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新娘》 第一章河神娶亲 天瞾初年,天下归一。 新皇登基立法,并笃信天命,祭灵司,一度凌驾皇权之上。 百姓顺遂皇命,兴起祭祀风潮,天灾人祸,红白喜丧,皆需请高人做法,才可安心。 八月,烈日悬空,静河村已大旱三月有余。 我的喉咙干裂的好似要咳出血来,眯着眼,汗水从额上滚落而下,滴在“血红”的嫁衣上。 我的身旁,围着一群村民,正吹唢呐,击擂鼓,声音震天。 “祈求天佑,风调雨顺,故献祭处子为水娘娘,求河神大人,降下大雨拯救苍生与水火!”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立在人群的最前端,那嘶哑的声音穿破了奏乐之声。 “送水娘娘!” 他一通祷告之后,我便觉得身体瞬间悬空,紧接着,“噗咚”一声,本就被五花大绑的我,被众人抛入了极浅的寻河之中。 入水前,我并不惊恐,因为这是我同师姐商讨好的。 我叫楚夕颜,年十六,是除灵师季雍的徒弟,自幼跟随师父,不过师父说我的命格独特,不能入阴阳行,所以,不许我学习术法,我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师兄师姐修习。 两个多月前,师父和师兄接到除灵的活儿去了睦州,可如今两月有余,却迟迟不归,我和师姐心中万分焦急。 而恰巧,静河村正逢干旱,村长亲自寻上门来,请师父做法。 师姐同我一合计,可以借着此次机会,赚了盘缠,去睦州寻找师父师兄。 村长要遵从古书,以年轻处子献祭河神,以此求得风调雨顺。 只是村中众人,不愿以自己的女儿为“祭品”,故而这祭品就由我来扮演。 师姐说这寻河透着一股邪气,所以河底下的并非是什么河神,而是河妖才对。 一入水,我便闭了气,想着入水之后,自行解开绳子,再重新游上岸去,然而就在这时候,脚腕处突然好似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我隐约看到底下一个红色的巨大身影,朝着我席卷而来。 并且,将我用力朝着下方拽,我身上本就捆着绳子,无法再游上岸,只能是拼命蹬腿挣扎,惊吓之中被噎了好几口水。 “河妖?” 我的脑子里,迅速浮现出这个词,身体也快速朝下沉去,无尽的恐惧袭上心头。 “咕噜噜。” 我的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眼前也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就在此时,一双大手,却扶上了我的腰际,冰冷的唇也贴了上来,好似是给我渡气,那窒息的感觉渐渐消退,我心中的恐惧却在加剧。 我眯着眼,心中想着这就是河妖吧?紧接着,又感觉到那双大手,在我的身上游走。 河水浑浊,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我隐约觉得,这河妖的轮廓与人相似,他的身上,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寒气。 “哼,水娘娘?” 戏谑带着玩味儿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侧响起,而我却因为连呛了好几口水,渐渐失去了意识,昏厥了过去。 “河妖!河妖!” 我惊呼着,猛然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师姐苏云若那慌张的面容。 “夕颜,你没事吧?还难受么?”师姐望着我,焦灼的问着。 “夕颜,是师姐错了,不该让你去当诱饵!”师姐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脸歉疚。 “看!夕颜,咱们有银钱去睦州找师父和师兄了!”师姐拿着从村长那得来的二两银钱,欢喜的给我看。 第二章惹祸上身 我无心看这银两,脑海之中却回想起了“河妖”。 本能的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胸膛口。 仿若此刻,那双冰冷的手,又从我的身上抚过,入水后的一幕幕也随之浮上心头,是错觉? “夕颜,别怕,没事了,我已经杀了那河妖了!”师姐说着,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告诉我,我入水之后没多久,就风云变化,她念完了驱邪咒,又突然大雨倾盆而下,河水上涨。 一大堆好似“蛙卵”的东西被冲上了岸,师姐让村民将那些卵全部收入盆中,以朱砂符水化之。 “蛙卵”刚化,一只比人脑袋都要大的黑色蟾蜍就上了岸,被师姐用驱灵剑,一剑刺死。 说到这里,师姐洋洋得意。 “夕颜,那蟾蜍精就是河妖,通体邪气,我扒了它的皮,待师父师兄回来,可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本事。”师姐越说越高兴。 我却觉得头疼欲裂,蟾蜍?河妖? “夕颜,来,把汤药喝了,我念咒,耗费了点功夫,让你在水中泡久了,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否则师父回来,必定是要责罚我的。”师姐说完,开始给我喂汤药。 我点了点头,我的这位师姐,就是执拗的很,性子直,不过对我却是极为疼爱。 只是我想着,那河妖,真的是蟾蜍精吗? 喝完了汤药,我这脑子里越发昏沉,闭上眸子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那寒如冰霜的气息,再度袭来,这种气息,让我的身体不由的打了一个颤栗,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好似有千斤重。 身上,更是动弹不得。 而一双冰凉修长的手,却再度抚上了我的身体。 “师?”我想要喊师姐,却被一股寒凉封了唇。 “是你自己以血献祭,如今,这是欲拒还迎么?”那低沉,迷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紧接着,这寒凉之物,便好似贴在了我的身上。 “不要!”我惊呼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眸子,屋内却已经是一片昏暗,只有一根烛火在摇曳着。 我猛然坐起身,确定屋中没有异样之后,立即下床,光着脚丫子冲出了屋,去隔壁房间寻师姐。 走廊外头的院子里,大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而我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吱嘎,吱嘎”的声响,这声音好似是床板摇动之声。 “师姐?师姐!”我惊慌的叫着,并且,用力的拍打着她的房门。 她的屋内瞬间变得寂静,那床板的“吱嘎”声也消失不见了。 “师姐?你开开门,我是夕颜啊!”我大声叫着,房门却在这时候“吱吖”一声,打开了。 屋内黑漆漆的,就连烛火都没有。 “师姐?”我叫了一声,踏入了屋内,屋中却莫名涌出了一股子刺鼻的气息。 我眯着眼,摸索着走到了木桌旁,点上了油灯。 借着油灯不算透亮的光,我看到了地上的被褥,还有凌乱的衣裳,而床榻上的师姐却是一丝不挂的躺着。 看到这一幕,我惊的瞪大了眼眸,连忙朝着床榻走去,脚下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低头一看,是一滩滩的水渍。 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方才我从走廊外头跑过来时,走廊上干干净净并无水渍? “师,师姐?”我连忙将地上的被褥拖起,盖在了师姐的身上,并且想要叫醒她。 第三章有孕 师姐却睡的极沉,无论我怎么叫,也叫不醒,我给师姐把脉,这医术我还是懂一些的,师父总说,行医者可以治病救人,给自己添福报,所以教了我一些医术。 师姐的脉象有些乱,浮浮沉沉,不过应该没有大碍才对。 只是坐在床榻边上,我清楚的闻到了师姐身上有股子十分腥臭的气味儿,这种气味儿就好像是鱼腥味儿。 难道是“河妖”,我的脑海之中迅速的闪过了这个念头,恐惧之感更甚。 于是,连忙从师姐屋内的抽屉之中,取了数十张符纸,将房门和窗户全部关上,把符纸贴满了整个房间。 这些符纸是师父留下的,师父说,将符纸贴在房屋入口处,可以防止邪物入屋。 我想着,待天明之后,师姐醒了,我们好好商讨对策。 可谁知师姐一直昏睡,次日早上,外头依旧是大雨连绵。 师姐非但没有醒转,浑身还开始变得滚烫,似乎是发烧了。 我连忙撕掉了门口的符纸,去给师姐打了一点水,烧热之后,端进了师姐的屋里。 我给师姐擦拭好身体,想着能退些烧,可当我替她换上整洁的衣裳后,却发现她的脸颊已经十分绯红。 再次给师姐把脉,我便是吓了一大跳。 “不可能的。”我连连摇头。 有些慌张的站起身,看了一眼师姐之后,决定请村里的陈大夫过来,再给师姐把把脉。 今日,大抵是大雨倾盆,故而村子里静谧异常。 我踩着泥泞的小路,直奔陈大夫家中。 这陈大夫正在吃着早饭,见我来了,立即起身,冲着我拱了拱手说道:“楚姑娘,此次,能除了河妖,还要多谢你和苏姑娘啊。” “大夫,我师姐病了,您能跟我走一趟吗?”我没有同他客道,直截了当的问道。 陈大夫一听,立马放下碗筷,背起他的木药箱子,二话不说就跟我走。 一路上,还不住的问我,河妖一除,便下了大雨,那今后是否能一直风调雨顺? 我张着嘴,半晌,无法说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因为,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那河妖真的只是蟾蜍精吗?真的那么轻易就被师姐一剑砍死了? “楚姑娘?楚姑娘?”陈大夫见我没有回答,忍不住开口叫了我几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将油纸伞,朝着陈大夫那又靠了靠。 陈大夫则是认真的望着我,他盯着我的脸瞧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哎呀,楚姑娘,你这气色也极差,是前日下水,受寒了吧?” “额?大抵是吧。”我敷衍着,脑海中,想着把脉的结果,便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带着陈大夫到了我们住的木屋小院。 当我带着他到师姐屋中时,我发现原本我替师姐穿好的衣裳,又全都落到了地上。 于是,我赶忙示意陈大夫在门外等着,自己压抑着心中的慌乱,再次替师姐穿上了衣裳,我发现师姐的脖颈处多了许多红印。 而当我收拾妥当,让陈大夫进来给师姐把脉时,陈大夫一搭师姐的手腕,就蹙起了眉来,并询问道:“楚姑娘,这苏姑娘,已经出阁了?” “大夫,你为何这么问?”我的心乱做一团,知道陈大夫把脉的结果,应该同我的一样。 “哦,苏姑娘这并非是病了,而是有孕体虚,一会儿,我给她开些温补的方子,好好调养调养便好。”陈大夫说的认真。 瞬间,我的耳侧“嗡嗡嗡”发响,有孕了?师姐真的是有孕了?怎么可能,师姐就连夫君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孕? 第四章服软 陈大夫留下几包草药离开了,他走时外头的雨越来越大,我拿了油纸伞给他,他还不忘了叮咛我,给师姐喂补药之前,需先让她吃些东西。 可陈大夫走后,我却立在师姐的房门口,望着院中的瓢泼大雨,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知道师姐腹中的胎有问题,我没有熬什么补药,而是用师父说过的治阴病的法子,将壁虎尾,加上已经磨成了粉末的犬牙,再掺入桃花汁。 桃花汁所剩无几,不过应该还够用两次,我将这些东西放入砂锅之中,加了两碗水,烧开之后,就端到了师姐的屋中。 师姐屋内,那腥臭的气味儿越发的浓重了,我将汤吹凉,喂师姐喝了两口。 汤药刚入嘴,师姐就突然身体一躬,紧接着吐出了一大口黑水。 “师姐?师姐,你没事吧?”我连忙,拍着师姐的后背。 “夕颜,快,快,快跑,蟾,蟾,蟾蜍!”她半眯着眸子,气若游丝的对我说着。 而我连忙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进来之前,我就已经用符纸封了屋内出口,邪物不可能进来。 “师姐,别怕,师父和师兄应该快回来了。”我只能先这么安抚着师姐。 如今,师姐这副模样,我们根本就无法立刻动身去睦州寻找师父他们。 师姐虚弱的眯着眼,很快又昏厥了过去。 我继续把汤药喂给她,想着喝了这些,她体内的邪物应该就能被逼出来。 “无用的!” 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却是冷不丁的从我的耳畔响起,我猛的转过头,朝着四处望去,结果四周空荡荡的,那些符纸依旧好好的在门上贴着。 “谁?”我本能的喊了一声,四周却再无人回应。 我望着那些符纸,心中想着,必定是我太过于惊惧,产生了幻觉。 守着师姐一整夜,她没有再苏醒,而我自己在看到窗外隐约透进一缕晨光之后,便趴在一旁的木桌上歇息。 只是这一歇,就觉得眼眸干涩生疼,于是闭上了眸子。 这眼眸子一闭,一股子寒凉之气瞬间袭上了身,那冰冷的手,再度攀上我的身,让我头皮发麻。 他再度将我拖入无尽的“深渊”,我想挣扎,但是浑身上下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不,不要。”我的声音在喉咙口,回荡着。 “你的身子,可不是这么告诉本神君的。”那阴沉而迷离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以血为盟,为的不就是成为本神君的女人么?” “不。”我好似在呜咽。 “既然如此,便收起这不情不愿的样子,论起委屈,本神君才该哀叹,你这脸素净寡淡的,连寻常水妖都比不上!”他说罢,我的身体,就像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不过,你真暖。”他阴恻恻的低语了一声,好似这么抱着我,是将我当成了取暖之物。 当那股子寒凉从我的身体离开之后,我的耳畔隐约传来了这么一句话:“今日,入夜,去一趟村中土地庙。” 我的眼皮剧烈颤抖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才如同在噩梦之中惊醒一般,猛然瞪大了眼眸,坐起身来。 赫然发现,我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不过好在这身上的衣裳还穿的整整齐齐。 第五章熬不过今夜 “啊啊啊!” 不等我琢磨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隔壁房内就传来了师姐那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声。 我急忙直奔她的房间,一推开她的房门,我看到的是一地的脚印,这些脚印不像是人的,像是某种动物的脚印。 而师姐则是衣衫不整的瘫坐在床榻上,拼命的用手抓挠着她的胳膊和脖颈。 我疾步走到她的面前,发现她的身上,居然一夜之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疙瘩”脓包。 这些脓包,一抓就破,浑浊发黄的液体从破皮处流淌而下。 “师姐?师姐?”我赶忙抓住了师姐的手。 她的手黏糊糊的,她的身上那股子腥臭的气味儿更加浓重了。 “夕颜,蟾蜍!蟾蜍!”师姐翻着白眼,语无伦次的惊叫着。 而我也如遭雷击,师姐如今的皮肤,不就如同蟾蜍一般么? “师姐,别抓了,别抓了!”我想抓住她的手,可是师姐此刻已经完全癫狂了,力道奇大无比,一把将我推开。 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掌心一横,朝着师姐的脖颈处狠狠的打了过去,将她打晕之后,连忙又拿了绳子捆绑住她的手脚。 “师父,师兄,你们快点回来。”我一边慌乱的给师姐拿药处理伤口,一边喃喃自语焦灼的说着。 替师姐处理好伤口,我去熬了小米粥,喂给她吃,然后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又是一日过去,天色已暗,师父他们依旧没有回来,师姐却已经是气息奄奄了,入夜之后,她的身体还不自觉的抽搐,如同癫痫一般。 我怕她咬着舌头,还在她的嘴里塞了布条。 “她熬不过今夜。”那低沉迷离的声音又传入我的耳中,我当即就是一个激灵,这一次,我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缓缓的站起身,视线一边朝着四周扫着,一边迅速的拉开了抽屉,准备将抽屉里剩下的符纸全都拿出来。 “你当本神君是何物?妖魔邪祟么?”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愠怒。 “不管你是什么?快滚,否则我不客气了。”我索性抓起一旁的驱灵剑,挥舞了几下。 “哼!不客气?你想谋杀自己的主子不成?” “什么主子,我和你这邪祟,没有半点关系。”我怒斥道。 “没有关系?既然如此,那你便看着你师姐去死好了。”他说此话时,声调慵懒。 “我师姐变成这样,是你搞的鬼?”我凝眉,紧握着驱灵剑。 “你师姐,是被蟾蜍精报复,与本神君何干?”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屑。 “蟾蜍精?那,那?”我看着师姐,师姐如今面色开始微微有些发紫,好似已经死了一般。 “去土地庙,本神君帮你,救她一命。”他再次开口说道。 “我不去。”师父说过,不可轻易听信邪祟之言。 “哦?不去?那就等着给她送葬吧。”说完这话,四周再度安静了下来,我隐约听到外头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我又给师姐熬了汤药,这一次她不吐了,也不往下咽,身上的脓包疯长一般,“爬”上了她的脸颊。 看着她这幅模样,我颤抖的将手放在她的鼻底,我发现,她的呼吸十分微弱,出气多进气少,确实快不行了。 第六章土地庙 “你出来,算我求你,救救我师姐吧。”我知道,那“邪祟”说的对,师姐可能真的熬不过今夜了。 “这是求人的语气?”那家伙的声音有些冷彻。 “我求你,救救我师姐。”我说着,站起身,朝着屋内鞠了一躬。 “去土地庙,回来,本神君再救她。”他冷冷的回了一句。 “土地庙?”我蹙眉,想了想,邪祟也敢入土地庙么? “走!”那声音有些霸道,不容我多想。 我看了看师姐,知道自己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筹码,只能是点了点头,然后给师姐盖上被褥,便朝着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朝着四周撇着,就怕那邪祟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走廊外依旧下着暴雨,我拿着油纸伞,疾步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这土地庙就在村口,寻常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可连着下了几天的暴雨,地上泥泞异常,我的鞋深深陷在泥土中,近乎一个时辰,我才走到了村口的土地庙。 这庙宇,一直都由村长他们打理,庙虽小,但干干净净,不缺香火供奉。 “土地老儿,滚出来!” 我的前脚刚刚踏入土地庙,那冷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桌上的供品,供桌,就被一股劲风给掀翻在地上,惊的我一个哆嗦。 而让我更加诧异的是,一个白胡子,拄着拐棍,身高仅仅到我膝盖的老头儿,居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我诧异的看着那老头儿,跟着师父这么多年妖魔邪祟我见过,可是还真的没有见过“神仙”。 “土地爷?”我望着他,他倒是和土地庙画像里的老人一模一样。 “诶呦,天呐!”土地爷惊惧的望着我,紧接着,居然冲着我的方向单膝跪下了,并且,嘴里不住的说道:“神君大人,您,您,您出来了!小神拜见神君大人!” 我震惊的看着他,听到他如此说,便知晓他跪的人不是我。 就在此刻,那股子熟悉的冷冽气息,再度袭来,紧接着寒风大作,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立在了我的身后。 “是你这老头儿,将本神君镇压在那“小水塘”里的?”男人低沉的声音之中带着怒意。 “诶呦,神君大人,小神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此事,不是小的做的,小神只是帮着上头在寻河里,立了一块碑,仅此而已,神君大人,您是犯了众怒,当年您?”土地爷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闭嘴!”他低斥一声。 土地爷瑟瑟发抖,不敢再吭声。 我原本是想微微侧过头去,偷偷看他一眼,好奇这土地爷都怕的妖邪,究竟长什么模样。 估摸着必定是凶神恶煞,红眼绿毛,恶心至极。 “本神君如今想重新修仙,摆脱这一身戾气。”他说着,我感觉到他又朝着我这靠近了些许,寒气更甚。 “啊?”土地爷的身体又是一颤,紧接着,就猛然抬起头来,望向我的身后。 我梗着脖子,被那股子霸道的寒气,给震慑的不敢挪动半分。 第七章红鸾结 “说!有何法子!”身后的“东西”明显是不耐烦了,再次呵斥道。 “额,神君大人,您明白的,想要重新修道,位列仙班,必须要行善积德,您?”土地爷说的支支吾吾。 看来,我身后的东西,必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妖。 “多久?”身后的东西立即追问。 “啊?您,您,您这一身煞气,化解了之后,还得寻回您的千片鲲鳞,重塑真身,才能有机会得道飞升,只是,这,这,太难了,那些鳞片,如今在何处小神也不知道啊。”土地爷磕磕巴巴的说着。 “行善积德?寻鳞?”身后的东西说罢,又朝前走了几步,我微微侧过脸,他已经走到了我的前头,立在了那土地爷的面前。 我看到他穿一袭血一般鲜红的衣袍,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身姿欣长,却显风流之态。 手中拿着一把亦是红色的扇子,我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不过,这背影却让人看着莫名心“嘭嘭嘭”狂跳。 “老头儿,你这土地庙,本神君要了,这香火,今后也归本神君所有。”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他就是个土匪,明抢来了。 “神君大人,您饶了小神吧,而且,不是小神不愿给啊,而是,这必须要让百姓,真心实意的供奉您才成啊。”土地爷在他的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神仙。 而这男人一听,好似是若有所思,猛然转过头来,望向了我。 他这一转身,让我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见他面如冠玉,星目剑眉,一双眼眸,居然是异瞳,一颗如墨一般漆黑,一颗则是琥珀色的。 而这张精致的宛如镌刻一般的脸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冷傲。 那眼神,带着压迫感,让人根本就不敢同他对视。 “从今往后,你供奉本神君,立即修庙,这小庙,本神君还看不上。”他淡淡的说着。 我却半张着嘴,还在发愣。 修庙?供奉? “怎么,不愿意?”他冷冷的盯着我。 “那个,神君大人,这小姑娘只怕是不明白神君您的意思,让小神同她说道说道。”土地爷说着麻溜的将我“请”到了一旁。 “姑娘,是你放出了这“妖神”吧?”土地爷这一转身,称呼可就变了,不过脸上的惧色依旧未退。 “我没有。”我立马矢口否认:“土地爷爷,请您帮忙,别让这河妖纠缠我了。” “你若非自愿献祭,血滴石碑,妖神怎么可能醒来?”土地爷一边说,一边悄悄的用他那浑浊的眸子朝后看着那河妖。 “我真的没有。”我说完,那土地爷便双腿悬空,直接伸手,将我的衣袖给挽了起来,我看到自己胳膊肘的位置,有“十”字的划痕。 脑海之中也渐渐回忆起了,村长说,书中的河神新娘,便是要放血为祭,结下红鸾结。 红鸾结,乃是缘。 除非,一方死,红鸾结才会失效。 当时,我认为师姐有把握除了河妖,所以,这放血之事,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它是一个形式而已,如今看来,我要因此惹上大,麻烦。 第八章柳叶水 “姑娘,这冥北霖,可不是寻常妖邪,本神还是劝你,先从了他,走走过场,给他修个河神庙。”土地爷劝说着。 “您让我帮这河妖修“河神庙”。”我惊诧的凝眉看着土地爷:“只怕,庙还没有修好,他便会害死我。” “不会的,你与他缔结了红鸾结,他不会轻易杀你,毕竟,杀了你他也无法自如在外游荡,如今的冥北霖,丢了鳞片,失了大半的灵力。”土地爷的声音极低,生怕被那河妖听到:“若是有朝一日,你的术法高于他,你可杀了他,断了这红鸾结,对了,八月十五,是他的禁日,你要抓准时机动手。” “可是,我?”我心中清楚,这希望渺茫,因为这么多年,师父只教师兄和师姐术法,从未教过我,如此一来,我什么时候才能杀这河妖?而且,禁日是什么意思? “嘀咕,完了么?”河妖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的不悦。 “呵呵呵,神君大人,这姑娘明白了,今后必定好好供奉您,给您修庙,让神君大人您受万家香火。”我还什么都没有答应,土地爷就谄媚的对那河妖说道。 河妖那深邃的眸子,立即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土地爷一个劲儿的冲着我使眼色,我抿着嘴唇,咬了咬牙问道:“是不是,我答应帮你,你就救我师姐?” “本神君,从来说到做到。”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一抹傲气。 “好,我答应帮你,只是河神庙,我无银钱修建,还得等我师父回来,再做商讨。”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 他听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救我师姐。”我看着他,已经等不及了。 而那土地爷则是撇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不该这么说话。 河妖倒也爽快,直接就朝着土地庙外“飘去”。 土地爷还在鞠躬目送,我看了一眼土地爷这副怂包的模样,便也快步跟上那河妖。 这个河妖,出了土地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那股子寒凉之气一直在我的周围萦绕,所以我很清楚,他就在我身边。 只是,这一路上,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再无其他动静。 回到小院,我直奔师姐的屋子,推开屋门时,我被一股子腥气给熏的差点没有吐出来,不过还是疾步朝着师姐跑去。 “嘭!”的一声,我才刚到床榻旁,房间里的窗户就全都打开了,冷风迅速灌入屋中。 “准备木桶,以柳叶泡之。” 那冷彻的声音命令道,我侧过头,这一次我看到他就立在门口处,一手拿着折扇,满脸冷峻的看着我。 “只要用柳叶水泡澡就能好?”我狐疑的望着他。 他也不回答,好似是懒得回答。 我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柳条我们这是有的,驱邪经常用到。 不过等我搬了大木桶,倒入烧好的柳叶水之后,这妖物还立在门口,我便直接将房门给关上。 然后给师姐脱衣泡澡,当师姐的皮触碰到柳叶水时,突然变得狂躁不安,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哼哼声。 “没吃饱?手这样软!”门外那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只能是把心一横,用力的按住师姐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她那原本溃烂化脓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不稍片刻,师姐身上的伤便全都好了,柳叶水也变得漆黑无比,腥气冲天。 并且,师姐的嘴里,吐出了一大坨的卵泡,我拉过师姐的手,再把脉,喜脉已经消失。 第九章逃 我将师姐从木桶里扶出,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嘭!”