二姐怎么说都是苏家女儿，真要有什么不好你父亲脸上也无光。」


    苏珍珠秀眉微拧，撅着小嘴小声嘀咕，「要是他们也能这样想就好了。」


    女儿贴心，周氏心里熨帖得很，拍着苏珍珠的手背柔声道，「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他们，真出阁了就让他们搬出去住。」


    苏珍珠眯眼一笑，周氏虽素来宽和，但不是会毫无底线容忍人，更何况还有父亲在。


    「对了，娘，我今天在上清寺后山遇到王若语了，我躲在树后听到了她和她丫鬟的对话，她好像怀过林泽楷的孩子但被林泽楷的母亲打掉了。 」，苏珍珠轻声道。


    「什么？」，周氏瞬间面色大变，眼眸锐利如刀，「你可听清楚了？」


    「嗯。」


    苏珍珠神色肃穆的点头，把王若语说的每一句都重复出来。她每说一句周氏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听到静安侯府二夫人警告过王若语时达到了定点。


    她会出言警告王若语就证明她知道王若语和林泽楷的关系不正常。


    「我那个好二嫂还真是会为娘家考虑，也不想想，他林家有没有这个福分。」，周氏冷笑。


    苏珍珠眼珠转了转，抱住周氏手臂，趁势说出她的想法，「娘，我要退婚，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林泽楷，他和他母亲连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都能打掉，我嫁进去，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我呢。」


    「退，当然要退。」，周氏冷声，说得斩钉截铁。她虽不完全要求女婿对女儿忠诚可这种在婚前就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的人，她永远都不会把女儿交给他。


    周氏是静安侯府唯一的嫡女，从小受尽宠爱，后来嫁给苏承宗不久苏承宗就平步青云，她也再次以苏承宗夫人的身份屹立于京城贵夫人中，没经历过任何低谷的她看着温婉和善，实则极为刚毅，一旦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会毫不相让，而这件事就触及到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周氏一句话达成了苏珍珠的心愿，让苏珍珠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么容易就成了，她先前以为要很久呢。


    因为这件事，接下来的一路周氏脸色都不好，下了马车直接回了正院。


    杨氏一脸关切的来问苏珍珠周氏怎么了？


    苏珍珠摇头，「可能是累了吧，这两趟马车坐下来我也不太舒服，二婶，我就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苏烨华走过来道。


    苏珍珠点点头，对杨氏行了个福礼后转身离开。


    苏湘怡走到杨氏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周氏脸色可真难看。」，杨氏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周氏倒霉她就高兴。


    进了内院，苏烨华询问苏珍珠今天的事以及她们在马车上说了什么，他好多年没看到母亲这样情绪外露了。


    苏珍珠瞅瞅他，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婚事要不成了。」


    「婚事要不成？谁的婚事？」，苏烨华懵了，想也不想就问道。


    「还能有谁的婚事，你三姐的婚事。」，苏珍珠说得风淡云轻。


    她走几步发现苏烨华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苏烨华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傻傻的看着她。


    这才像根木头桩子，宁王就算是桩子，那也是根裹了金，镶了玉的，和这根粗桩子不一样。


    过得几息，苏烨华像是才反应过来的眼神发亮，抚掌朗声大笑，「太好了，这绝对是今年最好的消息。」


    苏珍珠一脸木然，这可能不是亲弟弟吧！


    苏烨华早就看林泽楷不顺眼，奈何有苏珍珠的亲事在，他顾忌着姐姐，即使看不顺眼也不好多表现出来，现在要接触婚约，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他了。


    苏烨华兴奋一阵后才发现苏珍珠已经走了老远了，忙追上去，「怎么不等我。」


    苏珍珠不想理他，一个听闻姐姐亲事不成欢心庆祝的人理了有什么用。


    苏烨华不在意苏珍珠的冷脸，又说，「别告诉我你舍不得，要伤心啊，我可不信你对他有什么感情，说不定在你心中他还没你的阿宝重要。」


    阿宝是苏珍珠养的一只黑猫，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进了宝华院就不走了，本来一些老妇说黑猫不吉利要赶走可苏珍珠却觉得它很可爱，于是央求了苏承宗后就留了下来，如今是相府一霸。


    苏珍珠没好气的白苏烨华一眼，「你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苏烨华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逐渐严肃下来，稚嫩的眉眼已经有了一丝男人的味道，他沉声问苏珍珠，「你今天在上清寺碰到林泽楷了？」


    摇摇头，苏珍珠道，「碰见了他表妹。」


    简简单单几个字，苏烨华顿时就明白了，厉声咒骂，「狗东西。」


    苏珍珠听着苏烨华骂林泽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后她摆摆手，佯怒道，「你怎么能这么骂他，狗多可爱啊，你用它来骂林泽楷你想过狗的感受没有。」


    苏烨华：……


    一直跟着知道所有事情的如愿：……

 v第十章

    下晌苏承宗回来得知这件事的愤怒自是不必提，夫妇两个一致同意解除婚约。


    晚饭前，苏承宗把苏珍珠叫去了书房，他开门见山的问了苏珍珠对解除婚约一事的看法，虽然已经从周氏那听说了她的想法，但他担心这是她一时愤怒下说的话，担心她心中记挂着那个狗东西。


    苏珍珠笑意盈盈的扶着苏承宗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替苏承宗倒了杯茶才缓缓道，「爹你放心吧，能和他解除婚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


    「真的。」


    苏承宗认真打量苏珍珠的脸色，见她眉眼带笑，不似作假，皱了皱眉，略疑惑道，「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在意林泽楷？」


    苏珍珠颔首，坦诚她对林泽楷的看法，「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那就是一点也不喜欢了，苏承宗追问，「那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万一这次没发现他的丑事，你就要嫁一个你完全不喜欢的人了。」


    震惊之下，苏承宗顾不上说话含蓄了，他和周氏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成亲前他们是见过好几次的，他很满意周氏，周氏也送过他一个荷包。


    苏珍珠心头一动，直觉这是个机会。


    她想了想道，「没有心仪的嫁给谁都无所谓，而且我见林泽楷以前风度翩翩，伯夫人慈爱祥和，以为林家会是个好归宿，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光瞥着苏承宗沉重的脸色，苏珍珠沉沉的叹了口气，语气沮丧，「经历这事我也不想嫁人了，夫家再好都没有在爹娘身边好，万一再碰上一个林家这样的，我怕连活命都困难。」


    想到她重生前那憋屈的死法，想到万一她没有幸运的重生，爹娘、哥哥、姐姐以及弟弟不知道会多伤心，一想到那种场面，苏珍珠眼睛一涩，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居然害怕嫁人到哭了，苏承宗更恨林泽楷和归德伯夫人，看着抽噎不停的女儿，他承诺道，「放心，以后除非你有心仪的人了，愿意嫁了，不然为父一定不会逼你嫁人。」


    「真的？」


    苏珍珠抬头，豆大的泪珠在浓密的睫毛上轻颤，落在一般男人眼里就是勾人，但在苏承宗眼里：我女儿怎么这么可爱。


    然后他不由得庆幸的想：幸好发现得早，没嫁给林泽楷那个狗东西。


    「回夫人，奴才买通了归德伯夫人院儿里的二等丫鬟得知王若语和林泽楷早有了首尾，据她说，这件事在归德伯府里几乎人人皆知。一个半月前，王若语怀了身孕，林泽楷本想以此让归德伯夫人接受王若语但反被归德伯夫人狠狠的训了一顿，之后把林泽楷关了起来，同时打掉王若语腹中的孩子，安排她住进了上清山附近的庄子。」


    王若语怀孕打胎一事周氏已经清楚了，让她意外的是这件事在归德伯府里人人皆知了居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她素日真是小看了这个归德伯夫人，幸好她的珍珠不用嫁进去伺候她。


    得知林泽楷做了丑事的愤怒已经散去，现在周氏只庆幸在珍珠嫁人之前他们发现了这件事，一切都来得及。


    心情好了，她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望着院外金灿灿的阳光淡声道，「去把这件事禀给相爷。」


    「是。」，身着短褐的下人垂眸低目，躬身出了主院后径直走去苏承宗的书房。


    今日虽不是休沐，但苏承宗也不是日日都傍晚才归家，今日事少，晌午过后他便回来了，他到家不久，林泽睿就上门了。


    身为苏承宗唯一的外姓弟子，以前林泽睿经常在相府里行走，和相府的少爷小姐以师兄妹相称，关系很不错，在朝中当了差后，忙了，来相府的时间这才少了点，但却没有因为来得少而减少对相府的感情，无论何时何地对苏承宗以及周氏他都十分尊敬，对苏承宗的儿子女儿也十分爱护。


    一个多时辰前，苏承宗身边的小厮来给他传话让他来一趟相府，那名小厮离开时给他透了个底，说相爷心情很不好，脸色也很差，让他小心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泽睿一点不害怕苏承宗会对他发脾气，他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向来沉稳老练的老师如此勃然大怒。


    找他来是因为事关朝政还是因为什么？


    林泽睿皱着眉头，将最近朝中的各种事情理了一遍仍没有任何头绪。


    「林师兄，」，书房院门口，苏烨华叫住正要进去的林泽睿，似笑非笑的问，「师兄怎么来了，难道你听说了什么事？」


    「听说什么？」，林泽睿眉头褶皱一深，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而且这件事很可能与他有关。


    「你不知道啊？」，苏烨华撇撇嘴，脸上讥讽的神色一览无余，「我还以为你知道，今天是特意上门来求情的呢。」


    林泽睿心底一沉，不安更甚，不仅为苏烨华的话，还为了他的语气和表情，苏烨华是周氏好不容易盼来的幺子，从小受哥哥姐姐的宠爱，调皮得很，可对他还算敬重，若不是发生的什么大事，他不可能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他说话。


    看着林泽睿凝重的神色，苏烨华又撇撇嘴，他相信林泽睿的不知情，只是作为林泽楷的哥哥，要他做到不迁怒很难，但同时林泽睿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哥哥，更多难听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冷哼两声，苏烨华转身离开，他刚从周氏那过来，本想来找苏承宗谈谈关于林泽楷的事，现在林泽睿来了他就不进去了，反正以他爹爱女的程度，林泽楷不可能全身而退。


    苏烨华走了，林泽睿没立即进去，身形笔直的站在院门口，如一株挺拔的青松。


    有了苏烨华的话，事情没有那么难想了，不过须臾，林泽睿就猜到这件事与二弟和苏珍珠有关，只有苏珍珠的事才能让师父和苏烨华同时大怒。


    进院，书房门口站了一个下人，林泽睿晃了一眼，他不记得师父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没放在心上他敲响书房门，里面传来一声冷冰冰的进。


    林泽睿苦笑，二弟啊二弟，你究竟是做了什么？


    推开房门，苏承宗坐在靠窗处，自己和自己下棋，林泽睿无声的走到他身边，苏承宗头也没抬，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坐。」


    林泽睿依言坐下，等了两盏茶的时间苏承宗下完棋才抬头看向他，「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林泽睿摇头。


    苏承宗见状没什么表情，慢幽幽的收好棋子后他扬声，「进来。」


    话落，林泽睿就看到他进来时站在书房门口的那个下人进来了。


    「把你刚才说的事再说一遍。」


    「是，」，下人应下后微微侧身，转向林泽睿，语气恭敬的禀道，「据奴才调查，林二少爷与伯府表小姐王若语有私……


    归德伯府上一辈有两位小姐，长女高嫁给了静安侯府二公子，一路顺风顺水，次女则差些，嫁了一户住在江南的姓王的人家，生了一女王若语，之后便再无所出，在王若语十二时病逝。


    母亲病逝，父亲再娶，很快弟弟出生，有了子嗣榜身的继母行事越发无度，王若语不堪受苛责便上京投奔了舅舅家。


    脑袋懵了一瞬，林泽睿很快冷静下来，师父宠女如命，这件事难了。


    下人说完后便离开了书房，林泽睿起身，毫不犹豫的跪到苏承宗面前，「是弟子管教亲弟不严，辜负了珍珠。」

 v第十一章

    「起来，我不记得我有教你随便下跪。」，看见林泽睿下跪，刚还没什么表情的苏承宗脸色瞬间阴了，厉声训斥。


    林泽睿站起来，头埋得很低。


    苏承宗起身走到书案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帖子拿在手中，看着林泽睿道，「我只有明珠珍珠两个女儿，珍珠是庶女不假，但在我心中她和明珠没有任何分别，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当年同意林泽楷和珍珠婚事的原因。」


    林泽睿面色晦暗的点头。


    「但很显然林泽楷并没有达到我的要求，」，苏承宗把手中帖子递到弟子面前，「明天把珍珠的帖子送回来。」


    林泽睿微微抬眼，接过苏珍珠和林泽楷的婚帖，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出了苏相府，林泽睿直接回归德伯府，去了正院，归德伯夫人高氏正在清点聘礼。


    看到大儿子，高氏很高兴的拉着他看聘礼单子。


    为了二儿子的亲事，她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苏相爷的女儿，即使是庶女也不是他们能薄待的。


    林泽睿将聘礼单子放到桌子上，深吸口气，沉声问，「娘，二弟是不是和王若语有私，还怀过孩子。」


    高氏神色一僵，随即厉声，「你乱说什么。」


    注意到高氏那一瞬间的僵硬，林泽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怀中取出林泽楷的婚帖放到桌子上，「娘，把珍珠的帖子拿出来吧，事情老师已经知道了，之后会正式派人上门退亲。」


    「他怎么知道的？」，高氏惊得站了起来，消息她都封锁了，苏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林泽睿摇头，苏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件事若处理不好，林家的撅起之路不说完，只怕也是困难重重。


    这点林泽睿清楚，高氏也明白，但她更明白即便这件事处理好了，林家和苏家也会有隔阂，和娶了苏珍珠做林家媳妇的状况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行，不能就这么解除婚约，」，高氏喃喃自语，飞快在脑子里搜寻办法，就在此时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姑太太派人送东西来了。」


    高氏眼睛一亮，她怎么把大姑姐忘记了，她不就是撮合这门亲事的人吗？


    半个时辰后，静安侯府，听到嬷嬷传达的话林氏气得脸都白了。


    她担心娘家人聘礼不够拿了好些好东西过去结果却传来这么个消息，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嬷嬷担忧道，「夫人，如今怎么办？」


    「能怎么办？」，林氏没好气的道，「小姑子和苏承宗那么宠爱苏珍珠，现在只怕连我都一起恨上了。」


    话虽这样说，过了会，林氏冷静下来还是吩咐人备了厚礼，往苏家送了拜帖。


    苏珍珠看了帖子，瘪了瘪嘴，一脸的不开心，「娘，二舅母肯定是过来劝我们不要解除婚事的。」


    周氏阖上帖子，语气和神情一样淡漠，「不用管她。」


    苏珍珠眯眼一笑，蹭了蹭周氏，乖巧如孩童道，「嗯，听娘的。」


    宁王府，宁王很有兴致的在水榭里作画，画的内容是他脚边的阿宝。


    天气暖和，阿宝昏昏欲睡，只是每当它眼睛闭上时宁王就会动动脚，柔声道，「阿宝抬头。」


    阿宝是个听话的狗子，立马就抬起了头。


    宁王满意了，又道，「阿宝笑一个。」


    阿宝听话的笑了，看着这讨好的笑容，宁王再次满意了，浅笑喃喃道，「真的挺像的。」


    江流无语的看着一幕不断上演，心疼不能睡觉的阿宝也心疼对此事毫不知情的苏三小姐。


    「王爷，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苏三小姐的事。」


    宁王停笔抬头，面无表情的道，「我叫你去打听了？」


    江流心一紧，垂首道，「没有，是下属自作主张。」


    「一会儿去领十个板子，」，宁王低头仔细的画阿宝的眼睛，桃花眼，水汪汪的，笑起来像下弯的月牙。


    「是。」，江流垂头，他这是为了谁。


    「说吧。」


    「啊？」，说什么？


    宁王蹙眉，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江流一眼，「你不是调查了苏丞相家的事吗？」


    江流：……


    那他一会儿还用去领板子吗？


    「林泽楷与他表妹有私被苏丞相知晓了，如今苏丞相单方面的要解除婚约，苏三小姐对这件事似乎也乐见其成，只是林家不想失去这门姻亲，找了静安侯府二夫人去帮忙说情。」


    江流心中腹诽：林泽楷放着苏三小姐这么个绝色不要去找一个小白菜，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袋有问题。


    「然后呢？」


    「然后？」，江流怔了下，消息他说完了哪里还有然后，好在他反应快，很快就明白宁王是在问结果怎么样。


    心里一叹，刚才还怪他自作主张现在又追问了，主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只是再难伺候他也得伺候，掩饰性的干咳一声后江流声音放小了点，「静安侯府二夫人明天才会去苏丞相府，不过我想苏丞相那么宠爱苏三小姐应该不可能会再同意这门亲事了。」


    停下画眼睛的最后一笔，一双朦胧的桃花眼跃然纸上，然而让人无语的是顶着这双桃花眼的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狗头。

 v第十二章

    大约实在太不搭，宁王这个作画人也看不下去了，他皱眉，抬手将剩下的墨倒在画纸上，墨汁横流，毁了一幅价值千金的画，而后抬头看江流，「没有确切的结果，那你来和我说干什么，江流，你该好好反思下了。」


    江流：……


    翌日一大早，林泽睿便带着苏珍珠的庚贴来了丞相府。


    恰逢休沐，苏承宗、周氏以及苏珍珠和苏烨华姐弟正准备用早膳，门房来传话时周氏思忖了下便让他们将人请进来，又吩咐丫头添了副碗筷。


    「珍珠，你林师兄是你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我相信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但这件事毕竟是你受了委屈，若心头不快，一会不理他就是了。」，周氏温声对苏珍珠道。


    苏珍珠笑盈盈的道，「娘，我也是相信林师兄的，冤有头债有主，把这件事算到师兄头上对他不公平，说不定他现在也伤心着呢。」


    作为家中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晓的，能不伤心生气？


    苏承宗欣慰的看着女儿，女儿这么善解人意，他就是再宠爱也不过分，「珍珠放心，一会儿爹就让你林师兄给你赔罪，不然就让他看着我们一家人吃饭。」


    苏珍珠噗嗤一笑，一脸揶揄的道，「爹真舍得？」


    苏家子嗣少，林泽睿在她父亲心中如同子侄。


    苏承宗板起脸，「这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弟弟干了这种事，我没把他撵出去就是好的了。」


    苏珍珠掩唇直笑，前世她死后或许苏承宗会和林泽睿断绝关系，但现在她好好的，苏承宗对林泽睿虽会生气但不会真的就和他断了来往。


    林泽睿很快就来了，看着桌边的五副碗筷心中颇不是滋味。


    不用苏承宗说，林泽睿便走到苏珍珠面上深深一揖，「这件事让师妹受委屈了，我一定会让泽楷登门像师妹赔罪。」


    苏珍珠没避开，受了这一礼后对林泽睿虚虚一扶，「这不是师兄的错，师兄不必如此。」


    林泽睿摇头苦笑，受害人珍珠尚如此大度，可他的好二弟竟然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昨日从正院离开后他命人将林泽楷押到了祠堂，可林泽楷却叫嚣着苏珍珠是个只有长相没有内涵的人，比不得王若语。


    真是好笑，居然说一个被丞相捧在手心的女孩比不上不自爱的王若语，无论是长相、学识、教养，苏珍珠都不知道甩王若语几条街，他那个好弟弟是瞎了眼了。


    罢了，他弟弟眼瞎，命里没这个福气，也就不要耽误师妹了。


    转向周氏，林泽睿将苏珍珠的庚贴双手奉到周氏面前，垂首道，「二弟无状，没有这个福气，希望师母以后为师妹找一个能爱护她珍惜她的男子，让她余生欢喜。」


    周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接过庚贴教给潘嬷嬷，她温声对林泽睿道，「有一件事本来不该我来提，但我把你当半子，盼你一切都好，希望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林泽睿心甘情愿的做了一揖，恭声，「师母请讲，有师母为弟子考虑是弟子的福气，万没有怪师母的道理。」


    周氏没立即说，她侧首看了眼潘嬷嬷，潘嬷嬷会意，对四周伺候的丫鬟挥了挥手，带着她们下去，留下苏家四人以及林泽睿。


    「泽睿，你想过为什么这件事你府里几乎人人皆知，可你却一点风声都没听说的原因吗？」，周氏神色凝重的开了口。


    林泽睿沉默片刻后道，「我昨天问过佳慧，是母亲特意嘱咐过她不让她告诉我。」


    佳慧是林泽睿的夫人，高氏亲自给林泽睿挑的，周氏见过，看着是个知礼大方的姑娘。


    周氏叹气摇头，「我明白你急于重振归德伯府的心，但泽睿你要知道，你能够在朝政上有突破的保证是你的大后方没有人给你拖后腿，而能保证你的大后方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你的夫人。


    比如珍珠的这件事，你夫人早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即使你母亲警告过她。可她为什么没有说，难道仅仅是因为你母亲对他的警告？」


    周氏的语气平平淡淡，林泽睿却听得一阵心惊。


    「我想你夫人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她不确认你是不是值得让她违背婆母的意思，换句话说，你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周氏停了一下又道，「家族宗妇的安全感来自两点，一是夫君的敬重，二是管家的权利。」


    林泽睿若有所思，他和佳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虽自认为是敬重她的但朝物繁忙，他和佳慧能静下来说话的时间不多。至于管家一事，他从没想过这点，现在想来，佳慧作为他的夫人，对归德伯府的庶物却一点没插手……


    半晌，林泽睿朝周氏深深一揖，「多谢师母指点。」


    「你不嫌我多话就好。」，周氏柔声。


    苏承宗笑道，「行了，不说了，再说菜都要凉了。」


    早膳后，苏承宗带着儿子和弟子去书房，苏珍珠无事便在正院陪着周氏处理杂事打发时间。


    去年苏珍珠及笄之后周氏就着手开始教她一些庶物，如今婚事虽不成了但让苏珍珠学着管家一事周氏不打算搁置，甚至她想着要加大力度。


    女人身份地位都是外物，自身的能力才能让她安稳的走下去。


    「夫人，静安侯府二夫人来了。」，小丫鬟来禀道。


    周氏道，「请去花厅。」


    「是。」


    苏珍珠眸光微闪，以前林氏来都是在正院待客的。


    周氏起身对苏珍珠道，「你把府中这个月的各项支出算出来，我去去就回。」


    「哦，」，苏珍珠拉住周氏的手，甜甜笑着，「娘去了不要和二舅母生气，不值当。」


    周氏本来有几分冷沉的脸色散去，好笑的点了点苏珍珠额头，「我还用你教？」


    苏珍珠歪头眨了眨眼，娇声，「母亲这样聪慧，当然不用我教，只是我心疼母亲，不忍母亲为了珍珠的事伤神，故而才多说了两句。」


    「不得了不得了，我才说一句你说了多少句了。」，周氏好笑。


    苏珍珠嘟嘟嘴，理直气壮的道，「那也是娘教的。」


    拜苏珍珠这一顿插科打诨，周氏去见林氏的时候心情还不错，只是林氏的心情就不怎么样了。


    她猜到周氏会怪她但不想气性这样大，竟然把她安排到花厅，正院都不让她进。

 v第十三章

    到了花厅，周氏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道，「二嫂，我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珍珠的庚贴我们已经拿回来了，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也不想多听，你请回吧。」


    端起茶盏，周氏浅浅的嘬了一口。


    林氏没想到周氏一点情面都不讲，一时之间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好，她预先想的那些话此刻都不适宜，林氏心中憋闷的同时又气起了高氏，既然庚贴都还回来了那还要她来说情干什么？


    其实这事是林氏误会高氏了，高氏不想婚事泡汤自然也不愿意把苏珍珠的庚贴还回来了，可早上林泽睿过去说了一通，重点在于把持着苏珍珠的庚贴不还，只会加剧苏承宗和周氏对林家的不满，高氏被林泽睿这么一恐吓，这才不甘不愿的拿出庚贴来。


    想了又想，林氏终究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没了，斟酌着道，「小妹，我知道这次是泽楷过分了，我一会儿就回林家去骂他，只是这婚事哪有说取消就取消的，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他们的婚期了，取消婚事不是让外人笑话吗？」


    周氏冷呵了声，反问，「为了不让外人笑话就要委屈我的女儿？再说就算有人笑话也不会笑话我们珍珠，做出丑事的可不是我们家。」


    林氏自从嫁进静安侯府，二十多年来已经少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的说话了，但面前这个人，无论是在闺阁中还是嫁人后，都不是她能惹的，如今不仅是林家与苏家婚事泡汤，如果这件事在静安侯府传开，林氏一想到静安侯府众人的反应就头痛，谁叫周氏是静安侯府上一代最受宠的女儿，只要老侯爷老夫人健在，她对上周氏几乎毫无胜算，然而老侯爷老夫人身体好得很。


    林氏心思电转，希望能想出一个能劝住周氏和苏承宗的办法，然而周氏与苏承宗爱女如命，能让他们改主意除非苏珍珠来劝……


    苏珍珠？


    林氏脑中灵光一现，对啊，她怎么把苏珍珠给忘了，若是苏珍珠坚持要嫁，想必周氏与苏承宗也无法。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泽楷长相俊俏，她就不信苏珍珠对泽楷一点留恋也没有，并且她记得她曾经问过泽楷这个问题，当时他可是斩钉截铁的告诉她苏珍珠对他爱慕得很。


    林氏左右望了望，笑得一脸和善，「怎么不见珍珠？」


    「我让她帮我算账。」


    「这么能干了。」，林氏本想再多说两句苏珍珠的事再进正题，但见周氏神色冷淡就说不出口了，她也是要脸的。


    如此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林氏直言问，「小妹，珍珠和泽楷定亲这么多年了，只怕他们相互已经有了情谊，你要解除婚事可问过珍珠的意思？」


    心中笃定没有人生阅历的苏珍珠会舍不得林泽楷，林氏自觉有了把握，想到之前周氏放的狠话，她说话时不知不觉有了点撒气的意味，「小妹，不是我说你，这件事虽是泽楷不对，但我嫂子的做法也算是对得起珍珠了，再说妹夫也不是只有你一人，你又何必揪着这点不放。」


    苏珍珠想知道林氏来说什么，周家两个舅母，她喜欢大舅母，也就是她大嫂的母亲，这个二舅母对她的好只是面子情。


    周氏前脚进厅，她后脚就躲在了大门外，丫鬟得了她的意不敢进去禀报。


    苏珍珠站在门外听到林氏的那番话，抬脚就进了花厅，周氏和林氏听到声音扭头看去。


    周氏每日见女儿已经习惯了，可林氏不常见苏珍珠，每见一次就惊一次，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一次比一次的勾人。


    苏珍珠行了个福礼后神色肃穆的朗声道，「二舅母，首先，对于和您侄子解除婚约一事是我的意思，我对您侄子没有你口中的情谊，这样一个没名没分就和自家表妹有了首尾的人我苏珍珠不屑要。


    其次，希望您以后不要再用我母亲和父亲来胡乱比喻，他们相敬如宾，是一对令人钦羡的夫妇，至于我生母为什么会存在，我想您作为我母亲的嫂子应该不会不知道，把我母亲的善良大度与您侄女的事做比较，是对母亲的侮辱，恕珍珠不能苟同。」


    林氏被苏珍珠说得哑口无言，去看周氏希望她能呵斥苏珍珠可周氏却低头品茶，无视了林氏的眼神。


    被一个小辈这样说，林氏没脸继续待下去，连告辞都没说就出了花厅，潘嬷嬷跟在后面，沉默的将人送出了丞相府。


    周氏拉住苏珍珠笑，「想不到我的小珍珠还有气势这样足的时候。」


    苏珍珠翘着嘴角哼哼，「她说我可以但不可以说母亲。」


    苏承宗办事果决，上午拿回了苏珍珠的庚贴，下午就去把婚事退了。


    归德侯府一团乱暂且不提，京城大部分人这才知晓苏丞相竟然有个二女儿，且正当嫁龄。


    一时有心的无心的都关注起了苏相府，想知道苏丞相府的下一个女婿会花落谁家。


    退亲当天下午，周氏派人去静安侯府和长宁侯府传了话。


    因周氏宠爱苏珍珠，她在静安侯府颇得宠爱，听闻退亲，疑惑之余就多问了几句。


    来前潘嬷嬷便得了周氏的吩咐，当下就把林泽楷与亲表妹有染一事讲了出来。


    刚好与静安侯夫人一起，来老夫人这儿商议不久之后老侯爷寿宴一事的林氏暗暗咬牙，周氏这哪里是回来传消息，分明是派人来跟老夫人告她状的，但这状一告一个准，她什么话也谈不起，谁叫她有一个不争气的侄子。


    老夫人气得猛拍桌子，再想二儿媳妇上午去女儿家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冷的瞥了林氏几眼，老夫人对潘嬷嬷道，「回去让静娴放心，以后珍珠亲事包在老婆子身上，我一定给她找个不比哲成差的女婿。」


    老夫人不仅夫家静安侯府了得，她自己也出身名门，在京城的一众老夫人中十分的有地位，苏明珠嫁到长宁侯府就是她在中间牵的线。得老夫人这样一句话，苏珍珠以后亲事便更有保障。


    潘嬷嬷满面笑容的对老夫人福身，「奴婢替三小姐先谢过老夫人了。」


    离开静安侯府，潘嬷嬷去了长宁侯府，向如今是长宁侯府世子夫人的苏明珠禀报苏珍珠退婚一事。


    苏明珠闻言一张脸立刻沉如寒冰，扭头叮嘱两句就急急的回了丞相府。


    周氏对大女儿的回来没有半点意外，拉着她仔细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苏明珠看看一心担忧她身体的周氏，再偏头瞅瞅没心没肺，只顾吃点心的妹妹，一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苏珍珠注意到姐姐看她好几次了，放下手中点心，喝了口茶解了解腻后她容色认真的道，「姐姐，你不用担心我，能够取消亲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得知大姐回来赶过来的苏烨华听到这句插话道，「大姐，你真不用担心，你看珍珠这脸色也不像是伤心的人啊。」


    苏明珠仔细看妹妹，眼睛更亮了，皮肤更嫩了，嘴唇更红了，即使是生气的模样也千娇百媚得让人心颤。


    苏珍珠侧首横了苏烨华一眼，苏烨华当没看见似的自己搬了个板凳坐在了苏明珠的身边，吧啦吧啦的开始说林泽楷的坏话以及苏珍珠能和他解除婚约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妹妹对自己的亲事不上心，弟弟又喜欢胡乱搅和，苏明珠回头看看母亲，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周氏好笑道，「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你妹妹和你弟弟好着呢。」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苏明珠和苏烨华面面相觑，随后一人继续吃点心，一人继续叽里呱啦的说话。


    不想看见这两个糟心的，苏明珠以要和母亲单独说话为由将他们赶了出去。

 v第十四章

    苏珍珠无所谓，她们现在要说的不是她的婚事就是姐姐怀孩子一事，而其实姐姐现在肚子里已经怀上了。


    被许久未见的大姐赶出来，苏烨华颇为不满，一路嘀嘀咕咕的，碰到苏湘怡时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怎么退亲了？」，碰到苏珍珠，苏湘怡疑惑的问。


    王氏是苏珍珠祖母，退亲一时自然得只会她一声，晌午过后，周氏就去了慈安堂，顺便提了几位适龄的公子少爷。


    周氏走后，王氏把杨氏和苏湘怡叫了过去，只是这几位公子无论是杨氏还是苏湘怡都不满意，最后王氏也有点气了，在她看来，这几位公子虽比不得大孙女婿可也是上进之人，家中又殷实，是很不错的选择，看得出来，是周氏认真挑选出来的。


    一气，王氏便放狠话说不管这事了，撵了杨氏母女离开，回二房院儿里后听着杨氏喋喋不休的说着周氏阴险的话，苏湘怡心里烦躁，就来花园里走走，碰到了苏珍珠。


    「不适合就退了呗。」，苏珍珠一脸淡然。


    苏湘怡微微皱眉，怀疑的看着苏珍珠，她并不觉得那个林泽楷有多么好，她只是奇怪苏珍珠退了亲怎么一点不伤心。


    苏珍珠没兴趣和苏湘怡交流退亲感想，拉着苏烨华往回走，等着母亲和姐姐谈完了话，一家人温馨的用晚膳。


    「娘，珍珠的婚事你有何打算？」，苏明珠蹙着眉头担忧问。


    周氏伸手抚平苏明珠的额头，「我当娘的都没急你急什么，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给我生个外孙。」


    苏明珠面色不变，清秀的面庞上一片沉稳，「这又不是我想有就能立即有的。」


    周氏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转口说起苏珍珠，「你爹说你外祖父这次寿宴让我把珍珠带去。」


    「真的？」，苏明珠错愕不已，这么多年来，这样大的宴会妹妹几乎没参加过。


    「恩。」，周氏颔首，说出昨晚上苏承宗的话，「你爹说他现在能确保自己护得住你妹妹。」


    苏明珠：「早就该这样了。」


    周氏摇头感慨，「你爹是太宝贝你们两个了，不允许有一丝丝的意外。」


    忆起父亲对她们姐妹的宠爱，苏明珠不禁一笑，「谁叫父亲是个女儿奴呢。」


    女儿奴这次词是她从妹妹那听来的，有「奴」字，听着不太好，但细细一想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傍晚，苏丞相一家用了温馨的晚饭，看着并排坐一起的两个女儿，苏承宗很满意的笑了，有两个女儿在，大儿子在不在身边似乎也无所谓了。


    然而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饭还没吃完，抢走他大女儿的人就来了。


    修哲成一进饭厅就感受到了他岳父幽怨的目光，行礼请安后他顶着岳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改了要出口的话，「听说明珠回来看岳父岳母了，我想明珠也好久没回来了，不如让她在丞相府住一晚。」


    苏承宗不上当，哼哼道，「那你来干什么？」


    「小婿也好久没来给岳父岳母请安了，便想着过来看看岳父岳母。」，修哲成应付得游刃有余。


    苏承宗撇嘴，谁稀罕你来看。


    和苏承宗不同，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对于把大女儿当成手中宝的大女婿修哲成，周氏是一万个满意。问过得知他还没吃饭连忙让人添碗筷，又让人加热菜，对女儿苏明珠都没有这样热心。


    苏烨华小声嘀咕，「姐夫一来，我们都成捡的了。」


    苏明珠淡淡的瞟他一眼，什么话没说苏烨华就身子一僵，低头猛刨一大口饭。


    饭后，天黑前，修哲成在周氏的劝说下还是带着苏明珠回了长宁侯府。


    出了丞相府，修哲成摈弃他的宝马，挤进了苏明珠的马车，夫妻俩一路闲聊着回家，苏明珠让修哲成留意有没有配得上苏珍珠的好男儿。


    修哲成早就知道在苏家他那个庶出的小姨子诡异的受宠，听了苏明珠的话他没敷衍，认真的把身边的人过了一遍后摇头道，「感觉珍珠得找个长相俊朗的夫君才合适，我身边没这样的人。」


    「长相俊朗？」，苏明珠愣了愣，仔细一想，可不是这样，她妹妹这样俏，一般男人的确不合适，站一堆儿，跟天鹅和癞蛤蟆似的。


    抿唇，明珠犹豫道，「可是以珍珠的长相，有这样的人吗？」


    「应该是没有。」，别说男人了，连女人也没有。


    「那你说什么，」，苏明珠没好气的瞪修哲成。


    马车忽然停下，修哲成皱眉，「怎么了？」


    「对面来马车，堵住了。」，看着对面的马车，赶车的下人急得直冒冷汗，天快要黑了，他为了赶时间就走了这条小道，本想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马车路过谁想运气偏偏这么背。


    其实这条路两辆马车并排着也是能过的，但要一辆马车不动让另外一辆马车才行，可在京城让道也是一门学问，下人不敢随便让道只好禀给修哲成。


    修哲成拉开车帘子往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去看对面的马车，眼眸一闪，第一反应是刚才和明珠说的话不对，还是有男人的长相可以与珍珠匹配的。


    下车，修哲成走到前面的马车前，躬身拱手道，「见过宁王殿下。」


    骑马在马车旁的江流低声，「王爷，是修统领。」


    流光锦缎制成的车帘子被拉开，宁王探身出来，眸光扫过对面的马车，「免礼。」


    修哲成是宫中禁卫军统领，身份敏感，见过礼后不过多寒暄，他转身吩咐下人将马车往边上靠，让宁王车驾先过。


    江流对修哲成拱了拱手，跟在马车后面离开。


    走远了，想起修哲成是苏丞相府的大女婿，江流低声同宁王禀道，「王爷，苏三小姐和林泽楷的婚事取消了。」


    「我知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刚才马车里坐的应该是苏家大小姐，这么晚还在街上的原因大约是回了丞相府，而这个时候会回丞相府除开这件事不会有旁的了。」


    最重要的是苏承宗宠女，发生这种事绝对不可能继续这门亲事。


    摇了揺手中的茶杯，清亮的茶水中那个女孩儿的笑容若隐若现。


    宁王淡笑着浅酌一口，他之前想错了，那个女孩笑起来比阿宝乖多了。

 v第十五章

    周氏的爹静安侯府老侯爷是个传奇人物。


    年少他便离家从戎，靠着一身本领硬是从个毛头小兵升成了大将军。


    回京路上机缘巧合之下他救了尚是王爷的当今圣上，不知道是真心实意感激老侯爷的救命之恩，还是为了老侯爷身后的势力，当今圣上耍赖似的逼着长他十来岁的老侯爷和他结拜成了义兄弟。


    皇位争夺惨烈，义兄一路扶持，登位后朝中不稳，义兄又一手铁血镇压，可以说没有老侯爷对圣上的维护就没有当今圣上的今天。


    然而当一切平息下来，正该老侯爷加官进爵得封赏时他却毅然决然的辞官，拒绝圣上封的一字并肩王，只肯接受一个不上不下的静安侯爵。


    不仅如此，他辞官后还带着他夫人以游玩为由离了京城，十几年后方才重新在京城安定下来。


    回京城后他没有复官，而是含饴弄孙，时不时的进宫和圣上下两盘棋，日子悠闲又自在。


    五月二十日是老侯爷的生辰，今年又恰逢整寿，圣上言明要亲自上门祝贺，是以一个侯爷的寿辰，竟让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苏珍珠看看镜中盛装的自己，再回头瞅瞅丫鬟捧着的浅绿色衣裙，哪里还不明白，她娘这是要在外祖父寿宴上把她隆重的介绍出来。


    重生前，这场堪比皇家宴会的寿宴她也出席了，只是穿的衣裳是那套浅绿色而非身上这套纯白云锦绣红牡丹。


    苏珍珠指了指浅绿色衣裙，「娘，我觉得我穿那套比较好。」


    「那套太素了不适合，」，周氏打量着苏珍珠，蹙了蹙眉，走近取下苏珍珠头上的蝴蝶金钗，「这个不配衣裳，换一个。」


    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丫鬟道，「回去让潘嬷嬷把我库房里的那套红玉首饰拿来。」


    苏珍珠看了两眼这个据说是她爹从宁王手中抢到的金簪，和红玉首饰比起来，这个金簪是不太配这身衣服，只是真的要这么高调吗？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或许是苏珍珠的神色太别扭了，周氏笑着解释道，「你是平常穿素色居多，不习惯而已，况且你外祖父生辰那日个个都盛装，你若穿得太素才不好。」


    小姑娘哪个不喜欢穿漂亮些，苏珍珠也不例外，听到周氏这么说，她不再矫情的拒绝，高高兴兴的让周氏给她打扮起来。


    红玉首饰是一套，包括步摇、发钗、额饰、耳坠、项链以及手镯，周氏拿起这些东西在苏珍珠头上比划了几下，最后只挑了步摇和水滴型的耳坠，剩下的也没拿回去，直接留给了苏珍珠拿去压箱底。


