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大夫》 序言 【序言 人生很长,好好走下去】 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暗恋对方,这是会成立的事吗? 我猜可以的,例如,彼此知道有好感但尚未说破,或者其中一方爱的程度远超过另一方的预期时,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男闺蜜和我就是前者的状况。 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以往他简直是暖男代表,暖到都要地球暖化了吧,只是时日一久,原型终究会恢复。 近日我们因为某件事吵架,他当真是一言不合就翻脸,那时我想了两天是要打哈哈含糊过去维持表面和平还是摊牌,最后痛定思痛地写了封长长的line给他,大意是人生很长,若想好好过下去,两个人必须要能好好沟通,如果他不改变自己沟通的方式,那我们也只好在这里止步。 那段话的背后用意是想让他明白,一段关系的完好,并非一个人就能成就的,无论两人之间有多喜欢、多有默契都一样。 在《小乔大夫》中则是上述后者的情况。 乔雨青人生与常人不同,分别穿越又重生了一回,但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在第一眼钟情了那位叫司马君泽的男人。 彼时相遇得晚,那时的乔雨青尽管已是名闻天下的女神医,却也无力救回司马君泽病重(或者该说中毒)又拖延多年的身子,虽然两人的情愫悄萌,可惜却连说开的机会也没有就永别了…… 那一世,乔雨青便这么过了荣华却遗憾孤独的一生。 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乔雨青拯救无数生命,终于换得老天给她第二回合的机会,这一次,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而来,她早了整整十年与当年温润如玉的司马君泽相遇,一切都来得及,无论病情或爱情——他的人生终于延长了,这一回他们俩可以好好走下去。 本以为是这样子的,没想到乔雨青低估了司马君泽「重病」的真正原因以及他的身世背景,即使早了十年相遇,她与他之间仍隔着云泥般的家世背景,试问身为司马太师家嫡系子弟的他,和黄土村出身、无父无母的她又怎能走在一块儿呢? 即使如此,乔雨青仍控制不住自己的付出,无论是不顾及闺誉的与司马君泽同食同眠,抑或找了江湖高手来护卫他的安危,在这过程中,她实践的是两世的爱情,即使是不开窍的愣木头司马君泽都发现异状了,然而他所不能明白的是,原来他看到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更没想到她的爱情藏得这么深。 《小乔大夫》是本有行医、亲情、宅斗元素的暗恋小说,我喜欢司马君泽与乔雨青的两情相悦、奋不顾身,却懵懵懂懂的暗恋,如果你也曾有过这样不顾一切只盼着对方好的心情,不妨来看《小乔大夫》,重温当时滋味吧。 第一章 【第一章 如愿重生】 柳国玄扬十七年夏,墨河发大水,淹没无数水岸村庄与乡镇,导致百姓死伤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民不聊生。 这一日临近午时,一名穿着补丁布衣的老汉驼着一个扁布包途经一林道时,突闻窸窣声从右侧林内响起,老汉立即停下脚步警觉的朝左边退去,并且蹲下身来拾起脚边的石头,警戒的望向窸窣声响的方向。 窸窣声正慢慢地朝他这方向靠近中,老汉紧张的握紧了手上的石头,就怕一会儿从林子里窜出来的会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声音愈来愈靠近,乔蓟堂愈来愈紧张,不由得举起了手上的石头,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丫头从林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然后身子一歪便跌摔在林道上。 乔蓟堂呆了一瞬,立刻丢下手上的石头,朝小丫头跑了过去,一把将那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丫头!小丫头!醒一醒。」他轻拍着小丫头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出声呼唤道。 小丫头在他的呼唤中勉强睁开双眼,黑眼珠转动了一下,在看见他之后忽然就朝他咧嘴笑了一下,然后虚弱开口朝他喊了一声「爷爷」,随即又闭上眼睛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乔蓟堂立刻腾出手来替小丫头把了把脉。 指尖下的脉象虚弱无力,状况明显不太乐观,但不幸中的大幸是无性命之忧。 乔蓟堂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不为别的只因医者仁心。 乔蓟堂是一名大夫,因听闻墨河泛滥成灾,多数伤民与灾民流窜至延昌城,官府发文征招大夫,他本着医者仁心自发性的前往报到,怎知却因名不见经传又无推荐信函而被官役阻挡排拒在外。 他虽满心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略尽棉薄之力的在用尽自个儿带去的草药之后踏上返家之路,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回家途中遇见这么一个小病人。 他看着怀中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又抬头望了望安静的林里,怀疑这个孩子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 「喂——有没有人在林子里?有就应一声啊。」他朝树林里叫喊着,林子里一片静默,除了鸟儿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振翅而飞的声响之外,无人回应。 「有没有人在林子里?」他又叫了一回,可依旧无果。 他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怀疑的看着怀中昏迷的小丫头,心想着如果林子里真的没其他人在的话,这么一个小丫头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穿过森林走到这里来的?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座森林的另一头有几个小村庄,村民们滨墨河支流逐水而居。而这个小丫头该不会是那边的村民,在墨河泛滥成灾之后从那边逃难过来的吧? 如果真是如此,这丫头还不是普通的福大命大,竟能平安无事的穿过森林而没命丧于林中野兽之口,当真是老天保佑。 想到延昌城里和他这一路上看见的灾民,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不知道这丫头的家人现今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 唉,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乔蓟堂叹了叹气又摇了摇头后,转身将小丫头背到背上,起身再度踏上了回家的路。 乔雨青醒来时,虽然全身酸痛又饿得浑身无力,但眼前熟悉的景象却让她不由自主的笑咧了嘴,即便眼前呈现出来的景象只是一间家徒四壁、草编顶棚、纸糊窗棂的黄泥土屋。 她回来了,如前世那般在穿越到这个小女娃的身体醒来之后,本能的在森林里乱走后,果然又一次成功的走出森林,并且遇见了上辈子收养她的爷爷。 又一次?上辈子? 是呀,她乔雨青在经过前世的穿越重生之后,这一世又重生了。 上上辈子她是一个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杀手,在一次执行任务失败丧命之后便穿越到这个从未听过的异世界柳国,并被爷爷乔蓟堂所救。 当时的她虽然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身为一名严格训练出来的杀手,处变不惊与隐忍是最基本的技能,所以虽然搞不清楚情况,她还是不动声色的蛰伏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 上上辈子的她从有记忆开始便是接受各种训练与学习,从未感受过温情与呵护,更没有所谓的童年,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老人却给了她无私的照顾与关爱,让原本心硬如铁的她终于敞开心房接受了这个与她和原主没有任何一丝关系的爷爷。 对她来说,乔蓟堂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是她要孝顺奉养一辈子的人,可惜等她长大了,有本事回馈爷爷时,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上辈子她穿越而来,最幸运的是能够遇见爷爷,最遗憾的是没能奉养爷爷至终老。 在爷爷离世之后,她离开了这个黄土村,靠爷爷领她进门的医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并且救了无数的人。 有时候想一想她自个儿都会觉得好笑,上辈子是杀手专门杀人,这辈子却是个大夫专门救人,老天爷还真爱与她开玩笑。 可是不可否认的,比起当个杀手杀人,她更宁愿当个大夫救人。 况且这还是爷爷的遗愿,希望她能用爷爷教她的医术多救些人。除此之外,她还有着浓浓的私心,祈愿自己既能够穿越重生一回,兴许还能有第二回,如果她能多做善事多积点福报的话,或许可以吧。 事实证明皇天果然是不负苦心人的。在她救人无数寿终正寝之后,再度睁开眼睛竟真的回到当年她刚穿越而来的那个时间点上,如愿以偿的重生了,并且还和上一世一样又再次遇见了爷爷,被好心的爷爷给带回家里来,她真是太太太开心了。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原本并不以为然,但这回她却是真的相信了,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会在见她上辈子救人无数之后为感念她的所做所为而让她得偿所愿。 总之,不为别的,只为了感谢老天爷让她愿望成真,她这辈子也会和上辈子一样尽己所能的努力医治病患救人。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得等她长大,等她假装从爷爷那习得医术并顺理成章当了大夫之后再说。 至于现在嘛,她只需要好好的长大,同时守护好爷爷,不让乔家那些不孝子孙、子媳们再把爷爷的身子给气坏而埋下隐患就行了。 想到爷爷那些个不孝子女她就觉得有气,也不知道像爷爷这么好的人,怎会生出那几个自私自利的儿女? 等着看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会儿那几个家伙就要粉墨登场了。 「爹——」 瞧!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吗? 乔雨青嘲讽的扯了下唇瓣,安静地听着屋外人的对话。 「丫头,你怎么来了?」屋外响起了爷爷惊喜的声音。 「我听二弟妹说爹捡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回来,您老这是怎么了,怎么随便捡个人回来呢?捡一只狗回来还能看家,捡一只猫回来也能帮忙捉耗子,您捡一个小丫头回来除了吃白食还能做什么?」 第二章 乔思敏有些气急败坏,一进门见到父亲劈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堆,末了还口不择言的加了一句,「您是老糊涂了不成?!」 原本看见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来还有些惊喜与开心的乔蓟堂瞬间就没了开心的表情。 他不悦的沉下脸,对女儿沉声道:「丫头,如果你是回家来看爹的,爹欢迎。若是回来讲这些不中听的话,你可以回家去了。」 「爹,我这不是为了您好才说这些吗?」乔思敏蹙眉道。「听说您这回去延昌城不就是白走了一趟,您是好心,但结果可有好报?」 「你爹我进城救人不是为了要获得好报,只为了要对得起身为一名大夫的良心。」乔蓟堂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良心又不能当饭吃。」乔家二媳妇张氏忍不住在一旁嘟囔的插口道。 乔蓟堂立时转头瞪眼。 「爹您别瞪我,我不过实话实说。您的良心真的不能当饭吃,但您在山里采的草药,不管是拿去卖钱或是用来医治病人都能得到买粮的银两,可是却让您白白浪费掉了。您这样怎能叫咱们这些做儿女媳妇的不寒心呢?」张氏撇唇抱怨道。 「你们有手有脚,都成亲生子做爹娘了,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来赚钱养你们吗?」乔蓟堂横眉竖眼气得不行。 「爹,二弟妹的意思是,您与其去帮那些与咱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帮帮咱们,帮帮您的子女。」乔思敏开口帮腔弟媳。「就拿您这回带回家来的那个小丫头来说好了,这世道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您却突然带了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回来说要养活,弟妹他们能不着急吗?」 「这孩子我自个儿会养,没有要你们养!」乔蓟堂真的有些怒了。 「爹,您这话说得可真轻松,住在同一个屋檐,吃同一锅饭,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用钱啊?还有进厨房做事煮饭的也不是您老啊,说是没有要我们养,但最后还不是什么事都落在做媳妇的我们身上。」张氏斤斤计较。 「让你多煮一口饭不是要你多煮三餐,让你一天煮六餐!」乔蓟堂整个怒不可抑。 「这一张嘴的食量怎么可能只需要多煮一口饭?况且有多那一口饭的话,何不让您的孙子多吃点,要浪费粮食去养一个来路不明的赔钱货?」张氏嘟嘟囔囔的说,对于这个色厉内荏的公爹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情。 「你给我住口!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让你怎么做你就给我怎么做!」 乔蓟堂快被气坏了,只觉得家门不幸,他当初到底为何会同意让儿子娶这么一个斤斤计较又无半点恻隐之心的媳妇进门?真是悔不当初。 「大姑姊你看看爹,这样叫我们能不着急吗?你快点帮忙劝劝爹把那丫头送走吧,咱们家真的养不起啊。」张氏还不死心,转头求助大姑子。 「爹——」乔思敏才开口就被她爹出声打断。 「别说了,那个小丫头你爹我是养定了。二媳媳你既然这么想计较,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两百文钱来养这个丫头总行了吧?」乔蓟堂提出交换条件。 张氏心里暗喜,却没打算就这么了事。 「两百文钱只是煮食没问题,可别再叫我帮那丫头做什么洗衣缝衣缝被之类的活,那些事我可不管。」她说着想了想又道:「还有晚上睡觉的地方,爹可别把主意打到您孙女们的头上,她们才不想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住一块,说不定一阖眼,房里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会……那个话是怎么说来着的……对了,不翅而飞!」 「是不翼而飞,不是不翅而飞。」乔思敏忍不住纠正她道。 「欸,大姑姊也知道我目不识丁,意思到就行。」张氏有些不好意思。 乔思敏点点头,道:「我明白二弟妹你的心情,如果那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真是个偷儿的话——」 「够了!」乔蓟堂真是听不下去了。「你们俩都是做娘的,难道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如果你们的孩子遇灾流落在外难道不想有人能够收留帮助他们吗?」 「爹,您可别诅咒您的孙子孙女啊,我的孩子好端端的,您说什么遇灾流落在外的,哪有人像您这样做爷爷的?」张氏不满的蹙眉道。 乔思敏也觉得有些不悦,出声附和弟媳,「就是啊爹,您的外孙和外孙女可没得罪您老,您——」 「咿呀——」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乔思敏未完的话语,也让院子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身看向那个从半掩房门中怯生生露出一张小脸的小丫头。 乔蓟堂见人醒来,立即笑逐颜开的松了一口气,并柔声朝那小丫头招手道:「小丫头你醒啦?肚子饿不饿?来爷爷这里,爷爷带你去吃东西。」 小丫头闻言后又将房门推开了一些,一个瘦骨嶙峋,一张脸没巴掌大,活像个难民——不是,原本就是个难民的小丫头顿时整个人出现在三人眼前。 乔思敏看着她,心想着这样一个丫头留下来除了浪费粮食之外,也帮忙不了什么事,难怪二弟妹会这么气急败坏的跑去找她帮忙赶人了。 乔思敏朝那丫头开口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你告诉婶子,婶子让人送你回家。」 比起弟媳未来每个月能得两百文钱的额外收入,她爹收养这个小丫头对她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以往爹替人治病有了收入还会时不时的补贴她这个女儿,以后要多养这个不知从哪来的野丫头,又怎会有余力顾到她这个出嫁的女儿?所以她觉得还是把人送走才是最好的结果。 「小丫头,你的家人现在一定很担心你,你也很想回家对不对?告诉婶子你叫什么名字,婶子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爹娘,送你回家的。」她柔声诱导,怎知那丫头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呢?你不会是个哑巴吧?」她蹙起眉头,有些不满与不耐。 「思敏!」乔蓟堂朝女儿斥喝了一声,走到小丫头身边,牵起她的小手,弯下腰来柔声对她说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告诉爷爷好吗?」 乔雨青依着上辈子的回应对爷爷摇了摇头,因为上辈子她穿越而来时根本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乔雨青这个名字还是爷爷后来给她取的,意谓雨过天青,未来一切都会变好的意思。 「摇头是什么意思?」乔蓟堂柔声问她。 「我不知道。」她开口怯懦的低声回答。 乔蓟堂轻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问道:「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家住在哪里,爷爷,您不是我的爷爷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乔雨青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顿时从她眼底滑落下来。 「什么?!」一旁的乔思敏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你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想赖我爹养活你吧?」 乔雨青反射性的躲到乔蓟堂身后,露出一脸受惊吓的表情。 第三章 「别怕啊,别怕。」乔蓟堂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然后转头轻斥女儿,「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吓到孩子了。」 「明明是她吓到我了!」乔思敏说:「小丫头你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你可别撒谎。」 「我没有撒谎。」乔雨青在乔蓟堂身后低声答道。 乔思敏却不信,直接断言道:「爹,她一定是故意装傻的,您别相信她。这么小就会耍心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快点把她送走吧。」 「胡说八道!」乔蓟堂生气的瞪了女儿一眼。 乔思敏却没因此噤口,反倒更加使劲的说:「爹,您可不能为了自个儿心软想发善心就不顾我们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如果包藏祸心,那不是害了咱们吗?我是嫁出去的女儿还好,弟弟他们可是要与这丫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如果她真是个灾星,招了灾,那——」 「你给我住口!当着孩子的面,你在胡说些什么?」乔蓟堂整个怒不可抑,再次怀疑起自己,不懂自己怎会生出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儿。 「爹啊,大姑姊说的没错,如果这丫头真是个灾星的话,媳妇可不敢让她住在咱们家里,您还是赶紧把人送走吧。」张氏被「灾星」这两个字搞得有些惴惴不安,连两百文钱的便宜都不敢贪了。 「爷爷,我不是灾星,不要送走我。」乔雨青紧捉着乔蓟堂衣裳的一角,泪如雨下的摇头低求道。 乔蓟堂有些心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承诺道:「好,爷爷不送你走,不送走。」 「爹!」乔思敏和张氏异口同声的发出不赞同的声响。 乔蓟堂看着女儿和媳妇,倏然下定决心。「既然你们这么怕这小丫头会替你们招灾,那咱们就分开来各过各的吧。」 此话一出,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女人都懵了。 张氏呆了一下后,眨眨眼茫然不解的问道:「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怎么分开过?」 「我带这孩子搬出去住。」乔蓟堂斩钉截铁的说。 「这怎么可以呢?这绝对不行!」乔思敏立即睁大双眼,大声的反对。 虽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管不着娘家的事,但她爹明明就是有儿有女子孙满堂的,却在临老时搬出家门与一个孤女同住,这让外人看了会怎么说?即便是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绝对不可以! 「爹,您这样做不是要害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背上不孝之名,被人戳脊梁骨吗?」她伸手抹着压根儿不存在的眼泪,哭声道。 「大姑子说的没错,爹若搬出去住的话,村里的人肯定会指责我们这些做子女、儿媳的人不孝,那我们岂不是要冤死了?」张氏点头如捣蒜的附和道。 乔蓟堂很难过,因为不管是女儿或是儿媳,这两个人说到底还是想着她们自个儿,压根儿就没替他着想过。 他自小学医,学成后便忙着行医救人,对于家务事是半点也不熟,更未进过厨房煮过一顿吃的,可是他的女儿和媳妇在听闻他要带小丫头独自搬出去住时,却无人想到这一点,也无人为他担忧这事,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招人非议,他真的是既失望又难过。 「你们不用担心会被人戳脊梁骨,这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自然会找村长把这事说清楚,安排妥当,看是要分家还是怎么的。总之以后这小丫头就是我乔蓟堂一个人的孙女,你们虽是我的亲人,但这丫头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沉声道。 「爹,您说这是什么话呢?您既然要收养这丫头,让这丫头叫您爷爷,我们是您的子女和家人,自然也就是这丫头的姑姑、叔叔、婶婶啊,怎会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呢?」张氏突然和颜悦色的说,只因为她突然发现那小丫头瘦归瘦、小归小,但脸蛋倒长得不错,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漂亮到不行。 年纪这么小就有迷人的本事,再长大些岂不是更漂亮迷人,等到要说亲的时候,那聘金能少的了吗? 哎呀,她先前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呢?差点错失了这个赚钱的良机,还好她醒悟得及时啊,真是老天保佑。 她赶紧改弦易辙道:「爹,我看您也别再说什么要搬出去的事了,就住家里吧。这回墨河水患听说死了不少人,这丫头能活着让您捡回家就是个有福气的,应该不会是什么灾星才对。」 她愈想愈觉得这想法比较有理。 「爹,就这么办,照您刚才所说的让她住咱们家,您老每个月贴两百文钱给媳妇我,我就辛苦些多煮些吃的养活这个丫头就是了。不过仅只如此,别的事您可别赖给媳妇我做了,媳妇要伺候一大家子,整天累死累活的,实在没多余力气再去照顾这个丫头。」 乔蓟堂虽不明白儿媳妇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但这个结果的确是比让他带着丫头搬出去住好一些。他正欲点头开口说好时,却听闻躲在他身后的小丫头突然小声开口——「我会自己煮饭吃,不用麻烦婶婶煮的。」 「小丫头,你会煮饭?」乔蓟堂惊讶的问道。 「嗯。」乔雨青点点头。 「你这丫头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吗?怎么现在又记得你会煮饭了?」乔思敏紧盯着她眯眼问道。 「我、我没记得,我、我就是觉得我会煮。」乔雨青露出惶恐欲哭的神情。「爷爷,我没有说谎,没有骗人,真的,不要送我走。」 「好,别哭,爷爷相信你,没人会把你送走的。」乔蓟堂柔声安抚她。 「真的吗?」她问道,然后怯怯地朝乔思敏和张氏所在的方向偷看了一眼,巴掌大的小脸上明显地写着担忧与不安。 乔蓟堂见状不由得重新考虑刚才的心动。 他的女儿和儿媳妇是什么德性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现在心情好时好说话,但哪天心情不好时,说不定就会趁着他不在家时虐待小丫头,甚至直接把人送走也说不定。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会有这种隐忧,他不考虑清楚不行。 「小丫头,你说你会煮饭那正好,一会儿你叔叔们就要回来了,你去厨房烧几道菜给大伙吃,顺便证明你没有在说谎。」张氏指使道,想趁机偷懒一下。 乔蓟堂闻言立即蹙起了眉头,有些窝火。 「二媳妇,我还在这里你就迫不及待想使唤这小丫头,也不看看她身子是什么情况,我看我还是照先前说的,我带这丫头搬出去住好了,免得她住在这里被你当下人使唤。」 「爹,您怎么这么说呢?我不就只是想试试这丫头说会煮饭的事是不是真的而已。」张氏为自己辩驳,坚持不认在她心里的确有将这丫头当个下人的想法。 「试什么试?这小丫头多大的年纪,就算会煮饭这事也不该由她这个孩子来做,你安的是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乔蓟堂瞪眼生气道。 「我哪有安什么心啊。」张氏嘟囔着说。 第四章 乔蓟堂懒得再与她们俩多说,直接挥手道:「好了,你们该回家的回家去,该烧火煮饭的去煮饭,这小丫头既是我带回来的,自有我会负责,用不着你们费心思。」 说完,他没理她们俩有何反应,迳自低头伸手牵起小丫头的手,然后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并柔声对小丫头说:「爷爷带你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吃饱了之后,咱们要到村长爷爷家走一趟,告诉村长爷爷你是爷爷的孙女这件事。 「对了,你还不知道咱们家姓什么对不对?爷爷告诉你,爷爷姓乔,全名叫乔蓟堂,是一个大夫。 「你呢,以后就跟爷爷姓乔了,至于要叫什么名字呢,你让爷爷好好的想一想,爷爷一定会替你取一个好听又有意义的名字,你说好不好?」 他叨叨絮絮的对小丫头说了一堆,然后就见小丫头扬起欢欣的笑脸,脆生生的对他点头应道:「好,爷爷。」 【第二章 展现医学天赋】 乔蓟堂说到做到,即便隔日三个儿女齐至,携家带眷一共十余口人全数反对他为了收养一个孤女而与他们这些子女分家并搬出去住,也没能让他改变决定,反倒让他更坚信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对的。 说实话,他一开始真没打算要分家,因为搬出去住和分家是两回事。 如果只是搬出去住没分家的话,那么这个家还是他的,他想回来就回来,他在这个家还是一家之主可以决定任何事,可是一旦分家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他儿子媳妇的家,再无他置喙的余地。 可是在见识到儿女们对他要领养小丫头这事的反应之后,他还能不分吗? 昨天老大一家因大媳娘家妻舅娶亲,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去姥姥家住了两天,因此才不在家。可是当他们回家得知他捡了一个小丫头回来收养之后,那反应简直比昨日女儿和老二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大坚决反对这件事不成之后,他竟然说如果一定要将那丫头留在家里的话,那丫头只能以两种身分留下来,一是童养媳,二是下人。还说养丫头就是养个赔钱货,没道理让他们白养后却还得便宜别人啥的,让他听了真是失望至极。 最让他心冷的是,这话竟然还得到所有人一致的点头认同! 他乔蓟堂一生救人助人为善四方,没想到却生了三个如此自私自利的儿女,连内孙外孙男男女女的十几个人也没有一个像他的,全都像极了他们自私自利的父母,真是让他既失望又难过。 他知道现今这世道要多养活一个人并不容易,可是他们乔家的日子并不难过,加上他身为大夫的收入,家里完全有能力多养活一个人,可是他们一个个却都不是这么想,满脑子都在计较得失。 就连他最小的孙子,一个才不过三足岁的娃儿都做出要赶小丫头离开的举动,口里还不断嚷着,「这是我家,你走。我家没有东西给乞丐吃,你去别家。」 听见这样的话,叫他这个做爷爷的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分家了。 其实分了家也好,至少眼不见为净。 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儿女和小家便各有各的心思,他处在中间再怎么一碗水端平也会有人觉得不满意,还不如分家后让他们各自生活、各自营生、各自做主去。 以后啊,只要他们没做出杀人犯法、伤天害理的事,他是不会再去多管他们什么的。至于今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是好是歹,也只能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别人。 不理儿女们的反对,他找来村长和两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耆老做为见证人,将家里的田地财产一分为二,连房子都分做两半,老大做为长子占了点便宜分得东厢房与正堂的部分,老二得西厢房与厨房的部分。 分完房子,接着要分的便是房子里的东西。 家里的锅碗瓢盆、被褥、粮食分成了三份,乔蓟堂终于从自家的财产里带走了些许生活必需品。 最后便是分钱了。 家里的现银不多,因为前段时间才买地置了产,所留下的不过几十两银子。他分给两个儿子各三十两,又把出嫁的女儿叫回来分给她十两银子。 至此,他除了一身的医术,再无其他可以传承的了,偏生他的子女、子孙们对此毫无兴趣,更不想传承他行医救人的衣钵,他只能叹息作罢。 分家后,乔蓟堂带着收养的孙女儿乔雨青住到山脚下老猎人留下来的房子过生活。 老猎人是个外来户,妻子病逝后便带着独子过活,不料父子俩有一回上山狩猎,孝子为救父而命丧虎口之下,留下老猎人一个人孤老至死。 乔蓟堂身为大夫,经常会上山采药,与同样常进山里的老猎人不知不觉成了好朋友,老猎人死前找了村长做证将这间房子送给了他,让他进山采药若是出来晚了,可以直接住在这间屋子里过夜,不用急急忙忙地赶路回家。 乔蓟堂也的确遇过几次误了下山的时辰而住下,拥有这间房子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好事,尤其有些从山里采回来的药材需要晒干或炮制,有这么一个地方真的让他方便许多。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里会变成他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不再只是他工作炮制药材的地方。 「爷爷,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吗?是不是住在这里就不会再有人要赶雨青出去,不让雨青跟爷爷住了?」 清脆童稚的嗓音突然在宁静的院子里响起,一下子便将乔蓟堂五味杂陈的感受与失落的情绪驱离了。 至少,他告诉自己,他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有个小孙女陪伴在他身边。 他蹲下身来,回答孙女道:「是啊,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是雨青和爷爷两个人的家,没有任何人能够赶雨青离开这里。雨青喜欢这里吗?」 「喜欢。」乔雨青喜笑颜开,点头如捣蒜。 她当然喜欢这里了,因为这里便是上辈子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的地方。 上辈子她被爷爷捡回家之后,一开始是住在乔家院子里的,因为那时候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也不会,不知道要怎么靠一个人在外头活下去,所以她才会选择隐忍,并逆来顺受的在乔家人的种种欺负、压榨与奴役中学习生活技能。 那段日子约有一年的时间,等到她该学、该懂、该会的一切都学到手后,她才使计让爷爷亲眼目睹她在那个家的处境有多么地艰苦难熬,然后让爷爷下定决心带着她搬到这里来居住。 不过,上辈子爷爷在带她住到这里来时,并未与家中那两个儿子分家,以致那两对夫妻理所当然的也把这个家当成乔家财产,并且三不五时就打着来探望父亲之名,跑到这里来对她颐指气使的,后来甚至做出了以家里长辈之名,想将她嫁掉得利之事,气得爷爷当场心脏病发,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这是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也是她最难释怀的一件事。 因此,她这回才会不着痕迹的帮爷爷提早看清他那些子女们的真面目,一步到位促使爷爷直接把家分了,免得后患无穷。 第五章 当然,如果爷爷并不想分家的话,她也不怕。因为现在的她可不是上辈子初来乍到的她,手中握有不少那些家伙们的把柄,如果那些人胆敢像上辈子那样跑到这里来撒野惹爷爷生气的话,她绝对会让他们后悔莫及的。 总之,能有现在的结果她真的很满意就对了。 「走,爷爷,咱们到屋子里看看。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她拉着爷爷的手往屋子里走。 乔蓟堂瞬间就被这个新收养的小孙女所说的话给逗笑了出来。 「你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做?」他问她。 「要打扫房子啊。」乔雨青理所当然的答道。「您看这院子里到处都是落叶,明显就是很久没人打扫了。屋子外头这样,屋子里头肯定也差不多。咱们要打扫屋里屋外,这不是有好多事情要做吗?」 「这些事都是谁教你的?」乔蓟堂有些惊讶她的懂事。 乔雨青侧了侧头,露出不解又茫然的神情。「雨青想不起来了,就是觉得应该要这样做才对 爷,雨青是不是错了?」 「没有,没错,爷爷只是觉得雨青好聪明,爷爷好高兴。」他伸手摸了摸小孙女的头。 乔雨青闻言立即咧嘴露出缺少了一颗门牙的无齿之笑。 祖孙俩手牵着手进到屋里。 屋里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脏,只是有些乱而已,四处都堆满了乔蓟堂采摘回来的草药,这里一堆,那里一袋,那边又一罐的堆得到处都是。 「爷爷,屋里怎么也跟外头一样有这么多杂草落叶啊?」乔雨青佯装不解,天真的问道。 「这些可不是什么杂草落叶,而是草药。」乔蓟堂赶紧告诉孙女,免得小丫头不懂事,把他辛苦采集回来的草药都给丢了。 「草药?」 「是啊,可以救人治病的草药 爷跟你说过爷爷是一名大夫记得吗?这些草药都是爷爷去山里采集回来的,雨青可别把它们当成杂草落叶什么的拿去厨房烧火,知道吗?」乔蓟堂认真的交代道。 乔雨青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头,露出了烦恼的神情。 「爷爷,可是它们和杂草落叶还有枯树枝、树皮长得好像,我都分不清楚,如果不小心把它们拿去当柴火烧了怎么办?」她烦恼的问,又懊恼道:「如果雨青能认识它们,知道它们是什么草药就好了。」 乔蓟堂轻愣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孙女半晌,然后试探地问道:「雨青啊,要不爷爷教你认识这些草药好不好?」 「好啊,好啊。」乔雨青开心的拍手道:「这样我就不会把它们拿来当柴火烧了 爷,您快点教我。」 「好。」乔蓟堂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竹篮里的药草,教导道:「这叫月石草,是一种寒凉药,具有清热泻火、凉血解毒的功效。」 他又拿起第二种。「这叫知膏,是一种温热药,具有温中散寒、补火助阳的功效。再来这个,」他再拿起第三种药草,「这叫柴麻,有袪风、散寒、昇阳、开窍等作用……」 第一次有家人愿意听他讲解各种药草的用途,乔蓟堂整个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小孙女一脸认真听讲的模样,更让他讲得欲罢不能。 当然,小丫头听没听懂是一回事,至少态度让他看了相当的满意。 祖孙俩第一天搬家不是忙着打扫环境,却是在教学认识药草,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最好笑的还是差点饿肚子,因为时间在教学中过得飞快,等他们意识到肚子饿时,厨房都还没打扫整理过,家里也没有备下煮食用的柴火,应了那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好就在他们祖孙俩相对无言时,有善良的村民担忧他们祖孙俩刚搬过来诸多不便,便热心的为他们送来了一些吃食,也算是庆贺他们的乔迁之喜,替他们解决了饿肚子这个大难题。 总之,祖孙俩就此在山脚下这间屋子落了居,展开了祖孙俩相依为命的新生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过了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里,乔蓟堂和乔雨青祖孙俩相依为命的生活过得可谓是如鱼得水。 乔雨青外表看起来虽然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还长得瘦不拉叽的,但做起家务事完全是一把罩,除了人小力气小偶尔要找爷爷帮把手之外,不管是打理家务或是洗衣煮饭,甚至是缝补衣服之类的女红活儿都难不倒她。 乔蓟堂见了之后完全有一种捡到了宝贝的感觉。 「雨青啊,你怎么什么事都会做啊?」他不只一次惊叹的问孙女。 「我也不知道。」乔雨青则是每次都这么回答。这个时候就显现出失忆这个理由的强大了,因为任何超出常理或是解释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推给它。 家里有个能干的小孙女让乔蓟堂完全无后顾之忧,生活得比之前与两个儿子媳妇同住时更舒心更自在。 不说别的,光是孙女愿意听他讲解各种草药的习性与用途,偶尔会陪他上山采药,在他炮制药材时也会待在他身边帮忙做些简单的工作这几件事就令他有一种身心舒畅、百病全消的感觉。 都说施比受更有福,他在决定要收养这丫头时就没想过能从这丫头身上得到些什么,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丫头在这半年内给了他多少惊喜、多少感动与多少令他心暖的事呢? 说实在,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内孙外孙加在一起十根手指头都不够数,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像雨青丫头这样,能带给他如此温馨又贴心的感受,哪怕是十分之一都不曾有过啊。 人啊,就怕比较,没得比较时他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子女儿孙们有什么不好或不孝的,可是现在…… 唉~不说也罢。 「爷爷,您怎么在这里叹气啊,有什么烦恼吗?」 不知何时,小丫头来到他身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又纯真的大眼睛仰着头看着他。 「爷爷有烦恼的话,雨青能帮爷爷解决烦恼吗?」他开玩笑的问。 乔雨青用力的点点头,大包大揽又大言不惭的说:「爷爷在烦恼什么告诉雨青,雨青帮您解决。」 乔蓟堂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你还是个小孩子,要怎么帮爷爷这个大人解决烦恼呢?」 「我会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乔雨青眨了眨眼,模样可爱的侧头道:「爷爷又还没说出您的烦恼,雨青怎么知道要想什么办法呢?」 「对喔,哈哈哈……」乔蓟堂呆了一下,仰头哈哈大笑。 「爷爷,您还没有说您的烦恼。」等爷爷笑得差不多后,乔雨青再度出声问道。 「雨青这么好奇啊?」乔蓟堂微笑的看着孙女。 「不是好奇,雨青说了要帮爷爷解决烦恼啊。」乔雨青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道,然后拉着爷爷的手晃了晃,一边催促道:「爷爷您快点说,快点说啦。」 第六章 「好,爷爷说,爷爷说。」乔蓟堂被她摇得有点晕,但仍忍不住笑容满面。他说:「爷爷啊,在烦恼雨青长得这么可爱又漂亮,还这么能干,以后长大了爷爷要上哪儿去找配得上咱们家雨青的孙女婿啊?」 乔雨青呆萌了一下,然后嘟嘴道:「爷爷,人家是认真的在跟您说话,您不要开玩笑。」 「哈哈哈,爷爷也是认真的啊。」乔蓟堂哈哈笑道,然后带着些许轻叹的语气说:「咱们家雨青这么好,爷爷是真的好担心、好烦恼将来找不到一个可以配得上咱们家雨青的孙女婿啊。」 这事他先前还没想过,可是现在一想还真的是个烦恼啊。 「爷爷,找不到就找不到也没关系啊,这样雨青就可以永远地陪在爷爷身边多好啊。」乔雨青咧嘴笑道。 「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知道吗?」 「不知道。」乔雨青摇头道,接着又天真的问:「爷爷,不嫁会被官差大人捉到牢里去啊?」 「没这事。」乔蓟堂哈哈笑的摇头道。 「那就没关系了,以后雨青不嫁,雨青要永远留在爷爷身边替爷爷养老。」乔雨青认认真真的说道。 乔蓟堂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席话,瞬间感动到一个不行。 「你这丫头平日里都在想什么呢,爷爷有儿有女,养老的事自然有他们会负责,你只要负责好好的长大,然后嫁个如意郎君,夫妻和和美美就行了。」他慈爱的揉了揉孙女的头。 「那这样爷爷的烦恼是不是就能解决了?」乔雨青侧头问,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已经歪楼了。 「是啊。」乔蓟堂点头道。 「那好吧,雨青会努力好好的长大,然后嫁个如意郎君,夫妻和和美美的,这样爷爷就不用再烦恼了。」 乔雨青一本正经的照本宣科,逗得乔蓟堂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乔雨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拉起他的手说:「爷爷,您跟我来。」 「去哪?」乔蓟堂嘴上问着,人却已经跟着孙女走了。 「那边有一株草药很像萎川,爷爷过来看它是不是。」乔雨青指着前方道。 「萎川?」乔蓟堂轻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问道:「雨青啊,你知道萎川是草药?」 「知道啊 爷不是说过吗?萎川花叶皆可入药,可清热解毒,收敛止血,是治咳血的最佳良药。」乔雨青背书般的答道。 「爷爷跟你说过的你都记得?」乔蓟堂有些惊讶。 「记得啊。」乔雨青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那都记得些什么,可以告诉爷爷吗?」 「我都记得啊。月石草是一种寒凉药,具有清热泻火、凉血解毒的功效。知膏是一种温热药,具有温中散寒、补火助阳的功效。柴麻有袪风、散寒、昇阳、开窍等作用……」 乔雨青毫不犹豫的张口就来,一连背十余种草药名及其药性与功效,让乔蓟堂震惊不已。 「你竟然都记得?」他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一颗心跳得飞快。 「爷爷教过啊。」乔雨青回答得理所当然。「爷爷来,就在这里。您快看看我有没有认错,这个是不是就是萎川?」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孙女发现草药的地方,乔蓟堂顺着孙女所指的地方低头看去,只见两颗大石头中间的石缝里的确长了一棵萎川。 小丫头没有认错。 这一刻,乔蓟堂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此刻激动的心情了。 他教丫头认草药知药理只是随兴而为,并没有期待过什么,可是小丫头竟然全部都记得,这丫头是个神童啊,真正的神童! 「丫头啊……」 如果这丫头不是个丫头,而是个男孩子他肯定会送她去学堂读书,将来参加科举,金榜题名绝对是指日可待,偏生她是个女孩子。 如此聪明绝顶的小丫头,如此钟灵毓秀的小丫头,如此的良才美玉,他真的无法不心动啊,即便她是个丫头。 「丫头啊,要不你以后跟爷爷学习医术好不好?」他出声试探。 秦雨青眨了眨眼,不解道:「爷爷不是已经在教我了吗?」 「不一样,之前爷爷只教你认识草药和药性,但医术还包括了诊脉、针灸和药方等等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会很辛苦,雨青怕不怕?」乔蓟堂认真的问道。 「雨青不怕。」乔雨青坚定的摇头道。 「真的不怕吗?爷爷可是会很严格的,因为大夫是要帮人治病救命的,稍有一点差池便会害人害己,所以爷爷在教导你、敦促你学习的时候不仅会很严格,在你犯错的时候还会很凶的骂你、甚至是处罚你,你真的不怕吗?」乔蓟堂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女道。 「雨青不怕。」乔雨青再度坚定的答道。 爷爷所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因为上辈子爷爷也是这样对待她的。 爷爷在其他事情上都颇不拘小节,唯独在医学医术上斤斤计较到严苛的程度,上辈子她在初学阶段真的没少挨骂,不过这回可不会了。 上辈子学过的东西,这辈子再学一次就当温故知新。 上辈子爷爷教她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八年,在爷爷还来不及对她倾囊相授,她还来不及获得爷爷亲口许可出师之前,爷爷便与她天人永隔,这辈子这些事她都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上辈子因为有爷爷严格的教导,替她打了个好底,爷爷过世后她才得以女扮男装的进城在药铺里找到活计,进而遇见她的御医师傅,继续学医之路。 讲到另外一位教授她医术的师傅,她算算时间,那位御医师傅现今应该还在京城里忙着替皇亲贵胄们服务才对。 说真的,她那位御医师傅的医术是真的好——这是废话,都当了御医医术能不好吗?不过医术好不代表为人也一样好,至少那位御医师傅的为人真的是拍马都不及爷爷的一半好。 但也幸好是这样,上辈子她已按照御医师傅的要求报答过他的授艺之恩了,所以这辈子她与那位的师徒缘还是免了吧。 这辈子她只想要好好的侍奉眼前这位对她恩重如山的爷爷师傅,然后安安稳稳的行医救人赚钱,再用所赚的钱建设一间小医馆,靠医术多救些为病所苦的善良百姓,多行善多积德。 上辈子的亲身经历告诉她,人生真有福报这回事,所以这一世她还是会多救人多做善事,不求长生不老,不求再次穿越或重生,只求这一世能平安顺遂就好。 「爷爷,雨青不怕辛苦,也不怕爷爷对雨青严格、对雨青很凶,因为雨青知道爷爷这样是为雨青好。」乔雨青抬头看着爷爷认真的说道:「爷爷,您教我医术吧,我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学习,等以后长大了帮人治病赚钱,等有了银子以后,我要帮爷爷开一间医馆,让病人自己来找咱们治病,这样爷爷就不用这么辛苦四处去帮人看病了。」 乔蓟堂双眼发亮,怎么都没想到小孙女还没开始跟他学习医术就有如此远大的目标和理想了,而且出发点还是为了他。 第七章 「丫头,你知道爷爷的人生至今为止做得最对的是什么事情吗?」他看着孙女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事?」乔雨青侧着头,一脸好奇的看着爷爷。 「就是收养了你。」乔蓟堂一脸慈爱的伸手揉了揉孙女的头。 乔雨青瞬间笑咧了嘴。 【第三章 初试医手】 从那天以后,乔蓟堂果然开始教导乔雨青医术,不仅在家里教,上山采药时也带着她一起上山边采摘草药边教学,就连出门看诊也都带着她一同前往,让她多听多看,见多看多了病患其实也是一种学习。 在外人看来,大多以为他是担心留孙女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这才会带着同行,殊不知他是在教徒。 不过一年、两年的时间或许看不出来,因为孩子还小,但等乔雨青逐渐抽高了身段,模样也长得愈来愈水灵,已经成了一个长相标致的小姑娘时,乔蓟堂还带着她出门看诊,偶尔还会叫孙女也帮病人把把脉时,这时再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就是真蠢了。 「乔大夫啊,雨青这丫头是不是在跟您学医啊?」有人忍不住问了这件事。 「是啊,你们也知道我那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都对学医没任何兴趣,我这一身医术总不能就这样失传吧?幸好这丫头有点慧根也愿意学,我就教了。」乔蓟堂大方的承认道。 「乔大夫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嗯,这个……雨青丫头毕竟是个丫头,迟早要嫁人,您就不怕您的医术会被她带走传了出去?」 「带走传出去了又如何,能传出去多救一个人是一个人,总比等我老死后带进坟墓里一个人也救不了好吧?」乔蓟堂不以为意的笑道,心宽得很。 「乔大夫的意思是,您不介意把自己的医术传给别人了?那您看我家那个臭小子能不能拜您为师啊?那小子一直特别佩服您,很想跟您学习医术啊。」那人迅速说道。 「学医是要有慧根的,如果他真的想学可以过来,但需要通过我的考试,过不了就代表没慧根,我是不会收的。」乔蓟堂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好好好,这是当然的,明儿个我就让那臭小子过来考试,谢谢乔大夫了。」来人激动万分的说道。 关于要收徒这件事乔蓟堂并没有让人隐瞒,因此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同一天之内便有好几个人找到山脚下来询问此事。 乔蓟堂想了想,干脆直接公布一个统一应试的时间,让欲拜师学医者皆可前来参加考试。 消息一出,除了他们黄土村的村民激动外,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也都跃跃欲试了起来,然后考试当天前来应试者足足有近四十人之多,简直就是盛况空前。 乔雨青对于爷爷要收徒这件事完全是乐见的,因为她自信以她的医术,等她正式替人看诊或开了医馆之后绝对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如果爷爷能收几个徒弟帮衬帮衬他们祖孙俩也不错。 她想得是很美,可惜忘了她爷爷择徒的严苛眼光,加上有她这块美玉在前,爷爷又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些反应迟钝、记忆不牢靠的凡夫俗子呢? 所以最终结果前来应考者无一入选,个个惨遭滑铁卢。 