的一声,这衣裳刚刚换完,房门就再度被打开了,我侧目,朝着身后看去,那河妖依旧是一脸傲慢的立在门外。 该如何摆脱这妖物?我在心中揣摩着,细细想了想,村长给的二两银子,应该还在师姐房内的木柜里放着,明日若是艳阳高照,我就带着师姐悄悄离开这里。 虽然,我没有学过术法,但是,常识我是有的,邪物是最见不得光的,这个河妖,白日里应该也拿我没辙。 如此想来,我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想过河拆桥?”他那深邃的异瞳邪魅的望着我,已然将我看穿。 “没有,神君大人,今日多亏您的帮忙,如今夜已深了,神君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去隔壁屋里歇息吧。”我连忙冲着他笑着。 “哼!”他冷冷一哼,也不多言,转身消失在了漆黑的走廊里。 见他走后,我便将门窗关好,开始麻溜的收拾起了包袱,也将银钱收好。 只是,虽然现在师姐脉象平稳,可不知道师姐明日能不能醒过来。 我心中担忧,一整夜守着师姐,等到外头天蒙蒙亮了,我偷摸的打开房门,朝着外头撇了一眼。 老天爷开眼,外头的暴雨已停,我朝着走廊两侧各看了一眼,没有发现那河妖,也没有那股子寒气,想必是外头天晴,那邪物不敢出来晃悠了。 这正中我的下怀,村口每日午时会有出村的马车,到时候,我和师姐直接乘坐马车离开。 筹划好了,看着时辰还早,我去厨房里熬了小米粥,摊了几张煎饼。 煎饼当干粮用布包裹好带在路上吃,这粥先垫垫肚子。 师姐被我叫醒时,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我给她把脉,她好似浑身都没有力气。 “师姐,来喝粥,喝完了一会儿咱们就上路,找师父和师兄去。”我将粥吹凉了,送到师姐的嘴边。 师姐微微张着嘴,喝了好几口之后,迷瞪着眼眸问我:“夕颜,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个浑身烂疮的男人,趴在我的身上,让我替他生孩子。” 师姐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无比惨白,她好似是想起了什么,立即掀开被褥,朝着自己的身上看去。 “在梦里,我的身上也长了无数脓包。”她的嘴唇哆嗦着,吃力的将自己的衣袖挽起,当看到自己的皮肤依旧光洁细腻,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呆滞。 “师姐你只是做了噩梦,不过没事了,咱们吃完这个就去睦州。”我安抚着师姐,也不想让师姐回想起,她被那蟾蜍精“欺负”的事儿。 师姐点了点头,喝了些许粥,发了发汗,她的面色俨然好了许多。 午时,我们准时出发,我带了两个包袱,一个放衣裳和吃食,另一个则是放着法器。 到了村口,恰好看到了马车,只是平时出村的马车总是要挤许多村民,今日却只有一个车夫大爷戴着斗笠,拿着鞭子立在车旁,好似是专门等我们来似的。 靠近那车夫大爷,我闻到了他身上有股子极为浓烈的旱烟味儿,那大爷咳嗽了几声连忙冲着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们上马车。 我赶忙扶着师姐上车,想着趁天黑之前,有多远就逃多远。 却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是从一个深潭,跳入另一个虎穴。 第十章蟾蜍精 我们刚一坐稳,就传来了马车轱辘的转动声。 师姐面色依旧有些难看,我将她轻轻拥在怀中,时不时的,还撩开帘子看看外头的天色,也看看那“东西”是否跟来了。 马车在山道上颠簸了好几个时辰,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下,我的心也开始揪了起来。 而马车,也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停了下来。 我想着,应该是车夫大爷要休息,或者是“方便”。 可帘子外头,却半晌没有动静。 “大爷?”我开口叫了一声,外头依旧没有声响,我便掀开了帘子,朝着外头望去,只见外头的天色已经是阴沉沉的一片了,而那老大爷背对着我们直挺挺的坐着,就好似被人点了穴道。 “大爷,再不赶路,只怕天黑了,也赶不到盐城客栈。”我提醒那大爷。 “嘿嘿嘿。”那大爷的嘴里,却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笑声。 山风也随之朝着我的脸颊拂来,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夕颜,不对,他是妖!”师姐虚弱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抽出了剑鞘中的驱灵剑,并且,顺势将两张符纸递给了师姐。 “嘿嘿。”那东西诡笑着,转过了头来,那斗笠从他的头顶落下。 山道昏暗,不过我依旧看到了,一颗长满了绿色疙瘩的圆滚脑袋。 此刻他正咧嘴冲着我和师姐笑,这笑容猥琐异常,我毫不犹豫直接一剑朝着他刺了过去,这东西却直接一个翻身,爬上了马车顶部。 我也立刻俯身,准备出去杀他。 “夕颜,你不懂术法,师姐去。”师姐看到那蟾蜍精之后,已经满脸发青,想必,她是回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可她如今就连驱灵剑都握不住,哪里能杀那蟾蜍。 “师姐,这驱灵剑是开过光的,我只要能刺中他,就可以除了他不是么?”我的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响,这马车顶就被一条血红色的黏稠舌,头给穿破了。 我赶忙朝着那舌,头砍了过去,那舌,头却收的极快,我便俯身钻出马车,侧过脑袋朝着马车顶上望去,那蟾蜍精,正趴在马车顶上。 “你这妖孽,还敢来纠,缠?”我说罢,就要爬上轿顶,那家伙却直接伸出长舌,头,朝着我的脸颊上袭了过来。 那种恶心的腥臭味儿,让我作呕,本能的想要再次挥动驱灵剑朝他砍去,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头皮发麻,身上没有丝毫的力气。 再垂目看向他的长舌,这舌,头上粘黏的液体,能将人熏“晕”。 “嘭!”这长舌将我卷起,然后朝着马背上一甩,我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马儿继续缓缓朝前走去。 “嘿嘿嘿。” 蟾蜍精如同鬼魅一般,从马车顶上跃下,圆鼓鼓的黑色眸子,朝着我看了看,咧嘴说道:“你等着,别着急,今日,你们都得替我蟾族,怀上子嗣。” “别碰我师姐!”我怒斥道。 “嘿嘿,你这小丫头,是等不及了?那好,本大妖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他说完,舔着自己那张发紫的大嘴,就朝着我这过来了。 它那四脚趴地的动作,看着既诡异,又瘆人。 而他朝着我这才挪动了数步,身后便发出了“啪”的一声,只见他的头顶上,多了一张符纸,并且,被贴中了符纸的地方,开始冒起了烟。, 第十一章求我 “夕颜,快,快,跑,别管我。”师姐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喊着。 “该死!你这贱人,看来,是前几日没让你舒坦够?”蟾蜍精猥琐的狞笑着,转身就朝着师姐爬了过去。 “师姐!”我惊叫着,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那蟾蜍精长着“蹼”的手,朝着师姐的胸膛口摸去。 “孽畜!别碰我师姐!否则,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此刻的我,也只能拼命叫喊,希望他能放弃作恶。 “嘿嘿嘿,那就让你师父来好了,不过那时候,你们已经替本大妖生下一窝后代了。”他笑的很是兴奋。 “妖孽作恶,无法修成正道,你会遭报应的。”师姐垂目,狠狠的瞪着蟾蜍精。 而这一句话,却彻底刺激到了蟾蜍精。 他直接一把抓破了师姐的长裙,张狂的怒吼道:“你这贱人,杀了我的妻和未出世的孩儿们,究竟是谁在作恶?让你替我们蟾族诞下子嗣,是便宜了你。” 说完,他的大嘴就亲上了师姐的脸颊。 “别碰我师姐,否则,我杀了你!”我大声嚷嚷,只希望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而他却将师姐抱起,整个脑袋埋在了师姐的胸膛口。 “来人,救命!”我无力的喊着,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急的直掉泪。 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就说过,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所以我很少哭,可如今看着师姐要被那孽畜“欺负”我实在是控制不住。 “哼,不是挺能耐么?再跑啊!” 那冷彻的声音传来,我的身体便是不由的一阵寒颤。 “河妖!不,冥北霖!快救救我师姐,快救救她!”此刻,我好似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本神君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他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神君大人,快救我师姐,晚了就来不及了。”此刻,让我喊他爷爷都行。 那红色的影子瞬间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只见他依旧悠闲的摇着手中的扇子,冷彻的说了一句:“你这语气不大对,好好求!” “神君大人,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师姐,今后,我必定当牛做马报答您!”我一边说,眼泪一边不争气的从脸颊滚落而下。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若是你再敢有逃跑之心,本神君就宰了你!” “别说这些了,快救我师姐!”我激动的喊道。 冥北霖抬起眼眸,朝着马车中的蟾蜍望去,然后便轻轻一挥手中的红扇。 只听“咔嚓”一声,便是那骨头断裂的脆响,蟾蜍的腰椎和身下直接被砍成了两截,那殷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师姐白色的长裙。 “脏死了!”冥北霖摇了摇头,一股子清爽的气息,朝着我扑来,气味儿好闻的让人心旷神怡。 “别装死,起来收拾。”他那双异瞳盯着我,命令道。 “我动不了。”我无奈的说。 他一脸嫌弃:“不要告诉本神君,你一点术法都不懂。” 我张了张嘴,觉得很是丢脸,但也只能默认。 冥北霖听了,那嫌弃之意更甚:“本神君还真是霉运当头,居然和你有了红鸾结?” 他嘴上说着,那红扇,却朝着我的眉心处一点,一股子黑色的气息,从我的眉心之中涌出,我身上那无力的感觉,也渐渐消退。 第十二章岔路 不一会儿,我就恢复正常,立即抓住了缰绳,让马儿停下,自己也从马背上跃下,赶忙进马车里,将那蟾蜍精的尸身,拖下马车,然后安抚师姐。 师姐满脸是泪,在我替她拉好衣裙时,她靠在我的身上,因为体虚而昏厥了过去。 “哗啦啦!” 昏暗的天际,也在这时撒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冥北霖不耐烦的催促着,我只能将师姐扶着靠在马车最里头,然后拿出包袱里的一条长裙擦拭着马车里的血迹。 待我将血迹擦拭干净之后,那冥北霖才进了马车,他坐在一侧,那下巴高傲的微微仰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修庙!”他见我呆坐在一旁,开口说道。 我看着手中带血的衣裳,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我没有银两,听闻,修那土地庙,村里耗费了近乎五十两银子。”我望着眼前这个冷傲的男人说道。 “哼!本神君如何能屈居与那种破庙?若是要修河神庙,那必定是要用千两黄金来修建。”他的口气倒是不小。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生一计。 “冥北霖,不,神君大人,我虽然没有银钱,可是我师父有,等找到我师父,必定给您修庙。”我看着他带着讨好的笑。 他鄙夷的盯着我:“你师父,若真有千两银子,何必住那破木屋?你又想戏耍本神君?” “不敢,不敢!”我拼命摆手。 心中却是想着,这冥北霖还挺聪明的,师父这些年,虽然除了不少妖邪,可是收的银钱却不多,他总说,要还自己的孽债。 所以,很多活儿,只是帮忙,拿个仅够糊口的银钱而已。 “神君大人,我师父说了,财不外露,住在村里,也是为了掩财气,您不知道,如今这世道乱。”我看着他哄骗着。 见冥北霖那双深邃的瞳孔凝视着我,我好似心跳骤停,就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我只能是咬着牙,故作镇定。 他的身体朝着我这倾了过来,那股子清爽的气息迎面扑来。 “你若是再敢胡言,本神君真的会宰了你,结束红鸾结!”他的声音极低,但是,却充满杀气。 “夕颜,不敢!”我心虚的垂下眼眸。 他听了却是冷哼一声,又坐好了。 而就在这时,外头的马匹却发出了嘶叫声,马车也开始左右摇摆,我本是低着头坐在冥北霖的对面,结果这马车一晃悠,我直接扑到了冥北霖的怀中。 他的怀抱,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可却让我莫名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滚开!”冥北霖低声斥道。 我连忙挣扎着往后靠去,冥北霖则是嫌弃的抖了抖他的衣袍,似乎是担心我弄脏了他的袍子。 “好浓的雾气?”而我在他抖落衣袍时,便掀开了车帘子,发现外头一片浓雾。 马儿是分不清前方的路,所以,开始变得慌乱狂躁。 我连忙拉着缰绳,让马儿停下,这出村去盐城,有两条道,之前师父说过,朝西的那条道,有大雾极凶,不能走。 如今,看着漫漫的雾气,想必是方才在岔路口,我们就走错了。 第十三章借宿 我本想让马儿掉头往回走,可是四面都环绕着浓雾,想要退回去是不可能了。 于是,我回过头,看向那悠闲的冥北霖。 冥北霖却只是半闭着眼眸,淡淡的说了一句:“继续走。” “什么?”我凝眉看着他,这浓雾滚滚,如何继续走? 可没有想到,他此言一出,马儿不顾浓雾和大雨,开始继续朝前走去。 我也将身体缩回到了马车之中,不过身上依旧被淋湿了大半,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真真是没用。”冥北霖鄙夷的瞥了我一眼,冷漠的说道。 我不搭理他,想着只要能找到师父,依照师父的本事,必定能除了这河妖,到时候什么红鸾结,也就自然而然的失效了。 “灯火?村子!”我一边想着,一边望着马车外头,终于在一片雾气之中看到了灯火。 那些灯火阑珊的地方,必定就是临近的村子了。 而马匹靠近那村子之后,雾气也终于是渐渐消散,我看到这面前是一个还算大的村落。 而且,这村子入口的牌匾就雕的十分精美。 “雾村?”我嘀咕着。 住在静河村这么些年,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雾村? 不过也不要紧,我只想着,找户人家歇歇脚,让师姐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 于是就晃动缰绳,示意马匹进村。 马儿摇摆着长长的尾巴,乖巧的朝着村子里走去。 我则是发现,进村之后,所看到的房舍院落,似乎比镇子上的还要好些?这么富裕的村子,在这十里八乡都极为少见。 “神君大人,我去?”我转过头,想同这冥北霖说一声,我要下车,找个地方暂住一夜,结果一转头,却发现,那冥北霖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神出鬼没的,我直接跳下了马车,然后冒着雨,随意敲响了一户人家。 “有人在吗?”这一户门口的灯笼还亮着,必定是有人的。 我拍门良久,里头的院子里,也隐约传来了动静。 听到那脚步声朝着门口过来了,我连忙拉了拉身上的衣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吱嘎!” 不等我收回手,这门就瞬间打开了,亮光照到了我的脸颊上。 我微微眯着眼,看到了一个举着红灯笼,穿着一袭藏青色衣褂的老婆婆,她正从打开的门缝,朝外望着。 当她看到我时,先是一怔,紧接着,那浑浊的分不清瞳孔和眼仁的眸子中,闪过了奇怪的光。 而我看着她脸上布满了如同刀刻一般的皱纹,和那一头的白发,莫名心头一紧。 我盯着她,半晌没有说出来意,反倒是她先开了口。 “姑娘是在山道上,迷了路吧?”她一开口,那声音嘶哑如裂帛。 “您怎么知道?”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外头雾气大,时常有人迷路进村,没事儿,明个儿正午,待雾气消散些许,姑娘再出村,今夜就在这留宿一夜。”老婆婆倒是很热情,要邀我进院子。 我迟疑了一会儿,想着如今这种情况,若是不借宿一宿,那就要在马车里待着了,马车里漏水,师姐万一再受了寒,必定病的更厉害,所以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在老婆婆这借宿。 第十四章喜事儿 “婆婆,我师姐还在马车上,我扶她过来。”我说着,就转身到马车上给师姐披上斗篷,掩盖她裙裳上的血迹之后,才将师姐给扶下了马车。 师姐此刻混混沌沌,耷拉着眼眸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师姐,这是雾村,今晚咱们就先在这落脚休息一夜。”我对师姐说着。 师姐迷迷瞪瞪的眨巴着眸子,朝着那老婆婆看去,似乎是在确认那老婆婆是不是妖魔邪祟。 “没问题吧,师姐?”我看那老婆婆也有些发怵,想着别是什么山精鬼怪变得才好。 师父曾经说过一个山中伥鬼变成亲人模样,吃掉孩子的故事,所以,如今我对面前的这个老婆婆有些疑虑。 “嗯。”索性,师姐点头应声,确定这老婆婆没有问题,我这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于是,赶忙跟着老婆婆一道朝着宅院里走。 这个宅院十分安静,我本想着,如今天色已经黑了,村子里的人,一般吃过晚饭就歇下,想必这婆婆的家人也都歇息了。 可等到婆婆领着我们入了厅堂时,我吓了一跳。 因为这偌大的厅堂里居然站了不下二十人,这些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且,全都穿着藏青色的衣裳。 我立在厅堂口,望着他们,夜空之中,电闪雷鸣,我突然想到,这群人穿着的,似乎是寿衣吧? 想到这,我本能的想要后退。 “姑娘,我们村,明日一早就要办喜事儿,所以村里的长辈都来这商量商量!”那婆婆转过头来,看向我,解释了一句。 我连忙点头,视线还扫到了木门上贴着的喜字,心这才放下。 之前,我也见过别人办喜事儿,确实都是长辈们聚在一起商讨,只不过,这气氛不大对啊?怎么这些人,好似都很严肃? “姑娘,我带你去厢房。”那老婆婆提溜着灯笼,带着我和师姐穿过厅堂,到了后院。 这后院里,有十几个屋子,就只有一间点着灯火。 老婆婆将我们安置在那间屋子的对面,然后就转身要离开。 我将师姐扶到床上,又送老婆婆出了房门,同她再三的道谢。 老婆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望向我,黑夜之中,这走廊顶上的灯笼,照的老婆婆的脸更加诡异。 “姑娘,早些休息,别乱走动,这村子里夜风大,小心着凉。”说完,老婆婆就佝偻着身体离开了。 我看着老婆婆远去的背影,心中想着,这都入夜了,我还能走去哪儿? 不过这办喜事儿,怎么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难道是各处风俗不同? 我想着退回到了门槛前,不过这时候我却看到对面点着灯火的屋子里,有一个身影在屋内木窗口,来回走着,看起来好似有些局促。 我看着那门上的喜字,想着那应该是新娘的闺房,必定是明日要出嫁,今夜忐忑彷徨,这也是人之常情。 “夕,夕颜。”我正看着那影子发呆,屋内就传来了师姐的叫声,于是,我立即将房门关上,朝着床榻走去。 师姐半眯着眸子,虚弱的望着我,我走到她的身旁,将手抚在她的额上,她淋了些雨水,又开始发热了。 师父曾说过,被邪物“纠,缠”过,特别是师姐还怀上了“蟾蜍卵”,那么气运就会受损,转而身体发虚,更容易招惹上脏东西。 第十五章喜女 “来师姐,喝点水。”我转身给师姐倒水,喂她喝过水之后,又立即将被褥盖在师姐的身上,想着让她发发汗,这体热就能退了。 把师姐照顾妥当之后,我自己便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这会儿才觉得腰酸背痛,疲惫不堪。 夜静的可怕,我能清楚的听到,师姐均匀的呼吸声,而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趴在了桌上沉沉睡去。 只是睡的混混沌沌,我却隐约感觉到那股子寒气再次逼近,他好似在我的周围绕了一圈,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那股子寒意,从我的手心迅速传遍全身,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猛然睁开眼眸。 这一睁眼,却恰好看到一个细细的竹管从门缝里头伸了进来,紧接着一股子白烟被吹进了屋内。 我顿时一惊,立马想到,这应该是迷烟吧?之前跟师父也是走过江湖的,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是屏住呼吸,假装闭眼,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啪嗒”一声,原本拴住房门的木栓子,很快就被外头的一把尖刀给撬开了。 紧接着,我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好似有七八个人进了屋内。 “看看!” 粗哑苍老的男人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心中想着完了,自己这是遇上了坏人,今夜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粗哑的声音刚落,我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朝着我这走了过来,紧接着我的手腕就被拉起,然后有人挽起了我的衣袖。 我想着,这是劫财?还是想劫色? “族长,这个还是处子,可以留用。” 这说话的声音,我熟,就是那老婆婆。 而另一边,也传来了声响:“族长,这个胳膊上没有守宫砂,只怕已经不是了。” “可惜!”粗哑的老头声音再度传来。 “那个就献给族长当续弦好了,这个处子,就养着,到下一次“吉日”时用。”老婆婆阴恻恻的说着。 吉日?什么意思? “这丫头清瘦,得好好将养。”那族长说罢,又顿了顿:“对面那“喜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没有。”老婆婆回答着。 “嗯,一个逃荒的,能在这吃饱喝足好好享受了三个月,也不亏。”族长说罢,又让所有的人退出去,说是这迷烟足够让我们睡上一天一夜,他们要去安排花轿和喜炮。 说完,我就听到了关门声,不过,我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走远了之后,我才站起身,猫腰透过门缝,往外头看了看,确定那群人走了之后,就马上朝着师姐走了过去。 师姐不知是低烧,还是因为那迷香的缘故,睡的极沉,我只能是扶着她坐起,然后背着师姐朝着门口的位置走去。 这群人笃定的觉得我们中了迷香,也没留下一个看门的,我顺利的背着师姐出了房门之后,本是想直接翻墙偷偷离开这。 可是一看对面那依旧亮着灯火的屋子,我迟疑了一下,想着那个姑娘想必也是被这群人给骗了,我既然要逃走,那就带着她一起逃好了。 于是,我背着师姐径直朝着那屋子走去。 第十六章逃荒姑娘 “姑娘!姑娘!”我压低了声音,轻声唤着,生怕被前院的那群人发现。 而屋内,很快就传来了动静,对方一开门就叫了一声“干娘”。 我看着她,这姑娘圆圆的脸蛋儿,面色红润,看起来也就同师姐一般大。 见我背着师姐立在门外,便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你们是谁?是干娘的客人吗?” “你干娘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骗你当什么喜女?总之,你跟我一起逃吧。”我看着这姑娘劝说道。 她听了却眉头紧蹙:“你们到底是谁?” “哎,我原本是借宿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干娘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方才想用迷香,迷晕我和师姐,我?”我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依旧一股脑的把事情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 这姑娘却俨然是一副不信的表情,她摇着头,对我说:“你说的那个婆婆,就是我干娘,我干娘人很好,三个月前,我逃荒来到了这,干娘不但好心的收留我,还把我当做是她的亲闺女一般疼爱,如今又替我寻了一门好亲事,今后我再也不用冷冻挨饿了。” 她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我知道,这年头四处闹灾荒,朝廷又立了不少新法,苛捐杂税,百姓过的水深火热。 这姑娘自然是想在这安稳度日,只是,我从那些人的举动,和言语之中听出,他们绝非好人。 别的不说,那族长都一把年纪,牙也掉光了吧?居然还想留着师姐做续弦。 “你?”我还想开口继续劝说,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回去!” 而我的耳畔,也传来了冥北霖那冷彻的声音。 “回去?”我不由一怔。 “快!”冥北霖明显有些不耐烦。 而我朝着后院扫了一眼,这里的院墙至少有九尺之高,没有办法,我只能迅速背着师姐原路返回。 走时我便有些忧心,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把我来找她的事儿告诉她的干娘。 我躲入屋中,刚将这门闭上,就听到“嗒嗒嗒”的声响朝着后院来了。 透过门缝,我看到四个老人,抬着一顶华丽无比的大花轿,进了后院,并且,停在了后院中间的位置。 我眯着眼,想着莫不是真的就只是选个吉日,将路过这的姑娘嫁给村里人?并非谋财害命? 如果是这样,那姑娘也愿意,我确实不该多管她的闲事儿,只要想法子,护着师姐脱身便好。 “荷香,你站在这房门口做什么?吉时要到了,若是洗好了身子,就快去把这衣裳给穿好。”一个老头儿从那轿子里取出一个木托盘,上头放着红彤彤的衣裙,我想应该是嫁衣。 “谢谢三爷爷。”那叫荷香的姑娘,马上抿嘴笑的十分高兴。 “你干娘应该说过吧,别上妆。”那老头儿叮嘱着。 荷香好似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紧接着这几个老头儿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走了,心中很是纳闷儿,新娘不都是要好好梳妆打扮的么?为何说,不需要上妆? “先把你师姐留下,去花轿里躲着。”冥北霖用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着。 我凝眉,虽然此刻我心中好奇,可也不想被他这么呼来喝去的。 第十七章上花轿 冥北霖大抵见我不动弹,又开口斥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之前说过什么了?” “我去就是,可我师姐?”我担心,我这一离开,师姐就会有危险。 “不必担忧。”他冷冷的打断了我的话,言语之中已经透出了不耐烦。 我深知这个冥北霖的脾气不好,于是,只能是乖乖照做,偷偷摸摸的从屋中走出,钻入了花轿之中。 这个花轿,方才我在门缝后头看着就觉得大而华丽,如今钻进来之后,发现确实如此。 “到座位底下藏着。”冥北霖命令着。 我便掀开铺在座位上的红布,发现座位底下是个木柜,打开之后,恰好够我钻进去。 于是,我便猫着身,躲进了座位下方。 在这只能缩着身体十分难受,我眯着眼,想看看冥北霖在何处,却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啪嗒,啪嗒!” 