    周氏离开，如意小心的把红玉首饰放好后，回来后对苏珍珠感慨道，「小姐，夫人对您可真好。」


    苏珍珠把玩着蝴蝶金钗，闻言扬唇笑了笑，「大概是我命好。」


    如意跟着一笑，她家小姐可不是命好，好多嫡出的都没小姐的命，那二房的苏湘怡就是为小姐是庶出但待遇比她好而不满，但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


    宁王府。


    「王爷，宫里传话，娘娘明日会陪同圣上一起去静安侯府。」


    宁王停笔，抬头，皱眉道，「她去干嘛？」


    江流回想他刚刚收到的消息，表情有点一言难尽，顿了下才道，「娘娘的原话是她要去看看那个抢了她金簪的女娃娃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娘娘她漂亮，还说她想带个御医一起去，检查一下苏三小姐是不是有眼疾。」


    宁王：……


    前几日他进宫请安，为了哄因为和他下棋输了而不开心的母妃，便把苏丞相抢了他预备给她买的金簪一事说了出来，后来他看她高兴，一时嘴快，又说出了上清寺被当成木头桩子的事。


    宁王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江流随侍多年，已经从他镇定自若的表情下看到了无奈，他想了想决定宽慰一下自家主子：「王爷，说不定苏三小姐不会去，娘娘也就见不到她了。」


    「你觉得可能？」


    江流默了下，摇头，外祖父大寿，当外孙女的怎么可能不去祝寿。


    宁王垂首，继续画画，「算了，随她去吧。」


    江流退下，离开前余光不小心瞥到书案那张摆了好几天的画纸，和他想象中的复杂的风景画不同，上面只简单画了两个椭圆形的东西，还长了毛，就像是……眼睛。


    他们王爷画这么几天就画了对眼睛？


    周氏的用心打扮很有效果，最明显的便是出门时碰到杨氏时，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


    这样一个会碰到贵人的机会，杨氏使了劲的打扮苏湘怡，苏湘怡本身条件不差，这样一打扮下来很是让人眼前一亮，然而这得是在没有苏珍珠在的地方。


    上了马车，周氏与苏承宗一辆，苏珍珠则是与昨日刚到家的小周氏一起。


    小周氏是个明亮爽朗的性格，上了车就和苏珍珠掩唇笑道，「你看到二婶的脸色没？」


    苏珍珠忍笑点头，虽然这样不太好，但是能用容貌压一下苏湘怡她还是挺高兴的。


    瞧着小姑子脸上明媚的笑容，小周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苏珍珠的脸蛋儿，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这脸怎么能这么嫩呢。


    无缘无故被戳，苏珍珠扭头疑惑的看过来，一双桃花眼被她瞪成了杏眼，水汪汪的，像两潭清泉。


    小周氏看着她愣愣的模样，好笑道，「我们珍珠好漂亮，一会保证让他们都看呆了眼。」


    苏珍珠眨眨眼，抿唇一笑，两颊露出浅浅的梨涡，「嫂嫂也好看。」


    被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用很真诚的语气夸漂亮，喜得小周氏眉开眼笑，同时在心中狠狠的骂了几句林泽楷。


    苏家是姻亲，出门得早，但到时静安侯府大门前仍然排起了长队，路边有静安侯府的管事与下人来来往往的疏通，虽是人多但并不慌乱，一切井然有序。


    这二十来天，京城里谈论得最多的便是苏丞相养在深闺的二女儿，苏家马车一停下，前前后后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想知道这个神秘的苏家三小姐是不是一起来了。


    马车进不去，苏珍珠跟在小周氏身后下了马车，一下车就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好奇，惊艳，也有冷飕飕和不屑。


    她面色不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放佛周围的目光都不存在一般，乖巧的跟在周氏后面进了静安侯府。


    「那就是苏相爷的二女儿？」


    「和苏家大少奶奶走一起应该是了。」


    「这也太……」

 v第十六章

    说话的人刚说了三个字忽然感到一道冷光朝他射来，扭头一看，静安侯府那个一直笑呵呵的管事此刻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他心头一紧，立刻闭了嘴，拉着友人蹿进人群中。


    进府后苏珍珠先跟随苏承宗与周氏去了老侯爷请安祝寿，之后再去旁边的花厅给老夫人请安。


    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一见到苏珍珠就拉着她不放，「今天你哪也不许去，就坐在老婆子身边。」


    周氏寻了个位置坐下，「娘，一会儿会有很多人，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夫人横了周氏一眼，「你们藏了珍珠十多年，如今还不允许我炫耀炫耀。」


    周氏投降，不再说什么，待在她母亲身边对珍珠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多会，苏明珠和修哲成也到了，看到盛装的妹妹，苏明珠难得说了句俏皮话，「有珍珠在，外祖母都瞧不见我了。」


    小周氏跟着在一旁凑趣，「我还不是一样，本以为这么久没回来祖母得拉着我不放呢，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该怎么办，结果呢，祖母眼里就珍珠一个。」


    既是表姐妹又是嫂子与小姑子关系的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逗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珍珠的手，她道，「没办法，谁叫我们珍珠比较惹人疼。」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惹人疼的苏珍珠就乖乖巧巧的坐在老夫人身边，有人看她她就回赠一个甜笑，没人理她她就乖乖的坐着，不说话也不故意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日头渐渐升高，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夫人看到坐在老夫人手边的苏珍珠，脸上露出了丝惊讶的表情。


    随着苏家和林家婚事解除一事传开的还有一个流言，就是周氏不喜庶女，所以才会让庶女当了十几年的隐形小姐，可现在一看，一个庶女竟然在这个时候坐到了老夫人的手边，这哪里是不喜，分明是爱到了心底儿。


    坐在周氏旁边的一位尚书夫人对周氏道，「这么可人的女儿，你们瞒得可真紧。」


    周氏笑笑，「我只想她过得简单一点，哪知道事不如人意。」


    尚书夫人安慰的拍拍周氏的手，「有你这样的好母亲在，还怕没有好女婿上门么。」


    周氏轻笑，「借你吉言了。」


    遮阳的门帘被拉开，有客人来了，众人都望向外面，苏珍珠趁机赶紧低头揉了揉酸软不已的脸颊。


    一直笑，她脸都笑僵了。


    再抬头时，望见来人，苏珍珠轻松的笑了，这下好了，她不用再露出她的招牌微笑，来人是归德伯府夫人高氏以及她的大儿媳妇。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高氏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微笑。


    其实她并不想来这场寿宴，静安侯府是周氏的娘家，林氏只是个二房夫人当不了家，她来只会给自己找不自在，但作为静安侯府的姻亲，以及为了归德伯府她又必须得来，不仅得来，还得高高兴兴的来。


    老太太不满林家人，但今天他们是来给老侯爷祝寿的，大好的日子没得让他们破坏了，是以淡淡笑着的接受她们婆媳的请安。


    在场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人精，只看这微淡的笑容就知道老夫人是怎么个意思了，个个心生感慨，这个丞相家的庶小姐不一般，竟然能让老夫人为她出头。


    高氏婆媳下去坐着后，老夫人担心珍珠不高兴，拍拍着她的手慈爱道，「珍珠放心，外祖母记着那件事的，以后一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苏珍珠听着这颇具匪气的话眨眨眼，捂嘴直笑，「外祖母，您说话的语气和外祖父好像啊。」


    老夫人一愣，回想她刚刚的话忍不住的笑了出来，「都怪你外祖父把我带偏了。」


    隔壁的老侯爷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哈欠，揉揉鼻子，猜想这应该是没能来的人在念叨他。


    苏珍珠羡慕的瞧着外祖母脸上的对外祖父的嫌弃，她母亲有些时候也会对父亲流露出这种嫌弃，但这恰恰证明了他们感情好，只有感情好，亲近才能够产生这种嫌弃。


    突然之间，苏珍珠又不是那么不想成亲了，但前提是她得遇上一个像外祖父和父亲那般爱护尊重夫人的男人。


    远远看着和老夫人说笑撒娇的苏珍珠，高氏怄得都快吐血了，恨不得回去把勾:引她儿子的王若语给生吃活剥了。


    余光瞥到婆母脸上的怄悔，林家大少奶奶彭佳慧低头，借着喝茶水的功夫冷冷一笑，过了会抬头望见前面苏家几位女眷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不禁心中一叹，说不上后悔与否，如今能够拿到归德伯府部分的管家权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巳时后半段，安王，永王以及贤王前前后后都到了。


    来的女眷有永王妃，贤王妃，至于安王妃，她长年身体不好，多年不出来走动，这次跟着安王来静安侯府的是前几年入安王府的胡侧妃，曾经的豫国公府大小姐胡婉真。


    「这位是？」，胡侧妃刚坐下就看着苏珍珠疑惑问道。


    老夫人含笑道，「是我闺女的二女儿，她爹娘宝贝她得很，现在长大了才让老婆子我带出来认认人。」


    才刚刚行完礼坐下的苏珍珠不得不再次起身行了个福礼，「民女见过侧妃娘娘。」


    「起来吧，不用多礼。」，胡侧妃淡淡笑着，温婉怡人的模样，不像侧妃倒像正儿八经的王妃，「以前只好像听说过苏相爷有个二小姐，不想竟然是个这样的妙人。」


    苏珍珠适时的羞涩一笑。


    排行老二的永王妃是个和善性子，打量了下苏珍珠后眼含赞叹，「的确是个可人的。」


    虽长相艳丽可眼神清亮。


    排行老三的贤王妃不屑去捧一个庶女，哪怕这个庶女是苏承宗的女儿，但她见不得虚伪的胡婉真去讨好苏家和静安侯府。


    以前的安王妃也就罢了，她胡婉真是什么东西，封个侧妃就无法无天了，一副安王贤内助的样子。


    想到她前些日子好奇让人去查的事，贤王妃笑道，「我前不久听说丞相府和归德伯府取消了婚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贤王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娶的贤王妃也不是个善茬，众人听到她的问题没多惊讶，贤王妃要是哪天能替别人考虑了那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几个王妃说话，花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高氏清楚的听到了贤王妃的问题，心一下子高高的提了起来，苏珍珠和二儿的婚事虽然取消了，但不知为何具体原因苏家没有传出去，若在这么多夫人面前将事情说出来，以后林泽楷想要娶贵女几乎是不可能了。


    高氏紧张的盯着周氏，周氏察觉到，远远的望她一眼，扭头看向贤王妃，颔首淡淡道，「是真的。」


    贤王妃继续发问，「苏小姐这么出色，想必解除亲事肯定不是苏小姐的原因吧？」


    周氏笑笑没说话，这就是默认了贤王妃的话了。

 v第十七章

    贤王妃眉梢一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高氏身上，似笑非笑的道，「苏夫人不说，那林夫人说吧？」


    被点名的高氏身子一颤，咬牙沉默，她怎么能亲口说出儿子的丑事。


    彭佳慧见状，紧皱眉头，半晌后见高氏还不动而贤王妃已经有了不悦，她不得不起身朝贤王妃福身行礼，「婚事已解除，再谈这些对双方都不好，民妇斗胆，还请贤王妃不要再问了。」


    苏珍珠眸光一闪，再看彭佳慧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她这话分明是在借苏家的势而来堵贤王妃的嘴。


    在场的人也都听出了彭佳慧话中的深意，贤王妃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她要是对这件事真不知情也许就此停下了，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


    「你这句话不对，谈起这事应该只会对你林家不好，人苏小姐可是乖乖巧巧在家准备当新娘，哪知道这未婚夫竟然和家中表妹有私，还怀了孩子，遇上这种事，只要是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会上门解除婚事。」


    满座哗然，扭头怜惜的看向苏珍珠，苏珍珠连忙收起看戏的神情，压下上翘的唇角，神色淡然，似乎对刚才贤王妃说的话不甚在意，但若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敛去笑容呢。


    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丞相庶女虽为庶女，教养却足够好，被提起这样的伤心事还能沉稳淡定。众人在心中默默的想。


    苏珍珠朝贤王妃福了福身，「今日是外祖父的好日子，珍珠不想因为我的事破坏了这样好的气氛，还请王妃不要再说了，况且对珍珠而言，这件事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想说的事已经说完了，贤王妃自然懒得再费口舌，「说得也是，没得让那样的肮脏事毁了我们的好心情。


    言罢贤王妃似模似样的向老夫人告罪几声，老夫人摆了摆手，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很快花厅内重新热闹了起来。


    没人理会的彭佳慧握了握拳，心中惴惴的坐下，脸色晦暗不明，她刚刚是不是太急，说错话了。


    午时，皇帝真的携贵妃娘娘来了静安侯府，轻车简行，一直到静安侯府才让众人知晓，是以便没去正门迎接，只在待客的花厅门口行了礼。


    行完礼苏珍珠再进花厅便坐到了周氏身边，她今天的风头已经出够了。


    她刚坐在小周氏就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快看贵妃娘娘，二十多年前她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


    苏珍珠闻言，老实便抬头去看和老夫人并排坐在首位的那个宫装女人，目之所及，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好一个神仙妃子，怪不得能生出宁王爷那般芝兰玉树的男儿。


    小周氏继续和苏珍珠咬耳朵，「我看不只是二十多年前，放现在，除了你，旁人也难和她分得上下。」


    苏珍珠收回视线，听到小周氏的话摇了摇头，不是她谦虚，她真的比不上贵妃娘娘，或许宁王作女儿装，说不定还能与贵妃娘娘一较高下。


    「哎，你就是苏珍珠？」，毓贵妃本还在找苏珍珠，忽然看到一个艳丽的小姑娘惊叹的望着她，脸上写满了「她好漂亮」几个字，再看她旁边的周氏，她就猜到了这应该就是那个抢了她金簪的苏珍珠。


    忽然被点名，苏珍珠茫然的站起来，「回娘娘的话，民女便是苏珍珠。」


    认真打量过苏珍珠，毓贵妃点头道，「是个漂亮的。」，难怪能让她眼高于顶的儿子提起多次。


    苏珍珠终于体会到了早上来时小周氏的感觉了，脸红了红，福身谢道，「多谢娘娘夸赞。」


    「这是实话不算夸你。」，毓贵妃目光落在苏珍珠头上，咦了声，又是皱眉又是瘪嘴。


    「？」，苏珍珠疑惑的抬头去看毓贵妃，发现美人即使是皱眉那也是漂亮的。


    周氏心下一凛，毓贵妃是后宫第一人，喜怒无常，偏偏皇帝宠爱得紧，几乎无人敢惹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难道是因为不满珍珠的容貌？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周氏朝她母亲使了个眼色，花厅内能和毓贵妃说话的也就只有她母亲了。


    老夫人就是不收到女儿的示意也准备开口问毓贵妃的，「娘娘，可是我这外孙女有什么不对？」


    毓贵妃拿着一把绣着嫦娥奔月的团扇胡乱扇了两下，闻言摇头，「没不对，我只是遗憾不能看到宸儿本想送我最后却到了苏小姐手中的那只蝴蝶金簪了。」


    苏珍珠：……


    周氏：……


    众人：……


    老夫人也为这个回答愣了下，若不是清楚珍珠品行，这话听着就像是宁王把要送给毓贵妃的金簪送给了珍珠。


    周氏知道那只金簪的事，心中骂了两句苏承宗后她含笑道，「娘娘说的可是相爷送给珍珠做及笄礼的那根蝴蝶金簪？」


    「对，就是那只。」，毓贵妃连连点头，「我就是想知道能让宸儿和苏相爷同时看上的金簪究竟是什么样子，今日特意求了皇上一起过来，哪知道你女儿竟然没有戴。」


    话落，毓贵妃幽怨的看了苏珍珠一眼，看得苏珍珠心肝一颤，恨不得立马回家去把金簪拿到这儿再双手奉上。


    众人齐齐松口气，原来是这样，真是话说一半吓死人。


    「怎么回事？」


    老夫人好奇问周氏，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向她，什么叫宁王和苏相爷同时看上一只金簪？


    这两个人，还用得上抢一只金簪？


    周氏看眼毓贵妃，浅笑着把事情讲出来。


    老夫人忍俊不禁，「这真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摇摇头叹道，「承宗果然是个宠女儿的。」


    众人心想，可不是个宠女儿的，连宁王要送给毓贵妃的东西都敢抢，关键是还抢赢了。


    苏珍珠扭头和苏明珠相视一笑，只有当父亲女儿的才知道父亲究竟有多么宠爱她们，外人知道的不过九牛一毛。


    「苏丞相是个好父亲，」，毓贵妃摇着团扇一脸感慨的道，「让本宫都有些羡慕了。」


    花厅内有一瞬间的安静，现在虽然没有人敢多讨论了，但当年毓贵妃受继母磋磨，亲爹放任不管一事，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因此在毓贵妃进宫得宠之后，她娘家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经看不到他们出来走动了。


    安静过后有位夫人笑着附和毓贵妃道，「可不是，我们也都羡慕得紧。」


    周氏笑笑，「娘娘过誉了。」


    「你们啊就是太谦虚，明明是事实非说我夸大了，」，毓贵妃蹙眉摇头，「直接承认不好吗，苏小姐漂亮是事实，苏丞相宠女儿是事实，这都是好事啊，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要一直谦虚，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知道吗？」


    周氏笑容僵了下，饶是知道毓贵妃喜怒无常但真遇上了也有点呆。

 v第十八章

    苏珍珠双眼冒星星的看着毓贵妃，好厉害啊，虽然她也一直这么想但从来不敢说出来，只能随波逐流。


    她的钦佩目光在一众敬畏的眼神中尤其明显，看得毓贵妃一下子乐了起来，对苏珍珠招了招手，「你这丫头和我意，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苏珍珠看眼周氏，在周氏点头后才朝毓贵妃走去，停在三步远的地方福身，「民女苏珍珠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抬起头来。」


    苏珍珠依言抬头，眼睑微垂。


    「眼睑抬起来。」


    苏珍珠：……


    天大地大，皇权最大，苏珍珠乖乖的抬起眼睑。


    「眼睛看着没问题啊，怎么就能把宸儿当做木头桩子呢。」


    毓贵妃头歪过去，歪过来的看了苏珍珠眼睛半晌小声嘀咕了句，声音不大，只有和她坐一起的老夫人和当事人苏珍珠听清楚了。


    苏珍珠又惊又囧，脸噌噌的红了起来，宁王居然把这种事都和毓贵妃讲了？


    老夫人眼里快速的掠过一道精光，准备一会儿好好问一下珍珠，宁王虽然长得好，但并不是合适的夫婿人选，小姑娘看重容貌，别被一张面皮迷了心。


    「不错不错，是个好姑娘。」，毓贵妃从手腕上褪下一对血玉镯子，拉过苏珍珠的手，不等苏珍珠拒绝就硬生生的套了上去，「难得有个小姑娘和我眼缘，这对镯子就当我给你的见面礼。」


    「这……」，血玉稀少，更不用说这样一对血玉镯子，无缘无故苏珍珠哪敢收这样的重礼，扭头，她求救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也被毓贵妃的大手笔惊了一下，但这能推迟吗，不收的话谁知道这个贵妃会不会闹脾气。


    据说曾经在宫宴上她夸奖一个贵女漂亮能干，要赏东西给这个贵女，这个贵女喜不自胜，但依然小小的推迟了下，结果毓贵妃转头就把那些东西赏给了另外一个人，这个贵女当场就懵了，然后眼泪哗哗的流，可这不仅没让毓贵妃怜惜她，反而又惹怒了毓贵妃，她说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哭，然后这个贵女就被送出了宫。


    「收下吧，长者赐不敢辞。」


    老祖宗点头了便证明这东西可以收，苏珍珠福身，脆生生的道，「谢娘娘。」，好东西谁不喜欢，以后她要留着传给女儿，女儿的女儿，女儿的女儿的女儿。


    毓贵妃财大气粗的表示，「不用，反正好东西本宫多得是，以后你来宫里本宫再送你些，反正本宫放着也是放着。」


    众人无语得连应付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连两个「反正」，毓贵妃这是多嫌弃她那些东西啊。


    这时从男客那边过来一个太监，朝毓贵妃和老夫人分别行了个礼后道，「娘娘，陛下让奴过来问一声，您可找到苏小姐了？」


    苏珍珠眼眸微睁，皇上也知道了？


    毓贵妃用下巴指了指苏珍珠，「找到了，就是这个，是个俊俏的，本宫就不和她计较抢本宫簪子的事了。」


    太监恭声，「找到就好。」，他侧身对着苏珍珠，「陛下口谕，赏苏三小姐黄金百两，南珠一斛，首饰三盒。」


    苏珍珠：……


    皇帝和贵妃一样，有随便赏东西的癖好吗？


    虽然赏赐来得莫名其妙，但谁也不嫌钱多不是，苏珍珠跪地，「民女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眯眯的虚扶一爸，「苏三小姐请起。」


    毓贵妃撇嘴，似乎是不乐意皇帝赏赐苏珍珠，「抢了本宫的簪子还要得赏，皇帝是不是糊涂了？」


    「陛下说了，赏苏三小姐是因为娘娘这一路上提起苏三小姐笑了多次。」太监陪着笑，「说是赏苏三小姐，那不是皇上心疼娘娘。」


    「行了，怎么你都有话说。」，毓贵妃横了太监一眼。


    太监嘿嘿两声。


    皇帝与毓贵妃没有久待，用过午膳便回了皇宫，几位王爷王妃倒没忙着走。


    或许是因为苏珍珠连得毓贵妃与皇帝的赏赐，和她凑近乎的人多了不少，苏珍珠懒得应酬，便去了小周氏以前的闺房歇息。


    如愿一边替苏珍珠打扇一边道，「小姐，你没看见，二小姐看见你得了赏赐脸都青了。」


    刚吃饱饭，苏珍珠有点困，闭着眼懒洋洋的道，「她不仅是因为我得了赏赐不高兴。」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如愿奇道。


    「自然是因为我挡了她的路！」，苏珍珠睁眼，眼底精光流过，「以前人家提起苏家小姐第一反应就是姐姐明珠，姐姐出嫁后，我一向低调且定了亲事，那这苏家小姐的名头就落在她身上了，但如今我退了亲不说还这么高调的现身，又在贵妃娘娘和皇上那留了印象，她能不气？」


    丞相的得宠庶女与侄女，是个人都知道选哪个。


    「不说她了，我眯一会儿。」，苏珍珠阖眼。


    不是在自己家，苏珍珠睡得不太熟，平常要睡一个时辰的她今日只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


    刚醒头晕晕的，苏珍珠揉揉眼，带着如愿去院子里转转，醒醒神，可没走一会儿，迎面就来了个面如冠玉的男子，是那个玉桩子，剩下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看着他俊美的面庞，想到之前毓贵妃说她眼睛看着没有问题的那句话，苏珍珠有点生气，他怎么能什么话都和毓贵妃说呢，幸好毓贵妃没把这话大声说出来，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那双鼓鼓的眼睛，宁王觉得自己回去又有了画可以画，鼓鼓的好像也挺好看的，怎么一双桃花眼可以这么多变？


    如愿瞅瞅没有动静的小姐，将行礼的声音提高了些，「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小姐，你可长点心，不要再把王爷当桩子了。


    耳朵边忽然一震，苏珍珠扭头控诉看如愿，无声道：这么大声干嘛？


    如愿委屈的眨眨眼：奴婢是提醒你。


    苏珍珠回头，微微欠身，「民女苏珍珠见过王爷。」

 v第十九章

    「免礼，」，宁王装作没看见她们主仆的眼神交流，含笑道，「你得了赏也不谢我也就罢了，还瞪我这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心中怨气颇深，但苏珍珠是个理智的。


    「王爷说笑了，民女怎么会瞪你，民女的眼睛天生这样，鼓鼓的，不是在瞪人。」，话落，像是为了证明似的，苏珍珠把眼睛又瞪大两分的看着宁王，好似在说，「看，这才是我瞪眼睛的样子。」


    宁王眉梢动了动，看来这个苏三小姐不止眼睛有问题，脑袋似乎和常人也不一样，眼睛瞪这么大，不是在瞪人是在干什么，当他跟她一样，眼睛有问题，看不见么。


    相顾无言好一会儿，「民女先告退了。」，苏珍珠低头狠眨了两下眼睛，眼睛好涩啊。


    「不忙，」，宁王装作没有看见苏珍珠垂头时那等不及的眨眼动作，语气温和，「是不是我母妃和你说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要瞪他。


    「别瞪眼了，眼睛瞪久了会流泪的。」，看着已经有点红的眼睛，宁王好心提醒。


    苏珍珠正在犹豫还要不要瞪眼睛，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又瞪了起来，嘴里道，「我真的没有瞪眼。」


    宁王没和她争论，面前浮起纵容的笑容，笑容太暖，看得苏珍珠有点不好意思，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干咳一声后，苏珍珠道，「王爷是不是把上清寺的事和娘娘说了？刚才在花厅娘娘奇怪我眼睛看着没问题，怎么把您给看成木头桩子了？」


    宁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的确是他母妃能做出的事，「很大声？别人听见了？」


    「没有，」苏珍珠摇头，「挺小声的，可能只有我和外祖母听到了。」


    「她只是逗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宁王尽量为自家母妃开脱。


    有这么逗的？说人眼睛没有问题？苏珍珠用怀疑的眼神瞥向宁王。


    宁王面不改色，没办法，他母妃就是这么奇特。


    花园里人来人往，苏珍珠再次出言告退，再不告退，她真的要流泪了。


    或许是宁王知道这点，这次没再问话。


    苏珍珠松口气，带着如愿快步离开，走了一阵她忽然转身，一脸严肃的问如愿，「你说我这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宁王这么温和，承认瞪眼了又不会有什么事。


    如愿眼睛一亮，使劲点头，不容易啊，她们小姐终于意识到这点了。


    「王爷。」


    胡婉真从一座假山后出来，欲语还休的望着宁王，一双美目盈盈含泪，端得是令人怜惜。


    宁王眼底略过一抹冷意，面上一直没退下的笑容也敛了去，他退后一步，语气有些淡淡，「胡侧妃。」


    胡婉真面色瞬间惨白，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王爷，你明知这一切我都不能做主，你又何必这样戳我心。」


    「你想多了。」，宁王抿唇，转身欲走。


    「王爷，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胡婉真不想宁王就这么走了，她好不容易才能见他一次，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这是在静安侯府，跑了两步想拉住宁王的手。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想要拉住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没那么容易，宁王一个侧身便让胡婉真的手落了空，趔趄两步才稳住身子，回头，她伤心不已的望着宁王，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这是一个伤心女子想要挽回情郎，却不知道这个女子是男子兄长的妾室。


    「胡侧妃，请你自重。」，宁王冷声的说了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胡婉真身子一颤，看着那抹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她眼里的光渐渐消失，最后眼睑垂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远处替胡婉真放风的贴身丫鬟见宁王走了连忙过来扶住胡婉真，心疼劝道，「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你不懂。」，胡婉真低声喃喃，「有些男人一见便是一生，永远都不能把他从心里抹去。」


    「可是王爷这么对你。」，丫鬟替胡婉真不甘。


    「他是在怪我。」，胡婉真恨恨道，「若不是祖父与安王，我现在应该就是他的王妃了，两人双宿双栖，离开京城过着闲云野鹤的快活日子，也免得被这诡谲的京城困住，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得到自己的幸福……」


    丫鬟知道主子执念太深，劝不住也就不多说了，提起另外一件事，「刚才宁王和苏三小姐说了一会儿话，难道王爷对苏三小姐有意？」


    宁王的不近女色和他的君子之名一样出名，这么多年来，唯一和宁王放在一起讨论的也就只有他们侧妃，刚才竟然和苏珍珠说了这么久的话，实在可疑。


    胡婉真眼睑一抬，瞬息之间便恢复了侧妃娘娘的高贵与深不可测，眸光锐利的瞥向苏珍珠离开的方向，过了会儿面露冷色，淡淡道，「不会的，王爷不会喜欢她那种艳丽勾人的长相，肯定是她看上王爷，故意纠缠。」


    丫鬟想了想，也觉得宁王这样高山雪莲般的人物不太可能会看上苏珍珠。


    直到胡婉真主仆走远了，苏珍珠才敢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腿。


    刚才她们走了没多久苏珍珠突然发现她的帕子不知道掉哪了，女子绣帕事关女子清誉，上面还绣得有她的名字，不能随意遗落，主仆两个赶紧往回走寻找，然后就看到了宁王躲胡婉真的那一幕。


    原来安王的侧妃心仪宁王，听这个侧妃的口气，她和宁王似乎有情，可看宁王的行为，又不像是对这个侧妃有意的样子。


    苏珍珠冷声哼了哼，还有那个侧妃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会喜欢上她这种长相艳丽勾人的，万一人家宁王偏偏就喜欢她这款呢。


    看着温婉和气，没想到背地里说话这么难听，她又没惹她。


    「小姐，我们该走了。」，如愿看着苏珍珠脸色变来变去，小声提醒。


    苏珍珠嗯了声，叮嘱，「这件事不要说出去，谁都不行。」


    「奴婢明白。」，如愿神色肃穆道，她觉得下次应该换如意陪小姐出来，再来这么几次，她会吓晕过去的。


    手帕就在苏珍珠刚才睡的床上，找到手帕，苏珍珠特意换了条路离开，她真的不想再听到谁的秘密了，不过宁王真的不愧是京中第一美男子，前后一个月不到，她都听到两次女人对他示好了，可见男色同女色一样迷人心智。


    为了避免再碰上什么奇怪或者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直到离开静安侯府前，苏珍珠都跟在周氏或者苏明珠身边，总之一句话，一定不让自己落单。


    回到相府，皇上的赏赐在下午就送来了，周氏听完潘嬷嬷禀告，直接让人送去了苏珍珠的宝华苑，喜得苏珍珠眉开眼笑的。


    周氏失笑道，「我平日差了你不成，这么高兴。」

 v第二十章

    「当然没有，」，苏珍珠抱住周氏手臂，摇了又摇，笑眯眯的道，「可关键是谁也不嫌自己手里钱多啊。」


    「你啊，」，周氏无奈又宠溺的点了点苏珍珠额头，「不过也对，女子在世，手里钱多点总比没有好。」，周氏说了句很实诚的话，她可不想把女儿养成不识人间烟火气的仙女。


    「我也这么想。」，苏珍珠抬抬下巴，一脸娇俏。


    离开回宝华苑前，苏珍珠褪下手上的血玉镯子，「这个太贵重，我没什么机会戴，送给母亲吧。」


    周氏接过镯子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心惊，这镯子比她想象中更好。


    坐一旁的苏承宗在马车上已经知道今天女客那边的事了，看着周氏手中的镯子，他想了想道，「我记得去年大夜国上贡的东西里面就有一对血玉镯，价值连城，好像最后就是被皇上给了毓贵妃。」


    「是贡品？」，周氏蹙眉，面露忧色，「毓贵妃为什么送珍珠这么贵重的东西？」


    虽说毓贵妃喜怒无常，但这样的东西随手送出来，很难不让人联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周氏紧紧皱眉，余光瞥见女儿珍珠艳丽的侧脸，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她娘叫她回来问珍珠的那个问题。


    心下一咯噔，周氏目光灼灼的看着苏珍珠，沉声问，「珍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宁王有接触？」


    苏珍珠被周氏郑重的态度吓了一跳，听清楚问题后松口气，她和宁王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当下就把在上清寺发生的事讲了出来，连那个自称如月的也没落下，说完后想到今天碰到的那件事，她犹豫了下，还是讲了出来。


    她总觉得那个侧妃不是好人，这件事最好让爹娘心底有个底儿，万一以后出现与之相关的事他们也好做个参考。


    听完苏珍珠的话，苏承宗与周氏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周氏若有所思的道，「以前确实有这样的传言，我那时都信以为真，以为宁王妃会是胡婉真，谁知道后来安王突然就请旨纳了胡婉真为侧妃。」


    「原来真的有一段啊？」，苏珍珠惊得张大嘴巴，那他们究竟是谁负了谁？


    「不一定，只是有这种传言，但宁王从没承认过。」，周氏道，「我记得豫国公府有位小姐的闺名就是如月。」


    苏珍珠愣了愣，呆呆道，「那侧妃好像也是豫国公府的吧？这……姐妹俩看上同一个了？」，而且姐姐嫁人了还舍不得，想要红杏出墙。


    周氏眉头拧起，面露嫌恶，豫国公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回宝华苑吧，」，周氏将手镯还给苏珍珠，「这东西是毓贵妃赏给你的，你自己收着。」


    苏珍珠接住手镯，见周氏是真的不要而不是客气后，她想了想笑得一脸娇憨的对周氏道，「那以后等女儿有钱了，女儿自己给母亲买。」


    「好，我等着。」女儿的孝心最能让母亲欢喜，周氏温柔的替苏珍珠理了理头发，「毓贵妃行事随性，我看她会送你镯子可能真的只是你合了她的眼缘，不用放在心上。」


    苏珍珠乖巧颔首，她没放在心上，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毓贵妃看上她做儿媳妇，她对嫁入皇家没有半点兴趣。


    「相爷，你说毓贵妃会不会是看上我们珍珠，想让宁王娶珍珠？」，苏珍珠一走，周氏就一脸忧色的望向苏承宗，她刚才那样对苏珍珠说只是不希望小姑娘产生误会，因而对宁王上了心。


    从小到大，她看得太多也听得太多，嫁进皇家的女人的结局少有好的，她不想她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去受那个苦。


    苏承宗浅笑道，「放心，只要我和岳父大人不同意，圣上就不会下这个旨意。」


    周氏信苏承宗的话，但枕头风的作用不容忽视，更何况这股枕头风来自一个绝色美人，「毓贵妃不是很得宠吗？万一她去求皇上怎么办？


    「不会的，」，苏承宗语气不疾不徐，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握的淡定，「我保证，即使毓贵妃去求了也不会成功的，除非……」，顿了顿，他声不可闻的道，「除非下一任帝君已经确定。」


    周氏眼眸微颤，皇帝已经接近六十了，他还能活多久，皇位又会落到哪位王爷头上，即将而来的皇位之争又会给京城带来怎样的变化？


    宝华苑，皇帝的赏赐已经送到。


    黄金是一个个的金元宝，不好分给别人，南珠只有一斛，可分成几份也不好看，苏珍珠想了下，从三盒首饰里面捡出几样分成了两份，另外拿了盒子装好。


    如愿瞧着问，「小姐是要送给大少奶奶和二小姐？」


    苏珍珠点头，「我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一点不给她，说出来也不好听，」，顿了下她咬唇一笑，「何况送给她那份都是我不喜欢的。」


    如愿噘嘴，还是替苏珍珠不值，「就是小姐不喜欢但也是好东西，她都没送过什么好东西给小姐您。」


    「这有什么，我又不差她那点东西，」，苏珍珠不以为然，「将东西收好，明天你们两个其中一个送去她的院子，嫂嫂的那一份我亲自送去。」


    如意如愿恭声应下。


    苏珍珠的作息一向准时，时间到了，她就洗漱上床，只是今天却有点睡不着，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在静安侯府碰到宁王的事，然后又会想起上清寺，越想越觉得她好蠢。


    以前也没觉得她自己这么笨啊，难道是因为宁王长得太好看，迷了她的心智，让她思绪错乱了？


    翌日，如意替苏珍珠送东西来的时候，杨氏也凑巧在苏湘怡那儿。


    如意沉稳，送完东西就告辞了。


    「我还以为她不会送来。」，如愿走后，杨氏迫不及待的打开匣子，看到里面做工精致的珠钗，她满意一笑，内务府出来的东西就是比外面的精致。


    盒子里面一共有两只珠钗，一只步摇，做工精致，杨氏把每一只都拿出来在苏湘怡头上比了比，苏湘怡垂着眼睑，面无表情的任由杨氏比划。


    比划一会儿，杨氏终于察觉到女儿的不高兴，悻悻的收好匣子，她想起苏珍珠剩下的那些东西，又是艳羡又嫉妒，对苏湘怡道，「要是昨天毓贵妃赏的是你就好了，我听说那对血玉镯是贡品，价值连城，都可以用来当传家宝了。」


    「谁叫我不是大伯的女儿，一个小官之女，能沾堂妹的光，得到这些东西就是好的了。」，苏湘怡冰冷的视线扫过首饰匣子。语气有些自暴自弃。


    杨氏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女儿这般没有志气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嫌弃我和你爹不能给你身份？」，杨氏惊愕，难以置信的望着平日里贴心懂事的女儿。


    苏湘怡低着头不说话，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幼时她曾经无数次的想为什么她不是大伯大伯娘的女儿，甚至在见过大伯对苏珍珠的宠爱，她有时会想，说不定当大伯的庶女都会比当爹娘的女儿要过得好，然而那都不可能。清楚的意识到这点后，她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然而这些努力在身份地位面前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以前有苏明珠牢牢的压住她，现在一个退了亲的苏珍珠都能毫不费力的超过她。


    杨氏的怒气在看到苏湘怡落泪后就消失无踪了，丫头早就退下，她心疼的抱住苏湘怡的肩膀，知女莫若母，「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婿，一定让你超过苏珍珠。」


    「不可能的，」，苏湘怡摇摇头，面色惨然，有气无力的苦笑，「就算她是庶女，就算她定过一次亲，只要她是大伯的女儿，只要大伯还是丞相，我就永远不可能超过她。」


    「谁说的，」，杨氏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打消女儿的消极态度，一听这话，想也不想的就道，「你大伯就算再厉害，他上面还有皇上呢，我不信苏珍珠再高贵，能贵过皇家人，你大伯这么厉害看到皇家人不一样得卑躬屈膝。」


    「皇家人……」，苏湘怡低声喃喃，过了会儿，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脸上颓然的神色散去，她抿紧了唇，像是坐了什么决定，然而杨氏并没有看到。

 v第二十一章

    「苏珍珠，你确定你要穿这身出去？」，苏烨华怀疑的看着面前的人。


    半个时辰前，苏珍珠突然来他的院子，找他要他的衣服，说要出去逛逛。


    苏烨华大惊，但看苏珍珠认真的神色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苏烨华就将以前他没穿过的衣服给了她，另外派人去给周氏说了声。


    这样他还是不放心，跟到了宝华苑，看到了一身男装的苏珍珠，唇红齿白得比她穿女装更吸引人。


    「怎么？不行？」，摇了揺以前大哥送给她的折扇，苏珍珠眉梢挑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抬，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威胁意味明显。


    苏烨华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不是因为苏珍珠的威胁，而是站在女扮男装的苏珍珠旁边，让他有种自己的长相不能见人的感觉，明明之前他还是一名翩翩少年郎来着。


    「行，你高兴怎么都行。」


    苏珍珠嘴角一勾，给了苏烨华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这时丫鬟通报潘嬷嬷来了。


    「夫人同意了，还说让二少爷陪小姐一起出去，多带几个护卫防身。」，潘嬷嬷进屋行礼后递给苏珍珠一个盒子。


    苏珍珠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叠银票，每张面额都是一百两，这一叠总共起码有上千两之数。


    苏烨华探头瞄了一眼，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娘也太偏心了。」，给他每次最多一百两，给二姐一次性这么大手笔，他们家果然是重女轻男，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


    潘嬷嬷失笑，「三小姐难得有兴致出趟门，夫人多给些那是应该的，二少爷还吃醋不成？」


    「有点，」，苏烨华煞有其事的点头，逗得潘嬷嬷笑个不停。


    「有也忍着，」，苏珍珠睨了苏烨华一眼，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高兴，看着这些银票，她有种从拮据的老百姓瞬间变成大财主的感觉。


