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调下堂妇 卷二》 第一章 【第二十二章 扮猪吃老虎】 万雀楼,在铜雀大街的西门,是花街柳巷、偷鸡摸狗之人聚集的地方。纪弱颜坐在马车里面,不时的掀开帘子朝外面打量,庆幸自己同意了蜜儿的想法,坐了辆马车前来,而不是徒步而行,否则就冲着自己这小身板,估计还没进城,身上的银两就要被人摸了去。 尽管还是大白天,万雀楼却是大门紧闭,就连四周的窗户也被厚实的布帘给遮挡了起来。一楼的大厅龙蛇混杂,气味刺鼻,昏暗的屋子里燃着半截蜡烛,却将那些个赌徒想要一夜暴富的脸映得熠熠生辉。 纪弱颜皱了皱眉头,悄然立在门口,用眼神示意芍药进去寻掌柜。 这个赌场芍药来过许多次,当即熟门熟路地朝後院钻了进去。而纪弱颜则是趁着这个机会,一个人在赌场里面逛开了。一楼都是小赌局,大概就是摇骰子,开大小。看着那些人赌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微微蹙眉,转身朝着楼上的雅座走了去。 才刚上二楼,便听见一阵哗啦啦的碰撞声响,纪弱颜的步子顿时定住了,眸光亮了亮。 守在一旁的小厮瞧见了她这一身的打扮,想着也不是什麽穷人,当下笑嘻嘻的撩起了帘子,「这位小哥,里面雅座正在打马吊,您要不要玩玩看?」 纪弱颜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只管走进去看着,约莫看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她脑袋里面就有了主意。 那小厮守在门口,见纪弱颜看了一会儿,又摇着头走了出来,心下骂道:又是个穷鬼。也就懒得再理她,自己一个人又去别间看场子去了。 纪弱颜下了楼,心下正思量着芍药怎麽还没出来,抬起眸子却瞧见她手里抱着一个哭闹的小男孩朝着自己跑了过来,还不等她开口问,芍药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给纪弱颜磕起头来。 「小姐,您救救我们吧,救命啊!他们在後院要砍、砍我爹的手。」 纪弱颜秀眉一蹙,伸手将芍药拉了起来,再抬眸子,果然瞧见几个彪形大汉跟在芍药的身後追了出来,一个个手里拿着棍棒,一脸的凶神恶煞。 「几位大哥,不过是要钱而已,何须要了人家的命?」 纪弱颜是见过大场面的,在面对这些大汉的时候,依旧是一脸的淡然。平素骄横惯了的蜜儿却是缩头缩尾的躲在她身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几个大汉看了纪弱颜一眼,满脸的煞气未减少分毫。「这是他们的事情,你是哪里来的,不要多事,小心爷几个不客气!」话说着,他们便要冲上来抢人。 「不要啊,不要卖我弟弟!」芍药哭得梨花带泪,就连着她怀里的小孩子也跟着嚎哭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内室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一个头戴黑纱帽,身形玲珑的女子闪了出来。「慢着!」 那几个活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一身黑纱衣的女子,面上陡然恭敬了几分,他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棍棒,「二当家。」 「既然这位小爷要出头,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女子声音略带沙哑,纪弱颜听着有几分熟悉,却寻不到个头绪,很显然的,人家是有意掩饰了自己的真实声音呢! 纪弱颜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那位二当家,等着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的,一瞬的安静之後,二当家开口了,「既然是赌场,输赢自然就在这赌桌之上,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有没有本钱?」 纪弱颜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便从蜜儿身上将那个包袱扯了下来,搁在一旁的桌面上。素手一挥,那一对玲珑剔透的玉麒麟露出半个身子来。「我身上有五百两,再加上这一对玉麒麟,二当家看这本钱够不够?」 纪弱颜说着,目光却是死死的定在那二当家的身上。