花轿外头再次传来声响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那鞋子踩在雨水上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 紧接着,就是打开房门,然后传来的便是那老婆婆的声音。 “荷香,吉时已到,快上花轿吧。” 在老婆婆的声音之中,我听不出半点喜悦。 “干娘,方才?”荷香似乎是想要对那老婆婆说什么。 “别误了吉时!”老婆婆冷声打断了荷香的话。 荷香也乖乖闭嘴,很快我就听到了有脚步声朝着花轿这过来了。 我眯着眼想要看看外头的情况,不过红色的布,将我眼前的缝隙都遮盖的严严实实,我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觉着,好似有人已经坐进了花轿之中。 紧接着,那老婆婆就喊道:“族长,行礼!” 我缩着身,不由的打了一个哈欠,想着应该是当地的什么风俗。 可紧接着,我却听到了“啊”的一声惨叫。 然后,一股子粘稠带着腥味儿的液体,就从座椅的缝隙之中渗了下来。 我虽躲在这暗处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却依稀闻出,这好似是鲜血的气味儿。 “咔咔咔!” 轿子里,一阵响动。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下一刻,座位上的红布被掀开了一半,这柜子的木门也被打开了半截。 完了?我心中暗暗想着,对方若是将整个木柜的门打开,就能发现,我藏在这。 不过万幸的是,对方只是将这柜门打开了一些之后,就突然抬手,朝着这柜子里,抛进了一些东西,然后那柜门就又关上了。 我一愣,因为那东西恰好就抛到了我的怀里。 不等我回过神,花轿就被人抬了起来,我伸手摸了摸怀中的东西,软软的还带着温度,上头似乎是裹着液体。 这是什么?我仔细的摸索了起来,发现,有一根根分明的好似脚指头的东西,再一摸,这侧边上是脚踝吗? 意识到我怀中的这些东西,可能是一个人的脚和手时,我的头皮已经发麻,身体发僵,整个人都呆若木鸡,无法动弹。 “噼里啪啦!” 我正梗着脖颈,惊惧的不能动弹时,花轿外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而在这些原本应该算是喜庆的声响之中,我却听出了诡异和悲凉。 第十八章神庙 “冥北霖!冥北霖!” 我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低声叫着那东西的名字。 而他却好似故意戏耍我一般,让我躲进这花轿之后,就不再搭理我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磕巴自语的安抚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悄悄的将这小柜门推开,伸出手去,撩了一下红布,混着鞭炮声,开口喊了一句“荷香”。 荷香没有回应我,我就直接将柜门彻底推开,然后从里头钻出了半个身体。 紧接着我看到了骇人的一幕,荷香双目圆瞪,整个身体靠在花轿后,她的身旁两侧点着两根红蜡烛,衣袖里不断有血渗出。 我再垂目,看向她的裙褂底下,脚掌已然不见了,切口处,血流如注。 “荷,荷,荷香?”我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 想着荷香是不是已经死了?结果,荷香那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皮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大着胆子,本是想站起身,但是,怕轿子若是晃动,外头的人会不会发现里头的异样?于是就躬着身,探出脑袋,仔细的看着荷香,我发现荷香的眼皮,好似被小小的针头穿过,缝合在离眉毛极近的地方,这样,她就无法闭眼了。 “荷香,你?”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 “呃呃?”荷香的眼珠子,朝着我的方向瞟了过来,张开嘴,似乎是要向着我呼救,结果她这一张嘴,半根血呼啦的舌,头直接从她的嘴里掉了出来,惊的我浑身一个颤栗。 而这似乎也引起了外头抬花轿人的注意,我连滚带爬,迅速躲进了柜子里,也顾不得那里头还有一双手脚了。 “老三,里头有动静?” 花轿外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我蜷在座位底下,紧紧咬着唇,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很快,花轿停下,他们应该是要查看。 “这丫头,不安分,舌头掉出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呜呜呜,呃呃额。” 紧接着就是一阵虚弱的啜泣之声,我猜测,那些人应该是将那半截舌,头,重新塞入了荷香的嘴里。 “能当喜女,那是你这小叫花子的福气,别再哼哼唧唧,到了神庙你就解脱了!”那些人训斥了荷香之后,花轿再次被抬起,继续前行。 我还想推开柜门,看看荷香的情况,冥北霖却又突然开了口。 “她命不久矣,无需再看。” “你为何不救她?”我蹙眉,依照冥北霖的本事,从几个老人手中救下荷香姑娘不是易如反掌么? “为何要救?”冥北霖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这是一条人命啊!”我愣了愣回答道。 “哦?人各有命。”冥北霖的反应很是漠然。 我不禁苦笑,对,我都忘了,这个冥北霖是个妖,妖自然没有怜悯之心。 可他若是不想救这荷香姑娘,为何又要让我躲进这花轿里?我疑惑不解,却也不再开口问他。 这样冷血的妖物,他的想法,应该不是我们这些寻常人能理解的。 花轿在晃晃悠悠,似乎是在这村里绕了一大圈,鞭炮也放了一路。 最终,终于是要停下了。 第十九章妖物 “落轿!” 我再次听到族长那粗哑的声音响起,四周没有了鞭炮的声响,寂静的可怕。 “喜女已到,恭请神主享用!”族长说罢,又顿了顿:“众人皆退!” 声音落,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朝着远处退去。 我在此刻,不由的瞪大了眼眸,想着不知道这族长口中的“神主”究竟是什么东西,会不会犹如那蟾蜍精一般,是妖精鬼怪。 “呼!”的一声,应该是花轿帘子被掀开了,我明显感觉到荷香好似被拖出了花轿。 荷香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哼出一声,照她流了这么多血来看,只怕是九死一生。 可万一还有一线生机呢,我若是就这么躬身躲在这里,见死不救,又和那冥北霖,有什么区别呢? 心中挣扎了一番之后,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从轿中的柜子里钻了出来。 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一从这座位底下钻出,就直接对上了一张黝黑无比的脸,这张脸上,有一张往外凸出的尖嘴,眼睛和鼻子奇小,满脸都长着黑色绒毛,身上则是披着一件金灿灿的衣袍。 看到我,它便张嘴一笑,小眼睛贪婪的盯着我。 “活物?”它歪着硕大的黑脑袋看着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而我则是梗着脖子,故作镇定的与它对视,一只手却摸向了自己藏于袖中的符纸,这用于防身的符纸都是师父画的,想必能派上用场。 可结果,当我将符纸抛向那邪物时,那邪物居然没有半分惊恐。 我惊诧的看着那符纸,发现,符纸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了,符纸不“洁”就等同失效。 “除灵师么?”这邪物看着我,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冥北霖?你快出来。”眼看这符纸无用,我赶忙向冥北霖呼救。 可冥北霖却在这节骨眼上,没有回应我。 “呵呵呵,听说,除灵师惩恶扬善,他们的肉是甜的?”这邪物说罢,嘴角便溢出了唾液,那唾液直接滴落到了地上。 它抬起一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迅速将我从花轿中跩了出来,狠狠抛到一旁的地上。 “噗咚”一声,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这妖物给摔碎了,但依旧挣扎着要爬起来,但翻过身,就看到躺在我身侧,双目圆瞪,已经没有了一丝丝活气的荷香。 “你既是除灵师,就该知晓,像本尊这般的神,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转身看着我。 这家伙,块头很大,加上那一脸黑毛,看着像是个野人。 “神?”我不禁冷笑,这年头,妖物们都猖狂到自立为神了么:“神仙,是需要百姓供奉的,你算什么神?”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便是本尊的庙宇!”他好似被我给激怒了,冲我怒吼了一声。 我的视线,朝着这所谓的庙宇之中望去。 这一望,倒是有些吃惊。 因为,这庙宇比静河村里的土地庙要大上四五倍,并且,庙宇之中居然还供着一座塑了金身的“神像”。 不过,这“神像”是鸟头人身,看着很是怪异。 “这村中所有的人,都虔诚的供奉本尊,本尊也慈悲为怀,从不杀生,你自我了断吧。”他的小眼睛里,透出一道邪光。 第二十章击杀 我看着他,又侧目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荷香,不禁冷笑。 “你以为,这人不是你杀的,就不会给自己添业障?哼,简直可笑至极,像你这种妖物这辈子都休想修成正果!” “闭嘴!”它猛然咆哮了一声,便一拂袖,我被一道劲风卷起,又狠狠的被摔了一次。 这一次,我趴在地上良久,也没能起身,喉咙口一阵发酸想吐。 而这个妖物,直接就蹲在了我的身旁,小小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发出了一声冷哼,然后居然不再搭理我。 只见他扭过头去,将荷香的尸体拖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将荷香抱在怀中。 我凝眉盯着他,不知道这妖物想要做什么。 妖物伸出它那深红的舌,头,直接在荷香的脖颈上舌忝了一口,荷香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挣扎,妖物便又迫不及待的垂下头,朝着荷香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我听到了“汩汩”的吸血声,这声音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待他停下时,还撕咬下了荷香的一块脖颈肉。 这画面残暴无比,我则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它。 现在的我,身体上的疼痛是缓过来了,可是却被眼前这一幕吓软了腿,已经站不起来了。 那邪物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抬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之后,冲我咧嘴一笑。 只见他满嘴的尖牙都被血给染的通红,看的我一阵反胃。 “冥北霖!你快出来!”此刻,我的语气之中已经带着恳求了。 可这个该死的冥北霖,这种时候,居然不声不响。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就在这庙宇之中,看着“好戏”。 “冥北霖,他若是杀了我,就没有人帮你修河神庙了。”我开口低声说着,我很清楚,他是能听到我说的这些话的。 而面前的这只妖物,见我低声说着什么,便歪着他那黑漆漆的脑袋,看着我说道:“你还不死心么?本尊有神位,有供奉,你们这些除灵师的咒术,杀不了我的。” 他狞笑着,又垂下头一把将荷香身上那单薄的喜服给扯了下来,露出了一片白嫩嫩的皮肉。 紧接着,便是大快朵颐。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这凶残的画面,心中将冥北霖给咒骂入了地狱。 “吧唧,吧唧”只是哪怕我不看,那咀嚼的声响依旧不断的传来,我的脑海中殷红的血色在不断流淌。 我知道,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是绝对不行的,这只妖物吃完了荷香就会来吃我。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便立刻迅速的朝着这庙门口的方向滚了过去。 “哼!”在我滚动的这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嘲讽的轻笑。 这轻笑声不是那妖物的,应该是那该死的冥北霖。 我也顾不得这么多,在滚出数尺之后,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逃跑。 “呃!” 身后却传来打嗝的声音,紧接着“呼”的一声响,一个黑影就立在了我的前头。 这妖物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长出了翅膀来,果真是一只成了精的鸟。 他见我要跑,直接就飞到了我的前头,紧接着身体朝着我的方向一探,我吓的闭眼尖叫,以为它这是要对我动手了。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但是我的身上却并没有痛楚,于是,我缓缓睁开眼眸,却看到冥北霖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那邪物。 我侧过身,朝着邪物望去,发现邪物的胸膛口,插着冥北霖的那把扇子,而这扇子,就好似会吸血一般,变得越发鲜红刺目。 第二十一章秃鹫 “本神君还以为,你是故意隐藏自己的本事,没有想到,你果真是个废物!居然只会逃?”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却足以勾起我心中的怒火。 “是你让我钻进轿子跟到这来的,而且,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懂什么术法。”我凝眉瞪着他。 他却手腕轻轻一旋,那血红的扇子就被他给抽了出来,不人不鸟的妖物直接应声倒地,并且倒地之后现出了真身。 这妖物的真身,居然是一只秃鹫! “难怪吃死物?”我看着地上的秃鹫,低语了一句。 冥北霖将扇子执在手中,淡然的说了一个“走”字,就要离开这庙宇。 我侧过头看向一旁荷香的尸体,脱下自己的外褂,盖在了她的尸身上,俯身一拜,然后离开。 “嚯!” 当我推开庙宇正门,却看到以族长和那老婆婆为首的几十个老人正不顾大雨,跪在地上候着。 听到推门声,他们纷纷抬起头来,当他们看到出现在庙宇门前的人是我时,惊的瞪圆了浑浊的眸子。 那族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神主呢?” “那鸟妖,已经死了,今后,你们自由了。”我想着,他们必定是受了那秃鹫的胁迫,除了这老婆婆和族长,其他没有参与此事的人,或许并非心恶。 “什么?你,你,你杀了神主?”族长的面色变得发紫,怒不可遏的朝着我这冲了过来。 冥北霖则是朝前迈了一步,一双异瞳望着族长说道:“别动!” 那族长原本是气势汹汹,可冥北霖话音一落,他就立即停住了脚步,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他那双浑浊的眼眸,却还在滴溜溜的转动着,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似乎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不能动了。 “别让他们走,让他们给神主偿命。”虽不能动了,但他的嘴里还在发号施令。 跪在地上的那些老人,纷纷站起,将我和冥北霖给团团围住。 我看着这些踉踉跄跄的老人,对他们我有些下不去手。 “冥北霖,怎么办?如何解释?”我看向他问道。 “杀了便好!”谁知道,冥北霖却阴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 而这句话,也让那些老人家,开始变得警惕。 “什么?你不是要行善积德的么?杀了这些人,你还如何修道成仙?”我凝眉,看着眼前这个冷血的冥北霖。 冥北霖听了之后,淡淡的说:“本神君只是随口一说。” 我不禁无奈摇头,就刚刚他那透出杀气的眼神,已经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 “各位,你们自己看看,那地上的是什么,那是一只秃鹫,也就是你们所谓的神主,秃鹫属阴鸟,专门吃死物,你们供奉它,只会给自己增添业障。”我指着庙宇里,那黑色的秃鹫尸体,对这些老人说道。 “是神主供我们吃喝,是神主,庇佑我们,让我们安安心心的生活在这“桃花源”里。”那族长梗着脖子,还在滔滔不绝的鼓动人心。 “供你们吃喝?此地土壤肥沃,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根本就不需要那邪物,你们也能果腹。”冥北霖说着顿了顿:“而且,此处的高门大院,也并非是这妖物给你们的,而是你们祖上就是土匪,烧杀抢掠之后的“成果”吧?” 那些老人一听,目光之中透出愕然,好似没有想到,冥北霖会“猜”到这些。 第二十二章恶有恶报 我也狐疑的看着冥北霖,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些? “那邪物,在你们这辈人成年之后,就吸了你们的精气,让你们衰老至此,还奴役你们,你们却愚钝的继续帮他害人性命,给自己添恶报?”冥北霖这还未说完,那族长就又开始叫嚷了起来。 “别听他胡说八道,神主说了,会庇佑我们一生,待死后,他也会护我们投个好人家。”族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提那所谓神主的允诺。 “护你们?投个好人家?”冥北霖不禁冷笑:“阴间的事,岂是他一只野妖能做的了主的?你们自己看看,若他真是神,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诛杀?” 冥北霖说着一挥手,庙宇之内,那秃鹫的尸体就腾空而起,朝着这“飞”了出来,然后落在了这些人的面前。 “蛆虫?”当秃鹫的尸体落下时,我不禁有些惊讶,因为,这刚死没多久的尸体上,居然生出了蛆虫来? “这便是业障,他虽不杀生,可那些女子皆因他而死,所以,死后他入了地府也是要受酷刑的。”冥北霖说完,又看向这些村民,问道:“他让你们杀人,其实,就是为了不背业障,你们这些蠢货,都是他杀人的“刀”而已。” “虫?真的生虫了?神不会死的,真身也不会亡的?”几个老人看着那秃鹫的尸体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这一辈,没有子嗣,皆因恶报,还不明白么?”冥北霖鄙夷的看着这些人。 那些“老人”纷纷侧目,嘴里不住说着:“难怪,难怪,从我们供奉这东西开始,就算有子嗣出生,也很快就夭折了,原来是这样?” 那些老人嘀咕着,最后望向我和冥北霖。 我心想着,难道他们还要对我们动手? 可谁知道,这些人突然就给我们跪下了,并且,之前“收留”我的那个老婆婆,还冲着我和冥北霖磕头,嘴里不住的说道:“两位,既然能除了这邪妖,必定是高人,还请高人帮忙化解!” “化解?哼。”冥北霖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们若是今后好好行善积德,应能化解些许,今后若有逃荒之人路过,还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看着他们说道。 那老婆婆连连点头,说从前“喜女”都是她们村子里的姑娘,后来,他们供奉了“神主”之后,孩子就无法存活,只能出去抓些生人回来。 “两位高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我们也是受害者,我不过三十而已,就如此垂垂老矣,还请两位高人怜惜,帮忙化解。”老婆婆恳求的望着我和冥北霖。 “善恶到头?”我本想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若是无辜,那些姑娘呢?她们又该死么? 可结果冥北霖却冲着她们点了点头,并且,一拂袖,老婆婆脸上的皱纹,居然一点点的消失,渐渐的成了个年轻妇人的模样。 其余人看到的,纷纷激动的跪着挪到了冥北霖的面前来,祈求冥北霖也帮他们恢复容貌。 而冥北霖则是提出了要求,让这些人,帮忙修好我们的马车,准备好干粮,并且,还“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银子。 这村子看着是富,不过一千两银子还是拿不出手的,讨价还价之后,只能拿出三十两,这三十两在我看来,也绝对是一笔大数目。 冥北霖收了银钱,就也不着急替这些人恢复容貌,而是等着这些村民把马车顶棚修好,连同我的师姐一道送到了这庙宇门前,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举手扬袖之间,这些人就跪在地上不能动弹了,老婆婆的脸也瞬间恢复原样,我这才明白,他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黑吃黑”,拿上了银钱,驾上了马车,我们就在那些人愕然和不甘的目光之中离开了。 第二十三章不义之财 原本,围绕在这村子周围的浓雾也消散了,冥北霖说,那些浓雾都是那秃鹫故弄玄虚,如今秃鹫死了,雾自然就消散。 “师姐?”我轻轻摇了摇怀中的师姐,她的身上还是微微有些发烫。 “我师姐只是有些发热,为何迟迟不醒?”我看向坐在一旁的冥北霖,想着是不是师姐身上还有邪气残留,所以才会如此。 “没有本事,常识也没有么?”冥北霖嫌弃的撇了我一眼:“你师姐,和那邪物做过些什么你不明白么?身子会孱弱一段时日。” 冥北霖说完将装着三十两银子的钱袋,揣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这些银钱,来路必定不正,你除妖是行善,可?”我盯着他的长袖,觉得这种不义之财,不能拿。 结果冥北霖听了却突然朝着我这探过了身子,那张精致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本神君不拿,难不成,靠你那二两三十钱度日?” “你怎么知道,我有二两三十钱?”我严肃的看着他,不过很快又想到,像他这种土地爷都怕的大妖,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吧? “楚夕颜,你是不是还在心中咒骂本神君是妖?”冥北霖的这张脸,几乎都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连忙往后靠了靠,心虚的不敢同他对视。 “供奉的人,心不诚,可不行,本神君还是杀了你,另结红鸾结。”冥北霖说这话时,那双异瞳之中透出一股子淡淡的杀气,寒凉的气息,也变得越发浓了。 “不要!神君大人,我是真心供奉您的,还请您务必给我机会,替您修建河神庙!”我说着冲着这冥北霖俯了俯身,表示尊敬。 如今,我和师姐的命可都在他的手上捏着,师父说过,在无把握的情况下,不可逞强,丢了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哼!记住你说的话。”冥北霖说罢,这才又坐好了。 我看着冥北霖,低声说道:“神君大人,我出去赶马车,您?” 看看他,我又看了看师姐,有些不放心,让他单独跟师姐一起在马车里。 “不必,那马儿自己会去盐城。”冥北霖说完,好似疲倦了一般,闭了闭眼眸,双腿一盘,在一侧打起了坐来。 我小心翼翼的瞥了他一眼,这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于是伸手就去抓那些村民给我们准备的干粮。 还都是热腾腾的,是馅饼儿。 “冥北霖?不,神君,他们会?”我想着那些人,会一直被定在原地么?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走远,他们就无事了,不过他们的精气早就被那邪物耗费的差不多了,最多也只能拖个一年半载。”冥北霖闭着眼眸,淡淡的说着。 我听了没有言语,只是悄悄望着眼前的冥北霖,心中那想着,这个冥北霖也是邪物,会不会也吸食精气?我还是得防范着点。 如此想着,我又拥着师姐朝着一侧挪了挪,同冥北霖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一路上,冥北霖没有再睁开眸子,我疲惫的拥着师姐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我被叫醒时,已经到了盐城的城门口,这时候不过是正午,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阴沉沉的。 第二十四章盐城 盐城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因为盐城是通往水路码头的唯一出口,所以,这里一直都很热闹。 想要入城,一人还要交二十钱的过路费。 “神君大人,您能不能先消失?”我摸着袖中的钱袋,少他一个就能少交二十文钱,而且,他也不能算是人吧。 “哼?”冥北霖撇了一眼前方在交钱的人,又看向了我:“二十文,都交不起,本神君还能指望你修庙?” “又来了?”我嘀咕着,这个冥北霖张口闭口就是修庙,好像是我欠他的一般。 不过表面上我还是陪着笑,说道:“神君,我这能省则省,还不是为了早日给您修庙吗?” “本神君不想躲躲藏藏!”他说完,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下了马车,并且,直接朝着队伍最前头走去。 只见他给了守门的士兵十两银子,然后就冲着呆愣的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驾马车过去。 我不禁微微摇头,这个冥北霖,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十两银子,足够我们买好几个月口粮了。 “你这婢女,还不快点过来!”他冲着我呵斥了一声。 “婢女?”我蹙眉,盯着他。 他微微仰着下巴,鄙夷的看着我。 我只能挤出一丝笑容,马上赶着马车就过去了,直接入了盐城。 这盐城我来过十几次了,熟悉的很,今日我们要在这歇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去码头排队买船票去睦州。 盐城里乱哄哄的,我赶着马车去了之前经常住的客栈,想着师父去睦州时也必定是住在这的,还可以同老板娘打听打听,师父当时的情况。 “换一家!” 才刚到这客栈门口,冥北霖就突然开口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决绝。 “神君,你就凑合一夜吧,别看这盐城是小县城,可住宿不便宜。”我说完,也不等这冥北霖答应,背起包袱,扶着师姐就下了马车。 此刻,师姐还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眸子,好似呢喃一般的问了一句:“夕颜,我们到哪儿了?” “师姐,我们到盐城了。”我说完,再看师姐,她又闭上了眼眸,身体完全靠在了我的怀中,我吃力的连扶带拖,将师姐弄进了客栈里。 接待我们的依旧是那位留着络腮胡的大叔,他很是和蔼,与我们是旧相识了,我们一进客栈,他的儿子东子就过来替我拿包袱。 看到师姐靠在我的怀中,还以为是这路途遥远,师姐乏累了,连忙给我安排屋子。 这间客栈有些破旧,这楼上是客房,后院呢,就是掌柜大叔,他们一家住的地方。 我要了两间房,那大叔看到冥北霖时,还以为他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我没有解释太多,先将师姐扶到楼上客房休息,东子则帮忙沏茶倒水。 冥北霖有些嫌弃的站在屋内,就连坐都不肯坐下,只是立在客房的窗前,眺望不远处的洛水河。 “如今,世道并不比从前太平,依旧是人心不古。”冥北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给我们倒茶水的东子,就突然双手一颤,茶水瞬间溢出杯盏,洒了一桌,然后他便慌乱的擦拭着茶水,紧接着就说给我们拿些吃食,匆匆忙忙的下楼去了。 