    大户人家里公子小姐月例都有定数，用超了的话不是让父母补贴便只能忍着等到下次发月例。苏珍珠不常出门，周氏又把一切给她备得好好的，因此她从周氏直接得银票的时候很少，加之苏烨华又常常找她借钱，她手里的存款从来没超过百两。


    派人去和周氏说她要出去逛街时她是猜到母亲肯定会给她钱，但她真的没想到会给这么多。


    马车已经备好，苏烨华没骑马，选择和苏珍珠一起坐马车。


    「你怎么突然想起出来逛？」，苏烨华看苏珍珠好奇的掀开窗帘看外面，他奇怪问道。


    苏珍珠头也不回，兴致勃勃的看着马车外的人生百态，「昨天晚上突然决定的，我本来是想去找大嫂一起，结果大嫂回静安侯府了。」


    昨天晚上，苏珍珠总是想起宁王，为了不再想宁王她就努力让自己去想其他的事，然后忽然发现她以前的生活太无聊了，除了丞相府还是丞相府，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重生一次，她觉得还是要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所以决定今天出门逛逛。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一起？」


    「你不是来了吗？」，苏珍珠回头，疑惑不解的望着苏烨华道，「我都来找你要衣服了，你还能不陪我一起出门？」


    「可你没说啊。」，万一他没这么体贴，没跟去宝华苑怎么办？


    「用得着说吗？」，苏珍珠眨眨眼，反问，「难道你会放心我一个人出门？」


    苏烨华：……


    话是没错，但莫名的感觉怪怪的。


    说不过苏珍珠，苏烨华话题一转道，「我们去哪？」


    「民以食为天，我们先去鸿运楼吃饭，再去逛街买东西。」，苏珍珠早就想好了，听说鸿运楼的饭菜汇集了五湖四海各种特色，她要去好好尝一尝。


    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京城那么大，酒楼那么多，偏偏就在鸿运楼门口，苏珍珠与苏烨华两个和林泽楷遇上了，与他同行的人是王若语。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王若语一袭白衣，衬着她略微苍白的神色，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仿若仙人的样子，但在苏烨华眼中，这只是一个抢他姐姐夫婿的不要脸的女人。


    他是不喜林泽楷，想苏珍珠和他解除婚约，但这不代表林泽楷可以对不起苏珍珠，之前他没找他算账是因为他爹叮嘱了，但现在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不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信苏。


    冷声一哼，苏烨华用鄙夷的目光扫过林泽楷和王若语，嗤道，「做了这样的丑事居然还敢出门，有些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归德伯府在侯爵之中不入流，但林泽楷是家中幺子，既有能干会打算的母亲又有师承丞相，承担发展家族重任的大哥，他可以说是成长得无忧无虑，唯一的烦恼也就是那个他不怎么喜欢的未婚妻，王若语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归德伯府，进入他的视线里的。


    在林泽楷看来，王若语温柔娴静、知书达礼、善解人意，是长相艳丽勾人，不像好人家女儿的苏珍珠万万比不上的。


    郎有情妾有意，林泽楷很快就与王若语私定了终身，只是他做了这样的事却没勇气承担后果，事情暴露后他反抗得最厉害的也就是和高氏与林泽睿犟了几句，面对苏烨华这样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他又是害怕又是羞囧，面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在他心底他知道这是他不占理，能和家里人犟，但如果当众说出来丢脸的只会是他。


    王若语看着沉默的林泽楷，眼眸深处闪过厌恶，很快又消失无踪。


    在林泽睿知道她和林泽楷的事后，她就被接回了归德伯府，因着她身份特殊，不是能随便发卖的丫头，林泽睿发话让林泽楷娶她为妻，然后两个人尽快搬离京城，也算是给苏家一个交代，但高氏不同意。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子，高氏也不例外，林泽睿因为求学经常不在家，林泽楷便得了高氏所有的母爱，要心爱的小儿子娶一个坏了儿子前程的女人，还要搬离京城，高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最后闹得林泽睿没办法，只好随高氏去了。


    或许是为了不完全得罪大儿子，也或许是为了安抚小儿子，高氏没有再让王若语离开，她仍然以表小姐的身份住在归德侯府里。


    昨天高氏参加完宴会回去后又把她骂了一通，高氏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去找了林泽楷诉苦，王若语清楚的明白，要想在归德伯府站稳脚跟，她就必须掌握住林泽楷，而林泽楷不过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要想哄住他再简单不过，几句话后林泽楷就承诺今天带她出来散心，哪知道这么不凑巧碰上了苏家人。


    王若语了解林泽楷，这个时候她必须站出来，不然所有的一切都让林泽楷来承担，她终有一日会被林泽楷厌恶，她虽然不怕被他厌恶，但至少得等到她有了底气之后。


    深吸一口气，王若语上前一步对苏烨华与苏珍珠盈盈一拜，抬头含泪道，「是若语对不起三小姐，二少爷与三小姐有什么怒气冲我来，请不要为难二表哥。」


    「冲你来？」，苏烨华讥讽的扫了眼王若语，「一个抢人未婚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鸿运楼门口很快的聚集起一圈看热闹的人，本来王若语长得漂亮，看着可怜巴巴的，引得不少男人为她打抱不平，然而听了苏烨华的话，有些人的目光就变了。


    王若语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人的目光，她看看对面被苏烨华丫鬟还有护卫牢牢围在中间的苏珍珠，再看旁边仍然没什么反应的林泽楷，心中一阵恍惚，她走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然而如今她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咽下所有的难堪，王若语轻轻拉了拉林泽楷袖子，轻声道，「表哥，我们去别家吃吧。」


    林泽楷早就想走了，闻言嗯了一声就低头撇开人群往外走，也不说等一等王若语。

 v第二十二章

    王若语朝苏烨华与苏珍珠福身后才跟上去。


    才怼了两句人就走了，苏烨华觉得有点没意思，但今日苏珍珠和他一起的，为了不影响苏珍珠的心情，苏烨华决定放过他这次，等他回去他就找人套他麻袋。


    鸿运楼是一个酒楼，主要是让客人吃饭的，它对面有一个茶楼，此刻，茶楼二楼靠街道处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人，从那个窗户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鸿运楼大门处。


    宁王用眼神指了指下面，淡淡道，「你不去看看？」


    林泽睿饮酒买醉一般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苦笑摇头，「有烨华在，珍珠不会吃亏，至于泽楷，」，他顿了顿，面上苦笑更甚，叹气道，「罢了，人生的路要靠自己走，我说再多也是枉然。」


    宁王浅笑不语，端起茶杯，低头轻轻的嘬一口，若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个人穿的是一身男装，虽穿的是男装，但身姿依然玲珑，看着挺有韵味的，就是不知道正面比起来是她俏一点还是他俊一点？


    进了包厢，苏烨华熟门熟路的点了几个特色菜，待伙计离开后他一脸庆幸的表情对苏珍珠道，「以前只觉得林泽楷傻不拉叽的，现在看他岂止是傻，根本就是懦弱，自己做的事都没胆承认，幸好你取消了婚约，一想到你差点嫁给那样一个人我就后怕。」


    苏珍珠应和点头，让她有点意外的是王若语，刚才王若语道歉的话虽然是有她的小计谋在里面，但听王若语的口吻，对她道歉的那句话似乎还挺真心实意的，让她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苏珍珠想了几秒钟就不再想了，无论王若语这个人究竟怎么样，让她重生的那一下子是王若语下的手这点不会变，万一她没能幸运的重生，她就真的死了。


    鸿运楼的菜色没能让苏珍珠惊艳，苏承宗对吃比较挑剔，她继承到了这点，鸿运楼的菜色在酒楼里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要让苏珍珠满意仍然差了那么一点。


    苏珍珠勉强吃了几口垫肚子就不动筷子。


    苏烨华见了，故意调侃道，「爹娘都把你宠坏了，以后你嫁人了怎么得了，难不成也要把厨子陪嫁过去？」


    「也不是不行啊。」，苏珍珠托腮莞尔，「爹娘疼我，我想他们应该会同意的吧。」


    苏烨华无言以对，不是应该会同意，是肯定会同意，想想看，明珠姐出嫁时陪了几个厨子，等珍珠出嫁再陪几个厨子，估计珍珠出嫁后他们家就只能喝西北风了，爹能不能替他两个儿子想一下。


    饭虽没吃好，但苏珍珠逛街的热情却没减少，吃完饭小坐一会儿后一行人便起身离开。


    刚出包间，旁边的包间也正好开了门，出来的是江流。


    江流看到男装的苏珍珠愣了一下才认出来，上前拱手，「苏三小姐好。」


    对苏珍珠打完招呼他才对苏烨华点点头，话都不说一句。


    苏烨华：……


    珍珠的面子什么时候大到宁王的贴身侍卫都要给她行礼了，而且对他都只是点头，珍珠的面子比他还大？


    「宁王也在？」，看见江流，苏珍珠瞪大眼脱口问道，不会这么巧吧。


    江流摇头，「王爷不再这儿。」


    「哦，那就好。」，苏珍珠大大的松口气，对于宁王这种会迷惑人心的男色，为了生命健康着想，能远离就尽量远离，她赶紧告辞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


    「告辞。」


    江流没忽略苏珍珠松口气的东西，不禁在心中疑惑起来，难道他家主子的外貌走下坡路了？怎么这个苏三小姐似乎对王爷有点避之不及。


    江流也要出鸿运楼，跟在苏烨华一行人后面下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他从旁边走上去一看，呵，巧了！


    苏珍珠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人仍然还在，但他护卫不是说他没在吗？


    回头，苏珍珠丢了一个幽怨的眼神给江流。


    江流委屈，王爷刚才真的是没在这儿，他没讲假话。


    宁王眼眸一眯，视线在江流身上打个转而后含笑道，「看来上次苏三小姐说的话不太准。」


    「什么话？」，苏珍珠疑惑。


    宁王目光温柔，嘴唇轻勾，「在上清寺的后山，苏三小姐说自己出门时候不多，想要再和本王碰到不可能，但这两日我们每日都碰到了，想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宁王亲口说他与珍珠有缘分？


    一男一女能有什么缘分？


    苏烨华看看温和有礼、容貌昳丽的宁王，再侧首瞅瞅旁边愣愣的苏珍珠，有点缓不过神来。


    这发展不太对呀。


    「王爷说笑了，王爷千金之躯，怎么会和我一个民女有什么缘分呢。」，苏珍珠干笑道，「王爷是来吃饭的吧，那我和家弟就不打扰您用膳了，告辞。」


    穿着男装，不好行福礼，苏珍珠不是很熟练的抱了抱拳，动作生涩，但配上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也另有一番风味。


    宁王没让开路，他盯着苏珍珠看了看，不浓不淡的眉毛微微皱起，看起来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委屈的问道，「苏三小姐可是对本王有什么不满？」


    苏珍珠愣了下，呵呵干笑，「王爷说的什么话，民女怎么会对您有不满。」


    「那怎么每次和本王遇见你都似乎要迫不及待的离开？」，宁王继续追问，「本王不记得本王有得罪于你。」


    「王爷误会了。」，苏珍珠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她的女红之所以会这么差就是她没有耐下心绣的缘故。宁王非要和她纠结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点小火气。


    她也不着急走了，不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吗，大不了回去后她连背十天的论语，她就不信这样做，他的长相还能迷她心智。


    瞧瞧左右，苏珍珠走到边上去，免得挡住进进出出的客人，抿了抿唇，神色认真道，「王爷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又文采斐然，是不少女子心仪之人，我虽不敢有此妄想，但人人皆有爱美之心，我是绝不会对王爷有什么不满，之所以急着离开真的是因为民女有事在身，若王爷实在不信，民女也没有办法，王爷就当民女对王爷有什么不满吧，王爷高洁大度，想必是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少女的声音如林间黄鹂，清脆好听，但其中那丝丝不耐烦却显而易见。


    从没被女子这样对待的宁王有点惊，有点懵，难道苏三小姐是欲擒故纵？故意这般，好引起他的兴趣？但好像有点不太像。


    「苏三小姐莫恼，是赵宸言词有误。」，宁王一脸歉然的看着苏珍珠。


    「民女怎么敢恼王爷，王爷又误会了。」，敌退我进，宁王的歉意并没让苏珍珠消气，语气比之前更加硬邦邦。


    第一次道歉不被接受，宁王有点小尴尬，从小到大只哄过他母妃一个，对于这样一个娇美少女，他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

 v第二十三章

    无计可施之下，他看了眼江流。


    江流：……虽然很不想开口，但主子有命，他怎敢不从。


    默默的叹着气，江流上前拱手，「苏三小姐息怒，我家王爷和女子接触得少，特别是苏三小姐闭月羞花，远山芙蓉，王爷他会紧张说错话也是在所难免，还请苏三小姐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下，不要与王爷计较。」


    江流对他的这番话很满意，既点明了王爷洁身自好，又夸了苏三小姐的容貌，还隐约说出了他家王爷待她的不同，最后用毓贵妃赏赐她血玉镯的事来给王爷解围。


    江流觉得他不用当侍卫，可以改行当王爷的谋士。


    宁王：……江流大概是不想在他身边待了吧。


    苏珍珠：……所以宁王是因为沉迷她的美色，故意胡搅蛮缠是想和她多说话？


    苏烨华：……没想到他姐姐这么厉害，把第一君子的宁王都给迷住了。


    虽然话的可信度不高，但苏珍珠被哄高兴了，加之那对血玉镯，苏珍珠觉得她和宁王计较也太小题大做了，当即眯眼一笑，对宁王娇声道，「原来是这样。」


    宁王干咳了几声后笑了笑，像是心事被下属猜到还说出来而稍稍尴尬，只好用笑意掩饰。


    苏珍珠好心情的欣赏了一下宁王的笑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快不得胡家姐妹都钟情于宁王，若不是她经常从镜子中看自己，对美色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说不定也会迅速的迷倒在宁王的锦袍下，而不仅仅是心绪错乱。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美人有毒，苏珍珠再次告辞。


    宁王含笑温声，「这次是本王误会苏三小姐了，下次若还有机会能见苏三小姐，希望能请苏三小姐吃饭好聊表歉意。」


    苏珍珠不信他们还能再碰到，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和苏烨华一起坐马车离开。


    宁王目送马车远去后侧首望江流。


    江流努力压抑着兴奋的表情，心中却在想王爷会赏他什么，他刚才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王爷奖罚分明，这次应该会重重有赏。


    「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去江南一趟。」


    宁王平静无波的声音让江流愣了愣，江南那有什么好东西吗？


    宁王面无表情的继续道，「这几年胡家在江南称王称霸，俨然一个土皇帝，江海一个人在那边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去协助他一下。」


    江流愣了，表情僵了，王爷是不是说错了？但他没胆子问，问了说不定就不是去江南了，而是去边关或者深入蛮夷之地。


    跟在宁王后面，江流再次进了鸿运楼，望着前面王爷飘洒俊逸的背影，他觉得他今天重新认识了王爷，原来他们王爷做事这么不厚道，过河拆桥使得炉火纯青。


    马车里，苏烨华若有所思的仔细打量苏珍珠，他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一个秘密，宁王爷之所以在二十六岁这样的高龄还孤身一人大约是因为他喜欢长相艳丽的女人。


    「怎么了？」，苏珍珠奇怪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衣服，不懂苏烨华干嘛这样看她，瘆得慌。


    「没怎么，」，收回目光，过了会没憋住他小声问苏珍珠，「你觉不觉得宁王对你有点不一样？」


    虽然京中一直盛传宁王心仪安王的侧妃胡婉真，甚至多年不娶也是因为胡婉真嫁给了安王而伤心过度，但苏烨华一点不信，他以前暗搓搓的怀疑过宁王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但看今天的样子，宁王应该还是正常的。


    苏珍珠撑着下巴，一脸淡然的道，「也许吧。」


    苏烨华看不惯她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皱眉，直言，「你不觉得宁王心仪你吗？」


    苏珍珠蹙眉，斜着眼看苏烨华，没好气道，「你脑子没问题吧，宁王会喜欢我？」


    「怎么不会喜欢你了？」，苏烨华要被苏珍珠的语气气得吐血，她这是对自己有多嫌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五官端正，品德虽然不算高尚但也不算坏，家世又好，他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了？」


    苏珍珠瞪苏烨华一眼，这是在夸她吗？承受不起。


    「瞪我干嘛，」，苏烨华挺了挺胸，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假话。」


    弟弟太糟心，苏珍珠懒得说话，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被无视的苏烨华撇撇嘴，小声嘀咕，「平时也没见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闭着眼的苏珍珠听到这句话，心里想：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她有自知之明，再说除开长相与性格，就她苏相爷女儿的身份也不适合让宁王心仪，宁王颖悟绝伦，不可能不明白这点。


    有周氏给的银票，苏珍珠在金店里狠狠消费了一次，出金店的时候注意到不远处围了一群人。


    苏珍珠示意护卫过去查看，不一会儿护卫回来禀道是一个少女在卖身葬父。


    苏珍珠眼睛一亮，她在话本里看过这样的桥段，按照话本定律，不久后就会出现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子弟要买少女做妾，少女不从，这时又会出现一个长相堪比宁王的公子出来解救少女，然后公子与少女就此相识，之后再相知相爱，幸福一生。


    「走，我们过去看看。」，一个护卫把东西提到马车上，其余人护着苏珍珠挤进了人群中。


    一个大约十四五岁，披麻戴孝的少女跪在地上，旁边地上躺着一个男子，以一块白布遮面，应该是这位少女过世的父亲，在少女面前有一段用烧得黢黑的木炭写成的话，大意就是想卖身葬父，但只做粗使丫鬟，不做妾室，也不卖青楼。


    「让让，让让。」


    几个奴仆从人群中拉开个口子，一个肥头大耳，身着紫色锦袍，手拿折扇的男子走了进来。


    苏珍珠以扇遮脸，和苏烨华耳语道，「看，坏人来了。」


    苏烨华无语，苏珍珠是不是忘了这是天子脚下，就算这个男人欲强买，京城府衙也不会置之不理的，「放心，这个男人不敢乱来的。」


    男子走到少女面前，居高临下的道，「抬起头让爷看看。」


    少女抬头，虽清瘦苍白但难掩一副好容颜。


    「我只当粗使丫鬟。」，少女出声强调她卖身的要求。


    肥头大耳的男子嗤了声，「谁家缺粗使丫头啊，本公子家里只缺一个美娇妾，不如你跟我回去，本公子保证将你爹厚葬。」


    少女垂首，声音平静无波，「我只当粗使丫鬟，公子要妾室请另寻他人。」


    「我就不信有本公子在这儿其他人还敢买你，」，男子仆从端来一把太师椅，男子一屁股的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感觉下一刻就会散成一堆木头似的。

 v第二十四章

    「恶心的东西。」，如愿低声骂道，这个肥头大耳的男子分明就是在硬逼少女，他大概是家中有点权势，他坐在这儿，即使有人想要帮这个少女，也会碍于肥头大耳男而放弃，除非家中权势比肥头大耳男大。


    坏人已经登场就位，苏珍珠伸长了脖子往周围看，然而围着看热闹的都是平头老百姓，话本中的救少女于水火的翩翩公子并没有出现。


    太阳一点一点的往西斜，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肥头大耳的男子依然坐得稳稳的，对少女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珍珠拧了拧眉，悄声问苏烨华认不认识这个人。


    苏烨华点头，低声，「李阁老家的嫡长孙，京中有名的纨绔。」


    阁老的孙子，难怪这么有恃无恐，苏珍珠又问，「这个阁老人怎么样？」


    苏烨华道，「一般吧，但论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肯定是比不上我们父亲的。」


    苏珍珠了然一笑，那就是可以不用顾忌了。


    「你要干嘛？」，苏烨华悄声问苏珍珠。


    苏珍珠一脸狡黠的对苏烨华眨眨眼，「你说我这打扮还算个翩翩公子吧。」


    翩翩公子……


    苏烨华心中大为无语，他想他已经知道苏珍珠想要干嘛了，只是他怀疑她出去救的不是卖身葬父的少女，是把自己送入虎口，她是不是对男装的她的容貌有什么误解？


    苏珍珠当然知道她的容貌，但那李阁老不是比不上她爹吗，那她还怕什么。


    一面扇着手中的折扇，苏珍珠一面往前走两步，一个眼神没有给肥头大耳男，她对少女道，「我买下你让你去庄子上做丫鬟你可愿意？」


    少女和肥头大耳男同时朝苏珍珠看来，虽是男装，但无论是脸蛋儿还是身姿，都表明了面前的这个人是个娇娇小姐。


    少女大喜，去庄子上做丫鬟比她预想中更好。


    她立刻跪下磕头道，「琇莹愿意。」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


    一个需要卖身才能葬父的女孩竟然有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


    苏珍珠心中微动，看少女的目光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起来吧，我会派人帮你处理丧事，然后送你去庄子。」


    「多谢公子。」，琇莹感激的望着苏珍珠，她和父亲刚到京城父亲就病逝了，如果只靠她一个人，即使有银子想要办好父亲的丧事也不容易，她再次对苏珍珠磕了个头。


    肥头大耳男痴痴的望着苏珍珠，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姐？


    他起身，往前走两步，抱拳对苏珍珠深深一揖，「小生不才，是李阁老的嫡长孙，不知小姐可愿意告知芳名？」


    苏珍珠挑了挑眉，这是又看上她了？变得也太快了吧。


    苏烨华黑着脸挡住苏珍珠，厉声道，「李云鹤，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苏珍珠怔了一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胖的人居然叫李云鹤？那他也太辜负给他取这个名字的人了。


    「我管你是……」，最后一个字没吐出来，直起身子的李云鹤看到苏烨华一脸惊恐，想起一年前的事，他浑身一紧，急急退后一步，拉过护卫挡在他身前，期期艾艾的道，「光天白日的，你不要乱来啊。」


    「你们认识？」，苏珍珠奇道。


    苏烨华不屑的瞥了眼李云鹤，「一年前他当街调戏一位姑娘，被我撞见让我给揍了一顿。」


    「没调戏，」，李云鹤瞅着苏烨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就是说说话。」


    「谁家说话要动手的，」，苏烨华嗤道。


    李云鹤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望着苏珍珠，胖乎乎的脑袋配上这样可怜的神情，莫名的搞笑。


    苏珍珠想着他刚才虽然想让琇莹当他的小妾，但其实也只是说了话，然后在这儿坐了会儿，没干什么过分的事，便道，「算了，上次你已经教训过他了，这次就放过他吧。」


    李云鹤眼睛一亮，看苏珍珠的眼神像是在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小姐大义，云鹤永记于心。」


    苏珍珠可不想被一个纨绔永记于心，摆摆手道，「不用，你以后再惹事的话我弟一样会揍你的。」


    李云鹤小心的瞥眼苏烨华，肉眼可见的一抖，颤着声的保证他一定不惹事。


    苏烨华不相信的嗤一声，「我记得你上次也这样保证了。」


    李云鹤很委屈的小声嘀咕，「那我这次不是没动手了么，说明我的保证还是有点作用的。」


    苏珍珠听得没有表情了，这个李云鹤有没有点他是个纨绔的自觉性，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回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苏烨华丢给李云鹤一个威胁的眼神后跟了上去。


    紧接着，苏家护卫从棺材铺里买了副棺材回来，将琇莹的爹放进棺材后他便带着琇莹与棺材一起离开，不大会儿这儿就只剩下李云鹤和他的护卫。


    一个护卫试探问道，「少爷，我们回去？」


    「不回去干嘛，」，李云鹤瞪护卫，「难道你想被苏烨华揍？」


    这个护卫在李云鹤身边待了许久，一年前他也同样被苏烨华揍了，想起那场单方面的碾压，他至今还心有余悸，猛摇头道，「不想。」


    看着蠢蠢的护卫，李云鹤气结，既然不想被揍怎么也不想想提高自己的本事，害得他没有得力的护卫，见着美人都不能多说几句话。


    「你查一下琇莹的身份。」，苏珍珠对苏烨华道。


    「怎么，她有问题？」


    苏珍珠摇摇头，「只是以防万一。」

 v第二十五章

    苏烨华颔首，「回去我就安排。」


    看弟弟凝重的神色，苏珍珠一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觉得她的名字有点特别，但说不定她只是家道中落或者是有个读书人帮她取的。」


    「或许，但小心无大错，千里之提毁于蚁穴，爹的身份不同，宁愿多花点时间与精力也不要留下什么隐患。」，苏烨华说完转了口气道，「不过我以为你会直接给她一笔钱而不是买下她。」


    「为什么要直接给她钱？」，苏珍珠语气平静，不轻不重的道，「卖身葬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我又不曾强迫她。」


    苏烨华眉梢动了动，似笑非笑的道，「难道不是因为她一个女孩儿无依无靠，容易出事？」


    睨了眼苏烨华，苏珍珠一脸淡然，「你想多了，我手里的银子也不是天下掉下来的。」


    苏烨华撇撇嘴，不再和她争辩，女人，尤其是他二姐，总有办法把直的说成歪的，道理还一大堆。


    丞相府门口，苏珍珠与苏烨华碰上了刚回来的苏承宗，得知今天乖女儿去逛街吃饭了不说还给他买了礼物，苏承宗立刻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给苏珍珠，嘴里道，「爹身上带的钱不多，一会儿我再让人给你送点过去。」


    苏珍珠摇头，「这些已经够了，而且娘还给得有银票给我。」


    「爹给的是爹给的，你娘给的是你娘给的，不能混为一谈。」，苏承宗慈爱道，「你一个小姑娘，手里没点钱怎么行，再说了，以前你姐姐我也是这么给的，都是我的女儿，得一视同仁。」


    「那女儿先谢过爹了。」，苏珍珠福身，笑得一脸娇憨可爱。


    「我们父女两个说什么谢字，」，苏承宗笑容温和的扶起苏珍珠。


    「爹，你也给我一点银票吧。」，苏烨华羡慕的看着苏珍珠手中的银票，好想抢过来啊。


    「你要银票干嘛？你又不要买胭脂水粉，首饰珠钗。」，苏承宗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可以留着以后给母亲和姐姐们买礼物，」，苏烨华小声说出他的理由，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最有可能成功要到银票的理由了。


    「你买？还是算了，你买的估计你母亲和你姐姐都不会想戴，不如留着我给她们买。」苏承宗皱眉，嫌弃的扫他一眼，「再说了，你每月的月例不少，用得着我多给你一份钱吗，你有这个心的话就该用自己的月例来给她们买礼物。」


    苏烨华：……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说了。


    一小会儿后，苏承宗与苏珍珠讨论鸿运楼的菜色，高高兴兴的进了正院，苏烨华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


    周氏正在和潘嬷嬷说话，一张脸笑得灿烂极了，连眼角有了褶皱都不在意。


    「娘，你高兴什么呢？」，苏珍珠好奇问。


    周氏喜道，「是你姐姐，你姐姐有孕了。」


    「真的？」，饶是知道这件事，再次听到，苏珍珠依然高兴得很。


    周氏点头，「真的，刚刚来传话的人才走，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了。」


    苏承宗捻着胡须道，「那我且不是要当外祖父了。」


    苏烨华忘了没能要到银票的忧伤，「我要当舅舅了。」


    苏珍珠提议，「我们明天去长宁侯府看姐姐吧？」


    「不忙，」，周氏笑容淡了几分，「中午宫里来人传话，让珍珠明日进宫陪毓贵妃说说话。」


    「进宫？」，苏珍珠愕然，「我和贵妃娘娘又不熟，说什么话？」


    苏烨华想起在鸿运楼门口碰到的宁王，心中一凛，沉声道，「难道毓贵妃看上珍珠，想让珍珠当宁王妃？」


    周氏面色凝重的看向苏承宗。


    苏承宗也被这个消息惊了下，但他明白即使苏烨华猜中了毓贵妃的想法，可若没有圣上的点头也无用。


    「明天我去试探下圣上的意思，」，他沉吟道，「至于毓贵妃那里，她既派人来传了话，那去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苏承宗也不是全然放心，当天晚上他派了个丫头到宝华苑，点名让苏珍珠明天带这个丫头进宫。


    「我说你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


    朝阳宫内，面色红润的毓贵妃怒瞪着她对面的宁王，「再过几年，万一你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了怎么办？」


    宁王喝茶的动作僵了下，放下茶杯，他道，「放心，到时候你肯定有孙子抱。」


    「这可不一定。」，毓贵妃斜睨宁王，冷冷的哼了几声，「以后你老了，没这么好看了，那些看脸的小姑娘说不定就看不上你了，到时候你给我找个丑里吧唧的儿媳妇，生个丑里吧唧的孙子孙女那怎么办？」


    宁王语气有点艰涩，「母妃，儿子才二十六。」，便是再过几年，他京城第一美男的头衔也不会易主


    「二十六还不老？就算你今年成亲，你也会比你王妃大十来岁。」，说到这，毓贵妃蹙了蹙眉，看宁王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慢慢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过了会儿她吸着气，难以置信的问，「难道你就喜欢比你小十几岁的女孩儿？」


    宁王嘴唇动了动，半晌道，「听说母妃请了苏三小姐进宫说话。」


    又转移话题，毓贵妃撇了撇嘴，也不纠缠，慵懒的靠回她的美人塌，语气很冲的道，「是啊，怎么，不行？」


    「当然可以，」，经验告诉宁王，这时候一定不能惹他母妃，他道，「只是宫内复杂，她的身份又不一般，儿子担心会有人生事。」


    「我还就怕他们不生事呢！」，毓贵妃冷声，和宁王一模一样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寒意顿生。


    「她还小，母妃注意着点。」


    「咦，」，毓贵妃目光停在宁王脸上，「我看你真的是待这个苏珍珠有几分不同，难道你看上她了？」，说到最后，毓贵妃眼神陡亮。


    宁王面色不变，「母妃说笑了，她是苏丞相的女儿。」


    毓贵妃怀疑的看着宁王，看了一会儿后她长长一叹，保养得宜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疲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娘娘，苏小姐到了。」，一个宫女进来禀报。

 v第二十六章

    「请进来。」，毓贵妃侧首问坐着不动的儿子，「你不回避？」


    「不忙。」，昨日他和她约定下次见面要请她吃饭的，这点银钱他是有的，匆匆避开，让她知晓了，万一误会他太过吝啬，舍不得那点子午膳钱就不好了。


    毓贵妃眼神闪了闪，她儿子什么时候在她面前都心口不一了。


    她有预感，她的儿子就要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了。


    这是苏珍珠第一次进宫，饶是昨天周氏找了嬷嬷给她补习宫中的礼仪，她还是心头惴惴的。


    宫规森严，她只能带一个丫头，便是昨天晚上才来到她身边的半夏。


    半夏十五六岁，肉嘟嘟的脸蛋儿配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很可爱，但这只是表象，她的真实身份是苏承宗手里的暗卫，昨日得知这件事，苏珍珠惊了半晌，然而更惊讶的是她爹居然让半夏以后就跟在她身边，不用回去了。


    「苏小姐，前面就是朝阳宫了。」，毓贵妃派来的接引嬷嬷恭声道。


    苏珍珠矜持的点点头，后宫中没有皇后娘娘，毓贵妃就是品阶最高的嫔妃，她便不用去给其他人请安而是直接去朝阳宫。


    昨天晚上，周氏给苏珍珠讲了所有她知道的关于毓贵妃的事，其中有一条就是毓贵妃所住的朝阳宫是后宫中最华丽的一个宫殿，是当今圣上特意给毓贵妃修建的。


    一路进来，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花草树木，的确是无一不精，毓贵妃宠妃之名名符其实。


    接引嬷嬷带着苏珍珠停在一处回形走廊，面前站着一个着装打扮明显高于接引嬷嬷的宫女，看着大约二十多岁。


    接引嬷嬷对这个宫女福了福身后退下，苏珍珠一看便知这个面前这人应该是毓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或者掌事宫女。


    宫女对苏珍珠福身，声音平稳无波，「苏小姐随我来吧。」


    苏珍珠浅笑道，「劳烦了。」


    「小姐客气。」，宫女微微垂首，嘴角勾起的弧度从未变过。


    苏珍珠跟在这个宫女后面，看到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皆是低头走路，神情严肃，一直提着的心悬得更高了，不是怕毓贵妃，而是这样的氛围让她不自觉的绷紧了头皮。


    宫女停在一处大殿外，转身对苏珍珠道，「娘娘就在里面，」，她目光移向半夏，「奴婢叫人带这位妹妹下去歇着吧。」


    半夏看向苏珍珠。


    苏珍珠对半夏点点头，虽然都传毓贵妃喜怒无常，但从那天寿宴上来看，她觉得毓贵妃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相处，而且她直觉的相信毓贵妃不会对她使什么诡计，理由大概是……她很漂亮。


    宫女半点不介意苏珍珠与半夏的互动，苏珍珠点头后她便对旁边站着守门的一个宫女招招手，让人将半夏带下去。


    「苏小姐请。」，宫女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就走在前面，苏珍珠头微微垂着，凝神屏息的跟在后面。


    「娘娘，苏小姐到了。」


    苏珍珠深吸一口气，福身喊道，「民女苏珍珠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毓贵妃语气淡淡，「赐坐。」


    「谢娘娘。」，苏珍珠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刚一抬头就对上宁王温和含笑的目光。


    「又见面了。」，宁王温声道。


    苏珍珠心头一咯噔，怎么又碰上了。


    惊讶过后她立马起身朝宁王福身行礼。


    宁王虚虚一扶，浅笑，「苏三小姐不用客气。」


    没人注意的毓贵妃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还说没看上，当她是瞎了不成？只是没想到她儿子喜欢这样的，看来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苏珍珠坐回椅子，冷静寒暄，「不知王爷也在，打扰王爷与娘娘说话了。」


    「无碍，继续跟他说话本宫只会气得吃不下午膳。」，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毓贵妃的嫌弃十分明显。


    苏珍珠怔怔的看着一脸无奈的宁王，他也会气他母妃么？看来无论长相与心性，孩子在母亲面前总会放肆一些。


    「珍珠，你说他是不是年龄很大了，这么大的年纪还不急着成亲，府里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他是想当和尚不成？」，毓贵妃很自来熟的对苏珍珠抱怨道。


    苏珍珠傻眼了，那个服侍的丫头应该不是指的一般丫头吧，可为什么要问她，这关她什么事？她和他们真没这么亲近。


    苏珍珠眨眨眼，欲哭无泪，偏毓贵妃还盯着她不放，一副一定要她回答的架势。


    心下暗忖了会，苏珍珠觑着毓贵妃的脸色，小心的斟词酌句，「王爷正值好年华，年龄不算大，况且王爷天人之姿，对王妃的选择上仔细一些也是应该的。」


    毓贵妃撇嘴，「什么天人之姿，也就能看罢了。」


    「娘娘太谦虚了。」，苏珍珠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什么叫也就能看罢了，若宁王长相是勉强能看，那天下的男人估计都得因为长得丑而跳河自杀了。


    还是说毓贵妃是故意这样谦虚，实则是在自得？那她要不要再多夸两句。


    「本宫听你的意思你是很欣赏他咯？」，毓贵妃挑眉，目光戏谑的望着苏珍珠，「正好本宫看你长得也不错，不如你来做本宫儿媳妇吧。」


    苏珍珠神色僵住，咽了咽喉咙她道，「娘娘真会说笑。」


    担心毓贵妃再说出什么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苏珍珠扭头，求救的看向宁王，希望他能大发慈悲的救救她。


    宁王捂唇干咳两声，「母妃，她还小，您不要逗她。」


    「我没有逗她，我问得很认真。」，见儿子盯着她，一直没收回目光，毓贵妃在心中叹息一声，难怪她的那几个对头都不喜欢她们的儿媳妇，抢了自己儿子的女人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就是了。」


    苏珍珠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看宁王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宁王忍不住的一笑，明明为难她的人是他母妃，她却还对他感激，真是闺阁中的小女儿，虽有点小脾气但总的来说还是心地纯善。


    到底苏珍珠是外姓女儿家，宁王不好久留，他起身告辞。

 v第二十七章

    经过刚才那么一场，苏珍珠是半点不想宁王走，可她一个外人，没有理由将人留下，只能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开。


    宁王出了朝阳宫没立即出宫而是去了勤政殿，在殿门口碰到了同来勤政殿求见皇上的苏承宗。


    苏承宗是皇帝的心腹，与几位王爷的关系仅限于表面，可在心中，他很欣赏宁王，加之上次蝴蝶金簪的事，更让他对宁王有了几分好感，但这不意味着他想要这个人成为他女婿。


    本想从皇帝那试探，既然遇上正主了，苏承宗便改了主意。


    见过礼后，苏承宗寒暄问道，「看王爷过来的方向是刚给贵妃娘娘请安去了？」


    宁王颔首，含笑道，「相爷是想问令千金吧？」


    「让王爷见笑了。」，话虽这么说但苏承宗面上并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不瞒王爷，昨天晚上我就没有睡好，就担心她不懂事，惹怒贵妃娘娘。」


    「相爷太谦虚了，苏三小姐天真率直，母妃甚是喜欢。」，宁王俊逸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苏承宗看得有点心塞，之前觉得宁王长得好，看着也舒服，但一想到这张脸有可能会迷惑到珍珠，再看时就觉得不是那么顺眼了。


    「是吗？那就好。」，苏承宗很夸张的吐出口气，就是一个瞎眼的人在这儿，也能从那声吐气判断出苏承宗大松口气。


    「珍珠乖巧，一向比较得长辈的喜欢，她虽是我庶女，但我岳母却非常喜欢她，待她与我大女儿无异，前些天去给岳父祝寿时我岳母还说要给她找个好夫君呢。」


    宁王面色不变，好似没有听出苏承宗话中深意，语气平和的道，「苏小姐娇憨可爱，静安侯府老夫人挂心些也是应该的。」


    「哪里，她可没王爷口中的那么好，在家中娇得很，半分委屈不能受。」，苏承宗微微一叹，似有所感的道，「经历林家这一遭，我只盼望她找个家世清白简单的夫君，日子过得平淡且幸福就好。」


    「相爷一番爱女之心，想必老天爷一定能感受到，让苏小姐一生平安顺遂。」，宁王语气不疾不徐，好像就只是平常的寒暄。


    「承王爷吉言了。」，苏承宗觉得这时候宁王他又顺眼了，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四弟，苏相爷。」


    安王从勤政殿内走出，看到站在一起谈话的宁王与苏承宗，他嘴角微不可见的下沉了点。


    「大皇兄。」，宁王面色淡淡。


    「安王爷。」，苏承宗笑着拱了拱手，不谄媚不疏离。


    一个太监公公走到宁王面前恭声道，「皇上请王爷进去。」


    宁王扭头对苏承宗道，「本王只是去给父皇请安，苏相爷不如一起进去？」


    苏承宗爽快应下，「行。」


    和安王告辞后，宁王和苏承宗便一起进了勤政殿，从背后看去似乎也能看出两人关系不错，安王眼眸微眯，沉稳的面庞多了丝冷意。


    安王转身离开，不多时一个人出现在他身旁，「王爷，今天毓贵妃传苏家三小姐进宫了。」


    安王眉头一皱，冷声，「怎么现在才收到消息？」


    来人沉默无言，以前他们在朝阳宫安排钉子的事被皇上知道了，那次虽没查出是他们的人，但皇上以此为由对皇宫做了次大清洗，让他们损失了不少人，之后他们就不敢往朝阳宫安排人了，且毓贵妃虽喜怒无常但从不插手前朝之事，久而久之，他们对朝阳宫就越发不注意了。