就在玉麒麟露出来的那一瞬,即便是透过那黑纱帷,也能看见那位二当家眸光一亮的贪婪模样。 嘴角一勾,纪弱颜伸手将包裹重新系好,把怀里的银票拍在了桌面。 「人可以放,不过你要跟我们这里的人赌一场,若是赢了,那一千两的赌债便一笔勾销。若是输了,不但那小孩要留下,你包袱里的东西也要留下。」那二当家声音沉稳。 芍药听了这话,当即吓得脚下一软,死活挡在纪弱颜的身前,「不行,我不答应。」 倒是纪弱颜一脸的云淡风轻,她伸手轻轻一把将芍药推开,目光死死的锁在二当家的身上,「二当家要怎麽个赌法?」 这个时候不但是芍药,就连蜜儿也变了脸色,她满头大汗的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纪弱颜一眼刀子给阻止了,只能垂着脑袋立在一边,只管紧紧的将那一对玉麒麟抱在怀里。 「不知道公子想玩什麽?」 纪弱颜扭头朝着楼上的雅座一指,「我看那个挺有趣的,不如就玩那个吧。」 二当家眉角一挑,「打马吊?」 「我是新手,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二当家可以选一个人跟我打对门,然後再随便选两个人凑一桌,如何?」 那二当家轻哼了一声,当即就应下了。 眼看着四个人已经凑齐,纪弱颜抿了抿双唇,忽然问道:「你们这一局是多少钱?」 「五十两一局,平胡单赔五十,自摸三家各赔五十,紮鸟两只,中了一只翻两倍,两只四倍。即打即开,概不赊欠!」 纪弱颜微微颔首,「方才我瞧了瞧,见别人打过几轮,却不甚清楚。这胡牌的规矩是怎样的?」 「有对子时可以碰牌,有句子里也可以吃牌。这十三张牌,只要你能加一张组成四个三句和一个对子,就算胡牌。若是没有吃牌自摸胡牌,那就翻一倍。若是整个牌的花色都一样,便做大盒子,清一色,翻两番。若是整个牌都是对子,不吃可以做七小对。碰了,则可是碰碰胡。」 「若是花色一样的碰碰胡呢?」纪弱颜很是好学的询问着。 「再翻两番。」 那二当家勾起嘴角,好心的提醒着,「公子,你是新手,可得留点神,若是出了牌忘了起牌,那可就成做相公的了!要是认错了牌、诈胡,可是每家都要赔五十两。」 纪弱颜头轻点,「多谢提点。」 便是这般,整个牌局就开始了。大夥儿看着纪弱颜手脚生疏的洗牌、砌牌,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一看那动作便手生得很,哪里又有不赢他的道理? 庄家打了骰子之後,大夥儿便开始起牌。 第一局,纪弱颜手脚很慢,一个子儿要想半天,不免遭了别人的嫌弃,在旁人焦急的催促之下,她更是忘了起牌,最後成了个相公。 眼看着纪弱颜就这麽掏了一百五十两出去,蜜儿差点没把一口血喷出去。整整一百五十两,可是她五年的月钱啊! 眼看到了第二局,纪弱颜放了炮,虽然不是大盒子,却还是吐出去五十两。 「又是五十两!」芍药怀里紧紧的搂着自己的弟弟,心疼得不得了。 紧接着的几局,纪弱颜连输三把,当中还有一个自摸大盒子的,一下不多不少,刚好输了五百两。现在,纪弱颜身边就只剩下蜜儿怀里的那一对玉麒麟了。 那些旁观的人看着纪弱颜,估摸着是输得厉害了,这会儿一张俊脸都急得涨红,额头上也跟着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水。 第二章 蜜儿和芍药两个人吓得心脏扑通直跳,「少爷,那五百两输了便输了,咱们走吧。」 「要是把这宝贝也给输了,夫人她……」 蜜儿的话音还未落,却见纪弱颜急红了眼,当下一掌拍在桌面上,扭头瞪着她们两个便骂开了,「都是你们两个在我後面咳声叹气的,再好的手气也要输的!」 两个人哪里见过纪弱颜这般凶悍的样子,当即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了。眼看着纪弱颜大手一挥,将那一对玉麒麟放在桌面上,「这个可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有价无市,今儿个我就拿它跟你们赌。谁赢了我,便把东西拿走;输了,那可就要三千两的现银!」 二当家嘴角一勾,「不过是看了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拿来骗人的劳什子,凭什麽值三千两?」 一听这话,纪弱颜又是急红了眼,三两下的将裹着的布扯开。那对玉麒麟在微光的照射之下,灼灼昇华,里面丝絮流转,光是这麽一眼,连个外行人也知道这东西贵重。 那二当家看了更是双眸一亮,「既然这位小爷这麽有诚意,那口说无凭,立个字据如何?各退一步,那宝贝就当两千五百两,如何?」 