第二十五章怪异婶子 我给师姐盖好被褥,就看向冥北霖,咳嗽了一声,对他说,他的房间在对面,让他先过去休息,一会儿吃的送来,我让东子送到他的屋里。 冥北霖微微侧过脸来,撇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必须与本神君同屋。” “你?”这个冥北霖,又在打什么主意?我思索片刻道:“神君大人,我师姐如今身体虚弱,不能离人,我还得彻夜照顾师姐,故而?” “正因为你师姐体弱,所以,你才不能与她同屋,你的身上,已经沾染上了本神君的寒气,她个寻常人受不了。”冥北霖说罢,就朝着门外走去。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想着自己一路拥着师姐,她如今还昏迷着,或许是因为我。 “你问了么?”冥北霖反问道。 我顿时无言以对:“好,是我自己疏忽了,那请问神君大人,如何才能去了这一身寒气?” “勤泡澡,一会儿,去隔壁屋里最好用花瓣泡个澡,去去你这一身的汗臭。”他说完,一个侧身,就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神君大人?”我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又低声叫道:“冥北霖?河妖?” 他没有应答,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必他是去别处歇息了,我赶忙安顿好了师姐,替她擦身,换了衣裳,又喂了热茶。 师姐闭着眸子躺在床上睡的安稳,我不敢离她太近,只能是坐在圆桌旁看着她,等到伙计东子送热腾腾的面来,我又让东子准备大木盆和热水送到隔壁屋,自己则是喂师姐吃点东西。 “师姐,来,吃一口。”我将师姐扶着坐起。 师姐迷迷瞪瞪,半眯着眼眸看了我一眼,又无力的闭上眼。 我喂她先喝了一口面汤,本是想让她暖暖身子的,结果那面汤一入口,师姐的身体便猛然朝前一倾,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了师姐?”我一怔,狐疑的问道。 “咸!”师姐虚弱的回应了一句。 “啊?怎么会?”我舀起一勺汤,尝了一口,果真这汤咸的让人无法下咽。 可这客栈做吃食的老板娘,就是靠卖阳春面存了些银钱,后来才开的客栈,我同师父来这时,都会点上一碗面,阳春面是这里的招牌,如今怎么这般咸,而且面条也厚的很,根本咬不烂? 我走到桌旁,往面汤里加了一点热水,让师姐先凑合着喝点。 师姐喝了些许,再次昏睡了过去,我见师姐睡着了,就到了对面客房里泡澡,这种客栈花瓣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能泡个澡解解乏,已算是享受。 我准备褪下衣服之前,走到了窗户边上,准备将木窗关上。 这个木窗恰好对准的是客栈的后院,我朝着后院里头望去,正巧看到客栈的老板娘蹲在后院一角,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婶子!”我开口叫了一声。 她依旧背对着我蹲着,我以为她没有听到,便又叫了一声。 这婶子对我们很照顾,每次来,都热情的招待,今日倒是奇怪,怎么叫她,她也不应声呢? “娘,快进去!”东子突然冲进了后院,一把将他娘给拽了起来。 婶子侧过身,我才看到,她方才居然蹲在地上,吃着供奉给去世先人的“倒头饭”。 盐城的习俗,穷人家,无处供奉所有先祖牌位,就会在院子里寻个最阴的面,当做是供桌,月半,就要给先人供奉饭菜。 这些饭菜,是倒扣的,所以被称为“倒头饭”,一般要摆上好几日,活人自然不能和死人抢吃食,可婶子却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嘴里塞。 第二十六章古怪 我望着婶子,看了一会儿,她的长相怎么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了?而且面色苍白如纸,好似是病了。 不过东子既然叫她娘,她肯定就是婶子没错。 “东子,婶子病了么?”我立在窗前,开口询问道。 东子听到我的声音,身体猛然一颤抖,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我,半晌才颤抖着嘴唇说道:“是。” “生了什么病?严重么?”我想着,难怪今日的面大失水准,原来是病了。 “有劳楚姑娘挂心了,没事!”刘叔也从前头的店里,走到了后院,对我说了一声之后,就示意东子扶着婶子进了屋。 也不等我再问,这刘叔也走了。 我立在窗户口,看着婶子走路跌跌撞撞的模样,似乎是病的很重。 我想一会儿,下楼问问刘叔,需不需要我替婶子把脉,若是需要,我便帮忙看看。 于是,我迅速的洗漱好,就下了楼。 楼下,刘叔居然拿着一壶酒,仰头喝着,我记得,之前师父和刘叔聊天时,刘叔说过,他滴酒不沾的。 “刘叔?”我开口叫了他一声。 刘叔被我这么一叫,吓了一大跳,咳嗽了一声,被呛着了。 “咳咳咳。”他咳嗽着,满脸通红的看向了我:“楚姑娘,怎么了?还缺什么吗?” “哦,没有,只是,婶子病了,我想去看看她。”我望着刘叔那张已经通红的脸说道:“我还懂些医术,可以帮婶子把把脉。” “不必了,过几日就好。”他一口回绝。 方才,我看到婶子就连走路似乎都走不稳:“可是,我看婶子似乎病的不轻,她?” “都说不用了!”刘叔突然就发了火。 我看着他,很是狐疑,我同他算是熟络,他的脾气向来很好,从未见他发过火。 东子大抵是听到了刘叔的怒叱声,连忙从后院出来,见刘叔一脸怒容的瞪着我,忙替刘叔道歉。 “对不住了楚姑娘,我爹喝了酒,就喜欢发火,你别往心里去。”东子一边说,一边要去夺刘叔手上的酒壶,刘叔则是一把将酒壶抱在怀中,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东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总觉得,他们一家怪怪的。 “没事,楚姑娘,你早些休息吧。”东子敷衍的说着。 我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勉强,转而打听起了师父的事儿,问东子,师父和师兄两个多月前,是不是来过他们客栈,是否真的从这出发去睦州了? 东子点头,说是师父和师兄就在这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坐船走了,还说是去睦州办事儿。 我听了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只是睦州那么大,我也不知道师父究竟是去了睦州哪里办事儿。 问这东子,东子也摇头,见也打听不出什么,我便早早的上楼,看过师姐,就到对面房里歇息。 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睦州再打听打听就是了。 如此想着,我就躺倒在床榻上,盖上了被褥。 如今还未入秋,可这身上怎么越发的冷了?特别是身后,有股子寒气,我凝眉,侧了侧身,本能的朝着身后撇了一眼,结果却看到了那红色的衣袍。 “冥北霖!”我低斥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 他却一把将拥住了我的腰际,并且,柔声在我的耳侧说道:“你的身上,好暖!” 第二十七章夜半哭声 “放开我!”我想要挣扎,只可惜,自己的身体根本就身不由己,就好似被冻僵了一般。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曾多少比你美艳的妖女投怀送抱,本神君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如今倒是便宜了你!”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屑。 “这种便宜我不要。”我憋着一肚子气,好歹我也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同这种邪物搂搂抱抱,还躺在一张床上。 “不要?也的要!”他说完,突然微微用胳膊肘撑着身体,翻身将我按在他的身下,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看着这么一张邪魅的面容,居然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却故意使坏,将那棱角分明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然后低声在我的耳畔说道:“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不会是还在奢望些什么吧?” “我,我,我才没有,你别胡说!”我激动的辩解。 他却扬起嘴角,不羁的一笑,说道:“没有最好,本神君,不是你这种姿色的女人可以觊觎的。” “那就快给我下去,别靠这么近,我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神君您放尊重一些。”我盯着他,不悦的说着。 他一个翻身,又躺到了我的身旁,可是那双手,却依旧拥着我的腰际,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以为本神君愿意么?或许是结了红鸾结,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感觉到温暖。”他说完,那上挑的眼角鄙夷的撇了我一眼:“本神君警告你,别有非分之想,否则,本神君就宰了你。” 我心中一万只马儿奔腾而过,他那眼神,分明是怕我会对他图谋不轨。 可如今,这不能动弹的人是我。 “呜呜呜,呜呜呜。” 我正憋着火气,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神君?你先放开我,我师姐,好像在哭?”我仔细的听了一会儿之后,听出那是女人的哭声,以为是师姐。 “看面相,这客栈老板一家,没有什么财运。”冥北霖莫名的说道。 “神君,你无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若无钱财,那便是白忙一场。”他抱着我幽幽的说了一句。 “白忙一场?”我一怔,又仔细聆听,发现那声音不是师姐的,而且,好似这哭声是从刘叔他们所住的后院传来的,我回想了一下,今天看到婶子时的情况,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想着婶子莫不是得了“阴病”。 这阴病,就是邪物缠身,导致体虚,寻常药物是治不好的。 若真是这样,也难怪,他们一家人都满面的愁容,情绪不稳。 “神君,钱财很重要,可您别忘了,土地爷可说了,您还要行善积德。”我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似乎不大情愿,不过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气在减退,紧接着那红色的影子就到了我的床榻边上。 而我的身体,也渐渐能够动弹了,我连忙坐起身来,看着冥北霖。 第二十八章魂不附体 “神君,您小心些。”我没有要跟着他一道去除邪祟的意思,虽然我同客店老板关系不错,可我不懂术法,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违心的让他小心点,其实,我想着若是个厉害的邪祟,把这冥北霖给除了,我也就能摆脱他了。 如此一想,心中很是愉悦。 “走!”可冥北霖却开口命令了一声之后,就自顾自的将这房间的窗户给推开了。 见我坐着不动,他那深邃的眸子顿时一沉:“本神君最讨厌说重复的话!” “额?”见他执意让我跟着他一道去,我只能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结果这冥北霖显然是对我这慢吞吞的举动感到了不耐烦,直接过来,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中,紧接着伸手拥住我的腰际,就抱着我从窗口一跃而出,跳到了后院里。 我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落到了院中的地面上。 而那“呜呜呜”的啜泣之声,此刻已经近在咫尺。 “爹,怎么办啊,送娘去医馆吧。”东子那焦急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压低了声音,对冥北霖说道:“神君,这客栈的老板娘估计是得了阴病,没准是邪祟缠身。” “邪祟缠身?”冥北霖撇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分得清正邪么?” “我?”不等我再开口,冥北霖已经朝着后院唯一亮着灯火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也不敲门,直接一脚将那木门踹开,我看着他这粗暴的样子,比起邪祟来,他更让人害怕吧。 “你是?你怎么到后院来了?后院是私宅你?”东子那颤抖的声音之中带着慌乱。 “埋了吧。” 我本以为冥北霖要帮忙驱邪祟,结果,他立在房门口,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滚,滚出去!”刘叔听到冥北霖这么说,顿时恼了,过来便要将冥北霖给轰出去。 “大叔,您别着急,这位,这位,和我师父一样,懂术法,是高人,婶子这病只怕不是寻常的病吧?”我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拽了一下冥北霖的衣袖。 冥北霖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我只能是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神君大人,您是行善积德,不是来杀人的。” “已经死去的人,何必强行留着?就算寻了新的肉身,魂难附体,她的新肉身也会慢慢腐烂,只会让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冥北霖看向床榻上,蜷缩成一团,并且,拼命挣扎的婶子,淡淡的说了一句。 “新的肉身?”我愣了愣,眯着眼,借着这屋内昏暗的烛光,终于是看清了“婶子”的脸。 只是,这个东子口口声声喊着“娘”的女人,却不是从前的老板娘! 我虽然有半年没有来这客栈了,但是,老板娘的年纪显然比床榻上这个女人要大许多,这床榻上的女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脸上并没有皱纹。 而且,五官要比老板娘精致许多。 “埋了,她也不用再痛苦,不过造的孽,已经无法扭转。”冥北霖开口再度说道。 可这句话,却是激怒了刘叔:“滚!你知道什么,不是我们造孽,是她,她造孽,这种时局,她还要加租,趁着我和阿东去采买进货,找人砸了铺子,还打死了我婆娘!” 刘叔说着,泪水溢出了眼眶。 第二十九章邪师 原来,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是这客栈的主人,姓唐,是有名的泼辣户,早年间做些皮肉生意,后来发了迹,隐姓埋名来到了盐城,嫁给了盐城许姓商人,摇身一变就成了许夫人。 几年前这许老爷病逝,这许夫人就成了盐城数一数二的“豪妇”家财无数,还明目张胆的招了一大群俊美的少年郎。 哪怕生活过的如此惬意,这许夫人依旧要继续涨租,刘叔说,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涨租了,婶子气不过与其理论,结果就被打死了。 “这还有王法么?”我不禁蹙眉。 “王法?哼,银子就是法,那毒妇年年给这盐城县令送银钱,我们告到县衙,也无人理会,还把我和阿东杖打三十,轰了出来。”刘叔说罢顿了顿,视线看向床上的女人:“若非万不得已,我根本就不想用她这毒妇的肉身。” “那您是怎么抓到她的?又是怎么将婶子的魂魄,换到这女人身上的?”我很是好奇。 “不是我们抓她的,是她夜里喝了“花酒”,带着两个少年郎来这挑衅,说等月租期满,就要收店,我和我爹才动了手。”东子激动的说道。 “这换魂魄,不是寻常人会的?你们也?”我想,依照他们的情况,应该也请不起高人帮忙。 “你的身上带邪,从前是个邪师吧?”冥北霖只是扫了大叔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大叔一怔,惊恐的瞪大了眼眸,紧接着往后退了两步,他摇晃着脑袋,磕巴的说道:“这些年,我行善积德,早该把从前犯的罪孽都赎了。” “这老天爷,小气的很,犯了一个错,就会让你加倍偿还。”冥北霖说这话时,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好似,他也深受其害。 但做错了事儿,就要付出代价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真的有报应,那就报应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这位高人帮忙,救救我婆娘。”刘叔开口恳求冥北霖。 “一百两。”冥北霖立刻要了价。 “大叔没有银钱。”我压低了声音提醒他。 “方才入院,我就发现,你有银钱,我这收钱,不问出处!”冥北霖话中有话。 刘叔听了,瞪圆了眸子,表情更是诧异。 “您,您?”刘叔摇了摇头:“不成,那些是丧良心的钱。” 刘叔一口回绝,告知了我们他确实有一百两银子,就埋在院里供奉祖宗的石板之下。 只不过,那笔钱,是染上血的。 原来,刘叔年幼时,因为家贫,六岁就被卖给了牙婆,牙婆就是专门转卖妇女小孩的,刘叔因为年纪太小,并且体弱,一直没有买家看上他,故而牙婆对他打骂的越发狠毒了。 最终,刘叔受不了逃跑,然后就遇上了他那孤身一人的老师父,他的师父是个瞎子,刘叔是饿晕在路旁,被他师父捡到的。 只不过,这师父对他也并不好,只是将他当做是奴仆一般差使,帮忙背沉甸甸的法器。 刘叔跟了他八九年之后,他的师父年纪大了,就让他接了衣钵。 而刘叔,那么些年耳濡目染也知晓门道,并且,他很清楚,师父多是为有钱财之人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可那时候,对于刘叔来说,吃饱饭,比“良心”更重要。 第三十章孽报 刘叔天资极高,十八九岁就成了行内十分有名望的“大师”。 他的师父,也在他成名之后,便疾病难愈离世了,离世前,刘叔的师父告诉刘叔,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是五弊三缺,而他们这些走偏门,逆天而行,干过歹事儿,摆过邪阵的,比普通阴阳行内的人更甚。 刘叔的师父说,他的眼瞎,也并非天生,而是做了此行之后,渐渐的就看不见了,年轻时,也娶过妻,可妻子都留不住,不出半年,准“没”了,有的是死了,有的是跟人跑了,总之最后刘叔的师父是看出来了,这就是孽报,老天爷不会让他这种人圆满。 所以,他的师父不再娶妻,后来收养了刘叔,也不敢对刘叔太好,因为他真心对待的,都留不住。 “我师父说他老了,还百病缠身,都是报应,让我小心,可那时候,我并不信。”刘叔蹙着眉头低喃着。 他当时在行内混迹的是风生水起,他的师父去世,他也没有想过要收手。 一直到刘叔遇到了婶子,那时候,刘叔不过二九年华,婶子则是二八佳人,就在街市上卖阳春面。 刘叔经常光顾,一来二去便好上了,婶子父母早逝,就只有一个哥哥,刘叔给了丰厚的聘礼,风风光光的就把婶子给娶进了门。 并且,同年婶子有孕,大夫把脉说是脉象强而有力,必定是个康健的男胎儿。 可是等到足月分娩时,生出的却是个死胎,而且是个闺女,那小女婴,通体发紫,肉都臭了,好似死了很久。 但是,大夫可是每隔十天,就会到刘叔府上帮婶子诊脉的。 失了孩子,刘叔心中已觉出异常,可他不信邪,一边在家宅之中布了阵,一边好好调理婶子的身体。 两年后,婶子又怀了身孕,这一次,刘叔直接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名医住在府上,日日给婶子诊脉。 怀胎十月,他们如履薄冰,可结果呢?生下的,又是个死去已经发臭的女婴。 婶子悲痛欲绝,开始一蹶不振。 刘叔也想到了源头,知道那女婴是来报仇的。 原来,在同婶子成婚之前,刘叔替人除掉过孩子,并且不止一个,不过那些孩子,都是花楼里女人所怀的孩子。 一旦怀上,药流伤身,还需将养一段时日才能“干活儿”,老板便雇刘叔,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既能解决了麻烦,还能让姑娘们照常赚钱。 刘叔就在花楼里摆了法阵,还让那些有孕的姑娘们服了符水,让那些刚刚投胎的小婴孩在腹中就化作了一滩血水,血水排出之后,便无大碍。 可其中一个女子,喝了符水之后,却无用处,刘叔只能是加了分量,没有想到最终那孩子未落,那女人却受不了那么重的符气,暴毙而亡。 刘叔因此还赔偿了花楼老板一大笔钱财,刘叔吃力不讨好,便也未超度那女人和腹中的孩子。 婶子的第二胎离奇死去之后,刘叔就找了花楼老板,问了那女人的埋葬之地,那老板居然直接把那女子埋在了花楼的茅厕边上,刘叔将她挖出,也找到了那还未出世的婴儿骨骸。 通过看骨,测八字,发现,那孩子是七世童女命。 也就是,前七世都在幼年夭折,无法成人,如今这第八世,原本能安然长大,结果一尸两命,就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故而怨气大增,女婴的邪灵一次次进入婶子的腹中,吃掉婶子的骨肉,然后代替那孩子出生,以此折磨刘叔。 第三十一章腐烂 刘叔无论如何施法,都没有办法驱走那女婴的恶灵,最后还是想起了他师父说的。 “怨念深重之恶灵,必须化解其怨气,送走,不能强行驱赶。”刘叔开始想尽办法给那婴孩儿上供,还专门请了和尚来超度,足足耗费了五年的时间才送走。 而这五年里,刘叔也开始事事不顺,明明还是而立之年,身体居然开始不适,下雨天,浑身骨头疼的仿若要裂开一般,可请大夫来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婶子的精神也一日日变得不济,刘叔渐渐醒悟,知道这大抵就是他师父说的孽报。 于是,倾尽家财特地去了一趟当时最有名的寺庙,让高僧替他化解这一身罪孽,捐出了七百多两的香油钱,大宅也变卖了,所得银钱全部舍粥行善救了不少人。 并且,在离开寺庙之后,就隐姓埋名来到了盐城。 刘叔当时剩下那一百两是为了做点小生意,从头开始,可是婶子知道了以后却说什么也不愿意用那笔钱,只是在菜场摆了小摊卖阳春面干老本行。 日积月累,攒了些许,才租下了这个客栈。 刘叔说,他一直以为,东子能顺利出生,属于他的报应就结束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 “这位公子,那银钱,真的不能用,否则也会连累你遭报应的。”刘叔望着冥北霖好意提醒。 冥北霖却不为所动,只是负手立在门前,说是要让他出手,就必须将那一百两银钱先交出来。 刘叔很是迟疑,大抵是觉得,这么一来是不是就害了冥北霖。 “大叔给他吧,他不怕报应。”我对大叔说道。 冥北霖目光一沉,撇了我一眼。 我赶忙解释:“神君大人,我的意思是,您有法子化解。” 冥北霖不语,只是高傲的立着。 “呃呃额,呃呃额!”婶子的嘴里不住的发出哼哼声,此刻的她,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水,那表情痛苦异常。 “好,给你,那一百两都给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婆娘。”刘叔看着婶子如此痛苦,也顾不得别的了。 冥北霖听了,这才走到了婶子的床榻边上,那双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婶子”的脸。 “呃呃额!” 婶子挣扎着,嘴角还带着一丝丝的血迹。 “从此肉身的面相上来看,她生前害死过不少人,戾气重,你能将她原本的魂魄抽离体外,已算厉害,可你妻子的魂魄和这肉身,命格完全相反,想要融合,并不容易。”冥北霖说罢,示意我将婶子翻个身。 我立马照做,让她背对着我们。 冥北霖又示意我,将婶子的衣裳往下下拉,露出她的后背。 我将婶子的后领子往下扯了一些,便赫然看到,她的后脖颈上,应该是用刀刻出了一个符眼。 不过,这符眼的周围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眯着眼,借着屋内昏暗的烛火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因为,正如冥北霖所说,这肉身已经开始腐烂,而且,是从这符眼的周围开始烂的。 第三十二章借寿 “这?”刘叔那浑浊的眸子瞪的滚圆,想必他还未发现,那符眼已经开始腐烂。 此刻看到这般景象,震惊不已。 冥北霖看过那符眼之后,对刘叔说道:“你这符眼若想镇住这肉身,需画在脑门上,不过如今这肉身腐败就等于是“死”了,你如今有两个选择。” “还请高人明示。”刘叔此刻,已将冥北霖看做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一,埋了她,此事便了结了。”冥北霖淡淡的说着。 我不禁无语,想必,这个做法刘叔也知道,若是他愿意让婶子就这么死去,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去寻肉身移魂? “另一个法子呢?”刘叔也如我所想,立刻问了另一个方法。 “借寿,把你剩下的寿命,借给这肉身一半,这样,这肉身就能停止腐败继续“活”下去。”冥北霖说着,却又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刘叔的脸说:“不过,看你的面相,你应该只剩下不到十年的阳寿。” “借,我都借给她,只要我婆娘能继续活下去。”刘叔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爹,让我来,我年轻,我可以借寿给娘。”东子立即打断了刘叔的话。 “东子,这件事,你别插手。”刘叔冲着东子摇了摇头。 “快做决定。”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父子二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东子,爹娘只要看到你娶妻生子便好,到时候,爹娘一起走,也算有个伴儿。”刘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东子的肩膀。 东子顿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也红了眸子,侧过脸,看向一旁。 “就用我的寿。”刘叔说着,朝着冥北霖靠近了一步。 冥北霖似乎有些嫌弃,往我的方向退了一步,紧接着,就示意刘叔,在这肉身的脑门上刻一个镇灵符,把魂魄锁在肉身里。 然后又让刘叔再划破自己的手心,将血滴入那新刻的符眼之中。 “连续滴血七日,不可中断。”冥北霖说罢,又道:“你自己便是行内人,借寿阵法,你会摆吧?” 刘叔点头,连声说会。 冥北霖便提醒道:“立刻搬走,否则,还会遇上新的麻烦。” “我和爹早有打算,若不是娘的魂魄不定,我们早就离开这了。”东子在一旁说着。 我点了点头,又看向刘叔,这才刚刚借出寿,刘叔的面色就变得有些青灰,就好似一个患病之人。 而“婶子”则是停止了抽搐,渐渐“睡”着了。 冥北霖这时候就朝着刘叔又撇了一眼,那意思是,他要拿走他该拿的银钱了。 刘叔望着冥北霖,张了张嘴,想要再劝他。 “不必废话。”冥北霖粗暴的打断了刘叔还未说出口的话。 刘叔则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罢了。” 紧接着就亲自去院中,将一百两银子挖出,送到了冥北霖的手中。 冥北霖倒是冷着一张脸,直接将钱给手下了。 刘叔一家三口,怕夜长梦多,此事败露,真的立马收拾包袱,趁着夜色离开了盐城。 而我也立即上楼,看顾师姐,天色刚蒙蒙亮,我便迫不及待的赶着马车去了码头。 马儿是不能上船的,我有些踌躇,虽说是白得的,可总不能就这么扔了,好歹给它寻个人家。 正想着,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朝着我们这就过来了,张口就出二十两买这马匹。 我看了他一眼,又朝着他身上嗅了嗅,果断摇头。 “姑娘,我需要这马儿送货,不过,我只能给你十五两,你看?”那粗犷男人与我说价时,一个年轻清瘦的男子也走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的衣着打扮,最终,冲他点了点头,将马儿同马车一道交给了他。 第三十三章要挟 粗犷男人大骂我是个傻子,又去寻其他人买马。 