    大约也想到了这点，安王没继续问，只是本来打算出宫的他调了个头往后宫去了。


    「不想他走？」，毓贵妃瞅着苏珍珠脸上的不舍，似笑非笑的问。


    苏珍珠心头哀嚎不已，恨不得冲出去把宁王拉回来，但理智尚存，她回头，嘴角一扬，笑得又甜又软，「娘娘误会了，珍珠只是因为打扰了娘娘和王爷而心中不安。」


    毓贵妃斜睨她一眼，「是本宫传你进宫的，又不是你自己要进宫，有什么好不安的。」


    不按常理出牌的毓贵妃太难应付，苏珍珠只能傻笑应对，好在毓贵妃也没和她计较，问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问题后便提出要去御花园转转。


    苏珍珠心头一颤，去御花园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碰到后宫的嫔妃，能在后宫中生存下来的嫔妃哪个不是精到头发尖儿的人，万一她卷入了后宫的争斗怎么办？


    心中万般不愿，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珍珠乖巧的跟在毓贵妃身后往御花园走去。


    走着走着，毓贵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首往苏珍珠头上一瞧，拧眉抱怨，「你怎么又没带那只金簪？」


    苏珍珠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她是想戴金簪的，可皇帝才赏赐了她东西她不能不戴。


    虽说这才是和毓贵妃第二次见面，但苏珍珠觉得她似乎有点了解这个毓贵妃了，而且毓贵妃虽然总是在言语上捉弄她，但实际从未真的为难她，从这一层面来讲，她也算是一个和善的长辈。


    心下暗忖后，苏珍珠得出一个结论，和毓贵妃相处不能用平常那套，得另辟蹊径。


    深吸一口气，苏珍珠准备跟自己打个赌，赢了说不定就能得这个宠妃的欢心，输了……老天保佑她不要输。


    「民女怕戴进宫徒惹娘娘不快。」，苏珍珠手攥得紧紧的，「那金簪本该是娘娘之物，民女在得知这件事后，再大摇大摆的戴到娘娘面前难免有故意之嫌，况且皇上赏了民女这么多首饰，若不戴的话岂不是浪费了。」


    毓贵妃意外的瞟了苏珍珠的一眼，啧了声道，「你倒实诚！」


    苏珍珠心尖直颤，福身咬牙道，「在娘娘面前不敢隐瞒。」


    「算了，不逗你了。」，毓贵妃遗憾道，「这么快就跟宸儿一样无趣了。」


    苏珍珠闻言便知她赌赢了，心下一松，缓缓吐出口浊气，再跟着毓贵妃逛御花园时她也没那么紧张了，听到毓贵妃问起她退亲一事也只是惊讶。


    「听说你原本有个未婚夫，结果那个未婚夫和家中表妹有了收尾？」


    「嗯，」，苏珍珠神色没有半分窘迫，反而好奇道，「娘娘怎么知道？」，她应该没有重要到让毓贵妃特意去打听她的事吧，而且也不会有人这么无聊故意把她的事告知毓贵妃。


    路过一个牡丹园，毓贵妃弯腰摘了一大朵粉牡丹，转身一边亲手给苏珍珠簪花一边道，「昨日本宫嫌宫里说书人说的故事不好听，就让太监找几个京城里有趣的事来当故事说好打发时间，他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你的。」


    粉牡丹和苏珍珠今天穿的粉色宫装极配，簪好花后，毓贵妃退后一步，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还不错，没浪费这朵花。」


    苏珍珠：……


    好想掉头就走，可是她不敢。


    毓贵妃才不管苏珍珠怎么想，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语气好奇，「不过你有这副好容貌，怎么就让他舍了你，选了他表妹呢？本宫听说那表妹长相普通，比不得你。」

 v第二十八章

    「民女也不知道，大概是人各有志吧。」，苏珍珠已经没有表情了，这么八卦的毓贵妃真的是众人心目中喜怒不定，需要小心应付的毓贵妃？


    「人各有志是这样用？」，毓贵妃走近凉亭，眼神示意苏珍珠坐下，「别一口一个民女，你穿金戴银的，哪里真是老百姓平民的女儿。」


    她是贵妃，不能和她计较！。苏珍珠默默的在心中这样劝慰自己，然后乖巧道，「珍珠知道了。」


    「对了，那林家做了这样的事，你们家就只退婚，没做点其他的出气？」


    「没，他哥哥是我爹的弟子，可能……」，看到毓贵妃开始撇嘴了，苏珍珠连忙口气一转，「不过我弟弟一直说要私底下教训他。」


    「本来就该教训，这种人打杀一百次也不为过。」，毓贵妃咦了声，「本宫看你的样子，似乎半点不伤心嘛？」


    「有什么可伤心的，这种人，早点认清比较好。」


    「你脑子还算清醒。」，毓贵妃神色不屑，「有些女人，明明是男人犯了错，偏要把错误归到自己身上，整天悲伤秋月，寻死觅活，看着都让人心烦。」


    「那是她们傻，不知道那只能亲者痛仇者快，有那个精力不如留着孝顺父母，友爱亲人。」


    「本宫发现你越来越讨本宫欢心了。」，毓贵妃轻笑出声，「不错，有做本宫儿媳妇的潜力。」


    若是刚进宫听到这句话苏珍珠或许会当真，会很慌乱，但现在听到，苏珍珠只觉得这是毓贵妃在故意捉弄她，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娘娘，」，苏珍珠无奈一叹，「您小心让王爷听见了他不高兴。」


    毓贵妃哼了哼，「他有什么不高兴的，这么大年纪还不成亲的人没资格不高兴。」


    想象着宁王经常被毓贵妃这样怼的画面，苏珍珠有点想笑，忍住上翘的嘴角，看在刚才在朝阳宫宁王为她解围的份上，她道，「或许是王爷还没碰到心仪的，不是都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或许王爷就是在等这么一个人，他等到了，不用娘娘的催促，王爷自己也会急着成亲的。」


    毓贵妃望着苏珍珠，长长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就怕他等到了，人家却看不上他。」


    毓贵妃是后宫宠妃，一言一行有无数的眼睛盯着。


    不多时，国色天香的毓贵妃带了个艳冠群芳的小丫头逛御花园一事就传到了后宫每个主子耳朵里。


    有些嫔妃性子柔和，听听便忘了，然而后宫嫔妃中这样的人很少，更多的嫔妃一听到苏珍珠长得极为漂亮勾人就开始想歪了。


    「莫不是高贵的毓贵妃也要用这种手段争宠了？」，安王的母妃惠妃娘娘闻言漫不经心的道。


    她慵懒的坐在罗汉床上，戴着精美护甲的手从床几上的琉璃盘里拿起一个冰镇的荔枝，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剥着荔枝，雍容端庄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不以为然。


    来传话的太监小声道，「听说那位小姐是苏丞相的小女儿。」


    惠妃剥荔枝的手一顿，眸色一沉，荔枝肉再嫩白多汁她也没有了胃口，丢回盘中后她冷声道，「更衣，本宫也好久没去转御花园了。」


    另外一所宫内，一个和惠妃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也开始着装，准备前往御花园。


    毓贵妃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两群人，冷冷一嗤，表情似讥似讽，「真是闻见腥味的猫。」


    苏珍珠顺着毓贵妃的视线回头看去，她背后来了两波人，为首的两个女人，一个雍容端庄，一个温柔娴静，看他们的打扮后身后宫女太监的数量就不难猜出她们的身份不简单。


    先前带苏珍珠去拜见毓贵妃的那个宫女走到苏珍珠旁边低声提醒，「穿紫色宫装的是惠妃，另一位蓝色宫装的是敬妃。」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除开育有四位王爷外就只有两个公主。公主早已经嫁人，她们的母妃在后宫也属于不起眼的那类，是以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几位妃子就是几位王爷的母妃，其中以毓贵妃为首，安王的母妃惠妃，与永王的母妃德妃其次，而贤王的母妃因为出身差了些，虽育有皇子，但并未能封四妃，只是赐了封号「敬」，人称敬妃。


    苏珍珠低低的嗯了声，起身后不自觉的先看了一眼毓贵妃，才走出凉亭给惠妃和敬妃行礼。


    惠妃和敬妃叫起苏珍珠后，进凉亭给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的毓贵妃行礼。


    按照品阶，毓贵妃高于惠妃和敬妃，然而都是育有皇子的妃子，且毓贵妃的儿子最小，一般人，即便是品阶高也会起身，可毓贵妃哪是一般人，在惠妃和敬妃请安时都没什么好脸色。


    苏珍珠瞧着毓贵妃的冷脸才察觉之前毓贵妃对她是多么的和善。


    有惠妃和敬妃在，苏珍珠不敢也不好再坐下，垂首沉默的站在一旁，努力把自己站成一个木桩子。


    「站着干嘛，要本宫亲自扶你坐下不成。」，毓贵妃瞥着她冷冷道。


    苏珍珠觉得毓贵妃看她的眼神里饱含威胁，不敢挑战贵妃娘娘的权威，她移步坐到了剩下的石凳上。


    「你是苏丞相的小女儿？」，惠妃侧首看苏珍珠，注意到苏珍珠的长相，她微微皱眉，瞬息之间眉目又舒展开来，语气不咸不淡，但苏珍珠敏感的听出了对方对她的不喜。


    不喜就不喜，她要惠妃的喜欢又没用，人毓贵妃喜欢她还会给赏她点东西呢。


    「是。」，苏珍珠没有谄媚人的习惯，这一声她回答得平静无波，那淡淡的语气惹得毓贵妃都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满意。


    惠妃眼神一冷，一个小姑娘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惠妃不再说话，端起茶杯，浅浅的嘬了一口。


    安王是皇帝的长子，入朝做事最久，外祖家又是传承已久的大家族，可以说是几位王爷中最有机会登上龙椅之人，所以苏珍珠虽是苏承宗的爱女，但要惠妃来讨好也是不可能的，但敬妃就不同了，她出身小门小户，能做到敬妃的位置全靠肚皮争气，偏偏生出的儿子又不够争气，对上苏珍珠，她实际上没多少底气。


    「是个好姑娘。」，敬妃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飘花翠玉镯，用手帕包好递到苏珍珠面前，「宫中寂寥，难得见到个小姑娘，你可不许推辞。」


    苏珍珠看着手中的玉镯想，难道宫里的嫔妃没事就喜欢送人东西？而且这玉镯颜色鲜艳活泼，不太适合敬妃这样有了点年纪的人，看着就像是敬妃专门戴出来好赏给她的？


    她一个丞相的庶女而已，用得着敬妃这样用心吗？


    「收下吧。」，大约是看苏珍珠一直没说话，毓贵妃开口道。


    不要白不要，而且这情形也不荣她拒绝，她起身退后一步朝敬妃道谢，「珍珠谢过娘娘。」


    惠妃和敬妃虽是为苏珍珠而来，然而和苏珍珠一个闺阁女儿实在没什么说的，送过镯子后三位娘娘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说是三个人闲聊，其实多是敬妃一个人在说话，看得苏珍珠尴尬不已，可再一瞧面前神态自若的三位娘娘，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她和她们比起来还是差的远，至少这种情况，她是不能这么淡定的。


    「娘娘，王爷来了。」，一个丫鬟宫女赶来，对几位娘娘行礼后低声对惠妃道。

 v第二十九章

    惠妃起身说了两句告辞的话就带着一群太监宫女回去了。


    惠妃一走，敬妃也起身告辞，不是她不想多留，是毓贵妃脸色实在太冷了，有惠妃在的时候还能分担一点，惠妃一走，她就扛不住了。


    两个碍眼的走了，毓贵妃也没恢复之前的好心情，站起身，神情恹恹道，「送苏小姐出宫。」


    苏珍珠本以为她要吃过午饭才能离开，这下得知能提前离开她很高兴，但见毓贵妃一脸恹恹的样子她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毓贵妃有点可怜的。


    压下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苏珍珠恭声告辞，没回朝阳宫直接从御花园往宫门走去。


    还没到宫门，她远远的就瞧见了站在马车旁的半夏，半夏旁边还站着一个宫女和几个拿着托盘的太监，托盘上用红布遮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宫女对苏珍珠行礼后，拉开站在她旁边的太监手中托盘上的红布道，「这些是娘娘送给苏小姐的礼物。」


    红布下是一对手掌大小的玉如意，成色很好，想必其他几个托盘里的东西也不会比这个玉如意差，毓贵妃果然如她所说，好东西多得很。


    「谢娘娘。」苏珍珠转身朝朝阳宫的方向福了福身，真心实意的道谢。和冷淡的惠妃以及笑里藏刀的敬妃比起来，毓贵妃实在是好得让她震惊，传言不可信哪。


    收了赏赐，苏珍珠就要离开，上车前随意回头看了一眼，竟看到宁王朝她走来。


    宁王也看到了苏珍珠，回想他离开朝阳宫时她的眼神，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那眼神，跟他出府时阿宝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宁王爷。」，苏珍珠停下上车的动作，美丽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看得出心情不错。


    「很高兴？」，宁王有些诧异，他以为他走了后，她应付不来他母妃，应该会很难过，可看这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


    「还行。」，苏珍珠咬出忍笑，想要矜持一点，但那种得了好东西想要和人分享的感觉太强烈，没忍住，她眨眨眼，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般的道，「刚才娘娘送了我好多好东西。」


    宁王怔了一下，她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她不怕他觉得她肤浅吗？


    回神看苏珍珠明媚的笑颜，宁王知道她大概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的在和他分享一件高兴的事。


    「母妃好东西多得是，你常进宫陪她说说话，她肯定会给你很多好东西的。」


    得了这些东西，苏珍珠心情真的很好，居然还同宁王说起了玩笑话，「那不行，都让我给讨走了，以后宁王妃还不找我算账啊。」


    宁王失笑，「放心，我保证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形。」


    「你保证有什么用，」，苏珍珠眉梢动了动，用「你不懂」的眼神睨着宁王道，「女人的嫉妒心远比你们男人想象中要厉害。」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要真在毓贵妃这儿得了太多的东西，以后的宁王妃绝对会看不惯她。


    宁王笑笑，不再争辩这个问题，他看了眼马车温声道，「不知苏小姐还记不记得昨天我们在鸿运楼门口说的话？」


    「什么话？」，话刚一出口，苏珍珠就想起来了，「你是说要请我吃饭的事？」


    宁王一笑，「看来苏小姐没忘记。」


    苏珍珠抿了抿唇角，她是不太想应的，但她才得了人家母妃的这么多东西，转头就拒绝了他似乎不太好，尤其这顿饭的名义还是给她赔罪。


    「那后日如何，」，苏珍珠在心中算了算日期道，「明天我要去看我姐姐不得空，后日我叫上烨华一起怎么样？」


    「你一会儿有事？」，现在马上就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他们这时候去酒楼时间正合适。


    苏珍珠眼珠往马车方向移了移，「嗯，有事。」


    宁王想不通苏珍珠这时候为什么要看马车，但她都说有事了他便不强求，「那后天鸿运楼，午时二刻不见不散。」


    「鸿运楼啊？」，苏珍珠眉心一拧，虽然很快散开但还是被宁王捕捉到。


    「怎么？」，他浅浅一笑，目光温柔，「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不用担心。」


    苏珍珠迟疑的盯着宁王，想了想，觉得她收了毓贵妃的东西，和宁王也不应该那么见外，关键是吃不好吃的东西很难受，她不想为难自己。


    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苏珍珠用一种探讨加商量的语气道，「我觉得吧，鸿运楼厨子的功力还有待加强。」


    宁王眼睫轻颤，看着苏珍珠鬓间绚烂的粉牡丹，他失笑出声，「都听说苏丞相对饭食要求较严，想不到苏小姐也是如此。」


    「一般一般。」，说人家选的酒楼的饭菜不好吃，苏珍珠有点过意不去，可看宁王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她不禁感慨了下宁王实在是好风度。


    宁王想到什么，神色惋惜的对苏珍珠道，「宁王府里厨子的手艺倒还不错，只是不便请苏小姐过府，」，苏珍珠是女儿家，请她吃饭虽是赔礼但认真起来也是不怎么合适的，更不用说进宁王府了。


    苏珍珠也跟着露出可惜的神色，秀气的眉头似蹙非蹙，看得让人想抬手轻轻一抚。


    宁王将目光从苏珍珠的眉头上移开，淡笑道，「不如我们仍在鸿运楼碰头，然后我带上王府厨子做的膳食。」


    「这样好吗？」，苏珍珠双目灼灼，像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她咬唇担忧，「鸿运楼会不会有意见？」


    酒楼开着就是卖饭食的，他们自带饭食，怎么看怎么不厚道。


    宁王安抚一笑，「不用担心，到时候点两桌鸿运楼的饭菜给护卫，他们应该就不会有异议了。」


    「宁王爷，您真好。」，苏珍珠真心实意的夸赞，「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定了。」，宁王微微颔首，眉目温柔俊美得让苏珍珠使劲看了几眼，好像是想把面前的美人印在眸底。


    宁王亲卫赶着马车停在他们旁边，苏珍珠见状告辞。


    宁王站着不动，目光温柔的看着苏珍珠上马车。


    放下车帘子，苏珍珠默默感慨宁王不愧是京中的君子榜首，居然要等她先上马车他才上车。


    苏珍珠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忽然哎呀一声，不等半夏问她，她急忙拉开一侧的帘子，看到宁王还站在原地她松口气。


    抿了抿唇角，她有点不好意思看宁王，「不知宁王府中的厨子擅不擅长川菜？」

 v第三十章

    「苏小姐喜欢吃辣？」，宁王面露意外，加辣的菜色虽然味道很好，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特别是京中贵女，为了白嫩如霜的肌肤，多数人都对辣味望而却步。


    苏珍珠脸颊微微一热，浓密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像两把小扇子。


    第一次看到少女的娇羞之色，宁王不禁一笑，眸色温暖，「府中正好有一个厨子来自川蜀一带，做出来的菜色十分地道，后日我定让他多做几份加辣的膳食。」


    「多谢王爷。」，苏珍珠叹息一声，面露黯然，「只是接下来这两日有点难过了。」


    宁王不解，「为何？」


    「因为呀……」，故意拖着声，看宁王眉头越皱越深，她俏皮一笑，不再故意逗他，「因为要后日才能吃到王府的膳食，我有点等不及了。」


    少女娇俏，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生出怜惜之情，而宁王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也不例外，只是再怜惜也没法子，他总不能把膳食送到丞相府去。


    「宁王爷，再见。」，苏珍珠一脸灿烂的朝宁王挥了挥手，得了宁王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后她放下帘子，吩咐车夫驱车离开。


    宁王府里有许多个厨房，其中有个小厨房专门给宁王做膳食，这里面有许多厨子，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是他们之中有一个却从进王府开始就闲着，闲得每日只能给其他人打打下手，若不是王府待遇好，他都要考虑学做其他地方的菜肴，就在他以为他这一生都只能给其他人打下手时，转机来了，王爷亲自下令，要他做一桌子的川菜出来。


    张三有点激动，但他是一个忠心的厨子，不能不考虑王爷的身体，搓了搓手，他对他们厨房的李管事道，「李管事，川菜多偏辣，王爷平时喜食清淡，突然全部点川菜，奴才担心会有损王爷脾胃。」


    李管事也很担忧这点，但王爷有命他们只能服从，不过难得这个以往他不放在眼里的川厨子能这么替王爷着想，「放心，王爷已经让人备下汤药了。」


    「那就好。」，王爷不愧是王爷，就是比他们有先见之明，他只能想到有损脾胃，王爷却能想到提前熬药。


    张三放心的同时决定拿出他珍藏的各种香料酱料，好好发挥，争取让王爷吃了这顿就爱上川菜，让他一跃成为这小厨房的老大。


    一个时辰后，看着桌子上一片红色，宁王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他想可能得多熬几碗汤药了，希望来得及。


    「什么，你后日要去和宁王一起吃饭？」，苏烨华难以置信的大声问，他不过一个上午没在苏珍珠身边，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苏珍珠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着，闻言纠正他的话，「不是我，而是我们。」


    「问题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要答应？」，苏烨华心中一紧，看着苏珍珠惊疑道，「难道你看上他了？」


    「说什么呢！」，苏珍珠抬起眼睑，没好气的甩他两个凛冽的眼神，「谁说一起吃饭就一定是有不正常关系了。」


    「可在别人眼里，那关系就是不正常的。」，苏烨华气呼呼的坐到苏珍珠对面。


    「好了好了，我那不也是没办法了吗，」，让苏烨华这么一说，苏珍珠心头有点发虚，一边给苏烨华倒了杯茶，她一边把得了毓贵妃赏赐，又在宫门口遇到宁王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弟弟听。


    「昨日我哪里想到会这么快就碰到他，一时最快就应下了，今天碰上了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苏珍珠温声细语的和苏烨华讲道理，「况且只是吃一顿饭而已，我不是还把你叫上了吗，如果我真对他有意思，干嘛还叫你来碍眼。」


    碍眼？现在都说他碍眼了，苏烨华眼一瞪就又要咋呼了，苏珍珠连忙端起茶杯堵住他的嘴，举起右手发誓道，「就这一次，以后我一定小心注意，大不了我再也不出相府就是了。」


    「哪里有这么严重，以后你不要再随便承诺就行了。」，苏烨华说完才反应过来苏珍珠是故意的，她就是吃准了他。


    「嗯，听弟弟的。」，得逞的苏珍珠歪头捧脸。


    苏烨华好气又好笑，「你这分明是把我当哥哥使了！」，哪个姐姐会朝弟弟撒娇。


    苏珍珠嘻嘻一笑，「你不是一直自称是哥哥吗？」


    「那你怎么不称呼我为哥哥，」，苏烨华白了苏珍珠一眼，「说好了啊，就这一次。」


    「嗯嗯，」，苏珍珠点头如捣蒜，「放心吧，虽然他长得很好，但我也不差，不会被他的美色迷惑的。」


    苏烨华冷呵一声，苏珍珠全当自己没听到，问起他们上午去长宁侯府的事。


    从苏烨华口中，苏珍珠知道了姐姐一切都好，不过她姐姐自身就能干，找的夫君也心疼她，这日子想不好都难。


    傍晚，得知苏承宗回来了，苏珍珠想了想，带着半夏去了书房。


    苏家底蕴不厚，要培养出一个暗卫不容易，从她重生前苏承宗并没有给她暗卫这点就可以看出。


    到了书房，苏珍珠让半夏等在外面。


    看到苏珍珠来了，苏承宗没多惊讶，仔细问了白天在宫里的事后他道，「毓贵妃虽喜怒不定，但和了她的意，相处起来比其他人还要好相处一些。」


    苏珍珠一笑，语气轻快，「女儿也这样觉得。」


    苏承宗见女儿高兴，揶揄道，「难道不是因为她送了你许多东西你才这样觉得？」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苏珍珠撅了撅嘴，一脸的不高兴。


    宝贝女儿生气了，苏承宗嘿嘿笑两声后，很没有丞相威严的和女儿道歉，「好了，不生气了，是爹胡说了。」


    「这还差不多。」，苏珍珠哼了声。


    又说了几句苏明珠的事后，苏珍珠说出她来的目的，培养暗卫不容易，她一个闺阁女儿要一个暗卫在身边太浪费了。


    苏承宗正色道，「本来你若真的嫁给了林家，过着平淡的日子，这暗卫我就不会给你，但如今你和林家解除了婚约，又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为父不得不替你多考虑一些。」


    苏珍珠恍然，这就是她重生前爹没有给她暗卫的原因了。


    「其实不用，以后我尽量不出门就是了。」


    「有时不是你不出门就能不出门的，」，苏承宗慈爱的看着苏珍珠道，「比如今天这种情况，你就推拒不了，放个暗卫在你身边，爹也放心些。」


    苏珍珠眼睛一酸，低头吸了两下鼻子后道，「那我听爹爹的。」


    爹爹宝贝她，她保护好自己就算给爹爹减少麻烦了。


    翌日一大早，苏珍珠赶去长宁侯府，苏明珠昨日从周氏口中得知苏珍珠被毓贵妃传进宫中了，虽然面上没让周氏等人看出来但心一直提着的，直到从苏珍珠口中知道了昨日的事她才放下心来。


    「也是奇了怪了，毓贵妃怎么就单单喜欢你呢。」，苏明珠怎么想也想不通，她这个妹妹除了长得好，其他的没有一样比得过那些贵女。

 v第三十一章

    因为宁王，多的是贵女想讨毓贵妃欢心，然而几乎所有人都铩羽而归，至今似乎苏珍珠是唯一一个能从毓贵妃那得到东西的贵女。


    苏珍珠摸了摸脸，大言不惭的嬉笑道，「可能是因为我和毓贵妃都长得好吧。」


    苏明珠被逗笑，脑海里的那点猜测淡去，她戳了戳妹妹额头，好笑道，「我看你这脸皮是越发厚了，这样的话说出来也不脸红。」


    「我说实话脸红什么。」，苏珍珠抬起下巴，一脸的理所当然。


    苏明珠眼角微抽，偏偏她说的还是实话，京城里老一辈中当数毓贵妃是第一美人，而年轻一辈中，以前有传言称胡侧妃是第一美人，但要她说，和珍珠比起来，胡侧妃还真算不上什么。


    姐妹感情好，苏珍珠一直在长宁侯府待到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告辞回家，进门的时候碰到不知去了哪里，也才刚回来的苏湘怡，让苏珍珠惊讶的是苏湘怡头上带着前两日她送过去的珠花。


    以前她也不是没送过，但苏湘怡性子傲，从来不肯戴她送的东西，今天这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知道苏湘怡的脾气，苏珍珠视线在她头上一扫就移开了，但苏湘怡却总觉得苏珍珠在盯着她的头看。


    她也不想带苏珍珠送来的东西，可她好不容易才能出席豫国公府小姐的生日宴会，她以往的那些首饰都旧了，打新的也来不及，而苏珍珠送来的那几件无论是做工还是样式都很好，在杨氏的劝说下她就戴了。


    关系不好是一方面，但这见了面却一句话不说就是教养问题了，苏珍珠嘴角一弯就要和她打招呼，哪知道苏湘怡却扭头就走，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小姐，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嘛。」，如愿气道。


    「算了，不管她。」，苏珍珠心说可能是来月事了。


    杨氏得知女儿回来了连忙来苏湘怡的院子。


    「怎么样？」，杨氏有些急迫。


    苏湘怡慢悠悠换了身家常衣服出来道，「挺好的。」


    杨氏见女儿脸上有些淡淡的笑意就知道女儿和豫国公府的小姐玩得不错，「那就好。」


    既然大房的人不帮她们，她们就只能自己帮自己了，豫国公府是老牌世家，安王的侧妃也出自他们家，女儿能和豫国公府的小姐交好也就有了更多的接触贵人的机会。


    要和宁王一起吃饭，苏珍珠不敢隐瞒，用晚膳的时候就把事情和周氏与苏承宗说了，但她并没有提起宁王从王府拿膳食以及她点名想吃川菜的事。


    说完后苏珍珠就像对苏烨华保证那样又对周氏与苏承宗保证了一通。


    苏承宗脸色不怎么好看，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若不是对珍珠有意思，宁王干嘛非要请珍珠吃饭。


    思及昨日在勤政殿门口宁王说的话，苏承宗心想，都说宁王君子风度，殊不知也只是个言而无信之人罢了，前头刚和他隐晦承诺不会打珍珠的主意，结果扭头就邀请珍珠吃饭。


    想着，苏承宗忽然神色一顿，不对，宁王只说珍珠会平安顺遂一生，并没有说他不会打主意。


    好个宁王爷，居然和他咬文嚼字。


    周氏也有点担忧，但一来苏烨华会跟着一起去，二来苏珍珠也说了以后会尽量避着宁王，如此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夜深了，正院里，苏承宗神情凝重的对周氏道，「我看宁王是真看上我们珍珠了。」


    周氏也这样觉得，忧心道，「那怎么办？」


    「不慌，只要珍珠不点头，宁王虽有意也应该不会做什么。」，虽然才被宁王忽悠了，但苏承宗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你最近多注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家世低一点也不要紧，重要是品性好，能待珍珠好。」


    周氏一脸愁容的点头，但想要在短时间内给珍珠找门好亲事她却没多少信心，京城里稍微好一点的儿郎哪个不是早早就被人定下了，也就宁王还一直不成亲。


    思及宁王的长相与品行，周氏略略可惜的道，「哎，若不是宁王的身份，他配我们珍珠倒是真好。」


    对于周氏这句话，苏承宗心里是赞同的，但仅他宁王的身份就让他出局了，除非他能最后封顶并且独宠珍珠一人。但且不说宁王想成功登位需得击败他的三个哥哥这点有多么的不容易，且就算他登上皇位，身在皇家，要他独宠珍珠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今圣上这么宠爱毓贵妃，后宫不一样年年有新人。


    后宫就是女人的坟墓，他永远不会把女儿送进去。


    上次逛街，苏珍珠不仅买了珠钗首饰还给自己买了一个男子束发用的白玉冠。


    梳起男子发髻，再穿一身月白色锦袍，手持一柄折扇，忽略她婀娜的身姿，远远看去，是比苏烨华更加俊俏的小郎君，在相府门口，苏湘怡看到这身装扮的苏珍珠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又要出门？」


    苏珍珠奇怪的扫苏湘怡一眼，反问，「你不也是要出门。」


    苏湘怡面色冷了冷，深深的看了苏珍珠一眼后，她什么也没说就上了马车。


    苏珍珠撇撇嘴，也上了她的马车，一脸无语的对后上来的苏烨华道，「她也太莫名其妙了？我出个门关她什么事？管得也太宽了。」


    「谁知道，」，苏烨华从不掩饰他对苏湘怡的不喜，「一天阴阳怪气的，像别人欠她钱一样。」


    半夏虽然暗卫出身，倒年纪不大，性子很活泼，才坐一会儿就把一侧的帘子拉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后对苏珍珠道，「小姐，二小姐的马车在我们马车前面不远的地方。」


    苏珍珠不在意的道，「没事，可能一会儿就分路了。」


    苏珍珠不相信这么巧苏湘怡也是去鸿运楼，但事情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的凑巧。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鸿运楼门口，苏珍珠看着苏湘怡跟在一个嬷嬷身后进了鸿运楼，看那嬷嬷的穿着应该是某户大户人家的奴婢。


    苏烨华才不管苏湘怡是和谁吃饭，他下车后左右看了看，笑道，「没看到宁王，他是不是放你鸽子了？」


    「怎么可能，」苏珍珠道，「可能是还没到吧。」


    正说着鸿运楼里就突然走出一个男人，他他身戴佩刀，衣服和前几日的那个江流颇为相似，走到苏珍珠两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苏小姐好，苏少爷好。」


    苏烨华嘴角一撇，清楚明白了一点，在宁王以及宁王身边人这里，他是比不上珍珠有地位的。


    「你是？」


    「我叫江河，是王爷亲卫之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王爷已经在包厢等着了。」

 v第三十二章

    苏珍珠先给了苏烨华一个「你看吧」的眼神才在江河的指引下来到宁王的包厢，只是这包厢不是在二楼而是在三楼，半夏和其他护卫被江河留在了二楼的包厢。


    苏烨华常来鸿运楼，从未听说过三楼还有包厢的事，他也不把问题藏着，直接问了迎到包厢门口的宁王。


    宁王淡声道，「我与鸿运楼的东家有点交情，这是他特意留给我的。」


    「怪不得，」，苏烨华自来熟的坐下，「看来今天我是沾了我姐姐的光了，不然哪能看到这么好的包厢。」


    说是酒楼包厢，可里面的摆设样样精致，说是一个贵人房间更为合适。


    「苏二少爷说笑了。」，宁王体贴替苏珍珠拉开椅子。


    苏烨华见状暗骂自己两句，要是他能先帮珍珠拉了椅子不就轮不上宁王了吗，要知道女人最禁不起这些体贴的小事，万一珍珠被宁王诱惑了怎么办。


    桌子是方桌，苏烨华见宁王坐在了苏珍珠的旁边他立刻起身到苏珍珠后面，「二姐，我从没和宁王爷一起吃过饭，你让我挨着王爷坐吧？」


    苏珍珠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她不在意就是了，宁王爷虽然好看，但还是美食更有吸引力。


    宁王似笑非笑的看向苏烨华，苏烨华不甘示弱的回看过去，正想说两句时宁王又撇过头去了，让话都到嘴边的苏烨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宁王一面把盘子上面的盖子取下，一面和苏珍珠道，「川菜辣，全部要川菜的话我怕你脾胃受不住就只要了三四个，其他的都是做的比较清淡的。」


    苏珍珠夸道，「王爷，你想得真周到。」，长得好的男人少，长得好且想得周到的男人更少，这么好的男人要是不是王爷多好啊。


    宁王笑了笑，眉眼温柔，「你满意就好。」


    盖子一个一个的被揭开，每看到一个川菜苏珍珠眼睛就亮一分，就像他喂阿宝吃饭时，阿宝迫不及待要吃东西的样子。


    红辣辣的川菜香味浓郁，苏珍珠手放在喉咙处，挡住她吞咽口水的动作。


    终于所有盖子都被揭开了，宁王眼含期待的看着苏珍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苏珍珠早就忍不住了，闻言也不客气，拿起手边的银筷伸向离她最近的水煮鱼，鱼肉又白又嫩，味道十分地道，比他们相府厨子做出来的水煮鱼还要好吃。


    「太好吃了。」，苏珍珠惊喜的对宁王道，「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水煮鱼。」


    「真的？」


    「嗯，」，苏珍珠使劲点头，双眼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没讲假话。


    宁王轻笑，「看来我回去要给厨子涨工钱了。」


    苏烨华：……


    「这些不是鸿运楼厨子做的？」


    「呃？」，苏珍珠眼神游移，心虚得说不出话来，想给宁王使个眼色可苏烨华盯得紧，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王薄薄的嘴唇一张一阖的吐出实情来。


    「我听说苏小姐喜欢川菜，正好我王府中有一个来自川蜀的厨子，就做来让苏小姐尝尝。」


    苏烨华心中冷呵，听说，宁王能从哪听说这件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苏珍珠自己说的。


    「原来是这样，」，苏烨华扭头看苏珍珠，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今天有川菜吃二姐也不和我说一声。」


    每次苏烨华一温和就证明要出大事，若不是宁王在场，苏珍珠都要给双手合十的请罪了，但宁王在场，她只好语含深意的道，「不给你说你不一样吃到了吗，快吃吧，这顿吃了以后想再吃就难了。」


    宁王眸光一动，体贴的给将倒好的凉茶移到苏珍珠手边。


    苏珍珠正好吃辣了，看到及时的凉茶，抬头对宁王眯眼一笑，「多谢王爷。」


    宁王浅笑，一双凤眸温柔宁静，「不用，你也说了，难得一次。」


    苏珍珠装傻的嘿嘿一笑。


    苏烨华在一旁瞅着已经没话可说了，罢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论体贴他是比不上宁王的，不过好在珍珠心头有底儿，只要以后多避着宁王一点，见不到人，他就是再体贴也没用。


    二楼里，苏湘怡接着去更衣的借口出了包厢，拦住一个堂倌问苏珍珠在哪间包厢。


    鸿运楼很大，堂倌也很多，她突然拦住一个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说。


    「小姐，三小姐就和二公子吃饭而已，有什么问题吗？」，她丫鬟问。


    「不会这么简单。」，苏湘怡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不会这么简单，她深吸口气沉吟道，「一会儿你就不陪我进包厢了，就在外面待着，看能不能看到苏珍珠。」


    丫鬟就这么被苏湘怡留在了包厢外，她回到包厢，邀请她出来用膳的胡如月问道，「你丫鬟呢？」


    苏湘怡：「我三妹也来了鸿运楼，我让她在外面留意着。」


    另外一位小姐看不惯一个苏湘怡得胡如月的看重，闻言冷嗤了声，「你三妹出来就出来，干嘛要让你丫鬟留意？」


    这话一出，其余两个没说话的小姐看苏湘怡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意味深长，深宅大院里多的是阴谋算计，哪怕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都有可能翻脸，更不用说是堂姐妹了。


    苏湘怡好似没有察觉到他们目光变化，淡笑着解释，「她从小到大很少出门，我有点不放心。」


    胡如月想了想问，「可就是那个前段时间退亲还得了毓贵妃和皇上赏赐那个？」


    苏湘怡颔首，「就是她。」


    另一个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漂亮？」


    苏湘怡一反在相府里的阴沉冷淡，俏皮笑道，「反正比我要漂亮。」


    「比你还漂亮，那我倒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了。」，胡如月对苏珍珠有了点兴趣，但不是真对她容貌感兴趣，而是想知道她是怎么得了毓贵妃青眼的。


    静安侯府寿宴那天她并没有去，得知毓贵妃去了静安侯府她后悔得不行。

 v第三十三章

    苏湘怡笑得温婉优雅，「等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闺阁女儿的午膳不仅仅是吃个饭，更多的是聊天，随便一个话题她们都能聊上许久。


    忽然坐在窗边的小姐指着外面惊呼，「那是不是宁王爷？」


    胡如月第一个冲到窗边，苏湘怡离窗边稍远，走过去听道胡如月冷声问，「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会不会是新来京城的？」


    苏湘怡跟着往外看去，一看就惊住了：鸿运楼门口宁王爷和苏珍珠两个有说有笑的，苏烨华虽然也在，但明显看得出宁王和苏珍珠的关系更好。


    苏珍珠什么时候和宁王这么熟了？


    「湘怡，你认识吗？」，胡如月以为是苏珍珠是小官之女所以她才不认识，于是问起了同样是小官之女的苏湘怡。


    「她就是我三妹苏珍珠。」，苏湘怡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三妹是来鸿运楼和宁王爷吃饭。」


    胡如月面沉如水，宁王君子品行，可待女人一直很冷淡，像这般有说有笑更是从未有过，她想即便是她姐姐胡婉真也不曾被宁王这样热情对待过。


    和宁王告辞后，苏珍珠没去其他地方，坐上马车，直接回相府。


    马车走出一截了苏珍珠还吧唧了下嘴，感慨刚才的川菜太够味了，她完全没有吃够。


    苏烨华冷冷瞥着她道，「那不如你下车回鸿运楼，和他约定下次吃饭的时间。」


    弟弟生气了，苏珍珠坐直，赔罪的给他倒了杯茶，眨巴着眼道，「好了，这次是我不对，但我都保证以后会尽量避着他了。」


    苏烨华知道苏珍珠是看重那些川菜，但他还是要警醒她一下，冷哼一声后他道，「那你现在还觉得他对你没意思？」


    「嗯……」，这次苏珍珠迟疑了，她不是傻子，对于宁王异常的态度她是有察觉的，可她又不是很敢相信一件事。


    沉吟半晌，苏珍珠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想他可能是觉得我挺漂亮，所以才待我有几分不同吧。」


    这次回去后，苏珍珠为了避着宁王便又老实的当起了乖乖女。


    苏烨华不放心的观察了她几天，见她没什么不对，是真的不在意宁王，才放下心来。


    两个小辈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可长辈周氏这些天就愁坏了。


    决定要给苏珍珠相看亲事后，周氏就通过平日里交好的夫人把这话传了出去。


    苏珍珠是苏相爷的女儿又受尽宠爱，虽是庶出还退过亲，但依然有许多人家想娶她过门，但正如之前周氏忧心的那样，好的儿郎不是被人早早定下就是还未长成，上门来能让周氏看上眼的几乎没有，愁得周氏夜不成眠，憔悴得不行。


    苏珍珠知道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娘，你就是随便找一家老实听话的就行了，用不着这样费神。」