这样的结果不免引发众人的不满,结果乔雨青就被乔蓟堂给推出去,祖孙俩一问一答的让乔雨青一连答诵出数十种草药名及其药性药理之后,那些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应试者顿时都没了声音。 当然还是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暗地里腹诽着那丫头都跟在你身边几年了,换个人的话谁不会? 乔蓟堂见多识广,又怎能看不出那些少部分人的不服,因而干脆直接开出新的收徒条件,那便不管任何人花多少时间,只要能一连背诵出五十种草药名,并说出其中一半的草药特性与功效的话,不管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他,他随时都愿意收其为徒弟。 至于那五十种草药,他也不含糊,直接让乔雨青默写出五十种常用常见的草药及其特性交给村长。 众人见状这才知道乔雨青这丫头竟然还识字,不仅如此还会读会写?! 「身为大夫不识字要如何开药方?所以想跟我学医者,同时也要随我学读写字。」乔蓟堂看着众人说,瞬间就让一堆人彻底死了心。 会读会写还来做什么大夫啊,那就去参加科举考试、去做官光耀门楣了啊。 这一刻许多人才恍然大悟的想了起来,乔大夫可不是没有子嗣的孤家寡人啊,他有儿有女还有一堆内外孙子孙女的,怎么最后他那些至亲没学习医术,反倒去教一个半路收养来的孙女学习医术呢?原来这就是原因啊。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误解,在热热闹闹的白忙了一场之后,祖孙俩的生活又恢复往日的平静,教学、采药、出门看诊,偶尔去趟镇上买卖些草药与生活所需物品等,日子过得充实、自在又随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转眼间乔雨青已被乔蓟堂收养了七年的时间,也被他细心教导了七年的医术,并且明显地已经青出于蓝了。 这一天,乔蓟堂将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孙女叫到跟前。 他有些感叹的看着孙女。 「丫头啊,爷爷以前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天才,可是爷爷在遇见你之后相信了。」他对孙女说:「你真的是学医的天才,不过七年的时间就已经把爷爷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都学会了,爷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了。可是你要记住,医术这门学问博大精深、学无止境,切记不可自满。」 「爷爷,雨青一定会切记的。」乔雨青认真而严肃的点头应道,一顿后,她忍不住问爷爷,「所以雨青可以像爷爷您这样帮人治病了吗?」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啊。 「雨青啊,这几天爷爷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乔蓟堂看着孙女犹豫道。 「爷爷在考虑什么事?」乔雨青微愣的问,总觉得爷爷在考虑的事一定与她有关。 「你是个天才,不应该埋没在咱们黄土村这样一个小地方,爷爷有位朋友医术比爷爷高明很多,人在州城还开了一间医馆,爷爷想送你过去让你在那边继续学习医术,你觉得怎么样?」乔蓟堂将这些日子他考虑了许久的想法告诉孙女。 「不好。」乔雨青毫不犹豫的立即摇头拒绝道。 乔蓟堂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何不好?」他问孙女。「爷爷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习医,到那边你可以继续学习精进医术,将来也能救更多人。你不是说要替爷爷开间医馆吗?到那边把医术学好了,才能够帮人治病赚钱替爷爷开医馆不是吗?」 「爷爷,您是不是忘记我是个女孩,而不是男孩啊?除了爷爷之外,又有几个人愿意对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倾囊相授?」乔雨青迅速为自己找了个拒绝的理由。 「那是爷爷的朋友,爷爷与他好好说他一定会答应的。」乔蓟堂认真道。 「爷爷,我不要您为了我去求人,更不要您为了我而欠下人情债。」乔雨青再度摇了摇头。 第八章 「丫头啊——」 「爷爷,这事我不答应您也不能强迫我去吧?所以这事您以后就别再提了。」乔雨青打断爷爷道。 乔蓟堂的眉头皱得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他真的不希望孩子的医学天赋就此被耽误与浪费,可是就像孩子说的,她不愿意他也无法强求啊。 「雨青,爷爷希望你能再好好的考虑一下,你的医学天赋不该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 「没什么好考虑的。」乔雨青坚定的摇头。「不去州城不代表我的医术就会停滞不前 爷不是说我是天才吗?我可以自学,也可以在替人看病中学习以精进医术。况且爷爷房里的那些祖师爷留下来的医书我都还没完全学透呢。」 「丫头啊——」乔蓟堂还想说什么,却让乔雨青直接出声打断。 「爷爷啊,您别想那么多,先让我出师诊治一些病患,如果真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令咱们祖孙俩束手无策,说不定不需要您说我便会自动的告诉您我要去州城拜师学艺也说不一定。到时候您可别舍不得让我离开就好。」她说。 「爷爷是那种人吗?」乔蓟堂忍不住瞪眼道。 「当然不是,爷爷对雨青最好了。」乔雨青伸手抱住爷爷的臂膀,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丫头怎么愈大愈顽皮了,爷爷记得你小时候很乖的。」乔蓟堂低头看着黏贴在他身边的孙女摇头道。 「这不是让爷爷您给宠出来的吗?」乔雨青笑咪咪说,接着又兴冲冲道:「爷爷,咱们明天到镇上去找病患治病吧。」 「这是什么话?」乔蓟堂有些哭笑不得。 「爷爷,咱们家现在有两位大夫,以往靠您一个人就足以替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们治病了,现在多了一个我,我若不主动去找些病患医治,将我也会看病治病的名声传出去的话,谁会来找您孙女我看病啊?这么一来,我这一身医术岂不是无用武之地白学了?」乔雨青认真的分析解释起来。 乔蓟堂先前倒是没想这么多,如今听孙女这么一说,可不就是这样吗,但是——「咱们要去哪里找病患?镇上有医馆,谁家有人生病了不是去医馆看病就是请熟识的大夫到家里看病的,又怎会找咱们呢?」他蹙眉道。 「总会有人到了医馆才发现准备的诊费不够,又或者是遇到医馆大夫拒医之症,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捡漏了。」 「丫头啊,你的胆子究竟有多大,这种漏你也敢捡?医馆的大夫都医治不好而拒医的病患你也敢捡?」乔蓟堂简直哭笑不得。 「也许那病症咱们祖孙俩刚好会医治啊。」 「爷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医术是比不上城里的那些大夫的,而这也是爷爷希望你到州城去的原因。」乔蓟堂摇头轻叹道。 「爷爷,您别妄自菲薄,您的医术绝不比镇上的任何一个大夫差。」乔雨青一脸认真道,这事她在上辈子就已经确认过了,因为就连她的御医师傅都很惊讶她从爷爷那里学得的医术,还叹息的说可惜她的爷爷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们俩还可以坐下来好好地探讨探讨。 「丫头,是你高看爷爷了。」乔蓟堂苦笑的摇了摇头。 乔雨青摇摇头,却没再继续与爷爷争辩此事,反正事实胜于雄辩,她会用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言归正传的对爷爷说:「爷爷,不管如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只需要和病人及其家人说清楚讲明白,让咱们试试看总是一个希望。」一顿她又道:「而且咱们可以告诉那些人,若是治不好病人的病咱们就不收诊费,这样总会有人愿意让咱们看病的,您说是不是?」 「爷爷担心,这样做恐怕会惹得镇上医馆的大夫不满。若是没能医治好病人也就算了,若是治好了……」 「爷爷,咱们是大夫,不能因为怕惹麻烦就见死不救啊。」 乔蓟堂一呆,登时苦笑了起来。「是爷爷着相了。」 「不是,爷爷是关心则乱。」乔雨青摇头道。「因为太担心害怕我这么做会惹祸上身,受到伤害,这才会变得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我都明白。可是爷爷,不招人妒是庸才,如果我真要走行医之路的话这事早晚都会发生,而且还会不断地发生的,因为我是个天才记得吗?」 「你这丫头啊,有这样说自己是天才的吗?也不怕被人笑话。」乔蓟堂白了孙女一眼,都要让孙女的厚颜给打败了。 「反正这里就只有咱们祖孙俩又没别人在。」乔雨青吐了吐舌头。「那么爷爷咱们说好了,明天一起到镇上去找病患喔?」 乔蓟堂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慈爱的顺了孙女,点头应道:「好。」 隔日一早,祖孙俩便搭上了村里的驴车去了镇上。 兴隆镇是距离黄土村最近的一个小镇,也是前往延昌城的必经之地,因为去往延昌城至少必须走上一天的时间,所以大多人会选择花点钱到这里来搭马车去延昌城。 其实比起到兴隆镇找病患,乔雨青更想直接到延昌城去,毕竟那里人多,许多在小镇医馆治不好的病人都会转往那里去。 不过在还没替爷爷建立好信心之前,她可不敢一下子把脚步跨那么大,否则爷爷肯定会认为她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进而对她产生失望之心的,她可不希望这样。 所以,就先让她在这个兴隆小镇上牛刀小试一下吧。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想试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意给她试的机会啊,她都和爷爷连续蹲在这间医馆外三天了,竟然找不到一个愿意让他们祖孙俩医治的病人,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爷爷,这样不行,咱们得换个方式才行。」又再一次惨遭病患家属的拒绝后,乔雨青痛定思痛的对爷爷说道。 乔蓟堂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声。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孙女这法子可行,偏偏孙女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他也只能舍老命陪孙女撞撞南墙了。 可是怎么这孩子都撞了三天的墙了,却还坚持不回头呢? 「丫头,咱们还是回村子里吧,以后有人找爷爷看病,你就替爷爷去,只要你的医术够好,名声还是会慢慢地传开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爷爷,我要的不是出名,而是学以致用,不浪费爷爷教导我的医术,能多救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乔雨青认真的道。 「你还年轻,以后救人的机会有很多,不用心急。」 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爷爷,突然问道:「爷爷,我可以一辈子不成亲、不嫁人吗?」 「说什么傻话,爷爷不是说过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那么爷爷认为将来我所嫁的人家,有几成的可能性会同意让我继续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行医救人?」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爷爷,认真的问道。 「这……」乔蓟堂顿时语塞,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蹙了起来,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后,他只能说:「爷爷会替你好好的把关,找一户通情达理的人家。」 第九章 乔雨青却对他摇了摇头。「爷爷,要人家通情达理也需要有别人无法反对或反驳的理由才行,如果我只是个名声不显的小大夫,在成亲嫁人之后却不安分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硬要抛头露面的行医救人,有几个人会通情达理的谅解我这样的行为?」 乔蓟堂顿时无话可说。 「所以爷爷,」乔雨青接着说:「为了不辜负您这些年对我悉心的教导,以及我所学习到的这些医术,我便得努力打响我身为一个大夫的知名度 爷,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或许当初就不该让你跟我习医。」乔蓟堂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爷爷这话我可不爱听。」乔雨青嘟嘴道。「您都说我是习医的天才了,这才能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胡说八道。」乔蓟堂倏然瞪眼道。这话能随便乱说吗! 乔雨青吐了吐舌头,下了结论,「总之爷爷您听我的,我这回想的办法肯定能成!」 「什么办法?」 「就是山不就咱们,咱们可以主动去就山啊。」 乔蓟堂带着一脸问号随卖关子的孙女走到镇里生意最好的「珍味酒楼」门外。 他看着眼前的酒楼,不解的问孙女,「丫头,还不到饭点,你这是肚子饿了?」不然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咱们是来治病的。」乔雨青对爷爷咧嘴一笑。 「来治病的?」乔蓟堂已从满脸问号升级到满头问号了。 「爷爷,您知道每回您到镇上卖草药时,为何我总爱往集巿里跑吗?因为那里人来人往的,除了可买可看的东西多之外,各式各样的八卦消息也特别多。我便在那里听见过这酒楼里有个孝子的事。」乔雨青笑着对爷爷说。 「孝子?」 「是啊,是一名酒楼里的伙计。听说当年他为了替他娘治病放弃了读书,不仅把束修拿去为他娘抓药治病,连他娘为他存下来娶媳妇的钱都耗尽了,导致现今都二十好几了却还是个连媳妇都娶不上的王老五。」乔雨青如数家珍般的说道。 「丫头啊,这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乔蓟堂表情有些不解。 「刚不是和爷爷说了吗?我在集巿里听来的。总之,等会儿您什么都别说,一切都交给我。」乔雨青说完给了爷爷一个「放心」的微笑后,迳自举步走进酒楼。 乔蓟堂虽无奈却也只能随后跟进。 「客官两位用餐吗?这边有座位,这边请。」 祖孙俩一踏进酒楼里便有眼尖的店小二迎上前来招呼。 「小二哥,慢点。我们祖孙俩不是来吃饭是来找人的。」乔雨青拦住店小二道。 「两位客官要找谁?」店小二轻蹙了下眉头。 「童壮。」 店小二顿时露出疑惑与些许防备的神情。他怀疑的看着他们,说:「我并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你就是童大哥啊。」乔雨青咧嘴微笑,明丽的笑脸让人不知不觉卸下了戒心。 她看着童壮微笑道:「是这样的,我们祖孙俩都是大夫,家住黄土村。之前在集巿里听说了童大哥家里的事,很佩服童大哥的孝心,所以想试试看能否治好大娘的病。我们没有恶意,若是治不好大娘的病也不需要诊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黄土村?你们姓乔?」童壮怀疑的问道。 「是。」乔雨青心喜的点头道。「童大哥也听过我爷爷是不是?」 童壮顿时整个戒心都放了下来,因为他的确是听过黄土村里有位姓乔的大夫的事。 他娘都病了好些年了,也看了许多大夫,但都没能治好他娘的病。前两年家里还有些积蓄时,他也曾带娘到延昌城去求诊,无奈娘的病就是时好时坏根本无法根治,镇上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他没什么本事,没办法带娘到更远的州城去看病,只能开始打听一些乡野大夫,而黄土村的乔大夫便是他近来刚打听出来名声还不错的大夫。本来他都打算好了,等领了月银之后就要带娘去黄土村求诊的,不料大夫今日却自动找上门来了。 不用带娘翻山越岭到黄土村去求诊自然是好事,童壮再三确认来人真是黄土村那位乔大夫之后便立即转身去请假。 这「珍味酒楼」的掌柜也是个好人,挥挥手就准假放人了。 于是乔蓟堂和乔雨青祖孙俩便一路随着童壮去了童家。 童家距离「珍味酒楼」不远,就在酒楼后方的一个胡同内。 家徒四壁的小院里除了童家母子俩外,还住了一户四口之家,是童家的房客。童壮为了筹措他娘的医药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连住的房子都租出去一半。 走进母子俩居住的东屋,只见家徒四壁,一名眼眶深陷,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如柴的妇人正静静地躺在炕床上。 「娘,我带大夫回来给您看病了。」童壮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妇人闻声睁开了眼睛,但下一秒却是开口斥责儿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酒楼的差事不要了吗?娘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好好的工作,不要再管娘的病,也不要再浪费钱给娘请大夫了,你怎么就是讲不听呢?你是不是想要气死娘啊?」 童壮面不改色,大概是听惯了这些话,只是柔声对他娘道:「娘,这位是黄土村的乔大夫,今日刚巧有事到镇上来,听闻娘生病的事便主动说要来替娘看病。孩儿只是陪大夫回来,一会儿等大夫替娘看完病就回酒楼工作。」 「看病不用钱吗?」妇人瞪着儿子,依旧生着气。 「大娘,治不好你的病,我们不收钱。」乔雨青适时插口道。 此话一出,炕床上的妇人不禁转头看向他们祖孙俩。 「治不好你的病,我们就不收诊费,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给诊费就行。」乔雨青正视着妇人,明确的又说了一次。 妇人看了她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她身后乔蓟堂所在的地方,似乎没办法相信她这个小姑娘的话,得听见大人亲口确定才肯相信。 「我孙女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乔蓟堂朝妇人点头道。 妇人闻言后,脸上严厉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了,大夫。」她有些悲凄的开口道:「我这也是没了办法,为了要治我这身病,这几年来家底都被掏空了,我实在不能再让孩子为我这不治之症白白浪费钱了。」 「娘,您别乱说话,谁说您的病是不治之症了?治不好您的大夫都承认是他们学艺不精才治不好您的病,没有人说那是不治之症。」童壮激动又生气的说。 乔雨青也开口道:「大娘,你这病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治不好你的大夫的确是有些学艺不精——」 「丫头,别乱说话!」乔蓟堂沉声喝道。 「是。」乔雨青立刻端正姿态,言归正传。「爷爷,您先过来替大娘把把脉,之后我再把,看咱们俩对大娘病症的看法是否相同再做讨论。」 第十章 乔蓟堂点头,走上前坐进童壮特别为他端来的椅子上,屏气凝神的为童母号脉。 过了一会儿,乔蓟堂收手起身,让座给孙女。 乔雨青不客气的坐下,同她爷爷一样伸手为童母号脉。 她的神情肃然,比满头白发的老大夫更为严肃凛然,让原本以为她只是来打下手的童氏母子俩都不由得正视起这个明显未及笄的小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乔雨青终于收手,一旁的童壮关切的立即出声问道:「怎么样?我娘的病你们能治吗?」 乔雨青没理他,先转头询问爷爷,「爷爷,您有什么想法?」 「似厥阴之症,却又有些奇怪。丫头,你怎么看?」 「大娘发病时是否胸腹常会剧痛,手足暴冷,且食不下咽?」乔雨青先转头问童壮。 后者立刻点头如捣蒜的应答道:「没错,没错。」 「那么应该就是厥阴之症了。」乔蓟堂说,不料却见孙女摇头。 「厥阴之脉应大小皆涩,但大娘的寸脉却是沉而急,不符厥阴的脉象。」 「这便是爷爷刚说的奇怪之处。」乔蓟堂蹙紧眉头。 「爷爷可还记得爷爷所收集的孤本医书中有一本提到过一种罕见之症,名唤颠寒痹心之症,其病症与厥阴极为相似?」乔雨青若有所思的说道。 乔蓟堂瞬间瞠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连那些孤本里所提到的罕见之症都记住了,还能够将其诊断出来。 「丫头,你确定吗?」他严肃的问。 乔雨青没有回答,却是转向躺在床上的妇人,问道:「大娘是不是常在半夜里莫名的感觉到心痛与胸闷,它来得快也去得快,事后除了让大娘冒身冷汗之外,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妇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脱口道:「姑娘怎会知道?」 「因为我是一名大夫。」乔雨青对她微笑道,然后才转头回答爷爷刚才问她的问题。她说:「爷爷,我确定了。」 乔蓟堂这一刻的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他没想到这丫头当真把他和大多数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的病症给诊断出来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也太让他震惊了。他当然不会怀疑丫头的判断有误,因为病患刚刚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丫头果然是个真正的天才,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是这回她的初试身手还是让他震惊了。 青出于蓝已无法形容她的优秀,如果她能一直在医路上走下去,未来能走多远多高他不知道,但绝对能让多数大夫们望尘莫及。 这丫头啊,当真是生错了性别,否则她未来肯定有本事能进入太医院做御医,专门替宫里的贵人们看病,那将会是多大的荣耀啊。 唉,想太远了,丫头的性别不能改,他自然也无须去想那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先让丫头把眼前的病人给治好比较实在。 「丫头,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开药方吧。」他说:「爷爷对这罕见之症了解得不如你,在药方与药量的轻重上无法替你把关,你要仔细斟酌,千万不可大意。」 「是,爷爷。」 【第四章 重病少爷的医案】 「童壮,听说你娘的病好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真是恭喜了,我得找个时间去看看大娘恭贺她身子康复。对了,大娘的病是哪位神医医治好的,有人托我问你。」 「是黄土村的乔大夫。」 「是那位老大夫啊,我听说过他,没想到他的医术这么高明啊,竟然连延昌城里的大夫都医不好的病也能够治好。」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位乔老大夫,不是你以为的那位,而是另外一位乔大夫。」 「什么意思?难道黄土村有两位乔大夫吗?」 「对,我说的那位乔大夫是乔老大夫的孙女,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什么?未及笄的小姑娘?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是说真的,治好我娘的病的大夫真是乔老大夫的孙女,是我亲眼所见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娘。」 即便童氏母子俩信誓旦旦又言之凿凿的说治好童母的是个小姑娘大夫,但大多数人还是抱着怀疑的心态。 连行医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怎么可能会由一个黄毛丫头给治好呢?如果这个丫头师从名医也就罢了,偏偏她又只是个乡野大夫的孙女,师从其祖父乔蓟堂大夫,这让人如何能相信呢? 因此,大多数人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共同的结论,那便是童母的病应该是乔老大夫给治好的,之所以说是其孙女所治,八成是为了要帮他的孙女兼徒弟打响名气。 不管如何,「乔大夫」治好了童母的病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还是有不少病患慕名而来的跑到黄土村去求诊。 当然,上门求诊的病患们指名找的还是老乔大夫,乔雨青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乔大夫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乔蓟堂为此感到很无奈,乔雨青却是一点也不在乎更不介意,反正不管是他们祖孙俩谁出名,有病患上门求诊就行,因为只要有病患,迟早都会遇到爷爷诊治不了的病症,到时候自然会有她出手的机会。 至于寻常的小病小痛有爷爷出马就已足够,她在一旁打打下手兼把关,免得爷爷忙中有错,挺好的。 「请问有人在家吗?」 乔雨青坐院子里的榆树下炮制药材,忽然听见门外响起这样的声响,她站起身来,从只到她肩膀高度的围篱笆上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着墨绿色衣衫、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来到她家大门外。 对方看见她突然从篱笆后露出头来也愣了一下。 「小姑娘,请问乔大夫在吗?」中年大叔用着温和的语气朝她问道。 「大叔是来找我爷爷看病的吧?你先进来,我去叫我爷爷。」乔雨青对他道。 「好,有劳了。」 因为近来到家里求诊的病患还满多的,乔雨青和爷爷讨论了一下便将正堂主屋挪做诊间,在里头摆放了几张长凳让候诊的人有地方坐着等,还有一张大夫看诊时的专属桌位,以及一张可以让病患卧诊的病床。 他们祖孙俩只负责看病开方,并不负责抓药卖药的事,因而屋里并没有药铺常见的中药柜,只吊挂了一些晒干的药材。 正当易明雄打量着屋里环境时,就见刚说要去叫人的小姑娘领着一名精神奕奕、头发半白的老汉走进屋里。 老大夫先就定位坐下来之后,才指着他身前的椅子对他说道:「坐。」 易明雄摇摇头,开口说出来意,「我不是病人,我是来确认乔大夫是否真有本事能为我家少爷治病的。」 此话一出,乔蓟堂和乔雨青祖孙俩全都皱起了眉头。 「病人都没有来,又怎会知道我爷爷能治不能治?这位大叔说这话自个儿不觉得好笑吗?」乔雨青有些怒。人都没来过就先质疑他们祖孙俩的医术,简直莫名其妙! 「姑娘先别生气,实在是我家少爷病重出行不易,居住地又离这儿远,如果乔大夫真的对我家少爷的病症无能为力的话,也不好让老大夫白走这一遭,这才有确认这事。」易明雄解释道。 第十一章 乔雨青脸色微霁。 「病人没来你要如何确认?」她问道。 「我带了几张写着我家少爷的脉案与治病的药方过来,还请乔大夫看一看。」易明雄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叠纸张递给乔蓟堂。 乔蓟堂伸手接过,低头一张张的看了起来。 乔雨青站在他身边,跟着爷爷一块看,只是愈看她愈觉得不对劲。 「大叔,你这是在耍我们吗?」她忍不住抬头道。刚刚才灭了下去的怒火又熊熊的烧了起来。 易明雄微愣了一下,却不动声色的问:「不知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脉案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药方和脉案也没几件对应得上的,大叔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根本就在耍人?」乔雨青冷笑道。 「真正治好童家妇人的大夫其实是姑娘吧?」易明雄双眼发亮。 原来童家母子说的真是事实,而外头谣传的才是假的,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小姑娘竟然比乔老大夫更早看出那些脉案与药方间的矛盾之处。 真是不可思议。 「我从没否认过这件事。」乔雨青说。 「那么姑娘能否从这三张脉案上看出些什么?」易明雄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从那叠脉案和药方中挑出其中三张递给乔雨青看。 「这三张就是你家少爷的脉案?」乔雨青抬头看他。 「是。」易明雄点头道。 「爷爷您也看。」乔雨青将其中一张脉案递给爷爷。 乔蓟堂看了易明雄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低头看起孙女递给他的那张脉案。 祖孙俩各执一张脉案仔细的看过之后又对换了,直到将那三张脉案都一一仔细的看了一回才抬起头来。 易明雄自始至终都只盯着乔雨青看,一见她抬头便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怎么样,姑娘可从其中看出了什么?」 乔雨青没有回答,而是先转头问爷爷,「爷爷,您怎么看?」 「这三张脉案都明显呈现出不足之症,而且这病症应该是从母胎带出来的。」乔蓟堂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乔雨青点头道:「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爷爷有没有发现?那便是这不足之症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乔蓟堂愣了一下,再度低头看向那三张脉案,终于从中发现异样。 小孩时期的脉象和大人时期的脉象有些许差异,相对病情的表现也会有所不同,这三张脉案很明显如孙女所说的是愈来愈严重。 其实这情况说起来也不算少见,毕竟有太多百姓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困生活,患有不足之症的孩子在没药调理身子又长期过着挨饿受冻的日子,病情自然会愈来愈严重,甚至早夭。但眼前这脉案的患者既然是个少爷又有下人服侍,为他四处寻医问诊,在生活上又怎会匮乏到让病况变得愈来愈严重呢?这点的确是很奇怪。 「大叔,你家少爷是不是很难伺候?既挑食又不肯好好的吃药,还把大夫所说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乔雨青问道。 易明雄的脸顿时黑成一片。「我家少爷脾气极好,一点也不难伺候,更从不挑食,对大夫的所有交代都一一遵守,从不阳奉阴违。」 「我明白了,」乔雨青点头道:「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对不对?明明都知道病因也都听从大夫的交代吃药治病了,但你家少爷的身子不仅没获得改善,病情反而愈来愈严重,我说的对不对?」 「对。」易明雄面色沉重的点头,然后满怀期盼的问道:「这病姑娘能治吗?」 「我连病人都没见到,也从未亲自诊过其脉象,光凭这三张不知多久前的脉案,大叔是要我说什么?」乔雨青哭笑不得的摇头道。 「姑娘的意思是,若要治病就要将少爷带过来让姑娘亲自诊脉才行。」易明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乔雨青说。 易明雄深吸一口气后点头答道:「我知道了。」 知道? 知道个鬼! 乔雨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然就被人绑架了,而且绑匪还是昨日白天那位替他家少爷上门求诊的中年混蛋大叔! 她冷着脸面对混蛋大叔,冷冷地开口道:「大叔最好立刻送我回家,否则我发誓会让大叔后悔莫及。」 马车外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上,她压根儿不敢去想像爷爷现在在做什么,在发现她不见之后又会有多么的着急与担心。 「请姑娘见谅,恕我不能从命。」易明雄摇头道。 「大叔绑架我应该是为了要带我去替你家少爷治病吧?你就不怕到时我不肯医治,甚至因心怀怨恨而将药方开成毒方吗?」乔雨青怒火中烧的冷声道。 易明雄闻言一呆,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长得娇娇柔柔的小姑娘竟会说出如此狠毒又明显语带威胁的话出来。 「乔姑娘,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去替我家少爷治病,等我家少爷的病治好后,我就会送你回家。」他说。 乔雨青倏然冷笑一声,用着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说:「大叔有没有恶意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被绑架了,我的失踪会让关心我的爷爷心急如焚、担心成疾,这是我绝对无法忍受的事。一旦有人伤害到我爷爷,不管是间接或是直接的,我都绝对不会放过对方,更别提要我出手救他的命。」 易明雄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因为她的目光太过冰冷无情,语气又太过决绝与义无反顾,这样的她竟让他感觉到一股忽视不了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对她说:「我留了封信给乔老大夫,乔老大夫应该不至于会担忧姑娘的去向。」 「呵。」乔雨青忍不住嘲讽的一笑,双眼直视着他说:「将心比心,倘若大叔有个女儿,某天你女儿突然不告而别,仅留下一封由你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所写告知你女儿去向的信笺,请问大叔你能放心不去担忧她真正的去向与安危吗?」 将心比心,他会在最短时间内用尽一切手段找到那带走他女儿的家伙,然后生生撕了他。 顿时之间,易明雄突然领悟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他面露后悔,用着商量的语气亡羊补牢。 「乔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请姑娘写封信,我让人将它带去黄土村转交给乔老大夫,倘若乔老大夫看了姑娘的亲笔信后仍不放心,就让乔老大夫随后跟上可好?」他的神情充满了恳求。 「本该如此。」乔雨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轻讽道:「也不知道大叔在做出绑走我的决定之前,脑袋瓜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易明雄苦笑不已,哀叹的想着,这位小乔大夫可不好相与啊。 马车上没有笔墨纸砚,只能等到抵达下一个城镇,乔雨青才能写信给爷爷,只是这一走又走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夜幕低垂才抵达他们晚上要夜宿的小镇。 中年大叔大概也看出她有些窝火,一进客栈就立刻塞了点银子给店小二,要店小二帮忙准备一套文房四宝送到她房里。 第十二章 有钱好办事,她才刚在房里用完晚餐,店小二就已经将文房四宝给送了过来。 隔日一早,乔雨青便将昨晚写好的信交给了易明雄。 「我会让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黄土村交给乔老大夫,但咱们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等候回音,得继续上路才行。」易明雄告诉她。 「可以。」乔雨青点头同意道:「反正你家少爷的病肯定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好了,回音肯定能在此之前收到。」 易明雄表情一僵,接着便不由自主的苦笑了起来。乔姑娘这是在警告他别耍花招,否则他家少爷的病就会永远拖着好不了吧? 「姑娘请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的。」他连忙向她保证道。 「大叔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乔雨青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还大方的点头承认。 用完早餐后,他们再度启程上路,同一辆马车,同行人数依然是三人,不同的是车夫换成了易明雄,而陪乔雨青坐在马车里的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小丫头名叫小彩,原是小镇富户家里的一个小丫鬟,被易明雄用高价从富户家里买来陪伴她的。 小彩说起来也是当年墨河水患的受害者,幸运的是她的家人都活着,虽然失去了家园与钱财,但至少保住了命与家人。不幸的是流落异乡、生活困顿,为了活下去只能卖儿卖女,而小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卖身为奴的。 易明雄没说谎,他家少爷住的地方离黄土村还真是远,因为他们连赶了四天的马车才抵达目的地。 不过让乔雨青比较讶异的是,他们所到之处并不在人们聚集的城里或镇上,而是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依山傍水、遗世独立的山庄里。 乔雨青随着易明雄走进山庄,一边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个山庄有些不俗啊,虽看不见雕梁画栋,却巍然多姿,奇石景观遍布,精彩绝伦。 嗯,看样子易明雄口中的少爷应该不是个普通富户,不然又怎住得起这样的地方呢? 「易大叔,这里就是你家少爷住的地方吗?感觉好像有点冷清,怎么都没看见其他人啊?」她好奇的开口问道。过去几天的相处已让两人的关系趋于缓和。 「这里只是少爷休养身子的地方,少爷喜欢清静,所以山庄里只有一些必要的下人。」易明雄解释道。 「所以这里就只有你家少爷一个主子在,没别的什么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之类的主子在了?」乔雨青问。 易明雄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乔姑娘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也喜欢清静。」不想看见有莫名其妙的人三不五时的冒出来对她颐指气使的。乔雨青在心里想着。 「乔姑娘放心,在这里你只需要专心的替我家少爷治病,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你的。」易明雄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道。 「嗯……还是先去看看你家少爷吧,说不定他的病我根本无能为力,一会儿就得被原车遣返回家了。」 「乔姑娘都能拿我家少爷的病来威胁我了,我相信姑娘肯定能治的。」易明雄坚定道。这不仅是他的期许,也是希望。 为了少爷的病,这些年来他见过不少大夫,有名闻遐迩的,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有老的,也有少的;有男的,也有女的,却没有一个像小乔大夫这般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她明明年纪不大,又师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除了治好兴隆镇童家妇人这事之外,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医案,可是却敢拿不替少爷治病这事来威吓他,而且还是以一种态度淡然、胜券在握的姿态,好像她已经确定少爷的病症,并且肯定能够治好少爷的模样。 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装腔作势,淡然来自于自信,所以他才会特别重视她说的话及威胁,不敢轻易怠慢这位小乔大夫。 「麻烦乔姑娘在这里稍待一会儿,我先去向少爷禀报一声。」来到山庄内正主居住的别院外,易明雄停下脚步转身对乔雨青说。 乔雨青点头,就站在原地等候,一边欣赏别院周遭的风景,显得怡然自得。 易明雄没让她等太久,很快的就去而复返。 「乔姑娘请,我家少爷已在屋里等候。」 乔雨青点头随他走进别院,走进那位少爷的居室。 在见到易明雄口中的少爷之前,乔雨青也曾想像过那人的模样,年纪应该不会太大,最多十三四五岁的模样,苍白、瘦弱、沉默寡言,或许还会有些阴郁与喜怒无常,即便易明雄说过他家少爷脾气极好。 她想过那人的模样,想过他的性子,想过他的病,却从没想过他会不会是自己上辈子所见过甚至认识的人。 上辈子的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救过的病人不知凡几,但那是在她二十五岁以后,距今还有十年的时间,所以还不到她所认识的那些病人出现的时候,她自然也就不会朝这方向去想。 可是眼前这个人……真的、真的是他吗?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男人——不,眼前的他如今只能称之为少年,不能说是男人,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涩然,鼻头有些发酸。 「乔姑娘?乔姑娘,你怎么了?」易明雄朝她呼唤道。 「没什么。」乔雨青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目光从少年的脸上转向易明雄,然后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易明雄是他身边的人,为何上辈子她从未见过这个易大叔呢? 「易叔叔,这位就是你这回替我找来的大夫?」半卧在床榻上的司马君泽出声问道。正处在变声期的他说话声音嘶哑低沉有些难听,但依旧掩不住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是,这位姑娘就是乔大夫。」易明雄点头道。 「好年轻的大夫啊。」司马君泽说,语意不明。 「我虽然年轻,但医术绝不会输给大多数的老大夫。」乔雨青出声道。 司马君泽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 乔雨青直视着他的双眼,誓言般的对他说:「我一定能够治好你的病,你信不信我?」 司马君泽愣住了,一时之间除了呆呆的看着她之外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向他要信任,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不,小大夫,这感觉说真的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是最奇怪的不是她的自信,也不是她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而是她脸上那抹义无反顾的坚定神情,好像即便知道他的病难治,甚至是无药可救,她也一定会不惜一切的想办法让他活下去一样。 她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她知道他是谁吗?她认得他吗? 「乔姑娘曾经见过我?」他看着她不禁开口问道。 乔雨青微僵了一下,立刻摇头答道:「没有。」见他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由自主的又解释道:「我是玄扬十七年墨河水患的灾民,被爷爷收养前的事已经记不得了,之后便一直与爷爷住在黄土村,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离村子不远的兴隆镇,再远些便是延昌城,去过两次。」 第十三章 司马君泽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没说我不信。」所以她根本不必解释,愈解释只会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换句话也就是说她肯定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 司马君泽不着痕迹的看了易明雄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的轻点了下头。他会去调查清楚这件事。 乔雨青因为太过紧张,担心会被他看穿自己在说谎,早将视线移开,因而压根儿就没发现这事。 「我先替你把脉吧。」她开口道,没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司马君泽点头,易明雄立刻为她端来一张椅子,让她可以坐下来好好的为他家少爷诊脉。 上辈子她遇见司马君泽时,是在距今的十年后,他已病入膏肓,剩下的时日无多,所幸现在她提前十年遇见他,他的病应该还不到药石罔效的地步才对。 这一次她发誓一定会救活他,不让他英年早逝。 带着坚定的神情与决心,乔雨青伸手将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闭上双眼,凝神去感受指尖下的脉动—— 【第五章 司马君泽】 司马君泽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虽身染重病却还能言笑晏晏,虽明知自己所剩时日无多,仍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暴自弃。 他聪明博学、乐观进取。即便所拥有的人生短暂,依然为他所在乎、关心的人发光发热到最后一刻,包括对她这个相识相处不过半年的大夫。 他复姓司马,正是当朝曾任三公之一的司马太师的嫡长曾孙,板上钉钉的世族贵公子。 只可惜虽有好的出身,却没好命可享。 先天不足让司马君泽从出生那天起便体弱多病,即便天生聪慧、有过目不忘之才能,但在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还说不准能够活几年的情况下,他只能被迫成为家族的弃子。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他还有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好母亲,悉心将他抚养长大,为他四处寻访名医医治他的身子,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母亲先他一步撒手人寰为止。 算算时间,这不就是今年年初才发生的事情吗?难怪他身着身雪白衣裳,连束发的束带都是白色的了。 是了,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他会离开京城出现在千里之处的延州的原因了,因为在京城司马家中那个唯一关心他的人已经逝去,留在那里已没有意义,也不会有人在乎他或关心他的死活,不如以寻医治病之名离开京城。让自己短暂的余生能过得更自由自在。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就是司马君泽。 对这个人乔雨青上辈子一直有种相见恨晚的遗憾,这辈子重生后,她也想过要去找他,因为只要能提早几年为他治病的话,她有绝对的信心能够治好他的病,让他不至于三十岁不到便英年早逝。 不过她想去找他得先克服一些难题才行。 第一,他家住京城,而从黄土村去京城路途遥远,她要怎么前往? 第二,她要用什么理由说服爷爷同意让她前往京城? 第三,就算爷爷同意了,盘缠从哪里来? 第四,就算解决前三个问题,到了京城之后她又要如何才能够接近司马家,进而让司马家的人信任她,同意她为司马君泽治病? 司马家可不是寻常人家。而是达官世族,像她这么一个从偏远州城乡下来的村姑,谁会理她啊? 总之。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慢慢来,先把自己的声名打开,替爷爷开间医馆,立稳根基再说。 也幸好距离他大限之期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时间还很足够。所以过去这几年她才会一直不慌不忙、按部就班的陪爷爷住在黄土村里,偶尔去镇上逛逛,偶尔和那些厚脸皮的乔家人斗一斗法,丝毫没有考虑去京城的事。 想到那些老想占她和爷爷便宜的乔家人,乔雨青就忍不住想叹气摇头。也不知道像爷爷这么好的人,怎会生出那几个自私自利的子女。 不过她倒是曾听村民说过。已逝的乔奶奶为人有些小气,也有些苛薄,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所以是否可以这样说,爷爷那几个孩子之所以不像爷爷,完全是因为母亲? 嗯,扯远了。 总之这几年她在黄土村的生活还算平静,可以说一切几乎都是照着她的计划在前进,被爷爷收养、带着爷爷分家单过、同爷爷学医再顺理成章显医术。接下来的计划便是赚钱、开医馆、扬名,然后准备前往京城的事。 她计划好一切,却没料到自己会遭到绑架,且绑匪绑架她的目的竟然是要她来帮司马君泽治病,这真的是……该怎么说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管如何,这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件好事。 对她而言,她可以不必大老远的跑去京城救人,更不必担心因身分差异而根本见不到他,救不了人。至于对他来说那就更不用说了,提早遇见她可是能救他性命的大好事。 上辈子她之所以救不了他,那是因为他早已病入骨髓药石罔效。可如今时间整整往前提前了十年,她就不信他的病症还能难得倒她! 不过今日替他诊脉,她发现他的脉象和她上辈子印象中的差很多,感觉好像…… 「乔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坐在凉亭里想事情的乔雨青给吓了一大跳,她伸手拍了拍胸口,转头向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易明雄,忍不住出声抱怨道:「易大叔?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抱歉。我听下人说秀姑娘这么晚了还没回房休息,一个人待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看看。」易明雄解释道,一顿又道:「乔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是不是我家少爷的病情不乐观,很难医治?」 「易大叔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乔雨青不答反问。 「因为替少爷把过脉后,姑娘便一直眉头深锁。」 「是这样吗?」乔雨青不由自主的伸手换了摸自己的眉间。 「姑娘能否与我说实话,我家少爷的病姑娘能治吗?」易明雄沉声问道,神情隐藏在昏暗的夜色里。 「不知道。」乔雨青说。 「姑娘不是已经替我家少爷号过脉了,应该知道才对啊。」易明雄的语气有些心急。 「我说过,治病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姑娘是因为至今未得到乔老大夫的回音,这才故意这么说?不肯与我说实话吗?」易明雄迅速地说道:「其实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答应姑娘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绝不会耍任何花招的。」 「我相信易大叔。」乔雨青点头道。 「那么姑娘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吗?」 「什么实话?」乔雨青一脸莫名。 「我家少爷的病姑娘能治得好吗?」易明雄再次问。 「不知道。」乔雨青摇头道。「我刚刚就已经是说实话了,只是易大叔不相信而已。」 「可是你不是大夫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易明雄还是不相信她所给的答案。 第十四章 「难道易大叔过去所见过的每一个大夫都能在替病人号脉之后,一口断定自己能否治愈好他眼前的病人,而不会有一丝犹豫吗?」乔雨青反问他。 「这……」易明雄顿时无话可说。 