冥北霖立在码头的石梯一侧,撇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原来你,不但不懂半点术法,脑子也如此不灵光,本神君真能指望你修庙?”他冷冷的说道。 “那马儿本就是我们白得的,这十五两已经算是白捡的一般,更何况,马儿将我们送到了这,我不想它死。”我说着朝着远去的马车望了一眼,扶着混混沌沌的师姐坐在了石阶上。 “哦?”冥北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那粗犷的男人。 那粗犷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并且,衣袍肩上,还有个马蹄的绣样,而这镇子上,有一家马肉馆子非常有名,我猜测,他便是给马肉馆宰杀马匹的屠夫。 至于那年轻男子,身上一股豆汁儿的气味儿,衣袖角上,还粘着半颗黄豆,应该是做豆汁豆腐生意的小摊贩儿。 他买马匹,一来载黄豆,二来应该就是磨豆子。 故而,我将马儿卖给了他,好歹能留马儿一条命。 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畜生想好好活,就更是艰难。 “夕颜,你一直嘀嘀咕咕,是在同谁说话?”师姐半眯着眸子,十分艰难的看了我一眼。 “师姐,你醒了?你?”我望着师姐。 “好,好,好重的煞气!”师姐那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视线望向了冥北霖的方向。 冥北霖与我们就只有两步之遥,他必定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立着,把玩着手中的红扇。 “夕颜,此人身上好重的煞气。”师姐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示意我同冥北霖拉开距离。 我想告诉师姐,这家伙已经纠缠上我,可这时候,大船已到。 “夕颜,他若上船,我们便明日再走。”师姐强打起精神,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冥北霖看着。 “师姐,一时半刻,我们甩不掉他。”我无奈,只能先扶着师姐朝着大木船走去。 一边走,一边低声告诉师姐这冥北霖,才是寻河里真真正正的河妖,如今,他是纠缠上我了。 师姐听完之后,大惊失色,震惊的回过头去,还想看一眼冥北霖,而冥北霖却在这时候再度消失了。 不过,那股子寒气还在,我知道,他依然跟着我们。 我扶着师姐入了船舱,今日,乘船的人倒是不多,偌大的船舱里只坐着一个白面书生,和一个略微有些臃肿的大娘,显得有些空荡。 师姐还未坐下,就开口对我说道:“夕颜,你放心,待师姐身体恢复,必定斩了那河妖,断了红鸾结。” “嗯。”我点头,心中却很清楚,那冥北霖绝非等闲之辈,应该只有师父才能将他诛杀。 “哼,口气倒是不小。”冥北霖那冷淡的声音传来,我先是一怔,便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坐在了我的身侧。 师姐看到他,更是浑身一颤,紧接着就本能的护住了我,怒视着冥北霖,警告道:“我不管你是何妖物,若是胆敢伤我师妹,我必定以命相搏。” 冥北霖一听,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笑意,紧接着他的红扇朝着我的下巴一抵,对我说道:“你师姐对你,真是疼爱有加,你记住,你若是敢反悔,本神君第一个先宰了她!” 第三十四章风浪 冥北霖此言一出,我的心便是一颤,立刻侧身,避开他的红扇。 “这河妖?”师姐听到冥北霖如此要挟我,顿时恼了。 我马上冲着师姐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等找到师父和师兄,一切都可解决。” 师姐看着我,她自然是知晓我话中的意思,也不同这冥北霖争口舌之快。 船舱里,变得无比安静,书生模样的人,正拿着书卷,认真看着,那大娘则是抱着包袱,迷瞪着眼眸,大抵是一大早赶船,如今困了,有些昏昏欲睡。 “师姐,喝点水,再吃些干粮。”我抚了一下师姐的额头,她已经退了些热,身体正在好转。 师姐喝了些许的水,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的视线,一直都盯着我身侧边的冥北霖。 “师姐,放心,他暂时不会对我们下手的。”我安抚师姐。 师姐蹙眉:“妖皆歹毒,夕颜你就是太过纯良。” 我无言以对,将干粮默默收起,因为昨夜未能入眠,如今被这河风一吹,倒是有些昏昏沉沉。 “轰隆隆!” 迷迷瞪瞪不知睡了多久,我就被一声惊雷给吓醒了。 醒来时,我发现师姐还靠在我的肩头昏睡,我则是依靠在冥北霖的身侧? 并且,我这嘴角湿哒哒的,好似流了些许口水。 我连忙侧过身,抬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看向冥北霖,冥北霖此刻正用杀气腾腾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我,我,呵呵?”我想替他擦拭衣袍上的口水,冥北霖则是傲娇的侧过身,一甩袖道:“你这女人,脏死了!” “呵呵呵。”我除了尴尬的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连忙假装若无其事的抬手,掀开船舱里的窗口帘子,朝着外头的河面上看去。 河面上黑漆漆的一片,外头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师姐?师姐?”我低声叫着师姐。 师姐却半晌没有动弹,冥北霖朝着师姐那轻轻一挥手,师姐才缓缓醒来。 原来,是因为师姐一直盯着冥北霖,冥北霖索性直接让她“睡”了过去。 “以后,你不许对我师姐动手。”我警告冥北霖。 冥北霖却没有应答,而是侧目,朝着窗外撇了一眼,那冷彻的眸中,闪过了一丝丝奇怪的光芒。 而船只,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晃动了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左右轻微摇晃,可是很快,船只晃动的越来越厉害,船舱里的人,都坐不稳了,那大娘甚至跌坐到了船板之上。 “诶呦喂!”她吃痛的叫着。 我扶着师姐,想着不会是运气如此差,遇上了什么浪潮了? “啊!”那些书生也开始坐不稳,将书卷收入了包袱之中。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褐色绸缎裳,粗眉大鼻肥脸圆腰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着粉色裙裳面容苍白的妇人,一同进了船舱里,他们之前,一直在船尾。 他们的手中还拎着一个竹篮子,用红布盖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冥北霖看了一眼那二人,缓缓坐下。 船只还在晃动,那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一对夫妻。 第三十五章下女成魅 “噗咚!” 他们二人刚刚坐稳,船身就又是一阵晃荡,一个瘦小的船工,便来告知,说是暴雨突降,船身不稳是常事儿,让我们莫要惊恐。 “诶呦,小兄弟,这船不会翻了吧?”那大娘死死抓着窗沿,慌张的问那船工。 “你们放心,张老师傅驾船数十载,从未出过事儿。”他说完,就离开了。 船舱里,那文弱的书生,却开始俯身呕吐,船舱之中被一股子酸臭味儿给弥漫了。 冥北霖嫌恶的侧身,朝着船尾走去,估摸着是要去透透气。 “那位公子,真的对不住了,可外头风驰雨骤,你若是出去,只怕是会有危险。”吐了的书生,说完这句话,就又继续做呕,吐出的黄汤子随着摇摆,都到了我的脚边,让我也觉得喉咙口一阵酸涩。 师姐按着胸膛口,面色也变得煞白。 而船只却开始颠簸,窗外传来了呼呼的狂风之声。 “你们听!是,是,是谁,在唱歌呢?” 突然,那大娘开口说道。 “那是风声。”我开口对大娘说。 “不对?”师姐凝眉,侧耳一脸认真的听了起来。 “风儿大,船儿飘,飘到故乡去。” 果真,我仔细一听,在这风雨声里,居然隐隐约约的夹杂着极为哀愁婉转的歌声。 “是谁在唱歌谣?”我喃喃道。 船舱里,一片静默,肯定不是船上的人在唱歌。 并且,我们大家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歌声就是从外头的河面上传来的。 “不会是她吧?传闻是真的不成?”大娘惊恐的瞪圆了她那原本细长的眼眸,嘴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传闻?什么传闻?”我狐疑的看着那大娘。 “就是盐城里,“下女成鬼魅”迷船,吃活人的传闻。”那大娘说着,便不由自主的缩起了脖颈。 “啪嗒!” 一旁的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手里的竹篮子,瞬间就掉落到了船板上,竹篮里的纸钱元宝掉落一地。 大家一看是这“晦气”东西,纷纷诧异的看向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妻子,抬手就朝着男人的额头一指,大骂“没用的东西”,还让那大娘不要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胡说?这盐城里,谁不晓得?两个月前,还有一只木船平白无故的失踪了。”大娘似乎有些怕那妇人,嘴里辩驳着,可声音却极小。 “对,对,我也听说过,听闻,是那被封活棺的女子,死不瞑目,怨魂在这洛水河上作乱。”那书生,也张着发紫的嘴唇说着。 “船儿飘,船儿飘,送我回故乡。” 窗外的歌声在这时候,变得越发清晰,就好似唱歌谣的人,正朝着船只靠近。 “是她,是她,从前,她最喜欢唱的便是这首歌了,是她没有错。”中年男人浑身颤栗,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 那表情和模样,像极了中邪。 “师姐?”我立刻看向师姐,只见身体还有些发虚的师姐,已经将我放在包袱边上的驱灵剑给握在了手中。 第三十六章装神弄鬼 我一看师姐那一脸凝重的表情,就知道,又遇上邪祟了。 这冥北霖还真是“邪”,跟着他上路,怎么一路上尽遇到一些邪祟妖物。 “秀红,你死都死了,就安息吧,别这样。”中年男人吓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诶呦,冤有头债有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别害我啊。”那大娘听到中年男人这么说,连忙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书生则是浑身发颤,俯身又吐了起来。 “大家别怕,我师姐是除灵师,若真的有妖魔邪祟,也必定会为大家除去。”我说完朝着窗外看去。 “嗒嗒嗒,嗒嗒嗒。” 船舱外头,却在此刻,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去船尾透气的冥北霖要进来了,可朝着船尾的方向望去,却不见冥北霖的踪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船舱外头,幽幽传来了一声极为尖锐的声响。 “啊啊啊!”那中年男人一听,噗咚就跪在了船板上,并且,双手合十,俯身拜着,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着:“秀红啊,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啊,都是这个歹毒的女人,是她,她容不下你啊!” “好你个赵有福,你这窝囊废,还敢反咬一口?”妇人说罢,好似鼓起了勇气,看向船舱外头就吼了一声:“滚!滚开!再敢“闹”我就去请除灵师收了你!” 妇人怒叱着,摆出一副十足的泼妇模样。 这种阳火盛的,邪物反而不敢靠近她。 而她那怒叱之声一出,船只便晃动的越发厉害,好似那邪物动怒了一般。 大娘和书生已经吓的坐在一旁,面色灰白的可怕。 可师姐却面露狐疑之色,低声说着:“这阴气好似?” “船儿飘,船儿飘?” 船舱外头,那歌谣之声依旧。 这妇人是个泼辣的,直接就朝着船舱口奔去,当她猛然推开船舱口的门时,我们却愕然发现,船舱外头立着一个黑影,不过那并非是什么鬼魅,而是之前进来过的船工。 他捏着声正说话,舱门突然被推开,被逮了个正着。 “好啊!原来是你,在这装神弄鬼!”那妇人说罢,一把将那船工给拽进了船舱里。 那船工大抵也没有想到会败露,惊的瞪大了眸子,在他呆愣之际,被那妇人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该死!”原本被吓的浑身发颤的赵有福,这会儿变得“勇猛”了起来,站起身,朝着那船工就狠狠的踹了数脚,似乎还不解气,拎起那瘦弱的船工就狠狠的挥了一拳头。 “天道轮回,你们这些作孽的人,迟早会有报应的!”船工无力反抗,只能是怒吼着。 赵有福一听,和他那悍妇老婆,直接将船工朝着船头上拖,还扬言要将那船工给推下洛水河,好好教训教训他。 “住手!”师姐走上前去,挡在了船舱口。 “让开!”那悍妇,瞪着师姐。 “如今,外头风浪太大,你们推他下去,就是送他去死。”师姐说罢,将船舱的木门给关上了。 这一对夫妻,却是不解恨,又朝着船工踢打了一番,见船工头也破了,面也青紫了才作罢。 期间,除了我和师姐帮忙拉拽,那书生和大娘则是事不关己,坐在一旁看着。 第三十七章浮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船工被我们从地上扶起,可嘴里还说着这种话。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胡说八道,我赵有福可是盐城里有名的善人。”那赵有福说着,抡起了胳膊,又要打那船工。 船工额上的血滑落到了鼻梁之上,他的那双眼中,带着恼怒和愤恨。 “善人?就凭你?秀红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是你的妹子!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能对她做出那种事?”船工说着眼眸泛红。 “哼,还敢污蔑,今日,我就打死你!”赵有福气恼的又要踹那船工,结果就在这时候,船身再度猛然一晃悠,赵有福差点被甩出船舱外。 “啊!”他惊叫了一声,连忙扶住一旁的木窗口。 “船儿飘,船儿飘,送我回故乡。” 一阵无比悲凉的歌谣之声,再度传来。 那大娘和书生,打了一个激灵,船舱里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船工。 妇人怒叱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找了同伙?” 船工愕然,没有回答,那双泛着血丝的眸子,却是朝着窗外头看着,表情之中没有惊惧,只有吃惊。 “故乡风水好,可惜永不归!” “出来!出来!”妇人喊着,晃悠着身体,出了船舱外头,要去查看,师姐一把拽住了妇人。 “别去,好重的一股阴戾之气。”师姐的柳眉已经蹙在了一起,表情变得愈发凝重。 “你们也是跟他一伙的吧?”那泼妇,瞪着师姐和我。 因为我们方才拉架,如今又劝她不要出去,她顿时怀疑起了我和师姐。 “啊!快看,快看啊!” 师姐还未再开口,那大娘就突然喊了起来,因为船舱里十分酸臭,大娘起身立在窗口边上透气,不知道瞧见了什么,开始惊声尖叫。 我立即走到大娘的身旁,借着船舱里挂着的灯烛,隐隐约约看到,外头的河面上好似飘着一口四四方方的木柜子? “棺材!棺材啊!”大娘的叫喊声之大,简直震耳欲聋。 “棺材?” 这个词,一下在船舱里头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泼妇和赵有福也立即过来,一看究竟。 当那棺材飘荡着,离我们坐的船越来越近时,我也看清楚了。 确实是一口棺材,不过,这是一口薄皮棺材,也就是最次等的,上头也没有上漆,不过棺材的面上,好似用黑墨画了一道符箓。 我眯着眼,想要看清那符箓,师姐却已经先一步看出了门道。 “镇鬼符,灭魂钉。”师姐看了那棺椁一眼,不禁摇头:“镇鬼符被河水冲刷,已经少了两个比划,灭魂钉,也松开了。” “啊!”赵有福终于再次露出惶恐之色。 一旁的泼妇,倒是比他冷静许多,对着赵有福还怒骂道:“早就跟你说,去请个厉害点的大师,你看看,办事如此潦草。” “去别处寻,要耗费双倍的银钱,这?”赵有福说到银钱似乎很是心疼,还说之前的大师,收了他十两银钱。 “闭嘴!”泼妇怒叱了一声,紧接着,就看向了我和师姐。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子,对我和师姐说,只要我们能把这“恶鬼”收了,这钱袋中所有的银钱就都是我们的了。 第三十八章忏悔 师姐看都不看那钱袋,而是盯着外头河面上的棺椁,喃喃道:“她已经被封过一次,怨气加重,想要收服并不容易。” “嘭咚!” 师姐刚说完,那棺椁就朝着船身撞了过来。 船身一个剧烈的晃动,河水都泼入了船舱之中。 “啊啊啊!”大娘惊叫着:“哎呀,要沉了,这船要沉了。” “她是你们害死的?”我看着那赵有福夫妇,质问道。 “哼!那是她咎由自取的!”那泼妇大声嚷嚷着。 “你胡说,是你们害死秀红的,将她活人封棺。”船工泪眼莹莹,望着那棺椁:“今日,你们就给秀红陪葬!这船,是我背着老师傅开出的河,如今无人驾船,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这“船工”露出了狞笑,看着那一对夫妇。 “你好歹毒!”赵有福指着那船工怒叱着。 “歹毒?我王滨再歹毒,也歹毒不过你们夫妻二人,你们就是佛口蛇心!”这个叫王滨的男人,身材虽瘦弱,可面对这么一对夫妻,也豁出去了。 “嘭咚!” 船身再度被那棺材撞击,河水又涌入船舱里。 “你们不是除灵师吗?还不快动手?”这泼妇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的惊慌。 师姐伸手,拿过包袱,取出一张符纸,割破了自己的指尖,直接画了个符箓,然后一边念着口诀,一边朝着窗外抛出符纸。 那符纸,还未出窗,就被一股寒风又吹了回来。 歌谣之声,也再度响起。 “她的阴戾之气太重,我只怕?”师姐也是知进退的,用符纸一试就知道自己不行。 “冥北霖!”我马上想到了去船尾透气的冥北霖。 他的本事大,必定能摆平。 “哼,真是个现实的丫头,这种时候,才会想起本神君?”冥北霖鬼魅一般,站在船舱的长木椅上,手中的红扇摊开,遮住了半张脸。 “夕颜,他?”师姐凝眉,压低了声音提醒我:“他是妖。” “神君大人,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大家,否则,今日大家都得死在这里。”我仰起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冥北霖。 他却好似置身事外,撇了一眼那泼妇手中的钱袋子,一脸慵懒:“忏悔吧,求她放你们一马。” “忏悔?简直可笑,我们没有做错,是这个贱人?”泼妇的话还未说完,船身开始持续颠簸了十几下,吓的众人一阵哀嚎。 王滨大笑着,嘴里喊着“秀红”,似乎是很期待,和那个叫秀红的姑娘见面。 “那个贱人,勾引我相公,趁着我回娘家,竟敢爬床,不知廉耻的想做小,还怀上了孽种,我怎么能容她?”泼妇怒骂着。 “秀红不是那种人,秀红回你们赵家,是为了认祖归宗,她马上就要和我成婚了!”王滨激动的面色发紫,怒叱着那泼妇胡言。 “轰隆!” 船身一个倾斜,这一次,那立在边上的书生,半个身子都被甩出了窗外。 “啊啊啊!”书生惊叫着,立马喊救命。 师姐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我也赶忙过去帮忙,费力的将他跩了回来。 “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冥北霖面色冷峻的撇了一眼外头的棺椁:“怨气这么重,必定是受了大难,你们若是不真心忏悔,今日就一同做这河里的亡魂。” 第三十九章相互指责 “啊,秀红,秀红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啊,求求你,看在你我兄妹情谊的份上,放过大哥吧。”赵有福说着,便颤颤巍巍的冲着那薄皮棺材的方向鞠了一躬。 可谁知道,他不说还好,一说船身摇摆的越发厉害。 我的鞋和裙摆,全部都浸湿了,师姐拉着我,在这般剧烈的摇晃之下,我们只能挨在船舱角落里。 “秀红,大哥是疼你的,那日大哥喝多了,大哥不是故意的,而且,是这个贱人,这个贱人非要杀你啊!是她容不下你!”赵有福在这时候,直接就把所有的错推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上。 那泼妇立马抬手就给了赵有福一记耳光,嘴里骂骂咧咧:“赵有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瞧上那小贱人了,否则就你这么抠抠缩缩的人,怎么会留她在赵家?”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说实话。”一旁头发被河风吹的无比凌乱的大娘,摇晃着身体,开了口。 “孙大娘!”赵有福看向那大娘。 我不禁狐疑,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们不认识,毕竟坐一条船,也没有见他们说过话,就连眼神也没有相互交流过。 “秀红姑娘,是大娘的错,当时,是大娘害怕被牵连,才没敢说的,你应该能体谅吧?今个儿,大娘就把真相说出来,不让秀红姑娘你含冤。”大娘说着,就指向了赵有福。 并且,开口便说,自己是这赵家的家生奴。 家生奴的意思就是,这大娘的父母辈,也是赵家的奴才,而她自己在赵家勤勤恳恳干了大半辈子,大家都称她为孙大娘。 这赵家的事儿,她基本都知晓。 秀红姑娘,是赵有福的父亲去乡下收田租时,跟一个农家女所生,当时承诺,生下孩子很快就会接母女到赵家享福。 可结果生了个闺女,那赵有福的父亲就反悔了,从此不再提及此事,只是给些碎银钱,补贴母女生活。 一年前,赵有福的父亲去世,秀红的娘想了又想,觉得该让秀红回来奔丧,并且认祖归宗,就算不能在赵家享福,那至少要拿些安置她们母女后半生的银钱。 秀红就是因为这个,背着包袱来到了赵家。 赵有福知道了这件事,本是想赶走秀红,可秀红不肯走,日日守在赵家门前。 一日,赵有福出府门时,看到了秀红,被秀红小家碧玉的清丽模样给迷住了,顿时色心大起。 他不但改变了心意,让秀红进了赵府,还十分“疼惜”这个妹妹,不但给准备了厢房,还安排了两个丫鬟专门伺候。 大娘说她本也以为,赵有福是真的发善心,结果却发现,他对这个妹妹,“体贴”的过分,经常动手动脚,搂搂抱抱的。 秀红自己大抵也觉察出了问题,所以,在赵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准备离开这里。 赵有福也不阻止,反而趁着自己夫人回娘家,就将秀红骗到了房中。 说什么要给秀红一些银钱安顿她,结果一到屋中,就开始蠢蠢欲动,见哄骗不行,便强要了秀红。 秀红反抗哭闹的声响,回荡在整个赵家后院,可赵有福是老爷,谁敢进去阻止? 第四十章棺入舱 “啪!” 一声脆响,泼妇抬手又给了赵有福一记耳光,怒声骂道:“赵有福,是你自己存了歪心思?你不是说,是那个小贱人勾搭的你吗?” 赵有福捂着自己的脸颊,却并没有半点的悔过之意,还反口说道:“秀红是对我有意,还有了我的骨肉,你就是善妒,才把这件事闹到了宗祠,结果三爷才说要把她弄死。” “那个女人是你亲妹子,赵有福你也太不要脸了。”妇人大骂着,唾沫横飞。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如果真的是,老爷子怎么迟迟不接她回来?还有,秀红娘在乡下已经改嫁了,我和秀红或许根本就不是兄妹。”赵有福说的是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不是?不是你爹为何给她们母女银钱?我杀她,也是替你们赵家保住颜面。”妇人压着怒火,瞪着赵有福。 赵有福却冷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因为秀红有孕,才杀她的,你自己是个不会生养的,也不许别人生。” “不许别人生?难道你自己不是怕她生下个痴儿畸形?”妇人冷笑了起来:“她敢生你敢要么?” 赵有福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应。 孙大娘看着这夫妻二人,不由的叹息了一声,接着往下说。 她说,秀红被这赵有福给糟蹋了之后,又被赵有福关在了后院的厢房里,很快秀红就害喜被发现有孕了。 赵有福的妻子知道后,去赵家宗祠告发,说秀红勾搭亲大哥,有悖人伦,原本是浸猪笼的,赵夫人却说,要自行处置。 当时,便是灌了一碗红花,又以木棍击打秀红腹部,看着其胎儿滑落,流血不止这才命人抬了薄皮棺材来。 “秀红被封入棺材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孙大娘眉头紧蹙。 “活人封棺?歹毒至极。”师姐面色凝重的看向那妇人,这个赵夫人也确实是心狠手辣。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秀红的错。 孙大娘说,薄皮棺材被抬到了码头,拴上了铁链子,让家仆悄悄的拖到了这洛水河边,结果因为几个书生在洛水河边游船,耽搁了,等到次日涨潮,那群书生离开了之后,家仆才丢了棺椁入河。 “书生?”我听了,看向蜷着身体,躲在船舱角落里的白面书生。 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的,身体佝偻着瑟瑟发抖。 听到孙大娘说起书生游船,他这才猛然抬起头来,嘴里哆哆嗦嗦的说着:“当时,当时,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你说谎!”冥北霖看都没有看那书生一眼,就沉声说了一句。 紧接着,冥北霖手中的红扇一挥,原本动荡的大木船,终于停止了晃动。 “噗咚!” 船舱外头却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从河水之中“跃出”。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船舱口就传来了“哗啦哗啦”好似铁链拖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口薄皮棺材,撞开了舱门直接横着冲了进来,“嘭”的一声巨响之后,棺材落到了船舱里。 “啊啊啊!” 赵夫人终于是怕了,惊恐的惨叫了一声。 书生也噗咚一声跪下,冲着薄皮棺材拼命叩拜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喊救命,可是,可是,我不敢管,谁不知道,赵家在这盐城有权有势,我,我,我错了,别杀我。” 第四十一章尸胎 书生痛哭流涕,那消瘦的脸颊深凹着,看起来憔悴不堪。 “秀,秀,秀红?”王滨的嘴唇颤抖着,磕巴了良久才喊出秀红的名字来。 “哗啦!” 那薄皮棺材的缝隙之中,涌出了一大滩的血。 赵夫人看到那血迹,惊叫了一声之后,往后退了数步,想要退出船舱,结果船舱的门“嘭”的一声,被一阵疾风给关上了。 “内有活物。”冥北霖手执红扇,面色悠然。 可就这么一句话,却让船舱里头再次炸了锅。 “不会,不会是诈尸吧?”孙大娘望着冥北霖,一脸惊惧的问着。 此刻,这大娘也已经退到了船舱的角落里,尽量同这棺材拉开距离。 “心毒又懦弱。”冥北霖撇了一眼赵有福他们,便示意我,将那薄皮棺材的盖子给掀开。 这薄皮棺材上,原本应该是有钉子和铁链拴着的,不过如今,棺材面上都是裂缝,铁链也不翼而飞,钉子也歪歪扭扭都松脱了,只要轻轻一推,这棺盖应该就能被推开。 “夕颜,别听他的。”师姐警惕的盯着冥北霖。 而我看着这薄皮棺材,也不愿去掀棺盖,谁知道里头如今是什么情况?没准,那尸体都被泡烂了。 可是,冥北霖的目光不容置疑,我知晓这妖孽的性子阴狠,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冥北霖那剑眉微蹙。 见他不耐烦了,我只能是硬着头皮伸出手,一把将棺盖给掀开。 不过,这棺材的盖子在水中泡了许久,我的手才轻轻一碰就碎裂开来,整个棺材盖子,朝着棺材里掉去。 而棺材之中,一股子浓重的血气散发了出来。 赵有福本就已经发青的面色,此刻已经变得青紫。 “不要,不要。”他的嘴里语无伦次的说着。 无人敢靠近这棺材,冥北霖单手一旋,那些断裂的木屑全部从棺材之中飘起,然后掉落在棺材旁。 赵有福他们一看,纷纷望向冥北霖,那眼神,大抵是把冥北霖当做除妖邪的高人了。 “有孕?尸胎?”师姐望着棺材里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尸,吃惊不已。 