    刚重生回来时她只想着一辈子不嫁才最好，但事实证明别人或许可以一辈子不嫁，可她不行。


    「老实听话？你当选奴才呢。」，周氏点了点苏珍珠鼻尖，笑得喘不过气来。


    「本来就是嘛，」，苏珍珠撒娇的蹭了蹭周氏肩膀，「要是找个不老实不听话的，万一他欺负我怎么办？」


    周氏搂住苏珍珠笑，「有你爹，你哥哥弟弟姐姐在，谁敢欺负你。」


    「当着你们的面是不敢，可架不住有些人心狠，背地里下狠手啊。」，苏珍珠摇着周氏手臂，撒泼道，「反正娘要给我选夫家就要选那种老实的，不然女儿就不嫁，当个老姑娘或者当姑子去。」


    周氏被苏珍珠这番话惊住了，惊后却是忍不住的笑开，从小这个二女儿就乖巧听话，没想到长大了还能看到这一面。


    苏承宗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只当是苏珍珠心疼母亲，不愿周氏为她的亲事操劳，看到女儿这么贴心，苏承宗更不想胡乱把女儿嫁出去了，事情一急就容易出状况，万一一个没看好，真的让珍珠被欺负了怎么办。


    「不急，我们慢慢看，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周氏欲言又止的看向苏承宗，苏承宗微微颔首，儒雅的面容一片从容淡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这么几天过去了，毓贵妃没有再传珍珠进宫，宁王那也没什么事，看来不是他会错意了就是宁王明白他们的意思，自己放弃了。


    周氏也担心着匆忙之下有什么没顾及到，现在看苏承宗的样子不禁松口气。


    时间一晃就是六月，京城一日热过一日，苏珍珠最怕是热，每日待在宝华苑不愿意动。


    本来在她身份传开后，倒有一些小姐给她送诗宴或者生日宴的请帖给她，但她一律以身子不适为由给拒了，慢慢的竟然也有了说她高傲冷然的传言，听得苏珍珠想笑，她倒是想当个冷美人，就是没那个冷的实力。


    这日傍晚，苏烨华端着一盆冰镇的荔枝来宝华苑找苏珍珠，提起了之前苏珍珠救下的那个卖身葬父的琇莹。


    「怎么，她有问题？」，太阳西斜，好不容易凉快一点，苏珍珠把美人椅放在院中凉亭内，慵懒的躺在上面，苏烨华来了也懒得动弹。


    放下荔枝，苏烨华坐在边上道，「是有点问题。」


    苏珍珠抬眼看他，他道，「她给的路引是真的，但我托人打听，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路引是真的但这个人又不存在？我记得不错的话，想要路引需得拿户籍去衙门，这路引是真的，那意思是他们同时拥有两个户籍。」，苏珍珠眉头微微一跳，「看来他们父女俩是有点来历了。」，一般人哪会给自己多准备一个户籍。


    苏烨华拿起一个荔枝开始剥，「我已经派人去江南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江南富饶，可是个地方。」，苏珍珠自然而然的接过苏烨华手中剥了皮的荔枝，一口吃下后怀疑道，「你说他们别是江南哪户大户人家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才逃难来到了京城。」


    「很有这个可能。」，苏烨华若有所思，「说不定他们身上还藏着什么大秘密。」


    「小姐，二小姐过来了。」，如意进来禀道，她后面不远处就是苏湘怡。


    苏珍珠挑了挑眉，看苏烨华一眼，用眼神问，「你说她来干嘛？」


    苏烨华瞪眼瘪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v第三十四章

    苏湘怡刚从外面游玩回来，心情还不错，但一进宝华苑，她的脸色就迅速的沉了下来。


    其实苏湘怡很久没有来这儿宝华苑了。


    宝华苑原本是苏明珠的院子，苏明珠作为苏承宗的第一个女儿，又是嫡女，待遇非凡，即便苏珍珠在父母那的宠爱不下于她，可这宝华苑丞相府里也只有一个。


    丞相府正院是在中轴线上，西边是二房在住，东边则是大房的几个孩子，苏明珠出嫁后，杨氏想方设法的想把宝华苑要去给苏湘怡住，但被苏明珠一句话就给拒绝了，而且转头她就让苏珍珠搬了进来。


    苏珍珠以前的院子也不差，只是比宝华苑小那么一点，她不想搬进宝华苑，以后姐姐回娘家还可以住嘛，但苏明珠态度强硬，在父母哥哥姐姐面前一直是个乖巧孩子的苏珍珠就这样搬进了宝华苑，同时和苏湘怡结的梁子就更深了。


    「这是豫国公府的胡三小姐胡如月给你的帖子，邀请你三日后去城外赏荷。」，苏湘怡走将请帖丢到桌子上，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


    苏珍珠打开帖子一看，邀请人的确是胡如月。


    蹙眉，她想起什么她扭头问如意，「我记得的她之前也送过帖子来吧？」


    如意是苏珍珠身边的大丫鬟，半夏来了后她便从贴身伺候变成了她身边管事的，想了想道，「是，前些天她邀请小姐去游湖。」


    「连着两次帖子啊！」，苏珍珠意味深长的叹了声。


    苏湘怡压抑住怒气，她回来的时候胡婉真多次叮嘱她一定要把苏珍珠邀出来，「这是胡小姐特意叮嘱我送到你手上的。」


    「是吗，那这胡小姐对我挺关照的嘛，」，苏珍珠合上帖子，语气一转，拧眉惋惜，「但是我身子虚，大夫特意叮嘱我这种天气不要外出，只能愧对胡小姐的盛情了。二姐，你和胡小姐交好，在她面前，你一定帮我好好解释下，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去，而是身体不允许，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二姐一样经常出去游玩。」


    说着，她对苏湘怡露出羡慕的神色，然而在场的人，包括几个丫鬟没一个相信她的话，苏湘怡更是气得想吐血，她脸色红润，不知道哪里身体虚了，还说什么想和她一样经常出去，这分明是在说她身为未出嫁的姑娘却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我管你去不去，反正帖子我是带到了。」，苏湘怡冷声说完就转身离开。


    看着苏湘怡的背影，苏珍珠嗤了声，「非要找我出去，谁知道是想干什么，我偏不出去。」


    苏烨华奇道，「你和那个胡如月有过节？」


    「本来是没有，但可能她觉得有吧。」


    「什么意思？」


    「男色误人，宁王太受欢迎了。」


    又是宁王，苏烨华摇头不屑道，「真想不通怎么这么多女人喜欢宁王，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又不能当饭吃。」


    「谁说不能当饭吃，有个词叫‘秀色可餐’知道吗？」，苏珍珠斜着眼看苏烨华，「你是不是嫉妒人家长得好，有许多人喜欢，故意这么说的。」


    苏烨华气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苏珍珠重新躺回美人椅上，拿着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嘴里笑道，「对啊。不过没事，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嫌弃你的。」


    「那你还是嫌弃我吧。」，苏烨华端着装荔枝的盘子就要走。


    走了两步他回头一看，苏珍珠撑着下颌，笑嘻嘻的望着他，一副笃定他会回去的表情，无奈叹气，他真的很没骨气的又走了回去。


    看着吃着荔枝的苏珍珠，苏烨华心说：罢了，她在家也待不了几年了，他就多让让她。


    两日后，豫国公府，胡如月看着手中的苏湘怡送来信，脸色越来越难看，将信丢开她冷声怒道，「蠢货，一件小事都办不成。」


    她的贴身大丫鬟陪同她一起长大，勉强能在胡如月生气的时候说上两句，她捡起信笺，快速的看过后对胡如月道，「小姐，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距离上次在鸿运楼碰到宁王已经要一个月，我们安排的人并没有看到苏三小姐和宁王碰面，可能宁王爷只是和苏家二公子交好，她只是去凑热闹的。」


    胡如月脸色缓和了一瞬又沉了下来，「不对，那天宁王的确是在和苏珍珠说笑，不会有错。」


    丫鬟道，「我们都发了两张请帖了，奴婢看那苏三小姐是不可能出来的了。」


    「她不出来我们还不能去吗？」，胡如月冷笑，「磨墨，给苏湘怡回信，就说我想去看看她养的十八学士。」


    十八学士的花期早就过了，苏湘怡收到胡如月的回信瞬间就明白对方的真正目的是想来相府，而相府中唯一让她有兴趣的就只有苏珍珠。


    胡如月是打定主意要会一会苏珍珠，然而她还是没能见到苏珍珠。


    前一日，静安侯府的老夫人派人传话，要她们母女二人去一趟静安侯府。苏湘怡是二房的，杨氏又不当家，是以等胡如月上门，她们一起来宝华苑才知道苏珍珠没在家，胡如月瞬间面色一沉，侧首冷冷的望着苏湘怡。


    苏湘怡心中一紧，冷声问出来回话的如意。


    如意面不改色的道，「小姐外祖母想小姐，昨日特意传话让小姐和夫人回静安侯府坐坐，再说，」，如意话一顿，对胡如月浅笑了下，对苏湘怡道，「二小姐您也没和我们小姐说过胡小姐要来的事情。」


    苏湘怡嘴唇阖张了几下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没和苏珍珠说胡如月要来的事，因为她见前两次苏珍珠都拒了胡如月的帖子，怕她故意躲出去，哪里知道平时一直在家的苏珍珠今天就这么凑巧的没在家。


    「既然如此，那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见了。」，短短一会儿胡如月已经收拾好她的情绪。


    如意微微一福身，恭敬有礼，「等小姐回来，我一定把胡小姐来的这件事告知她。」


    胡如月淡淡的点头，转身离开，也不去苏湘怡的院子了，她直接往外院走。


    「如月。」，苏湘怡有些不安，胡如月绝对不是一个平和的人。


    胡如月扭头，笑容浅得看不见，「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今天就不打扰你了。」


    苏湘怡知道对方是生气了，心中惴惴道，「那我们改日再约。」


    「再说吧。」，胡如月步子迈得很大，不一会儿就坐上她的马车离开了丞相府。


    目送胡如月的马车离开，苏湘怡脸色铁青，若是她娘在家中有地位，掌管着中馈，她怎么也不至于连苏珍珠离开都不知道，更过分的是胡如月，她来了就走，且不是让府中的人看她笑话。


    想了半晌，她忽然身子一软，苦笑不已，她再不甘又如何，她没有办法，什么办法也没有。


    「娘，外祖母真的就是想我了？」，苏珍珠怀疑的问周氏。


    周氏笑说，「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v第三十五章

    苏珍珠抿了抿唇，她觉得有可能是关于她亲事的事，外祖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上次寿宴她就说要帮她看亲事，过了这么久了，应该有结果了。


    马车走到正街上，外面传来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周氏在闭目养神，苏珍珠拿了一块爽口的绿豆糕吃着，忽然车子一晃，苏珍珠和周氏趔趄了一下，回神后的苏珍珠赶紧扶住周氏，扬声问，「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三小姐，旁边有辆马车撞上我们马车了。」


    苏珍珠嗯了一声，随性的有护卫和丫鬟，不确定对方身份她们用不着下车。


    不大会，潘嬷嬷在车外禀道，「夫人，是李阁老府中的马车，李阁老的夫人也在。」


    苏珍珠想起那个要买琇莹当小妾的李云鹤，他好像就是李阁老家家的嫡长孙。


    李阁老的夫人，周氏便不能不现身，周氏下车，苏珍珠跟随，一眼就看到那个扶着一个跟王氏差不多年龄的夫人的李云鹤。


    李云鹤也一下子就认出了苏珍珠，那次后他特意打听了，知道她是丞相府中的三小姐。


    周氏和李夫人寒暄了几句，李夫人注意到孙子面色有异，奇道，「你们认识？」


    李云鹤背挺得笔直，「有过一面之缘。」，他有礼的对苏珍珠拱手，「苏小姐好。」


    李云鹤虽然心宽体胖，但其实细细一看，眉眼生得并不差，若是瘦下来，估计也能算得上个美男。


    相对于李云鹤的温和有礼，苏珍珠的态度就有些冷淡了，她对李云鹤点了下头后侧首对李夫人微笑道，「上次在街上碰到一个卖身葬父的，李公子仁义，要买下那个姑娘，恰好我与弟弟也在场，想着我是女孩儿，比李公子方便些，就抢在李公子之前买下了那个姑娘。」


    李云鹤什么德性，他祖母知道得一清二楚，听到这话就猜到那个姑娘定是长得不错，好在这个苏小姐没明说，给李云鹤留了点脸面。


    周氏还急着去静安侯府，马车也没什么损坏，她们说了两句就准备离开，这时忽然有人在他们背后喊了声，「苏小姐。」


    苏珍珠闻声回头看去，一身白色劲装的宁王骑在一起黑色的大马上，之前她看到的宁王一直都是清俊儒雅的打扮，即使第一次看到他，虽是骑马却也未穿劲装，想不到他穿起劲装来不损风雅，还多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苏珍珠觉得这一刻她呼吸都停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王爷。」，苏珍珠行礼。


    宁王下马，周氏和李夫人福身行礼，李云鹤也拱手道，「云鹤见过王爷。」


    宁王目光在李云鹤脑袋上停了一瞬，淡淡的嗯了声，李云鹤胖得白乎乎的眉头一皱，怎么感觉宁王对他有点怒气呢。


    「撞上了？」，宁王看了看两辆马车，温声问苏珍珠。


    被问的苏珍珠嗯了声，「不过没什么大碍。」


    宁王放下心，「那就好。」


    没人说话，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苏珍珠没话找话道，「王爷这是？」


    宁王淡笑，「去城外跑跑马。」


    「这么热的天？」，苏珍珠脱口而出。


    宁王轻笑一声，「山里还好，不怎么热。」


    「是吗，」，苏珍珠不信，这个天哪里有不热的，但万一宁王有什么特殊嗜好呢，比如大热天的跑马，「那我们就不耽搁您了。」


    这是在大街上，宁王也没想能和苏珍珠说多少话，翻身上马就离开了，白衣黑马，就背影都比他后面的侍卫好看。


    看不见宁王的背影了，苏珍珠才回头，看到李云鹤双目灼灼的盯着她，「苏小姐和宁王很熟？」


    李夫人沉面厉声训斥，「云鹤。」


    苏珍珠不以为意，微笑道，「因为家弟的缘故见过几次。」


    「这样啊，」，李云鹤似乎有点不相信，但也没再细问。


    马车重新走起来，周氏感慨道，「宁王爷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君子。」，说完她看着苏珍珠长长的叹了口气，「要是他不是宁王爷多好啊。」


    从刚刚的几句话，周氏看出宁王绝对是对珍珠有意，他刚才特意下马应该也是为了和珍珠打招呼，若他不是王爷，又能成为她的女婿，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苏珍珠装着没听出周氏这句话的意思，笑道，「要是他不是王爷，说不定他就不是第一君子了。」


    「他如今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家，若没有皇家给他提供支持，没有了当世大儒当老师，没有了锦衣华服，他可能只是一个长相颇好的一般人罢了。」


    周氏闻言吃了一惊，「以前只看你乖巧，不想你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苏珍珠嘻嘻一笑，靠着周氏撒娇道，「女儿总要长大嘛。」


    宁王骑马到了城门处忽然停下，调转马头道，「本王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还是改日再去跑马。」


    昨日才回京城的江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王爷，您可以不用告诉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要太明显。


    昨日收到消息苏三小姐今日会出门，王爷便说他今日要去跑马，而且把几百年都没穿了的劲装翻了出来，临出门时又为了白玉冠还是黑玉冠在镜前纠结了许久，差点误了时间。


    江流敢保证，若没有李家马车撞上苏家马车的意外，他们王爷也是会制造出一个意外让苏三小姐下马车和他见面。


    女人真是神奇，居然能把王爷变成这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


    宁王侧首，目光淡淡的看着江流，「你不想听可以把耳朵堵上。」


    江流：……


    静安侯府老夫人找周氏母女来的确是为了苏珍珠的亲事，请过安后，苏珍珠就被打发去找表姐妹玩，留下周氏，母女俩在里面说话。


    为了苏珍珠这个不是亲血缘的外孙女，静安侯老夫人也是尽心尽力了，知道女儿女婿要求高，她没把那些歪果裂枣的拿到女儿面前。


    「定国公府大约九月就会归京，定国公世子也会回来，据说这定国公世子风流俊雅，文武双全，是一等一的好儿郎。」，老夫人对这个人选很满意，也算是合了她当初说要找个不比修哲成差的那句话。

 v第三十六章

    周氏虽还没见到人但仅仅是「定国公府」几个字就让她满意了，不是因为爵位，而是定国公家家风清正，她现在只担忧人家看不上她的珍珠。


    七月的天火辣辣的，直到太阳下山，周氏与苏珍珠才打道回府。


    李云鹤始终觉得宁王对他说的那声「嗯」语气不对，回李府没多久他就撇开众人，悄咪咪的进了宁王府内院。


    路上碰到也要去书房院子的江流，两个人并排同行。


    李云鹤悄声问江流，「王爷最近有没有不一样？」


    「我才昨日才从江南回来。」，江流道。


    李云鹤听到这话也不忙着问宁王的事了，而是话题一转，正色的说起了江南的事。


    江流小声，「该掌握的都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拿到豫国公勾结盐商，买卖官爵的亲笔信。」


    李云鹤面露喜色，「那就好，这次一定要让豫国公府不能翻身。」


    到了书房门外，江流道，「你进去吧，我去旁边有点事。」，他指了指西厢房，那里面放着很多不示外人的资料。


    李云鹤正想着怎么让江流不跟他一起进去，听到这话他道，「行，我也就是很久没过来了，想和王爷谈谈安王的事。」


    江流木着脸看李云鹤，暗忖李云鹤不愧是跟着王爷的人，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一模一样，他当他没在王府就不知道了吗，江河可是说了他前日才来过的。


    李云鹤进了书房，先似模似样的和宁王说了会局势，然后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怎么王爷去跑马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也是来了宁王府才想起宁王说他要去跑马的事，正要回去却听到侍卫说王爷已经回来了。


    「天太热。」，宁王淡淡道。


    「天热？」，李云鹤懵了，「你不是说山里不怎么热吗？」


    宁王撩起眼皮，淡淡的扫他一眼。


    李云鹤被看得头皮一紧，赶紧呵呵应付道，「是挺热的。」


    看到宁王又垂下眼睑，李云鹤吁了口气，可又觉得一阵委屈，明明说山里不热的是他自己。


    「今天见王爷和苏三小姐说话似乎挺熟悉的样子？」，默默感慨了一番主子不好伺候后，李云鹤试探着问宁王。


    「怎么？本王和谁相熟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宁王瞥向李云鹤。


    「那当然不用，」，李云鹤摇头，「只是下属不曾见王爷对哪位小姐这么客气，有点惊讶罢了。」


    宁王一脸淡然，「那你以后惊讶的次数会更多，趁早习惯。」


    李云鹤瞳孔微缩，看着宁王好半天才找回他的声音，「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宁王嘴角一撩，一双凤眸波光潋滟，也是没有女子在这儿，不然只怕又要多几个痴心人了。


    李云鹤顿时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有点不甘心，非要问个一清二楚，「王爷，您真的看上苏三小姐了？」，末了他又补充了句，「她可是苏承宗的女儿，还是爱女，爱女呦，皇上也知道。」


    苏承宗是纯臣，与他有关的亲戚，比如静安侯府，长宁侯府等也都只忠于皇上，不仅如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几家都与皇家没有亲。


    前几位王爷也像是商量好的，找王妃侧妃都不找这几家的女儿，甚至与他们有亲的人家都尽量避了。


    若宁王求娶苏珍珠，不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宁王明白李云鹤的话，他眉梢一挑，语气好似玩笑一般的道，「那不是正好吗？说不定苏承宗为了女儿就愿意支持本王了。」


    李云鹤无言，要是宁王真想用他的亲事来拉拢人，那他的后院早就住不下了，也不会一把年纪还要一个人睡冷铺。


    好不容易觉得一位小姐不错，结果没等他做什么，这个小姐就被老大给看上了，不是他看低自己，而是敌人太强，李云鹤觉得自己好可怜，焉嗒嗒的离开，连告辞他也不想说。


    李云鹤的表情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他在失落什么。


    他离开后，宁王看着手中的书，缓缓一笑，他年龄这么大了，也该成亲了不是吗？


    他不是和尚，一直不成亲只是因为没什么女人让他看得顺眼，能让他产生相伴一生的念头，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顺眼的小姐，他要是不快点，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回到相府，得知上午发生的事，苏珍珠笑不可抑。


    「该，谁叫她一天正事不做，净打些歪主意。」


    沉稳如如意也不禁笑了，「小姐是不知道，当时二小姐的表情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偏偏有气还发作不出来，奴婢看着都替她憋得慌。」


    苏珍珠呵了一声，语气讥讽，「她这样帮着胡如月无非是想靠着胡如月好找门好亲事，我就看她最后能得个什么样的亲事。」


    「对了，你帮我收拾收拾东西。」，苏珍珠忽然道。


    如意狐疑了一瞬便了然，「小姐是要去庄子上避暑了吗？」


    苏珍珠苦夏，京城内又格外的热，每年夏季她都会到城外不远处的庄子里住一段时间，往年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去了，如意还以为今年苏珍珠不去了。


    「对，再不去我就要被热化了。」，苏珍珠端着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小口小口的喝着，热得微红的脸蛋儿因为绿豆汤的冰凉露出一抹舒适。


    傍晚，她和苏烨华一起去正院吃饭的时候就提起了这件事。


    小周氏在静安侯府的寿宴后没几天就离开京城了。


    周氏和苏承宗知道女儿苦夏，没有不同意的，只是让她带好了护卫，苏烨华要习武上课，不能和苏珍珠一起去，一直叮嘱着她要小心点，最后仍是不放心，决定亲自送她去。


    苏承宗看着小儿子不放心珍珠的模样欣慰的笑了，他终究不能陪女儿一辈子，以后两个女儿除了依靠他们的夫君外就是两个兄弟。


    苏珍珠要离家不可能不知会王氏一声，第二天去给王氏请安的时候苏珍珠就说了这件事，杨氏与苏湘怡也恰好在这儿。


    杨氏已经知道昨天胡如月急急离开的原因了，她又把这笔账记在了周氏与苏珍珠身上，觉得是她们故意隐瞒才让苏湘怡在胡如月那吃了排头，于是就想刺一刺苏珍珠，给女儿出口恶气。

 v第三十七章

    听到苏珍珠又要去庄子上避暑，她眼睛一转，笑道，「哎，要不是和林家的亲事出了岔子，珍珠今年去庄子上避暑估计就不是一个人了。」


    杨氏和林氏等人一样，觉得苏珍珠不可能对林泽楷没有半点感情，觉得虽然退了亲，但苏珍珠心头应该是很伤心的。


    「说什么呢，」，王氏语气不怎么好的对杨氏道，她虽不是最喜欢苏珍珠，但毕竟是她孙女，出了这种事她也是心疼的，「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杨氏没想到一直偏帮他们二房的王氏会在小辈面前这么说她，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周氏和苏珍珠没那个好心给她搭梯子，最后是苏湘怡开口道，「祖母，母亲向来心直口快，您是知道的。」


    和王氏说了话，苏湘怡又侧身对苏珍珠道，「珍珠，母亲有口无心，你不要在意。」


    苏珍珠直视苏湘怡的眼睛，语气淡淡，「她是我二婶，我自然是不会在意，只是这有口无心对上我还好，要是出门在外对上什么贵人的话，到时候就不美了。」


    王氏也觉得杨氏有些口无遮拦，「珍珠说得是，自家人不会和你计较，但万一你不注意得罪了什么贵人，到时候给承宗和承嗣惹麻烦。」


    杨氏气得胸口疼，可王氏都不帮她她也没法。


    夏季辰时太阳就升得老高空，从京城到庄子上还要走一个多接近两个时辰，是以东方将白，苏珍珠就带着丫鬟护卫出了相府，苏烨华骑马护送。


    这个庄子是周氏的陪嫁庄子，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夏天要比在京城内凉快许多。


    庄子上昨天就知道了苏珍珠要来住的事，不仅收拾好了苏珍珠住的院子，还准备了一些野味，让入夏以来就胃口不好的苏珍珠难得的吃了两碗饭。


    傍晚，太阳西斜，苏烨华拉着苏珍珠去庄子附近散步。


    这儿离京城有段距离，是以虽然凉快但庄子并不多，距离他们庄子最近的一个庄子是在一个商人名下的，不过并没有主人家来住。


    苏烨华道，「听说你们去外祖父家那天路上碰到宁王了？」


    「他说他去城外跑马，」，苏珍珠回想起一身劲装的宁王，感慨道，「不过说真的，宁王穿什么都好看，长得好就是任性。」


    苏烨华：……他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苏烨华在庄子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庄子上只有苏珍珠一个小姐，天气又不热，她每天早睡晚起，短短几日，因为苦夏而瘦下去的脸颊就又丰盈了起来。


    担心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对苏珍珠身体不好，如意想方设法的让苏珍珠出去走走，来庄子半个月后下了一场大雨，雨后空气清新，苏珍珠终于在半夏和如愿的陪同下出了庄子。


    大雨后的山林像是被洗过一般翠绿，看着就心情愉悦，加之还有不知道是什么鸟儿的清脆叫声，合着山间的水流声，更加让苏珍珠高兴。


    她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丫鬟道，「要是这个时候能来一顿地道的川菜就好了。」


    美景美食，若是还有美人相伴，真的就是神仙也不换了。


    「美食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苏小姐愿不愿意移步。」


    一道隐隐含笑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


    「什么人？」，半夏厉声，圆圆的脸蛋儿一片沉凝。


    苏珍珠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去，不过她不是害怕而是惊讶，这声音，她没记错的话分明就是来自宁王。


    果然下一刻宁王就从石板路上的一个转角走了出来，着一身竹青色袍子的他打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姿态清冷，眉目如画，仿佛已和身后的山林融为一体。


    山间有风，风一吹，他头顶上的树木便簌簌作响，残留在树枝上的雨水打在伞上，再汇聚成细细的水流从他眼前滴落。


    苏珍珠移不开眼，只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般俊。


    半夏耳朵一动，疑惑的抬头看了看还在晃的树木，这风似乎没有这么大吧？但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的去打树木让它晃动。


    「苏小姐，又见面了。」，宁王走到苏珍珠面前，收起油纸伞后他缓缓一笑，看苏珍珠的目光温柔而缠绵。


    苏珍珠被看得脸颊微微泛红，心中也有些奇怪宁王似乎一点也不掩饰他对她的好感，而上次在大街上碰到时，他的表情语气和现在相比都要收敛许多。


    「见过王爷，」，苏珍珠退后一步福身，「王爷怎么在这儿？」


    「避暑，」，宁王指了指不远处那座据说主人是商人的庄子，「那是我的庄子，正好听说这边凉快，适合避暑，我就过来住几天。」


    苏珍珠顺着看过去，奇怪的咦了声，「那庄子的主人不是户商人吗？」


    宁王笑，「十天前是那户商人的。」


    十天前是商户的，意思是他十天前才买下这庄子，为什么？


    他一个王爷，不可能没有一个适合避暑的庄子吧，而且就算他真的没有避暑庄子，这个时候买下这座庄子也未免太巧合了，就像是知道她来这儿避暑所以才特意买下商人的庄子的。


    「想吃川菜吗？」，宁王笑容更温和了些，「我把做川菜的那个厨子也带来了，你想吃吗？」


    苏珍珠抿了抿唇角，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既然她不能和宁王在一起，就不应该继续和他接近，免得给他希望；一个说只是一顿饭而已，她可以吃完了再和他说清楚，反正人都已经来了，多吃一顿饭也差不了多少。


    宁王看着苏珍珠继续含笑道，「前几天我特意派人去川蜀买的各种调料也到了，还有秘制的辣椒酱，豆瓣酱，以及加了山菇或者肉粒的拌饭酱，又辣又香，你要不要拿点回去下饭，正适合这个天气吃，开胃。」


    加了山菇和肉粒的辣酱，一定特别好吃！苏珍珠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唇瓣。


    「那麻烦王爷了。」


    「举手之劳而已，苏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话落，宁王抬手到苏珍珠头上，苏珍珠呀了一声抬头，正要退后宁王却已经把手放下，手里拿着一小片湿漉漉的枯叶，「掉你发髻上了。」


    「谢谢。」，苏珍珠脸颊又热了起来，和外男这样接触，他还是第一个。


    「不客气，」，宁王温声，意味深长的道，「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苏珍珠咬了咬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在宁王接着又开了口，邀请苏珍珠到他庄子上去吃晚饭。

 v第三十八章

    现在是下午酉时不到，夏天天黑得晚，去吃个晚饭来得急，苏珍珠在心里暗忖几息就应了下来。


    这时江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苏珍珠拱了拱手就快步先回了庄子，他们在后面散步似的慢慢走。


    苏珍珠本想落后宁王半步，哪知道她一停下，宁王也跟着停下，看苏珍珠的目光温柔但带着一股不容她拒绝的味道，苏珍珠无法，只好与他并排着走。


    「听说苏小姐每年都会来这边避暑？」，宁王轻声问。


    苏珍珠点头，眼珠一转问道，「你听谁说的？」


    「听下属说的，」，宁王坦然道，扭头对苏珍珠拱手，神色歉然，「我派人打听了苏小姐的事，失礼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苏珍珠沉沉一叹，她刚刚是想让宁王噎住，无话可说，哪知道他这么实诚，反倒让她噎住了。


    不能说她不在意，也不好说她在意，苏珍珠干咳两声道，「是啊，这边比较凉快。」


    宁王柔柔一笑，也不在意苏珍珠故意逃避问题，「山里有个水涧，我昨天去捉了几条鱼，吃着味道还不错，不如一会儿我们就用那个鱼来做水煮鱼如何？」


    「水涧？可是附近有一个大梧桐树的那个地方？」，苏珍珠惊喜，眼睛得大大的。


    「苏小姐也知道？」


    「当然，那个水涧里的鱼最好吃了，不仅没有腥味还细嫩，我每年过来都会去那里钓鱼。」


    宁王提议，「那改天我们一起去钓鱼怎么样？还可以带上厨子，再让护卫去山里打点野味，应该会很不错。」


    「行啊，行啊。」


    宁王只这么简单的说两句苏珍珠就不自觉的吞咽了口水，答应下来后才想起要和宁王保持距离一事。


    完了，她有种宁王吃定她的感觉。


    但是她却没有不高兴，反倒心里有丝丝的窃喜，能让这样的神仙人物挖空心思的讨好她，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她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啊。


    默默的为自己开脱一把，苏珍珠决定吃完饭就和宁王讲清楚，说不定到时他就回京了，这去山涧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到宁王庄子上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不大，像是一条条细细的线，将天与地连接到了一起。


    大约这个庄子的前主人是个不差钱的，庄子里亭台楼阁，修葺得十分精美，宁王带着苏珍珠穿过一片小树林时，靠近了苏珍珠一步，撑开了伞遮在苏珍珠头顶，「抱歉，要苏小姐和我一起打伞了。」


    苏珍珠仰头，只见宁王微微低头的看着她，他的皮肤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他的眼睛像是黑如墨的宝石，他的鼻子挺拔，像是一座山的缩影，他的嘴唇有点薄，书上说嘴唇薄的人薄情，但宁王却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被他看着有种她就是他的全部的错觉。


    看见苏珍珠眼底的痴迷，宁王眼里滑过笑意，喉咙一动，低沉暗哑又磁性的一声「嗯」就响在了苏珍珠耳边。


    苏珍珠心头一颤，只觉得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脊椎升起，让她头脑一片空白。


    「无碍，我们走吧。」，红着脸低头，苏珍珠只想赶紧走完这一段，再这么下去。她觉得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穿过小树林，宁王带着苏珍珠进了一座四角凉亭，凉亭修建在一处高地上，从凉亭内可以看到细雨下朦胧的群山，是个很好的赏景地方，之前她从她们庄子上看到这个亭子还在想若下雨天能在这处吃饭是多么惬意的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成了真。


    「我们就在这儿用膳吧，」，宁王看着苏珍珠问，「苏小姐意下如何？」


    苏珍珠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美景美食美人，一样不缺。


    随后宁王又让如愿和半夏两个去旁处吃饭，半夏走前不放心的看向苏珍珠，苏珍珠挥挥手，一会儿她要拒绝宁王，总不能让宁王在丫鬟面前失了面子。


    川菜相比于其他菜系来说，没那么费时间，他们在亭子里坐下没一会儿，江流就提着两个雕漆描金的食盒，脚步轻快的进了亭子。


    除开她期待已久的水煮鱼，还有香辣虾蟹等菜色，闻着就叫人流口水。


    用山涧里的鱼做出来的水煮鱼果然比先前在鸿运楼吃到的水煮鱼好吃，苏珍珠虽然很想在宁王面前留下个美好的回忆，但无奈鱼太好吃了，等她将一块鱼片吃完抬头时，宁王将一个装满了虾肉的碟子推到他面前。


    苏珍珠愣愣的望着宁王回不过神来，这是剥给她的？


    「剥得不怎么好。」，宁王眼睑轻颤，清隽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迷人，只有那白玉耳尖微微泛红，像是被人点了胭脂。


    宁王终究是宁王，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闪而过，苏珍珠再仔细看时他又恢复了平时风度翩翩，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的沉稳。


    苏珍珠喟叹一口，堂堂宁王爷，竟然会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的神色，然而可惜的是她却不能接受对方的情意。


    放下筷子，她轻咳一声后神色凝重的望着宁王，她不能再为了一点吃食而让宁王误会他们之间有可能，她要和他说清楚，他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深吸一口气，苏珍珠就要开口说话，只是面前的人却先她一步开了口：「珍珠。」


    声音温润细腻，她从没觉得她的名字有这么好听过。


    「珍珠，」，宁王嘴角微扬，双目灼灼的凝视着苏珍珠，「我可以叫你珍珠吗？」


    苏珍珠簌然想起一件事，除开最初，后来几次碰面，宁王在她面前从没有用过「本王」两个字，一直都是自称「我」。


    叹气，苏珍珠觉得可惜，要是宁王不是宁王，要是他们能在一起，说不定真能成就一段幸福的姻缘，然而宁王的身份不会变，她也不会为了宁王将丞相府拉入皇位之争，即便有一天，丞相府仍是不可避免的被卷入，那也要她爹来做下决定。


    「宁王爷，您不必这样。」，苏珍珠定定的看着宁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并不适合您，如果我们在一起，无论是对您还是对我都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你是指我们的身份？」，宁王轻笑一声，眼角微微一扬，有了点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苏珍珠心里一瞬间怪怪的，可再去认真宁王又是平时的君子模样。


    苏珍珠咬牙，心一沉，「是，无论是我还是我爹娘，我们都不想和皇家有君臣以外的关系。」


    起风了，微微的风带来一阵凉意，雨似乎比之前大了一点，能听到簌簌的雨声，庄子外的大山在雨中也变得模糊起来。


    凉亭内一阵沉默，宁王抬手用公筷夹起水煮鱼里面的一块蘑菇放到苏珍珠碗里，「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珍珠：……

 v第三十九章

    难道刚才发生的事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实际上根本没发生？


    「我知晓你的意思，但若要我因此放弃是不可能的，」，宁王看着苏珍珠的眼睛，「人的一生要遇见一个愿意携手共生的人不容易，我不想自己后悔，当然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但我会用行动告诉你你所担忧的都不会发生。」


    他忽然勾唇，看着苏珍珠的目光里荡起笑意，「况且，珍珠应该对我也挺有好感的吧？」


    直到回到庄子，苏珍珠仍然有点呆呆的。


    半夏提着两个食盒问苏珍珠，「小姐，你还要吃吗？」


    苏珍珠扭头看了看食盒，想到刚才亭子里剩下的那一桌子菜她道，「吃，怎么不吃。」，提都提回来了，不吃是傻子。


    一柱香前，宁王说出她对他应该有好感后她就懵了。随后宁王叫来了她的丫鬟，送来了两个食盒，说里面是他特意让人多做的一份菜，让她提回来吃，然后便打伞把她送到了庄子门口，那里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


    上车前，伞下狭窄的空间内，宁王低头轻声对她道，「回去好好吃饭，再好好睡一觉，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随着自己心意就好。」


    呵，什么好好睡觉，他说了这么一通话她能好好睡觉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哦对了，他还说了五日后他来接她一起去那个水涧处玩，谁要他来接，她答应了吗？


    苏珍珠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正准备好好吃一顿却看到站在八仙桌旁的如愿神色怪怪的。


    「怎么了？」


    如愿端起一个小碟子送到苏珍珠面前，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剥好的香辣虾，没多少个，看着有点寒酸。


    「小姐，怎么回事？」，说是丫鬟剥的也太少了，不是丫鬟剥的那又会是谁剥的，还放在食盒里一起给了她。


    苏珍珠道，「没事，放着吧，正好我不爱剥虾壳。」


    如愿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某种可能，期期艾艾的问苏珍珠，「小姐，这该不会是……王爷剥的吧？」


    「你说呢？」，苏珍珠夹起一个虾仁放嘴里，又鲜又辣，好吃极了。


    罢了，不管怎么样，这虾总没错，不仅没错，而且味道还很好。


    苏珍珠吃了两个虾仁后便把宁王忘在了脑后。


    晚上如愿服侍苏珍珠沐浴，想起了白日的事，她小声道，「小姐，宁王爷是喜欢小姐吧？」


    苏珍珠靠着桶壁闭目眼神，闻言眼睛都没睁开一下的淡淡道，「或许吧。」


    「那小姐是不喜欢王爷吗？」，如愿有点好奇，那可是宁王爷，京城的第一君子加美男，即使是她们这些当丫鬟的都听说过他的美名，这样一个男人心仪小姐，小姐居然还能如此淡然。


    苏珍珠睁眼，咧嘴一笑，「如愿，你觉得你小姐我是一个什么的人？」


    「什么样的人？」，如愿愣了下，不由自主的重复了句，看到苏珍珠认真的表情才知道她不是在说着玩，她思索片刻后掰着手指数道，「漂亮，聪明，漂亮，温柔……」


    苏珍珠失笑打断如愿的夸赞，「行了，你再说下去我都要脸红了。」


    「哪里，我讲的都是实话。」，如愿嘿嘿一笑，虽有恭维的成分但她讲的的确是她心里话，跟在小姐身边是她最幸运的事了。


    苏珍珠伸出食指摇了揺，「不对，我只是个最平凡的女人，所以凡人有的毛病我都有，比如，」，她顿了下，眼角一弯，轻笑一声，「比如爱美色。」


    如愿瞬间明白过来，望着苏珍珠揶揄笑道，「那小姐是喜欢王爷咯？」


    「不能这么说，」，苏珍珠为难的皱眉，「我作为一个平凡人，还是一个心里头没有人的平凡人，遇到宁王这样的神仙人物，你觉得我心头能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吧，这点波动不到喜欢的那个地步。」


    如愿长长的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小姐就是对宁王爷有点好感，但还不至于托付终身。」


    「就你聪明，」，苏珍珠嗔了如愿一眼。


    洗漱完后躺上床，苏珍珠又想起了宁王，想起他貌胜潘安的容颜，想起他给她打伞两人并排着走的情形，想起他以王爷之尊还亲手为她剥虾仁的行为，越想苏珍珠越睡不着，寻常男人都不大可能会给夫人剥虾仁可他却做得自然无比。


    翻来覆去，外面的雨又大了起来，听着雨声，苏珍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第二日比寻常又晚起了大半个时辰。


    朝阳宫内，皇上得知宁王去避暑了，无奈的对毓贵妃道，「宸儿什么时候才能娶个王妃安定下来？」


    「臣妾怎么知道？」，毓贵妃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把玉蓖慢悠悠的通发，闻言回头瞪着皇帝道，「他一向最听你这个父皇的话，你都劝不动，臣妾能怎么办。」