雨青突然轻叹一口气,语气诚恳的说:「易大叔,你家少爷的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愈的,要治他的病不仅需要时间、需要运气、还需要大夫耐心的替他寻找出对症下药的处方。我所能说的便是我会尽力,至于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意思就是姑娘也不能确定能否治好我家少爷的病吗?」 乔雨青摇摇头,懒得再继续与他纠缠下去了,也不知道他这么急着坚持要知道结果做什么,其实结果根本不需要问,只需要等着看就行了,不是吗? 其实她不肯直言说能治,是因为她有些怀疑,想先确认一下,再加上不想太过妖孽惊世骇俗,毕竟司马君泽和兴隆镇的童母不同,虽然两人都身患难愈的沉疴,但两人身分贵贱高低有别,过去接触过的大夫层级也不同。 而她身为一个乡下地方出来,没讲过京城见过世面的小大夫,医术再高明,也不能在一夕之间就把过去曾为司马君泽诊治过病情的京城大夫们都给比下去吧。 所以为防万一,她得让自己低调一些才行。 这事她自然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解释,因此易明雄想怎么曲解她刚才的回答也只能随便他了。 「好了。」她站起身道:「我得回房养精蓄锐好好的休息了,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得费尽心力、绞尽脑汁为你家少爷治病了。失陪了,易大叔。」 说完,她朝他欠了欠身,举步走出凉亭回了客居院。 隔日一早,乔雨青在用完早餐后便直接去了司马君泽居住的别院,别院里的一名丫鬟将她领至偏厅,对她说道:「请姑娘在此稍待片刻,少爷还在用早膳。」 乔雨青点头,问她,「姊姊叫什么名字?」 「奴婢心静。」 「心静?好名字」乔雨青微笑道:「姊姊这名字是你家少爷替姊姊取的?」 「是。」 「昨日我见除了姊姊之处,这别院里还有另外一个姊姊,那个姊姊叫什么名字?」乔雨青又问。 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大夫为何对他们这两个奴婢的名字感兴趣,心静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叫做心澈,与奴婢的名字一样都是少爷所赐。」 「心静、心澈吗?果然是他会取的名字,很了不起。」乔雨青微笑着点头道。 心静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替她们取了这两个名字就很了不起吗? 乔雨青没理她满脸的懵然,接着又问:「姊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家少爷的?应该跟很久了吧,我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身边的丫鬟都是从小就开始服侍主子的,是真的吗?」她一副很有聊天兴致的神情。 「姑娘可以直接唤奴才的名字就行了。」心静先对她说道,这才摇头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这样的,奴婢和心澈两个人都是三个月前才被大总管买来服侍少爷的。」 「这是真的吗?」乔雨青一脸惊讶。 「是真的,姑娘若不信可以去问心澈。」心静认真的点头道。 「我没有不信,就是很意外,你应该知道你家少爷正生着病,在他身边服侍的人我以为都该是了解他情况、在他身边服侍很久的人。」乔雨青摇头解释道。 「易总管有教我们要如何服侍好少爷,做不好会被卖掉的。」心静用着一脸认真略带了点心有余悸的害怕表情说道。 「你见过有人被卖掉?」乔雨青好奇的问。 心静用力的点点头。 「是跟你们一起服侍少爷的姊妹们吗?」 心静摇头。「是庄子里的厨娘。」 「她做错了什么事?」 「她私下做些糕饼点心给少爷吃,没有遵守易总管的交代准备少爷的膳食。」 「你家少爷的身子的确有些东西不能随便吃。」乔雨青点头道。 「易总管也是这么说,所以那回真的发了好大的火,还差一点当场就把厨房大娘给直接打死了,若不是少爷求情的话,大娘肯定会被打死,根本不可能还能够活着被发卖掉。」心静光是回想起那天就觉得有些发颤。 乔雨青正想再开口,就见另一名那叫心澈的丫头出现,开口朝心静唤道:「心静,少爷用完早膳了。」 「好。」心静立即转头朝门口的心澈点头应道,随即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姑娘请再稍等片刻,奴婢失陪了。」说完便匆匆与心澈一同离去。 乔雨青目送两人离去后,一个人坐在偏厅里摸着下巴想事情。 听刚刚心静所说的事,可以知道那位易明雄大叔应该掌管着司马君泽周边所有的人事物,很得司马君泽的信任与依赖。两个人与其说是主仆关系,还不如说是家人的关系。 而从易明雄不辞辛苦四处为司马君泽寻访名医,甚至不惜做出绑架她这个大夫,也要将她远从黄土村带到这里替他家少爷看病这事来看,也是尽心尽力。 所以问题来了,司马君泽身上的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毒? 没错,司马君泽身上的病除了从娘胎上带来的不足之症外,还中了毒,而这毒非胎毒,那是后来招人毒害所致。 到底是谁想害他,是那位差点被打死、已经被发卖的厨娘下的毒吗?如果她上辈子没替司马君泽把过脉治过病的话,她或许会这么想,可如今想来明显不是,因为马君泽身上的毒在未来十年并没有缓解,而是逐渐深入骨髓,成了未来夺他性命的主因之一。 所以已经被发卖的厨娘有可能会是下毒者,却绝对不会是元凶。 那么想害司马君泽的会是什么人呢?毒害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甚至可以说是已被家族舍弃的弃子,对那人又有何好处可取,这事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抱歉,让乔大夫在此久等了。」司马君泽嘶哑低沉的声音突然自门外响起。 乔雨青抬头看,就见身形削瘦、脸色有些苍白的司马君泽跨过门槛走进屋里,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是担心他家少爷随时会昏倒的易明雄。 「是我来早了,明日起我会晚些过来的。」乔雨青礼貌的站起身来。 「乔大夫请坐,易叔叔你也坐。」司马君泽坐下后分别对他俩说道。 「老奴站着就行了,乔姑娘,麻烦你坐这儿才好替我家少爷诊脉。」易明雄站守在自家少爷身后,指着少爷身边隔着一张几桌的座位对乔雨青说。 乔雨青点头,从原先坐的位子移步到司马君泽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后,对司马君泽说:「麻烦手伸出来。」 司马君泽没将手伸出来,反倒看着她微笑问道:「不知昨日乔大夫替我把过脉之后说要想一想,可有结论了?」 乔雨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易明雄,然后才摇头答道:「昨日我已与易大叔解释过了,你的病不是一时半刻治得好的,如果这么容易治得好,也不会看了十几年的大夫,却至今都没能康复不是吗?」 第十五章 「我问的是,我的病乔大夫可否医治?」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知道。这个问题易大叔昨日也问过我,我给他的答案也是这三个字,他没跟你说吗?」乔雨青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说。 司马君泽神情微黯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原先的微笑神情,歉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乔大夫的时间了,一会儿就让易叔叔派人送乔大夫回家。」 「少爷,乔姑娘只是不能保证,没说不能治。」易明雄急忙出声劝道。 「易叔叔应该知道,过去有多少大夫看了我的病之后,因为不能保证而说了会尽力这样的话,结果呢?不仅是浪费时间也浪费银子。」 「即便如此,少爷也不能够轻言放弃啊!」 「我没说要放弃,如果能找到一个能够医治我的大夫,我一定会治。」 「司马少爷这种说法很伤人啊,似乎有点瞧不起大夫。」乔雨青插口道。 「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乔大夫,而是针对每个没信心能够治愈我的大夫。」马君泽对她说。 「你这个说法不对,信心人人都有,我也有啊,只是我的信心从不用在嘴巴上,而是用在行动上,况且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了,你的病不是一时半刻能治好的,在治疗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状况谁也无法预测,我若现在说保证能够治好。未来却因种种原因而没能治好的话,那岂不是自打嘴巴?我从不做这种自打嘴巴的事。」说着,乔雨青抬高下巴,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司马君泽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个小姑娘大夫给逗笑了出来。那笑和之前客气礼貌性的微笑不同,是有温度的。 「乔大夫的意思是你从不空口白话,而是会拿事实结果说话?」他感兴趣的问。 「嗯哼。」乔雨青再次骄傲的扬着下巴点点头。 司马君泽眼底的笑意又更多了一些。「那请问乔大夫过去曾用几个事实结果说过话?」 乔雨青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因为那全都是上辈子的事啊,这辈子就——「一个。」她弱弱地说,旋即又高声解释道:「那是因为我还年轻,治过的病人不多,而且曾开口向我要保证的也就只有一个而已。」 「嗯,看得出来,乔大夫是个有自信又有志气的大夫。」司马君泽一本正经的点头道。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乔雨青忍不住瞪眼道。 「没有,只是觉得这样很好,能对未来设定目标和期许。」司马君泽微笑道,这回的笑容却有些牵强与落寞。 乔雨青见了不由自主的心疼了一下。 「请把手伸出来。」她柔声道。「昨日因为连续赶了几天路刚到,我身子疲乏,有些力不从心,脉把得也许没那么准确,今天我再好好地仔细把一把。」 司马君泽这回没有拒绝的把手伸了出来,放在丫鬟事先准备好的脉枕上。 乔雨青伸手搭在他手腕上,表情严肃的凝神感受着指尖下的脉动。 偏厅内静悄悄的,无任何声响,一片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乔雨青开口道:「另外一只手。」 司马君泽略微侧了侧身,将左手缩了回来,将右手伸出去放在脉枕上。 这样的坐姿让他完全面向她,而且距离近得可以看清楚她低垂眼眸上的每根睫毛。 她的睫毛又弯又翘又长,非常地漂亮配上那对弯弯的眉毛,还有刚刚瞪向他时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感觉就像是她给人的感觉,看似柔美娇弱,实则自信又好强。 这样的她真的一点也不像是个从穷乡僻壤之地出来的村姑,即便身为一名大夫,她给人的存在感还是太过强烈了,一点也不寻常。 迷一样的大夫,迷一样的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乔雨青终于收手。 司马君泽和易明雄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她宣布结果。 「除了一般的药汤和药治疗之处,我还需要佐以针灸治疗,每天行针走穴一回。」乔雨青没说明病情,开口直接把自己决定的治疗方案说了出来。 司马君泽轻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问道:「由你亲自动手吗?」 「不然呢?」乔雨青反问他。 司马君泽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又问:「针灸的位置大概在何处?」 「头、胸、腹、背四处。」乔雨青答。 「穿着衣裳针吗?」司马君泽干干的问道。 乔雨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问他,「你见过有人穿着衣裳针灸的吗?如此神乎其技的神医麻烦你替我引介一下,我也想拜见拜见。」 司马君泽一脸尴尬,无言以对。 「乔大夫,你的意思是有办法治愈我家少爷的病了?」易明雄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的出声问。 乔雨青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的撇唇道,「不知道,同样的话请易大叔别让我一说再说好吗?」 易明雄顿时面色讪讪然的,他解释道:「对不起,因为乔姑娘治病的方法似乎和其它大夫不大一样,」竟然还需要药。「而且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我才会……」 「易大叔哪只眼睛看见我有把握的样子,我怎么不觉得自己有把握?」乔雨青忍不住打断他,又看向司马君泽,问他,「你也觉得我看起来有把握的样子吗?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最好改改心态,有道是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两人脸上的表情皆一僵,脸色随之也变得有些难看。 有这样对病人说话的大夫吗?怎么感觉这位乔大夫很有传说中神医的范儿啊,脾气有些古里古怪的。 当然,如果真是神医也就罢了,但她不管是在年纪上、外貌上或是出身来历上,都和神医两个字搭不上关系。至于最重要的医术上,综合上列三点来看也是玄乎,所以她这神医范儿究竟是从哪来的? 司马君泽和易明雄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着同样的事,而乔雨青自然毫不知情,不知不觉的继续用着她的神医儿交代接下来她治病所需。 她说:「易大叔,当初你将我来时忘了把我的药箱起绑过来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叔没听过吗?我需要针灸用的银针一套,但如果你有办法找到手艺高超的师傅打制出一套金针的话,金针的效果会比银针好。」 一顿,她接着又道:「我还需要一间专门研制药方药丹的药房,药房里需要布置些什么东西,一会儿我会写张单子给你,麻烦你也一并准备。」 她侧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治这病需要大量的药材,尤其是药浴所需要的用药,那些药材虽不贵,但量大,你们要多准备一些,如果市面上量不够,那就尽早派人到山里去采回来炮制,因为药浴一旦开始就不能中断,否则会有反效果。 「所以一会儿我会并把需要药材的用量写给大叔,大叔一并把该办的事办了,这样我好着手治病。嗯,大概就先这样吧,以后有想到我再补充。」 说完,她看向目瞪口呆的两人,挑了挑弯弯的秀眉。 第十六章 「两位有什么话要说的?如果是银子的事就不用说了,我不管这事。」挥了挥手。 司马君泽:「……」 易明雄:「……」 双双无言以对。 【第六章 谁想毒害他?】 隔日临近傍晚时分,有下人来报说乔蓟堂到了,乔雨青立刻丢下看到一半的医书,朝前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见在大厅里坐立不安,一身风尘仆仆,几日不见便瘦了一圈的老人,她的眼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爷爷!」她飞奔过去,一头栽进起身的乔蓟堂怀里,伸手紧紧地抱住他,抱歉的叠声道:「爷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来,丫头,先让爷爷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乔蓟堂拉着孙女问道。 「没有,爷爷我没有受伤,不信您看。」知道爷爷一定要确认过才会放心,乔雨青张开双手在爷爷面前转了一圈,让他可以看得更仔细。 「没受伤就好。」确定孙女没事,脸上气色也不错之后,乔蓟堂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缓缓地落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答应了要替人治病,是真的吗?」他蹙眉问道。 乔雨青点点头。 「丫头,你怎么会这么冲动呢?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病一定有古怪,你有办法治吗?你不应该答应的。」 乔蓟堂有些头痛,也不知道这丫头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吗? 「爷爷,我本来也想拒绝啊,可是看见那位少爷之后就不忍心了。」乔雨青露出一脸无奈又不忍的表情。「他好可怜的,出生后就一直受病痛折磨,明明比我大几岁,却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爷爷常跟我说,咱们学医做大夫就是要行医救人,我想救他,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但总得试试看啊,您说是不是?」 乔蓟堂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半晌,终于无奈的轻叹一声,摇头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不好像爷爷,偏偏就心软这一点像呢?」 「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乔雨青咧嘴道,然后伸手拉爷爷往厅外走,「走,爷爷,既然来了,您也去帮那位少爷把把脉,也许您能察觉到我没发现的问题也说不一定。」 「你这丫头别给爷爷戴高帽,你都把不出来的脉象,爷爷又怎么可能把得出来呢?虽然有些受打击,但不得不说,现在的你的确比爷爷厉害多了。」乔蓟堂摇着头说。 「才不是这样,至少在经验上我就比不上爷爷,所以才需要爷爷在一旁替我把关以防万一。毕竟姜是老的辣,您说是不是?」乔雨青笑笑的说。 「你这丫头,还真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乔蓟堂哭笑不得。 「这不是爷爷您自己宠出来的吗?」乔雨青吐了吐舌头,调皮可爱的模样让乔蓟堂完全拿她没辙。 祖孙俩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司马君泽起居的别院。 寺概是有下人先行通知他们要过来的事,司马君泽已至偏厅等候他们。 双方见面客气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主题。 乔雨青屏气凝神的为司马君泽号脉,先前不知去了哪儿的易明雄也在这时候赶了过来,然后站在司马君泽身边,目不转睛的静候号脉结果。 「乔大夫,怎么样?」一见乔老大夫收手,易明雄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 站在爷爷身边的乔雨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等爷开口回答,便抢先出口。 「易大叔,你这是不是就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易明雄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司马君泽却是忍不住的闷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倒是让他原本苍白的脸多了一些血色与生气。 「你应该要多笑,这样还能活络气血。」乔雨青看着他真心的建议。 「我常笑。」司马君泽微笑道。 「你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不叫笑。」乔雨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司马君泽笑了笑,不予置评。 「瞧,就这种笑。」乔雨青伸手指着他的脸说:「如果你真的不想笑就别笑了,又没有人强迫你一定要笑,这样强颜欢笑让人看了难过。」 司马君泽的表情慢慢地僵在脸上,整个人突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要他不想笑就别笑,说他这样强颜欢笑让人看了难过。 「丫头,不许乱说话。」乔蓟堂见状赶紧出声轻斥孙女,然后又转头对司马君泽和易明雄道歉,「对不住了,是老夫教导无方,孙女无状才会冒犯了司马少爷,还三请两位大量,别与一个小丫头计较。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说完,他起身朝两人拱手行礼。 乔蓟堂身为一个大夫,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眼前这对主仆不是寻常人,至少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得罪得起的人,这才会如此慎重其事的为孙女的失礼道歉。 他这一串举动太快也太过突然了,无人来得及反应与阻止,等乔雨青反应过来时,她的爷爷已为她与人折腰。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爷爷您不要这样!」她迅速上前将爷爷拉起来,有些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袖对他说:「我不过说了实话,没有错,就算是有错,该道歉的人也是我,所以爷爷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不要为我向别人道歉,再也不要了。」 她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滑了下来,把乔蓟堂给吓得有些慌了手脚。 「好好好,爷爷再也不这样了,丫头,你别哭,别哭啊。」 收养这丫头这么多年,好强的小丫头哭的这数屈指可数,所以他是真心怕了这丫头的眼泪啊。 「爷爷一定要记得刚才答应过我的事。」乔雨青抹着泪要求。 「记得记得,爷爷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乔蓟堂立刻点头如捣蒜。 乔雨青这才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子去把脸上和眼眶里的泪水抹干净。 当她再度转过身来时,就听司马君泽用着羡慕的语气说——「乔大夫,你们祖孙俩的感情好。」 乔雨青看向他,在他眼底看见浓浓的失落。 他肯定也很想要拥有这样的亲情吧?但他一定想不到她所拥有的亲情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他所想要的亲情太过狭隘了…… 为此,她决定帮他一把。 「嗯,我和爷爷的感情最好了,即便我只是爷爷收养的孤女,和爷爷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没有人会怀疑我和爷爷不是一家人。」她认真地点头说道。 司马君泽瞬间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脱口道:「你们祖孙俩没有血缘关系?」说完,他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易明雄。 易明雄朝他颔首点头。关于这事他也是刚才看到属下送来的调查结果之后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向少爷报告。 即便看见易叔叔明确的点头了,司马君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两全人怎么看都是一对亲祖孙,不然感情怎么会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陌生人,这怎么可能呢? 第十七章 「这是真的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这回是看着乔蓟堂问的。 乔蓟堂虽然不明白孙女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自己是被收养的事说出来,但这也不是不可告人之事,既然孙女不介意让人知道,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司马君泽忽然间就不再说话了,连脸上常见的那抹皮笑肉不笑的假欢颜也不复见,整个人变得有些木木的。 站在他身后的易明雄并未将他此刻的表情看得真切,而是趁众人沉默的空档,赶紧言归正传。 「乔大夫,我家少爷的病你怎么看,能治得好吗?」他出声问道。 乔雨青言撇了撇唇,这回根本是连吐槽都懒了,直接伸手拉爷爷离开这儿。 「爷爷走,您坐了这么多天马车一定累了吧?我先带您去休息,等您休息好了,咱们再来讨论治病的事,走走走。」说完,她已将爷爷给拉出了偏厅,带人直接离去。 易明雄呆站在偏厅里,整个人除了傻眼还是傻眼,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那对祖孙会这么无礼的对待他?! 至于同样在厅里沉默不语的司马君泽则是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事,从刚才开始便一个人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替司马君泽治病,乔氏祖孙俩就在这座山庄里住了下来。 祖孙俩没什么男女之防的问题,在黄土村的时候也都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到这儿自然而然也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正好方便他们能一块讨论司马君泽的病情,寻找治病处方。 这一待,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半年的时间。 「丫头,爷爷想过几天就回黄土村。」 这一天,乔蓟堂突然开口对孙女这么说,把乔雨青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爷爷,您怎么突然这么说,为什么突然说想回黄土村?待在这儿和我一起替司马少爷治病不好吗?」 乔蓟堂摇了摇头,解释道:「这里有你在就够了,爷爷待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村里帮村民们看病治病,也能多救几个人。况且爷爷出来都半年多了,你那几个姑姑、伯伯们再自私自利,这么久没见到爷爷也该担心了,所以爷爷想,就算回村里没什么事,也要回去露个面才行。」 「说到底爷爷还是放心不下那些人。」乔雨青不满的嘟囔道。 乔蓟堂摇摇头叹息道:「天下父母心,爷爷的心情等你做了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会明白了。」 或许吧。她三辈子加起来都没做过一次父母亲,也许真如爷爷所说的,只有做过父母的人才会了解那种心情吧。乔雨青深吸了一气,点头道:「爷爷,既然回黄土村才能让爷爷觉得安心的话、那么我也不拦您了。正好,我这里有件事要麻烦爷爷您回黄土村之后都我去做。」 「什么事?」乔蓟堂好奇的问。 乔雨青突然靠近他,然后压低嗓音说:「帮我找一个人,寻一种药。」 乔蓟堂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搞懵了,不知道这丫头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丫头——」 「爷爷您先听我说,这事很重要,我要您找的这个人和药关系着司马君泽未来能否活命,因为有人正处心积虑的利用他的不足之症下毒害他。」 乔蓟堂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低声惊道:「毒?」 「嗯,这就是他的不足之症会愈治愈严重的原因。」乔雨青点头低声道。 「难怪,难怪他的脉象会这么奇怪。」乔蓟堂恍然大悟。「既然如此,这半年爷爷怎么不见你为他解毒?」 「因为敌暗我明,更因为那是一种毒,不是想治就能治得好的。」乔雨青苦笑道。 「那怎么办?」 「所以我才要让爷爷替我找一个人,寻一种药。」 乔蓟堂眉头紧蹙,总觉得这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丫头,这事你老实说会不会有危险?如果会咱们就别治了,你跟爷爷回去。」他一脸严肃的说道。 司马少爷的命怎么也比不过孙女的命重要。他虽然是个大夫,但也是个疼爱自个儿孙女的爷爷,所以无法不自私。 「爷爷,我一定没事的,我向您保证,您不用担心我。」乔雨青认真的向爷爷做保证。 乔蓟堂听了没觉得放心,反正更加的忧心忡忡。 他看着孙女,语重心长的隐晦道:「丫头,你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少,不懂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旁人能够管得着的。咱们虽然是大夫,但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管不了像那位司马少爷这样富贵人家里的事情,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乔雨青没想到爷爷的反应这么快,竟然立刻就联想到司马君泽是宅斗下的受害者这事上。 其实这事她曾经怀疑过,但令她想不通的是司马君泽既然都已经成了司马家的弃子了,那么害他的人究竟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见她沉默不语,乔蓟堂有些心急的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丫头,听爷爷的话别管这事。」 乔雨青没办法答应,因为上辈子司马君泽对她有恩,更因为她对他有情。 上辈子他们相遇太晚,即使后来两人隐约有郎情妾意的倾向,却因为他所剩无多的日子,而双双将各自的情感埋在心底,在他死后,她更是意外得到他名下的所有财富,让她此后终生生活无虞外,也更多了行医救人的资本。 他对她的恩情,她一直都记得,也更加深了没能救得了他的遗憾。所以这辈子她说什么也得将他的病治愈,即便这么做可能会为自身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爷爷,对不起,别的事我都能听您的,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听您的,我不能见死不救。」她歉然的摇头道。 乔蓟堂神情复杂的看着孙女,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欣慰。医者仁心,这便是他乔蓟堂的孙女,是他所教出来的徒弟啊。 嗯,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乔雨青并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只知道爷爷最终还是妥协了,并且也答应了要帮她找人找药。 关于她要找的那个人其实也是上辈子认识的,不过这事当然说不得,所以当爷爷问起她怎会知道有这个人时,从集市里听来的这个借口又再一次的被她拿来用了。 乔蓟堂不疑有他的相信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祖孙俩天天都在一起,除了乔蓟堂到镇上办事时,她老爱往集市里钻去之处,根本少有分开的时间,她的消息来源除了市集流言之外,还真无其它来处。 总之乔蓟堂信了,也离开了,今后乔雨青就只能单打独斗的靠自己来医治司马君泽,以及保护他们两个人了,因为就连身旁的小丫头小彩她都不敢信任。 小彩是易明雄为她买来的丫鬟,身分背景到底干不干净谁也说不准,她不能不防。 「姑娘,申时就快到了。」小彩进药房里来提醒她。 「知道了。」她放下翻到一半的书册抬头应道。 每日申时是她替司马君泽治病的时间,除了号脉外,还需要替他针灸。 第十八章 过去这段时间因为有爷爷在的关系,针灸的事都由爷爷来做。 她的针灸术自然比爷爷高强,无奈害羞的司马少爷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她身为一个云英未嫁刚及笄的小姑娘,不得不退避三舍,不过现在嘛…… 乔雨青来到司马君泽居住的别院,对着面对接下来的针灸治疗露出一脸欲言又止表情的司马君泽,面不改色的说道:「君泽只需要当我是个普通大夫就行了。」 半年多的相处,她已从别扭的叫他司马少爷,改成上辈子直接唤他君泽的习惯了,不过可惜的是他还是唤她乔姑娘,并未像上辈子那样叫她雨青。 司马君泽尴尬的一笑,犹豫地开口道:「乔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 「不行。」乔雨青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他道。 「啊?」司马君泽呆了一下,模样看起来有些呆。 「乔姑娘连在下我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说不行?」他完全无法理解。 「我知道。」 「啊?」他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有些呆萌呆萌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乔雨青看着他说。 「你知道?」司马君泽依旧是一脸呆萌样。 「你是想找别的大夫来负责替你针灸这件事吧?」 司马君泽眨了眨眼,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既然乔老大夫可以为我针灸,那么其它大夫应该也能做得到才对,只要乔姑娘指点行针穴位便可,不是吗?」 「不行。」乔雨青不疾不徐的摇头道。 「为何又不行?」司马君泽蹙眉问。 「因为我暂时没打算要收徒弟。」 「啊?」司马君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乔雨青一时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轻咳一声,强忍笑意的解释道:「我能和爷爷讨论、能教爷爷行针走穴之位,是因为我们俩是祖孙,也是师徒。你找别的大夫来要我教他这个……嗯,该怎么说呢?」 乔雨青皱起眉头,略微停顿了下,才接着说:「这么说好了,先不管师承的问题,即便我愿意教,也得看对方相不相信我这个黄毛丫头,又或者对方如果嘴上没意见,私底下却阳奉阴违、自做主张,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该谁来负起这个责任?这事可是攸关性命的事,君泽敢冒这个险,怒我这个小女子胆子小,我可不敢。」 说到后头,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不已,脸上再看不见任何玩笑之意。 「这……」司马君泽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些事。 「总之不行,你乖乖把衣服脱了躺下来让我针灸。」乔雨青看向他腰带所在的位置。 司马君泽不由自主的伸手护住自己的贞操——不是,是腰带。 乔雨青看见他的动作,顿时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这样……感觉我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坏人一样。」 司马君泽浑息一僵,立刻将护在腰带的手给放了下来,尴尬的开口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乔雨青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告诉他,「其实就算现在你让别的大夫替你针灸,将来你还是得面对我的治疗,因为现在的针灸只是初步为你疏通阻塞严重的经脉而已,接下来的治疗才是真正的治疗,那得由我出手才行,除了我之处谁都不行。」 「为什么?」 「他们做不到。」 司马君泽用着怀疑又带着不太理解的表情看着她。 乔雨青没开口解释,而是直接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针灸用的银针,然后走至几桌边,用一根稍微一用力就会弯曲的银针慢慢、慢慢地将它针入几桌面,直到穿透那约有一寸厚的木桌。 司马君泽看得瞠目结舌,「你这、这是……内力?你会武功?」 「不会。」 「那……」 「这不是什么内力武功,而是一种专针对针灸所练的内劲。」乔雨青告诉他。「这是从我爷爷所收藏的孤本医书里学习到的,爷爷也学了,但怎么都学不会,所以我刚才才说除了我谁都不行这种话。」一顿,她又道:「你的病并不好医治,你应该知道才对。」 其实这内劲是她上上辈子在杀手营里所学的一门功夫,上辈子为了拥有自保的能力,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就一直在暗中学习着,怎知无巧不成书的成就了她无人能及的针灸术。这一世重生,她自然又将它习起。 司马君泽抿唇沉默了一下,这才带着隐忍希冀的神情低声问道,「我的病真的能治愈吗?」 乔雨青转头看了房门方向一眼,然后迅速点了下头,轻声却快速的对他说道:「只要你乖乖地听我这个大夫的话,并且在治病期间别出什么差错的话就能治。」 「差错?」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乔雨青迎视着他的目光,轻声答道,「是啊,例如有人不想你被治愈。」 司马君泽呆愣了一下,双眼一眯,眸子顿时变得锐利而森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乔雨青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把话说清楚。」司马君泽沉声命令。 乔雨青又转头望了房门方向一眼,才无声且迅速的用嘴形对他说了一个字——毒。 司马君泽瞳孔一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间变得更加雪白,整个人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乔雨青见状立即出手,以银针连刺了他身上几个穴位稳住他的心脉后,这才迅速地沉声提醒他,「君泽,你若不想让人看出你已经发现这件事,就必须冷静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需知敌暗我明,还有,你的身子也受不了你情绪的剧烈波动。」 司马君泽闻言后连续深吸呼了几口气,终于慢慢地将自己激动的心跳与清绪稳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神色凄然痛苦且复杂。 「为何要现在告诉我这性事?」他问她。他相信她应该早就发现他中毒之事,为何早先不告诉他,又或者为何不继续隐瞒下去别告诉他? 「我不想自己费尽心思救人,结果却因为某人的不设防而让我白费心力,功亏一篑。」乔雨青认真的对他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 「中药配伍讲究君臣佐使,其中君药针对的是主病,而能治你病的君药可说是凤王麟角极度难寻,因此,我有把握救你一次,却没把握能救你第二次。」 「你说的这药是易叔叔替我寻来的吗?」 乔雨青摇头。「敌暗我明,我不敢冒任何危险。」 「那——这么珍贵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乔雨青再次摇头,打断他道:「隔墙有耳。这话题到此结束,我只希望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二个人,包括那位易总管。」 「易叔叔他不可能会害我。」司马君泽不知是真相信还是期望的低喃道。 乔雨青深深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我希望君泽能记住两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及防人之心不可无。」 司马君泽心情沉郁难受,默然无语。 「好了,咱们该针灸治疗了,把身上的衣裳脱了,上床躺好。」乔雨青言归正传道。 第十九章 司马君泽浑身一僵,什么沉郁难受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地不自在与尴尬,要他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脱光衣服,他实在是…… 「欸,你怎么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啊?别告诉我你在害羞,我一个姑娘家都没在害羞了,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在害羞什么?大不了看了你的身子后,我对你负责就是了。」乔雨青无奈的只好用出激将之法了。 司马君泽脸色红了又白,扯了扯嘴对她说:「别乱说。」 「敢情司马少爷这是看不上我?」乔雨青挑眉道,旋即又自问自答的点头说:「想想也是,这么穷乡来走出来的村姑,虽然会点医术,但那也顶多能算是个九中流,以司马少爷的身分肯定是瞧不上我这样的人的。」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司马君泽蹙起眉头。 「其实你有没有这个意思都没差,咱们俩其实就是病人与大夫而已。」乔雨青摇头,一正经的看着他。 司马君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后,乖乖地动手脱去上衣,然后有些不自在的打着赤膊上床躺下,就像过去每一天接受乔老大夫的针灸冶疗那样闭睛,接受她的治疗。 【第七章 打击】 对于乔雨青针灸之术的高明,司马君泽仅让她针灸三天便有深刻的感受。 是以,他只能强忍尴尬与不自在的感受,每天乖乖地打着赤膊躺在床上接受乔雨青的针炙治疗。 这一日号完脉后,他自动自发站起身来准备脱衣裳接受针灸,却让乔雨青给叫住了。「君泽,你先等一等。」 司马君泽愕然的转头看她,才发现到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她。 乔雨青没回答,却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心静。 这丫鬟打从她替司马君泽针灸的第二天开始,每天在她替司马君泽治病时都会准时出现,在一旁伺候着。从司马君泽的默许态度来看,她猜这事应该是他吩咐的,至于目的是为了避嫌,又或者是为了麻木隐藏的敌人便不得而知。 面对这样的安排,她基本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始终如一的专心做一个大夫该做的事,直到现在为止。 司马君泽见状立即会意的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先下去。」 心静不由自主的瞟了乔雨青一眼,这才福身退了下去。 见丫鬟的身影消失于门处,司马君泽迫不及待的立即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加重了。」乔雨青看着他沉声道,眼底压抑着戾气。 司马君泽怔愣了一下,脸色难看的看着她,「你是说……」毒? 乔雨青叹息一声,闭眼点头。 司马君泽忽觉浑身发软,有些站不住的屁股跌回刚才坐的椅子上。 对于自己身中奇毒,乔雨青怀疑他身边可能就有帮凶这件事,司马君泽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觉得在他身上中的毒应该是在京城,在他年幼时被下的,与现今身边的人无关,因为能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得他信任的人,是娘和姥姥、舅舅他们留给他、派送给他的人,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事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击。 「这是真的吗?」司马君泽看向她,嘎哑的问道,面无血色的脸上仍一抹期盼与希望。 「骗你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乔雨青说。 司马君泽眼中的希望之光瞬间就灰黯了下来。他神情痛苦的咬紧牙根,握紧拳头,感觉至心灰意冷,甚至是生无可恋。 被父族一党弃子放弃,被母族毒害,在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亲人似乎都不希望他活着,那么辛苦的挣扎着活下去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呢?还不如——「你在想什么?」乔雨青看出他眼中灰暗的死意,倏然出声问道:「蚂蚁尚知苟且偷生,你这样一个好手好脚的堂堂男子汉想寻死吗?」 「谁想寻死了?」 易明雄的声音倏然从门口处传来,令屋内两人皆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僵。 乔雨青毕竟活了三世,反应极为快速。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迅速地朝来人走过去,一边生气的开口道:「易大叔你来得正好,我真的快要被气死了,气死我了!」说着她还用力的跺了几下脚,表明她此刻真的很生气。 易明雄果然被她的反应惊呆了一下,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向来沉稳、不时流露出神医范儿的小乔大夫这般气急败坏又孩子气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眨眼问道,转头看向少爷,却在下一秒又被大步走近他身边的小乔大夫扯着他的袖子给拉回了视线。 「易大叔你评评理,看你听了之后会不会很生气?」秃雨青拉着他的袖子气呼呼的说。 易明雄被扯得一愣一愣的,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茫然的眨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惹乔大夫生了这么大的气?」 「除了你家少爷之外,还会有谁?」乔雨青一脸气愤的投诉道:「你知道他刚才说什么吗?真是枉费我这段日子为了替他治病调整药方,镇日废寝忘食、绞尽脑汁的,真是气死我、气死我了!」 「少爷究竟说了什么?」易明雄不解的转头去看司马君泽,却又再一次被乔雨青扯着袖子给拉回视线。 「他说他不想治病了,说反正也好不了,整个人自暴自弃的,易大叔你听了会不会生气?」乔雨青生气的说,「所以我刚刚才问他蚂蚁尚知苟且偷生,像他这样好手好脚的男子汉竟然想寻死,可不可耻啊?」 说完,她瞪向司马君泽,面上是怒不可遏的神色,眼底却布满了担心。 还好此刻的司马君泽已恢复正常,除了脸色较平日更加苍白外,面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会突然对乔大夫说出那种话?」易明雄满脸震惊的问道:「你不是答应过夫人一定会好好的治病、好好的活下去吗?」说着他忍不住脸上神情,更是既心疼又心痛。 司马君泽没有应声。 「少爷!」 司马君泽依然默不语,乔雨青见状只能开口代替他回答,说起前因后果。 她说:「易大叔,我刚才替你家少爷把脉,发现这段期间好不容易获得改善的病情似乎又有加重的趋势,我还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老实的告诉你家少爷有这种情况,他就说又是这样,说什么不要治了,说什么反正也治不好、全都是浪费时间这样自弃的话,真的让我很生气。」 「少爷,乔大夫说的是真的吗?」易明雄问。 「易叔叔,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拖着病,要死不死的很惹嫌?」司马君泽终于开口说话,却是不答反问。 「少爷,你在胡说些什么?」易明雄瞬间变了脸色,既生气又伤心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少爷可知道,你说这话是在拿刀子戳老奴的心啊,这么多年来老奴为了少爷的病四处奔波、鞠躬尽瘁,少爷怎么能……你怎么能……」 第二十章 「是我说错话了,我心情不好。」司马君泽闭上眼睛。「易叔叔,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静一静。」 「少爷……」 「拜托。」 「正好。」乔雨青倏然插口道:「你可以趁机想清楚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治病,不治的话早点说,也省得浪费我去救别的病人的时间。」说完,她傲桥的哼了一下,迳自转身离开。 「乔大夫!」易明雄出声挽留,却没能让她停下离去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她离开。「少爷,你——」他无奈看向自家少爷,不料才开口就被打断。 「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你也出去。」司马君泽再下逐客令。 「少爷——」 「我说出去!」司马君泽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临近爆发边缘的情绪。 易明雄服侍司马君泽多年,知道他家少爷向来极少发怒,可是一旦发火定然铁面无私、言出必行,所以他只能无奈的退出去,然后转身去追小乔大夫。 「乔大夫,请等一下。」 听见来自身后的呼唤,乔雨青眯了下锐利的双眸。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的面对来人,乍看之下就是余怒未消的模样。 「乔大夫,对不起。」易明雄走到她面前,先认真的向她道歉后才道:「先前的事还请乔大夫别放在心上,我家少爷他只是对这次的治疗满怀期望,不料结果却和过去一样,他才会……」他说着摇了摇头,露出既痛苦又心疼的神情,好像不忍再继续往下想、往下说的模样。 乔雨青没有应声,只觉得这个人如果真是内鬼的话,难怪司马君泽怀疑不到他头上。 瞧他此刻情真意切、忧虑心疼的模样,若非她早有防备,对司马君泽身边的人都抱持着怀疑与不信任的态度,她也肯定不会怀疑眼前这个人对司马君泽的真与忠心的。 当然,现在一切都只是怀疑,内鬼叛徒是不是眼前这个人还不得而知。 「乔大夫,我家少爷的身子现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可不可以和我说实话,到底少爷的病还有没有救治的希望?」易明雄忧心忡忡的看着她问道。 乔雨青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来了,终于进入主题了。 她不动声色,撇唇答道:「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家少爷的病不好治,现今遇到的问题其实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你家少爷过去的脉案我也看了不少,病情会反复、会突然病情加重也都属于正常病况。」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哼笑了声才又接着说:「我以为这样的情形你们早该习以为常了才对,没想到你家少爷竟然会是那种反应,还真是出息啊。」她的表情极度嘲讽。 易明雄表情尴尬中又带点无奈,他开口为主子缓颊。 「少爷因为身子不好的关系,性子一直都是不愠不火、清清冷冷的,但这样不是少爷的真性情,这回少爷会这样,或许是压抑太久再难承受更多的关系。」他说。 「这事我不管,我只管治病。」乔雨青摇头道。「易大叔,麻烦你去跟你家少爷确定,他到底还要不要我继续替他治病,如果不需要的话,就请易大叔派个人送我回黄土村。」 「治,当然要治,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易明雄迅速答道。 「易大叔能替你家少爷做主?」乔雨青挑高眉头。 「我会说服少爷。」易明雄坚定道。 乔雨青不予置评的扯了扯唇。「总之,等确定治不治之后再跟我说吧。我回药房去了。」说完,她迳自转身走。 这回易明雄并没有出声挽留她,由此可见她刚所说关于司马君泽病情反复的说法暂时取得了他的信任,稳定了他作贼心虚的那颗心——如里他真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内鬼叛徒的。 司马君泽的病当然得继续治,乔雨青对易明雄所说关于不治的话全是她胡扯,她敢这样胡说自然是因为她知道以司马君泽的聪明才智,他肯定能够明白她的用意,并且会替她圆谎。