我看着这女尸,面色红润,就好像是一个活人一般,就问那赵有福:“你们多久之前,把她给沉河的?” “仔细算算,九个多月前。”孙大娘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发颤。 “那,那,这胎是?是?”赵有福愕然的盯着那女尸高隆的肚子,表情极为复杂。 “不可能,这腹中的胎儿绝对不是赵家的。”赵夫人说的很是笃定。 “哼,你自己不能生养,你把所有女人都看的如同你这般不堪?”赵有福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那眼神之中带着怨恨。 还说,若不是赵夫人心狠手辣,赵家就有后了。 “当初,我是看着那孽种从她裙褂之下滑落的,那一坨血呼啦的东西,还是孙大娘帮忙处理的。”赵夫人说罢,看向了孙大娘。 孙大娘望着女尸,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则是觉得,这女尸看面相就是个柔弱女子,生前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折磨,也难怪,会产生这怨戾之气。 立在我身侧的师姐,望着女尸,眸子居然微微有些发红。 第四十二章起尸 “咕噜噜!” 女尸的腹中,在此刻突然传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紧接着她那圆滚的肚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转着圈儿转动着。 , “那胎,还活着?”孙大娘瞪着浑浊的眸子,也看到了女尸的异样。 “不可能,当初真的已经落了胎,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落胎,这贱人,都死了九个多月了,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赵夫人摇着头,觉得异常古怪。 “楚夕颜,你不是懂医么?”冥北霖负手而立,嘴里却不忘使唤起我来。 “你的意思是?”我仰起头看向他,他这意思是让我替这女尸接生不成? “她腹中的,是个活物。”冥北霖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别再磨磨,蹭蹭。” “活物?”我蹙眉,看着女尸肚子里,还在起起伏伏,心中想着莫不是真的那胎儿还活着? “夕颜?” 我打算过去看看,师姐却叫了我一声,冲着我摇了摇头。 “死了九个多月的人,她腹中的胎,若还“活着”那必定也不是寻常物了。”师姐一脸严肃的盯着女尸的肚子,提醒我。 这个,我何尝没有想到,只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万一是个寻常胎儿呢? 从前,我同师父走江湖的时候,也听说过“棺生子”的事儿。 就是母亲已经确认死亡,在抬棺入葬的时候,半路上破水,在棺椁之中生下孩子,这就是棺生子。 或许,是老天爷看着孩子可怜,便留下了? 如此想着,我大踏步的走到棺材前,一把撩起了女尸的裙褂,仔细查看。 我发现,女尸的肚皮上布满了黑色的脉络,这些经脉隆起,她腹中的东西,还在上下转动着,确实是活物无疑。 可我又给这女尸把脉,她也确实是个死人。 我抬手,先是轻轻按压女尸的腹部,她的身,下瞬间滑出一大滩已经浑浊发黑的羊水,她的肚子也瞬间瘪了大半。 “奇怪?”我狐疑的想着,莫不是,她腹中的就只是这些水罢了? 正思索着,突然那书生大喊了起来:“看,看,有东西!” 书生的手,指着女尸,我侧目,朝着女尸的身,下望去,果真一截好似蛋壳的东西露了出来。 我再使劲一按女尸的肚子,那东西便完全从她身,下滑出。 “蛋?”我盯着那东西看了许久,有些难以置信的嘀咕了一句。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蛋,周生裹满了血污,并且,比寻常的蛋要大上数倍,足足有两个巴掌大。 而且这蛋从女尸身体里出来之后,好似还转动了一下,里头的东西应该还活着。 “妖孽,妖孽啊!”孙大娘惊叫着,几乎要昏厥过去。 赵有福直接吓的,一屁,股瘫坐在了一旁的木长椅上。 “咔咔咔,咔咔咔。” 我离女尸最近,女尸的身体在这一刻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这声音就好像关节活动时,会发出的咔咔声。 “夕颜!”师姐一把将我拉到她的身旁,而那女尸也几乎在同一时刻,缓缓的坐了起来。 “啊啊啊!”船舱里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诈尸了,真的诈尸了!”赵有福惨叫着,想要站起身来,却腿下瘫软,还未站起,就又噗咚一声,双膝跪下。 跪下之后,他索性喊道:“秀红,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啊。” 女尸却从棺材之中站起身来,血液早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裙。 第四十三章我原谅你 见女尸起身,赵有福又立马看向冥北霖,冲着他连连叩拜。 “我看出来了,您就是个高人,您也是除灵师吧?求求您救救我,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你。”赵有福把冥北霖当做是他的救命稻草,嘴里还不住的哀求着。 他是不知道,自己跪求的,就是个妖物。 冥北霖冷冷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本神君说过,好好忏悔,或许她的怨气化解了,你们便不用死了。” “可?”赵有福再次侧过头,想要看向那女尸,女尸却已经立在了他的面前。 那血呼啦的脚丫子上,没有穿鞋,十个脚指头上的指甲,已经被拔的干干净净,应该是那赵夫人在这秀红姑娘生前,对她动的私刑。 “秀红,秀红,真的对不住,那日,我,我,我喝醉了,我也后悔啊,我?”赵有福的话还未说我,女尸的一只手便按在了赵有福的头顶上。 “啊啊啊,大师,高人,你快救救我。”赵有福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嘴唇已然发紫。 师姐手中握着驱灵剑,似乎准备上前收服这女尸。 我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师姐,这尸太凶,师姐打不过的。 而且,赵有福这是罪有应得,害了这秀红姑娘,这是他的因果报应。 “咔嚓!”女尸的手按在赵有福的头顶良久,突然用力的一拧,发出一声脆响之后,赵有福的嘴角便出现了一道血痕。 女尸一把将他拽起,手一扬,轻而易举的将他抛出了窗外。 随着一声“噗”的落水声,船舱之中剩下的人,都纷纷蜷起身,孙大娘和那书生连连求饶,说他们也都是身不由己,只不过是想自保。 女尸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径直朝着赵夫人逼近。 赵夫人惊恐的想要转身逃跑,不过却被那女尸一把拽住。 “大师,你们快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悔改,我悔改,别杀我,别杀我。”赵夫人也总算是怕了,指着之前他们提着的竹篮子便说:“我就是知道错了,才来给秀红烧纸钱的,我是诚心悔改的。” 冥北霖望着赵夫人,目光冰冷,反问道:“杀人时的狠辣都哪儿去了?” 赵夫人一怔,大抵是明白了,冥北霖根本就没有要救她的意思,于是,她又立刻看向我和师姐。 “你们不是除灵师么?快救救我,我给你五百两银?”赵夫人的话还未说完,那女尸就一把将赵夫人揽入了怀中。 赵夫人的身上,被女尸的血液给染的猩红,她惊叫着,却无法摆脱。 “砰砰砰,砰砰砰。” 书生和孙大娘的磕头之声越来越大,正当我以为,女尸也要去找他们二人报复时,女尸却“拥”着赵夫人,走向了王滨。 而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是要替女尸报仇的王滨,如今看到女尸踉踉跄跄的朝着他靠近,居然吓得连连后退。 “别伤他,他是?”我的话还未说完,那女尸的眼角居然落下了一行血泪。 王滨僵直的立着,一动都不敢动。 “我原谅你。”女尸的嘴里,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听的是一头雾水,王滨莫不是也做过什么对不起秀红姑娘的事儿吗? 此话一出,女尸猛然转过身,抱着赵夫人,就跳上了木窗,然后跃出了窗外。 “秀红!秀红!”王滨立刻冲到了木窗边上,望着外头浓雾弥漫的河面,流淌下了泪水。 第四十四章一丘之貉 王滨哭着说,因为他的无能,在秀红拖人给他带话,让他来盐城接她的时候,他没有立即出发。 他没有盘缠,耗费了整整两个月,才攒到了银钱,来到了盐城,只可惜,已经晚了,后来他听闻,秀红是病了,死后被抛入了洛水河里,他便日日坐船出去搜寻,只是洛水河这么深,如何能捞的到? 船家见他可怜,收了他当船工,给了一口饭吃,王滨却并不死心,一边寻找着,一边打听秀红在赵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因为,秀红是乡下姑娘,平时什么粗活累活没有做过,身体好的很,怎么会突然就病死了? 经过王滨多方打听,又花了当船工赚来的全部工钱,这才探寻出了真相。 “我本是想等船到了这洛水河中心,就杀了他们这些歹毒的人,替秀红报仇。”王滨此刻眸子猩红,悲痛欲绝。 他说,之前船只失踪的消息,是假的,是他编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这些做贼心虚的人,来洛水河上祭拜秀红。 他是想一个个杀掉的,谁知道这群人居然聚齐了,这也好,省的他浪费时间。 王滨说罢,目光就恶狠狠的看向那书生和孙大娘。 书生和孙大娘本就受了惊吓,还未缓过神来,王滨就一把将孙大娘从地上拽起,吓得孙大娘尖叫连连。 “啊,别杀我,我一把年纪了,只是不想招惹是非啊,求求你,别杀我啊。”孙大娘哽咽的哭喊着。 “她是见死不救,不过毕竟没有亲手害人性命,罪不至死,你别冲动。”师姐看着孙大娘被拽到了窗边,连忙过去阻拦。 我也走上前去帮忙,几人正拉扯劝说着,结果冥北霖却是慵懒的朝着我们这淡淡的撇了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一丘之貉!你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什么?”王滨侧目,看向冥北霖,手中的力道也小了许多,我和师姐连忙将那孙大娘从他的手中给拉了过来。 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王滨:“她说,原谅你,你应该也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比起这些与她素不相识的人,你反而更可恶。” 王滨的嘴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猩红的眸子开始变得闪烁。 “为了钱财?”冥北霖盯着王滨,似乎已经将王滨看透了:“方才你说,你是在她死后才凑够了盘缠来到了盐城,你在撒谎。” “我?我?”王滨的头缓缓垂落下来,却迟迟不说话。 “是你陪她,到的盐城。”冥北霖说的无比笃定。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王滨抬起头瞪着冥北霖,激动的问着。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才是真真正正,害死赵秀红的凶手。”冥北霖说完,居高临下的盯着王滨的眼睛。 “我已经,我已经忏悔过无数次了。”王滨梗着脖子,咬牙说道。 冥北霖听了,却扬起嘴角,邪魅一笑:“忏悔真的有用么?若是有,本神君这就宰了你,再同你好好忏悔如何?” 此话一出,王滨那本就猩红的眸子中,再度溢出了泪水,将整件事的始末和盘托出。 第四十五章真凶 原来,真的如同冥北霖说的,其实是这王滨陪着秀红姑娘,来的盐城。 王滨说,原本他只是想让秀红回来认亲,从赵家拿些银钱,回了乡下也好安稳度日。 可是没有想到,赵有福却是个寡淡无情的,压根就不认这个妹妹,就连见也不愿意见上一面。 秀红面子薄,不想死皮赖脸的待在这。 但是,这来盐城的盘缠都花的差不多了,王滨觉得,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于是就让秀红同他一起,在赵府门口等着。 那日,秀红被赵有福看到时,王滨恰好去给秀红买吃的,回来之后,听赵府下人说,秀红被赵有福请进去了很是高兴,也想跟着进府里,可是赵有福却让管家不许闲杂人等进赵府。 哪怕秀红说,王滨是自己定了亲的相公,赵有福也不肯。 只是让家仆拿了一两碎银,就要打发王滨走。 见此情景,秀红便更不愿意在赵府待着了,可是,王滨却贪恋赵家的钱财,认为赵有福既然把秀红给接到了府中,那就是认下了秀红。 只要秀红寻到适合的机会,开口要了银钱,他们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你知道,赵有福看上秀红姑娘了么?”我拧眉看向王滨。 王滨默默了良久,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之中,我已经读懂了一切。 冥北霖说的没有错,比起孙大娘和那书生,这个王滨才是最为可恨的,他是秀红姑娘最信任的人,可他却亲手将秀红姑娘推向了深渊。 “可我,从未想过,他们会杀了秀红!我让秀红来赵家拿银钱,也是不想让秀红跟着我受苦,我是为了她好,为了她着想。”王滨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秀红姑娘好。 “你可曾问过,她想要什么?”我看着王滨问道。 王滨一愣,露出一抹苦笑:“谁不想过好日子?只是世道艰难,想要过好日子,哪就那么容易?” “她若真想过好日子,为何要与你定亲?”我认为秀红姑娘,绝对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女子,她想要的,比这王滨想的简单许多。 “不是她想过好日子,而是你想要过好日子,并且,为了过上那种日子,你不惜利用她,其实,你就是杀害秀红的真凶。”我看着王滨,这一点,想必他到现在都不敢承认。 “我,我,我记起来了?我见过你?秀红小姐死后的第二天夜里,你就来府里闹过,说是要么给一百两银钱,要么把秀红小姐还给你?”孙大娘眯着她那浑浊的眸子,盯着王滨看了许久,才将他给认了出来。 原来,这王滨同秀红彻底失去联络之后,就去赵府闹事,不过那赵有福哪里是他能左右的,所以,他半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今日,说什么要给秀红报仇,只怕是他这九个多月来,一直处心积虑,可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终于是无计可施,便打着给秀红姑娘报仇的名义,“替天行道”。 “你可知,她腹中骨肉,并非是赵有福的,而是你的。”冥北霖悠悠的问了一句。 “什么?”王滨愕然的抬起眼眸,看向冥北霖。 “那赵有福的面相,命中无子,你同那故去的女子,倒是有子嗣缘分。”冥北霖的这句话,应该如刀子一般扎入了王滨的心头。 孙大娘也微微点头:“没错,我们赵老爷和夫人成婚多年都无子嗣,为了面子,都说是夫人不能生养,其实,府中不少老奴,都知晓,赵老爷是年轻时玩的太野了,亏空了身体,所以一直体虚,喝着中药温补着,不过都没有什么成效。”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王滨一听此言,彻底奔溃了,摇晃着脑袋,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第四十六章小狗崽儿 王滨好似疯了,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的喊一声“秀红”。 孙大娘怕王滨再对她动手,便踉跄着坐在离船舱口最近的位置。 书生缓了缓心神,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朝着船舱口走去,跟大娘一样,同这个王滨拉开距离。 冥北霖则是垂目,视线看向了那薄皮棺材。 这个薄皮棺材里的液体血污,已经从棺椁的缝隙之中悉数渗出,也正因为如此,那一枚“蛋”就变得越发显眼了。 “擦干净,拿过来。”冥北霖没有看我,不过这话显然是对我说的。 我看了一眼那裹着血污的“蛋”,心中有些抵触,不过在冥北霖那带着杀气的眼眸撇了我一眼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替他将那枚蛋从棺椁之中“抱”了出来。 还别说,这“蛋”沉甸甸的,而且,蛋壳之中,还有微微晃动的声音。 “夕颜,快放下危险,这东西必定是邪物。”师姐盯着我怀中的“蛋”,提醒着。 我则是赶忙用衣袖将这蛋壳擦拭干净,这“蛋”擦拭干净之后,我发现,它居然泛着红色的光,虽然微弱,但是肉眼可见。 “拿去。”看着这光,我深怕它在我的手中“变异”,连忙捧着递给了冥北霖。 而冥北霖,则是伸出手,按在这“蛋”壳的顶端,紧接着,蛋壳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我以为,这蛋壳要碎裂开来,可没有想到,蛋壳并未裂开,而是幻化成了一道红光,紧接着,冥北霖手一翻,那红光便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中,我只看了一眼,那好似一片红色的鱼鳞。 “啊呜。”而我手中捧着的,则是一只软软的,长着灰色绒毛,形如小狗崽儿一般的动物。 不过,与小狗不同,它有一条扁扁的尾巴,四肢长着尖锐的爪子,并且,这脑袋圆滚滚的,嘴角处还龇着尖牙。 它半眯着眼眸看了我一眼,叫了一声“啊呜”之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嘴里时不时发出呜咽之声,这声音像是婴孩啼哭。 “把它丢了。”冥北霖冷漠的说了一句。 “丢了?”我凝眉看着冥北霖。 “这货,你养不起。”冥北霖说罢,缓缓坐下,目光垂落在那红色的鳞片之上,只见他将鳞片朝着自己的手背上一抚,那鳞片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想到了那土地爷说的寻鳞,莫不是,那红色的鳞片就是冥北霖的鳞片?可是冥北霖的鳞片怎么会在这? “哇哇哇。” 怀中的“小狗崽儿”再度发出“啼哭”之声,这声音柔弱的很,惹人疼惜。 “奇怪?它的身上,居然没有妖邪之气。”师姐走到我的身侧,伸出手试探性的抚摸了一下这“小狗崽儿”的脑袋。 它的绒毛,极为柔软。 “哇哇哇!” 它被这么一模,再度发出了“啼哭”之声。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夕颜,本神君让你丢了它。”冥北霖听着“小狗崽儿”的呜咽之声,显得有些不耐烦。 师姐则是伸出手,将这“小狗崽儿”抱了过去,轻轻摇晃了一下身体,它的呜咽之声总算是停了下来。 我低着头,仔细看着它的脸,不得不说,它的长相圆圆滚滚可爱至极。 第四十七章饕餮 “这是何物?为何要丢掉?它的身上分明没有邪气。”我看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冷哼一声:“连它你都不认识?还真是无知。” 听到冥北霖这么说,我便也不再询问他,而是盯着师姐怀中圆滚的小家伙,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是饕餮!有人,用本神君的鳞片封住了它。” 我不问,他反倒是回答了。 “可是,它怎么会在秀红姑娘的肚子里?”我觉得,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饕餮虽不是邪物,但是,却能被邪气所吸引,邪气也能滋养它,它必定是自己“躲”入了女尸的腹中,用女尸的阴气滋养自己。”冥北霖说罢,又看了一眼师姐手中的小家伙:“它可是凶兽。” “再凶,能和你这妖物比?”师姐一脸凝重的盯着冥北霖。 而大娘和书生一听到“妖物”这两个字,直接吓得就蜷起了身。 “哼,罢了。”冥北霖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旋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啊!”大娘见一个“大活人”突然凭空消失不见,顿时惊的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朝着船舱的木板上一靠,居然昏厥了过去。 那书生也吓得连滚带爬直接出了船舱,可外头月黑风高,还是在河面上,他根本就无处可逃。 “大娘?”我按了按那大娘的人中,她混混沌沌的睁开眼,嘴里喊着,让我别杀她,她会好好忏悔。 看她这幅模样,想必是把我们也当做是妖魔鬼怪了。 “您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安抚了一句,但这大娘依旧是瑟瑟发抖,我只能是往后退了几步。 “如今,这船还能靠岸吗?”师姐抱着怀中的小家伙立在了窗边上,一脸愁容。 “能吧。”我说完,垂目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疯疯癫癫”的王滨。 “我错了,秀红,我错了,孩子,爹爹错了,真的错了。”王滨不住叨叨着,想必让他驾船到睦州已经不可能了。 难不成,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今,已是深夜,明日天明,咱们再看看情况。”我思索了一会儿,外头现在漆黑一片,我们也无法辨别方向,只能等到天明再做商讨。 看看这个王滨,天亮之后能不能冷静一些,驾船送我们去睦州。 “嗯。”师姐默默的应了一声,然后抱着那小家伙坐了下来。 她的面色很凝重,眼神也极为复杂。 我以为,她是担心这小家伙真的是凶兽,正想坐在师姐的身旁,同师姐商讨一下,这小家伙的去留,结果还不等我开口,师姐就先开了口。 “夕颜,我的事,你不要告诉师兄,还有师父那也别透露半句。”师姐沉着眼眸,没有看我。 我愣了愣,立刻明白,师姐指的是蟾蜍精的事儿。 “师姐,你放心,那件事,我绝不会透漏半句。”我看着师姐,严肃的说着。 女子的清白,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师姐听到我此言,终于是抬起了眼眸,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还带着无尽的疲倦和忧愁。 我伸手轻轻搭在师姐的肩膀上,师姐便又将视线转到了船舱外头。 夜风起,寒凉无比,我和师姐依靠在一起,一直等到船舱外晨光起,河面上的风浪已经没有了,我起身走出船舱,赫然发现,船不知道何时已经靠岸,而那岸上的码头,写着“睦州”二字。 第四十八章睦州 无人驾船,我们却这么鬼使神差的到了,我想应该是冥北霖暗中牵引。 “师姐,我们到睦州了。”我俯身进入船舱,对师姐说道。 还不等师姐有什么反应,那孙大娘和书生就猛的站起身来,紧接着他们二人便迅速“爬”出了船舱。 原来他们这一路不吭声,那都是隐忍,如今见是靠岸了,就连忙逃离。 我扶着师姐出了船舱,那王滨也突然爬起,冲了出来,然后立在船头,望着河水,开口说道:“秀红,我来陪你和孩子了。” 他一说此话,我就知道,他或许会想不开,于是下意识的就要将他从船沿边上拽回来,结果一阵寒气覆在了我的手背之上,我不由的一个颤栗,那王滨也在这一瞬间,栽入了河水之中。 “别多管闲事,乱了因果。” 冥北霖那冷彻的声音,从我的耳畔响起。 可我的身体还是朝前一探,往水中看去,我看到王滨落水之后,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水花之中。 而他消失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一双女人的手,拥住了他的腰,将他往下拽去。 “救人!”师姐大惊失色。 “走!”冥北霖的语气之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不等我和师姐回过神,他已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一袭红衣,着实扎眼。 而他一出现,那股子寒气就变得更加浓烈了。 不知道,是否是白天的缘故,冥北霖的气色,比之前差了许多,嘴唇也微微有些泛白。 “你这妖物,还跟着我们?”师姐愕然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压根就不搭理师姐,而是直接看向了我:“楚夕颜,你这刚到了睦州,就不听本神君的话了?” “师姐,我们走吧。”我看向师姐,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 “夕颜,那是一条人命。”师姐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似乎对于我见死不救有些失望,她走到我的身旁,朝着河水里望去,则是发现王滨已然没有了踪影。 “师姐,王滨,或许是命该如此,师父不是也说了,不能逆天改命?”我想,王滨的死是报应,秀红姑娘刚刚带着他一道“上路”了。 “夕颜,你?”师姐一脸复杂的望着我,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然后便抱着那小家伙转身下船,我也连忙跟上前去,冥北霖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在我的身旁。 下了船,我们便踏上了睦州码头的阶梯。 睦州码头,人来人往,如今不过是刚刚天亮,码头上就热闹无比,好几艘商船,已经在装货物了。 我看着这人潮,开始变得有些迷茫,因为师父同我只说是去睦州办事儿,没有说,是来睦州办什么事儿,具体在哪里办事儿。 “师姐,师父和师兄?”我正想问师姐是否知晓。 师姐却撇了一眼冥北霖,冥北霖的存在,让师姐心存芥蒂。 “找客栈。”冥北霖的面色苍白,淡淡的对我说了一句。 “什么?我们还是先找师父吧。”我想着,如今还是清晨,我们应该先找师父,等傍晚了再找客栈也不迟。 “本神君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他不耐烦的催促着。 而原本走在前头,十分沉默的师姐,听到冥北霖这么说,居然点头应允了。 只是,依照我对师姐的了解,她应该是另有打算。 第四十九章吴府寻师 我们就近,在码头边上就寻了一家客栈,这客栈里头十分嘈杂,冥北霖一脸嫌弃,不过还是要了两间上房。 这上房在客栈最顶层,中间还隔了一层的空房,所以和楼下比真的清净了不少。 我拿着包袱和师姐走进了同一间房,冥北霖却立刻叫住了我。 “楚夕颜,你好好清洗清洗,一会儿过来。”冥北霖的房间,就在我们的对面,他说这句话时,一本正经,我听在耳中却觉得无比别扭。 师姐则是身体一僵,眼神复杂的看向了我。 我知道,师姐在想些什么,她大抵是误会了,以为冥北霖和我已经? “你等着吧。”我说完,直接将房门给关上了。 师姐将怀中的小家伙放到了床铺上,然后转身一脸凝重的看向了我。 “夕颜,是师姐,对不住你。”师姐愧疚的一把将我拥住。 “师姐,那冥北霖与我之间清清白白的,并未?”这事儿,我也不好直说。 “什么?”师姐蹙眉望着我。 一看她的神情,我想她应该是觉得,我只是在安抚她。 于是,我直接抬起手,撩起衣袖,给师姐看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 这守宫砂,代表着女子的贞洁,一般女孩儿出生,就会点上,若是行了男女之事,这守宫砂就会消失。 师姐看到守宫砂,那肃穆的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也卷起了自己的衣袖,朝着自己的手臂上看去。 因为蟾蜍精,她的守宫砂已经消失了。 “师姐?”我望着师姐,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 我急于证明自己和冥北霖的清白,却掀开了师姐的“伤疤”。 “过去了,不必提。”师姐故作镇定的对我说道,我连忙点头。 “夕颜,一会儿,我们就悄悄离开这里。”师姐说着,走到木门前,朝着门缝外头瞄了一眼。 “师姐,那冥北霖,不是轻易能甩掉的,我试过,可他?”我想,应该是我同他缔结了红鸾结的缘故,所以他会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我。 “应是我拖累了你,我们先去吴府找师父和师兄,这邪物就算追来,到时候,也有师父对付。”师姐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着。 “吴府?”我本还想着睦州这么大,不知道从何处寻起,没有想到师姐知晓。 