    殿内的宫女们低头做事，听到毓贵妃「大不敬」的埋怨皇上也没有任何惊慌，可见这样的情形多见得很。


    皇帝挥了挥手，宫女们悄声退下，他走到毓贵妃身后，看着镜中依然美艳的毓贵妃道，「朕想抱孙子了。」


    毓贵妃抬起眼睑，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镜中的皇上道，「皇上的孙子孙女这么多，您想抱哪个？臣妾明儿个就帮您传他们进来。」


    皇上纵容的笑笑，道，「朕想抱我们的两个的孙子。」


    毓贵妃转身仰头望着皇上，「臣妾也想抱自己的孙子，可是宸儿不成亲，臣妾就只能看着别人抱孙子。」


    她唇一咬，眼睛一亮，「不如皇上您给宸儿赐庄婚事吧，他那么听你的话，你赐下的他一定不会不同意。」


    「朕早就承诺了宸儿他的婚事自己做主，阿毓不是知道吗？」，听到毓贵妃说宁王听他话，皇上非常高兴，年龄越大，他是在逐渐变老，而他的几个儿子却是越发年轻力壮。想到安王和贤王在朝上争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再想想宁王一直都无心权势，即便平时偶尔处理一些政事都是他逼着宁王做的，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毓贵妃撇撇嘴，挣开皇帝的手，撒气似的坐到床边，不开心的道，「我还以为想着可以有个美儿媳妇了呢，说了半天还是没用。」


    皇上跟着坐到床边问，「听阿毓的意思是有人选了？」


    「是有一个人选。」


    「谁？」


    「苏丞相的小女儿，」，毓贵妃献宝似的对皇上道，「那小姑娘长得好，脾性又投臣妾的意，是近年来唯一一个让臣妾比较满意的贵女了。」


    皇上眼眸一深，面色却无任何变化，「可是那个抢了你金簪的小姑娘？」

 v第四十章

    「就是她，后来臣妾不还把她召进宫了说话吗，挺好玩的一个小姑娘。」


    「真有这般好？」


    毓贵妃犹豫了下道，「可能在别人眼中不那么好，但在臣妾看来是个好姑娘。」，话罢，她沉沉一叹，「再好也没用了，谁叫你不能赐婚。」


    毓贵妃又瞪了皇上一眼，上床背对着皇上，拢好自己的被子，一副生了气的模样。


    皇上躺上床，拍拍毓贵妃的肩膀道，「那个姑娘只是个庶女，要配我们宸儿怕是差了点。」


    毓贵妃肩膀一扭，将皇上的手甩下后哼了一声。


    看着毓贵妃孩子气的样子，皇上好气又好笑，低声道，「朕属意宸儿以后继承朕的位置，那姑娘的身份想要母仪天下怕是不够。」


    毓贵妃翻个身，无语的望着皇上，面上半点没有得知儿子可能要继承皇位的喜悦，「得了吧，你看宸儿的样子，是像能担得起这个位置的人吗，你给他个闲散王爷当，让他每天有时间看书作画对他才是最适合的。」


    皇上笑笑道，「你太小看宸儿了，他是朕的儿子，朕了解他。」


    「随便你吧。」，毓贵妃瘪瘪嘴，摆明了不相信皇上的话。


    第二天下朝后，勤政殿内，皇上坐在雕着龙纹的书案后，面上伫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长相普通，见过他一面，很快就会忘记的那种长相，然而若有人和他对视过就会知道这人的不简单。


    「宁王爷避暑庄子不远处就是苏家的庄子，据属下调查，苏丞相的小女儿正在那个庄子上避暑。」


    皇上抬眸，有些意外的道，「你的意思是宁王为了苏丞相的小女儿才故意去那儿的？」


    男子犹豫了下道，「应该是的。」，接着男子就把昨日宁王和苏珍珠碰面的场景说了一遍，说完后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有点犹豫不决。


    皇上看他面色有异，问，「还有什么事？」


    男子拱手，「有一件事属下也不能确定。」


    「什么事？」，皇帝沉声，难道宸儿也觊觎上他的皇位了，表现得心仪苏珍珠实则是为了苏承宗？


    「在王爷和苏小姐走了之后，下属去查看了王爷周边的那几棵树，发现……发现那几棵树都有被人打过的痕迹。」


    「打过的痕迹？」，皇帝懵了，「什么意思？」


    男子道，「为了不让宁王发现下属，下属离得稍微有点远，但视线却很清楚，当时雨已经停了，就算树上还有一些残留的雨水也远远不至于在伞上汇聚成水流，所以下属怀疑那是王爷吩咐他的亲卫做的，目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让苏小姐看到王爷雨中打伞的样子。」，他也很难相信这个猜测，堂堂宁王爷居然会为了迷住一个女人而做出这样的事，但是那树上的痕迹清晰可见，他想不出其他有什么目的能让宁王这么做。


    皇上怔了一瞬后笑不可抑，神色和语气都充满了慈爱，「想不到宸儿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看来宸儿是真的看上这个苏珍珠了，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行了，你让人撤回吧。」


    男人拱手应道，「是。」，他们是皇上手中最隐秘的力量，一般时候并不会出动他们，这次也是因为宁王说要避暑就迅速的离了京城，方才让皇帝起了疑心，哪知道竟是这样的结果。


    遇到宁王爷的第五天的傍晚，苏珍珠正在想万一明天宁王爷真的要来请她去水涧玩，她是去还是不去时，苏烨华骑着马儿到了。


    丫鬟来报时，苏珍珠在吃晚饭，听到苏烨华来了她就想赶紧让人把饭菜撤了，可苏烨华步子大，丫鬟刚说完，他的声音也到了。


    「饿死我了，快点给我添副碗筷。」


    苏珍珠看看面前的几道川菜，想哭的心都有了。


    为了不给宁王和她碰面的机会，这几天她一次也没有出庄子，庄子里只有她一个女眷，宁王爷自然不可能亲自上门，但每天除开早上的那顿早膳，其余两顿每顿他都会派人送两三个川菜过来，也不管苏珍珠会不会接受。


    第一次苏珍珠没管，任由那个饭盒放在庄子门口，结果下午宁王的人把上午的那个食盒收回去，又放上了另一个食盒，还说不管苏珍珠会不会吃，他们都会送过来。苏珍珠只忍了两天就没忍住了。


    一是不忍心这菜就这么浪费掉，二来也是觉得她这样做太伤宁王了。谁知道以后皇帝会是谁来当，万一宁王最后当了皇帝，再想起今日的事，恼羞成怒，给她父亲和兄弟穿小鞋怎么办。


    苏烨华看到桌上的川菜讶然道，「这里的厨子也会做川菜了？」


    来庄子的时候苏承宗曾提议要她带名厨子来但被苏珍珠拒绝了，苏烨华便以为是苏珍珠馋了，让庄子里的厨子做的。


    苏珍珠含糊的唔了声，决定一会儿让如愿去趟宁王那让他明天不要送菜过来了。


    丫鬟拿了碗筷来，苏烨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煮肉片，一吃，脸上的笑瞬间沉下。


    苏珍珠见状心头咯噔一声，直觉不好，苏烨华虽对吃食不如她挑剔但长了一张好舌头，他别是吃出了什么吧！


    放下筷子，苏烨华神色凝重的坐到苏珍珠的对面，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苏珍珠被看得头皮发麻，目光别开，「看我做什么，赶快吃啊。」，说着她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的豆芽，塞得满满的，脸颊都鼓了起来，看着有点好笑。


    苏烨华盯着苏珍珠不说话，半晌，苏珍珠放下筷子，抬头瞄了苏烨华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悄声，「好了，我错了，这菜不是庄子上厨子做的。」


    「那是谁做的？」，苏烨华脸色晦暗。


    苏珍珠心头惴惴，声音越发小了，「是……是宁王的厨子做了然后送过来的。」


    苏烨华吐出一口浊气，果然是这样，他挥了挥手，丫鬟们悄声退下。


    苏珍珠觑着苏烨华的脸色把五日前和宁王的相遇，旁边庄子的易主，以及她和宁王的谈话和他讲了。


    讲着讲着，苏珍珠也不害怕心虚了，反倒有种向苏烨华求助的意味。


    兄弟姐妹四个，长兄长姐都少年老成，唯有他们两个要调皮捣蛋一些，苏珍珠也习惯了有什么事两姐弟商量着来。


    苏烨华徐徐的吐出一口气，脸色更加晦暗了，现在他也不觉得宁王什么君子，什么高义了，剥开那层皮，也不过就是个迷惑人心的流氓。


    他瞥了苏珍珠一眼，而且迷惑谁不好，偏偏要来迷惑他们家的傻姑娘。


    「弟弟。」，苏珍珠坐到苏烨华的旁边，拉了拉苏烨华的衣袖，对他讨好一笑。

 v第四十一章

    苏烨华瞪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二哥呢。」


    苏珍珠眨眨眼，娇声，「要是叫声二哥你能不生我气我也是没意见的。」


    苏烨华：……


    「现在怎么办？」，苏珍珠不舍的看着桌子上的水煮肉片，她还只吃了一块呢。


    「能怎么办？先吃了再说。」，苏烨华说完就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大块的肉片，看得苏珍珠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立即把剩下的水煮肉片往自己碗里扒。


    要知道，虽然每顿都有川菜，但宁王有言，川菜味道虽好，可不能顿顿都吃，尤其她还嗜辣，因此每一份川菜的量都很少。


    吃完饭后苏烨华端着一盏清茶慢慢饮着，「是不错，怪不得你经受不住诱惑。」


    苏珍珠幽幽的瞥他一眼，什么叫经不住诱惑，说得她像个被美色所迷的男子一样。


    「明天就是五日之期了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啊？」，苏珍珠一脸愕然，她是不是听错了。


    相距不远的另一座庄子里，宁王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监视他们的人走了，另一个则是苏烨华来了。


    江流有点忧心，「王爷，让皇上知道您心仪苏小姐，会不会有影响？」


    宁王坐在窗前的竹案后看书，闻言表情十分淡漠的道，「一直瞒着，最后再说出来反倒容易引起猜测，不如一开始就正大光明。」


    江流眉头拧了一会儿就散开了，只有有见不得人的打算方才会躲躲藏藏，怕被人知晓。王爷一开始就坦坦荡荡，反而让人更觉得他是真心心仪苏小姐，况且事实本也是如此。


    「王爷，要不要下属将苏二公子引回京城？」，江流出主意道。


    宁王将目光从书本移向江流的脸上，「那是本王以后的小舅子，你要干嘛？」


    小舅子？


    江流目光呆滞的看着宁王，王爷是怎么把这话说出口的，而且还能面不改色。


    正在他愣愣的时候，他又听到宁王道，「这次算了，苏烨华不是个傻的，这时候把他引回去他说不定会猜到是我们做的，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不好了。」，他抬头望向庄子外的高山，意味深长的道，「再说了，要定下和珍珠的事总得有个苏家人知道。」


    江流听不懂宁王话里的意思，他只知道苏二公子苏烨华可不怎么待见他们王爷。


    这一晚，苏珍珠没有睡好，只要一想到明天苏烨华和宁王碰面的场景，她就尴尬得想大叫一声。


    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她两处眼下都乌青乌青的，吓得如愿赶紧煮了两个鸡蛋来给苏珍珠揉，之后又用蜜粉细细的盖上一层才遮掩了那抹青色。


    吃饭的时候苏烨华瞅着苏珍珠不断打哈欠的样子道，「昨晚没睡好？」


    苏珍珠撇嘴，「我能睡得好吗？」，她心没大到这般。


    苏烨华瞅她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沉了又沉，今天这事，如果换作是林泽楷，只怕苏珍珠半点不会忧心，更不用说会睡不着觉，要知道，她是天塌了也能照睡不误的人，但她会为了宁王睡不着觉，只怕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对宁王有了好感。


    他们刚吃完饭，丫鬟就进来传话说苏烨华的朋友赵公子到了。


    苏烨华皱着的眉头微松，好在那人还知道说是他的朋友，没直接说是来找苏珍珠的。


    不过能用他的名义，看来宁王一直关注着苏珍珠。


    「对了，之前他送的菜过来用的是谁的名义？」，苏烨华突然想起这件事。


    苏珍珠一听，唇角一下子勾了起来又被她抿住，像是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


    「赵小姐，传话说是赵小姐吩咐人送过来的。」


    宁王以为今天苏珍珠是不会同他出去了，他过来的目的只是想同苏烨华见一面，哪知道他们姐弟两个都出来了，还都是一身骑装，明显是要出门。


    苏烨华的表情也不是他想象中的愤怒，倒像是在憋笑。


    他有什么不对吗？宁王侧首看了江流一眼。


    江流一样摸不着头脑，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苏烨华拱手，「草民替家姐多谢王爷这几天送的菜肴。」


    苏珍珠福身，「多谢王爷。」


    宁王语气温和的对苏珍珠道，「无碍，以后珍珠想吃了随时给我传话就可以了。」


    「王爷慷慨，只是家姐是女儿家，恐怕不宜和王爷多往来。」苏烨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宁王，不卑不亢的道。


    宁王淡笑，「那不如以后珍珠想吃了便由苏二公子来告知我？」


    苏烨华：……


    他咬牙，「王爷真是好打算。」


    「苏二公子过奖了，只要是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多些心思也正常。」宁王好似没看到苏烨华的愤怒，他将目光转向苏珍珠，微微一笑，「我特意带了许多锅，一会儿我们去采点山菇来熬汤，烤鱼和鲜味十足的山菇汤是最配了。」


    苏珍珠余光觑了苏烨华一眼，回了宁王一个干笑。


    看到如意把她的马牵来了，苏珍珠赶紧道，「我们走吧，一会儿天就热起来了。」，气氛太尴尬了，她还是先走一步吧。


    宁王看到马，再看一身骑装的苏珍珠，讶然，「珍珠也会骑马？」


    「会一点。」苏珍珠咧唇一笑，宁王一看就知道只怕不是一点而已。


    果然随后他就看到她亲密的拍了拍马儿的头，然后脚踩马蹬，身子轻轻一跃便上了马，束成一束好方便行动的头发在她脑后微微一晃，像是在骄傲她的马术。

 v第四十二章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来。」想着苏烨华和宁王有话要说，苏珍珠一上马后就夹了夹马腹，马儿收到指令立刻抬脚跑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半夏和如愿两个丫头。


    宁王回头给了江流一个眼色，江流手一抬，他身后的护卫就跟了上去。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山间后，宁王侧首对骑在他旁边的苏烨华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同意珍珠出来。」


    苏烨华直言道，「王爷，恕草民直言，家姐并不适合你。」


    宁王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五日前，珍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苏烨华正色道，「王爷，家姐从小受尽宠爱，性子娇，受不得委屈，不能承担起宁王妃这个重任，还请王爷另寻她人。」


    「本王另寻他人，那珍珠呢？」


    苏烨华道，「家姐自有我们父母为她寻一门亲事，虽不比王爷尊贵，但至少不会有危险，真有什么事相府也能护住她。」


    苏烨华虽然心中有成算，但到底年纪小，比不得他哥等人稳重，有耐心，和宁王说两句就把苏家不想苏珍珠与皇室结亲的原因说了出来。


    虽然这原因所有人心知肚明，但说出来与没说出来毕竟不一样。


    「不比本王尊贵？」宁王轻笑一声，「你是指林泽楷那类的吗？」


    苏烨华面色一僵，「那只是意外。」


    「可你并不能保证这意外只有一次。」宁王勾起的嘴角下沉，「你形容的是很美好，可你能保证珍珠喜欢他吗？」


    「烨华，你不再是小孩子了，过两年苏丞相和苏夫人可能也要为你说亲事了，你愿意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不过宁王，苏烨华有点恼羞成怒。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可以无视珍珠的意愿？」


    苏烨华气结，「你不用对我用激将法，我不会上当的。」


    「我没有对你用激将法，我只是想告诉你，能和自己心仪的人相伴一生才是最幸福的事。」宁王望着苏珍珠离开的方向的道，「而且你不能否认的是，珍珠心头是有我的，她只是碍于苏家，碍于我的身份，怕给苏家带来麻烦才拒绝我。你们若给珍珠说亲事，她这么孝顺听话，一定不会拒绝，但你能保证她会幸福吗？不，就算她不幸福你们不会知道，因为她会藏着。」


    苏烨华忿忿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我劝珍珠是吧？」


    宁王睇着苏烨华，神色中带着一股自信，「没有要你劝，只是不希望你阻拦，对于珍珠来说，你们太重要了，重要到她会为了你们完全不考虑自己。」


    说不过宁王，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苏烨华忽然咬了咬后樔牙，低声，「王爷这般，是对珍珠情根深种了？」


    宁王浅笑，「不敢说情根深种，至少除开我母妃，她是唯一一个让本王想要呵护的女人。」


    苏烨华目不转睛的看了宁王一会儿又扭头，他相信宁王的话。不是因为宁王的君子名声，而且在他这儿，宁王的君子名声早就不剩下什么了，而是他在他面上看到了认真，看到了那种保护在乎的人的决心。


    他有点动摇了，但……「就算你想要保护她又如何，话不是说说而已，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保护她就能保护的，而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尤其是王爷身份不一般，当你受制于人时，你拿什么来保护她。」


    最后一句话，苏烨华的声音很小，除开他们两个，连紧跟他们身后的江流都没听到。


    皇位之争，非胜即败，尤其是现在朝中的情形。


    四位王爷，安王爷看似礼贤下士，实则心狠手辣，永王爷老好人一个，但同时也平庸无能，贤王更是一个暴脾气，宁王倒是名声不错，但弱在年纪小，又无外戚帮忙，安王在朝中已有积淀，要想越过三位王兄得到皇位不是一般的难。


    苏烨华这话已经过了线，顶着宁王清冷的目光，他没有退缩，一副势必要从宁王这要个确切的答案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着缰绳的手已经打颤了。


    妄议皇家事，换个人来，说不定他就要被打入天牢了。


    「我不止有她，还有我母妃。」宁王说得有简单又意味深长。


    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便策马跑了出去，苏烨华皱着眉头，在原地想了许久才追了上去。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放任宁王接近珍珠。


    前面，江流驱马和宁王并排后问，「王爷，您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宁王笑得愉悦，「不会，苏烨华年纪虽小，却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今天若不是为了珍珠他也不会和我说那些话，既然他能为了珍珠冒险，那我也愿意给他一个定心丸。」


    身后马蹄声渐近，是苏烨华跟了上来，江流扯了下缰绳，马儿停了一步便落后宁王一个马身了，后来的苏烨华从另一边和宁王并驾齐驱。


    抬着下巴，苏烨华睨着宁王道，「就算我不阻拦，家中还有我们父母，希望王爷在面对我爹时也能这么能言善辩。」


    宁王拱手，「多谢烨华的提醒，在正式面见苏丞相之前我一定会做好准备。」


    苏烨华冷冷一哼，他不怕他了，现在是宁王有求于他，一旦宁王惹他不高兴，他就去告状。


    他们到水涧的时候苏珍珠已经开始钓鱼了，随同的护卫一部分上山去打猎去了，另一部分则在挖灶。


    水涧上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瀑布，在下方形成一个水潭，潭很深，潭水即使在盛夏也冰凉沁人。


    宁王下马走到苏珍珠旁边坐下，「钓到了吗？」


    苏珍珠摇摇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在装弓箭准备去打猎的苏烨华，她小声，「你和我弟说了什么？」


    宁王薄唇轻启，「想知道？」


    苏珍珠脸一热，明明他们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偏宁王的语气和表情好像他们在说什么情话似的。


    瞪他一眼，苏珍珠扭头看着倒映着山林的潭水，气呼呼的道，「不说算了。」


    宁王拉了拉苏珍珠的衣袖，语气温柔，「这就生气？」


    宠溺的语气响在耳边，苏珍珠脸噌的一下全红了，火燎燎的热，扭头再瞪他，「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宁王眨眨眼，含笑道，「不能。」

 v第四十三章

    看苏烨华和宁王反常的样子，苏珍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横了宁王一眼，她放下鱼竿冲到苏烨华面前，质问，「你这弟弟就是这么当的？」


    「什么这么当那么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烨华目光游移，就是不看苏珍珠的眼睛。


    苏珍珠气笑了，「你是不是要跟我装傻？」


    苏烨华盯着脚尖，「我装什么傻了，我没装傻。」


    「没装傻你怎么……」，她顿了下，回头瞅了宁王一眼，见宁王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们又赶紧回头，压低声音道，「没装傻你怎么让宁王一来就坐我边上了，你今天来不是来阻拦宁王的吗？」


    苏烨华抬头撇撇嘴，一副他也没办法的样子，「他是王爷，我能阻拦得了吗？万一真把他惹到了怎么办？」


    苏珍珠笃定是宁王和苏烨华说了什么才让苏烨华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只是她虽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既然靠不上弟弟，那就只能她自己来了，这样一直拖着总不是办法，实在不行，她也不避暑了，直接回京城。


    她就不信在京城宁王敢送什么菜肴到相府来。


    眯了眯眼，苏珍珠转送欲走，却被苏烨华喊住。


    「珍珠，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苏烨华看着她神情认真的说，「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苏珍珠双眸微敛，她想她可能知道宁王和苏烨华说了什么了。


    宁王还坐在潭边钓鱼，苏珍珠径直走到他边上，「王爷，我们谈谈吧。」


    宁王把钓鱼竿交给旁边的如愿，站起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去采山菇，边采边谈怎么样。」


    「可以。」，潭边人多，不是个能谈话的地方。


    宁王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吩咐了几句后就带着苏珍珠往一条小路走去。


    半夏瞅着这一幕，跑到苏烨华边上问，「二少爷，奴婢不要跟上去吗？」


    苏烨华望着宁王和苏珍珠的背影沉沉一叹，「不用，只是今天的事你们一句也不可以外传。」


    半夏点头，转身把这句话传达给了如愿。


    如愿跟在苏珍珠身边，知道许多秘密了，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小声对半夏道，「半夏，你说小姐会不会成为宁王妃？」


    半夏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如愿叹气的哎了声，「我也不知道，本来我觉得小姐和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看小姐的样子似乎不是这么简单的。」


    走出水涧一段路后，苏珍珠一脸肃容的开口道，「王爷，明天我就会启程回京城，之后我会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人，想必以后是不能和王爷这般说话了，珍珠在这儿提前祝愿王爷找个琴瑟和鸣的王妃。」


    宁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苏珍珠，神色有点失落，「当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苏珍珠嘴唇紧抿，移开目光去看茂密的丛林，忽略掉心中的那点异样，她声音轻柔又坚定，「没有。」


    夏季的山林很热闹，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和虫鸣声，然而宁王与苏珍珠却都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过了一小会儿，苏珍珠深吸一口气准备回水涧，她扭头去看宁王正要说话忽然宁王一手抱着苏珍珠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往旁边倒去，两人一齐摔到在地，好在出了几天太阳，路面早就干了。


    被宁王牢牢护在身下的苏珍珠着急道，「怎么了？」


    胸腔振动，苏珍珠听到宁王很风淡云轻的道，「没事，就是被蛇咬了一下。」


    苏珍珠浑身一颤，身子不自觉的贴向了宁王两分，她四岁多的时候和哥哥姐姐玩捉迷藏时被蛇咬过，虽然是没毒的菜花蛇但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那种细细长长又冰冷的东西更恐怖的了，那次后她做了半个月的噩梦，还是后来周氏和她睡了几天才慢慢好起来的。


    「你怎么样，是什么的蛇，有没有毒？」苏珍珠语气颤抖，「你放开我我去找人来救你。」


    「不用，没毒。」宁王察觉到苏珍珠声音有异，放开她低头一看，果然那双桃花眼湿润润的。


    他轻轻的顺了顺刚才倒地时苏珍珠乱了的头发，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没事，不用担心。」


    苏珍珠的眼泪只是因为害怕蛇而冒出来的，现在让宁王这么温柔的哄着，还只是湿润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


    苏珍珠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扭头往旁边看去，果然在不远处有一条蛇，蛇头被一柄小刀插在地上，大约有六七尺长，不是很大，身上是菜花一样的绿色。


    她大大的松了口气，抬头眼带泪水的道，「真的没毒。」


    「没毒还哭什么，」宁王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帕子，动作轻柔的给苏珍珠擦眼泪，「你这样回去，烨华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没哭，是眼泪自己要跑出来。」苏珍珠将宁王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问，「咬哪儿了？」


    「这只手。」宁王抬起护住苏珍珠头的那只手，拉开衣袖，果然在手腕上面一点有两个牙印，浸出了一点点的血。


    刚才这只手是护着她的头的，如果不是宁王护着她，那这牙印说不定就会落在她脸上或者脖子处。想到这儿，苏珍珠后怕得全身一软。


    「谢谢你。」


    「不用。」宁王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苏珍珠低低的嗯了声。


    两人走了一会儿，苏珍珠悄悄的用余光去看宁王，俊美的人无论哪个角度都是好看的，宁王便是如此，侧面看去的宁王轮廓分明，但又不显凌厉，有种山间清风般的柔和。


    「你偷看我。」宁王忽然扭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没有，」苏珍珠下意识的否认，速度快得有种心虚的感觉。


    宁王纵容一笑， 「好吧，没有就没有。」


    苏珍珠觉得在宁王的语气就好像在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可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偷看是事实。

 v第四十四章

    「对了，我看王爷那般精准的把蛇钉在地上，想必王爷的功夫很不错，应该能在蛇咬您之前杀死它，怎么？」苏珍珠有点疑惑。


    「因为不能冒险。」


    「什么？」


    「因为珍珠之前的话让我有点心神不宁，等发现那条蛇的时候它已经要攻击你了，我是可以在那时杀死它，但我不敢冒险，因为一旦失手，那蛇就会咬上你，所以我宁愿让它咬我一口。」


    苏珍珠心一颤，忍不住的道，「那万一是毒蛇呢？」


    宁王轻笑出声，语调轻松，「所以我们应该庆幸这条蛇不是毒蛇。」


    山上的蛇多是毒蛇，今天遇到菜花蛇是他们幸运，苏珍珠垂首默了默，最后还是出声道，「王爷，您不必这样对我。」


    干嘛要对她这么好，她这么无情的拒绝了他，一点机会也不给，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


    「对你好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宁王说，「我只希望你做的一切决定都是真心的，不要让一些外物限制了你的想法。」


    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苏珍珠只知道若不是宁王在她面前，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哭一哭，至于为什么哭，她不敢深想。


    「回去吧。」


    「嗯。」


    回到水涧处，得知宁王被蛇咬了，江流面色一沉，急忙从挂在马儿身上的袋子里拿出几个白瓷瓶。


    苏烨华皱眉问苏珍珠，「怎么回事？」


    苏珍珠看了苏烨华一眼低下头道，「是为了护着我他才被咬的。」


    看出苏珍珠情绪不太好，苏烨华没多问，朝宁王走去关切了几句后道了谢。


    宁王摇摇头，「我说过我会保护她。」


    苏烨华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感慨后离开。


    等他离开，江流一脸怀疑的问宁王，「王爷是为了保护苏小姐？」


    宁王眼皮微微动了下，「你有意见？」


    「不敢。」江流撇嘴。


    他们家王爷武功不必他差，就算是保护苏小姐也是不大可能会被蛇咬，以前他可能想不明白，但现在，经历过帮王爷打树落雨之后，他敢肯定他们王爷施展的是苦肉计，再瞧苏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这苦肉计非常成功。


    随后有护卫去把那条蛇拿了回来，剥皮之后混着打来的山鸡熬的一锅龙凤汤。


    苏珍珠怕蛇，自然也不敢吃蛇，好在有烤鱼，烤兔，山菇汤，也不怕饿了肚子。


    接过宁王手中的烤鱼，苏珍珠指了指被苏烨华和一堆护卫围着的龙凤汤问，「你不去吃那个？」


    「我不爱吃那个东西。」宁王低头给苏珍珠盛山菇汤，「火烤的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你多喝点这个汤。」


    苏珍珠喝了一口山菇汤之后才发现他们的行为有多么的暧昧，但是一看到宁王的笑容时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远处，半夏和如愿一人拿了一条烤鱼吃着，看见宁王无微不至伺候苏珍珠的场面，如愿对半夏感慨道，「有宁王在，感觉小姐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半夏：「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然我们现在哪能这么悠闲的吃烤鱼。」


    如愿：「说得也是。」


    回到庄子后，苏珍珠问苏烨华龙凤汤的味道怎么样。


    苏烨华回味了一下说还可以。


    苏珍珠打着冷颤的嘶了一声，嘀咕道，「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喜欢吃那个东西，想想就可怕。」


    「吃蛇怎么了，我不偷不抢的。」苏烨华不服气的道，「再说了，宁王不一样吃蛇，你怎么不说他。」


    「哪有，宁王不吃蛇。」苏珍珠反驳。


    苏烨华坐到椅子上，端起凉茶喝了一大口后切了一声，「谁告诉你宁王不吃的，我和江流吃那东西的时候江流亲口说宁王要吃那东西……可能今天是看见你在那，想到你怕才不吃的吧。」


    苏珍珠难以置信，「真的？」


    宁王骗她，为什么？


    苏烨华奇怪的瞥她一眼，「我骗你做什么，吃个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珍珠眉头一拧，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颜灿烂如花，宁王他该不会是因为她怕蛇所以才说他不吃的吧？


    虽是说了谎话，但她一点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得很，素日里冰清玉粹的宁王像是走下了神坛，多了点尘世的小可爱。


    苏烨华看着莫名其妙突然笑起来的苏珍珠，「你笑什么？」


    苏珍珠斜眼看他，「不告诉你。」


    苏烨华：……


    说好做相亲相爱的姐弟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要把他撇下了。


    一条蛇收拾出来没有多少，即便加了山鸡，对于七八个大男人来说也是不够吃的。


    还想再吃一顿的江流问宁王，「王爷，今天中午的龙凤汤你没吃到，不如属下去给你捉一条蛇来再做一锅龙凤汤。」


    「不用，从今天起本王不吃蛇了。」

 v第四十五章

    江流不解，「为什么？」


    宁王抬眸，淡淡道，「因为它很可怕。」


    江流：……


    很可怕？


    不，不是蛇可怕，而是他们王爷越来越可怕了。


    苏珍珠到底没有回去。


    去水涧玩后的第二天，宁王和苏烨华就一起回京了，但宁王把那个做川菜的厨子留了下来。苏珍珠郑重拒绝但都被宁王无视，更有苏烨华在一旁帮腔，最后这个厨子就真的没跟宁王回去，不过他并没有住进苏家庄子，仍然在宁王的庄子。


    出发前，宁王撇开苏烨华，单独对苏珍珠道，「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只要你一天未嫁，我便等着。」


    不等苏珍珠说什么，宁王转身便离开了，苏珍珠目送他们离开，看到跑远了的宁王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平淡又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在那个眼神里。


    「小姐，我们进去吧。」如愿道。


    苏珍珠收回目光，语气幽幽的问，「如愿，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


    要是她是个男的，她是绝对不会心仪她这样的女的，无论长得有多好，何况她的长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欣赏的，在某些人看来，她看着就是不正经的姑娘，宁王怎么会喜欢上她，还这么不放弃。


    苏珍珠有时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小姐？」如愿一脸愕然的望着苏珍珠。


    苏珍珠沉声一叹，像是瞬间被人抽去了精气神，「不要叫我，我要好好的睡一觉。」


    如愿应下，小姐每次遇到不高兴了都喜欢沉沉的睡上一觉，醒来后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和如愿预料的一样，中午起来的苏珍珠就恢复了，至少表面上看来是恢复了，吃隔壁庄子送来的川菜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隔壁庄子的主人并不在。


    回到京城的宁王当天就进宫去给皇上和毓贵妃请安。


    先去的是勤政殿，很凑巧的苏承宗也在殿内。


    传话的公公进去通报后没一会儿就出来请宁王进去了。


    皇上得知宁王回来了，他笑眯眯的对苏承宗道，「前些天他说要出去避暑，也不知道是去哪儿，还以为他得过中秋的时候才会回来哪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承宗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还笑着和皇上埋怨几句他的两个儿子，可心头却咯噔一声，他的珍珠也在避暑，莫不是宁王去找珍珠了……不，不会，宁王应该不会这么做，烨华前天还去看珍珠了，若宁王真去找珍珠了，烨华不可能不传信回来。


    宁王进殿先给皇上行了礼，然后他侧身对苏承宗拱了拱手，「苏相爷。」


    苏承宗「受宠若惊」的退后两步，拱手见礼，「宁王爷」


    上首的皇上看着他的四儿子和苏承宗说话，只是怎么看怎么有种在讨好的意味，用得着这样吗，不就娶个王妃而已。


    「咳咳，」皇上轻咳两声将儿子和下属的目光引到他这儿来，「正好宸儿回来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吧。」


    宁王「茫然」的扭头去苏承宗，苏承宗言简意赅的道，「江南贪污受贿走私案。」


    半个月前，皇帝御案上突现江南上一任知府的一封奏折，这封奏折的内容是说他怀疑江南有人在买卖官爵，贩卖私盐，官商勾结，贪污受贿，希望皇上能派遣钦差到江南去彻查此事。


    之所以是上一任知府，是因为现在江南的知府并不是这个人，他和他家人早在一年前就在一次出游中被山贼报复杀害。


    随后有人查明上一任知府并不是被所谓的山贼报复杀害，而是有人伪装成山贼，蓄意谋杀。


    宁王「恍然」，对皇上拱手婉拒道，「父皇，这事不如交给大哥吧，儿臣参与的政务不多，恐辜负父皇的信任。」


    听到宁王提起永王，皇上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继而不容拒绝的道，「就是因为你做的政务不多所以你才要多学学，至于你大哥，」，皇上的声音冷了冷，「朕自由安排。」


    宁王看看皇上，再扭头看看苏承宗，好像是想到什么般应下了这份差事，转身和苏承宗道，「以后本王若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苏相爷请直言。」


    苏承宗笑，「王爷之才，甚少有人能及，只怕是微臣要向王爷请教。」


    皇上似乎被儿子和下属的这番客气愉悦到了，笑道，「不管你们谁请教谁，只要把事办好了，朕都有赏。」


    君臣三个围绕江南一事说了一会儿后苏承宗告退，宁王留下，和皇帝联系一下父子之情。


    没有外人，皇上从书案后走出，坐到一把太师椅上，示意宁王坐到他对面后道，「朕能帮你的可都帮了，再不行的话就不要来见朕了。」


    宁王眉头微皱，「儿臣听不懂父皇的意思。」


    「真听不懂？」皇上挑眉，「那既然你没意思，那我就下旨把苏承宗的小女儿赐给你大哥当侧妃了。」


    宁王猛的一抬头，「父皇！」


    「朕还以为你不会有什么反应呢，」皇上笑得一脸揶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王无奈的看着皇上，「父皇知道了？」


    「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朕想不知道都难。」皇上语气慈爱，他低头用茶盖撇去茶的浮沫，眼睑微垂着看不清眼底的神色，「等江南的事情结束，父皇就为你们赐婚怎么样？」


    摇头，宁王道，「不行。」


    「为什么？」皇上狐疑的抬头看宁王，「你不是喜欢苏承宗的小女儿吗？」


    宁王默了默，小声，「儿臣还没有取得苏小姐的同意。」


    皇帝怔愣了下，有点不敢置信，「你是说人家没看上你？」


    居然也会有女人看不上他小儿子？

 v第四十六章

    宁王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扫而过，点点头，「儿臣想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儿臣的王妃，而不是因为父皇的旨意，求父皇成全。」


    皇上朗声大笑，「行吧，不过你动作要快点，你母妃可是早就想要抱孙子了。」


    笑声传到殿外，刚走到勤政殿门口的安王听到问一旁的公公，「里面是谁？」


    公公躬身，「是宁王爷。」


    安王眸色微深，让公公传话后他进了殿内。


    看到安王，皇上笑意微敛，但细细去看，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变化，「鸿儿来了。」


    安王名叫赵鸿。


    宁王起身告辞，「父皇，儿臣还要去给母妃请安，先告辞了。」


    皇上点头，宁王对安王抱了抱拳后转身离开。


    等宁王一离开，皇上面上的笑容彻底沉下，「说吧，有什么事？」


    安王跪下道，「父皇，儿臣希望父皇能把江南一案交给儿臣，儿臣一定查清楚原委，若豫国公府真的有插手这件事，儿臣一定不会包庇他们。」


    原来，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奏折不是一本而是两本。另一本也是江南上一任知府写的，内容是他怀疑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豫国公府。


    这份奏折皇上没有在金銮殿上公布，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告知了安王。


    「不用了，这件事朕已经让苏丞相和你四弟全全处理。」皇上声音微冷，「至于你，最好祈祷这件事不要与你有关。」


    安王心骤沉，面上却一副被误会的委屈模样。


    宁王来到朝阳宫，毓贵妃正在逗一只鹦鹉。


    「回来了。」毓贵妃看也不看宁王一眼。


    「嗯。」


    「没成功？」


    「是。」


    毓贵妃撇撇嘴，正要说话时她面上的鹦鹉忽然扯着鸟嗓子，「没用，没用……」


    初秋的雨不似夏雨的急切，带了点悠然散漫的意味。


    宝华苑里，苏珍珠懒洋洋的斜倚在美人榻上，听着外面嘀嗒嘀嗒的雨声，昏昏欲睡。


    八月初她便从庄子上回来了。


    从宁王离开到她回京，中间这段时间，宁王又去了那边一次，没有和她见面，甚至若不是那边送来的菜和平常不一样，她都没有察觉到他来了。


    她让如愿过去打听，果然是宁王来了，还给她带来了各种新鲜的蔬果。


    第一天她以为宁王会过来见她，但直到月上中天他都没有过来，只听到若有若无的琴声从那边庄子传来。


    第二天她以为宁王会过来见她，甚至她出了庄子，散了下步，但除开一如既往过来送菜的，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第三天她刚睁眼，如愿就告诉她宁王回去了。


    如愿调侃道，「小姐，你是不是想见王爷啊？」


    苏珍珠瞪她一眼，焉嗒嗒，没甚精神的道，「总觉得现在的情形很怪。」


    「怎么怪？」如愿一边给苏珍珠打扇一边问。


    「就是……」苏珍珠紧皱眉头，欲言又止，「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如愿想了想道，「既然小姐不喜欢现在的情形那就不喜欢啊，没有谁要小姐喜欢不是吗？」


    对于宁王和苏珍珠之间的事，如愿可能是除了他们两个知道得最清楚的人，她也了解苏珍珠心底有顾虑，虽然她不懂那顾虑是什么但她知道苏珍珠心里或许是有宁王的，但并不想和宁王有更多的关系。


    「小姐把自己能做的做了就好，其他人小姐管不了，那又何必去烦恼。」如愿劝道。


    当时苏珍珠没说什么，但夜深人静时，想起如愿的这段话，苏珍珠却是茅塞顿开。


    是啊，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就可以了。


    「小姐，那个胡如月又给你下帖子来了。」如意皱着眉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描着精美牡丹的帖子。


    苏珍珠抬起眼睑，扫了一眼帖子后淡声问，「什么时候？」


    如意说，「八月十七，说是胡家在别苑设宴玩耍，请小姐和二小姐，还有二少爷三少爷都去。」


    「放着吧。」


    「那小姐是去还是不去？」


    苏珍珠沉吟了下，「去吧，都三次了，不是说事不过三吗，再说我一直不去的话像是心虚，怕她一样。」


    她起身，「无聊得很，去烨华那转转，正好叫他那天陪我一起去。」


    如意望了外面一眼，「外面雨还没停，小姐要不要等雨停了再去。」


    「不用，你不觉得下雨天打油纸伞很有诗意吗？」苏珍珠不由得想起了避暑时碰到宁王的场景，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幅画面。