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事隔一天后,再度来到别院为司马君泽治病,两人对看一眼,心照不宣。 乔雨青坐下来之后,照例先为司马君泽号脉,确定他身体的情况之后,这才开口,「因为病情有变的关系,说明了先前的治疗方法并不是最正确的,从今天起我打算换种治疗方式。」她告诉他。 「乔姑娘是大夫,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听大夫的。」司马君泽虽不积极却也合作道。 乔雨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说:「你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受点挫折就会灰心丧志的人。」 司马君泽扯了扯唇,没有应声。 一点挫折吗? 她不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所受的不是挫折而是打击,不知道他心伤有多么的重,又过去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不只一次想死,想死了便可一了百了,再也不需要为那些不爱他的人心痛难受,可是就这么死了他又觉得不甘心,会死不瞑目,因为他连要害他性命的主谋是何人、这般不欲他生的理由又是什么都不知道,叫他如何甘愿去死? 过去两天他度日如年,痛不欲生,想不明白这些年他辛苦挣扎的想要活下去到底是为了谁?又为了什么? 到现在他依旧想不明白,只知道要他现在死他绝不甘心,他一定要弄清楚在他身边对他下毒之人是谁,幕后主使者又是谁,还有目的是什么,否则他一定会死不瞑目。 至于他的病能不能治好,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只要能活到揭开那些伪善者的真面目的一天就足够了。 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从他灰黯的眼神中以察觉到他的心态有些不对劲,偏偏她什么也不能说,只怕交浅言深、适得其反。 此刻的她过他来说只是个大夫,她必须记住这件事,做好一个大夫才是她此刻最该做的事。 她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心静道:「心静,你去看下药浴的汤药准备好了没?」 心静轻愣了一下,出声问:「姑娘,少爷他不是还要先针炙半个时辰吗?」 「以后药浴和针灸要同时进行,你顺便告诉负责熬汤药的人这件事。」乔雨青说。 心静转头看了少爷一眼,见少爷没意见便点头应是,福身而去。 见心静离开后,乔雨青又过司马君泽说:「今天开始我会在你药浴时替你针灸,这么做有好也有坏。好处是能加速药效的吸收,坏处是这不是温和的治疗方式,所以你会感觉到明显的疼痛,你最好要先有个心理准备。」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司马君泽却没什么反应,只道:「我不怕痛。」 乔雨青凉凉地看了他眼,说:「这话等待会儿你再说吧。」 痛。 司马君坐在感满深褐色药汤的浴桶中,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拼命忍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现在才明白乔雨青之前所说的那句「这话等侍会儿你再说吧」的意思。 他现在的感觉真的是痛不欲生,就像全身上下都有蚂蚁在噬咬他的感觉,痛中带痒,痒中带痛。 第二十一章 这种痛的感觉并不剧烈,却尖锐而深刻,而且一波接着一波不停歇的让他痛苦不已。 「不怕痛的人,还忍受得住吗?」 令他咬牙切齿的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调侃的话语中又带着明显地关心与担忧,让他有些意外。 他睁开眼,果然看见一张满布忧心与关心的脸庞。 「我知道你现在的感觉定很不好受,但你忍得愈久,药力就吸收得愈多,对你的病情越有帮助。」乔雨青看着他说:「你现在所承受的痛不会一成不变,会随着你病况的愈来愈轻微,所以如果还忍得下去的话,我希望你忍愈久愈好。」 「我知道了。」司马君泽咬牙迸声道。 治疗过程是难熬的,对两人都是。 司马君泽是疼痛得难受,乔雨青是疼得难受。 可是这事真没第二条路可走,就像复健一样,痛也得做,否则永远也无法康复。 不过正如乔雨青所说的,随着治疗的次数与时间愈长,病况有所改善后,司马君泽所感觉到的疼痛感也趋缓了,不再有痛不欲生的感觉,如今他甚至能边治疗边聊天。 「我听说昨晚有人来找乔姑娘?」他说。 「嗯,是个病人,我爷爷让他来这里找我帮他治病的。」乔雨青点头答道,她托爷爷帮她找的人和药终于到了。 「乔老大夫竟会将自己医治不好的病人送到你这来,而且还毫不避讳。看样子乔姑娘真的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司马君泽有些感叹。 不管是从师徒的身分,或是从祖孙身分来说,他都羡慕乔雨青有这么一个家人、一个爷爷,即便他们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家人。 「我是不是青出于蓝,你不是最清楚吗?」乔雨青毫不谦虚。 司马君泽呆了一下,扯了嘴角,点头道:「也是。」 她的医术比乔老大夫,甚至比他所遇见过的大多数大夫都高明,这点,他的确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不清楚以她的师承和年纪,她这一身医术到底是怎么习来的。 「那个病人的病很难治?」他问她。 「难治。」乔雨青点头道。 「比我的病又如何?」 「不相上下。所以那病人我决定收下了,还得向你借个地方和一些药材来替他治病,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乔雨青询问的看着他。 「如果我说我介意呢?」司马君泽挑了下眉头,竟难得的与她开起了玩笑。 乔雨青敢先斩后奏就是因为知道他不可能会介意这种事,所以虽听他亲口说介意,却毫无压力。 「如果司马少爷介意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带着我的病人住到镇上去了,只是这么一来就要麻烦司马少爷每天派人到镇上,送我来山庄替你治病了。」 她淡定的耸肩道,然后又傲娇的补充,「对了,麻烦准备好一点的马车,太颠簸的我可不坐。」 司马君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承认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乔姑娘想怎么做都行,在这山庄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替人治病。」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你放心,我会让那个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乔雨青微笑道。 「为他治病救命的是乔姑娘你,不是我。」 「没有山庄里搜罗的那些珍稀药草,那个人的病我即使能治也治不好,所以我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并不为过。」乔雨青缓慢的摇头道。 司马君泽突然一愣,瞬间恍然大悟的说:「敢情你刚刚说要病人住到镇上去是唬我的?」 「对啊,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好骗。」乔雨青似笑非笑。 司马君泽一整个无言以对。 「时间差不多你该起来了,我到外头等你,有件事要和你讨论。」乔雨青对他说。 「好。」司马君泽点头,在她离开后让小厮大树服侍他出浴着衣。 大树是附近一个村落里的村民,因为家里娘亲病重没钱买药医治,在求助无门又无计可施之下,听说这山庄里住着富贵人家,一阵脑热与冲动就跑到这里来说要卖身借钱。 这事刚巧被乔雨青给撞见了,身为大夫的她觉得他在药浴后浑身虚脱无力,需要个有点力气的下人服侍较为方便,便做主将这人给留了下来带到他面前,之后她还亲自替大树他娘治了病,让大树这少年对她感激涕零的。 这事表面如此,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两人皆心知肚明。 在未查出对他下毒者是谁之前,山庄里的每个下人都有嫌疑,每个都不可信任,但他身边却不能没有人服侍,所以她才替他找来一个背景单纯的小厮,让他至少可以不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想到这,司马君泽突然发现这位乔姑娘真的帮了他不少忙,也为他做了不少事,而这些都不是一个大夫需要为病患做的事。 所以,乔姑娘为何会对他如此尽心尽力呢?难道真的只因为热心吗?又或者是同情他的遭遇与处境? 同情啊…… 司马君泽不由自主的扯了唇又苦笑了一下,这才整理了下衣着,举步走出浴房朝偏厅的方向走去。 偏厅里,乔雨青正与丫鬟心澈说着话,交代她一些事情。 「我刚说的食忌,心澈姊姊可都记住了?」 「奴婢愚钝,只记住了一部分。」 「没关系,一会儿我写张单子给你,」一顿,她突然想到——「姐姐识字吗?」 「识得一些。」 「心静姊姊呢?」 「心静比奴婢强,识的字比奴婢多。」 「好,既然你们识字那就没问题了。我一会儿写张饮食要忌的单子给你们,你们都得记下,再转告厨房一声,以后要注意些。」 「奴婢记住了。」心澈认真的点头道。 「还有件事想麻烦姐姐。」乔雨青又说:「昨日来找我的那位大叔是我的病患,可能会在山庄里住上一段时间,要麻烦姊姊去跟易总管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那位大叔食宿的问题。」 心澈表情有些不确定的转头看向自家少爷,觉得这位乔姑娘好像把自己当成这山庄里的主子了,这种留客住上一段时间的事,她不必事先问过少爷或者总管吗?这种理所当然的吩咐易总管办事真的好吗? 「照乔姑娘说的话做。」司马君泽淡淡的开口道。 心澈愣了一下,急忙福身应道:「奴婢遵命。」 「乔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这丫头做?」司马君泽问。 「暂时没了。」乔雨青摇摇头。 司马君泽闻言便将丫鬟遣了下去,然后问她,「乔姑娘先前说有件事要和我讨论,不知是何事?」 乔雨青看向房门口的方向。 「大树守在外头。」意思是有话可以直说没关系。 大树是个机灵的小子,从他告诉那小子说他不希望与乔姑娘所说的话传出去给任何人知道后,那小子便开始自动自发的在他们俩交谈时跑去守门。 第二十二章 他虽不能阻拦任何人的靠近,却可以大声的向来人打招呼,通知他们有人来了,而且还不必担心会引人怀疑,因为那小子一向都是这么精神的,所以他才会说他机灵。 闻言,乔雨青稍稍放心的小声告诉他,「能治你病的那味药材我到手了。」 司马君泽呆呆的看着她,脑袋突然有些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她曾告诉他的那些话听来,那味药似乎有钱也买不到,珍贵稀少到千金万两也不换,所以——「真的吗?」他问她。 乔雨青认真的点头。 「那药你是从哪——」司马君泽突然一顿,瞬间恍然大悟。「那药是昨天来找你那位病人带来的?!」除此之处没有其它可能,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待在山庄里,根本就没出去过。 「对,那味药也是那人所需要的。」乔雨青承认的点头,「那个人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找到那味药,几乎倾尽所有才得到它。所以你真的很幸运,能够在这时候遇见这个人。」 真的是他幸运吗?司马君泽并不这么认为,而且这件事绝对没有她说得这么简单。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更不相信所谓的幸运,因为他从未幸运过。 如果他真的幸运,过去十多年来他怎会始终遇不到一个能医治好他的大夫,身上的病反而还愈治愈严重? 如果他真的幸运,他不会空有家族家人却像个孤儿一样没人疼没人爱,也不会被所信任的人长期下毒迫害却始终不知不觉,落到现在连一个可以信任之人都没有。 如果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幸运,那么幸运之神过去根本就从未眷顾过他,直到遇见她为止。 他的幸运来自于遇见她之后。 他的幸运来自于她。 「那个病人是来找乔姑娘治病的,我完全是托了乔姑娘的福才能够拥有这份幸运。」他领悟的说,然后深深地看着她,缓声又道:「乔姑娘,为何我觉得你才是我的幸运呢?」 【第八章 准备治病】 司马君泽的一句话,让乔雨青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即便活了三世,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司马君泽这句话给撩到了。 她知道他绝对没别的意思,可是她的心在漏跳了一拍之后还是不禁小鹿乱撞了起来——我觉得你才是我的幸运。 他果然聪明,竟然这么快就看明白了这件事,因为她的确是他的幸运,若没有遇见她的话,他上辈子的结局就是他的命。 想到这,她不由自主的点头同意了他的论点。 「嗯,我不仅是你的幸运,也将会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司马少爷不妨可以从现在开始思考,将来要怎么报答我对你的大恩大德。」 她大言不惭的半开玩笑,结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司马君泽当了真,不禁认真的思考起她所说的话。 要怎么报答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呢? 给银子银票?当然可以,而且金额一定要大,可是就怕金额再大,这位明显与众不同的乔大夫恐怕也会觉得他感谢的诚意不足,况且——司马君泽突然想到件很重要的事,那便是即便他想付给她银子或银票,他也没钱可以付给她,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享受的一切,全都来自于司马家族与外祖、舅舅他们。 这个领悟让他五味杂陈,还让他瞬间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问题,那便是他看似什么都拥有,有权、有势、有钱、有奴仆,但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因为那一切都不属于他。 过去他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没在意过这事,可是现在…… 「你不必急着想这事,因为要治好你的病还需要不少的时间,而且在这之前还得确保替你治病期间不出意外才行。」看他出神的模样,乔雨青不得不开口说道,同时进入他们要讨论的话题。 「乔姑娘说的意外指的是?」司马君泽还沉浸在自己先前的思维里,一时之间没能转过来。 乔雨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被下药。」 司马君泽的呼吸一窒,这下他是完完全全的回过神来了。 乔雨青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我曾经与你说过,能治你病的那味药极为稀少难寻,这回能遇见绝对是邀天之幸。所以一旦这次治疗出了意外失败了,那么下一次要想再寻获那味药,」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脸沉重的摇头道:「我不确定今生还有没有一次机会。」 「那药真的那么难寻?」司马君泽脸色不明,似有些不信。 真那么困难,昨天寻来那人又到底是怎么得到那味药的? 乔雨青缓声念道:「传说蓬莱有仙山,为神仙居住的地方。逢仙树仍仙人所种,一株果,十年长成,五年花开,五年结果,结成之果实名为逢仙果,传闻此果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效,极其珍贵难寻,可遇不可求。」 司马君泽双目圆瞠,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逢仙果?! 些年他为了自己的病也看过不少医书,的确曾在某本医书里看过逢仙果这三个字。那本书里每回提到逢仙果这味药都会用上「传说」两字,让他毫不怀疑那所谓的「逢仙果」根本就不存于世,没想到它不仅真有其物,还是他的救命之物? 「这种传说中的神药,昨日来寻你之人竟然有办法得到它?」他觉得不可思议,还觉得难以置信。 乔雨青略微沉默了一下,开口告诉他,「那人并非寻常之人。」 司马君泽不解的看着她,面露询问的神情。 「那位大叔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昭字。」 司徒昭? 司马君泽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半晌之后,这才有些干巴巴的开口道:「传说中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司徒昭?」 「如果你书房里那些有提及他的话本里的内容不全是杜撰的话,那么那位大叔应该就是那一位了。」乔雨青点头说。 司马君泽呆呆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张,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传说中的「逢仙果」出现也就罢了,竟然连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司徒昭」都出现了,他这是在作梦吗?要不然怎会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么离奇的事?而重点是——「传说司徒昭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几个人见过他、识得他,还有人说他早已不在人世了,乔姑娘如何证明他说的定是真的,他真是那位司徒昭?」他说。 乔雨青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开口答道:「我不需要证明啊,我只需要替他治好身上的伤就行了。」 司马君泽看着她,半晌才苦笑了一下,开口说,「是我想多了。」 乔雨青摇头,言归正传。 「逢仙果极难寻觅,一旦入药之后,病人得连续用上一个月的时间方能见其疗效,而且患者之病症不能有所偏差。换句话说,若再发生上回那事让你的病情因某些药物或毒物一夕改变的话,那么这枚逢仙果也就毁了。」她表情凝重的对他说。 司马君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十天或是半个月,而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能出一点差错,这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第二十三章 「这药没别的服用方式?」他问。 乔雨青一脸严肃的摇头。 所以她才不得不找他商讨这件事啊,这里虽是他的地盘,对他而言却又像龙潭虎穴般的危险,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治病地方啊。 司马君泽脸色凝重,双唇紧闭的抿了好会儿,觉得似乎只有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治病,成功机率会比较大。 但问题是,他该用什么理由离开这山庄,又该用什么理由不让易总管与其它服侍他的下人跟随呢? 想来想去都没有好办法,他只能找乔雨青一起集思广益。 「不知道乔姑娘有没有什么建议?」他问她。 「你有什么想法?」乔雨青不答反问。 「我想离开这里到别处治病,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彻底的摆脱身边服侍我的人。」他苦涩道。如果他的身子没那么虚弱,能跑能跳,还经得起连日的舟车劳顿就好了。 「你这方法不可行。」乔雨青直接摇头否决了他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如果我们突然间失踪的话,只会引发主使者的怀疑,甚至打草惊蛇,还可能会连累我身在黄土村的爷爷,这是我绝不允许的。」 在提到乔蓟堂可能落入险境时,乔雨青的眼底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戾气。 爷爷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逆鳞,如果真有人那么不长眼,胆敢莫名迁怒伤害到爷爷的话,她绝绝对对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是我思虑不周。」司马君泽满含歉意的歉声道。他是知道他们祖孙俩的感情有多深厚。 乔雨青摇头,略微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说看。」司马君泽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请人护卫。」 司马君泽顿时面露失望。他摇头道:「先不提要用什么理由请护卫,这事还不是得让易叔叔去张罗人选,如此来请与不请又有何差别?」同样都不是能让他们放心之人。 「不需要请易总管去张罗人选,因为山庄里就有一个适合的人选。」乔雨青说。 「谁?」司马君泽脱口问道,问完自己却先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指……那位?」 乔雨青看着他点头。 司马君泽了张了张嘴,觉得乔姑娘还真是敢想。如果那位真是江湖三大高手之一的司徒昭的话,以他的身分又怎会答应来做他的护卫?即便愿意好了,那价码恐怕也是他不能负担得起的吧? 「那位恐怕不会同意。」他蹙眉道。 「我有办法让他同意,但先决条件是得让他知道你所有的遭遇与现今面临的情况,你会介意吗?」乔雨青问他。 司马君泽愣了一下,苦笑的摇了摇头,「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有什么好介意呢?」 乔雨青顿时松了口气,很怕他会说介意,这样她要说服司徒大叔会费劲许多。 司徒昭的出身与经历其实和司马君泽极为相似,都是出身显赫,身分不凡,却因某些原因而成了自家人宅斗下的牺牲品。所以只要让他知道司马君泽的事,他定能感同身受,答应护卫司马君泽的安全。 上辈子她替司徒昭这位高手大叔治愈身上的伤病后,这位原本浪迹江湖四处飘泊的高手大叔就这么留了下来,成了她医馆里的门卫大叔,也成了她继爷爷之后,第二位被她视作亲人的家人。 也因此她先前说有办法让他同意做司马君泽的护卫,这话绝不是空口白话,因为她太了解这位高手大叔的性子和软肋了。 唉,突然觉得这样设计利用司徒大叔好像有些对不起他啊。 不过现在虽然是有点对不起,将来大叔应该会感谢她才对吧?因为她替他找到了同类啊。 她相信以司徒大叔和司马君泽的性子,他们俩绝对能够成为忘年之交,甚至成为像她和爷爷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她对此可充满了期待。 「既然如此,那么我会儿就去找那位大叔和他说这事,到时候你们俩就好好的熟悉下对方,培养下默契吧,因为接下来我需要些制药的时间,等药成了之后就能开始着手治疗了。」她告诉他。 司马君泽深吸一口气后点头谢道:「那就麻烦乔姑娘了。」 「客气了。」 「你这丫头未免也太过偏心了吧?明明都是一样的用药条件,我也得连续用药一个月,过程也一样不能有偏差,怎么就不见你这丫头也替我担心担心?」 司徒昭来到山庄,见到眼前这个丫头大夫前后也不过两天的时间,但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名叫乔雨青的丫头大夫莫名就有种熟悉感和好感,所以在和这丫头相处时也自在得像是认识许多年的老熟人般的。 「大叔武功高强,谁能害到你?」乔雨青无奈道。 「若没人能害到我,我这身伤是怎么来的?」司徒昭反驳道。 「大叔的伤是亲近之人所害,这里没有那种人,自然没人能害得到大叔。」乔雨青说。 司徒昭脸上表情僵了一下,问她,「你怎么知道伤我的是与我亲近之人?」 「伤口落在胸接近心脏的位置,以大叔的身手,即便是面对暗器,大叔应该也能从容躲,不让它伤在这么险之又险的位置上吧?」乔雨青看着他说。 为了治病,她昨天还检视过他当年受伤时留下的伤口。 那个伤口因为被毒素浸染,都伤了十几年依旧还是个血洞,没能结痂复原,平日除了会有噬心的疼痛之外,伤口还会不时泛出一些黑血,相当的折磨人。 司徒昭也是个心志极坚的狠人,竟然能带着这样的伤,一撑就是十几二十年,直到遇见能诊得出其病因,还能一口就说出那治病处方中最不可或缺的那味药——逢仙果之后,才愿意接受治疗。 这可不是寻常之人做得到的,所以她才会佩服他。 司徒昭扯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在脸上,无奈的看着她说:「你这丫头还真是聪明。」 「所以我能拥有替大叔治病的本事啊。」乔雨青微笑道,一顿后又言归正传的他,「大叔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愿意帮这个忙吗?」 司徒昭突然又笑得不怀好意,好奇魂熊熊燃起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要不然怎会对那小子这般尽心尽力,完全超出一个大夫对病人的关心?」 乔雨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讽的瞄了他一眼道:「大叔平日一定很爱东家长西家短。」才会这么八卦。 「你这丫头怎么知道?」司徒昭惊讶的问。 乔雨青一噎,顿时无言以对。 「头,快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司徒昭一脸兴致勃勃的。 「是或不是与大叔有何关系?」乔雨青没辙的看着他。 「当然有关系啦,你替我治病疗伤救我一命,是我的恩人,若是你的事要我帮忙,我自然义不容辞。但那小子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帮他?不过如果你说你中意他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是救命恩人的意中人,嘿嘿嘿。」司徒昭说着,嘿嘿嘿的扬起一脸贱笑。 第二十四章 乔雨青突然发现人真的会变,上辈子她所认识的司徒昭绝对没有这么不正经,没想到不过相差了十来年的经历,同一个人的性子竟会变得如此之多,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说老实话,她还是比较喜欢年纪大些的司徒大叔啊,眼前这个……唉,算了,有道是子不嫌母丑,既然是「家人」,好坏她都得承受啊。 「大叔,你知道我除了替人治病医术一流之处,还擅长做什么吗?」她突然开口道。 「你擅长做什么和咱们现在聊的这事有关系吗?」司徒昭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有。」乔雨青点头道。 「有什么关系?」 「除了医术一流外,我酿酒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酿酒?!」司徒昭双眼发亮,不由自主的咽了嘴里瞬间泛滥成灾的唾液,满含期待的紧盯着她说:「丫头,你会酿什么酒?这酿酒功夫谁教你的,你可别唬大叔。」 他可没听说那个黄土村里有哪户人家会酿酒的,乔家人也不会,这丫头该不会是在说谎骗他的吧? 可是这也不对啊,丫头怎么会知道他好品酒? 没错,是品酒不是嗜酒,他喜欢品尝些鲜为人知的私酿酒,喜欢从中感受到惊喜的感觉。他这个特殊癖好鲜为人知,这丫头与他相识不过两天,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呢?绝不可能。 在他仍有些想不透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的时侯,就听那丫头回答道——「大叔,你是被人唬大的吗?」 他脸一僵,瞪眼道:「你这丫头真不可爱。」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乔雨青看了他一眼。 司徒昭一呆,就像突然被戳中笑穴一样的哈哈笑了起来。「没错,你这丫头说的没错,可爱不能当饭吃,哈哈哈……」 乔雨青没理他的抽风,迳自道:「话本里写着江湖侠士都爱喝上几杯,我想大叔应该不例外吧?我酿的酒一流,泡的药酒更是绝品,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对于有修练武技者更是百利而无一害,内伤都能治——」 「丫头,你这是在卖狗皮膏药吧?」司徒昭似笑非笑的打断她。 乔雨青看了他一眼,耸肩道:「好吧,既然大叔对喝酒这事没兴趣,那就当我没提吧。」 「别别别,我可没说我没兴趣。」司徒昭见她露出以后绝口不提的神情,整个人顿时都急了起来。 「只是你这丫头说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至少你也要拿出一点证据出来吧?大叔我真的不是被唬大的。」 乔雨青忍不住勾了下唇。「大叔说的是,只不过我近来实在忙得没时间酿酒,手边只有几坛要泡给爷爷养生喝的药酒——」 「养生药酒也行,大叔我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该养生了。」司徒昭急忙说道。 乔雨青这回真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大叔应该还不到不惑之年吧?」 「是不到,不过我这年纪成亲早的,孙子也差不多大到满地爬了,老了,老了。」司徒昭一脸感慨的摇头道。 「为了喝几口酒,大叔你也真能演。」乔雨青白他一眼。 「啊,你看出来啦?」 乔雨青摇了摇头不再与他扯淡,直接转身走进药房内室里,从里面抱出来一个五斤装的酒坛放在桌几上。 司徒昭抿着唇上前,看了乔雨青一眼,在后者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立刻迫不及待的伸手将酒坛上的封口揭开。 顿时之间,药香扑鼻,酒香四溢,馥郁芳香的迷人酒气已盈满空气之中,让人未饮已先醉。 「丫头,酒杯、酒杯,有没有酒杯?」司徒昭激动的脸都红了,光是这个酒香,他就知道自己遇到难得一见的佳酿了。 乔雨青转身去拿了一个茶杯过来给他。 她这药房只有喝茶用的茶杯,可没有什么酒杯。 不过很显然司徒昭一点也不介意,在接过杯子之后,立即小心翼翼的捧起酒坛斟酒,又小心翼翼的放下酒坛之后,小心翼翼的端起那杯酒就口,接着就闭上眼睛仔细地品尝起那药酒入口后的滋味。 他这沉醉的模样乔雨青上辈子看多了,知道他接下来短时间内是没空理她了,便摇了摇头迳自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反正啊,请司徒大叔做司马君泽护卫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是跑不了的,呵呵。 【第九章 同饮同眠】 「丫头,这是我的最后一颗丹药了,真是吃了它,我那伤就能够彻底痊愈了?」 在乔雨青院落里的药房中,司徒昭有些坐立难安,忧喜掺半的出声问坐在书桌前凝神看医书的乔雨青。 乔雨青被扰得只能阖上医书,抬起头来无言的看着他。 因为这位大叔已经到这里来烦了她近半个多时辰了,翻来覆去、换汤不换药问的都是这么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么患得患失了起来。 都说是最后一颗丹药了,他现在才在忧虑若是她的药没效、救不好他身上的伤会不会太迟了,因为逢仙果都被她用光了不是吗?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大叔,你想知道结果,只要把最后那颗丹药吞下去,然后好好的上床躺下,再让我为你针灸最后一次,你就会知道结果了。在这边重复地问我同样的问题是不会有结果的。」她说。 「欸,我这不是怕吗?」 「我以为大叔天不怕地不怕。」 「哈哈,在你眼中大叔这么厉害吗?天不怕地不怕?」 乔雨青认真的点头,说了一句话,「傻大胆。」 司徒昭瞬间脸都黑了一半。 乔雨青忍不住当场就笑了出来,她边笑边说:「大叔,我觉得咱们俩上辈子不是父女也一定是亲人、家人,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种熟悉感,一点陌生隔阂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是父女,你肯定就是个不孝女!」司徒昭没好气的翻眼道。 「如果是父女,大叔肯定也不是个正经的爹,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乔雨青不在意的笑道。 「我若真有你这个女儿,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你活活气死。」司徒昭瞪眼说。 「大叔若真有我这么个女儿,永远不必担心身子的病痛,还有一辈子品不完、喝不尽的美酒佳酿。」乔雨青继续微笑道。 接着就见司徒昭双眼一亮,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对她叫道:「女儿啊,快来认爹爹,我真的是你的亲爹啊。」 乔雨青呆了一下,瞬间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还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大叔,你这样、这样太厚脸皮了。」她笑不可抑的说。 「叫什么大叔,要叫干爹。」司徒昭纠正她,愈想愈觉得这是件好事,他这辈子是不会成亲了,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难得遇见这么一个合他眼缘又合他脾气,还有一手好医术及酿酒手艺的丫头,不收做干女儿就太亏了,况且他听说了,这丫头是个孤儿,黄土村那位乔老大夫只是收养了她,并不是她的亲爷爷,乔家其它人也没拿她当家人看待,他们俩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凑合做家人也不错。 第二十五章 「丫头,我看择个吉日,再准备香案,你就正式拜我做干爹,我正式收你做干女儿吧,你觉得如何?」他换上正经且认真的表情,看着笑容满面的丫头说。 乔雨青慢慢地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上与他一样正经的神情,认真的看了他半晌,问他,「大叔是认真的?」 上辈子他们相识时,她已是个独当一面的女神医,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虽然后来两人相处的确有那么一点父女的味道、但司徒大叔却从未有过收她做干女儿的念头。 如今提前了十余年相识,她成了个小丫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没想到反倒让他有了这个念头。 「是认真的。」司徒昭神色严肃的点头应道,一顿后又道:「你不需要担心我有什么仇家,和我扯上关系会不会连累你,我向来不爱留后患,加上这些年我因受伤隐姓埋名多年,江湖早有我已不在人世的传言。所以以后只要我不再插手管江湖事,就算是退出江湖了。」 「我没担心。」乔雨青摇头道。 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一般有脑子的人是不会找她麻烦或是得罪她的,因为谁都会有需要救命的时候,得罪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啻是自断后路,自掘坟墓。 「那么丫头你的意思是?」 「好。」 「小子,快恭喜我,快点,哈哈哈……」 司徒昭像阵风般的刮进司马君泽的房里,让正待在司马君泽房里与之议事的易明雄瞬间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但碍于少爷什么话也没说,他再不满不悦也不能越俎代庖,顶多只能将表现在脸上而已。 「大叔是不是身子彻底康复了,所以才这么开心?」司马君泽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说,知道今日是他连续用药的最后一日,也替他感到高兴。 「是康复了,不过我不是在为这个开心,哈哈哈……」司徒昭哈哈笑道,喜悦之情完全溢于言表。 「那么大叔是在为什么事开心?」司马君泽好奇的问。 「你猜猜看。」 「我猜司徒兄应该是为了病治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在高兴吧?」易明雄忍不住开口说道,真恨不得这家伙赶紧离开,免得整天在少爷面前或山庄里晃来晃去的,看了碍眼。 司徒昭毫不在意他语气中希望自己赶紧离开的期待,只因为他心情好。 「易兄猜错了,再猜猜看。」他笑咪咪的说。 易明雄抿了抿嘴巴,一点也不想陪他玩猜猜看的游戏。既然不是他所期待的事,他也懒得再理会他。 「我来猜,是不是乔姑娘答应酿酒给大叔了?」司马君泽猜道。 司徒昭脸上的笑容一僵,惋惜的摇头叹道:「不是,这大概就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了。那丫头总说她忙,没空。」 「都是为了我。」司马君泽歉疚道。 「没错,就是为了你这小子。」司徒昭瞪眼道。「我可告诉你呀,等丫头治好你的病之后,你可别忘恩负义的辜负那丫头,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啊?」司马君泽呆了一呆,一时没能领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辜负? 「啊什么?」司徒昭继续瞪眼道:「我告诉你——」 「大叔!」乔雨青的声音倏然从房门外响起,拦住了司徒昭的口无遮拦。 司徒昭转头看向她,咧嘴道:「丫头你来啦,我正在警告这小子——」 「大叔,你不是说要去找人看日子,还有准备香案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乔雨青直接打断他,朝他蹙了蹙眉头。 「我是要找人啊,找这位易总管。不过前院没找到,有下人跟我说他在这里,我不就到这里来找人了吗。」司徒昭有些讪讪然的答道,算是看出准干女儿有些不高兴了。 是因为他说他警告了司马君泽这小子吗? 如果是的话,可真让他这个做爹的心塞啊。她都还没嫁给这小子呢,竟然这么快就向着对方了,这可真是…… 「丫头,你这样爹会吃醋的。」他难过道。 「爹?!」司马君泽和易明雄异口同声的惊叫道。 「小子,我还不是你爹,别叫这么亲密。」司徒昭倏然转头瞪了司马君泽一眼,又撇了撇唇对易明雄道:「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别乱叫。」 易明雄满脸黑线,他也没这么不要脸的老子。 可是这家伙刚才那句「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家伙真是乔姑娘的亲爹,父女俩刚刚才相认? 真如此的话,这事也未免太凑巧了吧?况且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觉得有哪里长得像,怎么可能会是父女呢?太可疑了。 不比易明雄一瞬间就想了那么多,司马君泽根本什么都没想,只觉得惊愕,还有好奇。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道,然后突然想起刚才乔雨青似乎有提到什么看日子、备香案的字眼,所以——「乔姑娘,你要认司徒大叔做干爹?」他惊讶的脱口道。 「嗯,不过还得找个日子告知天地神明才能算正式认亲。」乔雨青点头答道。 「这真是个好消息,恭喜两位了。」司马君泽笑逐颜开,真心为两人开心道,心里却有些羡慕。 这段时间他时常和司徒大叔相处,对于这位生性洒脱开朗、豪放不羁的大叔,他是真的从佩服到孺慕。 他侗服他的坚忍不拔,即便身受重伤的折磨,还能咬牙四处寻药多年,在得到梦寐以求的稀珍之药逢仙果之后,竟还能冷静自持的耐心等待寻找一个真正能救他的人出现,一等又是几年的时间。 他也佩服他的洒脱和开朗,因为普通人若经历他的遭遇,心性从成早已扭曲成魔了,可是他还能笑口常开,心平气和的。 但这些都不是他最佩服他的,他最佩服的是他的放下。 大叔的出身来历,大叔年少时在自家的遭遇,大叔对父母的爱恨、对手足的憎怨,大叔全都跟他说了,用着说词平静的口吻,没掺杂一丝私人情绪在内。 他问大叔不恨不怨吗? 司徒大叔说:「我曾经也恨过怨过,但又能如何?报仇吗?对着血缘至亲挥舞刀剑夺其性命吗?」 大叔摇了摇头,神情平静如水面,不起一丝涟漪。 「我不在意旁人眼光,也不介意千夫所指,可问题在于我还不够冷血,我下不了手,我做不到手刃亲人,所以我选择离开,我选择放下,不再为那些不爱我、伤害我的人伤心、纠结、难过,我选择放过的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 「真的想放下就能放下吗?」 「不能。」 「那……」 「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良药。」他开朗的笑「等哪天你突然抬起头来感觉海阔天空,那时你便是真正的放下了。」 他大概明白司徒大叔的意思,只是要做到真的很难。 是以他才会如此佩服司徒大叔,才会对他产生孺慕之情,因为从未有一个长辈如此有耐心的与他说话,不仅教人情世故,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为他纡解深深压抑在他心里那几乎快逼得他疯狂的躁郁想法与情绪。 唉,真的是有点羡慕嫉妒啊…… 第二十六章 「你这小子这样看我干女儿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啊,以后这丫头有我罩着你若敢欺负她的话——」 「大叔,你找易总管不是有事要办吗?」乔雨青迅速插口打断他,「再不出门,一会儿天色晚了,事情可就要耽搁到明天了。」 经她这么一说,司徒昭这想起正事,立即点头如捣蒜的说,「对对对,走,易兄,你陪我到镇上走一趟。」 说着他上前走到易明雄身边,一把勾搭住易明雄的肩膀,拉着人就往门外走去,边走还边说着,「你对这儿熟,一定知道哪里有帮人看日子的人,还有我想买个猪头祭天,你也帮我打听打听这附近有哪个猎户厉害到能获到山猪的?虽说我也可以自个儿进山狩猎,但你也知道我的病刚好,身子还没完全康复,需要养养……」 两人愈走愈远,司徒昭喋喋不休的声音也愈来愈小,终至再也听不见。 「司徒大叔是个很好的人,你能有这么个干爹是件很幸运的事。」司马君泽说。 「嗯,他有我这么一个干女儿也是件幸运的事。」乔雨青大言不惭的点头道。 司马君泽呆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不提别的,光是她那一手医术就够资格这么说了。 「这件事你事先知会过乔老大夫了?」他问她。 乔雨青摇头。「爷爷不会反对的,能多一个人疼我,给我当靠山,爷爷只会替我高兴。」 司马君泽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有感而发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乔雨青不解。 「羡慕你虽无血缘至亲,却有一个比血缘至亲还要好的爷爷,如今又多了一个好干爹。」他羡慕的感慨道。 乔雨青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总不能说她愿意把爷爷和干爹分他一半吧? 嗯,还是直接转移话题吧。 「把手伸出来,我替你号脉,要准备开始治疗了。」她沉声道。 司马君泽瞬间敛容严肃了起来,还有些隐忍不住的激动与小紧张。他将手伸出来给她的同时不禁出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乔雨青没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先凝神为他诊脉,等诊过脉确定他现今身体的状况之后,这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现在。」 司马君泽的目光一凝。「现在?」 乔雨青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 司马君泽立刻意会的朝门外喊道:「大树在吗?」 「少爷,您找小的?」大树立刻从门外冒了出来。 「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司马君泽沉声吩咐。 「是,少爷。」大树一脸慎重的点头应道,转身而去。 「乔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司马君泽看向她。 乔雨青点点头,但还是特意将声音压低。 「过去一个多月来,你的脉象都非常平稳,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我猜这可能和司徒大叔在这儿有关,对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选择暂时按兵不动。 这对咱们来说是好消息,表示藏在暗处那人还知道畏惧。可是咱们不知道这情况能持续多久,如今大叔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应足够在这段时间内护卫你的安全,所以你的治疗宜早不宜迟,早开始早结束。」 司马君泽郑重其事的点头应道:「一切我都听你的。」 「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疗程内不能有任何意外,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乔雨青严肃的看着他说。 司马君泽点头。「我记得。」 「所以,我打算和大叔一起住到你这别院里来,在未来一个月内和你同饮同眠。」乔青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宣布道。 司马君泽闻言瞠大了双眼,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这……乔姑娘,这、这样不好吧?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么能为了帮我……这事不行,不妥。」他不断地摇头。 「你熟知药理吗?知道哪些饮食与哪些草药相克吗?还是你熟知各种毒物,可以保证没有任何毒害得到你?」乔雨青严肃的看着他,问他,「你能吗?」 司马君泽哑口无言,因为,他不能。 乔雨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又道:「你刚刚说了,一切都听我的。」 司马君泽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反对的话,顿时只能苦笑。 「就这么决定吧。」见他不再开口,乔雨青将这事定了调,然后从袖袋内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把这个吃了,然后脱掉衣裳,到床上躺下来,这药还需要辅以针炙的疏导。」 至此,司马君泽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听之从之了。 易明雄陪司徒昭去镇上办事回来,就见三个丫鬟心静、心澈和小采在那边忙碌的「搬家」,他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位小乔大夫竟要搬到别院里住,惊得他当场阖不拢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问丫鬟,怎知得到的结论说是少爷和乔姑娘吩咐的,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问不出个结果,他只能匆匆赶去别院,赶去劝少爷赶紧打住这于礼不合的荒唐事。 小乔大夫虽然是个大夫,但也是个云英未嫁、待字闺中的姑娘,怎么能和少爷住在一个院子里呢?山庄里又不是没别的院子可住。 况且,少爷这样是打算要娶人家姑娘为妻吗?要不然将来这事若传了出去,两人还能得到什么好名声? 少爷怎会这般糊涂,这一点也不像少爷平日会做的事情啊。 这段期间少爷总是和那司徒昭黏在一块,一定是被那没规矩、做事全凭喜好的家伙给带坏了,一定是! 易明雄来到别院就见司马君泽和乔雨青,以及那令他头疼的司徒昭三个人在一起谈天说笑。 「少爷,老奴有事禀报。」他走进屋上前轻声说道。 司马君泽轻愣了一下,朝他微笑道:「乔姑娘和司徒大叔都不是外人,易叔叔有话可以在此直说。」 易明雄轻蹙了下眉头,轻声道:「老奴想私下与少爷说。」 司马君泽轻挑了下眉头,目不转睛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在座的乔雨青和司徒昭。 「我突然觉得有些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乔雨青自动自发的起身道。说完她看向司徒昭,却见后者坐在原位上动也不动的。 「今天去了趟镇上累得不行,不想动,他们俩要说悄悄话就到隔壁间去说,我要坐在这里喝茶休息。」司徒昭懒懒的开口道,说完还朝那两主仆挥了挥手,活像赶苍蝇般的。 易明雄见状脸都黑了一半。 司马君泽却是笑了一下,迳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偏厅旁的耳房走了过去。 易明雄紧抿了下唇,又瞪了司徒昭一眼,这才随后跟了上去。 站在偏厅里的乔雨青朝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的司徒昭对看了一眼,后者朝前者点了点头,乔雨青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去了厨房。 耳房内,易明雄忍不住对自家少爷吐露了他的不满与不赞同。 第二十七章 他说:「少爷,您对那位司徒大侠太过宽容忍耐了。虽说他身分不凡,但那与咱们又无任何关系,咱们既没欠他也无求于他,又何必对他如此客气,任他在咱们这山庄里作威作福?」 「司徒大叔只是性子稍微豪放不羁罢了,没易叔叔说得这么严重。」司马君泽淡淡的摇头道,明显不以为然。 「他刚刚都喧宾夺主把咱们赶到这耳房来说话了,少爷还说没这么严重?」易明雄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司马君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转移话题问道:「易叔叔刚说有事向我禀报,是什么事?」 易明雄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与不悦,却也只能作罢,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少爷,我听丫鬟们说,乔大夫今晚要搬到这个别院住,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少爷,这是为什么?山庄里客房多得是,即便乔大夫对现在住的院子不满意,也还有其它院落可以让她居住,实在——」 「乔姑娘搬到这是为了要替我治病。」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缓声说道。 易明雄眨了眨眼,蹙眉道:「即便是为了替少爷治病也于礼不合,况且乔大夫不是一直都在替少爷治病吗,为何突然之间非得要搬到少爷住的别院不可,住在原处难道就不能替少爷治病吗?」 「易叔叔为何好像很反对这件事?」 「少爷,你是不是忘了乔大夫是个姑娘家,而且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事传了出去,你让乔大夫将来要怎么嫁人?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啊。」 司马君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易叔叔说的有道理,这话其实我也与乔姑娘说过,但乔姑娘说在这里她的身分先是一名大夫,而后才是一个姑娘,而我只是她的病患。她坚持,我反驳不了。」 「可是——」 「易叔叔。」司马君泽缓声打断他,说:「乔姑娘并不是一个人搬到这儿,与她一起搬进来的还有她的丫鬟和司徒大叔,而司徒大叔过两日就会正式收乔姑娘做干女儿了。换句话说,他们是父女俩一块住进来,所以不需要担心易叔叔所担心的事。」 「原来是这样。」易明雄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易叔叔要与我说的就是这事吗?还是有别的事?」司马君泽看着他。 「有。」易明雄点头道,然后换上一脸严的神情。他说:「少爷,从乔大夫来此为你治病开始都过了快一年了,少爷的病虽然有改善,却迟迟没能治愈,老奴认为咱们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乔大夫身上,也该继续再寻其它大夫来替少爷治病。近日老奴又打听到一名号称神医的大夫,所以打算近日出发去将神医请过来为少爷治病。」 