师姐同我,在屋内坐了半个时辰,对面的房中一直都没有动静,师姐这才抱起在昏睡的小家伙,推开房门,和我一起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一出这客栈,师姐就马上拦了一辆马车,对那车夫说,去东城边,吴如海,吴老爷的府上。 车夫原本是停下,一脸堆笑,结果师姐说完话,车夫立刻摇头,嘴里连声说着:“不去,不去,那地儿,不去。” “为何不去?我们少不了你银钱。”我看着那车夫,说道。 车夫却依旧摇头:“吴府,邪气啊,我劝二位姑娘也别去,省的招惹一身的晦气。” “我们非去不可,你开个价吧。”我看着车夫,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也是行走过江湖的深谙此道。 车夫先是一愣,紧接着他那小小的眼眸,朝着我和师姐的身上扫了一眼,思索了片刻,便开了口:“十两银钱,我送你们到离吴府最近的街口。” “好。”我并未讨价还价,如今,只要能找到师父,一切都好说。 第五十章克妻命 车夫见我爽快,却又担心我们事后耍赖,非让我把银钱先给他。 我也只能照办,索性之前卖了马匹得了些银钱,给了他十两之后,我扶着师姐上了马车。 车夫接了银钱,也只能赶车,送我们去东城吴府。 “二位姑娘,你们是吴老爷的亲戚么?”车夫一边赶马车,一边还不忘了同我们寒暄。 “不是。”我同陌生人,一般不做深入交谈。 师父说过情浅言深是大忌,谁知道,这车夫是不是好人。 “那必定是除灵师了?”车夫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听了,十分惊诧,想着他是如何看出来的?我们这一身打扮,应该不像除灵师才对。 “这吴府上,不“安宁”整个睦州城,谁不知晓,除了吴府至亲,那能去那的便是除灵师了。”车夫一看我的表情,就猜出我心中在想什么。 我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究竟是怎么个“不安宁”法。” “姑娘,这吴府“晦气”啊,吴老爷娶了不下十个正妻,纳妾更是数十人,可就没有一个能长久的。”车夫说着,便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前些年,多少人家想同吴老爷攀亲,如今,这有银钱,没命花的事儿,大户人家是不做了,可小门小户,还是愿意拿自家闺女搏个前程,所以,这些年,吴府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办一次喜事儿,可无一例外,喜事儿后头都得跟着丧事。” “是么?这情况,还未转变?”我想着,师父到了吴府,必定是能去了府中的晦气。 结果,那车夫摇头说不知道,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东城了。 不过,车夫告诉我们,再过两日,东城街口烧饼铺的翠珍姑娘,就要嫁到吴府去了,不过不是嫁给吴老爷,而是嫁给吴家的少爷。 我想着,师父会不会是因为吴府的喜事儿,所以耽搁在了睦州。 一路上,车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们说着吴府事儿,一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几乎把吴府给了解的差不多了。 吴老爷家大业大,可惜是个克妻命,娶妻纳妾不断,但都被他给克死了。 吴老爷还有个儿子,名唤吴天赐,只不过天生就是个傻子,原本他致力于娶妻再生子,好继承万贯家财,可惜他命中克妻。 于是,现在开始给自己的傻儿子张罗起了亲事,想要个健康的孙儿。 “二位姑娘,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车夫真就把我们送到了东城的街口,并且,抬手一指街口尽头,告诉我们,尽头处,最大的宅子,那就是吴府。 我点了点头,扶着师姐下了马车。 车夫还不忘了叮嘱了一句:“两位姑娘,你们小心啊。” “好,多谢。”说罢,我背着包袱,就顺着街道,径直朝前走去。 这街道极长,不过青天白日的,就没有多少人走动,只是零零星星的看到三两个路人,这些路人,看到我和师姐,都纷纷侧目,有些惊讶的盯着我们上下打量。 我也回看他们,这些人,又都纷纷垂目,继续走。 “烧饼铺?”我看到了车夫说的烧饼铺了,不过如今这烧饼铺并没有开张,木门之上倒是贴着贴喜联,应该是在准备着婚事儿。 当我们走到烧饼铺前,我隐隐约约的听到,里头好似有欢笑声传来。 想必是那翠珍姑娘,或她的家人,还在替自家攀上这么一门“好亲事”感到高兴。 第五十一章吴府 我同师姐,心照不宣,都走的极快,急切的想先找到师父,当我们到了街道尽头,果真看到了极为华丽的府邸,这吴府的牌匾好似镀金的,很是惹眼。 “砰砰砰。”我拉着门环,叩响了吴府的大门。 很快,就有一位着灰色布裳的男人出来应门了。 “你们?找谁?”这男人狐疑的打量着我们。 我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家仆,于是说道:“我们是来求见,你们家吴老爷的,两个多月前,我师父便来到了贵府上。” “两个多月前?”家仆仔细的想了想,紧接着便问:“莫不是季大师的徒弟?” “对,没错,还请你通传一声。”我见家仆确实认识师父,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找到师父,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家仆冲我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迎我和师姐入府。 这个吴府,光看外头的墙院我就觉得奢华,进来之后,更是开了眼界。 一入这正门,我就看到了铺着透明琉璃地砖的前院,踩这地砖根本就不敢用劲儿,因为地砖下不但有哗啦啦的流水之声,还能隐约看到有鱼儿在摆尾游动。 而这前院两侧的回廊,都是碧玉打造的柱子,一看就是贵不可言。 家仆带着我们径直走到了吴府的正厅,这里摆着圈椅木桌,带着一股子檀香味儿,很是好闻。 桌上的白碧香炉,晶莹剔透,缓缓冒着白烟。 “二位姑娘,我这就去请老爷出来。”家仆说罢,转身便走了。 我和师姐先坐下休息,很快就又有两个家仆来给我们上茶。 这上茶送点心的事儿,大户人家,一般都是丫鬟做的,不过从我们进吴府到现在,还未见过一个女人。 “你们就是季大师的徒儿?” 我正准备拿块糕点填填肚子,毕竟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结果糕点才刚到嘴边,一阵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寻声望去,我看到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但却穿着一袭华丽衣袍的老者,出现在了门槛前。 看他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位必定就是吴老爷了。 只是,方才在路上时,车夫说过,吴老爷四十有三,应该是正当壮年才是,怎么会是眼前这老翁模样? “您便是吴老爷?”师姐同我一样,起身狐疑的望着眼前的老者。 老者却点了点头:“没错,你们是来寻季大师的?” “对,吴老爷,我师父还在贵府上吧?”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吴老爷听到我这么问,眸中闪过了一道极为复杂的光芒。 “季大师早就已经带着他的徒弟离开了。”吴老爷的回答,让我和师姐都为之一愣。 “不可能,师父没有回村,而且,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没有遇到师父。”我知道,师父若是离开吴府,必定会回村,他是放心不下我和师姐的。 “本老爷,还骗你们不成?季大师若是没有回村,那必定是又接了活儿,你们快回去吧。”吴老爷一脸严肃,示意家仆送客。 “吴老爷,我们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望吴老爷允许我们在这歇歇脚,明日再走。”师姐话锋一转,十分恭敬有礼的提出了一个要求。 第五十二章留宿 吴老爷一愣,望着师姐良久,却摇了摇头。 “你们还是走吧。”吴老爷态度强硬,非要让我们走。 师姐拧眉,正想着该如何说。 我索性是把心一横,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直接朝着师姐的方向倒去,师姐一手抱着那小家伙,一手连忙拥住了我。 并且,反应极快,开口就对吴老爷说,我因为身体本就柔弱,这一路过来,受了风寒,请吴老爷看在我们师父的份上,收留我们一夜。 吴老爷蹙着那他灰白的眉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 我“无力”的靠在师姐的身上,嘴里不住的说着,好难受。 吴老爷终于是叹了一口气,嘴里说着:“明日一早,你们就走。” “是。”我和师姐自然是先应承了下来。 吴老爷让家仆带着我们去后院侧边的客房里暂住,一关上客房的门,师姐同我相互对视了一眼。 然后二人往屋内的床榻边走去,师姐将怀中依旧在昏睡的小家伙放下,紧接着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夕颜,师父应该还在这府里。” “可是,如果师父在,为何那吴老爷非说师父已经回去了呢?”我虽然想法和师姐一样,可是想不明白,吴老爷为何要对我们说谎:“难道师父和师兄出事了?” 我只想到了这么一种可能性,否则,吴老爷真的没有理由骗我们。 “夕颜,别胡思乱想,等天黑了,我们就在这宅院里头转一转。”师姐安抚着我,但她的眼中也难掩愁色。 本想着,到了睦州就能寻到师父,没有想到却? “叩叩叩!” 师姐同我,正沉默的坐在床榻边,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我警惕的问了一句。 “二位姑娘,是老爷让我来,给你们送些吃食。”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这才起身开了门,门外就只是站着一个家仆,手中捧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三菜一汤。 “放这吧。”我示意他将饭菜放下,那家仆放下饭菜之后就准备走。 师姐趁机开口问了一句:“季大师吃过了么?” “啊?”家仆愣了一下,嘴唇一颤正想答话,门外就传来了一声回应。 “两位姑娘,瞧你们这记性,老爷应该告诉你们季大师已经走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有些威严。 紧接着我就看到一个长相圆胖的老人家,出现在了走廊外头,他穿的并不华丽,不过也是绸缎袍子。 我身旁的家仆看到他,叫了一声“周管家”。 那周管家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和师姐,提醒道:“两位姑娘,我们府上,两日后便是要办喜事儿,你们别乱走,省的弄坏了喜庆的饰物。” “是。”我嘴上这么应答着,心里却在想,方才进宅子的时候,哪里见过什么喜庆的饰物? 不过,他这么说,我们就这么应答就对了。 “阿财,你就在这门外,守着两位姑娘,好好伺候。”周管家明显是对我们不放心,居然还留下个家仆,看着我和师姐。 师姐本是想推说不用,周管家却好似没有听到,扭头就走,走之前还在阿财的耳旁嘀咕了一会儿,这阿财从这一刻起,就成了“哑巴”,再也不同我们说一句话了。 第五十三章神兽 我把房门关上,和师姐相互对视着。 “啪叽,啪叽。” 屋内,突兀的咀嚼之声,在这一刻,传入了我们的耳中。 我和师姐诧异的转过头,朝着桌上看去,发现那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趴在桌上,整个脑袋都“埋入”了盛着汤的大碗里,而其它碟子里的菜,一个不剩,碗盘干净的好似被舌忝过一般。 而这小家伙的肚子,则是变得无比滚圆。 “师姐,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什么饕餮吧?”我盯着狼吞虎咽的“小家伙”,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饕餮那可是上古神兽,最大的嗜好就是吃,胃口奇大,能吞四方。 “这?总之,它的身上没有邪气。”师姐看着这小家伙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 这小家伙,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把汤给喝完了,紧接着转过头,用它那圆滚如葡萄一般的剔透眸子,看着我和师姐,嘴里发出了“哇哇哇”的啼哭声。 “师姐,它不会没有吃饱吧?”我看着被它吃干净的碗盘,开口询问。 师姐俯身,看着它,柔声说道:“你个头小,胃口倒是一点都不小。” 说完,师姐就将我们的干粮递给了它。 小家伙倒是也不客气,裂开嘴,嘴角一扭一扭的咀嚼吞咽了起来。 不过,这七八个干粮饼,根本就填不饱它,我和师姐这也在没有其它吃食了。 “哇哇哇!”小家伙再次发出啼哭之声。 这声音又响,又亮,门口的家仆阿财狐疑的开口问道:“二位姑娘,怎么了?” “没事。”师姐应了一声,那小家伙却是朝着木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用它那圆滚的脑袋瓜子,用力的撞击了数次木门。 我和师姐焦急的蹲下身,想要拦住它。 可门外的阿财听到撞门声之后,却是猛然将木门给推开了。 小家伙直接冲了出去,快如闪电。 “啊!什么东西?”阿财甚至没有看清,奔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的小狗跑了。”师姐说着便要出去,阿财连忙拦住了师姐:“周管家说了,两位姑娘只能在屋里呆着,哪也不许去。” “那小狗崽子,是我们花费重金买的,若是有什么差池,你负责吗?”我盯着那家仆,心中想着,正好可以借着找那“小家伙”的由头,在这府内寻找师父。 “这?”阿财抿了抿嘴唇,迟疑着。 师姐则是冲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立马会意,伸出手一把拽住那家仆的胳膊:“阿财大哥,那小狗崽子对我们很重要,求求你,让我们出去吧。” “真的不成。”阿财看着我,十分为难的摇着头。 师姐趁着阿财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时,一个侧身,便出了屋,我本想也跟着“跑”,阿财却是大惊失色,赶忙挡在了我的面前,说是他也只是混口饭吃,让我千万别为难他。 并且,还大声的叫来了另外两个家仆,让他们去寻师姐回来。 看着阿财一脸恳求,我叹了一口气,退回了房内。 “哗啦!” 我一退回房内,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铁链子锁门的声响,紧接着便是离开的脚步声。 看来,阿财也去寻师姐了,我寻思着,自己应该可以从这屋里的窗户逃出去,结果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客房,居然没有窗? 第五十四章阴魂不散 在风水玄学上来说,窗入活气,没有窗户的房间,那是给死人住的阴宅。 吴老爷万贯家财,建造府邸时必定是要请懂风水的先生来查看过,怎么会犯下这么大的忌讳呢? 正想着,突然,身后一股寒凉之气袭来,不等我转过身去,那寒凉之气,就将我给裹挟住了。 “冥北霖?”我的心里顿时是咯噔了一下。 他真的是阴魂不散,又缠上了我。 “楚夕颜!”我的耳畔,传来了冥北霖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神君大人,您别动怒,我和师姐,只是来寻师父的,绝对不是想抛下你逃跑。”我赶忙解释,怕这冥北霖盛怒之下,杀了我。 “抱。”冥北霖的声音带着愠怒,可吐出的字,却让我有些愕然。 “您,您,您说什么?”我狐疑的侧过头,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的面色苍白无比,身上的寒气似乎比从前更甚,他这是怎么了? “抱!”冥北霖命令道,语气之中,已经带着不耐烦了。 我只能转过身,伸出手轻轻的拥住他,他也拥住了我的肩膀,可身体依然是在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了?”我想仰起头来,看看他的情况。 “楚夕颜,你这混账东西,若还敢有下次,本神君先杀了你师姐,再宰了你,把你碎尸万段!”冥北霖恼怒异常,嘴里说着无比怨毒的话。 我听着,便觉得心中一颤。 他抱了我许久,才缓缓的松开了我,脸上的气色,渐渐好转。 “神君大人,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气色如此差?”我望着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你想探寻本神君的弱点?然后,趁我病,要我命?”冥北霖那双异瞳之中闪过冷冽的光芒。 我不由抿了抿嘴,低声嘀咕着:“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冷血歹毒。” “你说什么?”他侧目撇了我一眼。 “神君大人,我怎么敢,再说了,我也不是您的对手。”我尴尬的笑了笑,又朝着门口看去,想着不知道师姐是不是已经被那些人给抓住了。 “到床上去。”冥北霖望着我,再度开口。 我蹙眉:“下流!” “该死,你的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冥北霖那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见他一脸冷峻,连忙说道:“神君大人,我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 “怎么,你还委屈了?那好,本神君现在就宰了你,另结新缘!”他说着,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 我能感觉到此刻,他的眼中真的有杀气。 “不委屈,不委屈,我这就去。”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了床榻,这冥北霖还嫌弃我这一身衣裳脏,逼着我换了新衣裳,然后躺下。 他躺在床沿边上,身体并未靠近我,不过却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心。 紧接着,他闭上了眼眸,好似是睡着了。 我侧过头,悄悄的观察了他良久,见他都没有动静,我这才悄悄的坐起身来,靠近他的脸仔细的瞧了瞧。 他面色苍白,印堂之中略有浊气,好似是病了,只是妖邪也会生病吗? 我盯着他仔细瞧了一会儿,却又不禁感叹,他这长相,还真是能迷惑人,明明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像极了一个儒雅俊美的翩翩少年郎,可醒来时却既高冷,又刻薄。 第五十五章想入非非 “看什么看,再看,本神君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冥北霖闭着眼,却好似能洞悉身旁的一切。 我连忙又躺下,也不再看他。 他却侧过头来,盯着我,与我视线的余光相撞。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盯着看,我的内心深处,居然“砰砰砰”跳的飞快。 “克制好你自己,别扑过来。”冥北霖冷傲的说着。 “谁,谁扑过去了?”我侧目,盯着他。 “哼,你最好拿镜子照一照,你这面红耳赤想入非非的模样。”他的语气之中带着嘲弄。 “谁想入非非了?”我直接侧过身去 《河神新娘》第五十五章想入非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扒层皮 “本神君在这等着,你告诉他, “种福根,惹祸患”,此劫几代无可解。”冥北霖高傲的说完,就立在走廊的柱子旁,不动弹了。 那家仆听的是云里雾里,不过还是乖乖的去传话了。 “种福根,惹祸患”是什么意思?我师姐说,这府内没有邪气。 “哼。”冥北霖冷哼了一声,根本就不屑同我解释,而是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旁边的柱子,然后喃喃自语的说着:“这个吴老爷,倒是颇有些钱财。”我想,这个冥北霖是看上吴家的钱财了,所以想要 “帮忙”,替吴老爷解开一劫。 “神君,您是想要 《河神新娘》第五十六章扒层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愿,便算了,本神君绝不强求。”冥北霖倒是一脸无所谓。 吴老爷面色凝重,沉思了许久,最终,开口道:“五十两黄金。” “一百两,绝不议价。”冥北霖说完,端起了家仆送进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又吐回到了瓷杯里,面带嫌弃之色。 我倒是闻着这茶水的气味儿香的很,不过这吴老爷不说师姐在哪儿,我也没有心情喝茶。 “好!”吴老爷默默了良久之后,终于是点了点头。 冥北霖放下杯盏,冷着一张脸,对吴老爷说道:“先给十两订钱。” “哼,我家大业大,你还 《河神新娘》第五十七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槐木山 吴老爷本是召集了府中所有的家仆,一共二十多人,一同前往祠堂,不过冥北霖却说,人多只会坏事,最后只要吴老爷和吴家少爷,带着几个家仆同去。 “天赐,体弱,不能去。”吴老爷一口回绝。 “他是吴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必须去。”冥北霖说着,就朝后院的侧门走去。 我这时候才知道,吴家的祠堂,不在吴府里,而是在吴府后的槐木山中。 这槐木山,虽不算高,但用吴老爷的话来说,步行到祠堂,沿路不停歇的情况下,必须要三四个时辰。 吴老爷和吴少爷,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爬的上去,最后是八个精壮的家仆,用轿子抬着吴老爷和吴少爷上了山。 这吴少爷,被养的是肥头大耳,可怜这些家仆,抬着十分吃力。 我和师姐步行,都比这些人走的要快上许多。 这上槐木山的路是修建过的,地面平坦,走起来很轻松。 “师姐,昨夜我?”我想同师姐解释,自己昨夜被冥北霖给“缠”住了,无法去寻她。 “夕颜,师父和师兄,或许真的不在吴府里,我昨夜几乎把吴府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他们。”师姐眉头紧蹙:“莫不是他们真的?” “不会的,师父术法高强,不会有事。”见师姐忧心忡忡,轮到我安抚师姐。 师姐沉默不语,只是抬起眼眸望向了走在最前方的冥北霖。 “夕颜,你放心,这个祸患,师姐一定会替你除了。”师姐低声说了一句。 “你们又在想着如何算计本神君?”冥北霖没有回头,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一颤。 我立马冲着师姐摇了摇头,俩人沉默的前行着。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停下,不过依旧是耗费了近乎五个时辰,到了那宗祠时,已是傍晚,山中树木遮天,只是傍晚就已经黑漆漆的一片了。 索性,这吴老爷还让人带了火把。 “这只是宗祠?”我看着眼前宏伟气派的“大宅”不由的感叹,这比寻常百姓住的屋子,可强的太多了。 吴老爷下轿之后,亲自推开了宗祠的门,然后就对我们叮嘱道:“小心点,别乱碰东西。” “呵呵呵,爹,爹,饿,饿了。”吴少爷歪着嘴笑着,眼神不定,因为太过于肥胖,说话时两颊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吴老爷拉过他的傻儿子,就朝着宗祠里走去。 冥北霖在进去之前,看向那些家仆,问道:“让你们带的东西,带了么?” “带了。”一个家仆说着,从轿子里,拿出了两把镐头。 冥北霖让这些人留在宗祠外头,又让我和师姐拿着镐头,和他一起进了宗祠。 进宗祠之后,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这活脱脱的一个“庙宇”啊,和村里土地庙的格局差不多,只是要大上好几倍。 并且,这里头供着的,不是什么神佛,而是一个纯金打造的牌位,这牌位足足有六尺之高。 牌位上写着“福气自来”,吴老爷进来之后,还拉着他的儿子,冲着这金牌位叩拜。 我怀中的小家伙,看到供桌上的斋菜水果,又开始躁动,被我牢牢抱住。 第五十九章福祸相依 “这不是你们的宗祠么?怎么没有看到你们先祖的牌位?”我在村子里也是见过宗祠的,一般都是供奉着,很多先祖的牌位,可这里,除了这个巨大的金牌位,便没有其它牌位供奉了。 “先祖的牌位,都在后头。”吴老爷指了指金牌位后。 我绕到了供桌后,果真,看到了一排灵位。 “挖开。” 不等我打量清楚这些牌位,就听到了冥北霖开口命令道着。 “什么?” 此言一出,吴老爷立刻就恼了,怒斥道:“我看你跟那两个人一样,只想着断了我们吴家的福气。”。 “福祸相依,你的福气,也是你的祸。”冥北霖倒是说的平静。 我立即又绕了回来,看到吴老爷铁青着一张脸,怒目相瞪。 “你说那两个人,指的是不是我师父和师兄?”师姐盯着吴老爷质问道。 这吴老爷,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师父和师兄已经离开了,如今倒是被冥北霖的这句话给气着,索性也不遮遮掩掩。 “没错,是你师父自己寻死,不声不响,居然挖了我的宗祠!”吴老爷越说越生气。 冥北霖手掌朝上,轻轻勾了勾手指头,金牌位前的长供桌,就直接翻倒了下来,惊的吴老爷拉着他的儿子连退了数步。 “你干什么!”吴老爷怒不可遏。 而那供桌底下的石板,赫然有被翻过的痕迹,缝隙和周围的不一样。 “我师父和师兄究竟去哪儿了?”我看着这石板,心中立马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吴老爷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下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不过,这底下并没有什么邪物。” “你们没有下去找过?就把这给封住了?”我瞪着吴老爷质问道。 吴老爷也不吭声,一旁的师姐抓起镐头,就朝着石板狠狠地凿了下去。 “你干什么,疯了吗?”吴老爷抬手,死死地抓住师姐的手腕。 “是你疯了。”我冲着吴老爷怒斥了一声。 “这祠堂,或许方位上有些问题,你们可以做法,可是不能动土!”吴老爷激动的吼道。 “谁告诉你的?”冥北霖悠悠的扫过吴老爷的脸。 “祭灵司的人。”吴老爷笃定的说道。 冥北霖却俯身,用他手中的红扇,轻轻的在地上的石面上一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石面就裂开往下坍塌。 而这底下,则是一个方形的地下入口,入口旁边还有木梯子。 “你请过祭灵司的人,为何还要请我师父?”我质问吴老爷。 吴老爷默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若非你师父无用,我怎么会请官家来处理?你知道其中浪费了我多少银钱么?” “究竟是我师父无用,还是你横加干涉,不让他除邪祟?”我恼了,师父这趟活儿,只收了十两而已,这吴老爷居然狠心的把师父和师兄封在了底下,如今居然还口口声声说师父无用? “总之不能下去,你们这是要坏了我们吴家的福根。”吴老爷的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 冥北霖则是朝着底下望了一眼,然后一个侧身跳了下去,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连忙开口喊道:“冥北霖?” “等着。”底下也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别碰福根!”吴老爷见冥北霖下去了,激动的侧身从入口的木梯下去。 他的傻儿子,还拍手叫着好。 师姐见状,也毫不犹豫的准备下去一看究竟。 第六十章福神 “夕颜,你在这等着,我下去找找师父和师兄。”师姐看着我,开口说道。 “我也一起去。”我也焦急,想要立刻找到师父。 “你在这看着它。”师姐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小家伙,又望了一眼旁边的傻笑的吴少爷。 “可?”