    如意自然不知道苏珍珠在想宁王，她道，「诗不诗意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这样小姐很容易得风寒。」

 v第四十七章

    「现在天又不冷，哪有那么娇贵。」苏珍珠走出房门来到廊庑下，看着院子里的绵绵细雨，她眉眼一弯，「走吧。」


    也不知道是她雨中打伞的画面好看还是宁王的好看一些。


    淫雨霏霏，街上的人不多，来往的车辆更少。


    距离相府不远的一条正街上，苏承宗的马车被对面来的一辆马车拦下。


    苏承宗拉开车帘子正要让车夫去询问时，对面的车帘子也同时被拉开了，目之所及是一张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脸。


    苏承宗眉头一跳，直觉这时候宁王叫住他没什么好事，但毕竟是王爷，他默默的叹了口气，准备下车去询问。


    「相爷不用下来。」给宁王赶车的江流下车走到苏承宗马车旁，「正巧碰到了相爷，王爷说江南一案有些疑点要和相爷谈谈。」


    现在谈？苏承宗愣了一下后道，「这下着大雨，不如等明日我再去找王爷详谈。」


    江流不置可否，只笑了笑说道，「据在下了解，似乎相爷的府邸就在不远处。」


    苏承宗神色一僵，宁王要去他家？难不成宁王是故意等在这儿的。


    心中暗忖片刻，苏承宗淡笑着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和宁王交恶。


    苏承宗是纯臣不假，但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后，而在他看来，宁王爷是最有可能登顶的，即便因为他忠于皇帝，不能和他交好，但也不必做出退避三舍的样子，以至于和他结了怨。


    到了相府，苏承宗亲自引着宁王往他待客的书房走，路过花园时，好巧不巧的碰上了苏珍珠，她正要去外院找在练武的苏烨华。


    迎面而来的女孩儿一身青绿色的掐腰襦裙，头上除了一支蝴蝶金簪外就只有几缕绿色丝带，整个人清新淡雅如初春的一抹嫩芽，宁王视线在女孩儿细腰上停留片刻后抬头，嘴角微微一翘，他这也算是上门了吧。


    苏珍珠错愕的看着对面的苏承宗和宁王，为什么他在？


    苏承宗斜上前两步，挡住背后的宁王，关切道，「怎么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走？」


    「我想去找烨华。」苏珍珠乖巧道，「女儿先走了。」


    「嗯。」苏承宗也不想女儿继续在他们面上待着，宁王来他们家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路上滑，小心点。」


    「女儿知道。」


    路过宁王时苏珍珠徐徐一福身，「见过宁王。」


    宁王目光温柔的看着苏珍珠的眼睛，声音温淳平和，「路上小心。」


    苏珍珠垂首低低的嗯了一声，离开时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宁王，目光相对，她看见宁王对她眨了眨眼。


    「王爷。」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响在旁边，苏珍珠和宁王同时看过去，从来都是笑呵呵的苏承宗此时脸色有点冷。


    明明该是严肃的氛围，但苏珍珠有点想笑，避免真的笑出声她赶紧带着丫鬟撤了。


    苏珍珠一走，苏承宗没有了顾忌，面对宁王脸色更加难看了点。


    宁王摸了摸鼻尖，也有点想笑，现在苏承宗真像是个护鸡仔儿的母鸡，还是会炸毛那种。


    「相爷，令千金很可爱。」


    「王爷谬赞。」苏承宗不欲和宁王讨论自己的女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宁王也知道适可而止，真惹恼的未来岳父就不好了，于是他乖乖的跟着苏承宗走了。


    苏家男人中只有苏烨华一个人学武，为了方便他，苏承宗特意把一个偏僻的院子收拾出来做了练武场。


    苏珍珠到的时候，一身黑色劲装的苏烨华站在高低不平的梅花桩上，神情坚毅，和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她在廊庑下站了一会儿，苏烨华才从梅花桩上下来，一面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问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没事走走打发时间。」苏珍珠给苏烨华递了杯水，「来的路上我碰到宁王了。」


    苏烨华眼眸微睁，讶然道，「宁王，他怎么来了？」


    苏珍珠迟疑道，「应该是爹请回来的吧？」


    苏承宗很少会请同僚回相府，即便是应酬也多是在酒楼，更不用说宁王这样身份的人，若不是刚才亲眼所见，她是有点不敢相信的。


    苏烨华啧啧出声，他爹怎么把宁王请回来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苏珍珠没急着回去，索性让人泡了茶端了点心，坐在廊庑下悠哉悠哉的看苏烨华练武。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苏珍珠朝转角回廊处看去，管家引着宁王和江流一起朝她走了过来。


    她蹙眉，困惑的看向管家。


    管家上前一步解释道，「王爷听说二公子在练武，特意来看看。」


    管家也很无奈，本来他是奉命送宁王出门的，哪知道在出了苏承宗的书房后宁王竟然说要来这练武场看二少爷练武，人家是王爷，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拦着，只好将人送了过来，哪知道三小姐也在。


    苏珍珠澄澈水润的眸子看向宁王，无论是她的直觉还是宁王面上的微笑都告诉她宁王是故意的，肯定是之前她和她爹说话时被他听到了。


    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苏珍珠让管家退下。


    管家想到苏烨华还在这儿便依言离开了，在他转身之际，苏珍珠忽然道，「这件事不用告诉我爹了，一会烨华会送王爷出去的。」


    管家没有半点怀疑的应下，随着管家的离开，江流也乖觉的走到另一边回廊处。


    苏珍珠侧首给了如愿一个眼神，她立刻会意的朝江流走了去，留下苏珍珠与宁王两个。


    如愿一走，宁王愉悦的笑声就响起来了。


    苏珍珠没好气的瞪他，「要是让我爹知道了，只怕你再没有机会上我们家了。」

 v第四十八章

    宁王看着苏珍珠，笑得意味深长，「原来珍珠希望我以后还能再来。」


    苏珍珠嘴角微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冷冷的瞥他一眼，她坐下道，「你不是要来看烨华练武吗，现在看吧。」


    「好。」


    宁王坐在苏珍珠对面，口中说着好，视线却没从苏珍珠面上移开。


    灼灼的目光想要忽略都不能，苏珍珠抬手挡住侧脸，但一直被人看着总不舒服，苏珍珠无奈扭头想要说点什么，可宁王抢在她之前开了口，「明日的中秋宴珍珠会去吗？」


    明天是八月十五，皇宫内会设午宴招待群臣，只是以往的宴会她都没有去过。


    「会去。」这没什么好瞒着的，到了明天宁王还是会知道。


    雨中，一直暗暗注意着他们的苏烨华感觉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了过来。


    「宁王。」语气不怎么好，毕竟一个想抢走他姐姐的人，他的语气也好不起来。


    「苏二公子。」宁王赞道，「没想到这么大的雨苏二公子也要练武？」


    「习惯就好，」苏烨华道，「宁王爷怎么来了？」


    宁王看一眼苏珍珠后说，「在大街上碰到可苏相爷的马车，正巧有点事情想和苏相爷商量一下，就跟着过来了。」


    苏烨华皱眉，怀疑的看着宁王，怎么听着让他有种是宁王舔着脸上门的感觉，毕竟以他对他爹的了解，要他爹主动邀请宁王上门不太可能。


    不止苏烨华一人这样觉得，苏珍珠也有同感，她怀疑道，「真的是我爹主动邀请王爷上门的？」


    主动两个字被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


    宁王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珍珠不信可以去问苏相爷。」


    苏珍珠仍半信半疑，上次宁王还在她面前撒谎说他不吃蛇肉呢，但……「王爷说笑了，这有什么可问的。」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宁王起身告辞，对苏珍珠浅浅一笑，凤眸微微挑起，风情无限，「珍珠，明天见。」


    苏烨华看着宁王俊美的模样瘪嘴，不就是参加个宫宴吗，搞得像是他们两个的聚会一样。


    抬了抬手，他有点不耐烦，「王爷，走吧。」


    苏珍珠徐徐一福，「恭送王爷。」


    「什么，你说宁王爷来我们家了？」听到丫鬟春兰的话，苏湘怡震惊得眉毛都画歪了。


    「是啊，」春兰低声，「奴婢亲眼看到二少爷和宁王一起从练武场出来，后来奴婢正想走，突然又看到三小姐从练武场出来了。」


    「宁王，苏珍珠，苏烨华……他们究竟在干什么？」苏湘怡冷着脸自言自语，过了会她神色凝重的喃喃，「难道宁王真的喜欢上苏珍珠了？」


    「不会吧，三小姐只是一个庶女而已，何况不是传言说宁王爷喜欢胡侧妃吗？」春兰是苏湘怡的心腹，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那只是传言，谁知道真假，」苏湘怡语气冷冰冰的。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两次就由不得她不多想了。苏湘怡一想到苏珍珠有可能成为宁王妃，她就控制不住想把一切都毁了。


    看着苏湘怡愤恨扭曲的面孔，春兰心头有一丝的惧意，这样的小姐真的能有个好结果吗？


    晚膳时，苏烨华状似无意的问苏承宗，「爹，怎么不是你亲自送宁王出去？」


    苏承宗瞟了苏烨华一眼，「你怎么知道不是我送的？」


    「我碰到他了，」苏烨华闲聊般的道，「他是王爷，您不送他不太好吧？」


    周氏疑惑的看向苏承宗，她今日不太舒服便一直待在正院，还不知道宁王爷居然来过他们家。


    苏珍珠低头默默吃饭，耳朵却竖着不放过一句话。


    苏承宗语气不怎么好的说，「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我请他来的。」


    苏烨华惊讶，原来真是主动上门的。


    苏承宗看了眼苏珍珠，训苏烨华道，「吃你的饭，一天话多。」


    低着头的苏珍珠嘴角微动，他不顾王爷脸面主动上门是为了她吧？可万一她今天没去找烨华怎么办，他不就白跑一趟了么。


    男人的心思真难懂。


    皇家宴会，王氏是苏承宗的母亲，身上有诰命，有资格出席。但她出身不高，即便苏承宗飞黄腾达后她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相府，只又走一些亲近的亲戚，比如静安侯府，是以这场中秋宴会她不会跟着一起去。


    二房的人没资格出席，但这种时候，苏承宗和周氏都会带上苏湘怡和她弟弟苏烨伟，这次也不例外。


    天才蒙蒙亮，苏湘怡的闺房就忙了起来，杨氏也已经到了。


    为了这场宴会，杨氏早早的就给苏湘怡准备起衣裳首饰，甚至这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重视，苏湘怡本人也很配合，母女俩挑了许久才定下今天的装扮。


    等她们收拾好一切赶去影壁的时候周氏和苏珍珠早就到了。


    看到苏湘怡，苏珍珠眉头挑了挑，今天的苏湘怡格外的不同，倒不是说有多么好看，而是打扮得十分清雅淡然，配上她微冷的表情，真真有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至少长相艳丽的苏珍珠就永远不可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苏珍珠的衣裳首饰也是周氏特意准备的，但和杨氏让苏湘怡眼前一亮的目的不同，周氏给苏珍珠准备的只是为了得体，毕竟苏珍珠长相已经够了。


    杨氏带着儿女走到周氏面前，一脸客气的道，「湘怡和烨伟就麻烦大嫂了。」


    周氏微笑道，「弟妹客气了。」


    杨氏知道周氏不怎么待见她，但她无所谓，只要周氏带她的儿女进宫赴宴就行了。

 v第四十九章

    时间不早了，去晚了要堵在宫门口，是以苏湘怡和苏烨伟一到，他们就出门了。


    一共两辆马车，苏承宗和周氏一辆，苏湘怡与苏珍珠两姐妹一辆，苏烨华和苏烨伟两兄弟则骑马，好在天公作美，虽然没有出太阳，但至少雨在昨天半夜的时候停了。


    苏珍珠和苏湘怡没什么好聊的，加之她昨晚上没睡好，一上车就靠着半夏补眠去了。模模糊糊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苏湘怡在看她，看不出什么神色，但绝对不是好的就是了。


    刚进宫门，苏珍珠就眼尖的看到了毓贵妃身边的丫鬟，上次就是她送她出来的，印象比较深刻。


    苏珍珠心头一跳，直觉对方是来接她的，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位宫女就朝他们走来。


    宫女直直走到苏承宗和周氏面前，「绿萝见过苏丞相苏夫人。」


    周氏含笑道，「你是？」


    苏珍珠道，「母亲，她是毓贵妃身边的姐姐。」


    绿萝笑笑道，「苏小姐称呼奴婢绿萝就好。」


    她对周氏道，「贵妃娘娘知道苏夫人进宫了，特意让绿萝等在这儿，请夫人和苏小姐、苏二小姐一起去朝阳宫一叙。」


    苏湘怡暗暗咬牙，这个绿萝称呼苏珍珠为苏小姐，称呼她却为苏二小姐，明显是看重苏珍珠却没把她放在眼里，但她却不能拒绝。


    周氏得知毓贵妃竟然要见她，心中惊讶了一下，面色却不显，侧首和苏承宗道，「那你先带烨华、烨伟去保华殿。」


    苏承宗颔首，想到这段时日皇上的态度，心沉了下。


    看着周氏几人坐上小轿往内宫去，刚刚到宫门的胡如月眸色晦暗不明。


    绿萝是毓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能让绿萝亲自等在门口接，可见毓贵妃有多么重视苏家，而苏家能让毓贵妃重视的人除了苏珍珠不做其他。


    「小姐？」


    胡如月收回目光，眼睑微垂，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去打听打听，大姐来了没有。」


    「是。」


    周氏和毓贵妃唯一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只有上次在静安侯府的寿宴上，进朝阳宫心头还惴惴的，但让她意外的是，毓贵妃挺好相处的。


    「怎么这么素？」


    见过礼后，毓贵妃看着苏珍珠惊呼道，那表情，好像苏珍珠穿的是什么破布一样。


    苏珍珠干咳一声，「娘娘，珍珠就喜欢这样的。」而且她的装扮真的不素。


    「这有什么好看的，」毓贵妃一点也不掩饰她对苏珍珠装扮的嫌弃，随后她居然站了起来，「跟本宫过来。」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苏珍珠看看周氏，有点不知所措，她几乎能想到毓贵妃要带她去干嘛。


    周氏也很无奈，但能怎么办呢。


    「去吧，母亲在这儿等你。」


    苏珍珠无法，只能循着毓贵妃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这时有宫女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绿萝亲自给周氏端了茶水道，「苏夫人不要介意，娘娘就是太喜欢苏小姐了。」


    周氏勉强挤出一抹笑，端起茶一喝，香如兰桂，味如甘霖，是贡茶，还是极品贡茶。


    她轻轻的吁一口气，她能肯定毓贵妃绝对目的不纯。


    要是苏珍珠能和宁王有个结果，珍珠能遇上这么一个喜欢她的婆母，她睡着都能笑醒，可问题是苏珍珠能和宁王有个结果吗？


    周氏忐忑的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毓贵妃和苏珍珠等回来。


    毓贵妃还是之前那副打扮，贵气逼人。然而她的珍珠却是大变样，一袭素色金丝绣花宫装，配镶着各色细小宝石的金冠，妖媚之气被高贵典雅压下，面容严肃时也有种身居高位的华贵与威仪。


    「怎么样？」坐到首位的毓贵妃一脸骄傲的问周氏。


    周氏看出来毓贵妃在等着她的夸耀，但这样真的合适吗。


    她在心中琢磨了会试探着道，「这会不会太华丽了？」


    其实她想说会不会太张扬了，但毓贵妃肯定不会想听到「张扬」这个词。


    「哪里华丽了，要不是珍珠非不同意，本宫还珍藏着一套正红色金丝绣凤鸾装和一顶比她头上更为精致漂亮的金冠。」


    她啧啧道，「珍珠正当年华，现在不好好打扮，难不成等到本宫这般人老珠黄的时候才来打扮，晚都晚了。」


    周氏闻言看苏珍珠，苏珍珠一脸无奈的对周氏点了点头，就这身已经是她费力争取来的了。


    随后毓贵妃赏了一对儿玉镯子给苏湘怡，虽不比苏珍珠之前所得的血玉镯，但看着成色十分的不错。


    「娘娘，宁王爷来了。」一个宫女进来禀道。


    周氏闻言立刻向毓贵妃告辞。


    毓贵妃笑道，「不忙，他肯定是进来请个安就走，一会儿你们和本宫一起去。」


    周氏无奈，也只好坐下，不大会，宁王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素色锦袍，衣襟以及袖口处用金丝绣着祥云图案。


    苏珍珠见状低头瞅了瞅她身上的衣裳，她怎么觉得他们两个的衣服有点相像呢。


    宁王爷拱手给毓贵妃请安，毓贵妃撇撇嘴，有些不甘心的道，「算你赢了。」


    宁王笑笑不说话。

 v第五十章

    毓贵妃的声音不算小，周氏三个都听清楚了，但周氏听不懂毓贵妃在说什么，苏湘怡则是还在想毓贵妃只赏她一对玉镯子的事，唯有苏珍珠觉得他们说的话的内容可能与她有关。


    和毓贵妃请过安后，宁王转身对周氏点了点头道，「苏夫人。」


    周氏忙对宁王行礼，「宁王爷。」


    宁王虚虚一扶，语气温和，「苏夫人客气。」


    毓贵妃姐俩好的对周氏道，「就是静娴，他虽是王爷但同时也是晚辈，你不用这么客气。」


    之前还是苏夫人，现在就变成「静娴」了，周氏快要不知道怎么笑了。


    正在此时，绿萝低声提醒毓贵妃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可以去保华殿了。


    周氏心中舒了口气，终于可以走了，再待下去，说不定一会儿毓贵妃就要直接喊她亲家了。


    到保华殿门口，一直和毓贵妃并排着走的周氏停下脚步，委婉的提出让毓贵妃和宁王先行一步。


    毓贵妃笑容敛下，正想说什么时宁王先说道，「苏夫人考虑周到。」，而后他侧首对毓贵妃含笑道，「母妃，我们进去吧。」


    儿子更听他未来岳母的话，毓贵妃没好气的瞪了宁王一眼，转身率先进保华殿，宁王对周氏和苏珍珠笑笑后跟了上去。


    他们进去后过了一会儿，周氏才带着苏珍珠和苏湘怡进去，苏承宗和苏烨华、苏烨伟已经在位置上了。


    苏承宗与苏烨华一眼看到女儿/姐姐唤了衣服，两个人脸色同时一沉，周氏连忙悄声把朝阳宫的事情说了一便。


    坐周氏与苏承宗后面的苏珍珠也小声把事情给忧心姐姐的苏烨华说了，苏烨华脸色稍霁，「这么看来，毓贵妃带你还挺好的。」


    这时苏烨华和周氏想到了一起，若苏珍珠真的嫁给了宁王，至少不用担心婆媳问题。


    苏家座位不远处是豫国公府的位置，胡如月一直注意着苏家这边，苏珍珠一回来，她就注意到了苏珍珠的变化。


    苏珍珠身上衣服是用雪缎制成的，这种料子她在她姐姐胡婉真那里见过，她姐姐十分爱惜那套衣服，至今都没穿过，可苏珍珠却这么堂而皇之的穿在了身上。


    苏珍珠他们到了没多久，皇上就到了，她抬头望了几眼，毓贵妃是和皇帝坐在一起。能和皇帝坐一起的只有皇后，可见毓贵妃虽然没封后位，但各种待遇，形同皇后。


    苏珍珠突然有点疑惑，皇帝也不年轻了，怎么还不封太子？


    还有毓贵妃，她做事随性而为，对后宫的几个有皇子的妃嫔也不见客气，她就不担心以后新帝不待见她，甚至对付她。


    想着想着苏珍珠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她，她敏锐的抬头看去，斜对面的宁王端起酒杯向她遥遥一举，嘴角含笑，风流倜傥。她已经听到有人在讨论宁王的风姿了。


    坐在宁王斜对面的是安王府的人，安王妃依旧没出席，胡婉真坐到了安王妃的位置上，从宁王一坐下，她余光就注意着宁王，自然也就看到了宁王的动作，她往下方看了看，只是人多，她什么也没看到。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冷漠，随即柔柔一笑，语气似好奇似调侃的问道，「宁王是在对谁举杯呢？难不成是位小姐？」


    她的话一出，瞬间引来了一群人的目光。


    宁王淡笑，「一个友人而已。」


    「是吗？婉真还以为王爷好事将近了呢！」胡婉真继续笑道。


    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贤王妃讥讽的嗤了声，「我说胡侧妃，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们大嫂呢。」


    贤王妃更想说的是胡婉真心仪宁王，但在皇帝面前，她还是不敢乱来，只好讽刺胡婉真身份不够。


    胡婉真面色不变，好像没听到贤王妃的话一般，她体贴的给安王夹了他喜欢的菜，低头说了几句话后忽然娇声一笑，安王也面露纵容，宠爱意味明显。


    贤王妃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中秋宴会只有午宴，但午宴后还安排得有节目，是以苏家人还不能离宫。


    周氏和一群夫人去看戏了，苏珍珠和同样进宫参加宴会的苏明珠找了个地儿，说姐妹间的知心话，苏湘怡则被一个丫鬟叫走了。


    皇宫内的一座凉亭里，胡婉真听到妹妹胡如月的话，一张精致脸庞瞬间沉如寒冰。


    回想午宴时的场景，苏家的位置就在他们下方，难道当时宁王是在对苏珍珠举杯？


    「大姐，毓贵妃从没有对哪一个贵女这般好过，」胡如月上午就在找胡婉真，但胡婉真一进宫就去惠妃那儿，是以这时候两姐妹才找到机会说话，「苏珍珠既让宁王爷对她另眼相待，现在又得了毓贵妃的青眼，小妹只怕她真的有可能成为宁王妃。」


    「啪」的一声，胡如月的话刚说完，胡婉真手中的茶杯就掉到了地上。


    胡如月身子一颤，看着胡婉真害怕的喃喃道，「大姐。」


    胡婉真抬起眼睑冷冷的扫过胡如月，「慌什么。」


    「你不是说苏湘怡会过来吗，怎么还没到？」胡婉真冷声问。


    「应该快到了。」胡如月往外看了看，「到了。」


    苏湘怡低头垂目的走到胡婉真面前，福身行礼，「苏湘怡见过侧妃娘娘。」


    胡婉真现在一听到「苏」这个字就不舒服，尤其这个人还是苏珍珠的堂姐。


    她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直到苏湘怡坚持不住，身子已经微微开始晃了才语气淡漠的开口让人起来。


    「谢侧妃娘娘。」苏湘怡像是半点不在意她被胡婉真为难的事。


    胡婉真闻言嗤了声，对苏湘怡的轻视毫不掩饰。


    胡如月见状忙睇给苏湘怡一个不要在意的眼神，然后问起了上午他们去朝阳宫的事。


    苏湘怡先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随后仔仔细细的把在朝阳宫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她没添油加醋，但只是事实就已经够让胡婉真和胡如月气闷的了。


    安静了会，胡婉真冷声问，「苏珍珠一个庶女而已，即便你大伯宠爱她，难道你大伯娘就一点不介意？」

 v第五十一章

    苏湘怡说，「大伯娘不仅不介意，而且她自己也很宠爱苏珍珠，甚至不比她的嫡女差。」


    「怎么回事？」胡婉真挑眉，她不信真的有宠爱庶女堪比嫡女的正室。


    苏湘怡以前也疑惑过这个问题，后来她问了杨氏才知道怎么回事。


    据说当初周氏生苏明珠的时候有点难产，事后太医把脉说她很有可能不能再生了，但那个时候苏承宗只有苏烨霖一个儿子，后来周氏就想从身边丫鬟从指一个给苏承宗当妾室，这时候苏珍珠的生母，还是个丫鬟的她主动站了出来。


    苏珍珠的生母从小和周氏一起长大，容貌极好不说，还对周氏忠心耿耿，说是当姨娘，不说是为了周氏。


    苏承宗体贴，姨娘恭敬，或许是心情好了，周氏在苏珍珠一岁的时候被诊出再次怀有身孕。


    十月怀胎，周氏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嫡子，据杨氏说，周氏一直觉得她的小儿子是苏珍珠带来的，因为苏珍珠在她还没诊出有孕的时候就指着她的肚子说弟弟。


    后来又过了一年多，苏珍珠的生母突然生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世了。去世之前她放心不下苏珍珠，是周氏在她面前承诺会待她如亲女，她才安心的落了气。


    听完苏湘怡的话，胡婉真哼了声，语气不明的道，「倒真是好命。」


    苏明珠肚子差不多有五个多月，明显的大起来了。


    苏珍珠又是好奇又是惊喜的摸了摸苏明珠的肚子，喃喃道，「也不知道是侄子还是侄女。」


    苏明珠目光温柔的望着妹妹，「你想要侄子还是侄女？」


    「都想要，」苏珍珠将苏明珠面前的绿豆糕和桂花糕移到自己面前，把她面前的红枣糕放在苏明珠的手边，托腮道，「这次生个侄子下次就生个侄女，这次生侄女下次就生侄子。」


    苏明珠笑，「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啊。」


    她目光落到苏珍珠的衣服上，这雪缎她也有一匹，是苏承宗给她准备的嫁妆，她没舍得用，如今还放在柜子里。


    「你这身是毓贵妃给你的？」苏明珠问。


    苏珍珠无奈点头。


    瞅着妹妹无奈的表情，苏明珠忍不住的点了点妹妹的额头，「这可是附属国上贡的贡品，数量极少，你得了一身衣裳有什么不高兴的。」


    「没不高兴，」苏珍珠抿了抿唇，「就是得的不是很心安。」


    「放心吧，万事还有爹在。」


    拍拍苏珍珠的手，苏明珠说出的疑惑，毓贵妃比苏珍珠要稍微高那么一点，可这身衣裳却像是给苏珍珠定做的一样，没有半点不合适，而且无论是样式还是上面的刺绣，都是适合苏珍珠这样的年轻小姑娘，而不是毓贵妃这样的年纪的人。


    苏珍珠咬唇道，「阿姐是说这衣服根本就是为我准备的？」


    「我看是。」


    苏珍珠忽然想到宁王今天穿的那一身衣服，难道她这身衣服是宁王准备的，特意让他们两个的衣服都是素色绣金丝。


    对自己的姐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苏珍珠小声说出她的猜测。


    听完妹妹的话，苏明珠神色微妙的看着妹妹，半晌后道，「看不出来，这宁王还真有心。」


    「阿姐。」苏珍珠撒娇的摇摇苏明珠的袖子。


    「好了。」苏明珠定定的看着苏珍珠的眼睛，「告诉阿姐，你对宁王爷有没有感觉？


    」


    苏珍珠怔了下，想忽悠过去但苏明珠不眸光锐利，不容她躲闪。


    苏珍珠的迟疑让苏明珠明白了她的心意，和苏承宗与周氏的想法不同，苏明珠其实挺看好宁王的，无论是作为妹夫还是新帝。只是她这个妹妹太过乖巧，只怕会因为担心影响苏家而不敢面对她的心意。


    皇宫内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苏明珠让苏珍珠明日去一趟长宁侯府。


    苏珍珠一听就知道她阿姐是要和她深谈的架势，她不是很想去，但苏明珠表情太过严肃，她不敢拒绝。


    这时绿萝找到了他们，姿态恭敬的给她们姐妹俩见过礼后她说出她来的目的：毓贵妃请苏珍珠过去说说话。


    苏珍珠疑惑，「贵妃娘娘不是在和母亲看戏吗？」


    绿萝淡淡一笑，没做答。


    苏珍珠心里一咯噔，难道是宁王？


    苏明珠了然一笑，拍拍妹妹的手，「去吧，姐姐在这儿等你。」


    苏珍珠知道阿姐聪明，恐怕已经猜出是谁来请她了，苏珍珠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绿萝走了。


    也不知道绿萝是怎么选的路，一路走来竟是半个人也没有碰到。


    来到一处僻静的园子处，绿萝微微躬身笑道，「王爷就在里面，小姐进去吧。」


    苏珍珠无声一叹，她就知道。


    转身吩咐半夏守在门口，她进了园子。


    或许苏珍珠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很信任宁王了，不然也不会把半夏留在外面，一个人单独进去。


    园子不大，绿树成荫，在一棵大树下有一个小亭子，宁王便在那亭子里坐着，铺着锦缎的桌子上摆了茶具，走近亭子，苏珍珠就闻道一道清新淡雅但又回味悠长的茶香。


    看到苏珍珠，宁王起身，俊逸的面上浮起欣喜的微笑，「你来了。」


    因为她身上的衣服，苏珍珠连行礼也不想行了，径直坐到宁王对面，沉默的看着宁王。


    宁王亲手给苏珍珠倒了杯茶，「尝尝我泡的茶。」

 v第五十二章

    瞥了一眼淡青色的茶水，苏珍珠看着宁王开门见山的问，「我这身衣服是不是王爷准备的？」


    苏珍珠相信宁王不会对她说谎，虽然他曾经对她说过慌。


    「是，」宁王没辜负苏珍珠对他的信任，坦然承认，「喜欢吗？」


    苏珍珠没回答宁王，继续问，「你故意把我们两个的衣服做得这么相似？」


    「珍珠注意到了？」


    横了宁王一眼，苏珍珠小声嘀咕，「我眼睛又没问题，怎么注意不到了。」


    她想到在朝阳宫换衣服时，毓贵妃想要她穿那套正红色的事，「万一我没穿这套，穿了那套正红色的，你的打算不就落空了吗？


    」她顿了顿，「还是说那套也是你准备的？」


    要是她穿了正红色，他难不成也穿正红色的衣服？


    宁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不会的。那套太张杨了，你做事小心谨慎，有这套更好的选择一定不会选那套。那套是母妃让人做的，和我没有关系。」


    他猜到今年的中秋宴会苏珍珠会出席，所以早早的就让人准备苏珍珠身上的这套衣服。毓贵妃身边有位绣工极为了得的绣女，因为要借用这个绣女，毓贵妃才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便让人多准备了一套正红色的，不仅苏珍珠有，他也有一套。


    宁王想着等以后他们成亲了，可以穿那套来给母妃敬茶。


    苏珍珠一脸恍然的道，「难怪，上午娘娘说你赢了就是指的这件事吧？」


    宁王微微颔首。


    看着宁王的表情，苏珍珠心想他可真行，被她点破他的小把戏，居然面不改色不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知王爷叫民女过来有何事？」苏珍珠语气生分的道，「民女的姐姐还等着的，若王爷没什么重要的事，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苏珍珠起身朝宁王福了福就要转身离开，刚转身衣袖就被后面的男人拉住。


    苏珍珠回头，目之所及，大齐最俊俏的男人定定的望着她，明明面色没什么变化，但诡异的是苏珍珠硬是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了一丝委屈。


    他委屈什么？


    「苏相爷不待见我，你回了相府，我又要许久看不到你了。」宁王声音不疾不徐，「珍珠，留下来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苏珍珠一向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这样俊俏的男人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更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默默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她的心软，苏珍珠终究还是坐回了座位上。


    「你……」苏珍珠叹气抬头，正想要说什么就看到宁王笑了。


    和他常挂在嘴角的那种淡然君子般的笑容不一样，这个笑容很真，犹如稚龄孩童般 。


    她想说的话忽然间就说不出口了。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


    算了，不说了，她有点舍不得让这么俊的男人不高兴。


    喝了茶，吃了点心，两柱香后，苏珍珠再次起身告辞，宁王没再阻拦，送她到园子口停住道，「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苏珍珠嗯了一声，跟着还等在这里的绿萝离开了。


    苏明珠还在之前的亭子里，见苏珍珠回来也没多问，只闲聊着长宁侯府和丞相府里的事。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两姐妹就回了戏台子那边，正好周氏也打算离宫，看到两个娇花样的女儿来了，带着他们去和毓贵妃告辞。


    周氏心惊胆战，就怕毓贵妃当着众夫人的面说些什么不适宜的话，好在毓贵妃似乎有点疲惫了，神情懒懒的，听到周氏来告辞只点点头，让人奉上一个托盘。


    捧着托盘的宫女道，「这是娘娘赐给苏三小姐的。」


    托盘用红布遮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周氏怕节外生枝，没多说，只领着苏珍珠道了谢。


    正要离开时，一旁坐着的惠妃拿着一张手帕点了点嘴角，似笑非笑的道，「贵妃待这个苏小姐这般不同，难不成是想给宁王爷娶来当王妃？」


    周氏暗道不好，惠妃和毓贵妃一向不和，这次怕要被殃及池鱼了。


    毓贵妃慵懒的神色一顿，眉头一挑，冷呵一声，「怎么，本宫做事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本宫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惠妃能管起本宫这个贵妃来了。」


    惠妃容色淡淡，「不过一句玩笑花，贵妃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莫不是说中了贵妃的打算。」


    毓贵妃不屑的斜眼睨着惠妃，「说中了如何，没说中又如何，这关你什么事。」


    忽而她缓缓一笑，「本宫前些天听了一句俗语，虽有点不雅，但挺适合形容惠妃的。」


    毓贵妃虽是后宫最嚣张跋扈的一个，但同时也是权利最大的一个，自然有拥护她的人，一听她这话，马上就有一个贵人谄媚着接话道，「不知是什么话？」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毓贵妃一字一顿的道。说完放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她一脸笑意的问在坐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很合适？」


    合适是很合适，但没人敢应这个话。虽然早听说过贵妃和惠妃不和，但这样的场景仍然让他们不知所措。


    「对了，都说惠妃出身高贵有教养，让本宫说，这传言似乎有误啊。」毓贵妃的话没完，她看着面色有些扭曲了的惠妃淡淡一笑，「你说这般的话，本宫和宁王看在皇上和安王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但苏小姐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你未免也太不把苏家放在眼里了。」


    她语气一变，「还是说你看苏小姐是庶女就故意欺负她？」


    「本宫可听说苏丞相与苏夫人可是把苏小姐当眼珠子疼呢。」毓贵妃将视线移向周氏，「苏夫人，不知本宫说的可有误？」

 v第五十三章

    事情是惠妃先挑起的，毓贵妃可能有借事打压惠妃之意，但也的确是帮了苏家。


    周氏缓声道，「珍珠虽是庶女，但在妾身和老爷心与嫡女没有半分区别。」


    她微微侧身面对惠妃，神色不卑不亢，「妾身斗胆，恳请惠妃慎言。」


    寻常百姓的亲事在没有定下之前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更遑论这皇家亲事。


    回家的马车上，苏承宗从周氏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


    周氏忧心，「这次和惠妃以及安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安王是皇帝的长子，文武双全，做事沉稳老练，极得朝臣拥护，加之他母妃惠妃出身又高，表面上来看，安王是最有可能登位的人了。


    「无碍，以安王的性子，就算是他真的登了位，我们也讨不了好。」苏承宗神色镇定没多少变化，唯有一双眸子冰冷肃然，透露出几分官场上让人畏惧的丞相之威。


    周氏叹气，只以为苏承宗是说来宽她心的。


    看周氏仍然放不下心，苏承宗在周氏耳边悄声道，「放心，安王想要登位不容易。」


    周氏眼眸微睁，想要多问几句可想到这是在马车上，隔墙有耳，不宜细谈，只好把事情压下。


    她拿过放置在一旁的托盘，这正是毓贵妃赏给苏珍珠的，掀开红布一看，托盘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的衣裳，正红色的，做工精致，上面金丝的刺绣栩栩如生，是一套非常华丽的衣裳。


    周氏略一沉吟就想到这套衣服应该是上午毓贵妃想让苏珍珠穿的那套，她笑，「怪不得珍珠不穿这身了，这一穿出去也太高调了。」


    「我看挺不错的。」苏承宗以前对这个毓贵妃没什么看法，现在觉得挺好的，尤其是对方维护他女儿的行为，「回去让珍珠试试，我记得她都没怎么穿过正红色的衣裳。」


    放好托盘，周氏睨着苏承宗道，「你现在不在意毓贵妃对珍珠好过头了？」


    苏承宗笑了笑，「我在意她就能不赏这些东西了吗？既然收都收了，自然得让自己高兴一点。」


    周氏才不信苏承宗的这番话，但到底没再细问。


    丞相府的中秋宴是在王氏的慈安堂，苏珍珠回到宝华苑稍作休息就过去了。


    周氏早就安排好了，是以即便她进宫参加宫宴去了，府里的一切依然井井有条，中秋宴准备得很是丰盛。


    苏家人不多，只分了男女两桌，也未用帘子隔开，说说笑笑的，气氛很不错。


    饭后一群人移步正厅，忽然杨氏一脸关切的问周氏，「大嫂，我听湘怡说了今天在宫里的事，难道我们苏家真要出个王妃了？」


    杨氏从苏湘怡口中得知毓贵妃对苏珍珠的另眼相待后，一颗心就跟猫抓似的，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老太太王氏不知道怎么回事，疑惑的看向周氏，「怎么回事，我们家哪个要当王妃？」


    王氏一直不愿和那些老太太来往就是她有自知自明，知道她比不上人家。同样的，现在她对她的几个孙女也有自知自明，大孙女若没出嫁，或许还有当王妃的可能，剩下的两个孙女，一个是庶出，一个虽是嫡出可只是苏承宗的侄女，身份都不够。


    周氏笑容沉下，一脸严肃的望着杨氏，「弟妹慎言。」


    「难道不是？既然不是，那毓贵妃为什么会对珍珠这么特别。」杨氏不依不饶，语气里的酸气藏都藏不住。


    周氏彻底冷了脸，不能对惠妃发的火一起冒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杨氏道，「弟妹，你不要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了，我们大房的事轮不上你来置喙半句。」


    苏珍珠不想周氏会发这么大的火，可见杨氏是真的惹到她了，偏头去看苏承宗，他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明显不会管这事，也就是由着周氏发火。


    不仅苏珍珠一个人在看苏承宗的脸色，王氏以及二房几个都在看他的脸色，这府中，能安抚住周氏的只有苏承宗一个，但苏承宗的态度让他们失望了。


    王氏明白小儿子一家全靠苏承宗，而苏承宗又十分的敬重周氏，得罪了周氏，对小儿子一家百害而无一利。


    她见状立刻训杨氏，让杨氏给周氏赔罪。


    苏承嗣也不再沉默，对周氏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周氏敛了敛神色，正色道，「母亲，二弟，不是我小题大做，而是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毓贵妃一个外人尚且能为了珍珠的名声和惠妃据理力争，可杨氏作为珍珠的亲二婶，不仅不维护侄女的名声，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


    周氏看向杨氏，声音冷冷的，「不要说你是关心珍珠，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都清楚得很，这些年我很多事情没和你计较，但事关珍珠，由不得我不重视。」


    说完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周氏起身向王氏告辞，转身离开了慈安堂。


    苏珍珠朝王氏福了福身，追在周氏身后出去了。


    「娘，你刚刚的气势好像毓贵妃啊。」追上周氏，苏珍珠挽着周氏的手臂笑道。


    出了慈安堂周氏就不气了，听到女儿的话她道，「怪不得毓贵妃这么喜欢发脾气，是比忍着舒服太多了。」


    苏珍珠眨眨眼，等回过神来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娘以后也不用忍着她，反正有爹给您撑腰。」


    「就你知道。」周氏戳了戳苏珍珠额头，母女两个笑得开怀。


    周氏回正院没多久苏承宗也回来了。


    洗漱后夫妇两个躺到了床上，周氏记着马车上没说完的话，此刻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又在丞相府内，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苏承宗没细说，只告诉周氏一旦江南的事查清楚，安王一派必然会受打击，除非皇帝属意安王为新帝，否则安王想要称帝的可能极小。