「易叔叔这是不相信乔姑娘的医术?」 「不是老奴不相信,而是乔大夫连自个儿都不相信,要不然怎会过了这么久都没能将少爷的病治愈,还一再的改变对少爷的治疗方案与药方呢?说句难听的,乔大夫似乎就像在拿少爷的身子试药一样。」易明雄苦笑道。 司马君泽垂眼沉默了一下,这才不疾不徐的出声道:「照易叔叔的说法,过去那些曾经为我治病的大夫不也一样,总让我吃了些没能治好我这病体的药,这是拿我试药吗?」 「这……」易明雄瞬间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易叔叔,我觉得我此刻的身子比起过去这些年来都要轻松许多,这表示乔姑娘的医治并非全无疗效。因此,在我的身子状况没再变坏,乔姑娘没说要放弃之前,我暂时不打算再寻其它大夫为我治病。」司马君泽抬眼看他,认真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顿,他又说:「你明白了吗?」 易明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垂下双眼点头应道:「老奴明白了。」 【第十章 转变、迷惑与不解】 晩上用膳时间,司徒昭一进暂充做饭厅的偏厅,看见满桌子的饭菜便忍不住啧啧出声。「啧啧啧,瞧这一桌子的菜,不得不说你这小子还真懂得厚己薄彼啊,我和丫头平日吃的可连你这一半丰盛都不到,真是好一个待客之道啊。」 一旁服侍的心静有些听不过去,忍不住出声为她家少爷辩驳。 「司徒大爷,这些菜是少爷特地吩咐厨房为您和乔姑娘准备的,平日我家少爷也只是四菜一汤而已。」 「喔,原来是我误会了。小子,你这待客之道不错,以后继续保持。」司徒昭不以为然的说完,人已率先入了座,伸手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站在一旁伺候的心静和心澈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人也太没规矩了吧? 司马君泽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们俩一眼,挥挥手道:「你们俩都下去吧,以后司徒大叔和乔姑娘在此用饭都不需要在旁服侍。」 两丫鬟轻怔了玉,正欲开口说什么,就听那位司徒大边吃边说一二「你这小子上道,知道有人站在一旁看我吃东西会影响到我吃东西的胃口。」 你那大口吃东西的模样,哪像被影响胃口了?心静和心澈同时在心里腹诽。 「都下去吧。」司马君泽又说了一次。 两丫鬟对望一眼,只能福身退下。 见两丫鬟退出偏厅后,又见大树那机灵的小子在门前晃了一下,司马君泽立即放下心来招呼乔雨青上座。 「乔姑娘,请。」至于另外一位已经吃得满嘴油的客人就免了。 乔雨青点头坐下,接着竟也迫不及待的拿起碗筷就这么一道接着一道菜的吃了起来。 司马君泽有些错愕,也有些目瞪口呆,还好他极快的掩饰住自己的神情。 他原以为乔姑娘会知礼守礼些,毕竟这段时间她给他的感觉距离大家闺秀也不远,没想到在用膳上她倒与司徒大叔一样豪放不羁、随心所欲?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自由自在——他心之所向。 他扯唇微笑了一下,端起饭碗,举筷夹菜——「等一下,你先别吃。」乔雨青倏然出声道。 司马君泽的筷子倏然停在半空中,他不解的看向她,眼中带着疑问。 「那道菜我还没试过。」乔雨青说着将筷子伸向他原本要夹的那道菜,然后夹了一筷送到自己的嘴巴里品味咀嚼了起来,直到下咽之后,这才对他点头开口道:「可以了,那道菜没问题,你可以吃了。」 司马君泽呆若木鸡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开自己现在的感受,她不可能会是…… 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应该不会吧?不可能才对。 「乔姑娘,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无法不问。 一旁吃着饭菜的司徒昭抬头瞟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嘲讽道:「在帮你这小子试毒啊,看这些饭菜有没有毒,你看不懂啊?」 「什么?」司马君泽浑身一震,震惊的看向乔雨青。「乔姑娘……」 「你别听大叔的,我只是在试菜。」乔雨青忍不住白了司徒昭一眼,对司马君泽解释道,「有些食物与药性相克,虽说我已经把食单交给了厨房,但为了以防万一,由我亲自把关比较安心,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第二十八章 「哼哼哼,当初我不是一样也只有一次机会,怎么没见你这丫头为我试过一道菜?」司徒昭不满的哼声道。 「我说过大叔的情况不同,这里没人会害大叔,也没人伤害得了大叔。」乔雨青没忍住的又给他一记白眼。 「你刚不说什么食物和药性相克吗?这事我可一点都不懂,怎么不见你这丫头为了以防万一也替我试菜?」司徒昭回嘴道。 「我开了食单给厨房。」 「说得好像这回你没开食单给厨房一样,总之你这丫头就是偏心。」司徒昭下了结论。 乔雨青无言以对,也不敢再去看司马君泽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迅速地将桌面上的每一道菜,连同沾酱都试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说了一句,可以吃了。便低头专心吃菜,一声也没再吭过。 这餐司徒昭吃得心满意足,另外两人却有那么一点食不知味。 乔雨青是尴尬,虽说她对司马君泽的态度始终如一,尽心尽力的帮他治病,尽心尽力帮他防御幕后黑手的迫害,尽心尽力帮他舒压解惑、排解抑郁,这些都是她自愿的,但被人这样大刺刺的点明出来,感觉还是很不自在。 但相对于她的尴尬,司马君泽的心情就是笔墨难以形容了。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乔姑娘对他很好,温柔耐心、体贴入微,除了替他治病的大夫之外更像一朵解语花。他们相处得非常自然,与其说是病人与大夫,还不如说是像朋友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长这么大,从未交过朋友,因身子不好的关系,身边除了服侍他的下人之外,来来去去的都是医者大夫,而且年龄一个比一个年长,他们和他除了病情病况之外,根本无话可说,可是乔姑娘不同,她年纪虽不大,见识却极广——这应与乔老大夫的教导有关——与他极谈得来。 除此之外,她对他所做的都是大夫的事,为他治病,为免心情影响到病情,都他舒解抑系,为他的身体不再被毒害,影响她对他的治疗,帮他防御毒害,陪他抽丝剥茧寻找凶手,甚至帮他找来机灵的大树,和武艺高强的司徒昭做他的护卫。 他真的以为她对他的好是身为女子的个性使然,才会比其它大夫对病人更加细心周到、体贴入微,以为这就是医者仁心,以为这样很正常,结果却不是这样……吗? 司徒大叔说她偏心,是偏向他吗? 答案很明显。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司马君泽的人生在此之前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议别的事,更别提是男女间情情爱爱的事,也因此对于乔雨青的「偏心」,他根本没能想明白是为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不为她刚才所做的事心生震惊与震动,尤其是在司徒大叔说出那句「试毒」之后,只因为他前些日子才在这个山庄里被人下过毒。 总之,他现在的心情真的是复杂又混乱,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为他「试菜」这件事?是该阻止她呢,还是让她继续? 还有,她对他的偏心…… 「唉呦,真是吃太多吃太饱了,我到院子里去消消食。」司徒昭突然站起来道,然后转身就出了偏厅,留下一对极度不自在的男女。 活了三辈子的乔雨青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说些话,不能让年纪阅历都比她轻的司马君泽为难。于是她开口道:「刚才大叔所说的话你不必介意,我是一名大夫,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治好病患的病。」 「我知道。」司马君泽看向她点头答道。 「那就好。」乔雨青对他灿烂一笑,但不可否认心底是有些失望与失落的。原来她对他做了那么多,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原来真的很重要,否则真的只会徒增枉然而已。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自嘲。 「我知道乔姑娘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要替我治病,但是我不明白为何会有「偏心」的状况?」 「什么?」乔雨青愕然抬头看他,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这么突如其来又直截了当的问她这个问题。 「我想不明白,乔姑娘为何会偏心于我,司徒大叔即将成为乔姑娘的干爹,照理乔姑娘要偏心的人应该是司徒大叔不是吗?」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脸上有着明显的疑惑与不解。 乔雨青望着他明显不解却清透正直的双眼,突然领悟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家伙根本就还没开窍。 这事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这时代二十岁男子成亲早的,说不定都有两三个孩子了,他竟然还能单纯到这种程度,真是…… 乔雨青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但是认真想一想,这样的情况又觉得合情合理。 司马君泽过去的人生一直都在受病体所困,时不时还得与死神拔河,根本就不可能会去想成亲的事,自然对男女之情懵懂不解了。 唉唉唉,这可怎么办呢?她要不要趁这机会向他告白?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了,她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等她治好了他的病,他的身子愈来愈好,人愈来愈帅,最后却被别的姑娘家给盯上,成别人家的相公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身为司马太师嫡长曾孙的他能够做主自己的婚事吗? 想到这,乔雨青就像突然被浇了一头冷水,原本还跃跃欲试的冲动情瞬间就冷却了下来。她之前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上辈子司马君泽苟延残喘将近三十年,早已被司马家遗弃并遗忘了,自然不会有人来干涉他的任何行为与决定。 可是这一世不一样,他现今还年轻,再加日后病愈有了健康的身体之后,以他的聪明才智,司马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么一个优秀的子孙的。 她一个被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收养的孤女,有什么资格配得上人家啊?即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扯上婚姻大事恐怕也是没用。 「乔姑娘,我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唐突了?如果是,你可以不必回答。」司马君泽突然出声道,只因为她的脸色愈变愈难看,让他有种心生愧疚与于心不忍的感觉,他没有想逼迫她或为难她的意思,他只是想不透才问,真没其它想法。 「不会,不唐突。」乔雨青深吸一口气后,抬头直视他的双眼说:「对你偏心,是因为你的病情特别,身子底弱,不谨小慎微不行。」 「是……这样吗?」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总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牵强。 「嗯,所以你不用想太多。」乔雨青一脸诚恳认真的点头道。 司马君泽虽然对她的说法有疑虑,但之前他都想作罢不为难她了,现在就不该再追问下去。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应道:「好。」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顺,乔雨青每天都按部就班的为司马君泽治病,而他担心下毒害、刺客暗杀等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十九章 乔雨青对此有点担心,司徒昭却是老神在在,而司马君泽呢,则是……呃,心不在焉? 没错,就是心不在焉。 乔雨青发现近日司马君泽总是在发呆,要不就是与他们说话时突然神游,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或者是在烦恼什么。 若这事发生在前段时间的话,她肯定会上前关切、为他难解忧。可是现在她无法再这样做了,因为自从上回恍然大悟,自己与他的未来可能会是两条平行线之后,她就一直努力调整自己对他的感情,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不再对他有特殊待遇。 上辈子她对他的遗憾是没能救他性命,而不是没能嫁给他,这辈子她能救他,且知道他也在这片天空下活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所以,她决定在他还没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而他也尚未对她有一丝心动之情,将两人的关系回归到大夫与病患的身分。 她会藏好自己对他的情感,等到他病愈之后,在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笑着与他道别,祝他鹏程万里。 爱不是占有,她只希望他这辈子能展翅高飞,伸展抱负,做他想做的事,然后顺其自然的娶妻生子,平安顺利的安度一生。 有时候想想,乔雨青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根本就是个圣母,牺牲自己成就他人,可是她又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毁了他们俩的一生,甚至是疼她爱她的爷爷的生活吧?司马家的权势可不是乔家这样的平民百姓可以对抗得了的。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非要男人不可,前两辈子她都可以一个人过一生了,没道理这辈子一个人就活不下去。 乔雨青从来就不是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之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坚定的执行,也之所以司马君泽近来才会老是心不在焉的,因为他发现她变了。 司马君泽说不出她哪里变了,因为她依然对他体贴入微,为他试菜试药,为他针炙号脉,事必躬亲毫不懈怠,但他就是感觉到有些地方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他一直在回想过去两人的相处,比较现今的差异。 很多事情真的禁不起回想,因为越想就会越发现当初的自己真的很愚蠢。 司马君泽不懂自己怎会如此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对他的所做所为都是身为一名大夫的职责,理所当然的享受她的体贴入微,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烦恼与心事丢给她,再理所当然等她为他想解决办法? 他愈想愈觉得不可思议,愈想愈怀疑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吗? 因为身子不好的关系,他自小到大没少麻烦人,可也因为如此,凡是自己能做,能力所及之事,他从不爱假手他人。说他自尊心太强,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真的成为一个废人,一个除了只会拖累家人之外百无一用之人。 可是在接受乔姑娘为他治病的这段期间,他到底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依赖她呢? 不,这不是单纯的依赖,而是信任,是推心置腹。 他对她到底何时开始有了这种信任,又是怎么会如此轻易又毫不设防的相信她与信任她,甚至直到现今领悟到这件事之后,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司马君泽每每想到这就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思。 到底为什么呢? 他不断地想着这个问题,却没发现自己早已偏离了原本的目的,忘了去比较乔雨青之前与现今的差异。 「今天是第二十五天,只要再过五天就能彻底清除深入你五脏六腑的异毒。之后只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继续调补气血,固本培元,不出几年,你的身体就会康复到与常人无异。」 乔雨青拔下司马君泽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感觉又向成功迈进了一步,虽然那一步同时也是在向与他分道扬镳的那一天靠近。 但是俗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总是会走到那一天,早一天晚一天对她其实也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君泽,若没事的话你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她收拾好银针转身要走。 「乔姑娘请等一下。」司马君泽突然出声叫住她。 乔雨青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吗?」 司马君泽先下床将衣服穿上,系好腰带才看向她说:「可以请乔姑娘陪我走吗?」 乔雨青眨了眨眼,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此要求,但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房门,来到小院。 今天夜色浓稠如墨,不见星月。 曲廓上挂了几盏灯笼相对明亮,替深沉的黑夜带来了一些光亮与温度。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圈之后,司马君泽却还是不发一语,乔雨青无奈只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她开口问他。 「嗯。」司马君泽轻声应道,但这一声后又过了半晌,他还是一声不吭。 「什么事让你这么难以启口?」乔雨青不得不再次出声问道。 「我觉得这半个多月来,你对我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同。」司马君泽犹豫了下,终于把这个想不透的问题给丢了出来。 这下换乔雨青沉默不语了。 「我说不出哪里不同,但就是能感觉得到不同。」司马君泽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因为说不出来,所以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比较,过去你对我的态度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乔雨青不由自主紧张的握了下拳头。他发现了吗? 「结果,」司马君泽突然摇了摇头。「我还没比较出其中的不同,却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乔雨青轻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他,脱口问道:「什么问题?」她已经太习惯替他分忧解难了。 司马君泽也是习惯了对她吐露心事,所以在听见她开口问他后,心里一喜,连想都没想就老实的回答了她——「我发现我很信任你,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你。过去除了我娘之外,我好像从未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依赖一个人,这种事过去从未发生过,让我想不透。」司马君泽停下脚步来转身面向她,认真地凝视着她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乔雨青呼吸一窒,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看了他半晌之后,才侧头避开他专注的目光,平静地开口说:「或许这是因为我是唯一让你看见希望,能够治愈你身上沉积的大夫吧?」 司马君泽皱了皱眉头。虽说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又清楚知道答案绝对不是她说的这一个。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他告诉她。 「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毕竟这是你的感受,而非我的。」乔雨青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呃,漆黑没有星月的夜空,正欲对他说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各自回房休息之类的话时,却发现漆黑的屋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头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被她怀疑的「东西」动了一下,宁静的夜里立即传来「咻」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朝他们射过来。乔雨青毫不犹豫的立刻扑向身边的司马君泽,将他扬声大叫——「有刺客!」 第三十章 「咻」声响起的瞬间,原本因看他们两个年轻人沉默的漫步在夜色中感到有些心塞而回房的司徒昭立即破门而出,像只大鹏鸟般的飞上屋顶朝刺客所在处擒了过去。 那刺客非常机警,一击不中也不恋战,一个翻身就从屋顶上翻了下去,于屋顶上消失离去。 「哪里走!」晚了一步的司徒昭怒声喝道,急起直追,瞬间也跟着消失于屋顶。 一切事发来得快也去得快,被扑倒在地上的司马君泽脑袋还是懵的,结果这次的危机就结束了。 「君泽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乔雨青从他身上爬起来,有些紧张与担心的问道。 下意识里,她还是将他当成上辈子和这辈子刚见到他时那个弱不禁风的司马君泽,而忘了经过这些时日她细心的帮他调养之后,不管是他的外观或内里其实都已与寻常男子无异,是个昂藏十尺、气宇不凡的年轻男子。 司马君泽没有回答,却是先转头看向那支深深地射入树干内的羽箭。从羽箭射入树干的高度与深入来看,如果他真被那支箭射中的话,绝对会被穿胸而过。 如此要命的一箭,如此危险的一箭,她怎会扑向他?又怎敢扑向他?如果那支箭来得更快,或者她来不及将他扑倒,只来得及将他撞离原本他站的位置,而她又刚好撞在那个位置上的话,那么那支要命的箭是不是就会射在她身上? 司马君泽伸手抚胸,突然传来一阵揪紧的疼痛。 「怎么了?胸口不舒服吗?」乔雨青迅速问道,一脸严担忧的神情。「手伸出来让我号个脉。」 「乔姑娘,先让奴婢扶少爷起来,夜深露水重,少爷不能一直坐在地上。」 刚才那一阵喧闹将原本待在屋里的三个丫鬟都给惊了出来,心静更是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你说的对。」乔雨青愣了一下,才急忙点头道,她完全就是关心则乱。 「少爷,奴婢扶您起来。」心静上前道。 乔雨青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让她突然心生警戒,既然要扶人就必须先把双手伸出来,可是心静却不知为何将一只手藏在了袖内。 她的警戒与疑惑心刚刚升起,就见心静藏在袖内的那只手一动,银光一闪。 「小心!」 乔雨青大叫并再次扑向司马君泽,随即整个人浑身一僵。 热辣辣的剧痛从她右后肩处泛开,疼得她几乎要闭过气去,整个人瞬间栽进司马君泽怀里,压在他身上。 「心静你做什么?」慢一步赶过来的心澈难以置信的惊声大叫。 「姑娘!」小彩也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头就把心静给撞了开来,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赶来的大树,立即扬声大叫,「大树哥哥快点抓住她,她要杀少爷,姑娘受伤了!」 大树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有眼睛会看,所以听见小彩说的话后,二话不说就冲向心静,并用这段期间司徒大爷闲极无聊而教他打的一套拳法,三两下就把面露狠戾之色的心静给制伏了。 那头大树怎么擒人,这头的司马君泽完全无暇关注,他整颗心、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跌在自己怀里的乔雨青身上。 血从她后肩伤口处流出,浸湿了她的衣裳,也沾湿了他环抱住她身子的手。 他从来都不知道血的温度会烫人,从来都不知道姑娘,或者该说她的身子会是这么纤细柔弱,从来都不知道害怕到极致会浑身颤抖,浑身发僵,浑身无力,想动个身体或抬下手都办不到。 他从来都不知道…… 「乔……乔姑娘?」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沙哑得连他都认不得这是自己的声音。 「乔姑娘?雨、雨青……雨青!」 【第十一章 就当我死了】 司徒昭将刺客抓回来了,毫无意外的就是易明雄,比较意外的是他的帮手竟然是心静。 司徒昭原本还满喜欢这个开朗又似心无城府的丫头的,没想到这丫头却狠狠地捅了他干女儿一刀。 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他毫不犹豫的拿起那柄伤了干女儿的匕首,转身移步,瞬间「嗤嗤」两声的赏了那两人各一刀,让他们也尝尝她干女儿现今所受的苦。 「把他们俩关起来,等候你家少爷发落。」 司徒昭将已被他废了武功受了重伤的易明雄和同样受了伤的心静丢给大树他们去处理,匆匆地赶去看干女儿。 房间里,只见司马君泽面无血色的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躺在床上同样面无血色的乔雨青。 后者半趴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轻浅,半露在锦被外的肩膀上缠着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棉布巾,布巾上还渗出令人怵目惊心的红。 「丫头?」司徒昭上前唤道,声音也有些不平稳。 「丫头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要害?伤得重吗?」他转头问床边的小子,知道这家伙原就有些久病成良医,再加上这些日子丫头细心的教导,医术已然不输一些小城镇里坐馆的大夫。 司马君泽反应有些迟钝的轻摇了下头,才嗄哑的出声答道:「没伤到要害,但血流了很多、很多。」一顿,他握紧拳头痛苦的嘶哑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雨青是为了救我,为了我才会离开的。」 司徒昭虽未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况,但完全可以想象以这丫头对这小子莫名其妙的无怨无悔,她会替这小子挨刀他一点也不意外,所以此刻的他真的对眼前这小子有点火。 「朝你射箭的那个刺客被我捉回来了,你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吗?」他看着他,冷冷的说。 司马君泽的身体不由得的僵了一下,原本绷紧的身体用力的握到指节全部泛白。 他沉默了一下,自己说出了答案。「是易明雄……对吗?」 「看来你还不傻。」司徒昭一点也不客气的嘲讽他一句,「人被我交给大树关起来了,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谢谢司徒大叔。」 「我不是在原你,而是在帮我家丫头。」司徒昭一点也不领情。「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丫头是我干女儿,我自会照顾。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后该避嫌的还是避一下吧。我家丫头不懂,难道堂堂司马家少爷会不懂吗?」 司马君泽的脸色已经白到不能再白了,所以他只是紧抿嘴巴,然后垂下眼睑轻声道:「大叔,我想留在这里,我懂一些医术,怕晚些雨青的病情有变。」 司徒昭皱了下眉头,又沉默了一下才问他,「你不先去处理那个叛徒吗?」 「不急。」司马君泽淡漠的答道。 司徒昭看了看面无血色的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同样面无血色、不醒人事的干女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让他留下来。 于是房间里,小彩寸步不离坐在床边守着她家姑娘,司马君泽和司徒昭两个人各占据窗边的一张竹椅,就这么守了乔雨青一夜未睡。 半夜里,乔雨青实然发起热来,坐在床边打着盹的丫鬟还没发现,整晩目不转睛看着她的司马君泽倒立刻发现不对劲,起身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 第三十一章 「怎么了?」原本闭着眼休息的司徒昭第一时间睁开眼问道。 「发热了。」司马君泽眉头紧蹙。 「严重吗?现在该怎么办?」 司马君泽没有回答,先吩咐被他们惊醒的小彩去端盆冰水过来,待水送来又找了条棉巾,开始坐在床边不厌其烦的为乔雨青的额头做冰敷。 司徒昭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撇了撇唇,讥讽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因为愧疚吗?丫鬟可以做的事你却在那边抢着做?」 司马君泽没有应声,站在一旁的小彩却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借尿遁暂时避离。司马君泽沉默不语的继续为乔雨青换着额上的冷巾。 这是愧疚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答案很肯定。 不,不是,这不是愧疚。 他虽然也有愧疚的感觉,却远远比不上心疼与心痛的感觉。 看她这样动也不动的躺在病床上,他真的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伤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因为见她这样,他真的比自己受伤还要更痛,更难过上千百倍。 他现在大概已经明白,她为何会给他一种前后差异的感觉了。 虽然她曾经对他解释过,她对他的偏心是因为他的病情特别,身子底弱,不谨小慎微不行。可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把他当成普通的病人照看,而是比朋友更重要的家人或是……心上人? 没错,就是心上人,因为他并不是她的家人,所以答案只剩下这一个了。而他则是一个大傻瓜,竟对此不知不觉,直到她今晚一而再的为他挡箭挡刀、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情之所钟,生死可弃吗?她还真是个大傻瓜。 有些人,只一眼,便可信任一生。 原来他的心比他的脑袋更早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是怎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大叔,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雨青她……喜欢我?」司马君泽低声问道,声音虽低,在安静的厢房里却显得很清晰。 司徒昭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嗤声道:「这么明显的事,整个山庄里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不觉。」 「为何没人告诉我?」 「整个山庄里就你一个主子,其余都是下人,谁敢将这事嚼舌根嚼到你面前?唯一敢在你面前说上话的只有那个叛徒易明雄,偏偏他心术不正,对你没有多少真心,不然早该提醒你避嫌了,毕竟你和那丫头门不当户不对的,根本不可能会有结果。」司徒昭说。 「门不当户不对吗?」司马君泽喃喃自语的念道,然后沉默了一下,突然抬头看向司徒昭,问他,「大叔也这么认为吗?」 「虽然我不认为丫头会配不上你,但门当户对这事一直以来都存在着,尤其是像你们这种名门世族,要和你们结成亲家,出身来历往往都是首要筛选的条件,不是吗?」司徒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顿,他反过来问他,「还是你认为你爹娘会接受丫头这样一个媳妇儿?」 司马君泽无话可说。别说是媳妇了,可能连以妾室的身分待在司马家都会被人诟病、瞧不起。 所以,她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才隐藏住自己对他的感情吗?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见识广,想法有些大胆和与众不同,常让他有惊艳之感,甚至有时候还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很喜欢和她聊天,与她聊天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好像能就这样一直聊天聊上一辈子的感觉,过去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很喜欢那种感觉,如果能一辈子有她相伴,他应该连作梦都会笑吧? 一辈子…… 门不当户不对是吗? 「怎么不回答我这个问题?」司徒昭忍不住轻讽的出声问道。 「他们不会接受。」司马君泽老实回答。 「算你老实,所以你以后还是和丫头保持一点距离吧。好不容易这丫头也算看明白这一点,努力控制住自己对你的感情了,如果你真的有一点怜惜她、想对她好的话,那就别节外生枝。」司徒昭认真地凝视着他,缓声说道。 他可以看出司马君泽这个傻小子经过这一晚的事之后,终于看明白丫头对他的心意,自己也因此动了真情。 但是这又如何呢? 两情相悦也越不过父母之命,越不过门户之见,更越不过世人的蜚短流长。 最重要的是,丫头的性子一点也不适合待在高门大院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尤其她那一手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高明医术更不是寻常大夫能比拟的,又怎能将它浪费在深宅大院里呢? 虽说他从没和丫头讨论过将来的事,但光从丫头整日医书不离手的举动来看便可知,这丫头是绝对不会为了成亲而放弃自己的医术与救人使命的。 司马君泽沉默以对,没有应声。 司徒昭也没有非要得到他的允诺不可,只是想让他看清现实。 小彩回来时,室内一片静默,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想接手照顾姑娘的工作,却让少爷摇头拒绝了,她无奈,也只能站在旁候着,一边打瞌睡了。 乔雨青于隔天早上终于清醒过来,身上的烧也退了,虽说医者不自医,她还是替自已诊了诊脉,确定自己除了伤口疼痛、流血过多、人有些虚弱之外,倒是没伤到什么要害,无生命危险的问题。 不过现在有件事比她受伤的事更重要。 她转头寻找要找的人,立即出声虚弱的问道;「干爹,我先前教你行针走穴的针法你没忘记吧?」 「你这丫头不先担心自己身上的伤,醒来就担心那小子的病,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司徒昭脸色难看的瞪眼道。 「我刚不是先替自己号过脉了吗?我没事。倒是君泽的治疗不能功亏一篑,就只剩最后五天了,干爹不是比任何人都知道逢仙果有多难寻觅不是吗?」雨青对司徒昭虚弱的一笑。 「我说不过你。」司徒昭赌气的背过身去。 「干爹……」乔雨青娇声求道。 「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司徒昭倏然转身面向她,疾言厉色道:「等那小子身上的病治愈之后,你看是要回黄土村你爷爷那里,还是要干爹陪你四处行医救人,总之你给我离那小子远一点,那家伙对你而言就是个祸害,一无可取之处。」 「干爹……」 乔雨青有些无奈,不知道一夜之间,干爹对君泽的印象怎会变这么多,难道是因为她因他而受伤吗? 「干爹,我受伤的事不能怪他,他什么也没做,是我自己扑过去才受伤的。」她解释道。 「你看看你,现在都重伤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了,还向着他,替他担心、替他解释、替他脱罪。那小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一心一意的向着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司徒昭真的觉得很心塞。 乔雨青垂下眼睑,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干爹,我答应你,等司马少爷的病治癒之后,我就会离开这儿。以后……应该说这一辈子吧,我跟他应该无缘再见,所以你也不必再担心他以后会祸害到我。」 第三十二章 「你知道自己跟那小子有缘无分就好。」听她这么说后,司徒昭的语气也缓了下来,并且承诺道:「接下来五天替那小子针炙的事就交给我,你只需要在一旁监督,确定我没行错针就行。」一顿,他又自我感觉良好的说:「也幸好有我在,不然你去哪里找一个有内劲又熟悉周身穴道的人帮你救那小子?」 「是,幸好有干爹在,谢谢干爹。」 司徒昭满意的咧嘴笑。「好了,你刚醒别说这么多话,一会儿让小彩那丫头服侍你吃点东西,喝完药后就好好地休息,等我要替那小子针灸时再来唤你。」 「好。」乔雨青轻咬了下唇瓣,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的道:「干爹,怎么都没看见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皆心知肚明。 司徒昭本来想抹黑一下那小子的,但又不想看到干女儿失望难过的模样,只好作罢。 「那小子从昨晚就一直守在这儿没阖过眼,在你醒来前一刻才被我赶回房休息。你要见他吗?要的话就叫人去把他叫过来。」 「不必了,让他休息。」乔雨青急忙说道,然后突然想起她到现在都还没问昨晚刺客的事。「干爹,你捉到那名放冷箭的刺客了吗?」 「你干爹出马,还会有捉不到的人吗?」 「那……是咱们认识的人吗?」 司徒昭点头,开口说了三个字,「姓易的。」 乔雨青闭上眼睛,虽然她早有怀疑,但得知这个事实还是觉得很失望、很难过。如果她都这样了,不难想象这事对司马君泽的打击会有多大。 「他……还好吧?」 「死不了。」司徒昭说。 「干爹——」乔雨青用着请求的语气叫唤道。她真的很担心他。 司徒昭撇了撇唇,才道:「我看那小子的样子还挺冷静的,似乎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所以我才说他死不了。」 就怕他把一切伤痛都压抑在心里。乔雨青担忧的想着,却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就怕又会惹得干爹不高兴。 「他打算怎么处置易明雄和心静那两人?」她问。 「不知道,我没问。」司徒昭摇摇头。「那小子似乎也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他们,所以至今都还没有去见那两个人。」 「他应该很难抉择吧?」 「有什么难抉择的?」司徒昭冷笑道。「背叛者唯一的下场就是死,更别提那家伙还不只一次的对自个儿的主子下毒,这种叛徒本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他一直把易明雄当成家人在看待。」 「所以我才说姓易的那家伙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乔雨青果断闭上嘴巴不再多说,她是担心司马君泽需面临抉择的痛苦,干爹却只想着要如何处置叛徒才是对的,他们父女俩根本就是在各说各的,产生不了共鸣。 去厨房端膳食的小彩回来了,司徒昭看着干女儿把粥喝完,又吃了不少配粥的小菜与小点心后,终于放心的到隔壁的耳房小憩一会。 司马君泽整整将易明雄晾了五天。 等乔雨青都能下床走动,后肩的伤口也开始愈合结疤了,他体内的毒也彻底的清除之后,他终于有心情前去见被分开关在两个地方的那两人,他先去见心静,被司徒昭刺了一刀又没受到良好治疗的心静,已呈现半生不死的状态,不复服侍他时那般圆润精神的模样。 「为么?」他只问了那丫头这个问题。 心静沉默不语。 一旁的心澈见状,便开替她回答了。 过去五天一直都是由她在负责看守并照料心静的,这个问题她也问过原本情同姊妹的心静无数次,心静刚开始根本就不理她,终于在昨天卸下心防的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她神情复杂的看了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心静眼,开口道,「心静已经是易总管的人了,易总管答应她在事成之后就会给她名分,娶她为妻。」 「就为了这个空口白话的承诺?」司马君泽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她就没想过,一个奴才谋害主子之后会有什么下场?易明雄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命娶她为妻吗?」 「她说易总管告诉她这是上头的意思,上头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有事。」 「谁是上头?」 心澈摇了摇头,「心静说她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这边也就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司马君泽二话不说起身离开,走到另一个关押犯人的地方。 易明雄的情况比心静更不堪,原本就有些年纪的他在过去几年养尊处优下一直都不显老,但这回的事让他又受伤又被废武功,还没能得到好的照顾之下,只不过五天的时间,就让他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染上了不少银丝,斑白的双鬓尤其明显。 司马君泽看着突然间变成一个「老人」的易明雄,心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对于一个真心换绝情的人,他有必要为这人难过吗? 他摇了摇头,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少爷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吗?」易明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想知道。」司马君泽毫不犹豫的点头易明雄嘲讽的笑了一下,虚情假意的对他说,「答案很冷酷也很无情,老奴真担心少爷虚弱的身子会受不住那样的打击。」 「不需要担心,因为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母胎里带出来的病症也好了七八成。乔姑娘说了,只要我继续对症下药,不再遭受毒害,不出下个月我的身体便会恢复如初,如果能持续的勤加练习司徒昭所授的那套拳法,甚至还能比常人更健康健壮。」司马君泽对他说,然后就见易明雄对他露出了扭曲的面目。 「我就知道那个臭丫头会是个麻烦,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她给杀了。」易明雄咬牙切齿道。 「你应该从头到尾都不相信乔姑娘能治好我的病,这才将她带回来替我治病的吧?」司马君泽看着他说,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看明白了易明雄这个人的真面目……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医术会有多高明?」易明雄冷笑道。「我本来盼望着她的不自量力能让我一劳永逸,没想到那臭丫头竟还真有点本事,让我的期望落空。」 「所以前些日子你才又对我下了一次毒吗?」 「没错。你们是从那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吧?」易明雄眯了眯眼,神情带着扭曲与恨意,见他面上连一点悔意或歉意都没有,只有心存不甘的狠意,司马君泽连仅存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心软与饶恕也消失殆尽了。 他神情平静到几近冷漠的开口告诉他,「怀疑你的是乔姑娘,一直以来我都不想也不愿意去怀疑你,只可惜事与愿违。说吧,到底为什么,还有到底是谁如此恨不得我去死?」 「想你死的可不只一个人。」易明雄恶意的笑道。 司马君泽沉着脸看着他。 第三十三章 「你爹啊,你的亲姨母、继母,还有你舅舅他们,每一个可都是希望你能早点死,死了才能把位置让出来。」易明雄冷笑道。「要不你认为以我一个下人有这个胆子对你下毒吗?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有好处的全都是那些人。」 位置?是司马家嫡长曾孙的位置吗? 司马君泽瞬间只觉得离谱、讽刺与可笑。他都没管也没碰触司马家的任何事了,只是刚好出生在这个位置上,占了一个名而已,就碍着了这么多人吗? 爹?姨母?舅舅? 原来这就是他司马君泽血浓于水的至亲吗?呵呵。 「你不问我那些人都要我做什么吗?」易明雄带着恶意的看着他说。 司马君泽没有应声,因为他不需要问就能想明白。 娘在世时,因为有娘的护犊子,姥姥、舅舅那边不忍心伤害因生育而伤了身子再难受孕的娘,只能折衷的将姨母送进司马家为妾,以稳固两家姻亲的关系,因为谁也不知道也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何时会一命呜呼。 一定没想到因为有娘的庇护,他竟然一直活到了十八岁还没死,让他姨母所生的弟弟担一个庶子之名,始终正不了名。 爹疼爱二弟、对二弟寄予厚望,姨母也一样,舅舅他们也一样,而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他自然也就成了众人除之而后快之人了。即便娘死了,姨母被扶正了,那些人也不可能放下长年来对他的成见与期盼他能早点死的希望。 答案很冷酷也很无情,但大伙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事实。 在利益、权势与地位的引诱下,亲情血缘就是个渣。 「你怎么不说话?」易明雄问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嘘寒问暖、对我的怜惜、心疼,难道真的连一丝的真心都没有,全是虚情假意吗?」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开口问道。 易明雄脸上迅速的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他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司马君泽不信的淡声道,顿后又说:「就像你所说的,你只是一个下人,我的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只是不得不听从主子的命令行事罢了,所以我不杀你。」 易明雄倏然回过头来,难以置信道:「你——」 「可是你必须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易明雄脱口问道,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竟还能拥有一线生机。 「就当我死了。」 「什么?」易明雄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当我死了,把我的死讯送回司马家,并且让他们相信。」司马君泽直直的看着他说。 看出他眼里的认真,易明雄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既然他的病都治好了,从此能与常人无异,他不是该立刻返回司马家巩固自己嫡长曾孙的地位吗?他不想报仇吗?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既然他们都希望我死,我就如他们的意,不再回去给他们添堵,也算是我对他们最后的孝道。从今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生今世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第十二章 逼嫁再现】 得知司马君泽对易明雄的最后处置后,司徒昭气得不行、但经司马君泽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后,司徒昭也无话可说了。 相反的,他还挺佩服这小子的洒脱与毅然决然的,毕竟司马家嫡长曾孙这等显贵的身分可不是人人都放得下的,那背后所代表的的可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权钱利益,多少人一生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 不过这小子还是阅历太少了点,不了解人性,他难道就没想过姓易的会倒戈倒他一靶吗? 如果姓易的回了京城没按照他的交代做,反倒将事实全盘托出的话,那些原本要他命的冷血亲人不暗中派人前来了结他性命才怪,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不会将司马家和贺家企图毒害亲子和亲外甥这畜牲都不如的事传出去。 总之,司徒昭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由他出马替这小子扫除后患,因为只要这小子能靠死遁成功与司马家划清关系与界线,他干女儿和这小子还怕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所以,他找丫头特制了一颗毒药,直接把它塞进姓易的嘴巴里,告诉姓易的别想耍什么花招,这颗毒药会让他一旦毒性发作便从五脏六腑开始溃烂,人将会被生生折磨至死。 然后他又丢了一个小瓷瓶给他,告诉他瓶里装了三颗缓解毒性的解药,每月毒发可服用一颗,三个月后他会获得解药或是缓解之药抑或者什么都得不到只能等死,那就得看他的表现了。 易明雄憋屈得要死,却也只能受其威胁,乖乖认命。 十天后,乔雨青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出行,一行人毫无眷恋的爬上马车,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开这代表了权势与富贵的山庄。 同行者一共有四人,有司徒昭、乔雨青、小彩,还有便是抛弃了司马家人身分的司马君泽。 两个男人坐在外头驾马车,当然驾车的是司徒昭,司马君泽是陪伴兼学习,毕竟将来他再也不是奴仆成群的大家少爷了,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来,他有太多事情必须学习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赶路期间无聊,两人不时的闲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这事上头,司徒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司马君泽说:「你该不会就想这样跟着丫头回黄土村做个上门女婿,到乔家后,从此靠丫头替人治病赚钱养活你吧?」 