见那女人趁机讹自己,纪弱颜犹豫了半晌,终是点头,在她递过来的字据上面按了手印,「立就立,我就不信我一盘也赢不了!」顿了顿,她又道了一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坐庄!」 既然她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坐庄反而输得快些。大夥儿这麽一想,自然也是点头应下了。 眼看着万雀楼的二当家当场兑了银子,又想着方才纪弱颜输得凄惨模样儿,一旁围观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一开始跟纪弱颜打一桌的一个人因为身上没带够两千五百两而捶胸顿足,被一旁一个人给顶替了。 掌柜将他们各自的银两放在右手边上的高脚托盘里面,在这雅座里面玩的人都是些有地位的,即便没有地位,也是有身家的,看见那一对玉麒麟,自然识货,眼下都幽幽的冒着精光。 纪弱颜顺势又道:「既然我是庄家,又是新人,太多的规矩也是弄不清楚的。大夥儿就玩得简单些,要麽放炮胡,要麽自摸胡。如果大家愿意按照我这个规矩来,若是别人胡牌也算我赔。如何?」 一听这话,大夥儿不由得把纪弱颜当成了个傻子来看。不过转念想想,方才她就是失手也是有些不着调,这会儿是想着全靠运气呢!这麽一番思量,大夥儿也是乐孜孜的点头应下了。 那二当家看见纪弱颜那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禁莞尔。她既然敢开这个局,自然有把握,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让钱庄捞一笔呢? 想到这里,她又开了口,「大夥儿在一旁看着也是无趣,倒不如赌上一赌,看看谁能够赢?」话音刚落,她自己便率先从兜里掏了一锭一百两的银锭子来,「我赌一百两,这位小哥一赔三。」 见万雀楼的二当家都发了话,一旁没有凑上热闹的人当即一个个热血沸腾,伸手便从怀里掏着银子,「我也来,我也来!」 纪弱颜被方才二当家那一番话堵得脸色赤红,她好不气闷的瞪着那一对玉麒麟,心下烦躁得很。 那二当家嘴角含笑,看着纪弱颜着急上火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越是急躁,越是输得惨。眸光忽闪,转向了纪弱颜身侧的那一对玉麒麟,「这个东西,我志在必得。」 眼看着大夥儿都买了其他三个人,比例不相上下。掌柜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扭头望向了围观群众,「没人买这位公子吗?一赔三也没人买?」 就这麽喊了几声,竟是连一个回应的也没有。掌柜不好意思的看着纪弱颜笑,「那麽一比五呢?也没人买吗?」 眼看着这句话又没人回应的时候,突然一锭金灿灿的金子从天而降,掉落在那银盘之中。清脆好听的声音在人群後面响起,「一比五,我买这位公子赢。」 纪弱颜应声回头,却瞧见一张俊眉绝伦的脸,五官分明,面如满月。那一袭滚金的边的长袍将他整个人衬得越发挺拔俊秀,那一双璀璨的眸子更像黑夜中的星辰,熠熠生辉。跟别人不同,他没有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纪弱颜,倒是薄唇轻抿,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很是玩味。 而纪弱颜却是心下一惊,连忙将脑袋微微侧过去,心下却是腹诽:怎麽会是他 而那个男子却似没有认出纪弱颜来,他一脸淡然,而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看上去却是带着别样的算计,看那模样,在生意场上该是个老手才对。 这个男子甚是眼生,惯来万雀楼的赌徒都不认识。大夥儿看着他淡淡然的模样,不仅嗤笑,这个人刚来,约莫是没有看见这公子输的那个惨样儿。也罢,看他的穿着打扮不似穷人,不过是个纨裤子弟,输点钱也是活该。 「买定离手,买码的大夥儿只是看客,牌场上可不能开口,否则这万雀楼的规矩大夥儿都是知道的。」二当家嘴角上扬,定定的看了倚在门口的男子一眼,开口道。 这样下来,这一局总算是开场了。 而纪弱颜却不似一开始那般的焦躁不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她一脸淡然的洗牌、摸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素手一扬,两颗骰子掷了出去。 她美眸半眯,漫不经心的从自己面前的这一排开始摸。她这一手牌刚起,立在後面的看客不由得瞪圆了双眼,一和九,四种花色各一,鸟字花、四风字,各一,居然是起手就听牌! 