    周氏小声喃喃，「安王一派受打击，永王平庸，贤王残暴，剩下唯有宁王堪为新帝了。」


    夜深人静，躺在他旁边的又是他最亲的女人，苏承宗也不免多说了几句，「我看皇帝心中也该是属意宁王。」


    周氏困惑，「那皇帝怎么还不封太子？」


    苏承宗揽住周氏肩膀，淡淡道，「舍不得放下权利罢了。」


    皇帝是一个很多疑的人，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信任，因此他故意让安王和贤王在朝廷对干，借贤王的胡搅蛮缠削弱安王的势力，从这一方面来说，宁王甚少插手政事也是一件好事。

 v第五十四章

    翌日用过早饭后，苏珍珠就带着丫鬟和护卫去了长宁侯府，还没到苏明珠的院子就在长宁侯府门口碰到了苏明珠的小姑子修湘宁。


    因为苏明珠嫁到修家的关系，苏珍珠与修湘宁倒是认识许久了，只是关系不怎么好。


    修湘宁有个大她三岁的手帕交，这个手帕交喜欢上了修哲成，修湘宁对这件事乐见其成，一心想把她的亲哥哥撮合给她的手帕交，哪知道后来让苏明珠截了胡，是以修湘宁看不惯苏珍珠的直接原因是她不喜欢她的亲大嫂苏明珠。


    苏珍珠想着不给苏明珠惹麻烦，准备给修湘宁打招呼，哪知道对方下巴抬得老高，一句话也没说就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苏珍珠撇撇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苏明珠的院子。


    苏珍珠没把遇到修湘宁的事告诉苏明珠，但苏明珠掌管着长宁侯府的中馈，自然有人告诉她。


    「下次你碰到她也不用给她打招呼。」苏明珠是个疼妹妹的，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来受修湘宁的气。


    「行，我听阿姐的。」苏珍珠乖巧的应下。


    做为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的姐姐，尤其是弟弟还是个不省心，闹腾的，苏明珠一直很喜欢乖巧的妹妹。


    关上门，让心腹丫鬟在门口守着，苏明珠一个细节不落的开始盘问苏珍珠。


    苏珍珠从懂事起就听哥哥姐姐的话，苏明珠一问，她就藏不住的话把一切都抖了个一干二净。


    苏明珠没想到妹妹和宁王之间已经发生这么多的事了，而且他们那个弟弟居然已经投向了宁王。


    她沉吟半晌道，「珍珠，让姐姐来看，宁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夫君人选。」


    苏珍珠咬了咬唇瓣，「可是他是王爷。」


    「王爷怎么了，王爷还不是个人。」苏明珠低低的叹了口气，怜惜的望着苏珍珠道，「姐姐知道你是怕宁王连累苏家，那你也太小看我们爹了，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谨慎小心。」


    苏珍珠一直知道她比不上姐姐聪明，一听这话，黑漆漆的眼眸立刻亮得如同两颗星星。


    「可是他是王爷，以后说不定还是万万人之上的人物，万一……万一他妻妾成群怎么办？」苏珍珠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苏明珠轻笑，「你觉得他会吗？」


    苏珍珠认真想了下道，「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她抱住苏明珠的手臂，靠着苏明珠的肩膀轻轻的道，「阿姐，我没有那么贤惠，如果我未来夫婿不是我心仪的的，我可能不会在意他纳不纳妾，但宁王，我觉得我做不到，他若以后真的纳妾，我想我宁愿从来没有开始过。」


    她们爹娘感情那么好，他爹尚且收了她的生母，宁王现在看着对她很好，可人心易变，尤其是他这种身居高位的，她没有这个信心。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苏明珠温柔的用手顺着苏珍珠的头发，「别的阿姐不敢保证，但阿姐能保证的是你如果因为不敢相信他这点而拒绝的话，你以后才是会后悔。」


    苏珍珠抬头，嘟了嘟嘴，「阿姐怎么就帮他说话？」


    「我不是帮宁王说话，我是在说你心里的想法。」苏明珠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早了点，至少得等宁王过了爹这一关了来。」


    苏珍珠捂唇直笑，「那难了，现在爹特别不待见宁王，说起他语气都是冷冷的。」


    「不冷才怪，」苏明珠回忆道，「当初你姐夫上门的时候差点没把一颗心掏出来给爹看。」


    苏珍珠忍俊不禁，她姐说亲嫁人那段时间，她爹整天就没个笑脸，特别是每次修哲成上门，她们爹脸色更是阴沉，感觉会随时把修哲成扫地出门。轮到宁王，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严重，毕竟她姐嫁人的时候还有她给爹安慰，现在就她一个了。


    苏珍珠突然有点期待看到那样的场景了，大概会很有趣。


    两姐妹许久未见，苏珍珠一直待到下午申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马车离开长宁侯府，半夏问，「小姐，我们是直接回相府吗？」


    苏珍珠摇头道，「我们去打包几只烤鸭回去。」


    京城有家卖烤鸭的店铺，做的烤鸭是外焦里嫩，配上他们特制的酱料，堪称珍馐，苏承宗和苏烨华都非常爱吃，苏珍珠出门时苏烨华特意叮嘱她打包几份烤鸭回去。


    马车没走多久就到了烤鸭店，苏珍珠没下马车，一个护卫去排队买烤鸭。


    苏珍珠正在马车里闭目眼神，忽然外面响起一道女声，「苏小姐，我们家主子请小姐上去坐坐。」


    苏珍珠睁眼，看了眼半夏，半夏会意，弯腰出了马车，不过须臾就回来了。


    「小姐，是安王的胡侧妃。」


    苏珍珠眉头一皱，她和胡侧妃从没有交集，能让她来请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宁王，或许是昨天的事让她坐不住了。


    「走吧。」苏珍珠出马车就看到一个没什么表情的丫鬟站在他们马车旁，看到她下来，也没有行礼的动作。


    苏珍珠四周看了看，在烤鸭店不远处有一个酒楼，想必胡侧妃就是在那里。


    她侧首吩咐护卫，「你们在这儿等着。」


    其中一个领头的护卫迟疑道，「小姐？」


    苏珍珠看着胡侧妃的丫鬟缓缓一笑，意味深长的道，「放心吧，我和胡侧妃没什么过节，她不至于为难我。」


    护卫看了眼半夏，迟疑着点头。


    「苏小姐，请。」胡侧妃的丫鬟在前面带路，苏珍珠跟在后面上了酒楼的二楼，来到一个门口站了护卫的包厢。


    丫鬟推开门，胡侧妃胡婉真就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只穿一身常服的她不像昨日宫中那个庄重得体的侧妃娘娘，倒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少奶奶，温婉怡人，但直觉告诉苏珍珠，胡婉真绝对不是她表现的那么无害。


    包厢门在身后被关上，苏珍珠微微欠身，「民女苏珍珠见过侧妃娘娘。」


    胡婉真微抬眼睑，冰冷的目光扫过苏珍珠后一字未言的喝起了茶。


    还欠着身子的苏珍珠有点意外，是她高看了胡婉真，还是胡婉真为了宁王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v第五十五章

    苏珍珠对外不是个性子软的，尤其是胡婉真还是因为宁王故意针对她，胡婉真不叫她起来她便自己直了身，眸光淡淡的看着面前微露怒容的女人，「看来侧妃娘娘找民女并没有什么事，既然如此，民女便告辞了。」


    「咚」的一声，胡婉真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被放到了桌子上，随即一道锐利的目光便射向苏珍珠，「苏家就是这般教养你的？」


    苏珍珠不躲不闪的迎向胡婉真，「至少苏家没有教我仗势欺人，故意为难别人。」


    「你是说我仗势欺人为难你？」胡婉真冷笑一声，「即便我仗势欺人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珍珠沉默，王爷的侧妃是有品级的，而她只是丞相府的一个小姐，说白了，只是一个白身。


    「既然苏小姐不懂礼节，那本侧妃今日就教教你，」胡婉真喊了个名字，她身边的一个丫鬟立即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苏珍珠道，「苏小姐身上无品级，是白身，白身见到侧妃娘娘应行跪礼。」


    她往旁边走一步，把中间的位置空出来，「苏小姐，请吧。」


    苏珍珠咬牙，今日胡婉真是铁了心的要折辱她，可她却没有办法，她可以转身一走了之，但她相信，今日她从这个门出去，明天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别人或许会说胡婉真不讲情面，但更多的会说她没有教养，没有礼数，甚至可能会连累苏家，毕竟皇权大过天。


    她没有爵位，身份比胡婉真低就是原罪。


    「小姐。」半夏担心低低的喊了声苏珍珠。


    苏珍珠扭头给给半夏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就是一个跪礼吗？就当是提前祭奠她好了，苏珍珠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


    看苏珍珠一直没有行动，胡婉真道，「怎么了，本侧妃还担不得你一个跪礼了。」


    苏珍珠深吸一口气准备行跪礼，同时在心中决定下次见到宁王，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宁王，她才不会那么傻，受了委屈还要自己忍着。


    「砰！」，腿还没弯，身后就响起了门被撞开的声音。


    身后一阵风吹过，苏珍珠扭头，看到宁王一脸怒色的站在门口，「胡婉真，你见到本王是不是也要行跪礼。」


    「宁王？」


    胡婉真震惊的站起身来，看到宁王把苏珍珠护在身后的行为，她一张脸青白交加，似乎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深受打击，看宁王的眼神就跟看一个负心汉一样。


    她瞪大了眼眸，语气控诉的道，「赵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宁王不理胡婉真，而是紧张的打量着苏珍珠。


    瞅着宁王的样子，苏珍珠微微笑道，「我没事！」


    宁王肉眼可见的舒了口气，「那就好。」


    「赵宸！」看着宁王和苏珍珠两个旁若无人的说话，胡婉真更是气得语无伦次，看苏珍珠的眼神像是渗了毒。


    宁王给了苏珍珠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转身看胡婉真，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胡婉真，你是不是该给本王行跪礼！」


    「本王是亲王，而你只是一个侧妃，给本王行跪礼天经地义。」


    他的声音不复往常的温和，冰冷得掉渣，看胡婉真的眼神如同看一个物品。


    胡婉真怔怔的望着宁王，而后捂着胸口的后退两步。她摇头，泪眼婆娑的对宁王道，「赵宸，我是婉真，我是胡婉真啊。」


    宁王一脸冷然，「谁给你的权利直呼本王名讳。」


    「你……你们……」


    胡婉真死死的看着宁王和苏珍珠，半晌后满脸悲愤的往包厢门冲去，但在门口被拦住了。


    江流一手挡住包厢门，面露微笑，只是这微笑没有半点温度，「胡侧妃，你还没向王爷行跪礼。」


    胡婉真去看她的护卫，才发现她的护卫被另外一人制住了，动弹不得。


    咬牙，回头，她伤心的道，「宁王，你真的要这么逼我吗？」


    「你不行跪礼也行，我们就走一趟勤政殿吧。」宁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但说的话却让胡婉真身子打颤。


    且不说宁王是毓贵妃的儿子，毓贵妃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而胡婉真只是一个侧妃，皇帝会站在哪边是毫无疑问的。更甚的是，表面上她和苏珍珠无冤无仇，那为什么又会为难苏珍珠，到时候一问起，难保宁王不会说出胡婉真喜欢他的事，到时候胡婉真就真的完了。


    胡婉真心里很明白这点，但……


    她看向苏珍珠，「苏珍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引起了安王宁王两兄弟不和？」


    苏珍珠冷嗤了声，「胡侧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让宁王免了你的跪礼。」


    她拉开宁王护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刚才你想让我行跪礼是我比不上你的身份，我认输，现在是你的身份比不上宁王，你也该坦然一点。」


    胡婉真怒不可遏的盯着苏珍珠，「你……」


    「对了，」苏珍珠展颜一笑，娇声道，「我这个‘仗势欺人’还是跟侧妃娘娘学的呢，怎么样，现学现用的本事还不错吧？」


    胡婉真被苏珍珠的话气得脸都扭曲了，但有宁王在，最后她仍是行了跪礼。


    看着跪在地上的胡婉真，宁王冷声道，「以后再敢欺负珍珠，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你威胁我？」胡婉真抬头，难堪和伤心齐齐涌上心头，两行清泪顺流而下，楚楚可怜，惹人怜惜，若不是知道她的本性，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怕会以为是苏珍珠与宁王欺负人。


    宁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道，「本王只是警告你。」


    擦去眼泪，胡婉真最后的恨恨的看一眼苏珍珠，起身朝门外走去，看到门口的江流，她一脸愤恨，「我现在可以走了？」


    江流唇一弯，身子微躬的道，「侧妃娘娘慢走，不送。」


    与此同时，制住胡婉真护卫的男人也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v第五十六章

    「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胡婉真一走，苏珍珠就困惑的问宁王，「你是不是安排人跟踪我了？」


    宁王眸光微闪，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没有，只是正好我也在这个酒楼里，江流在窗口看到你进来，他就来告诉我了。」


    「真的？」苏珍珠有点不信，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当然是真的，我不骗你。」宁王道，「不信你问江流。」


    一直装成不存在的江流闻言看了眼宁王，宁王别开眼，不与江流对视，反而柔声对苏珍珠道，「我和朋友在另外一个包厢，珍珠不信的话可以一起过去坐坐。」


    收回目光，江流默默的叹了口气，「苏小姐，是真的，刚才是我在窗口看到你进了酒楼，我出来见包厢门口的护卫是安王府的人，怕您有什么危险这才告诉王爷的。」


    然而事实上苏珍珠的确猜对了，宁王就是安排得有人跟踪她，说是跟踪也不确定，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苏家马车停下的时候，宁王安排跟着苏珍珠的人就看见了宁王府的马车，他想着宁王说不定会想和苏珍珠来个偶遇，就找到了宁王的包厢，结果转头就看到苏珍珠被人带进了包厢，门口站着的护卫还是安王府的人，得知这一切的宁王这才急急的找了去。


    苏珍珠还是有点不信，宁王是江流的主子，江流敢说实话吗，况且宁王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谎了。而且宁王最后一句邀请她去他包厢坐坐的话更像是以退为进，毕竟一般的小姐都不会应这种邀约。


    心念一动，她问宁王，「你包厢里有其他人，我过去合适吗？」


    苏珍珠是有点小聪明，但和长她这么多岁的宁王一比，自然是不够看的，宁王一听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眉心快速的一拧又散开，他道，「没关系的。」


    苏珍珠没错过那一瞬间的皱眉，心说她这次一定要拆穿宁王的谎言，于是笑眯眯的点头，「行啊，那我们过去吧。」


    宁王抿了下唇，似乎有点为难，在前面带路。


    苏珍珠偷笑的跟在后面，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对了，你这样对胡侧妃会不会真的影响你和安王的关系？」


    「不会，即便没有她，我和安王的关系也不好。」宁王回头，有些无奈的道，「你想想，有我母妃在，我有可能和其余几个王爷的关系好吗？」


    苏珍珠想起昨天毓贵妃骂惠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事，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的确，有毓贵妃在，宁王想和其他几位王爷和平共处不容易，甚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宁王估计想不去争皇位都不行。


    宁王想不去争皇位都不行？


    苏珍珠瞳孔微缩，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呆呆的看着宁王的背影。


    「怎么了？」没听到苏珍珠的脚步声，宁王回头，眼神温柔。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苏珍珠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走吧。」


    宁王唇角一勾，含笑的嗯了声。


    到了包厢外，宁王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进去吧。」


    苏珍珠还震惊在她之前那个猜测中，闻言没多想直接推开了门。


    「林师兄？」


    没错，包厢里的人正是苏承宗的弟子林泽睿。


    听见门被推开而起身的林泽睿看到走在宁王前面的苏珍珠，比苏珍珠更惊讶的道，「珍珠？」


    宁王眉一抬，目光淡淡略过一袭青衣的林泽睿。


    林泽睿只觉一道冷光落到他身上，不待他细想，苏珍珠就进来了，奇道，「林师兄怎么在这儿？」


    她回头看看宁王，再瞅瞅林泽睿，想到她之前的猜测，难不成林师兄早就是宁王一派的人了？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真的是和你林师兄在这儿喝茶说话。」宁王给苏珍珠拉开一把椅子，他坐到苏珍珠旁边，语气温和的说道。


    苏珍珠没好气的瞪他，刚才这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框她过来。


    「刚才王爷说有事就是去接珍珠？」林泽睿看着宁王和小师妹眉来眼去的样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师傅知道这件事吗？


    还有他弟弟，真的是……还是早点送他回老家去吧。


    宁王颔首，「嗯，珍珠刚被胡婉真的人带去包厢了。」


    「胡婉真！」林泽睿担忧的看向苏珍珠道，「那珍珠没事吧？」


    苏珍珠摆摆手，笑得一脸娇憨，「没事，她正想让我给她行跪礼的时候宁王就到了，反倒是她给宁王行了跪礼。」


    「那就好。」林泽睿可是知道他师傅的护短，现在又有了宁王，只怕这次胡婉真是真的要连累安王和豫国公府了。


    宁王将苏珍珠喜欢吃的点心移到苏珍珠面前，嘴里道，「胡婉真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以后你小心一点，不要单独去见她。」


    「嗯，我知道。」苏珍珠乖巧的点头，「我这次也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我以为她最多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


    林泽睿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曾经一次宫宴上，宁王帮一位小姐捡了下手帕而已，结果当天下午那个小姐就被人推到湖里去了，同时被推进去的还有一个男子。万幸的是这个男人秉性不错，最后也算是庄好姻缘。」


    苏珍珠抿了抿唇，「是胡婉真下的手？」女子清白大于天，她这是要逼死那位小姐。


    林泽睿嗯了一声，随后宁王描补道，「其实当年被推入湖的应该是另外一个男子，那个人是个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精，是那个小姐后来的夫婿见势不对将他推了回去，他自己反倒是掉了下去。」


    林泽睿道，「就因为这件事，后来少于有小姐接近王爷。」


    苏珍珠听得心惊，看眼宁王，她感慨道，「这胡婉真，真够狠的。」


    被看的宁王直觉不对，殷切的给苏珍珠倒了杯茶，「你尝尝这个茶，是我从王府里带出来的。」

 v第五十七章

    「还有这个点心，虽然不比王府的但尚能入口。」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明日让王府里的厨子给你做了送去。」


    苏珍珠斜着眼睛看宁王，「你敢送？不怕我爹？」


    宁王瞥眼林泽睿，轻咳两声，「可以让烨华转给你。」


    瞅着这一幕，林泽睿觉得他要无法正式自己追随的主子了，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叛徒，他选择告辞离开。


    林泽睿一走，苏珍珠也提出要回家，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宁王道。


    「你送我？」苏珍珠错愕，「你不怕惹怒了我爹？」


    宁王顿了下，望着窗外缓声道，「真遇上了再说吧。」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丞相府大门外。


    苏珍珠下车走到宁王马车边，笑着对同样下了马车的宁王道，「我一直想不通胡侧妃为什么会认为你心里有她？难道你们以前真的有一段儿？」


    宁王道，「你怎么知道？胡婉真告诉你的？」


    摇头，苏珍珠把在静安侯府寿宴上偷听到他和胡婉真说话的那一幕告诉了宁王。


    宁王恍然，「怪不得你一点都不奇怪胡婉真为什么针对你。」


    「所以呢，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有这么深的误会？」


    「也没做什么，就是当初惠妃一心想把胡婉真指给安王当侧妃，但母妃不想让她如愿，她又看出胡婉真对我有意，于是多次在宫宴上让我与胡婉真合奏来气惠妃，我拿母妃没办法，只好同意，也就这样，胡婉真一直觉得我对她有意，也因此，慢慢的有传言说我心仪胡婉真。」


    苏珍珠拧眉，「那不对呀，最后胡婉真不还是成为了安王的侧妃吗？」


    「是，所以母妃很生气，觉得在这件事上她输了一筹。」


    苏珍珠：……


    总觉得怪怪的。


    「珍珠。」


    得到管家通报，急急出来的苏承宗看着远处站着，恍若一对璧人的两个，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


    苏珍珠看到她爹，急急回头问宁王，「怎么办？真被撞上了。」


    「没事，放心。」宁王不是很有底气的说道。


    苏承宗沉着脸走到两人面前，「劳烦宁王送小女回来了。」


    苏珍珠暗松口气。


    宁王也小小的松了口气，「相爷客气了。」


    现在不是好的时机，他道，「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告辞。」


    苏承宗想他还算识相，道，「宁王慢走。」


    被苏承宗的眼睛盯着，宁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珍珠就上了马车。


    看着宁王的马车拐过街角，苏承宗转身回府，苏珍珠跟在他身边，心头惴惴的小声喊了声爹。


    苏承宗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女儿叹息，但这件事能怪女儿吗？


    不能，要怪就要怪他把女儿生得这么漂亮，要怪就要怪宁王是个好色之徒。


    瞥着苏承宗的脸色，苏珍珠小声把她在买烤鸭时被胡婉真叫去为难一事说了，还着重提到宁王来给她解围一事，希望苏承宗能看在这件事上对宁王改观一点。


    苏承宗敏锐的察觉到女儿态度的变化，冷声，「珍珠你不要被宁王迷惑了，你想想看，要不是宁王，你能遇上这事吗？追根究底，还是宁王连累了你。」


    苏珍珠干干一笑，她真的尽力了。


    苏烨华得知宁王送苏珍珠回来，忙不迭的去了正院。


    正院里，周氏和苏承宗正在仔细询问胡婉真为难苏珍珠的事，苏烨华一来听到，气得大骂胡婉真。


    「行了，」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被人欺负，周氏正气得不行，一听儿子的话更觉得头痛，「要是你今天陪着姐姐出去，说不定就没这事了。」


    苏烨华略委屈，但也没辩驳。


    苏珍珠坐到周氏身边蹭了蹭，乖巧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啊，再说烨华他是说要陪我一起去来着，是我不让的。」


    苏烨华感激的看眼苏珍珠，随后道，「这胡婉真也太嚣张了，难道她真的不怕别人知道她喜欢宁王的事？」


    周氏沉声，「不是不怕，而是她对宁王的执念太深，女人最容易陷入情爱而无法自拔，生生的毁了自己。」


    她拍了拍苏珍珠的背，「所以我希望珍珠以后即便有了心仪的人，也不要太钻牛角尖，要学着放下。」


    苏珍珠对周氏乖巧的笑笑，心中却想到了宁王。


    苏承宗说，「况且现在豫国公府和安王府同气连枝，沆瀣一气，就算安王知道，他可能也不会对胡婉真做什么。」


    周氏颔首，「胡婉真能压制住安王妃，成为安王府的女主人，她本身也不是个愚蠢的，想来只是遇上宁王，失了分寸罢了。」


    苏烨华想起一件事，问苏珍珠，「那明天胡家别院的宴会还去吗？」

 v第五十八章

    「去，怎么不去，不去还当我怕了他们胡家呢。」苏珍珠对苏承宗和周氏道，「明天我把半夏带上，再有烨华，不会出什么事的。」


    周氏思索片刻后颔首，「你自己有打算就行。」


    苏承宗看眼苏烨华，「好好护着你姐姐，要是少根毫毛我要你好看。」


    苏烨华当即赌咒发誓不让苏珍珠有半点闪失。


    说完了胡婉真的事，苏珍珠便离开正院回她的宝华苑换衣裳，苏烨华跟着一起出来。


    「珍珠，你真的不怕胡家人使坏啊？」苏烨华皱着眉头道，「胡家人睚眦必报，我总觉得明天不会这么顺利。」


    苏珍珠边走边道，「胡婉真今天在我面前跌了这么大的面子，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天又是胡家的主场，她会想使坏也不奇怪。」


    「那你还去，不是羊入虎口吗？」苏烨华急道。


    「怕什么，」苏珍珠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道，「我要是不去，怎么知道她想怎么害我呢。」


    「什么意思？」苏烨华觉得今天的苏珍珠有点高深莫测。


    「字面上的意思。」苏珍珠狡楔一笑，她转身在半夏耳边说了几句，半夏连连点点头，「奴婢现在就去。」


    苏珍珠叮嘱，「你让马房给你安排一辆马车，快去快回。」


    「是。」半夏很快的消失在苏珍珠的视野里。


    苏烨华更懵了，「你究竟让半夏去干嘛？」


    苏珍珠扬了扬唇角，风淡云轻的道，「不干嘛，就是让她跑一趟宁王府。」


    「宁王府？」苏烨华一脸愕然的看着苏珍珠，「珍珠，你……」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苏珍珠微微有点害羞，但还是硬着头皮，昂着头道，「不就是找他帮个忙吗？反正他都帮了我这么多次了。」


    苏烨华无言以对，又想到今天苏珍珠出门的目的，问，「是不是大姐和你说了什么？」不然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苏珍珠眉梢挑了挑，「你猜。」


    苏烨华撇撇嘴，心中肯定了他的猜测，就是不知道他大姐究竟说了些什么。


    半夏来到宁王府后很顺利的被江流带到了宁王面前。


    得知苏珍珠的贴身丫鬟来找他，宁王很是惊讶了下。


    半夏恭敬的给宁王行了礼，「小姐让我来问明天胡家别院的宴会，王爷会不会去参加？」


    宁王道，「你们小姐要去？」


    半夏低头垂目，「是。」


    宁王微微愕然，他知道苏珍珠应下了胡如月帖子一事，但他以为有今天的事在，她应该不会去了。


    他沉吟了下道，「回去告诉你们小姐，本王会去。」


    半夏就要退下，忽然又被宁王叫住，「你等一会儿，给你们小姐带点东西回去。」


    半夏迟疑了一瞬便应了下来，紧接着收到消息的，专门为宁王做膳食的小厨房立刻忙了起来。已经荣升为小厨房主厨的张三风风火火的跑上跑下，整个小厨房都能听到他兴奋的声音。


    在小厨房里其他厨子的帮忙下，半个时辰不到，张三就做出了一食盒的川菜。同时，另外一个专门做点心的厨房也把他们为宁王准备的点心装好。


    两个雕花黄花梨木食盒被放到半夏面前，半夏瞅了瞅，一脸难色的问江流，「我回去该怎么说啊？」


    圆圆的脸蛋儿皱成一堆儿，看着可怜兮兮的，江流见状想了想道，「你就说是我们王爷送给你们二少爷的。」


    「能行得通吗？」半夏怀疑，他们家老爷又不是傻子。


    「没事，苏相爷深明大义，就算生气也只会生我们王爷的气，不会把气撒在你身上的。」


    半夏咽了咽喉咙，犹豫了会，眼睑抬起，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珍珠，「你这样说你们王爷知道吗？」


    江流：……


    「我走了，江护卫再见。」半夏吐吐舌头，提起两个食盒就往外奔去，动作之快，让准备帮她提上马车的江流愣了。


    两个食盒加上里面的菜和点心，重量可不轻。而且这个半夏脚步轻快，似乎是有点功夫的样子。


    转身，江流去见了宁王，「王爷，我发现刚才那个丫鬟手里似乎有功夫，还不低，苏小姐怎么会用这样一个人来当丫鬟？」


    「你觉得苏丞相如何？」


    江流愣了下，苏承宗能从微末走到现在，自然是非一般人。


    「苏丞相真知灼见，他自然养得有暗卫，珍珠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之一，又生得国色天香，安排一个护卫跟着她有问题？」宁王淡淡的看向江流，「还是你觉得珍珠担不得这个护卫？」


    江流：……怎么他今天总是被人说，而且他记得以前王爷称呼苏丞相都是直呼其名的吧，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苏丞相。


    「王爷误会了。」江流僵着一张脸道，「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下属就告退了。」


    宁王问，「袁家父女有消息了吗？」


    江流正色，这袁家父女是豫国公府在江南的宅子里的管家，也是江南胡家人心腹中的心腹。此人丧妻，养得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久前，他的女儿被胡家一个正经嫡出少爷看上，一次趁他出门，这个少爷对他女儿施暴时反被他女儿误杀，胡家人便把他女儿关起来，要给这个嫡出少爷偿命。他回来后使计带着他的女儿以及胡家人重要的信笺和账本逃了出来，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从江南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他们应该是来京城了，但现在还没有消息。」


    书房安静如斯，过了好一会儿宁王淡淡开口道，「加大力度，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就由本王来执笔。」

 v第五十九章

    宁王书画双绝，但别人不知道的是他模仿别人的笔迹更是厉害，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回到安王府的胡婉真将她的寝室砸了个遍也没解气。


    安王收到消息过来，「怎么了？」


    闭了闭眼，压下怒气，胡婉真坐到罗汉床上道，「无事。」


    她挥了挥手，心腹大丫鬟快速的带着人将寝室收拾了出来。


    待丫鬟都退下了，安王才道，「你今天不是回豫国公府了吗？怎么，豫国公府的人惹你了？」


    胡婉真眸光闪了闪，浅笑道，「王爷说笑了，豫国公府是妾身娘家，怎么会惹到妾身，只是路上碰到了一个不长眼的，听到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


    「原来如此，」安王面容温和，似乎一点也不怀疑胡婉真的话，「既是旁人的错，婉真又何必对自己发脾气，下次遇到这样的人，直接吩咐护卫就行了。」


    「是，都听王爷的。」胡婉真笑得温婉，「王爷，我在回来的路上还碰到了两个人，竟然是宁王和丞相府的苏珍珠，他们动作亲密不说，后来宁王似乎还送苏珍珠回相府的。」


    她抿了抿唇，面露忧色，「是不是真的如母妃说的那样，宁王和毓贵妃有意让苏珍珠成为宁王妃，到时苏丞相，静安侯府，长宁侯府这些人不都要站到宁王那边去了吗？」


    安王道，「那依婉真的意思？」


    胡婉真思虑了下道，「苏珍珠是苏承宗的爱女，妾身想宁王和毓贵妃想让她来做王妃，应该也是为了苏承宗，要是苏珍珠能够嫁给王爷这边的人就好了。」


    「本王这边的人？」


    「嗯，」胡婉真道，「不瞒王爷，妾身娘家还有个哥哥未成亲，虽是庶出，但记在嫡母名下也不算辱没了她。」


    翌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出丞相府。


    苏珍珠问坐她侧面的苏烨华，「你怎么不骑马？」


    苏家有四个人要去参加这场宴会，分别是苏珍珠姐弟和苏湘怡姐弟，原计划是苏珍珠和苏湘怡坐马车，另外两个则骑马，谁知临出门，苏烨华偏不骑马，要和苏珍珠坐一辆马车。


    「我不是怕你和苏湘怡坐一辆马车不舒服吗？」苏烨华一脸讨赏的对苏珍珠道，「怎么样，我这个当弟弟的是不是很贴心？」


    苏珍珠莞尔轻笑，「嗯，很贴心，姐姐很感动。」


    「一点都不真诚，像在逗你的阿宝一样。」苏烨华撇撇嘴。


    他往苏珍珠这边移了点，压低声音道，「珍珠，我听说苏湘怡和那个胡如月关系很好，还有人告诉我前两天的中秋宫宴上，她单独去见了胡婉真和胡如月姐妹，你说她会不会投靠了他们，反倒来害你？」


    苏珍珠收起笑容。为了荣华富贵，京城里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人多了，尤其苏湘怡一向看不惯他们上房，说不定她真的会胳膊肘往外拐。


    「不无这个可能。」苏珍珠抿了抿唇角，「但愿她不要这么蠢，否则到时候伤的是二叔的心。」


    苏承嗣虽然懦弱，但十分敬重苏承宗，对大房的几个子女也是多有疼爱，苏烨华对这个二叔并无意见，闻言道，「她哪里还在乎二叔，和她那个娘一样，恨不得苏家的东西全是她们母女的。」


    「这话不要对别人说。」别人可不会在意苏家二房的人怎么样，只会觉得苏烨华没有教养。


    「我当然不会说了，我又不蠢。」


    胡家别院在京城郊外，出了城门跑了一段路后，马车后面突然有了急促的其他马车的声音，时不时还有马儿的嘶鸣声。


    苏烨华爱马，府中也养了好几匹宝马，听到马声他道，「居然用这样的好马来拉车，浪费。」


    闭目眼神的苏珍珠道，「这有什么，说不定这就是他家中最次的马了。」


    听到马车声越来越近，最后似乎已经和他们并排着走了，苏烨华好奇的拉开车窗帘，想看看拉车的马儿，谁知入目的却是江流，他正在赶车。


    皇家人，难怪能用这么好的马来拉车了。


    没理会朝他看过去的江流，苏烨华迅速的放下帘子对苏珍珠道，「你知道旁边那人是谁吗？」


    苏珍珠睁眼，打量了下苏烨华的神色后她眼睛一亮，嘴角一勾，笑问，「难道是宁王？」


    「就是他。」苏烨华不屑的撇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人在监视我们，不然怎么就知道我们在这个时候出京城，还故意上前来并排着走，生怕别人不知道看不出来他的心意似的。」


    苏珍珠脸微微热，当没听懂苏烨华的话，她又闭上了眼睛，旁边马车的声音不断的传入耳中，好像连这马车声都要比其他人的马车的声音好听一些。


    苏烨伟看见前面两辆马车并行，很惊奇的侧首对苏湘怡道，「姐，你看那辆马车和三姐的马车在并排着走。」


    苏湘怡闻言坐到苏烨伟的位置上，拉开帘子她往前一看，可不是两辆马车在并行。


    旁边的苏烨伟问，「姐，那辆马车里的人是不是和三姐或者二哥认识啊？」


    「或许吧。」苏湘怡语气冷淡。


    苏烨伟知道姐姐不喜欢大伯家的哥哥姐姐，于是也不再说话。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苏烨华先下马车，再回头体贴的扶下苏珍珠。


    另外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苏珍珠抬头往宁王那边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宁王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别开眼去。这一幕刚好被苏湘怡看到，她眼眸暗了暗，随即一道冷光朝她看来，她视线往宁王旁边移了移，看到是宁王的护卫在看她。


    胡家别院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像管家的人物以及一堆儿的丫鬟小厮，见到苏家人下了马车他们立刻迎上来，其中那个管家看到宁王来了，面色一变，立刻给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得了话快步往里跑去，不多时，里面就出来一位胡家的少爷，跟在他后面的人是胡如月。


    苏烨华悄声道，「那个是胡家孙辈的老大，嫡出，已经成亲。」


    苏珍珠轻轻的嗯了声，宁王地位斐然，胡家长孙会亲自出来迎接也不奇怪。


    胡家虽给宁王发过帖子，但宁王甚少参加这种宴会，胡家人都以为他不会来，听到宁王到了别院门口，胡如月又惊又喜，这才跟着她大哥出来。


    看到宁王身后的苏珍珠，胡如月笑容微敛，但一想到她姐姐昨晚让人传回来的话她又淡淡的笑了出来。


    胡家少爷接待宁王和苏烨华苏伟伟兄弟，胡如月则向苏珍珠与苏湘怡走来。

 v第六十章

    相互行了平辈礼，胡如月一脸和气的挽住苏珍珠手臂，笑语盈盈的道，「可算是把你这个稀客盼来了。」


    苏珍珠不善于虚以委蛇，也不想和胡如月周旋，她淡淡一笑，装着理头发，不着痕迹的把手从胡如月手中抽出来，「胡小姐客气了。」


    胡如月没再挽着苏珍珠，一脸无奈的道，「昨天下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大姐她实在是……」她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希望苏三小姐不要和她计较。」


    苏珍珠眉梢挑了挑，胡如月和胡婉真是姐妹，就算她们都喜欢宁王，她也不相信胡如月这番是真的来跟她示好，只有可能是她有什么诡计，用胡婉真的事来和她拉近关系。或者说这根本是她和胡婉真一起以退为进，来寻求机会算计她。


    「胡小姐客气了，昨天的事我并没有受委屈，反倒是胡侧妃……」苏珍珠羞涩一笑，双颊泛起微微的红色，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反倒是胡侧妃受委屈了。」


    胡如月脸色一僵，她是想和苏珍珠先搞好关系，一会儿行事更为方便，哪知道这苏珍珠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走在前面的苏烨华回头道，「珍珠，快点。」


    「来了。」苏珍珠应道，扭头对胡如月笑笑，「我弟弟总是这样不放心，让胡小姐见笑了。」


    话虽这般说，但苏珍珠眉眼含笑的模样一点不像是让人见笑，反倒有股淡淡的骄傲意味在里面。


    大齐民风开放，像这种宴会虽然大多数的人家会把男女客分开，但仍有一部分不会在意这个，今天胡家宴会便没分开。


    宴会是在一处水榭举行，到水榭后胡家大少爷正要请宁王上座，忽然后面响起了苏烨华叫苏珍珠坐下的声音，回头一看，苏烨华已经给苏珍珠拉开了一把椅子，苏珍珠坐下后，苏烨华顺势坐到了她旁边。


    水榭里摆的不是八仙桌，一张小桌子最多只有四把椅子，而苏烨华选的这处还似乎被人拿走了一把，苏湘怡只好和苏烨伟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的椅子上。


    宁王扭头浅笑着对胡家大少爷道，「不用招呼本王，本王坐烨华边上就好。」


    胡家大少爷愣了一下，朝苏烨华看去，一眼看到苏烨华旁边那个一身青绿色绣花外衣的女子。


    他随即想到前两天宫宴上的事，看来宁王是真的看上苏珍珠了，不过这个苏家小姐的确是生得妙，难怪宁王都动心了。


    他神色了然的对宁王一笑，「那王爷请随意。」


    宁王微微颔首，转身坐了过去，胡家大少爷一看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宁王说是京中小姐最想嫁的男人也不为过，他一进水榭就有无数的目光注视着他，看到他坐到苏珍珠旁边，许多人都惊讶了，也有些人和胡家大少爷一样露出了然的神色。


    感觉到各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珍珠没好气的撇眼宁王，「你为什么要坐过来？」


    这不是相当于告诉别人他们关系不一般吗？


    宁王安抚道，「放心，我给胡卓说的是我来跟烨华说话。」


    苏珍珠抿唇，给了宁王一个很无语的白眼。


    心虚的宁王用手扫了下鼻尖，「昨天的膳食和点心还喜欢吗？」


    宁王的话刚落，一道怨念的目光就投向了他。


    苏烨华哼哼道，「还请王爷下次不要用我的名义了，再来一次，说不定珍珠就没有弟弟了。」


    苏珍珠忍俊不禁。他们晚饭多是在正院里吃，昨天半夏将东西提回来后，她想了想还是让人送去了正院。端上桌的时候苏承宗问起是哪里来的，不知真相的丫鬟便道是宁王送给二少爷的。


    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的苏承宗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可一看明显对这些菜垂涎三尺的女儿他就不忍心让人把东西送回去了，最后除开苏烨华，其他三个高高兴兴的享用了晚膳和精致的点心。


    陆陆续续的有公子小姐来水榭，可见胡家这场宴会真的是邀请了许多人，临近午时，有丫鬟传话说安王与胡侧妃到了。


    这是胡婉真娘家举办的宴会，胡婉真会来出席也不奇怪，只是安王的到来让在坐的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有一位小姐低声和友人咕哝，「今儿是怎么了，不仅宁王来了，连安王也来了？」


    「就是呀，宁王年纪不大，又未成亲，来这宴会倒也不算什么，可安王已经是不惑之年了，他还来干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陪着胡侧妃来的。」


    「有可能，看来传言说胡侧妃极为受宠是真的了。」


    ……


    很快安王和胡婉真被人迎了进来，安王将水榭环视一圈后走到宁王面前。


    「四弟。」


    「大哥。」


    打过招呼，安王扭头，对苏珍珠姐弟微笑示意了下才转身离开，坐到胡家人给他安排的位置上。


    胡婉真跟在安王身旁，看苏珍珠的眼神冰冷得掉渣，苏珍珠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看回去，不卑不亢，有股悠然自若的味道。


    安王坐下后无意间又往宁王这边看了几次，眸色渐深。


    他神色温和儒雅，虽不比宁王年轻俊逸，但成熟稳重的外表对一些人仍然有吸引力。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安王爷的身份使然。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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