「在大叔眼中我真的这么没志气,像个吃软饭的人吗?」司马君泽无奈道。 「这和志气无关,和能力有关。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你的情况似乎比书生还不如不是吗?」司徒昭挑眉道。 「以前是,现在却不见得。」司马君泽淡声答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司徒昭挑了挑眉,「如何不见得?」 「过去这些年我虽一直在生病和治病之间过日子,但不表示我就没做别的事。」司马君泽微笑道。 「什么别的事?」司徒昭露出好奇的神情。 「我做了点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司徒昭挑高眉头。 「能够赚钱,且司马家和贺家都不知道的小生意。」说到这事,司马君泽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自嘲。 「原本我只是想,我这样一个药罐子不能为家族尽心力也就罢了,总不能还一直拖着家族的后腿,成为家族的负累。所以我想了又想,也只有赚钱一途是我能做的,不说赚个金山银山来帮助家族,至少也该把自己治病买药所花的银两给赚回来。」他缓声说道。 「你说司马家和贺家人都不知道?包括姓易的也不知道吗?」司徒昭问。 「不知道。」司马君泽肯定的说:「我原意只是不想让关心我的人知道这事后会更为我心疼,所以才瞒着,没想到……」他嘲讽的笑了一笑,没再往下说了。 第三十四章 「帮你做事的人难道不是司马家或贺家的人吗?」司徒昭不解。以他的状况没有帮手是不可能的,但他身边的人不全都是与那家有关系的人吗? 「他是我一起长大的奶兄,不过在五年前奶娘因犯事受杖责一病不起死后,就离开了司马家。」 「意思是他对司马家有恨?」 「奶兄是个遗腹子,奶娘是背着克夫的罪名被赶出婆家与娘家的,后来遇见我娘才得以捡回一命。奶兄是在司马家出生长大的,在奶娘过世后,对司马家应该是爱恨情仇都有,因为这种感情太过痛苦复杂了,我会希望他能离开司马家。可是他无处可去,对未来又茫然无头绪,我便请他帮我做事,不帮司马家与贺家,只帮我。」司马君泽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两人合伙做生意的来龙去脉。 「所以这回大树那小子才没跟咱们块回黄土村?你派他去找你那位奶兄了?」司徒昭恍然大悟。 「嗯,我发现大树真的很机灵,是个可造之才。」司马君泽点头道,一顿后又说:「况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少爷了,身边不需要有人服侍,带大树一起去黄土村也无用武之地。」 「你还真是提得起放得下。」司徒昭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揶揄的看了他一眼。 司马君泽扯了扯唇,勉强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难看。」司徒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司马君泽又笑了一下,这回的笑容倒是真心了不少。 马车内的乔雨青因为坐得比较靠前,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 关于司马君泽的奶兄,于她其实也是个大熟人,因为上辈子便是此人带着司马君泽的遗书与遗产交付给她的。 司马君泽的这位奶兄姓江,名诚朴,人如其名的真诚质杜,与她熟识之后还携着妻儿举家搬迁到她居住的府城、到她身边来帮她。 后来她都叫他江大哥,唤其妻田氏一声嫂子,而他们也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的关照,直到她老了死了也是由江家子孙为她养老送葬的。 回想起来,她上辈子真的很幸运,遇见的几乎全都是好心人。 「姑娘,黄土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您突然带这么多人回家,乔老大夫会不会不高兴啊?」小彩又好奇又期待又有些担忧的问。 「你这丫头又不是没见过我爷爷。」乔雨青白了小彩一眼,爷爷那大好人的性子遇到这种事只会欢迎,不会说一句不好的。 「姑娘,您没听懂奴婢的意思。」小彩摇头叹息道。 看小丫头装大人般摇头晃脑的叹息,乔雨青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小丫头的脑袋瓜子。「有话就直说,谁叫你拐弯抹角着说话了。」 「奴婢是在为乔老大夫担忧,为姑娘担忧。」小彩认真的说道。 「担忧什么?」乔雨青愣了一下。 「担忧家里没地方住,没粮食吃啊。」小彩满脸忧虑道。「奴婢小的时候也是住在村子里的,村子里的房子矮矮小小的,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块,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待客,粮食更是缺乏。姑娘自个儿回家也就罢了,还多带了三个人回去,奴婢能不担忧吗?」 「你这丫头,年纪小的想得倒多。」乔雨青失笑道。 「放心吧,虽然住的地方是小了点,但还不至于住不下,以后看是要扩建还是搬到镇子上住,到时再做打算。粮食就更没问题了,咱们到时候顺道从镇上买些回去就行了。」 「姑娘有银子?」 「我没有干爹有啊,干爹没有司马公子有啊,他们俩都还欠着我诊费没付呢。」乔雨青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坐在马车前面驾车的两人闻言不由自主的侧头看向对方,然后,都默默苦笑了。 马车愈接近村子,乔雨青愈是归心似箭,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爷爷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在家,突然见到她回家会不会高兴坏了?肯定会的,呵呵呵……这类的做法。 黄土村地处偏僻,少有马车出现,因此马车远远的还没进村里就已先引起了轰动。村子里的人家,有一户算一户,,只要有人在家的无一不跑到家门来看热闹。 然后,待马车终于驶进村子里,看清楚坐在马车上的人是谁之后,村民们无一不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是雨青,是雨青那丫头!」 「真的是她!」 「难道乔大夫说的都是真的,那丫头真是外出去给人治病去了?」 「不管是不是,能坐着马车被送回来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哎呀,这下子真是便宜了邱田村了。」 「就是说啊,娶了一个懂医术的小媳妇不说,还能有一车嫁妆。」 「你也看见了?」 「你也看见了?刚刚马车车帘被风吹了一下,我看见车上堆满了东西,那些肯定都是嫁妆。」 村民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或多或少都传进了马车上四人的耳里,四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个邱田村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司徒昭问的。 「姑娘,他们说懂医术的小媳妇不是指您吧?您何时成亲嫁人了?」这是小彩的疑惑。 「全都是胡说八道!」这是脸最黑的司马君泽说的话。 乔雨青没有说话,只是抿了唇瓣,面色沉沉的。 邱田村,没想到她看到了这令她作恶的三个字,她更没想到到她都带着爷爷分家出来单过了,乔家那些不要脸的人章然还敢像上辈子那样跑来打她的主意,也不知道爷爷——不好,爷爷! 「干爹,快点,我担心爷爷。」她扬声叫道。 虽然不知道干女儿在担心她爷爷什么,司徒昭还是第一时间甩出了手上的鞭,驾马声加快了马车前行的速度。 位在山下的乔家此刻正在上演着一出逼婚闹剧。 没错,就是逼婚闹剧。 逼婚两字不用多做解释,至于闹剧嘛,试问男女双方只有女方人在现场,而且所谓的女方人也只有一位,其余者皆是外人,重点是逼婚吵闹者还是那些所谓的外人。请问这不是闹剧是什么? 「爹,这么好的婚事您为什么不答应?」乔家老二乔思贤有些烦躁的说。 「好?哪里好了?」乔蓟堂怒不可遏的朝儿子吼道。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所生的子女除了自私自利之外,竟还狼心狗肺的想把他才十六岁花样般的孙女嫁给一个都可以做孩子他爹的老鳏夫,且还睁眼说瞎话的说这是一门好婚事? 「那邱家在邱田村可是大地主啊,据说邱田村三个字就是因他家而取的,这么有钱有地的人家还不好吗?」乔思贤说。 「好的话为什么不让你们的女儿去嫁?」乔蓟堂反问道,目光从老二看到老大,再看向那两个媳妇。 「这可不行,我女儿怎么可以嫁给个老鳏夫?」老大媳妇李氏摇头道。 「我女儿也不行!」老二媳妇张氏坚定的附和道。 「所以你们的女儿不行嫁,我孙女就可以嫁?」乔蓟堂怒不可抑的讽刺道。 第三十五章 「爹,那丫头不过是个捡回来的,你怎么能拿她与您的亲孙女们相提并论?」张氏不满道。 「爹,不是我爱说您老,我们才是亲人是家人啊,您怎么老偏心那个丫头啊?」乔思贤帮腔道:「过去这几个月来,若不是有孩子他娘三不五时的做些吃的让孩子们送来给您吃,您能过得这么舒畅吗?您那几个孙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 「我是你们的爹,你们不过在过去半年里送过几顿饭来给我吃就在这里邀功吗?」乔蓟堂脸色难看的打断他的话,此刻的他不仅是失望,根本就是心寒。 「为我做几顿饭、送几顿饭过来就很了不起,很孝顺吗?那你们怎么不想想,这七、八年来,都是谁做饭给我吃?每天照顾我的日常起居的?你说你们才是亲人是家人,说这话时你们都不会觉得亏心、觉得羞愧吗?」 乔家老大乔思聪忍不住开口道:「这不是爹硬要和我们分家不住在一块吗?不然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又怎会不奉养爹?」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分家了?那我家的事就用不着你们管了。」乔蓟堂冷声道。 「爹,儿子这不是在替您分忧解劳吗?那丫头来历不明又无父无母——」 「滚,给我滚!」乔蓟堂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 「爹,我们话还没说完。邱家人说等那丫头回来,他们就会派人——」 见他们竟然还不滚,还有话说,怒不可遏的乔蓟堂干脆抓起一旁的扫帚朝他们拍了去。「滚——都给我滚!」 「干爹,麻烦您把这些人全部丢出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篱笆门外响起,不过院子里实在是太热闹了,根本没人听见这句话,司徒昭突然窜进院子里,伸手一抓一丢一抓一丢的,瞬间让乔家那些儿子媳妇成了空中飞人,一个个的飞出篱笆外为止。 从篱笆外传来的重物落地声与哀号声让人听了很悦耳。 「爷爷,我回来了!」乔雨青像个小女娃般的跳到爷爷面前,笑咪咪的说道。 乔蓟堂还在为刚才那一连串令他觉得眼花缭乱的剧变傻眼中,就看见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乖孙女出现在他面前。 他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又惊喜。「丫头,你回来了?」 「爷爷,我回来了。」乔雨青用力的点头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您还好,没事吧?走,咱们进屋里去,我替您号号脉。」 乔蓟堂眨了眨眼,对孙女摇摇头:「没事,不用了,能有什么事呢?他们再不像样也还不至于敢动手打我!」 「我是怕您被气坏了,走,咱们进屋里坐下,先让我号完脉再说。就算是为了安我的好吗?」乔雨青一脸担忧的坚持道。 「乔大夫你还是听话吧,这丫头从村子口一听见村民嚼舌根所说的话,就担心得不得了,还要我加快马车的加速赶回来。也幸好加快速度了,要不然又怎会知道有群畜牲在打我干女儿的主意,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司徒昭忍不住插口道。 「干女儿?」乔蓟堂被这三个字惊到了,双眼都睁得圆圆的。 「嗯,爷爷,我认了司徒大叔做干爹。这事我晚点再和您说,您先进屋坐下来让我号脉。」乔雨青对爷爷点头道。 乔蓟堂看了看司徒昭,又转头看向那位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司马少爷,再看向一旁的小彩头,只觉得满腹疑问,但看孙女接二连三开口要帮他号脉,还一脸凝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进屋坐下来安抚过孙女的担心之后,再来问问题也不迟。 于是他点头转身进屋,其它人也随后鱼贯而入,小彩不忘跑去把连接着篱笆的院门关上,套了锁之后才跟进屋里。 至于篱笆外那此起彼落的痛呼与哀叫,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有默契的充耳不闻。 进到屋里,乔蓟堂乖乖地坐下来让孙女把脉。 小彩向来乖觉,人也勤奋,进屋后二话不说开始为大伙布茶水,然后自己找到厨房之后,便直接待在厨房生火烧水,准备煮些吃的。 她知道大伙坐马车走了这么多天的路都累了,最希望的应该就是能有个热水梳洗,有个热食果腹。 这个家里没别的下人,这些事当然就得由她来做,总不能让姑娘或老爷子或少爷还是司徒大爷来做吧? 嗯,虽说让她一个人服侍这么多人好像会很累,但姑娘他们都是好人,还说了她若想回家可以送她回家,有好吃的也从来没忘记要留一份给她,完全把她当成家人而不是下人。 所以,她真的好喜欢姑娘,真心想留在姑娘身边服侍,即便回到这里,以后会累点也没有关系。 正当小彩带着一脸傻笑的待在厨房里做事时,正堂厅里的气氖却是凝重的,只因为乔雨青脸上的神情愈来愈凝重,明显是隐忍不住怒火的样子,可是偏偏她又还在号脉中,因而也没人敢出声问她怎么了。 等啊等,终于等到她收手。 乔蓟堂率先开口,用着轻松的语气道:「丫头,爷爷自个儿就是大夫,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身子有没有生病都不知道呢?你可别想吓嘘爷爷。」 「医者不自医。」乔雨青一脸严肃的看着爷爷。接着却突如其来的说:「爷爷,咱们离开黄土村,搬到别的地方去住好不好?」 乔蓟堂呆了一下,问她,「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是不是爷爷真的生了什么不治之症?」说着,他不由自主的伸手为自己把脉。 「爷爷不需要为自己把脉,我可以告诉您生的是什么病。」乔雨青伸手覆在爷爷自个儿把脉的那只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柔声道:「爷爷得的是痹胸绝心之症,留气结于胸,气塞而短气,痛彻则抢心。您的身子是禁不住过激与过气的,所以咱们眼不见为净,离开这里好不好?」 乔蓟堂呆了一下,不解的说,「可是爷爷从来不曾为胸痹而痛,亦无气喘之症,怎么可能会得这样的病呢?」 「爷爷的病现在还不严重,所以您感觉不到。但若再被刚才那些人多气几次的话,病情就会加重,甚至……」乔雨青不能自已的想到上辈子的遗憾,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爷爷,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好不好? 「可是咱们离开这里能去哪儿呢?」 乔蓟堂有些茫然,不仅为了去哪儿而茫然,更为了要离开家乡、离开子女们而茫然。 明白孙女为何会这么说,知道痹胸绝心症是什么样的病,也知道如果他继续待在这儿,迟早有一天真会被他那些不孝子女给气死。 可是离开黄土村是他这辈子想都没想过的事。 到他这年纪的人想的大多都是落吐归根,而他却被不孝子孙逼得离乡背井,怎么想他都有一种心酸可悲的感觉。 「爷爷,您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咱们好手好脚还有医术傍身,去哪儿不能立足?」乔雨青握着爷爷的手,柔声却坚定的说:「况且您不也常说医术要精进光看医书是不行的,还得多接触病患替病患医治,就跟行千里路胜读万卷书是一样的道理。」 第三十六章 「乔大夫不必担心离开这里去别处会有什么危险,不是有我在吗!」司徒昭忍不住出声插口道。 「乔爷爷也不必担心银子的问题,有我在。」司马君泽也趁机跟着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乔爷爷?」乔蓟堂被司马君泽的称呼吓得瞬间忘了一切。 「司马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叫老夫,老夫一个村野匹夫哪里担得起您这一声爷爷啊?」他是知道司马君泽真实身分的,司马家权倾朝野,他就算只是个小村民也是听说过的。 「乔爷爷,我现在已经不是司马家少爷了,就只是一个平凡老百姓,您可以直接叫我君泽就行。」司马君泽摇头道,脸上有着淡淡的苦笑。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蓟堂一脸迷茫不解的转头问孙女。 「这事说来话长。」虽说话长,乔雨青还是简单扼要的把司马君泽的事与爷爷说了一遍,听得乔葡堂脸色真的是一变再变。 乔蓟堂没对司马君泽的私事多做评论,却同意了让司马君泽唤他爷爷,自个儿也改口直接以名字唤他,甚至对他说出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个儿的家这话,收留之意浓厚,乔蓟堂向来是一个心软又心暖的大好人,所以乔雨青才会一点压力都没有的就把一行人直接给带回家来了。 总之,他们这个家从两口之家一夕间变成五口之家,虽成员各个毫无血缘关系,但却相处融洽、和睦无私,只相处了几天,情谊便深厚到远超过真正的血缘亲人。 至少对乔蓟堂来说,感觉便是如此。 【第十三章 恶霸逼婚,司马求婚】 乔雨青回到黄土村的事很快就传了开来,除了因为她是搭乘马车回来这件事让人津津乐道外,乔大夫的两个儿子和媳妇在乔雨青回到家之后,就被人扔出乔大夫家这件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场的,村民们就算是三岁娃儿,讲起这事都说得眉飞色舞,就像是把人从篱笆内扔飞出来的人就是他一样。 没锆,那天的事还真被人看见了,被几个一路追着马车跑着玩的顽童看见了。 小少年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空中飞人」,一个飞人也就算了,竟还接二连三的连续飞出了四个人,这不仅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还看得热血沸腾,转身就把这事给说了出去。 四五个少年绘声绘影的说得口沫横飞,让人想不信都难,再加上事后又有人看见乔家那两对夫妻唉呦唉呦的相互扶持走着回家,更加证明少年们所说属实。 为此,这几天黄土村里总能看见农闲无事的村民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事。 「你们说雨青那丫头这是想做什么?好歹那也算是她叔伯婶的,怎么能对长辈动手呢?」 「我倒觉得那丫头做得好,那两个不孝的家伙我早就看不顺眼,想打他们很久了。」 「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像乔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会生出这样的不孝子?」 「欸,这老掉牙的事别说了。你们听我说,我听说雨青那丫头和邱田村邱家的婚事根本就是那两对夫妻私自订下的,乔大夫事先完全不知情。」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乔大夫前些日子不是出了趟远门好几天才回来吗,我就在想着乔大夫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孙女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 「填房也就罢了,我听人说了,那姓邱的根本就不是个好人,在村里没少做缺德的事。田村的村民私底下都叫他邱霸。」 「如果真是这样,乔家那两兄弟还真不是人,竟然想将雨青丫头嫁给这样一个人,难怪当年乔大夫硬要带着雨青那丫头分家了,这几年也都一直冷着他们。」 「这样做又有什么用,雨青那丫头如今还不是被他们给卖了?」 「我看不见得,这事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 「怎么说?」 「你们难道忘了雨青那丫头可不是一个人回来,还带了三个人一块回来,其中一人还是她正式拜过天地神明所认的爹。我听说当初把那两对夫妻从乔大夫院子里扔出来的人就是那个人,有他在,你们说还有谁动得了雨青那丫头?」 「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过那恶霸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等着看就知道了。」 乔雨青回到黄土村的第五天,她回来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邱田村,邱恶霸迫不及待的就让人抬了花轿前来娶亲,然后直接被司徒昭给打了回去。 邱恶霸被打得落荒而逃,却在逃回家后愈想愈不甘心。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善罢干休,他看中意的人从来没有到不了手的,更何况聘金都给了,对方也收了,这事怎么说他都是占着理的。 不过,呵呵,他这个人何时跟人讲过道理了?他凭的向来都是拳头,只要拳头够大,谁敢不服? 这次会被打出来绝对是事出突然,加上他带去的人马不够多,头不够硬,才会让他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下回看他怎么揍死那个敢阻拦他的家伙! 想通他出师不利的原因之后,邱恶霸即去找来一群二流子帮手,只隔了一天就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黄土村,在村民们又是愤怒又是畏惧的目光下,直抵位在山脚下的乔家院外。 「给我砸!」 一声令下,一群二流子立刻带着不怀好意的痞笑上前,准备大展身手破门而入,怎知他们却连外围篱笆的院门都还没碰到,就被一颗颗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小石头打得一个个跪倒在地上,人仰马翻,哀声四起。 邱恶霸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脸色惊恐的朝四周大吼道:「是谁在那边装神弄鬼的?出来!」 司徒昭轻飘飘的从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飞了下来,直接飞跃过篱笆,飘落在邱恶霸面前。 邱恶霸被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惊吓与慌乱了,脚一绊,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去,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连滚带爬的又往后退了好大一段距离,才瞪着眼抖着声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司徒昭忍不住抬头看了一望无际、晴朗无云、阳光明媚的天空一眼,没好气的出声反问道:「你看过什么鬼可以在大白天出现在大太阳底下的?」 「没、没有人会飞和会飘,只有、只有鬼会!」邱恶霸面无血色的指着他说。 「我明明脚踏实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飘了?」司徒昭抬了抬脚又低头看了一下,随即突然一顿,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傻,干么和这家伙解释这么多啊? 他眯了眯眼,看着眼前这个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家伙,缓声开口道:「看样子我那天出手还是太轻了,竟然只让你消停了一天就又带了这么多人来这里闹事。我看今天就折你两条腿好了,看这样能不能消停久一点。」 说完,他露出嗜血残忍的表情,将两只手的指节折得咯咯作响,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邱恶霸手脚并用的不断往后退,然后突然感觉裤裆间传来一阵温热感,他被吓尿了。 第三十七章 瞬间他只觉得羞愤欲绝,从来都只有他把人吓尿的分,为何今天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倏然面目狰狞的朝司徒昭大声狠道:「你们这是在骗婚,是在骗亲,我一定要去告官,去官府告死你们!」 「骗婚?骗亲?这话说得还真是好笑,你倒是说说看我骗了你什么?」司徒昭停下步,双手环胸的冷笑道。 「你……不是你……」 「既然不是我,你不去找骗你的人算帐,跑到这来做什么?」 「我媳妇儿在这——」 「谁是你媳妇儿?」司徒昭厉目一瞪,冷冷地警告道:「你再敢胡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邱恶霸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旋即又将手放下来,硬着脖子说:「是乔思聪、乔思贤他们亲口答应这门亲事,还收了我五十两的聘金,为什么我不能说、说乔……说那个人是我媳妇儿?」一顿,他又弱弱补充了一句,「她本来就是。」 「他们亲口答应?他们是什么东西?」 司徒昭怒不可遏的一掌壁向一旁腰粗般的大树,只见大树发出「啪」的一声瞬间拦腰折断,轰然倒塌,吓得附近那些二流子鬼喊鬼叫的瞬间跑得不见踪影,一个都没留下。 邱恶霸也想逃命去,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个人还是人吗?他太可怕了! 司徒昭真的是气得想杀人,若不是看在乔大夫的面子上,他早就去把乔家那两兄弟的骨头给拆了!竟然用五十两就把他干女儿给卖了,还卖给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真是他妈的混蛋! 「司徒你让开,我来跟他把话说清楚。」 乔蓟堂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司徒昭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无言的指控他生的都是什么混蛋? 「干爹。」同行而来的乔雨青朝他轻声唤道,不喜欢他对爷爷露出这样责怪的神情。都说儿大不由娘了,爷爷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司徒昭撇了下唇,都说这丫头偏心了,不只偏司马君泽那臭小子,还偏她爷爷,怎么就不见她偏心他这个干爹一下啊?哼哼。 司徒昭侧身让到一边去,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虎视眈眈的瞪着那只苍蝇——呃,那个邱恶霸。 「邱来富。」乔蓟堂叫着邱恶霸的大名。 身为大夫的他也去过邱田村替人治病,甚至替这家伙已逝的爹娘治过病,过这家伙并不陌生。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一方恶霸,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我乔蓟堂是什么样的人,这十里八村有谁不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将孙女嫁给你这样一个仗势欺人的人的,你若再到这儿来,我让我孙女的干爹打断你的腿!还有,我跟那两个不孝子早已分家,我家的事就算是我死了他们也管不着,你听清楚了没?听清楚了就给我滚!」 乔蓟堂说完,人突然一晃,差点没倒下去。 「爷爷!」乔雨青吓得立即伸手扶住他,一边不断地柔声安抚道:「爷爷,您别生气,别生气,没事的,没事的。」 「丫头啊,是爷爷对不起你……」乔蓟堂看着孙女,忍不住老泪纵横。 「爷爷,您别这样,这事与您完全无关,您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我。」乔雨青红着眼眶摇头道,真是恨死乔思聪和乔思贤那两兄弟了,竟然害爷爷这么伤心难过又自责。 她扶爷爷走进屋里,扶爷爷坐下来,又倒了杯水拿了一颗这两天才赶制出来的药丸子给爷吃。 乔蓟堂顺从的将孙女递给他的药丸吃了,然后伸手抹了下嘴巴,不着痕迹的将脸上的泪水和泪痕抹去。 他抬起头,歉疚的看着眼前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孙女说:「爷爷怕这事会影响你将来的姻缘。」 虽然村民们在他面前没多说什么,甚至有些还说着好话夸他孙女能干,可是他又怎会看出来他们眼底的敬而远之与强笑呢?只怕经过这次的事之后,丫头目不尊长的悍名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了。 而有这种不敬长辈悍名的姑娘,又有几户人家敢聘为媳娶进家门呢?所以他才对不起孙女,都是他教子无方,养出两个畜牲,会害孙女坏了名声,是他的错。 「什么?」乔雨青呆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爷爷,您想太多了,没这回事,您别乱担心。」 「你这丫头不懂这事的重要,一切都是爷爷的错。」乔蓟堂摇着头说,才擦干了眼泪,眼眶又红了起来。 「爷爷——」乔雨青正想劝说,却感觉到司马君泽突然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然后他朝乔蓟堂九十度躬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爷爷,我心悦雨青姑娘已久,请您同意将孙女儿嫁给我,我发誓会一辈子待她好,并和她一起奉养爷爷您的。」 他的求亲来得太过突然,让乔蓟堂和乔雨青祖孙俩都有点傻眼。 「你、你说什么?」乔蓟堂有些反应不过来。 乔雨青在一阵呆愕后,不由自主的红起脸来,害羞的丢下一句「我去看干爹怎么还不进来」,说完不等他们有何反应就直接避了出去。 她虽走得匆忙,但乔蓟堂还是从孙女脸红的模样看出了端倪。原来这丫头也喜欢司马君泽这个小子吗? 乔蓟堂将目光移到眼前这小子身上,仔细的打量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子还是半年多前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现在仔细看才发现他和半年前的模样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不仅脸色变好,身子变得壮实许多,就连身高都好像又长高了不少,除了仍瘦了些之处,看起来几乎就与常人无异,一点也不像曾经缠绵病榻近二十年的人。 「你身上的病真的全好了?」他看着他问道。虽然孙女跟他说过已痊愈,但他还没确认过。 之前他是相信孙女的医术,所以没多做确认,现在即便他还是相信孙儿,他可没办法放心将孙女交给他。 「过来,我号号脉。」他不客气的说。 司马君泽毫不介意的走上前,坐下来,将手伸出来交给他。 乔蓟堂将指尖搭在他手腕上,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的感觉指下的脉动。 过了半晌,他终于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欣慰也有些复杂。 丫头的医术到底有多高,他现在已经不敢揣测了。 司马君泽的身分说明了他的病肯定请过名医替他医治过,因为住京城的关系,甚至那个连太医院的御医都出过手,可是在人才济济的京城都治愈不了的病竟然被他的孙女治好了。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丫头的医术可能——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比绝大多数「名医」更高明,真是不可思议。 见他号完脉后却迟迟不发一语,司马君泽不禁有些紧张担忧了起来。他小声问道:「爷爷,我的身子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你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了。」乔蓟堂回神摇头道。 司马君泽不由自主的咧嘴笑。「我相信雨青,她的医术真的很好,比多数御医都好。」 第三十八章 「这话可不能乱说。」乔蓟堂严肃道。 「我知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因为面对爷爷我才敢这么说。」司马君泽谨慎的点头道。 「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乔蓟堂点头道,旋即又有些忧心忡忡的说:「只是以丫头的医术,她早晚都会出名,甚至还可能会因此而招惹事端,你有没有想过?」 「有。所以爷爷更该同意将雨青嫁给我,因为我有信心能够将她保护好。」司马君泽坚定的看着对方道。 「你不是和家里断了关系?」乔蓟堂疑惑的问道,以为他的信心来自于京城司马家。 「不靠他们,我靠自己。」司马君泽摇头道。 「凭的是什么?」乔蓟堂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他并没有瞧不起司马君泽或看不起他的意思,就是想不明白他眼底的坚定与自信来自何处,毕竟他在半年前还是个缠绵病榻、靠家族庇护的大少爷不是吗? 「凭我有脑子,还有银子。」司马君泽认真的回答。「因为身子不好,过去这些年我唯一能做的几乎就只有看书,司马家的书房成了我第二个寝所。我知道很多也懂很多,虽说现今暂时只是纸上谈兵,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只要我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 乔蓟堂看着他,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看见一只雄鹰正准备展翅飞翔,他的目光锐利,目标明确,张开的鹰翅矫健,抓地的鹰瓜锋利。他独立而坚强,气势非凡,令人畏惧也令人心折。 他看着他,有感而发道:「如果你回到司马家,前途肯定无可限量。」 司马君泽轻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冷淡的摇头道:「那里没有我想保护的人,只有我不想面对的人,回去我只会碌碌而为,不会有什么作为。」 乔蓟堂张了张嘴,想起了孙女对他说过有关司马家的事。都说了虎毒不食子,没想到像司马家那样的世族贵胄做出来的事却是如此的令人发指,也难怪这孩子提到那些人时会如此冷漠淡然了。 这孩子心里苦啊。 他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的点头道:「君泽,你想要求娶雨青那丫头的事,爷爷不反对,不讨爷爷还是得先问过那丫头的意思才能给你答复。」 司马君泽欣喜若狂的用力点头,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当然当然,当然要先问过雨青,雨青同意才是重要的事。不是不是,爷爷的同意也很重要,对了,还有司徒大叔。司徒大叔是雨青的干爹,也必须要先征求他的同意,必须要你们三个人都同意才行。」 一顿,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对乔蓟堂行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礼,信誓旦旦道:「爷爷,我一定让雨青幸福的,今生今世只对她一心一意,与她驻守到老,白首不分离。」 「你要记住今天对我说过的话。」乔蓟堂说。 司马君泽抬起头来,谨而重之的回答,「至死不忘。」 乔大夫的孙女乔雨青要成亲了。 黄土村的村民刚听见这消息时,多数都是叹息摇头的,觉得既可惜又有些同情雨青那丫头,毕竟那丫头也是大伙看着长大的,就这么被乔家那对无良兄弟卖了,咦?什么?不是嫁给邱田村那邱恶霸,那是嫁给谁? 这次与那丫头一同回来,长相俊美得让村里大娘见了都会脸红的年轻公子? 哇,这是上门女婿吗?不过靠乔大夫和那丫头的医术,家里要多养个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乔家那两兄弟会不会有意见就是了。 「爹,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真是老糊涂了?您又不是没有儿子孙子的,当年收养个孤女当孙女也就罢了,现今竟还招起了上门孙女婿,您这样叫我们这些做儿子、孙子的面子往哪儿摆啊?这件事我们坚决不同意。」 乔思聪和乔思贤两兄弟真的快要气死了,上回的聘金都还没悟热就被讨回去,还害他们俩被邱恶霸找人毒打了一顿,这口怨气他们都还没咽下去,怎知就听那臭丫头招了个上门女婿要成亲的消息。 他们的爹真的是他们的好爹啊,有本事养一个又一个的闲杂人等,怎么就不见他给点银子帮忙养养孙子孙女们呢?明明他们和他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是吗? 爹这做法太让他们伤心了。 「我有问你们意见吗?给我滚出去。」乔蓟堂冷冷的说,对这两个儿子他已经失望到连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了。 「爹,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年纪越来越大,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那个小子,一看就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您让这样一个家伙进门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我说给我滚出去!」 「爹——」 「爷爷叫你们滚出去,你们没听见吗?」乔雨青从屋里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她若再不出声,只怕爷爷又要被这两人气到了。 「你这丫头是怎么样的?我们可是你的长辈,简直就是没大没小!」乔思贤怒声瞪眼道。 「要当人长辈也需要有长辈样,你们有什么?别笑掉人大牙了。」乔雨青冷笑。「滚,你们若再不走的话,我可要请我干爹再送你们当一飞人了。」 「不需要麻烦大叔了,我来就行。也让他们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司马君泽走到爷爷的另一边说道。 见到是这个文弱书生要出手,而不是那个听说一只手就能拦腰劈断一棵大树的家伙,乔思聪和乔思贤兄弟俩当场就有了底气。 「来啊,你这个妄想在我们乔家白吃白喝的家伙!」乔思贤挺着胸朝司马云冷笑挑衅。 「来啊。」乔思聪也朝司马君泽挑衅的招手道。 两兄弟完全不要脸到了极点,竟然想以二对一。 「你们还要不要脸?」乔雨青从不纵着他们,当场就把他们不要脸的如意算盘给喊破了。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谁不要脸了?」乔思聪怒声瞪眼道。 「看不过去你也可以来啊,正好二对二。」乔思贤冷笑道,一点也不避讳他们打的就是要以多欺少的主意,怎样?不服来咬我啊。 「喔,要打架缺人手吗?我来吧。」 司徒昭的声音倏然从院门外响起,吓得站在院子里的乔氏兄弟当场就从原地跳了起来,迅速地回头看,又迅速地往后倒退了三步。 若不是出口刚好被司徒昭给挡着,他们早就已经拔腿狂奔而去。 「没有,没有,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打什么架呢?都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乔思聪腆着脸笑着回答。 「是啊是啊是啊,都是开玩笑的。」乔思贤立刻点头如捣蒜的附和,心里却叫苦连天。不是说这家伙一早就坐了牛车去了镇上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在乔蓟堂的分上,司徒昭懒得和这两个家伙计较了,只丢了一个字,「滚。」 乔思聪和乔思贤两兄弟顿时如蒙大赦,立刻点头应道:「这就滚,这就滚。」然后脚底抹油准备溜——「等一下。」早已闭上眼睛不忍卒睹他们两兄弟无耻又贪生怕死模样的乔蓟堂突然开口道。 第三十九章 「爹,您还有什么吩咐?」有司徒昭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兄弟俩乖得跟孙子一样。 「七天后是雨青丫头和君泽成亲的日子,你们两家人全都来吧,顺便去通知思敏一家人也过来喝杯喜酒。等喜宴完了之后,我有件事要宣布。」乔蓟堂睁开有些冷漠的双眼看着他们说。 「爹,是什么事啊?」 「来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乔蓟堂说完头也不回的直接转身进屋,其它人随后跟进,留下乔家兄弟俩面面相觑的站在院子里,不断地猜想着爹到底要对他们宣布什么事。 【第十四章 落居青泽城】 乔雨青成亲那天是黄土村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那天山脚下的乔家席开三十桌,把黄土村里的村民一个不落的全请来喝喜酒,还不收礼,乐得村民们一个个笑得阖不拢嘴。 喜宴菜色非常丰盛又好吃,听说是特地到镇上请了酒楼的大厨来掌勺,所以每道都好吃到让人大呼过瘾,最重要的饭菜还管饱。 「乔大夫真是太够意思了,我从出生至今就今天最快活。」席桌上有村民大声笑道。 「我以为你最快活是娶媳妇那天。」同桌友人调笑他。 「那天也快活,只不过我那婆娘和我娘斗了起来,我就再没快活过了。」 「说起你那婆娘也是够凶悍的,才进门一天竟然就敢跟婆婆斗。」 「别提了,吃饭吃饭,这道红烧肉做得可绝了,太好吃了!」 「别说了,乔大夫这回嫁孙女可真是出血本。啊,这一顿吃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有人感叹又好奇。 「乔大夫一毛都没花,这场婚礼所有开销都是由他那个孙女婿一手包办的。」知情人答,此话一出,真是惊到一大票人。 第一次听说此事者,人人皆拉长了耳朵想听听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好奇者众,立刻有人问道:「真的假的?」 「这几天我帮乔家——」开口说话的人瞥到坐在相隔两桌的乔家兄弟也拉长了耳朵在听,立即改口,「不是,是乔大夫家。这几天我帮乔大夫家忙里忙外的帮忙打点喜宴的事,自然知道开销的银子从哪来,全是今天的新郎官出的。」 「这不可能!那家伙若真有钱又何必给人做上门女婿,还娶亲娶到咱们这个小村庄里来?他若真那么有钱早就去娶城里的千金小姐了。」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的乔思贤忍不住大声反驳道。 说话那人是村长的二儿子,因为有个村长爹的关系,他比村民们知道更多事,包括乔大夫打算随孙女和孙女婿离开黄土村这件事。所以他对乔家这两兄弟当真是厌恶到不行,竟然不孝到逼得自己的亲爹得随收养的孙女离乡背井到外地生活,也把他们村里唯一一个大夫给逼走了。 以后村民若是有个伤风脑热的,还得大老远的折腾到镇上去看病,也难怪爹这都气到上火了。 可是他们也不能阻止乔大夫离开啊,因为乔雨青和他们开诚布公的说了,说她爷爷生了重病,这病是禁不起生气与刺激的,继续住在这儿面对乔家那群不孝儿孙,她爷爷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些人给气死的,所以他们非离开不可。 总之他现在看乔家兄弟非常不顺眼,理都不想理他们,而且相信不久之后绝大多数的村民也都会跟他一样。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乔思贤,村长的二儿子将自己所知道可以说的事都说出来满足在他四周的村民的好奇心。 他说:「司马兄弟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当初是因为生病才认识雨青的,过去一年雨青就是待在他家替他治病,两人日久生情,他才会跟雨青回到咱们这个黄土村来求亲的。」 一顿,他继续道:「司马兄弟说了,反正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边至少还有雨青她爷爷和干爹和村民,不如就在这边成亲热闹热闹也好……」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说雨青那丫头一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了?」有人忍不住插口道。 「没错。司马兄弟说了,以后家里大小事身为他媳妇的雨青都能做主。」 「哇!雨青那丫头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个有财有貌的夫婿,还能成亲就当家做主母,真是太好命了。」有人羡慕的叹息道。 乔家那两对夫妻的脸色顿时都变得有些难看。这些事为什么爹都不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早知道这些就不去得罪那小子,会和那小子好好相处了。 爹他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爹啊?两兄弟满腹怒火,一直忍耐到宴厨散了,等酒足饭饱又心满意足的村民们热心的帮忙收拾善后,人都散去了之后,他们姊弟三户人家依言留下来听爹公布他要说的事情时才发难。 「爹,您这是怎么回事,明知道我们误会了侄女婿,您怎么也不告诉我们?您害我们误会侄女婿,害我们和侄女婿有嫌隙对您到底有什么好处?就没见过有您这样做爹的。」乔思贤不满的抱怨道。 「爹,二弟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您——」 「全都给我闭上嘴巴听乔大夫说话,否则就别怪我动手揍人了。」被身为新嫁娘没办法过来的乔雨青请来陪在乔蓟堂身边镇场子的司徒昭倏然出声道,吓得乔家人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瞬间闭紧了嘴巴。 司徒昭对于震慑的效果感到满意,嘴角轻扬的转头对乔蓟堂说,「乔大夫,你有什么话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乔蓟堂看着眼前一张张亲人的脸,他们一个个明明都是他在这世上最亲最爱的家人,为何如今在他们脸上却看不见一丝亲情与孺慕,有的只有算计与贪婪,还有对他的漠视呢? 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一丝的舍不得与心软。 他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后,用着坚定的语气看着儿女与子孙们,缓声开道:「你们都长大了,不再是需要爹娘在一旁守护的孩子。爹也老了管不了你们了,你们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你们必须要知道一件事,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世间事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以后你们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爹,您到底在说什么?」乔思敏蹙眉道。 乔家姊弟三人只有她没亲眼见识过司徒昭的手段,因而她对司徒昭的畏惧也小上许多,开口说话没压力。 「雨青成亲了就得出嫁从夫,所以她是要跟君泽那孩子一起离开黄土村的,我也会跟他们夫妻俩一块离开这里。」乔蓟堂面不改色的投下震撼弹「爹,您说离开这里是什么意思?」乔思聪震惊的问道,这事太过突然了,突然到让他忘了对司徒昭的畏惧。 「爹,您要一个人跟那丫头去过好日子吗?您可不能丢下我们啊。」乔思贤直接反应道,整个难以置信。 「不能丢下你们?那好,我留下来,你们给我养老,我本来也不想麻烦雨青的,她都出嫁了还带着我这个老头去婆家算什么?我又不是没自个儿的儿女,以后我单月住老大家,双月住老二家,你们两兄弟轮着来奉养我这个老父亲。」乔蓟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说。 第四十章 「这……」乔思贤的表情僵了一下,脑袋动得飞快,说:「爹,咱们可以跟你和雨青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啊,您跟我们留在黄土村不会想念那丫头吗?你平时这么疼那丫头,一定会很想的,所以咱们可以一起离开,一起住,一家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不是吗?」 「是啊爹,二弟说得对,住在一块我们才好奉养您,您也能享受儿孙环绕、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您说是不是?」乔思聪开口帮腔。 从今日的喜宴就可以看出雨青那丫头绝对是撞了大运嫁进钱窝了,过去她吃乔家用乔家的,今日翻身拥有了贵运,不是应该要报答乔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吗?让他们一块搬到城里住做个城里人才是正理。 「你们都离开了,那我怎么办?」乔思敏忍不住出声问道:「总不能让我撇下婆家人不管,跟你们一块走吧?」 「哈哈哈——」 坐在一旁的司徒昭冷不防仰头大笑出声,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今天我可算是长眼了,原来天底下真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真是令我叹为观止啊。」司徒昭冷嘲热讽的说道,然后又转头对乔蓟堂歉然一笑道:「乔大夫抱歉了,我对你真没有别的意见,但是对你这几个厚颜无耻的儿女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一会儿我若讲了什么难听的话,还请你见谅啊。」 「你尽管说没关系。」坐在椅子上的乔蓟堂挥了挥手,好整以暇的对他说道。 其实他也看不下去了,只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他实在说不出太恶毒难听的话,现在司徒昭要帮他教训这几个不像样的子女,他完全是求之不得。 司徒昭勾了下唇,转头看向乔家这些不要脸的家伙们。 「你们也想跟我们一块走?成啊,每户先拿五百两银子出来给我。」他似笑非笑的朝他们伸手道。 乔家兄弟俩一面对司徒昭就会自动变成哑巴,只好由大姊乔思敏来负责出声说话。 「五百两?我们哪有五百两啊?」乔思敏瞠眼道:「凭什么要我们拿五百两给你,你要那五百两做什么?」 「搬家路上吃喝嚼用不用花钱?到了目的地之后买房安家不用花钱?一户收五百两只是初估的数目,之后少多少再补,亲兄弟明算帐。」 「我们是雨青那丫头的长辈家人啊。」 「然后呢?你接着说。」司徒昭讽刺意味十足。 乔思敏却没发现,一心一意都在想着如何占便宜,「侄女婿不是很有钱吗,这点钱——」 「这点钱他有欠你吗?」司徒昭直接截断她问。 乔思敏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他是雨青的夫婿,而我是雨青的长辈——」 「所以雨青有欠你钱吗?还是你有抚养过雨青,给过雨青一口吃的、一件穿的?」司徒昭再打断她说:「我听说当年乔大夫要收养雨青的时候,你们几个一比一个反对的还要大声,甚至还想卖了雨青,逼得乔大夫不得不和你们这些人分家各过各的,即使这样,听说这些年你们还是贼心不改,见缝就插针,老打着歪主意想占我干女儿便宜。 「我司徒昭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可是今天还是开了眼界。」他特意一顿,然后啧声摇头道:「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大婶还是个出嫁女,所以大婶是所嫁非人,这家一个个全都是吃软饭的,得靠媳妇娘家抢占各种便宜才有办法过日子,不然会活活饿死吗?」 乔思敏的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白的,站在她身边的夫婿更是脸色铁青的再也待不下去,也丢不起这个脸。他伸手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婆娘往外走怒声喝令道:「走,回家。」 「孩子他爹——」 「走!