「起手就听牌的十三么!只要对方再打任何一个相同的出来,那边是胡了。」立在纪弱颜身後的人鼻头不由得冒了汗,有更甚者在心底便开始掐算着自己方才是投了多少银子进去。 摸了一轮牌,纪弱颜的下家打了一个一万,她身後看牌的人便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不是胡了吗? 不过纪弱颜却好似没有看见一样,跳了过去,将自己手里摸着的一张五万打了出去。 第二轮又有人打了一张九饼,依旧是被纪弱颜云淡风轻的放了过去。立在她身後的那些人犯了迷糊,这个人到底要搞什麽鬼,别让放炮也不胡? 见纪弱颜身後看牌的人一惊一乍,其他三个人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心虚了起来,打牌也是犹豫半晌。 直到第三轮,轮到纪弱颜摸牌的时候,她将那牌在掌心一过,嘴角终於勾起了一抹笑意。素手一翻,赫然一张九万出现在大夥儿面前。 「不好意思,自摸,八十八番。」洁白细腻的双手一推,将面前的牌推了出去。 那对面的三个牌友当即看直了眼,这人不是个新手吗?居然让她做出了个十三么,还是自摸! 这一盘,每人八十八番,她一个人吃了三家!一共是一万三千两百两。 一旁的蜜儿和芍药更是看呆了眼,直到看见纪弱颜悠悠然起身,将那一对玉麒麟递到自己手中的时候,才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少爷,你好棒啊!」 直到这个时候,纪弱颜才轻轻撩了撩发髻,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面闪过一道智慧的光芒,将那躲在黑纱後面的二当家震得後退了两步。 「不可能,你出老千!」那二当家声音发颤,竟朝着纪弱颜身上泼脏水。 第三章 纪弱颜也是不甘示弱,朝着她轻轻吐了四个字,「不妨验牌。」 那二当家双手轻颤的上前,亲自将那一桌的牌一个个验过,一张不多一张不少,清清楚楚,的确是她赢了! 纪弱颜笑得一脸无害,一双白嫩的手摊开,「卖身契,还有银子,谢谢。」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二当家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被耍了。那一双粉拳紧紧攥着,她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自己怎麽会忘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最是会扮猪吃老虎的! 就在纪弱颜从那位二当家手里将卖身契还有银子接过来的时候,隐约嗅出对方身上略微熟悉的味道,心中原先的猜测更加笃定,趁着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就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今儿个真是让你破费了,大嫂!」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像是遭了雷一般,那双白皙的手僵在半空,整个身子竟是半点也无法动弹。 纪弱颜似乎十分满意付素语的反应,扭头望着喜逐颜开的芍药,「芍药,把你弟弟带上,你爹自然有人会照顾,不会动他分毫的。」 芍药双眸含泪,望着神采奕奕的纪弱颜,只想着自己这辈子即便是做牛做马也一定要好好服侍小姐。而蜜儿则是满心欢喜的望着怀里的银子、银票,自己活了这麽大岁数了,还从没见过这麽多钱呢! 眼看着纪弱颜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万雀楼,掌柜心下着急,可是见二当家没开口,也不敢擅自派人去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堂而皇之的离开。 不过他还没回过神,方才那个押纪弱颜的男子又走过来,朝他摊开双手,「一赔五,谢谢。」 与此同时,混在人群之中的李处直到这个时候也是懵懂,心下对这个纪姑娘更是多了几分好奇,今儿个他回去又得告诉主子,您又白担心了。 就在纪弱颜准备上马车的时候,迎面却来了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挡在了她的身前。 蜜儿抱着怀里的银票,躲在纪弱颜後面,「你们想干麽?」 那小厮温和一笑,朝着对面的酒楼一指,「姑娘不要误会,是我家主子有意请姑娘一见。」 