不然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别想再踏进家门一步,脸都被你丢光了!」 孩子他爹都说出这样的狠话了,乔思敏再心存不甘也只得叫上孩子跟着走了。 走了一家子,还剩两家子。 司徒昭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看向乔思聪与乔思贤兄弟,「你们两个……」 「五百两我给,我给。不过需要给我一点筹钱的时间。」乔思聪抢先答道。 为了能跟进城里吃香喝辣的一辈子,他豁出去了。他就不信真跟过去后,他在城里的日子会过不下去,爹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人饿死。 司徒昭轻挑了下眉头,问:「需要多久的时间,一天够不够?」 「一天?」乔思聪有些为难道:「这要卖田卖地的事,一天的时间怎么够呢?至少要五天——不,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我肯定就能把田地都卖出去。」 「老大,你想卖了祖传的田地?」乔蓟堂再也忍不住的出声问道。果真是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这爹都要离开黄土村了,当儿子的当然要跟随爹一块离开。人都走光了,这田地卖留在这儿也没有用啊。」乔思聪有些不敢直视爹逼人的目光,嗫嗫嚅嚅的回答道。 「老二,你呢?」乔蓟堂将目光转向小儿子。 「自然也要跟爹和大哥一块走。」乔思贤毫不犹豫的答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大家都到城里过好日子了,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继续留在这乡下地方过地里刨食的苦日子。 乔蓟堂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儿子,对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的期待,「你们走吧,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爹?」 乔蓟堂瞬间忍无可忍的拿起手边几桌上的杯子,狠狠地就朝他们俩砸了过去。 「滚,都给我滚!」竟然连祖宗留下来的田地都想卖,都敢卖,这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乔大夫,雨青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你若不想见到这些人,我把他们通通赶出去就行了。」司徒昭见他动气,赶紧出声劝告,「你闭上眼睛数五个数,我保证在你再度睁开眼睛时,这些讨厌鬼全都会从你眼前消失。」 被唤做讨厌鬼的乔家兄弟夫妻四人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都做过被司徒昭扔飞的空中飞人,那感觉可怕得连作梦都会被吓醒。 所以一听见司徒昭所说的话后,根本用不着等乔蓟堂闭眼数数,一个个就立刻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 乔蓟堂见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之后才颓然一叹的说道:「家门不幸啊——」 离开是就做好的决定,所以在乔雨青和司马君泽成亲后的隔天,五个人带上一些必要或舍不得的家当,坐上了马车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黄土村了。 除了村长等人知道他们要离开之外,就只有乔家人知道这件事,所以除了杜长带着三个儿子在通往村外的路口目送他们一程之外,他们的离开可谓是无声无息。 离开黄土村之后,他们既没有进兴隆镇,也没往延昌城去,而是直接往南走,穿越两个州来到枢州之后才停下脚步,落脚在一个名唤青泽城的地方。 问他们为何落脚于此? 第四十一章 很简单啊,因为这城名有青字也有泽字,正是他们夫妻俩名字的合并——才怪,这完全是巧合,因为这个青泽城正是上辈子乔雨青和司马君泽相遇且度余生的所在。 这事当然只有重生的乔雨青才知道,但既然他们没有目的地,又恰巧来到这个地方,她为何不能选择这个她所熟悉的地方做为他们一家人的落脚之地? 所以集爷宠、爹宠、夫宠三宠于一身的她只开口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要不咱们就在这个青泽城落脚吧?」然后就此决定了他们一家人未来安居的所在。 青泽城在枢州算是三大城之一,繁华热闹,商业兴盛,人口众多,上辈子的司马君泽大概也因此才会在七八年后选择落居于此地。 不过这辈子他们早来了七八年的时间,原本司马君泽居住的宅子还有人家居住着,屋主也没有要卖宅子的打算,乔雨青暗地里打听得知这个结果后就果断的放弃了想住回那间三进院宅子的计划了。 花了三天的时间,他们终于找到一间适合居住又适合他们祖孙俩开间小医馆的宅子。 那间宅子座落在荣华街的巷子内,一样是个三进宝院,只是格局不是方正型的,而是属于前窄后宽型的,后二进宽广,住他们一家人倒是绰绰有余,就是前院做为医馆窄小了点。不过祖孙俩初来乍到,连点名气都没有,暂时倒不必担心病患会多到挤爆小医馆。 搬完家那天晚上,夫妻俩回房,司马君泽看见妻子不住的伸手槌肩,想也不想的便走到她身后为她揉捏肩膀。 「忙了一天,累了吧?」 「欸,不用。你比我更忙,比我更累。」乔雨青想阻止他却让他喝住——「坐着别动。」 乔雨青闻言,只能乖乖地坐着让他替自己按摩了。 成了夫妻后,他对她越发的好了,好到有时候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只为了上辈子的遗憾才会幻想出这一切。 「在想什么?」他问道。 她眨眼回神,开口答道:「在想这段期间总共让你花了多少银子,会不会把你的钱都给用光了?」 「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即使用光了,为夫也会想办法再赚来给娘子花费的。」司马君泽一本正经的答道。 「我是担心你原本计划要用来做生意的本钱是不是也被用光了。」乔雨青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她很会乱花钱似的。 「放心,做生意的本钱都还在,就算是用光了,等大树和我的奶兄到这来与咱们会合时,还会带来另外一笔银子。咱们家没财务上的问题,放心吧娘子。」司马君泽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今天打扫了一天,身上都是灰,脏呢。」乔雨青瞋了他一眼道。 「不脏,而且还很香。」司马君泽说道,而且就像为了证明他没说谎,吻她的额头。 乔雨青羞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人和她成亲之后真的变很多啊,说起甜言蜜语都用不着打草稿的,她明明累了一天,汗流了一天,整个人都要发酸了,哪里来的香啊? 想到这她就有些不自在,赶紧将他推开起身道:「我去看小彩水烧好没?咱们早点睡,都累了一天了。」 为了搬家安置的事,他们今天大伙都忙坏也忙累了,晚膳还是到附近的饭馆买回家里吃的。爷爷和干爹吃完饭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就她比较难伺候些,不梳洗干净无法上床睡觉。所以心彩即便自己也累得不行,还是匆匆去了厨房替她烧冼澡水。 「我去看,你坐。」司马君泽将她压回椅子上,柔声说:「好了的话,还可以顺便把热水提过来。」 「君泽。」乔雨青叫住他。 司马君泽停下离开的步,回头看她。 「如果你手上的银钱不紧的话,咱们家再买几个下人,你也再买一个小厮留在身边伺候吧,这些粗活不该由你来做。」乔雨青看着他说。 司马君泽转身走回她身边,不发一语的坐下来,目光探究的紧盯着她的脸看。 「怎么了?」乔雨青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司马君泽又沉默了会儿,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娘子是不是太过小瞧为夫了,这点力气活都做不了的话,为夫还能算得上是个男人吗?」 乔雨青有些怔愣,她压根儿就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她赶紧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就是看你这样有些心疼。」 「心疼?」司马君泽双眼发亮。「娘子会心疼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会心疼我累,我也一样会舍不得你这么辛苦啊。况且你以前过的都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现在却连提水这样单的粗活都得自己动手做,我看了真的很不是滋味。」乔雨青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愁怅感。 「傻瓜。」司马君泽握住妻子的手,柔情似水的凝望着她。他说:「这些娘子口中的粗活,过去娘子也做了不少吧?既然娘子都能做了,有什么事是为夫我不能做的?」 「可是——」 司马君泽摇头打断她,缓声道:「过去为夫虽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也是因为我的身子状况不允许,但我现在身上所有的沉癎都让娘子给治愈了不是吗?既然身子已与常人无异,自然也该过着寻常人的生活,你说是不是?」 乔更青自知说不过他,只能换个方向劝道:「虽然你现在的身子与常人无异,但是毕竟是大病初愈不久,你也悠着点。」 「不过是去替娘子提几桶洗澡水而已,不是吗?」司马君泽好笑的挑眉道。 「我指的并不是只有这件事。」 司马君泽露出一脸静听娘子教诲的神情。 「这几天为了找房子的事,为了我和爷爷开医馆的事,还有今天搬家的事。你忙里忙外的打点一切我都没意见了,如果只是一些体力活也就罢了,好好睡个觉,休息个两天就能缓过来,可是你却是劳心又劳力。」乔雨青觉得心疼又无奈。 初来乍到一个地方,真的有太多事需要了解与打点了,爷爷虽是一名大夫,也见过一些世面,但毕竞是从黄土村这样一个小地方出来的,面对城里的人腰杆难免挺不直,她看了有些于心不忍与心疼,便不让他去做一些需要请教拜托人之事。 见过世面也有底气的干爹倒是可以忙做这些事,偏偏干爹性子直,根本就没办法与人虚与委蛇的应酬以达到最终目的。所以这些事最后都只能落到她夫君头上了。 当然,活了三世的乔雨青也可以去做这些活,但某人的意见很大,担心的事也不少,她基于出嫁从夫之理,只好乖乖听话当个「闲」妻。 司马君泽将她的手拿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对着爱妻微笑道:「虽然劳心劳力,但我却觉得操劳得很开心。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过得最开心、最快活的日子,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有用之人,是个可以让人依赖的人,而不再只是个累赘。」 第四十二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从来就不是个累赘,是那些人有眼无珠,不懂你的价值。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样的无价之宝。」乔雨青认真的说道。 「无价之宝吗?」司马君泽挑高了眉头。 「对。」乔雨青用力的点头应道。 司马君泽勾唇微笑,问她,「对娘子而言,为夫也是无价之宝吗?」 乔雨青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她还是老实的点头答道:「对。」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害羞与脸热。 司马君泽瞬间就笑咧了嘴,一双眼睛亮如星子。 「娘子也是我的无价之宝。」他迅速地说道,然后情不自禁的握紧她的手对她深情告白,「雨青,你可知道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爱上你则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我可以不求名不求利,却不能够不爱你。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你可知道?」 乔雨青忍不住落下泪来,感觉上辈子的思念和这辈子的执着都有了回报。没有人能够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已经爱了他两辈子才等来这一天,等来他深情的告白与自己对他真情的告白。 她目不转睛的看他,笑着流泪开口道:「乔雨青爱司马君泽,至死不逾。」 【第十五章 夫君威武】 繁华的青泽城内一间小医馆无声无息的挂上了匾额,开始营业。 开始的前几天自然是门可罗雀,不过总有好奇之人在无意间经过后,便将城里新开了一间医馆的事给传了出去,然后慢慢地就有病人找上门来。 这样主动找上门的病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基于好奇,便带着小病小痛前来试探大夫的医术。另一类则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的重病患者。 这两类病人对一般医馆的大夫而言是最不受欢迎的,但对乔蓟堂和乔雨青祖孙俩却是再欢迎不过了,只因为这两者都可以考验他们的医术,也会成为他们医馆最好的宣传。 小病小痛者难诊好治,只要找出病因绝对药到病除。 重病患者好诊难治,乔雨青会一开始就与病患家属开门见山的说出她的诊断结果与治愈可能性,及大概需要花费多少银子,至于治不治全由对方来决定。 乔蓟堂一开始对乔雨青这做法有些不赞同,认为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本分,怎能遇到明知有救能救的病人却见死不救?不过很快的乔蓟堂就被她给说服了。 她问爷爷,如果救这个病人会让这个病人卖儿卖女,甚至掏空家里的一切,落得全家大小陪这病人一起死的地步,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她所说的事是她上辈子亲身经历的。她因为好心救人,没考虑到病人家里是否负担得起庞大的医药费,对方却又刚巧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导致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家子共赴黄泉。 那件事真的让她悔得肠子都悔青了,之后她在救人治病时总会多方考虑,不再只凭着所谓的医者仁心而让自己好心办坏事。因为她的医术再好也治不了穷病。 总之爷爷被她说服了,医馆也随着被他们治愈的病人愈来愈多而逐渐打响了名声,慕名而来的患者日益增多。 就在医馆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司马君泽的奶兄与大树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青泽城来与他们会合,并且带来了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期待或等待已久的消息。 那便是京城司马家已正式对处发布了司马家大少爷司马君泽已病逝的消息,而且葬礼的日子也已定下,巧的是那日子就在明天。 这个消息让众人脸上表情都有些复杂,因为过了明天之后,这世上大概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知道司马君泽未死,尚活在人世间。 司马君泽的奶兄江诚朴对此事感受尤其复杂,难以言明,私下谈起话来尤其纠结。 「少爷……」 「江大哥,以后你就直接叫我君泽吧,我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司马君泽对他摇头,江诚朴没应,只是认真的盯着他说:「您真的不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当初你在离开时,你可有后悔过?」司马君泽摇头反问他。 「我的情况不同,毕竟那里已没有我的亲人。」 没了亲人也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他心中唯一的家,所以他在离开时有多难受、多舍不得,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他都如此难过了,少爷的心情可想而知,绝非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我也没有。」司马君泽说得平心静气,一点犹豫都没有。 「少爷……」江诚朴忍不住红了眼眶,真心替少爷感到心痛难过。 明明都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少爷是用什么心情说出「没有」两个字呢?司马家到底对少爷做了什么,才会让少爷如此绝情又绝义,不惜假死也要跟他们脱离关系? 「好了,不提这些了。大树有没有将我交代的事告诉你?」司马君泽转移话题。 「有。」江诚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正色的与他谈起正事。「大树带来的信我看了,我也觉得少——您在信中所提到的生意可行,所以我收拢了一下,将咱们可以动用的银钱都带过来了。」 江诚朴说着从衣裳内袋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他。 「总共五万两。」 司马君泽点头接过,问他,「那边的生意少了你在会不会受影响?」 「不会,都是相交多年可以信任的人。」江诚朴摇头道。 「好,那么江大哥就暂时留在青泽城帮我,同时也帮我带带大树?我觉得他是个可教之人。」 提到大树,江诚朴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我也觉得大树是个聪明又机灵的小伙子。」他点头认同道,顿后忍不住问:「听说大树是少夫人给您找来的?」 「江大哥叫她弟妹吧。既然没了少爷,自然也就没什么少夫人了。」司马君泽点着头对他说。 江诚朴点头,然后有些扭扭的使用了弟妹这个称呼。他说:「弟妹是怎样的一个人?听大树说是弟妹治好您身上的病?」 「对。」提到爱妻,司马君泽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柔情似水了起来。他说:「雨青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有些不拘小节,你只要与她接触几次、相处几天就会喜欢上她的。」 一顿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又笑着说:「这些日子我和她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她对你也算神交已久,只要提到你现在都是一口一句江大哥的,叫得好像比我你还要熟悉似的,晚些见着她时,你可别被她的热情给吓到。」 看着与过去判若两人,全身上都洋溢着幸福光采的少爷,江诚朴只觉得双眼和鼻头都有些酸涩,这样生气勃勃又幸福的少爷是他过去连奢望都不敢也不曾想过的。 「您能遇见弟妹,和弟妹成亲真的是太好了。」他满怀感激与感动。「夫人和我娘若是在天有灵,看见您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很开心的。」 提到过去唯一对他真心真意的两个人,司马君泽不由得也觉得鼻头酸涩。 第四十三章 「奶娘若是在天有灵的话,看见我都成亲娶妻了,而你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肯定会搥心肝。」他改变气氛的开玩笑道。 江诚朴一呆,憨憨的笑了起来。「我娘还真会这么做。」 「江大哥,你的年纪比我还要大两岁,我都成亲了,你的婚姻大事也该抓紧了。」司马君泽提醒他。 江诚朴有些为难,「我一个人总是这里待待,那里待待的,也没有个固定的住处……」 「成了亲就会有了。」司马君泽认真的对他说道。「成了亲就会有家,会有归属感,会有一个让你想停留的地方,即便是出了门也会心系着它。会想尽快赶回去的地方那就是家了。」 「就像您现在这样是吗?」江诚朴心生向往。 「是。」司马君泽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幸福洋溢在整张脸上。 江诚朴突然间就心动了,然后认真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江诚朴的到来让司马君泽整个忙碌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乔雨青从不过问他在忙些什么,因为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她,根本不需要她多问,也不需要她担心。 上辈子他在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情况下都有本事成就出这么大一份产业了,现今他在身体健康又有冲劲拼劲的情况下,还有什么事是能难倒他的?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自个儿也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没空去管他啊。 只三个月的时间,乔家医馆就在青泽城里打响了名声,上门求医的病患络不绝。 这不仅是因为乔家祖孙医术好的关系,还因为医馆里有卖一种药丸子,不需要花费时间熬煮药汤喝苦药,只要照大夫的交代吞些药丸子就能药到病除,光是这一点就够让医馆的生意门庭若市了,毕竟生病已经够苦了,谁还会想吃苦药啊?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病人的病都能吃药丸子,大多数病人还是得乖乖地喝苦药治病的,可是这并不妨碍众病患者对药丸子的期待啊。 总之,乔家医馆的生意很好,乔雨青和爷爷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同小彩和后来家里买的几个下人都为了帮忙制作药丸子而忙得团团转。 整个家里唯一称得上清闲的大概就只有司徒昭一个。 司徒昭不是个大夫不会替人治病,身为乔雨青干爹的身分也没人敢指使他帮忙做这做那的,自然清闲。 原本他是可以出门溜达的,无奈受每天忙得不见踪影的干女婿所托,要顾好干女儿和她爷爷的安全,只得乖乖地每天待在家里,一边守着干女儿前些日子特别抽空为他酿制的果酒,一边喝喝女婿特地买回家孝敬他的美酒自娱了。 嗯,虽说这样的日子过得是有那么点无聊,也有那么点颓废,但抵不过他喜欢、他乐意啊,哈哈哈。 这样平静又悠闲的日子他可以过一辈子——「司徒大爷不好了,不好了!」 才说可以过上一辈子,他平静又悠闲的日子就被人打断了,司徒昭一张脸都黑了,杀气腾腾的瞪向来人怒斥道:「吵什么?我好得很,哪里不好了?」 来人是家里的下人,名叫阿福,当场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司徒昭见状没好气的撇了下唇瓣,这才散去一身的杀气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不好了?」 阿福眨了下眼睛,这才迅速回神想起了正事,赶忙回道:「司徒大爷不好了,外头有人来闹事,说咱们医馆的药吃死人了!」 司徒昭脸色一变,人影一闪,瞬间人就消失于阿福面前,奔向充做医馆的前院。 司徒昭到达时,只见医馆内处都已乱成了一片。 闹事者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不仅将死者抬到医馆门前来闹事而已,还叫了一群帮手来助阵,待在死者身边哭泣的,冲进医馆内来砸东西的,对着四周围观的群众诉说前因后果的,一应俱全。 乔雨青和乔蓟堂则是被机警的工人护在身后以防受伤。 司徒昭迅速看清楚情况后,二话不说就闪身上前,只见他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闪入紊乱的场子里,一手一个,一抓一扔的,瞬间就把几个在屋里闹事的家伙都给扔出了医馆,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被他的雷霆手段给震住了,司徒昭却视若无睹,信步的走到大门前,冷眼看着被他丢到大门外正躺在地上哀号的那群闹事者。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开口问道:「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此闹事的?」 哀号声猛一顿,那群闹事者呆愣了一下之后终于有人迅速回神,接着便是夸张的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了起来,「你们医馆医死人不承认,竟然还出手打人,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你们说我们医馆医死人有什么证据?」乔雨青从司徒昭身后走出来问道。 「我兄弟就是吃了你们的药丸才死的?」 「你兄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何时来医馆治病拿药的?你把话说清楚,不然空口白话就把你兄弟的死赖在我们医馆头上,凭什么要我们医馆认罪?」乔雨青一脸镇定,不慌不忙的说道。 围观群众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纷纷出声来声援她。 「就是说啊,哪能你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错,乔大夫开的药丸我也吃过,我吃了就没事。」 「我也吃了,不仅没事,身上的病痛还好了大半,今天就是再来请乔大夫开药的。」 「对,我也是。你快点把话说清楚,不能没凭没据就诬赖乔大夫他们。」 「我没诬赖他们,我兄弟明明昨天到这里来看病,拿药回家吃后才出事的,就是他们害死我兄弟的!」闹事者大声嚷嚷。 「你先告诉我死者姓名为何,家住哪里?不说就代表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医馆的病人。」乔雨青再问道。 「我兄弟叫张樵,家住坡角村。」闹事者大声道,没注意乔家老大夫闻言之后便转身进了医馆。 闹事者继续大声嚷嚷,「我们村里人都知道他昨日进城到你们这里来看病,而且你们看,我把我兄弟剩下没吃完的药都带来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谁说我没证据的?」 闹事者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药丸用力扔在地上,五颜六色的药丸子立刻散滚落一地。 围观群众见状顿时都噤了声,如此色采缤纷的药丸是乔家医馆药丸的特色,别的医馆都没有,根本不会错认。 闹事者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指证历历的质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乔雨青没急着否认也没承认,却是走上前将地上的药丸一一捡起来放到鼻子前嗅闻了一下,遇到有疑惑的,甚至拿到嘴边伸舌轻舔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抬起头来开口道:「这些药丸子并不是我乔家医馆所出的药丸。」 第四十四章 「你还想抵赖!你以为这样说大家就会相信你们医馆没医死人,药丸子没吃死人?」闹事者大声嚷嚷「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乔雨青平静道,然后没理闹事者,直接对着四周围观的群众道:「太家都知道我们医馆药丸五颜六色,但肯定不知道这颜色并不只是噱头,而是为了辨其药性。」说着她转头交代小彩,道:「小彩,你去把咱们医馆里这些颜色的药丸分别拿一些出来。」 「好。」小彩飞也似的应声而去。 乔雨青继续对着大家说:「我能一口咬定这些药丸并非乔家医馆所出,并不只有药丸颜色对应其药性不符这一点,还有更简单、在场人都能轻易辨别其真伪的方法。」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各个好奇不已,立刻有人出声叫道:「乔大夫,您说的是真的吗?那您教教我们怎么辨别,我们也害怕吃到假药啊。」 「就是说啊,乔大夫,您快点告诉我们大家。」 「大家先稍安勿躁。」乔雨青抬了抬手。「这事关系到我们医馆的声誉,就算大家不问我也会说。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解决眼前这件事。」说着她看向去而复返的爷爷,朝他唤道:「爷爷。」 乔蓟堂走到孙女身边,将刚进屋里翻出来的病患病历交给孙女。 「谢谢爷爷。」乔雨青对爷爷咧嘴笑,神情轻松自在,一点慌乱担忧的神色都没有。 此时此刻乔蓟堂对孙女真是倔服到五体投地,也不知道她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早就对这些事有了防范与准备。有色药丸是其一,病历是其二,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三,但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肯定是有的。 「夫人,药丸拿来了。」 小彩也回来了,所以万事俱备,就只欠她这个东风来开讲解惑,证明他们医馆的清白了。 「各位。」乔雨青扬声道。「我手上现在拿的就是死者昨日来我们医馆看大夫的病历。我们乔家医馆为了对每一位前来治病的病患负责,都会当场记下当日的诊断结果,在下回病患回诊又或者身子再有不适前来看诊时,我们医馆也能从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有助于治疗。」 「这病历上记录,昨天确实有这么一个同名的患者前来我乔家医馆看病,但是——」乔雨青看着四周对于她的做法或讨论或点头的百姓缓声往下说:「这病历上写着,死者因发热、恶寒、头痛前来治病,此乃常见之伤寒症的一种,有药丸可以治病,我便配了三天的药量给死者。」 一顿,她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位锦衣黄衫的老爷子,并朝对方招手叫唤道:「李老爷子,可否麻烦您过来一下?」 突然被叫住的锦衣黄衫老爷子愣了一下,才不解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乔雨青面前。 「我记得李老爷子半个时辰前才在我这儿看过病,是否?」乔雨青微笑的朝他问道。 「对。」李老爷子点头道。 周围也有些人发出「我记得这位老爷子」、「我刚有看到他」、「我记得他」之类的声音。 乔雨青对着围观群众说:「这位老爷子也是患了伤寒之症,病症与死者大同小异,我同样开了些药丸子给老爷子服用。」 听到这儿,李老子的脸色整个变得难看了起来,赶紧将怀中的药都给掏了出来,递还给乔雨青,「这些药丸都还给你,还给你。」 他怕吃了,明天躺在医馆门前的死人就会变成他了。 「还我倒是不必,借我一用就行了。」乔雨青接过那药,面不改色的微笑道。 面对她的镇定如常,李老爷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各位看一下,」乔雨青将手上包裹药丸的纸包打开,让人可以看见其中的药丸子,扬声道:「这个才是我们医馆所出的药丸,与死者所吃的并不相同,其一是颜色不同——」 「等一下,这算什么证据?」闹事者气冲冲的插口道。「凭什么你说病症一样就一样?那现场只要找你们医馆看过病拿过药丸的人岂不都可以成为你的证据,只要你说上一句病症一样,但药丸不一样就行了?」 「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乔雨青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就是要来闹事的,哪会乖乖听话,当然是把情况弄得愈乱愈闹腾愈好,所以他毫不犹豫立刻又开,「我——啊!」一颗小石子突然打在他肩上,让他痛呼出声。 「让你闭上嘴巴,听不懂人话吗!」 冷冷的声音来自刚才将他们一群人从屋子里丢出来的煞星,闹事者不由自主的闭紧了嘴巴,噤若寒蝉。 乔雨青忍不住扯了下唇瓣,露出一抹笑,然后继续她先前未说完的话。 「李老爷子的病症有病历可证明,识字者皆可上前查证。既是病症又是同大夫所治,所开之药方自然不可能会有一病两治的情况,所以药丸不同便是证据之一。」 她慢条斯理的说着,「另外还有证据之二。」 乔雨青忽又看向一旁听她说话听得入神的李老爷子,对他说:「既然都麻烦李老爷子了,那么一事不烦二主,就再请李老爷子帮个忙了。」 「你说,要我做什么?」李老爷子严肃的点头,突然有种使命感。 「请李老爷子分别嗅嗅看这三种药的味道。」 乔雨青让小彩从药罐里拿出一颗药丸,再从刚才李老爷子递还给她的药包由拿出另一颗药丸,最后再从刚刚从地上拾起,说是吃死人的药丸中拿出其中一颗。 这三颗外观看起来都一样,呈现淡黄色,就像一颗黄豆。 李老爷子慎重的点头,然后照顺序一颗一颗的拿起来嗅闻。 「咦,有蜂蜜味道。这颗也一样有蜂蜜的香味。这颗——好苦。」 虽然李老爷子的反应已说明一切,但乔雨青还是将其余颜色的药丸一种又一种,不厌其烦的一一拿出来比对。 最后她看向带头闹事者,冷冷地问:「这些证据可够证明了此人之死与我乔家医馆无关了?」 闹事者脸色阴晴不定。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司徒昭冷声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药丸怎么可能是假药呢?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害死了我兄弟,到底是谁?」闹事者突然一脸茫然的喃喃自语。 「演得还真像。」司徒昭嘲讽的撇唇道,然后转头问干女儿,「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送交官府吧,毕竟都无端死了个人,总要查清楚发生了何事,还死者一个公道吧。」乔雨青说。 「不,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去官府,不去。」闹事者的帮手们一个个脸色大变的摇头后退道,然后一个转身就钻进入群中,四散逃窜,可惜——「都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不知何时到场的官役们已迅速跟着钻进人群之中抓捕嫌犯,司马君泽忽然出现的来到乔雨青身边,柔声问:「没事吧?」 乔雨青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官役们,然后转头问他,「官役是你找来的?」 司马君泽点点头。 第四十五章 乔雨青瞬间都变成星星眼了。 她的夫君真是太厉害了,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关系打进官衙里,还得让官役们能听他话的权力,真是太强大了。看样子他果然还是上辈子的那个他啊,太厉害了。 夫君威武。 【第十六章 夫妻日常】 前来医馆闹事的人都被官役带走了,连同死者的尸体也被送往了义庄,等待任作验尸厘清真正的死因。 乔家医馆医死人的事最后证明了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阴谋陷害,至于此事是何人所为,还有待时间查证。 不过这件事之后,倒是让许多人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乔家医馆不简单啊,虽然是初来乍到,在青泽城里看起来没有根基,实际上不仅卧虎藏龙,还背靠大山啊。 试问,有事能驱使得了官衙里的官役之人,这样的人靠山还不大吗? 总之,经过这件事之后,有些原本对于这间门庭若市的乔家医馆有些想法的人也都暂时歇了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晚上,夫妻俩回房休息时,乔雨青好奇的抓着司马君泽问:「你怎么有办法让官役们过来抓人,还听你号令?」 「他们不是听我号令,是听谢知府谢大人的号。」司马君泽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抬头问她,「要吗?」 乔雨青摇头,不解的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和知府大人扯上关系?」 谢知府这个人她不熟,上辈子她来到这个青泽城时,这里的知府大人是姚大人,一个正直清廉的人,不过她好像曾听城里的老人家提过,姚大人之前的那位知府也是位好官,那位会是这位谢知府吗? 「大树得到消息说医馆有人来闹事时,我正在和谢知府事情,他见我事情没谈完就突然要告退,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就派了张捕头来帮我,说随我来后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命令。」司马君泽简单的告诉她前因后果。 「这个谢知府是不是有求于你,不然怎会这样帮你?」乔雨青一点就通。 司马君泽朝爱妻竖起一根大拇指,道:「娘子真是聪明。」 「别给我戴高帽,我再聪明也没有夫君你聪明。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雨青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对此真是好奇极了。 他都抛弃司马家的光环成了一个平头百姓了,怎么还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与官老爷混在一块呢?这事似乎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得到的,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其实说起来也只是个巧合,正好遇到今天我和谢知府有事相商——」 「喂,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闹!」乔雨青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 司马君泽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娘子的好奇心这么重。」 「你没想到的多的是,快点说。」她瞋他一眼道。 「过来。」司马君泽先将爱妻拉过来,揽坐在他腿上之后,这才缓声开口为她解惑。 「这些日子我不是都在忙生意上的事吗?商场和官场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道,但财与权这两个字却是向来都分不开来的,其中的人际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这回与我谈生意的人之中有个人和谢知府的关系密切,无意间提到谢知府最近心烦的事,我顺口给了点意见,没想到他便将这事告诉了谢知府,谢知府听后觉得我的意见可行性极高,便借那个人私下约了我见面深谈,结果便遇见今天这件事。」 乔雨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转头问他,「你真的只是顺口给意见,真的是没想到那人会将这事告诉谢知府吗?」 司马君泽笑着倾身吻了她下,「所以我才说娘子真是聪明。」 「你早认识那位谢知府?」乔雨青好奇的问他。 「不认识,但在京城时曾听过他的大名。」司马君泽轻轻地摇了摇头。「谢知府名希召,是玄扬二十四年出了名的探花郎,当时他被右相家相中想招为女婿,怎知却让当时已娶妻的他直接以「糟糠妻不可弃」的理由给拒绝了,把右相闹了个没脸,也把自己原本可以在京城任职的官运给闹没了。所以这些年他才一直被外放,始终进不了京做不了京官。」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乔雨青点头道,怎知却突然听见夫君嗤笑了一声。她不解的转头看他,「难道我说错了?」 司马君泽没说她对错,只道,「听说右相想嫁给谢知府的那个女儿长得极丑,到了高龄二十二岁还嫁不出去。」 「哎,真的假的?」乔雨青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虽然我没见过那位相府千金,倒是有缘见过那位右相一面。如果那位千金小姐长得像她爹的话,这个传言八成就是真的。」司马君泽一本正经的点头答道,乔雨青瞬间更是笑得不行。 「那位右相长得很丑?」 「尖嘴猴腮。」一言以蔽之。 「难怪那谢知府要拒绝,哈哈哈……」乔雨青笑了一会儿之后,又自我检讨道:「不过以貌貌取人这样不好。」 「也不全是以貌取人,右相那个人在朝廷上的所做所为,原就往奸臣之路靠拢,谢知府当初拒绝也是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司马君泽拥着她说。 「你不是一直都待在内宅里养病吗?怎会知道这么多事?」她不解。 「就是因为只能待在内宅里,除了养病和看书之外什么事也不做,才会对外面的事特别的感兴趣,不管是朝堂上的事或是内宅妇人们的八卦,能听不能听的,荤素不忌的全听进耳里。」司马君泽淡笑道,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很有八卦精神——这词是跟雨青学,她别爱听这种小道消息。 「所以你知道很多京城里名门贵胄的八卦喽?」乔雨青转头看他。 「可以这么说。」司马君泽点头道。 「哇!」乔雨青双眼发亮的发出惊叹之声。 「这句「哇」是什么意思?」司马君泽失笑的看着她。 「跟我说、跟我说,我想听八卦。」乔雨青也很有八卦精神。 司马君泽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眼前的妻子特别有趣,因为从他认识她第一天起,这个年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姑娘就特别冷静沉稳,表现出来的行为完全是超龄的成熟。可是这样的她现在却对八卦双眼放光,这叫他怎能不觉得好笑呢? 「唉,别笑了,快说快说。」乔雨青催促他。 「你从没到过京城,也不认识那些人,干么这么有兴趣?」司马君泽笑爱妻。 乔雨青眨了眨眼,歪着头,用一脸无辜的表情回答他,「反正闲着也没事,多听八卦有益身体健康。」 「哈哈哈……」司马君泽被她逗到不行,抱着她整个人笑到发抖。 「有这么好笑吗?」他夸张的反应把乔雨青都弄得有些懵了。 「有。」司马君泽勉强忍笑回答道。 「哪里好笑?」乔雨青想知道他的笑点。 「娘子是否忘了自己是个大夫?」司马君泽笑声道。「你说的这句「多听八卦有益身体健康」若是传了出去,以后这个青泽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四十六章 乔雨青一呆,随即想象了一下那后果,结果连自己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夫妻俩就这么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司马君泽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娘子现今在青泽城已是个小有名气的女神医,连谢知府都听说过娘子的大名,你可知道?」 「有名气不好吗?身为一个大夫,有名气才能救更多生病的人啊,夫君为何叹气?」乔雨青不懂他的叹息因何而来。 「为夫担心自己会赶不上你的脚步啊。」司马君泽拥抱着她无奈道。 「什么意思?」乔雨青不解。他要赶上她什么脚步啊? 「今日如果不是我碰巧和谢知府在一块,而谢知府又肯卖我一个面子,只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司马君泽正色道,一顿之后又叹了口气说:「娘子的名气愈大,将来找上门的麻烦八成只会有增无减,看样子为夫得加紧壮大自己的脚步,才跟得上娘子了。」 乔雨青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所谓的脚步何意,不过她却有些不同意他的想法。 她说:「谢知府这个面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完全是因夫君这些日子的努力所得。这也表示了夫君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追上我的脚步,有了保护我的能力,不是吗?」 「你真这么想?」 「当然。不管是从做为一个男人,或是个女人的夫君来说,这世上能做得比夫君好的绝对是少之又少。所以夫君根本不需要太苛求自己,因为你早就已经是我的依靠和骄傲了,现在的我很满足也很幸福。」乔雨青对他微笑道,说完还倾身吻了他一下。 司马君泽难得露出一脸傻笑,被娘子这一席美言讲得整个人飘飘然的。 乔雨青看了觉得好笑,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这才从他大腿上跳了下来,对他说:「好了,别傻笑了,时辰不早,咱们该睡了。」 她转身朝睡榻走去,却走没两步就突然被人拦腰悬空抱起,吓得她忍不住惊叫出声,赶忙搂住司马君泽这个始作俑者的脖子以防摔落。 「你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她瞋他一眼道。 「睡觉。」司马君泽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一个箭步将她抱到床上,欺身压上。 今晚被翻红浪,司马相公特别激情狂野。 隔日,乔雨青没意外的睡迟了。 小采年纪还小还有些茫然不懂,但后来买进府里的两名仆妇都是过来人,又怎会不知道个中原由呢?所以一个个笑得那是暖昧到乔雨青恨不得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夫君真是太没义气了,怎么就自个儿起床也不叫她一声呢? 「爷出门了?」她问小彩。 「没,正和老爷子与司徒大爷在大厅里喝茶呢。」小彩回答道。 「喝茶?」乔雨青愣了一下,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难道是她搞错时辰了? 「再一刻钟就要已时正了。」 她没有搞错,所以夫君这时候怎会还在家里,还有空与爷爷和干爹坐在一起喝茶呢?爷爷也是,这时间不是早该坐在医馆里为人看病吗?怎么也坐在大厅里喝茶了? 乔雨青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赶紧梳洗,简单的用了些早膳之后匆匆去了正院大厅。 「丫头,你来啦。」 看见她出现,厅里三个男人两个朝她扬唇咧嘴微笑,一个——她夫君司马君泽自然立刻起身离座朝她迎面走来。 司马君泽站在她面前,柔情似水的对着她微微一笑后,朝她低声道:「起来啦?我以为你会睡得更晚一些。」 乔雨青白他一眼,假装没听见的错身而过,朝爷爷和干爹走过去。 「爷爷,您怎么坐在这儿?医馆里没大夫坐堂能行吗?」她走到爷爷面前,疑惑的问道。 他们爷孙俩感情极好,向来都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说话与相处,因而也没有什么礼貌或目无尊长的问题,乔蓟堂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不急不缓的开口。 「昨天的事多少还是影响到咱们医馆的生意了,一早都没病人上门。」他告诉孙女,「君泽说这情况可能会持续几天,不如咱们就趁机休息下,爷爷心想也是,自从咱们搬到了这青泽城之后,好像就一直忙碌到现在也没好好休息过,连这青泽城都还没走透过。所以啊,刚才爷爷和你干爹正在讨论要去哪儿走走逛逛呢,而君泽则给了我们不少意见。」 乔雨青这下总算明白这三个大老爷为何会聚在一块喝茶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爷爷和干爹一块出门逛——」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咳嗽的声响。 「咳,咳……」 「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着凉了,快点坐下来我帮你号脉。」乔雨青立刻转头问道,脸上表情严肃。 虽然她夫君娘胎带来的病已经被她治愈了,但到底先天不足又连续病了这么多年,体质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因此一直以来她对他的身子都特别注意,不管任何小病小痛她都不敢轻忽大意。 司马君泽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一旁的司徒昭已经出声叹道——「丫头啊,干爹真是担心你哪天被这小子给卖了还会替他数钱,这可怎么办啊?」 「干爹你在说什么?」乔雨青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在说,你这丫头难道看不出这小子好好的,根本没病没痛,咳嗽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引你注意吗?」司徒昭一脸「我怎么会认这么一个小笨蛋当干女儿的表情」摇头道。 乔雨青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甚妙,不懂夫君若真要引她注意喊她一声就行啦,干么要咳嗽?她转头看向司马君泽,直接问他,「你真的没有哪儿不舒服,咳嗽只是为了引我注意吗?」 司马君泽脸上虽闪过一抹尴尬,但还是老实点头应道:「对。」 「啊?」 乔雨青愣了一下,整个人还是处在状况之外,没能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旁的乔蓟堂再也看不下去孙女的傻样,开口道:「君泽也想趁这机会带你出门逛逛,你若跟我们走,让他带谁去?」 乔雨青这恍然大悟,然后咧了咧嘴,毫不犹豫的改弦易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爷爷和干爹一块出门了。」她要和夫君约会去。 司徒昭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摇头晃脑的叹息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你这丫头有异性没人性啊。」 「我们夫妻俩感情好,干爹见了不替我开心吗?」乔雨青伸手包住司马君泽的臂弯,朝干爹吐了吐舌头。 「你瞧这丫头简直就是不要脸面了。」司徒昭直接转头对乔老大夫说…… 「见他们夫妻俩感情好,我很开心。」乔蓟堂抚着胡子呵呵笑道,一点也不在意小俩口在他面前耍恩爱。 「爷爷,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乔雨青立刻对爷爷咧嘴笑道。 司徒昭被这对祖孙俩打败了,顿时有种生无可恋之感,摇了摇头再也懒得去打趣干女儿了。 于是四个人当场决定分成两队,心宽的各自游城逛街去。 第四十七章 两位老大爷去了哪儿暂不提,乔雨青和司马君泽这对夫妻却是没有什么目的,就这么夫妻相伴着逛起了大街。 乔雨青是真的很久没享受这种悠闲感了,想当初和爷爷住在黄土村时,一个月还会跟爷爷去镇里几趟,悠闲的逛逛市集啥的,不过等她正式行医救人之后,好像不小心就把小小的嗜好给遗忘了。 所以今天能重拾这小嗜好,还能有夫君相伴,真是把乔雨青美到一个不行,从出了家门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司马君泽见她这样反倒觉得有点心酸和自责。 他不断地检讨自己平日是不是太少陪伴爱妻了,要不然怎会只陪她诳个街而已,竟就让她高兴成这样?看样子他得重新分配工作的时间,以后每个月至少要抽出几天陪爱妻出门走走逛逛才行。 「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别心疼银子。」他柔声道。 「嗯嗯,我绝对不会和夫君你客气的。」乔雨青开心的猛点头。 「本该如此。」司马君泽微笑道。 结果一路走下去,乔雨青除了买些治治嘴馋的吃食外,根本什么都没有买。 问她怎么不买?她就回一句「因为没有想要的欲望啊」,然后就这么走路走马看花的逛下去。 司马君泽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的干脆直接出声替她买了。 「这个包起来,还有这个。」 「我要那个,还有那个、那个,全都要。」 「这几个不要,其余都要了。」 乔雨青目瞪口呆的看着乱花钱的他,觉得他疯了。 在他又一次花钱不手软的挥手要包下银楼里一整匣子的金丝嵌彩玉蝶恋花首饰套组时,她急忙将他拉到一旁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买东西啊。」他说。 「我当然看得出来你在买东西,但我是在问你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乔雨青有些磨牙。 「自然是要送给娘子啊,娘子不是很喜欢它们吗?」司马君泽理所当然的微笑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说喜欢了?」乔雨青瞪眼道。 「这么多匣子的首饰和饰品,娘子就只在这一匣子面前停留,还很感兴趣的朝掌柜问了好几个问题不是吗?」司马君泽微笑的看着她。 「那是因为我觉得它们还满漂亮的。」乔雨青皱眉道。 「那不就是喜欢吗?」 「……」乔雨青一啧。 没错,她是,喜欢这套金丝嵌彩玉蝶恋花首饰的,但问题是她用不上啊。她每天都待在医馆替病人看诊治病,虽然偶尔会出诊,但一样是去给人家治病的,总不能珠簪恐绕、贵气逼人去给人看诊吧?所以说——「这些都不适合我。」她摇头道。 「哪里不适合了?」司马君泽挑了下眉头,然后将她拉回那一匣子饰品前,伸手从中拿出一支蝶恋花步摇直接插在她发髻上,又后退一步的打量了她一下之后,一脸认真的点评道:「很美,真的很美。」 乔雨青脸都红了,只因为这银楼里可不只有他们夫妻俩,还有别的客人在,也还有掌柜和伙计在场啊。 「你别闹了。」她低声道,伸手欲拔下那支步摇,却让他伸手给阻挡了下来。 「别拔,就这么戴着吧,真的很好看。」司马君泽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柔声对她说道。 眼前的男子长发如墨,五官俊美,温润如玉,还有一双深情又温柔的双眼,这般风姿秀逸、气宇轩昂的男子竟然是她的夫君,乔雨青有时候想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而且重点是他还对她特别的宠溺。 看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司马君泽柔声问道:「怎么了?」 乔雨青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老实的把刚才自己所想的事说出来,只问他,「你真觉得我戴着这支步摇好看?」 「特别好看。」司马君泽认真的点头道。 「那就买吧。」乔雨青对他柔柔的笑道。 她知道他这是在宠她,即使这些首饰她戴的机会不多,也不能拂了他的心意。大不了等晩上医馆休息之后,她在家戴了给爷爷、干爹和自个儿欣赏就是了。 听见她的话,司马君泽立即高兴的转头对掌柜的说:「掌柜的,这套首饰我们要了,麻烦你晚些派个人将它们送到乔家医馆。」 听见乔家医馆四个字,掌柜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因为这四个字实在是太有名了,尤其是在经过昨天的事之后。 不过最让他讶异的是眼前这对年轻男女难道就是昨日翻转整件事的那对夫妻吗?这也太年轻了吧? 听人说那位乔家女大夫的医术极好,又听说其夫婿连城里官衙里的官役都指挥得动,他还以为这对夫妻应该是有点阅历年纪的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夫妻俩感情还如此好,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有这想法的不仅只有掌柜,同在银楼里的其它人也差不多都有此想法,因为真的太意外了。 昨日的事可是绘影绘声的传遍了整个青泽城啊,那女大夫的临危不乱、机智聪慧,还有最后有如天降神兵般,突然带着成群官役出现并抓捕闹事者的人,那些画面即便没有亲眼所见,光是想象也让人热血沸腾。 没想到事件中的两个主角竟然还是对俊男美女,这般年轻,这般恩爱,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总之,旁人心里在想什么,乔雨青和司马君泽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俩的眼中只有对方,只看得见对方。 司马君泽付了订金之后,轻声细语的问着爱妻接下来要去哪儿?然后两人一起离开银楼,继续他们漫无目的的逛大街行程。 银楼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由自主的全都沉默的目送他们离开。 这对年轻夫妻男的俊逸柔情,女的清丽浅笑,相伴并肩而行离开银楼的画面,不知为何就这么深印在大家心中,久久难忘。 【第十七章 倘若有来世】 乔家医馆连休了三天才再次开门营业,这不是说这三天里都没病人上门才不得不休业,而是乔蓟堂老大夫出门游逛一天之后觉得意犹未尽,孝顺的孙女乔雨青立刻决定再多休两天让爷爷尽兴,于是医馆才又多休两天。 这事对他们一家人来说根本就没差,因为他们又不靠医馆营生,没开业也饿不死。 不过这却苦了那些明明能够吃药丸子治病而不需要喝苦汤药治病的病患们了。所以三天后,当乔家医馆再度开门营业时,门庭若市的景象再度上演。 而这事导致的结果就是,害得他们爷孙俩当天差点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还好这情况只持续了两天,第三天之后便慢慢地恢复到那场闹剧之前的模样。 换句话说,那件事对乔家医馆来说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这大概是策划这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始料未及的吧? 医馆的情况恢复正常后,日子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不同的是医馆有了休业之日,每月初一、初八、十五和二十二这四天医馆休业不看诊。 第四十八章 当然,急症除外,以乔家祖孙的心性是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的——如果他们在家没出门的话。 不管如何,他们一家人算是在这青泽城彻底的安家定居了下来,除了乔家医馆在城里站稳了脚步之外,司马君泽的生意与人脉也迅速地铺展了开来。 如今不仅是在青泽城而已,整个枢州商界对他这匹突然窜出的黑马都如雷贯耳,有些心思活络的人甚至主动找上门来示好,以求合作机会。 「夫人,又有人上门来找爷了。」小彩用着义愤填膺的语气前来禀报道。 「找爷就找爷,你怎么是这种语气?」乔雨青无奈的看了一眼性子随年龄一样愈长愈大的小彩。 今天是医馆例行的休业日,乔雨青正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打算一会儿要和夫君约会去。 今日他们夫妻俩要去城外五峰山,听说那里风景秀丽,景色幽美,座落在半腰上的玉佛寺香火鼎盛,美味的素斋堪称五峰山一绝。 爷爷和干爹在上个休业日两人结伴慕名而去,回来之后就一直赞不绝口的,所以这个休业日就变他们夫妻俩准备慕名而去了。 只是这一早他们夫妻俩才吃完早膳,乔雨青还在考虑今天要穿哪件衣裳出门时,就有与司马君泽在生意上有往来的客人突然来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于是司马君泽便去了前头接待客人,乔雨青则是留在房里继续梳妆打扮等着待会儿出门游山玩水去,然后接着就有了小彩这一出。 「夫人您不知道,今天来的人还带了一个年轻姑娘一同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身分,说不定和上回那个居心不良的人一样,又是来送爷小妾的!」小彩气愤道。 「急什么,我相信你的爷不会答应的,好了,我们也出去吧。」乔雨青打扮完,准备出厅和司马君泽回合。 厅内,钟召宝压根儿没想到会被司马君泽拒绝。不过他很快就回神,恢复先前豪爽的姿态,大笑着说:「别这么说,是我不请自来,耽误了司马兄弟不少事吧,该说对不住的人应该是我。」 说完,他非常有眼色的直接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开,却忽然看见一美人从大厅门外施施然的走进厅里。 钟召宝自诩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可是像眼前这般气质清丽却又自信耀眼,犹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又似夏天里炙热艳阳的美人儿却是从未见过的。 她就像穿着在她身上那一身白色织锦长衣那般洁白清冷淡雅,又像裙裾上绣着的那一朵朵怒放红梅般傲然娇美华贵。 钟召宝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同样的,司马君泽也被难得盛装打扮的爱妻给惊艳到了,忘情的直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他柔声问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毫不掩饰脸上惊黯与喜欢的神情。 乔雨青对于自己出现所带给众人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她娇嗔了夫君一眼,看向厅里在座的那位姑娘,怪罪般的轻声答道:「有娇客上门夫君怎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呢?害我这般姗姗来迟的怠慢了人家姑娘。」 司马君泽轻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爱妻的来意,眼底同时漾起了浓浓的笑意。 「是为夫的错。」他立刻认错,「来,为夫为你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为夫在商场上的朋友。」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走到已然恢复正常的钟召宝和从座椅上起身的那位「姑娘」面前,开口为三人介绍。 「这位是钟三爷,城里的如意坊、万客楼、宝来当铺都是钟家的生意。这位是温四娘,俪人坊的掌事东家。这是我的妻子乔雨青,你们也可叫她乔大夫。」 「青泽城乔家医馆的女神医我可是久仰大名了,只是没想到乔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是这样标致的美人儿,这也难怪司马大爷每回到我俪人坊时总是坐怀不乱了。」温四娘拿绣帕遮嘴,呵呵娇笑道。 乔雨青近距离看才发现眼前这位花枝招展的温四娘虽是「姑娘」扮相,但着实已不年轻,尤其是在她呵呵笑时,眼鱼的鱼尾纹都深得惨不忍睹了。 为此,她的心情突然整个好了起来,也就不去让较她那句什么「每回到俪人坊总是坐怀不乱」的挑衅了。 哼,她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不知道吗?她认识他又不是一两天或一两年的事,而是两世的事。他若真是个意志不坚或花心滥情之人,她又怎会倾心于他,又怎会嫁给他呢? 这位温四娘跟她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若是想借这事让她耿耿于怀,进而夫妻失和的话,那她恐怕是要太失所望了。 雨青朝她微微一笑,道:「谢谢四娘谬赞了,我不过只是中人之姿,实在是难担美人两字,不过幸好夫君与我都不太在意外貌这事,毕竟容颜会老,对我们夫妻两人来说,内涵远比外貌更重要。」 此话一出,温四娘还来不及反应,一旁的钟召宝已毫不客气的当场大笑出声,「哈哈哈……」 温四娘的脸色很难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小小的挑衅了一下,竟就被她这么犀利的反讽回来。 内涵比外貌更重要?这是在说她虚有其表,金玉其外吗? 乔雨青若知她心里所想,会告诉她:你想太多了,你离金玉还有些距离。 「乔大夫——」 「好了。」钟召宝倏然出声打断温四娘,对着司马君泽夫妻俩说道:「我们也该告辞了,今日很高兴与司马兄弟一晤,也很高兴能认识乔大夫,下次来访我,会记得先送拜帖上门的,告辞了。」 说完,他拱了拱手,率先往门外走去。 温四娘脸上虽闪过一抹不甘心,但还是朝他们夫妻俩点了个头后随后跟着离开。 「我去送送他们。」司马君泽对乔雨青说。 乔雨青点点头,司马君泽随即大步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重返大厅。 「那位温四娘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为什么我觉得她和那位钟三爷的关系好像不太寻常?」乔雨青问他。 「娘子果然聪明,这一照面竟然就让娘子看出了端倪。」司马君泽一脸佩服。 「夫君不用替我戴高帽讨好我,我不会为了你去俪人坊让美人坐怀与你吵架翻脸的。」乔雨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 司马君泽顿时一脸尴尬,连忙与她解释道:「我就去过三次,三次都是陪知府大人的妻舅去的,那位有些黑心手腕,我不想被他惦记上才不得不投其所好。」 「夫君根本就不需要向我解释,因为我相信你。」乔雨青微笑的对他摇头。 「真的?」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还是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误会,会不会心口不一。 「真的。」乔雨青直视着他的双眼点头道,让他可以看清楚她眼里毫无芥蒂的平静与认真。 见她如此平静,司马君泽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他问她,「娘子都不吃味吗?」 「吃什么味?」 「醋味。」 第四十九章 乔雨青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笑声反问他,「所以夫君是希望我吃醋,与你大吵一架吗?」 「这……」司马君泽顿时陷入两难之中,一张秀美俊逸的脸纠结到不行。 「傻瓜。」乔雨青笑着踮起脚尖来吻了他一下。「不吃醋是因为知道你的为人,相信你的为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为咱们俩找不愉快呢,你说对不对?」 「你真的这么信任我?」 「嗯。不过你可别仗着我对你的信任就在外头惹上什么风流债喔,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一旦我伤了心,对你的信任被摧毁,就像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一样,我们的夫妻缘分也到了头,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你,这话我说到做到。」乔雨青对他说,神情严肃而认真。 「别想,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司马君泽瞬间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胸前,心上。 「嗯,我也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乔雨青将额头抵在他肩上,柔声附和。 「我会爱你、宠你、对你好一辈子的,所以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司马君泽难得霸道的说。 「如果夫君真能做到你所说的,不只这辈子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倘若有来世,我愿再嫁你为妻,再陪你一生一世。」乔雨青抵在他身前柔声说道。 司马君泽有些激动的将她推离自己胸前,低头凝视着她问道:「此话当真?」 「天地可证。」乔雨青点头道。 「好,倘若有来生,你就准备好再嫁给我一回,再当我一世的妻子吧。」司马君泽咧嘴道,信心满满。 「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了?」乔雨青言归正传。 司马君泽点点头,告诉她,「温四娘刚才的行为,为夫也想不明白她有何目的,倒是你说她与钟三爷的关系不寻常,这事你的感觉没错,因为他们俩是情人的关系,同时也是上下属的关系。俪人坊表面上的东家是温四娘,但其实真正的幕后金主却是那位钟三爷。」 「私人产业,不属于钟家?」乔雨青挑了挑眉头。 「娘子果然聪明。」司马君泽点头道。 「那他们今天是为何事来找夫君?」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唉,算了,生意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你还是别说了。」乔雨青摇头道,然后直接转移话题问他,「咱们今天还要上五峰山吗?」 「自然要去。」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套衣裳。」乔雨青说完转身要走,却让他的长手给勾回他怀中。 「为何要换,你这样穿很美,很好看。」司马君泽低头看着她微笑道。 「咱们去五峰山最主要是去玉佛寺,我穿得如此富贵华美,只怕连寺门都进不去,会被拒于门外的。」乔雨青有些哭笑不得。 「娘子想太多了,五峰山上水色山明,风景优美,枢州多少名门旺族、富贵人家都爱往那儿去。玉佛寺里的香油钱多是由那些人捐赠的,娘子与那些穿金戴银的夫人、千金小姐们相比,你这身衣着扮相只能称之为朴素。」司马君泽好笑道。 「真的吗?」 「为去何需欺骗娘子?」司马君泽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还等什么呢?」乔雨青挑眉道。 司马君泽洒脱一笑,牵起爱妻的手点头说:「走吧。」 五峰山果然是风景秀丽美不胜收,夫妻俩带着一个鬟小彩和一名车夫轻车简从的上山游玩,没想到途中竟还遇到了司马君泽商场上的朋友。 对方同样是一对年轻夫妻,不同的是年轻夫妻身边已有一个三岁娃儿,少妇腹中还怀了另外一个。 他们交会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乔雨青看得出来对方是很想与他们结伴同行,可惜对方愿意,她夫君不乐意啊,甚至还在对方都开口说出「不如一起走」这样的话时,毫不犹豫就直接拒绝了。 「不了,我今天只想陪我娘子好好的游山玩水。」司马君泽说,换句话就是不想面对你们还要交际应酬的意思。 对方听懂了,脸上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尴尬与僵硬,不过还是很快的恢复正常,然后笑着打趣了一句就识相的告辞离开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两辆马车,乔雨青开问司马君泽,「这样直接拒绝不怕会得罪人吗?」 「你觉得他那个孩子和孩子的娘看起来怎么样?」司马君泽将她捞进怀里,不答反问。 「什么怎么样?」乔雨青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的皱眉道:「母子俩都有点瘦弱,尤其是他的妻子,身为一个孕妇这种情况不太好。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把自己养得胖胖的,却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养成那样。」 「妻子?」司马君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那妇人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名小妾而已。」 「啊?」乔雨青不由自主的一呆。 司马君泽又补充道:「而且还不知道是排行第几的小妾。据说他的小妾多到十指都数不完,偏偏他的嫡妻也不是个好相处的,结果就是小妾和庶子女们个个骨瘦如柴。」 乔雨青默默地,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司马君泽说着摇了摇头,结论道:「总之我看不起这样的人,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看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还以为你们是交情不错的朋友。而且你刚才还抱了那个孩子。」乔雨青说,这便是她没将那个女人往小妾方向想的原因。 司马君泽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说:「那孩子瘦弱的模样让我想到过去的自己。」 乔雨青在他怀里转身,抬头吻了他下、柔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的身子很健康,放心。」 「有你这个神医在我身边我当然放心。」司马君泽低头回吻她一下,「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乔雨青看着他。 「我担心它终究还是留了后遗症。」司马君泽神情黯然的轻声说道。 「什么后遗症?」乔雨青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司马君泽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间题,却是将拥抱着她的手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着。 乔雨青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君泽——」 「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给你孩子了。」他抱紧她沙哑的说道。「咱们成亲都一年多了,你的肚子却始终没有传来好消息,这问题肯定出在我身上,我生病又中毒了这么多年,虽然病和毒被你治好了,但身子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尤其是在子嗣方面。是我思虑不周没早想到这事,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他没应声,乔雨青却已明白他的意思。「你就不会娶我,不会与我成亲了吗?」她问他。 他默认不语,气得她当场倾身狠咬他一口,直接把他的下唇咬破一个洞血流不止,但她还是不解气,挣扎的想离开他怀抱,他却不肯松手。 「司马君泽放手!」她连名带姓的怒声瞪眼叫道。 第五十章 司马君泽摇头拒绝,没理会唇上传来的疼痛,只是坚定的抱着她不松手,任唇上那抹刺目的红逐渐从一小点蔓延成一小片。 乔雨青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看着他唇上那抹红,她发现自己竟然心软了,对他的怒气也去了一大半,真是太没用了! 「司马君泽,我以为你懂我,」她垂眼难过的对他说:「我以为你了解我,知道我和那种一心只想成亲嫁人,然后生儿育女来傍身的女人不同你怎么能说你后悔娶我呢,你怎么能?」 「我没说后悔,我只是不想你的人生有遗憾,不想你难过。」司马君泽哑声道。 「我有什么遗憾?」她抬眼问他。 「你难道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吗?」 「我当然会有自己的孩子。」她毫不犹豫的回道。 司马君泽顿时浑身僵硬。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乔雨青气得又想咬他了,「我说的是我们的孩子。」她将他的手拉放到她的小腹上。 他呆呆的看着她。 她又说:「到底是谁说你会有子嗣艰难的问题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你现在的身体与常人无是?我之所以迟迟没怀孕是为了谨慎,为了更加确保你体内无余毒会影响到咱们孩子,这才会避孕了一年。早知道你会胡思乱想,我就把这事跟你说清楚了。你听好了,咱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一点问题也没有,事实上虽然日子浅了点,但是咱们的孩子已经来报到了,八个多月后就会出世与你这个傻爹见面,懂吗?」 司马君泽看似毫无反应,事实上他已经惊呆、喜呆了。 孩子?他就要当爹了吗?他的身子真的没问题,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而她的体内现今就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吗? 孕育……孩子…… 她怀孕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所代表的意思,赶忙大声叫道:「停车、停车,快点停车!」 「吁——」马车外立刻传来车夫勒马的声响,车厢很狠地一震,马车猛然停了下来。乔雨青若不是紧紧地被他搂在怀中,肯定会在车厢里跌得五脚朝天。 「干么突然停车啊?」她问他「夫人,发生了什么事?」车厢外响起了不愿待在车厢里当电灯泡而坐到外头与车夫大叔作伴的小彩的声音。 乔雨青看着司马君泽,将小彩的这个问题留给他回答。 「立刻将马车调头,回家。」司马君泽扬声吩咐道,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有车厢内的乔雨青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欸,不用这就回家吧?我感觉很好,没什么异样……」她话没说完就被瞪了。 「你怎么能这么胡来呢?不知道怀孕初期要特别小心吗?亏你还是个大夫。」司马君泽一脸严肃的轻斥道。 「就是因为我是个大夫,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没问题……」她话没说完就又被他一句话打断。 「医者不自医。」他说,接着便用认真又带点严厉的表情勒令道:「总之现在听我的,回家之后听爷爷的,以后关于你身子和孩子的事都不许自诊,更不许擅自做主,听见了吗?」 乔雨青顿时无言以对,总觉得过去一年来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就要离她远去了。 欲哭无泪。 【第十八章 岁月静好】 乔雨青的预感成真,等她回到家被爷爷诊出喜脉,确认她有了身孕之后,她就丧失了做主的权利与自由。 司马君泽瞬间化身夫管严,不许她做这、不许她做那的,什么都要过问,什么都要管,搞得她差点没疯掉。偏偏爷爷还在一旁点头赞许他的夫管严,让他受到鼓舞的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坚持管到底。而无良的干爹见状总是哈哈大笑,在旁看笑话看得乐不可支的,让她只能气得牙痒痒的。 身为一名大夫的她当然知道夫君和爷爷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小孩着想,可是他们应该要知道过犹不及啊。 总是不许她做事不许她随意乱动,又总是要她多吃点,这两者加总的后果八九不离十就是难产,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为此,她找爷爷深谈辩论了一番,终于将爷爷给说服,并让爷爷同意了由他来说服他的孙女婿改变观念和想法。 乔雨青悠悠哉哉的回房等候好消息,却不知她爷爷乔蓟堂为此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孙女婿会这么大惊小怪,完全就是他纵容出来的啊,如今却要他去改变孙女婿的想法和观念,这不是自打嘴巴是什么? 可是孙女的顾虑没错,再这样继续下去她生产时恐怕会有危险,所以为孙女的小命和未出世的小外曾孙,他这张老脸该认错的时候还是得认错啊。 总之当天司马君泽一回家就被爷爷给找了过去,然后乔雨青终于重获过去一半的自由,可以重回医馆坐堂看诊,也可以继续研究新的药丸子。 时光匆匆,在乔雨青的肚子愈来愈大,乔家医馆的名声愈来愈响亮,司马君泽的生意愈做愈大,钱也愈赚愈多之后,前世他们所居住的那间宅子终于传出了要出售的消息,乔雨青第一时间找上夫君司马君泽,向他透露出想买下那间宅子的欲望。 「咱们家里的人愈来愈多了,等孩子出生之后又还得多个奶娘,只怕家里就要住不下了。况且以前院充当医馆的空间已嫌不足,总让那些大老远的来咱们医馆求诊的患者或坐或瘫的待在大门外看诊也不是办法。所以我想,如果咱们家有余钱能够买下那间宅子的话,咱们全家就搬到那边住,这里以后就专门留做医馆,你看怎么样?」 司马君泽言却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欸,好不好你也说句话啊。」乔雨青有些心急。 「娘子,好像从两年前咱们刚搬到这青泽城时,你就对那间宅子情有独钟。」司马君泽若有所思的说。 乔雨青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间宅子挺合我的眼缘的,一眼就觉得喜欢。」她说。 「所以那间宅子未来又可以帮上咱们什么忙?」司马君泽一脸认真的问道。 「啊?」乔雨青一脸懵状,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司马君泽解释道:「自从咱们来到这个青泽城之后,娘子总会不时的对这城里的某些人事物感觉到合眼缘,然后这些人事物又总能在某一天为夫突然遇到困难时凑巧能帮上为夫的忙。」 乔雨青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有这回事吗?」她装傻,没想到他竟然早发现了这些巧合。 「有。」司马君泽点头道。 「那肯定是因为我救了许多人,老天给咱们的福报吧。」乔雨青笑得有些不自然。 上辈子她在这个青泽城住了一辈子,虽说来此的时间比今生要晚上许多年,但城里的人事物大同小导,哪些人有本事,哪些东西未来会受人追捧变得值钱,又有哪些现今还在暗来暗去,将来却会对整个青泽城影响深远的事,上辈子她就算没经历过也听人说过。 第五十一章 既然她都已经预先知道这些事了,没道理不趋吉避凶,为自个儿的小家谋福利。 况且她这么做也没害人,反倒还有可能救下不少无辜受害的善良百姓,她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些都源自于她的重生,而她重生之事又太过匪夷所思与骇人听闻了,所以即便是面对最亲密的爱人与家人,她也不能随便宣之于口啊。 「娘子有秘密。」司马君泽深深地看着她肯定道。 乔雨青脸上笑容又更加僵硬不自在了,她犹豫不决的看着他,实在不知如何解释这些事。 「夫君……」 「如果勉强就不用告诉我。」司马君泽对她摇头道,眼中有着全然的信任与包容。他说:「为夫是觉得这些巧合很不可思议,却没有想追根究抵的意思。对了,那间宅子已经被我买下来了。为了让她放心,他直接转移话题。 「什么?真的吗?怎么会?」乔雨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宣告惊喜到了。 「跟娘子一样,我也觉得咱们这间宅子小了点,所以日前便托了牙行帮忙找宅子。两天前,牙行派人来找我,跟我提了那间宅子要卖的事,我记得当初娘子很喜欢那间宅子,所以就直接把它买下来了。」司马君泽有些得意的告诉她。 「夫君你真是太棒了!」乔雨青开心得不行。 「这么高兴啊?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那间宅子。」见她这么开心,司马君泽也满面笑容。 乔雨青用力的点头,欢喜的毫不遮掩又有些迫不及待。「夫君,我可以去那间宅子看看吗?」她问。 司马君泽一秒变脸,严肃的拒绝道:「不行,你临盆在即,这几日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待产,哪儿都不许去!」 乔雨青也知道自己是强求了,伸手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神黯淡的只能点头。 「你也别心急,那间宅子有些年头了,有不少地方需要修缮。等你将孩子生下来做足月子之后,该修该建的地方也应该完工了,正好咱们能搬新家。」司马君泽安抚的对她说,然后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柔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沉,很沉。」虽然这么说,乔雨青脸上还是漾着微笑,浑身都充满了母性光辉。 看着这样的她,司马君泽情不自禁的倾身吻了她一下,又替她理了理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深情款款的对她说;「这段日子辛苦娘子了,再忍耐几天就好了。」 说完他又低头对着她的肚子说:「宝贝,你一定要乖乖地出生,不要让你娘受太多的苦,否则到时候爹可是会打你的小屁股喔。」 乔雨青闻言瞬间就笑了出来。 「孩子都还没出生你就威胁他。」她笑瞋了他一眼。 「这不是威胁,是教育。」司马君泽义正词严。 「孩子都还没出生你就这么严厉,就不怕他会被你吓得不想出来啊。」乔雨青开玩笑道。 「胡说八道!这话能乱说吗?」司马君泽立刻大惊失色的瞪眼道,随即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的又一次低头过着她肚里的孩子柔声说:「宝贝,你别听娘说的,等你出生后爹一定会很疼你、很爱你的,所以时间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你就要快点出来,别拖拖拉拉的,也别害羞知道吗?」 乔雨青笑得不行,双手抱着肚子整个人笑得东倒西歪的。 「悠着点,悠着点。」司马君泽一脸紧张的扶着她叫道,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笑成这样,他并没说什么笑话啊。 「没事没事。」乔雨青又笑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道,只是这话才刚刚说完,她就感觉到肚子紧缩了一下,因为太过突然,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嘶——」 「怎么了,怎么了?」司马君泽立刻紧张的问道。 乔雨青没有回答,却是仔细的感受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腹中的孩子。没异样。所以刚才那一下只是偶发吗? 「雨青,怎么回事?你别不说话啊。」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满脸的紧张与担忧」 「我没事。」她抬眼看他,对他微微笑。 「真的?」 「真——嘶——」又来了,刚才出现的紧缩感又来了,这频率…… 「雨青?」 「等一下。」她说道,然后安安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直到下一回的阵痛来临,她才确定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她抬起头来对司马君泽说:「夫君,我觉得咱们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什么意思?」司马君泽不明白她的意思。 「孩子听了你的话迫不及待想出生了。」乔雨青苦笑道。 「什么?!」司马君泽当下跳了起来,接下来自然就是一阵人仰马翻与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了。 毕竟,乔雨青要生了。 乔雨青生的第一胎是个女儿,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还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等过了几天褪去身上的红,换上身白里透红的肤色那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家里的三个男主子都不是重男轻女之辈,对这个新成员简直爱不释手,每天都在上演着抢人大作战。 当然最后的胜出者多是司徒昭,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身手最好,更因为他原就是家里最清闲的一个,自然抱孙女的时间也就最多了。 为此不管是司马君泽这个孩子的爹,还是乔蓟堂这个孩子的外曾祖父,都是满腹的怨念。 乔雨青在一旁看了只觉得好笑。 然后,正如司马君泽所说的,新买的宅子在女儿满月前几天完成了修缮工程,换句话说他们可以搬家了。 他们大伙讨论了一下,决定将孩子的满月酒与乔迁之喜合并一起举办,省麻烦。 不知不觉间,他们家人在这青泽城落脚定居都过了两年,夫妻俩的事业也各有所成,认识的人非常多,交好的人也不少,而且是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都有,也之所以宴客那天当真是热闹非风。 热闹结束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一家人搬到新宅居住后,旧宅也重新规划成了乔家医院,不仅又招了两名坐堂大夫到医馆里来坐堂看诊,还招收了一群学徒,从识药、炮制开始学起,如品德过关又有做大夫的慧根便收做徒弟,如无做大夫慧根又肯吃苦者便留做炮制哑与制药师。 三进院里前二院做为医馆兼医学院,后院则做为学徒与伙计们的住处,甚至其中一位孑然一身的坐堂大夫也住了进去,打算余生就在这里过了。 乔雨青在女儿百日礼后,终于重回医馆坐堂替病人看诊治病,不过因为要奶孩子的关系,她坐堂的时间便有了限制,想指名由她诊治的病患得挑着时间来,不然就得认命的排队等候了。 乔蓟堂医者仁心,每每看见那些受病痛折磨的人还不赶紧医治,还在那里排队等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孙女忙,他可爱的圆圆外曾孙更是饿不得啊,所以想来想去没了办法,只能找孙女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第五十二章 这个问题乔雨青也不是没想过,而且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便是涨诊费。 既然她这么奇货可居,诊费较别的大夫贵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这并不表示她就不替穷人看诊了,只是穷人付不起较高的诊费,便会选择爷爷或其它坐堂大夫看诊,那他们再把棘手或没把握的病人转给她诊治,而且诊费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这么做不仅可以平均每个坐堂大夫的看诊人数,还可以「劫富济贫」,甚至大夫之间还能教学相长,完全是一举数得。 解决了医馆病人们专挑乔雨青排队看诊的事后,日子在忙碌却平顺中继续往前推进着。然后,在小名圆圆,大名司马玉岚这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小人儿周岁后不久,乔雨青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 乔雨青的第二胎怀得有些辛苦,因为也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她竟然怀了双胞胎。这事一公布,众人的脸色当真是复杂到笔墨难以形容,整个就是忧喜参半,忧心忡忡到一个不行。 谁不希望怀双胞胎能一胎抱两啊?可是生孩子可不是简单的事,多少产妇死于难产之下,而那些产妇还只是生个娃儿而已,生双胞胎却是要一口气连生两个娃儿啊。 「怎么办?为什么会怀双胞胎呢?这胎能不生吗?」司马君泽没忍住,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夫君不喜欢双胞胎吗?」乔雨青看着他。 「我不喜欢你有任何的危险。」司马君泽凝视着她,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担忧与惊恐和害怕,「雨青,要不这胎咱们不要了好不好?」 「不好。」乔雨青直接拒绝道。 「雨青……」 「傻瓜,你又忘了我是个大夫吗?我这是第二胎不是第一胎,生产时会比第一胎还要顺的。还记得当初我生圆圆时,两个产婆都惊讶的说从没见过像我生孩子这么容易的产妇吗,所以即便是生双胞胎也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 「相信我。」她坚定的凝视着他说,一顿后又道:「况且咱们家什么没有,就大夫最多啊,夫君还担心什么?」 司马君泽即便担忧到一个不行,还是被她这句「大夫最多」给逗出了一丝笑意。 总之,因为乔雨青为母则强的坚持,夫妻俩的长子与次子在八个月后有惊无险的降世,喜得乔爷爷和司徒干爹一人分得一个外曾孙、一个外金孙可以抱,整天都笑得阖不拢嘴。 司马君泽这个亲爹也不吃醋,因为他还有个软萌的宝贝女儿可以抱。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双胞胎在不知不觉间就五岁了,长成调皮捣蛋、会跑会跳的两个小萌娃,让孩子的爹每次见着了都忍不住黑脸训儿,心里直想着还是女儿好、女儿乖、女儿省心。 因为爹太会训人了,所以双胞胎最爱的除了娘和姊姊之处,排名第二的就是会带他们飞屋顶、飞树上、飞来飞去的司徒外公,然后毫无意外的被外公拐去学武。 双胞胎不仅长得像他爹司马君泽,聪明的脑袋也像,学什么都快,唯独学武得稳扎稳打,一步一脚印的苦练才能得到成果,因此用来磨磨这两个精力旺盛的顽皮鬼最好。 所以两个小家伙再聪明,还是被大人们给坑了,从五岁开始就天天早起练武,练完武功后还得读书和学习药理,每天都忙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完全都把这些当成了游戏,又因为难兄难弟有伴的关系,即便是苦哈哈的学习也能打打闹闹、比来比去的,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又欢快。 小孩子过日子是一天一天的长大,老人家过日子就是一天一天的老去。 转眼间,乔蓟堂老大夫离开家乡黄土村都快十年了,年纪愈来愈大的他越发的想家了。 虽说他和孙女一家人住在青泽城的日子比住在黄土村不知快活多少,但思念家乡的心情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总是一不小心就会发起呆来,会想起过去住在黄土村的日子,想起村里的人和他那些个不孝子女、子孙们。 他想着,也不知道这些年村里的大伙都过得好不好?还有他那些不孝子女们可还记得他这个老爹,可曾思念过他? 每每想到这,他总会不由自主的叹息出声。 乔雨青发现爷爷的导常,知道他是想念故乡之后,便和夫君商量了一下,打算陪爷爷回黄土村走一趟。 司马君泽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俩自个儿回去,于是最后决定全家大小一块陪乔爷爷回黄土村探亲,也算是衣锦还乡,让村民们知道当年乔蓟堂并没有收养错人。 不用说,他们回乡自然造成了轰动,而目不仅轰动黄土村而已,而是附近的十里八村,甚至包括兴隆镇都被轰动了。 没办法,因为他们回去的人多,乔爷爷准备要送村民们的礼物也多,没有四辆马车来拉根本就拉不动,所以他们就算想低调都低调不来。 黄土村和十年前没太大的差别,只是老人走了几个,让祖孙两人听了不免唏嘘,但同样村里也添加了不少人口,熊孩子满村子乱跑。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常态是可以想象的,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可是却有一个他们想也想不到的大意外,那就是乔家两兄弟竟在五年前就先后举家搬离黄土村,从此不知去向,村里的房子和地自然也全都卖了。 乔蓟堂得知此事大受打击当场昏厥了过去,把乔雨青吓得半死。 雪上加霜的是,乔思敏那个自私自利的不孝女虽没搬家离开这儿,却对这个十年不见的爹满腹怨言,闻讯前来见着她爹生病的躺在病床上也没关心一句话,开口就怪她爹自个儿在外头享福却一点都没想到他们这些在过苦日子的子女,生生把乔蓟堂给气得吐血。 乔雨青当场大发飙的将人给赶了出去,还撂下狠话,说如果她爷爷有个三长两短,她肯定会让他们一家人永无宁日。 这一回的黄土村之行让乔蓟堂生了场大病,若非乔雨青医术好,又有三个孩子成天陪在病床边太爷长太爷短的守护着,乔蓟堂差一点就没能撑过来。 乔蓟堂人是活下来了,却元气大伤,好像将过去十年好日子下所养出来的精气神一夕间全都耗尽了一般,真的变成个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乔雨青见状当真是每见一回眼眶就红一回。 为了爷爷的身体状况,他们一行人在黄土村足足待了一个月才起程离开,这一个月里乔思敏又来了几次,乔蓟堂都拒见这个不孝女。 乔思敏没了办法只得求村长帮忙,结果却得到绝情的一句话——「就当我从没生过这个女儿。」 经此一事,黄土村在乔蓟堂心中从故乡变成了伤心地,直到后来他回到青泽城,在多年后寿终正寝为止,他都未曾再有想回故乡黄土村的念头。 他的人生有不少的遗憾,却没有后悔过,尤其是对于当年收养孙女致使儿女与他疏离这件事上,一次都没有。 他一直觉得孙女就是他此生的福报,即便子孙不孝,有乔雨青这孙女,他此生足矣。 番外篇 【番外篇:司马端言】 司马端言一动也不动的呆坐在房里好久好久,久到外头的天黑了,丫鬟进屋来点灯时被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 看清楚呆坐在书房里的人是谁后,丫鬟有些惊魂未定的出声唤道:「老爷。」 「什么时辰了?」司马端言的声音因久没开口而显得沙哑。 「戌时了。」 「戌时了吗?难怪外头天都黑了。」司马端言喃喃自语道。 「老爷要在书房里用膳吗?」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都过了饭点了,老爷想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待到不知时辰,想也知道肯定尚未用晚膳。 司马端言轻摇了下头,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今日是他长子出殡的日子,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有司马君泽那个聪明绝顶却病恹恹、让他每见一次便心痛一次的儿子。 君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清楚的记得刚得知自己要做爹时的心喜感受,也记得那孩子在妻子肚子里踢他的手时的惊喜,更记得那孩子刚出生时那娇小瘦弱的模样,还有那孩子第一开口叫他爹时的欢喜。 他的儿子身子不好,大家都说他活不了多久,可是那个小小的、瘦弱的小孩儿却顽强的活了下来,并且一天天的长大,展现出令人惊异的聪明才智与天赋。 可惜是个病秧子、药罐子,没用。 族里多少人在背后这般说着,他刚开始听见真的很怒,可是久而久之自己竟然也有了同样的心态,觉得这么一个成天吃药、风一吹就病倒的儿子真的很没用。 加上妻子为了照顾这个儿子又完全冷落他,他对这个儿子也就愈来愈不满意了。 之后贺家为巩固两家的关系,又将妻妹送进府里来做他的小妾,为他生了第二个儿子。老二君浩虽不如长子的才智那般出众,却一样聪明伶俐、举一反三,最重要的是有一副健康身体。 老二活泼好动又爱笑,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能听见欢声笑语,和总是围绕在长子身边低迷压抑的气氛完全不同。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就偏向了老二,与人言谈提到孩子时提的也总是老二,好像忘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一样。 他本不是故意的,却渐渐成了有意的,因为提了那个整天病恹恹躺在病床上的长子,他会难过、会心痛,也因为提了会有人同情他或对他落井下石,左右都是难受,他又何必要给自己找难受? 其实就算自己不提,别人提了他也是难受。所以有时候想一想,他甚至会狠心的想着那孩子为何不干脆死了算了? 因为曾有过这样无情的想法,让他有些无颜面对长子,也就更少去长子的住处看那个可怜的孩子了。 妻子死后,他将妻妹扶上继妻之位,一方面是为了让老二君浩拥有嫡子的身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那个孩子,毕竟由亲姨母来当继母总比其它娘家有权势的陌生女人当继母要好,不是吗? 他希望那孩子的余生可以过得平静,可是那孩子却不领情,宁愿拖着孱弱的身子以寻医治病之名飘泊在外也不愿回京待在家里。 那孩子应该是对这个家、对他这个父亲充满了失望吧,这才会在他母亲离世后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 易明雄是随妻子从贺家来的,也是妻子在世时所信任倚靠之人,所以他慎重的将那孩子托付于他,还交心的对他坦言自己对那孩子的复杂感情与亏欠和愧疚。 他希望易明雄能他陪在那孩子身边,能替他多怜惜那孩子。可是他怎能怜惜到让那孩子死在外头,还是尸骨无存的死法? 因为不堪病痛的折磨,所以趁人不注意时跳崖自尽了? 不,他不相信这是事实,那孩子绝不会做出如此懦弱的行为。 「如果真受不住病痛,那么过去那十几年他又是怎么承受来的?」他问易明雄。 「因为那时候有夫人在,为了夫人,少爷可以咬牙忍痛苦撑,可是现今已没有让他苦撑的理由。」易明雄红着眼眶说。 「没有苦撑的理由吗?」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相信儿子死了,即便有遗书,即便书上那字确实是那样的,即便易明雄为了自责与谢罪自废了一身的武功,即便所有人都相信那孩子也死了,他仍不愿相信。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见到尸体,他宁愿相信那孩子还活在这片天空下的某个地方,也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即便这是自欺欺人也好。 君泽我儿,为父愿你一切安好。 不管是生,是死…… 后记 【后记 除胶大作战 金萱】 大家好,我是金萱。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金萱每次开新稿工作,萱就会不由自主的分心去做别的事,简而言之就是不想工作。 开稿写这在稿子时也一样,只写了一章萱就开始上网购物,然后不小买了隔热窗贴,接来就是除胶大作战。 说起除胶这件事那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话说萱家的客厅有一整墙面的玻璃窗,光线充足到可以在家里做日光浴。 多年前因为某西北台风强雨骤的关系,萱便在玻璃窗上贴了三个大x,以防玻璃承受不住强烈的摧残(想太多),事后却忘了撕胶(其实就是懒) ,结果一不小心一贴就是好几个年头,导致后来想撕也撕不下来了,干脆就整个摆烂不理它,反正平时两层窗帘遮着也看不到(自我催眠)。 可是这回萱手贱(剁手)买了隔热窗贴,不除胶根本贴不得,萱只好认命上网google寻找各种除胶妙招了。 用椽皮擦除胶,用护手霜除胶,用酒精除胶,用丙酮除胶,用指甲油去除液除胶,用胶带去除液除胶,用醋除胶,还真是各种推荐,应有尽有。 先把家里没有的酒精、丙酮、胶带去除液等去掉,萱就地取材一样一样的试,橡皮擦没用,指甲油去除液没用,护手霜竟然真有点用处,醋也有点用,但有点用的效果真的是会、擦、断、手。 三个大x是六条胶带组,每条皆超过一百二十公分长的胶带痕,萱光是清除其中的二十公分手就快断了,然后整个自暴自弃的心想干脆别清了,直接把窗贴贴上去,丑就丑,大不了把窗帘拉起来就算了? 又想那干脆别贴了,等窗贴寄来再原封不动退回去就好。 可是如不趁此机会除去窗上那难看的三个大x,这辈子大概永远也不会去除它了,重点还是都去除一小段了,连x字都不完整了,这样能看吗啊啊啊——人坐在电脑前,萱的眼睛却是笔直的瞪着窗户看。 终于,在放弃了三小时之后,萱忍不住又默默地拿起菜瓜布和醋和护手霜继续除胶大作战(根本是宁愿除胶也不愿乖乖坐下来写稿)。 睡了一晚醒来,看见窗户的三个大x少了一只脚,那是昨天的成果,感觉有点开心,但再看整体,少掉的那一只脚只占残胶整体的十二分之一,萱顿时之间就笑不出来了。 唉,以这种龟速的方式除胶,萱到底还要花几天才能把玻璃窗上的胶带痕全数除尽啊?还有,再这样下去萱到底还要不要写稿啊? 烦恼萱不死心,郁郁的又换了些字眼上网google了几回,看了许多人的「靠北」除胶经验之后,终从中发现新字眼——保鲜膜和厨房纸巾!然后,萱有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有够傻的。 醋的确能软化胶,但需要时间浸蚀,萱前一天除胶时,一、等的时间不够久,二、醋经空调吹指根本来不及浸蚀残胶就已风干,这样效果自然差啊。 但是,如果用厨房纸巾浸润醋液再用保鲜膜封贴在那些残胶上头,再等上一个小时,这样还怕醋会被风干达不到浸蚀的效果吗? 小试了一下,萱整个是仰天长笑,哇哈哈……果然是经一事长一智啊,呜呜……(感动到哭)。 总之,如果要除玻璃上大片残胶,萱认为最有效省力的方式如下—— 一、先把玻璃上有着光滑面的胶带刮花刮破(方便醋浸入)。 二、二用由醋完全浸湿的厨房纸巾覆于残胶上,上头再覆上一层保鲜膜(保湿),等上一个小时(醋纸巾不能干掉)。 三、掀开保鲜膜与纸巾,涂上不要的过期护手霜,再用菜瓜布刷刷刷,很快就完工了。 以上,萱含泪与大家分享之,咱们下本书再见,掰。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