纪弱颜扭过头去,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在二楼窗户边,那个笑靥如花正朝自己挥手的少年,不就是方才将宝押在自己身上的那位吗? 既然这个人称呼自己为姑娘,恐怕楼上的那位早就看穿自己的女扮男装了吧?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跟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新妇心机】 纪弱颜前脚才刚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了男子温和的声音,「纪姑娘好一招欲擒故纵呢。」 听了这话,纪弱颜嘴角一勾,也是不甘示弱,「五皇子那一招渔翁得利也是不差!」 纪弱颜的机智话语让李皓均怔了半晌,终於是哈哈大笑出声,「小生佩服。」 纪弱颜眉角轻挑,也不扭捏,撩起衣摆顺势就在李皓均对面坐了下来。说起赌博比大小她自然是不在行的,不过上辈子身为堂堂都市「白骨精」的她,闲来无事,最大的爱好就是约上几个闺蜜打麻将。 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就冲着那麽多年的牌龄,她要赢这一局也是志在必得。想起付素语偷鸡不成蚀把米,心疼得要死的模样,她只觉得心情舒畅,好不惬意。 那日在呈远楼,李皓均瞧见纪弱颜那一番坦荡荡,能屈能伸的模样,就对她颇有了几分兴趣。如今意外在那万雀楼一遇,他心底更是确定面前这个少女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否则,怎麽会连那万年冰山都对她上了心? 如此一番思量,李皓均再看向纪弱颜的时候,眼神里又生生多了几分欣赏。 纪弱颜自是不知道他心底的这一番思量,笑看着李皓均,「不知道五皇子叫我过来,可是有什麽吩咐?」 李皓均望向纪弱颜,见她不是那般别扭矫情的女子,便开门见山的道:「其实这一次请纪姑娘过来,我是想跟你谈一桩生意。」 纪弱颜秀眉一蹙,望着李皓均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上回琅琊阁之所以能够开张,他提供的彩漆、木料起了很大的作用。 说起李皓均来,不光是长安,就连整个大唐也是传遍了他的轶事。只说这个五皇子俊朗不凡,明明是嫡出,而且聪明绝顶,却无心於帝位,唯独喜好经商,最难得的是,从他手里经过的生意很少和朝廷沾上关系,即便有时候会与那些王孙贵胄打交道,但只要牵扯上朝廷,他都会退避三舍。 纪弱颜对於李皓均这一点很是欣赏,他明明就是个皇子,如果能借助自己的身分,生意上的事情恐怕会简单很多。可是他却不这样,单单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便将手下的彩漆、木料铺子开到全国各地。若真比起身家来,全国首富排行榜前十位他也是可以跻身的。 这才叫真正的富财滔天呢! 纪弱颜很好奇,「不知道五皇子想跟我做什麽生意?」 李皓均嘴角微微一扬,伸手竟是朝着对面的万雀楼指了过去,「纪姑娘对於打马吊,该说得上天赋异禀,我想跟你合作,在琅琊阁开一个赌场。」 纪弱颜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合着这个五皇子是在打自己的主意啊!既然是合作,自然少不了自己要出一份力,到时候难道又要自己这般使手段去诈人家不成? 果不其然,李皓均马上就开口了,「到时候每天只要纪姑娘出面打一局,做个招牌就可以了。赚来的银子,我们三七分,你三我七。」 琅琊阁的事情多得很,祁山的地也还有七块空置。不说别的,琅琊阁下人的支出、房屋的修葺,还有花草树木的照料,没有一项是不需要钱的。尽管如今温泉、跑马场,还有其他的铺子都已经开始营业,但是真的要回本,恐怕还有很漫长的时间。现在李皓均提出这个来,不能说是不吸引人的。 纪弱颜脑袋里面转得飞快,最後轻轻抿了一口茶,「实话跟五皇子说吧,那琅琊阁其实是我与腾王一同建成的。话虽这麽说,但我除了那块地之外,所有的本钱都是腾王所出,这事我没有办法做主。」 见纪弱颜摇头,李皓均眸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如果我说我们四六分帐,你四我六呢?」 纪弱颜面上神情不变,「祁山的地只租不卖,如果五皇子诚心与我做生意的话,这个我们可以谈。」 「纪姑娘原本就跟那万雀楼二当家熟识,如今我且应下你,一年之内便让那万雀楼关门大吉,再加上—— 」这话说着,李皓均俊脸上有了起伏,俊眉微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掌拍在那圆桌之上,咬牙吐出了几个字来。「五五分帐!」 纪弱颜眉角一挑,也跟着将手上的茶杯搁在桌面上,「年租金三十万两,其他的,我不参与。」 「成交!」李皓均望着纪弱颜眼底的神采,竟然二话不说,一口就将这个极其不公平的交易给应了下来。 纪弱颜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朝着李皓均福了身子,「多谢。」说罢,便转身出了这茶楼。 一直跟在纪弱颜身後的蜜儿疑惑,「小姐,为啥您不愿意出面啊?」 纪弱颜钻进了马车之後,这才狠狠的敲了蜜儿的脑袋一下,「你这个笨蛋,你家小姐我现在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呢,今日去那赌场是情非得已,我可没打算一辈子一个人过。」 第四章 见自家小姐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蜜儿倒羞红了一张脸。她大着胆子,笑嘻嘻的道:「哟,原来是小姐要顾及自己的名声,想着以後的姑爷呢!」 纪弱颜被蜜儿这麽一打趣,俏脸上也飞起两朵红霞。她眼珠子一转,撩起马车帘子,故作惊讶的朝外面喊,「咦,李处,你怎麽在这里啊?」 蜜儿一听,先是眸光晶晶亮地想往外钻,可身子还没探出去,就又矜持地在原地顿住了。 直到芍药的弟弟软糯的声音响起,「漂亮姊姊在逗你玩哦,外面没有哥哥。」 蜜儿看了纪弱颜一眼,「轰」的闹了个大红脸,连忙缩到马车的一角去画圈圈。果然,凭着自己这个嘴皮子,想要跟自家小姐闹,还不是一个档次呢。 见蜜儿没有了声响,纪弱颜这才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一对玉麒麟。敢情自己的嫁妆里面还有这样一对烫手的山芋啊!昨儿个晚上,母亲倒是跟自己说了,这一对玉麒麟原本是皇宫里面的贡品,不过後来不知道为何流落了出来。 十五年前,有一个秘密的消息从皇宫内院里面传了出来,说是有一批宝玉失窃,那些宝玉之中只有一块里面藏着一大笔宝藏。这一对玉麒麟是纪福景与宋氏成亲当日,庆安王爷送的礼,光看玉质就是十分珍贵。後来又恰逢原主看上了沈之寒,死活要嫁给他,没有办法之下,宋氏才跟纪福景商量着把那一笔宝藏的事情跟这一对玉麒麟给联系上了,又放出玉麒麟上头藏着宝藏之秘的假消息给国公府,这麽一来,再赔上纪家一大笔嫁妆,沈国公也是点头将这件婚事给应了下来。 「如果这玉麒麟与宝藏只不过是一个谣传,经过这麽多年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识破吗?」纪弱颜目光定定的落在怀里的那一对玉麒麟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丝絮流转,正朝着麒麟尾聚拢,汇集成了一股子奇怪的符号。 纪弱颜眯了眯眼睛,将玉麒麟抬高打算看个真切,但转眼之间,那团丝絮又散了开来。 夜幕降临,原本就不甚热闹的国公府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雪苑的门口高高悬挂着的两盏半新不旧的大红灯笼正向外人透露着,不久之前,刚刚办过的一场喜事。 突然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呢喃声,在这般静谧的雪苑里面,显得尤为刺耳。让躺在喜床上的上官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眸子,她侧过头过去,果然瞧见了沈之寒那张完美的侧脸。 窗外洁白的月光照进来,缓缓洒在他的脸上,那稍长的睫毛在他眼睛下面打出几许阴影。上官娴那涂满了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游走在沈之寒那张俊脸之上,从眉心到眉角,从颧骨到下巴,一下下极尽温柔。 上官娴心满意足的笑了,经过了这麽多的事情、这麽多的波折,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在一起了。不管纪弱颜有什麽样的本事、什麽样的心计,属於她的东西,她永远抢不走,瞧瞧,这男人现在不就乖乖的躺在她的身边吗? 「弱颜,弱……颜……」 沈之寒双唇微动,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了几个字来。上官娴耳聪目明,当即便听清楚他在说什麽,方才的温柔陡然消失,那无穷的怒火就在这一刻被点燃,她温柔抚摸的手也猛然停下了。 她咬牙切齿的凑到沈之寒的耳边,轻声道:「之寒,你刚才说什麽?再说一遍!」 睡梦中的沈之寒像是受了引诱一般,无意识的伸手抓住抚在脸上的手,紧紧的攥着,不让它挪开分毫,「弱颜、弱颜,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上官娴气得差点没将一口血给喷出来,当日她与沈之寒大婚,庶妹就惨死。当晚她没能入成洞房,反而是在上官家的祖宗祠堂里面生生的跪了一晚上,後面挨了多少鞭子不提也罢,她忍气吞声,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可以堂堂正正的以沈少奶奶的身分睡在沈之寒的身边。 今天在出门之前,母亲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收敛了自己那骄横毛躁的性子。今日是她第一天进沈家大门,只要乖乖巧巧的听从婆婆的话,万事只管应着,受了委屈也不表现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情分来。 正是因为听了母亲的这一番话,自己才忍下了这一连串屈辱,今儿个进门的时候,没人来迎也就罢了,门口居然还摆了一个火盆、一盆浸了水的柚子叶。婆婆不来见面,倒叫那个什麽凤娇姨娘给自己来了一个下马威,居然要她跳火盆、洒柚子叶水趋吉避凶,省得将祸事带进国公府。 这般屈辱她算是忍了下来,没想到那屈氏也忒可恶了一些,见礼的时候什麽东西也没送,竟然送了自己一双小鞋,而且最闹心的是,还让自己当着大夥儿的面穿上。 上官娴也知道屈氏原本就不中意自己,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让自己如此难堪。才一进门就拿《女诫》的规矩做文章,不但要她晨昏定省,还让她伺候着布菜,下午没事还让她陪着假模假样的去抄经念佛!若不是大喜之日出了上官怡的事情,她堂堂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何必把一个老婆子当神明一般的供奉着?要知道,就连她的娘亲,也从未吃过她布的菜呢! 想到这里,上官娴更是把她那已经丧了命的庶妹恨上了,怪她活着的时候只会给自己和娘亲添堵,这会儿死了也要阴魂不散,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这下倒好,屈氏从早到晚把她盯得死死的,别说想法子整治纪弱颜,就连沈之寒的面也是难得见到。好不容易盼到了晚上,屈氏又抬出了什麽家规,说是为了早日替沈家开枝散叶,上半夜沈之寒要先到凤娇的房里去睡,後半夜再回雪苑。 上官娴差点没被气疯了,若不是秋侬在一旁提醒,她恐怕就要跟屈氏撕破脸了。可是转念一想,屈氏不就是等着跟自己撕破脸吗,只要她一闹,她就立刻有理由将她送回相去。 於是乎她只能将这一口恶气憋了下来,反正往後的日子还长,就不信自己出不了这口恶气。 眼巴巴的等到了子时,她这才瞧见凤娇眼角含媚、仪态万千的将沈之寒送了过来。而沈之寒进了屋子,竟然是倒头就睡,不管自己在他身上怎样蹭、怎样挑逗、厮磨,都不能把他弄醒来。看来前半夜,凤娇肯定是得了屈氏的授意,使出了全身解数把沈之寒弄得疲倦不堪才是。 这进门才一天的功夫,上官娴却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可以在沈之寒的身侧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享受一下温存的甜蜜,他的嘴里竟然喊出了自己这辈子最最痛恨的一个人的名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官娴气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手从沈之寒的禁锢中抽了出来,憋了一整日的怒火,原本都是有理由、有盼头的,可是现在,听着沈之寒那一声声「弱颜」,她气得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扬起手来正打算朝着沈之寒的脸上搧过去,刘氏出门的告诫又在耳边响起—— 「你进了沈家的大门,就要记得在外人面前,你永远都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软弱媳妇,但是在屋里,你就得学会怎麽做一个有城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