我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师姐说完,也不等我答应,她的腿就探入了入口之中,我蹲在入口边上,焦急的看着她,直到她完全消失不见。 师姐他们一走,整个祠堂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那吴少爷,还在傻乐着,嘿嘿直笑。 “嘿嘿,嘿嘿。”他望着我,咧嘴笑。 这笑容,看的我有些发慌,阴恻恻的。 “你笑什么?”我警惕的盯着他。 “嘘!福神来,福神来,一年吃掉一个娘子。”吴少爷不但笑容古怪,就连说出的话,也是奇奇怪怪的。 “你说什么?吃掉一个娘子?”我看着他,直觉告诉我,或许能从这个吴少爷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嘘,不能说,不能说。”吴少爷那小如黄豆的眼眸,朝着这寺庙里环顾了一圈,神色紧张的说道。 “什么不能说?是福神的事吗?你见过福神?”我试探性的继续追问。 吴少爷听到“福神”二字,立刻摇晃着脑袋,两颊的肥肉跟着颤抖。 “别怕,福神,不是你们吴家的保护神吗?”我见他如此惊恐,应该是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疼。”吴少爷说着,那慌乱的眸中闪过了更深的恐惧。 “疼?为何疼?”我继续引导。 吴少爷看着我,伸出了他的胳膊,然后一把撩起了衣袖,我看到他那白胖的胳膊上,居然全都是伤。 一道道好似被利爪,抓伤的痕迹,深的可见骨。 “种,种,种福神,疼。”吴少爷瘪着嘴,一脸委屈的对我说着。 “种福神?”我狐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爹,爹要把他的福神给我,我怕,我不行的。”吴少爷摇晃着脑袋,一脸畏惧。 “那“福神”在你爹身上?”我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些猫腻。 福神,不是在这祠堂供着吗?怎么又要“种”什么福神? “真的好疼。”吴少爷似乎是想到了“福神”,便惊恐的缩着他那本就十分粗短的脖颈,然后连连后退,紧接着就蹲在了祠堂一侧的柱子边上,任由我同他说什么,他都不再吭声了。 我叹息了一声,又朝着底下漆黑的入口望去,心中突然想到,师姐她们下去,就连火把都没有带。 如此一想,心中顿时有些着急,连忙将插在一侧木柱上的火把给取了下来,然后朝着底下照了照。 我发现,这个密道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也就九尺左右的高度。 于是,便想着也下去看个究竟。 “吴少爷,你在这呆着别动,我去去就回。”我转过头,看向那吴少爷。 吴少爷却是双手捂着耳朵,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不要,疼,不要种福神。” 见他如此害怕,想必也不敢随意乱走。 于是,我便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举着火把,因为小家伙一直闹腾,使我下木梯时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最后,好不容易到了木梯下,我朝着四周照了照,发现只有右侧边有一条通道,而这通道无比潮湿,还夹杂着一股子臭味儿。 第六十一章脏东西 这种臭味,就像是腐肉的气味儿。 我闻到这股子味道,立即就想到了师父和师兄,吴老爷将他们封在这底下,难不成他们已经? 如此想着,我脚下的步子变得飞快。 并且,也隐约听到了通道前头好似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师姐?”我开口喊了一声。 那声响顿时骤停,我举着火把,朝前照去,只见一个极黑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吴老爷么?”我想着,若是师姐,早就回应我了。 可是,通道之中还是没有回应声。 我莫名的心头一紧,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了数步,“嗒嗒嗒,嗒嗒嗒”细碎的声响再度传来。 我高举手中的火把,昏暗之中,我好似看到一双光着的脚丫子,从前头跑了过去。 那脚丫子的大小,应该是个孩子的? “谁?”我想着,莫不是那吴老爷,还在这囚着些其他人? “嗒嗒嗒!” 那脚步声再度响起,我也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那声响靠近。 在“追逐”她(他)的这段时间里,我几次差点追上她(他),我从她(他)的背影,十分肯定,她应该就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小妹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快停下。”我开口,对着她柔声说道。 那脚步声,果真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离我六七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着黑色衣裳,光着脚丫的小女孩。 她背对着我,看起来十分的单薄瘦弱。 “小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缓缓朝她靠近,就怕吓着她。 “呵呵呵。” 突然,她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没有回头,依旧站在原地。 此刻,我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而她似乎有些畏惧我手中的火把,又朝前面的昏暗之中走了两步。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有些心疼。 “哇哇哇!” 而我怀中的小家伙,在这时候,突然叫了起来,挣扎的力道明显加大了许多。 那小姑娘听到了这哇哇的“哭声”,猛然转过头来。 我赫然看到,那是一张苍白无比的脸,这张脸虽然是孩童的脸,可是脸上没有半分稚气。 她的眼中,也没有丝毫孩子的天真灵动,反而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 “你?”我盯着她,她的嘴角颤动了一下,我隐约看到,她的嘴里好似有两颗锐利的犬牙。 糟了,这应该是“脏东西”。 一看到她这幅模样,我就迅速往后退了好几步,并且,想要转身跑。 结果,她却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喵”的怪叫,然后就朝着我这扑了过来。 我本能的举起火把朝着她戳了过去,怀中的小饕餮,更是发出一声“啊呜”的叫声,这声音震耳欲聋。 “喵!”那小姑娘儿,惨叫一声,就朝前飞奔。 而我怀中的小家伙却直接从我的臂弯里飞蹿而出,追那小姑娘去了。 “小家伙,别追。”我急忙喊着。 可这小家伙也不听我的话,朝前一路狂奔。 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约莫跑了半盏茶的功夫,我发现,这个通道两侧,开始出现石室,这石室都没有门,火光一照,我就看到了每一个石室里头都放着一个棺椁。 第六十二章祸患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地方,不会是吴家的“墓地”吧?所以,吴老爷才不允许其他人轻易下来? “小家伙?”小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个石室,它的速度太快,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举着火把,有些无奈,看着前方长长的通道,再看身后一片漆黑,这时候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师姐!神君!”我放声大喊着。 漆黑之中,依旧没有回应,不过我却听到右侧一个石室里,好像有什么动静。 “小家伙?是你吗?快出来。”我将火把朝着石室里探去。 就在我伸出手的一瞬间,突然,一只爪子朝着我的手腕处抓了过来。 一股子刺痛,立即传来,我猛然松开了手中的火把,缩回了手。 “喵!” 如同猫叫的声响从这间石室的侧边传来,紧接着,不等我看清,就有个“东西”朝着我猛扑了过来。 我被它扑倒在地之后,我能感觉到,一双带着利爪的手,按在了我的胸膛上。 “啊呜!” 而此刻,小家伙的叫声也传了过来。 那按在我胸膛上的爪子,突然收起,我意识到,它似乎是怕小家伙。 不过,当我以为,小家伙会跑过来时,却只是听到了一声带着嘲讽的训斥声。 “你是下来送人头的吗?” “神君?”我马上抬起头,朝着声源处望去。 果真,看到冥北霖的手中提溜着小家伙,小家伙那肥短的胳膊还在挥动着。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随之从前头的通道里传了过来。 “夕颜,你怎么也下来了?”师姐说罢,疾步过来将我扶起,并且,将火把捡了起来。 “你们,你们快上去,上去!”吴老爷也跑了过来,说话声中带着极为粗重的喘气声。 冥北霖将他手中的小家伙朝着我的怀中一抛,就朝着方才那“脏东西”所在的石室里走去。 “我不需要你们帮忙了,滚,都给我滚!”吴老爷激动万分,冲着冥北霖大喊着,让冥北霖滚。 而冥北霖充耳不闻,进了石室之后,就盯着石室内的棺椁看着。 我发现,方才一路过来,看到的十几个石室里的棺椁都是盖着盖子的,唯独这一间的棺椁盖子,被掀翻在地上。 棺椁里,则是空空如也。 “啊,福神?福神?福神不见了?”吴老爷瞪大了眼眸,激动的朝着四周看着。 “喵!” 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再次传来,冥北霖手中红扇一扬,一个黑色的影子,直接越过了我们,朝着棺椁之中“栽”了下去。 “喵!”紧接着,它的叫声,变的无比凄厉。 “啊呜!”我怀中的小家伙,似乎对它很感兴趣,也跟着叫唤。 “你们别伤她,我们吴家的祸患,不是她。”吴老爷直接就挡在了那棺椁前头。 “你命不久矣,还执迷不悟,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在吸食你的阳气,否则你也不会不到五旬,便苍老至此。”冥北霖盯着吴老爷,漠然的说着。 第六十三章共存亡 吴老爷的眸子微微黯淡,不过依旧是挡在那“脏东西”面前,不让冥北霖伤害那东西。 “你这是死要财?”冥北霖冷冷的说道。 “不是,这福神,与我们吴家是共存亡的,她没有必要害我们。”吴老爷说的笃定,不过我们却是一脸凝重的盯着他身后不人不鬼的东西。 “邪祟都阴戾,歹毒至极,如今不害你,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害你。”师姐对于邪物,似乎比从前还要怨恨。 大抵是因为那蟾蜍精的缘故,让师姐恨死了妖邪。 “不,她和那些邪物不一样。”吴老爷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脏东西”就直接扑上了他的后背,不等吴老爷叫出声来,那东西就一口朝着吴老爷的后脑勺咬了过去。 冥北霖一个箭步向前,眼看着他手中的红扇,就要狠狠的扎入邪物的胸膛。 而吴老爷却大喊着“不要”,一把推开了冥北霖的手,那邪物,也从吴老爷的身上跃下,不过却已经撕扯咬下了吴老爷的一撮头发,那头发的根部,还连着一小块带血的头皮。 这妖物马上吃了起来,冥北霖蹙眉,看向吴老爷。 吴老爷则是捂住自己的后脑勺,表情异常痛苦。 我立即将小家伙递给了师姐,然后把吴老爷的衣袍袖子扯下,让他按着伤口止血。 “您这又是何苦呢?”我望着他:“钱财再重要,也需有命花。” “你们什么都不知晓。”吴老爷说完,叹息了一声,说是他们吴家是自愿供这“福神”的,而“福神”这么多年也从未害过他们。 吴老爷见我们依旧盯着他的“福神”,便开口,将这福神的来历,同我们说了。 原来,吴家祖上曾穷困潦倒,到了他的太爷那一辈,已经成了乞丐。 吴老太爷就整日在这睦州要饭度日,夜里便只能睡在破庙里。 一日大雨,吴老太爷躺在破庙之中睡的很是安稳,突然被一声猫叫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眸一看,居然是一只毛发带血的黑猫,这黑猫的左眼珠子不翼而飞,眼眶之中正不断的淌血。 吴老太爷看着这黑猫着实可怜,于是就将它抱到了火堆边上取暖,并且,给了它一些捡来的吃食。 黑猫吃了些东西,渐渐好转了,吴老太爷抱着它就睡了过去。 当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只独眼黑猫同他说话了,问他愿不愿意供养它,它可以给吴老太爷无尽的钱财。 吴老太爷自然是欢喜的答应了,可黑猫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吴老爷今后,得拿他的孩子,来供奉它,除了长子之外,其它的孩子,全部都得上供。 吴老太爷在梦中没有迟疑,一口就答应了。 那黑猫便让吴老太爷明日拿着两文钱,去“赌当”里搏一把,吴老太爷醒来之后,见那黑猫还在自己的怀里趴着,一颗绿色的眸子,正望着他,和梦中一模一样。 吴老太爷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街市上,乞讨了两文钱便兴冲冲的去了“赌当”。 而那一日,吴老太爷逢赌必赢,手风极顺。 黑猫让他连去了一个月,然后把赢来的钱,全部买了商船,那时候,睦州码头还没有开设,吴老太爷买了船之后,不到十日,朝廷就修缮了码头,吴老太爷靠着出租商船,狠狠地赚了一大笔,之后便是涉足珠宝等行,赚的盆满钵满。 第六十四章种福神 吴老太爷也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美娇娘在嫁给吴老太爷的头年,就为吴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吴老太爷开心不已,完全忘记了与那黑猫的契约。 次年,吴老太爷的夫人再度有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一次生下的是个长相十分乖巧可人的闺女。 当吴老太爷还沉浸在儿女双全的喜悦之中时,那黑猫再一次入了老太爷的梦。 在梦中,黑猫让吴老太爷履行诺言,把孩子上供,可吴老太爷不舍,他反悔了,请高人除了那黑猫。 之前,应黑猫要求,吴老太爷在家宅后头的槐木山上给它修建了祠堂。 那高人说,槐木山种满了槐树,槐树属阴,整个槐木山鬼气森然,确实是邪物修行的好地方。 如今,想要除了它或许不可能,但是,镇压应该可以。 那高人以吴老太爷的血为引,画了符纸,念了压邪咒,还在祠堂外头连续做法七日,那黑猫果真没有再出现在吴老太爷的梦中。 可是,自从这之后,吴家的生意接连出现了问题。 两年不到,万贯家财几乎大都消散。 吴老太爷想着,既然做什么赔什么,那么剩下的那些银钱,他便留着不动,最多过的紧巴一些,他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为了能保住女儿的性命,他觉得值得。 可是哪怕是这么小心翼翼,三年之后,最后的五百两银子也莫名的花光了,要知道,五百两,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一笔大数目,可吴老太爷无论多么节俭,这些钱财还是如同流水一般,哗哗流淌出去。 运气也背到了极点,为了度日他卖了宅子,可卖得的钱却遭小偷偷走,最终一家人都被逼上了绝路。 食不果腹不说,就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两个孩子饿的站都站不稳。 吴老太爷最终,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是走向了槐木山,他亲手撕开了封在祠堂门口的符纸,叩拜着恳求那黑猫的原谅。 黑猫再度出现,立在那金色的牌位上,让吴老太爷把女儿送来,并且,黑猫因为不再信任吴老太爷,还要吴老爷,吞下自己仅剩的一颗右眼。 那时候,吴老太爷并不知道,这就是“种福神”从今往后,他和这黑猫是一条船上的,绝对不能坑害黑猫。 吴老太爷艰难的吞下黑猫的眼球,并且当日晚上,他就含泪将不到六岁的女儿送入了祠堂。 当他关上祠堂门时,他听到,祠堂里传来了他女儿无比凄厉的叫喊之声。 吴老太爷只能是哭着跪在地上,不住的对女儿忏悔。 不过,他的“牺牲”很快就换来了吴家的起死回生,很快又成了睦州城里最富有的商人。 只是,他发现,自己的肚脐眼处,总是奇痒无比,吴老太爷让他的夫人,拿着烛火照着肚脐眼仔细的看了看,结果他的夫人惊叫了一声,便喊道:“里头有颗绿眼睛!” “你是说,那黑猫的眼睛,长到了吴老太爷的肚脐里了?”我拧眉,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吴老爷点着头,继续说,那一颗眼睛,照黑猫的指示是要世世代代往下传的,这就叫“种福神”。 第六十五章墓中墓 “您的意思是?”我们下意识的看向了他的肚子,他又冲着我们点头。 说是,等到父辈去世了之后,这些后辈就要割开自己的皮肉,那眼球便会从父辈的身上出来,钻入他们的皮肉之中。 吴老爷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可是他的傻儿子还未有子嗣,他很是担心,于是想要趁着没死之前,把这“福神”转种到他儿子的身上,争取些时间,多替儿子绸缪。 可是,试了十几次都没有成功,吴老爷这才明白,这东西,必须他死后,他的儿子才能继承。 “如果,她没有害你们吴家,为何娶过门的妻子都死了?”我想一个两个是巧合,可是吴老爷都娶了十几个女人过门了,却无一例外,惨遭横祸。 听到我这么问,吴老爷面如死灰。 “她们的死跟福神无关,或许是我们惹上了别的什么邪祟,所以她们才?”吴老爷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别的什么邪祟?您指的是?”我沉着一张脸看着吴老爷。 吴老爷凝眉摇头:“我不知道,若是知道请你们来做什么?总之,那些人的死,跟福神没有关系,她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别人。” 吴老爷说着,侧过头去,看着蜷缩在棺椁之中吃着那块头皮的“福神”。 冥北霖示意吴老爷让开,吴老爷不肯,结果被冥北霖一脚踹倒在地。 “我给你钱,你们走!”吴老爷深怕冥北霖会伤害他们家的“福神”。 冥北霖却只是抬起手中的扇子,抵住那小姑娘的下巴,小姑娘抬头呲牙叫着。 原本,我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黑猫幻化出来的,结果当小姑娘张大嘴时,我看到她的喉咙口,好似还有一张嘴,那张嘴,正在咀嚼着头皮。 “傀儡?”我明白了,那黑猫,藏在小姑娘的身体里,那喵喵的叫声,是这黑猫发出来。 而且,此刻,这黑猫的声音听着好似也很虚弱? “如果,不是它害人?那会是谁?”我很是不解。 “这是墓穴,这墓室底下,别有洞天,应该是墓中墓。”冥北霖的视线盯着棺椁边缘看着。 这个棺椁,应该被人挪动过,应为如今这棺椁有些歪,不像其他石室里安放的那么笔直。 “怎么可能?”吴老爷似乎对什么墓中墓的说法,并不认同:“我们先祖,可是找过风水先生,精心挑选的位置。” “哼?”冥北霖并不屑与这吴老爷啰嗦,只是用红扇顶着棺椁,紧接着这大棺椁就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到了一旁。 棺椁之下,赫然又是一个通道口。 “这黑猫当初是想要吸食底下东西的阴气,可谁料,底下的东西苏醒之后,却吸了它的阴。”冥北霖冷冷一笑。 “什么?那,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把那邪物给收了。”吴老爷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夺过师姐手中的火把朝着底下照去。 这一照吓了我们一跳,并非是底下有多么可怕的东西出现,而是底下的暗道周围,贴了一圈足有一寸多厚的符纸,少说也有上万张。 这么多符纸,究竟镇压的会是个什么东西?实在让人感到畏惧。 冥北霖只是立在这通道口前,然后就笃定的说:“那东西,已经跑了。” “跑了?”吴老爷似乎并不相信冥北霖所说的话。 冥北霖转身就要离开石室,大抵他觉得既然邪物已经跑了,下去看也没有什么意思。 第六十六章令牌 不过师姐却直接冲到了通道口边,夺回了吴老爷手中的火把,然后就直接抱着小家伙跳了下去。 “师姐?”我也连忙过去,朝着底下看去,这个通道口也就六尺多高,我见师姐下去了,也准备跟着一起跳下去。 冥北霖的表情略显无奈,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我的腰际,拥着我跃入了漆黑的通道口中。 “那是什么?”一下来,我就看到了地上有一个黑色大坑,而这里的石壁都黑乎乎的一片,好似被大火烧过,师姐举着火把,朝着四周照着。 而就在这时候,一股子冷风拂面而来。 师姐手中的火把开始摇曳,好似随时会被熄灭。 “这底下怎么会有风呢?”我很是狐疑。 冥北霖则是朝着风的方向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发现这外侧居然是悬崖。 看来,师父和师兄也不在这里,这是不是证明,他们还活着? “师姐?”我转过头去,正想跟师姐探讨,就见师姐放下了小家伙,蹲在那大坑边上,紧接着,好像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仔细的看着。 “金牌?”师姐盯着那东西,仔细的瞧着。 我走到她身旁,看到她的手中拿着一块金牌,这金牌纹路清晰,面上刻着一个“祭”字。 “这是祭灵司的令牌,难道,师父他们被祭灵司的人给抓走了?”师姐盯着金牌,自言自语的说着。 因为,当今皇上亲封了祭灵司之后,祭灵司为了打压其它门派大师,经常四处抓人。 “我看看。”我伸出手,接过了金牌,正反面仔细的看过了之后,发现这金牌,面上不但有祭字,而且,背面上还刻了一个名字。 “萧策?”我想,这个名字,应该是这令牌的主人。 那如今便是好办了,直接拿着这令牌去祭灵司,找这个萧策要师父不就好了么? “对了,天华城不就有一个祭灵司么?”我想了想说道。 这祭灵司除了天曌皇城里有一个最为繁华的祭灵院之外,还在其它州城开设了上百家的祭灵司,可谓是数目总多。 我们若是要查询,我想应该从这最近的一家开始找起。 “天华城?”师姐喃喃的说着,表情有些沮丧。 “上去再说。”站在一侧的冥北霖见我们说个没完,立刻开口说了一句。 然后将我和师姐送了上去,他自己提溜着小家伙也上来了。 而吴老爷则是已经退到了石室的入口,原来是他的“福神”还想攻击他。 “底下的东西,吸走了它的大半阴气,如今她阴虚,你的供奉必须加倍,否则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死去,不过若是她死了,这对你们吴家来说,也是好事,至少不会危害子孙后代。”冥北霖看了一眼那弓着身的邪物,对吴老爷说道。 吴老爷一听,立即冲到了冥北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冥北霖的衣袖:“我看出来了,你确实是个高人,你帮帮我,救救福神。” “它已经失常了,你再继续养下去,有害无利。”冥北霖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漠然的说道。 “不行啊,福神一定要供。”吴老爷依旧不愿意放弃。 冥北霖冷哼了一声,问道:“知道何为及时止损么?这样吧,本神君现在替你除了它,彻底断了你们之间的契约,你们吴家还能保本,如何?” 第六十七章变卦 吴老爷蹙眉沉默,盯着那“福神”看了许久。 “喵!喵!” “福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嘴里不断的发出叫声。 “除了它,真的还能保住现有的家财?”吴老爷开口询问道。 冥北霖没有回应,我虽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他不喜欢同样的话说第二次。 “既然神君说行,那便是能保住的。”我替冥北霖回答。 吴老爷听完,又指了指自己的肚脐眼:“可,我同它是共存亡的,它的眼睛如今在我的身上。” 冥北霖看了一眼吴老爷,示意他将衣袍脱下。 吴老爷立马点头,脱下了衣袍,我和师姐微微侧目。 “啊呜!” 被冥北霖提溜着的小家伙,又开始兴奋了。 冥北霖将它递给了我,然后抬起头,看向吴老爷:“它同你,已彻底融为一体,这些年,你也做过不少歹事吧?同这邪物,完全相融了,无法拔除。” “那,那,那怎么办?”吴老爷很是紧张。 “报应,只能由你承受,你和它一起死,断了契约,放心,你留下的那些钱财,够你儿子花销一辈子了。”冥北霖说的很是直白。 我听冥北霖如此说,忍不住朝着吴老爷的肚子撇了一眼,正好同他肚脐眼上的那颗绿色眸子相互对视,那眸子之中写满了戾气,让人看了就毛骨悚然。 “不,我不想死。”说到要牺牲他,吴老爷果断摇头。 “那便无法可解这劫难。”冥北霖淡然的说着。 “看来,你,你,也算不得什么高人,滚!都给我滚!”吴老爷恼怒不已。 “这劫是你不愿解,报酬可是一分都不能少!”冥北霖垂目,盯着吴老爷,脸上的表情虽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眼中却带着些许的杀气。 “这?”吴老爷望着冥北霖,许久之后,才干咳了一声,也没有明确的说究竟给不给,就捂着伤口,让冥北霖将他的“福神”重新封入棺椁之中。 冥北霖朝着那“福神”撇了一眼,那福神居然自己蜷缩着,蹲在了棺椁里。 我们合上棺盖之后,一切又仿佛恢复了平静。 “她不会再跑出来吧?”吴老爷有些不放心。 冥北霖看了一眼师姐:“镇邪符会吧?” 师姐不看冥北霖,也不回应。 “用吴老爷的血为引,画上符咒。”冥北霖命令道。 师姐沉着脸,不想听从冥北霖的命令,而冥北霖却是负手走到了石室的入口处。 “师姐,画吧,我们还得赶紧出去找师父和师兄呢。”我提醒师姐道。 师姐这才不甘愿的走向了吴老爷的面前,示意吴老爷咬破手指,然后取血画符文。 等做好了这一切,我们就同吴老爷一道离开了这地下墓室。 上头的祠堂里,吴少爷已经睡着了,而祠堂外头,天也蒙蒙亮起。 吴老爷拉起自己的儿子,又问道:“你们说的,那底下的东西跑了,那我儿若是要娶妻?” “本神君说过,你供的邪神已经失控,吴宅如今的运势,不宜生人进,再娶,还是一个死字。”冥北霖说完,就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不再搭理吴老爷。 他身上的阴寒之气,比往日更甚,并且,面色也越发的苍白。 吴老爷拉着他的傻儿子,出了祠堂,又上了轿子下山。 不过下山之后,他就变卦了,让府中所有的家仆都出来,拦住我们,不让我们再进府,还将我们的包袱如同垃圾一般丢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摆脱 冥北霖一脸怒容,却并未斗狠,撂下话,说是三日之后会上门取一百两黄金,让吴老爷备好。 然后命令我带着他,就近寻个客栈休息。 一路上,他都握着我的手,那寒气不断的涌入我的手心之中。 因为这一路出来都没有马车可坐,我们只能步行到了街道口,在这我和师姐看到了开门的烧饼铺,他们开始贴喜字。 师姐走上前去,同那贴喜字的大娘说起了话。 问明了,那大娘就是翠珍姑娘的母亲后,便劝说她不要嫁女,否则翠珍姑娘必死无疑,结果被那大娘怒骂着赶了出来。 “师姐,世道如此,多说无益。”我看着门上的喜字,不由叹息。 师父曾说过,有些事是注定无法扭转的。 “女儿的性命,都抵不上那些钱财么?你们算什么父母?”师姐还同那大娘发生了口角,不过依旧没有改变结局。 多管闲事的我们,被哄出了东城。 此刻,我身旁的冥北霖,手心之中已经渗出了冷汗,我能感觉到他很虚弱。 出了东城之后,我们带着冥北霖寻了一间客栈,然后便先住下。 “夕颜,他有些不对劲。”师姐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着。 我侧目,看了一眼蜷缩在床榻上的冥北霖,冲着师姐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何原因让他变得如此虚弱,但是师姐却想着,趁着冥北霖虚弱之时,将他除了。 “师姐,这?”我之前是要摆脱冥北霖,可从未想过要除了他。 毕竟,他也没有真的伤害我们。 相反,之前那蟾蜍精出现的时候,他还救过我们性命。 “难道你想被他纠缠一辈子吗?”师姐见我有些犹豫,立即开口询问道。 “我当然不想。”我毫不犹豫的说。 “那便听我的。”师姐说罢,朝着冥北霖看了一眼,然后就从袖中取出了符纸出了房门。 我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慌乱纠结。 “嗯嗯嗯。” 冥北霖蜷缩在床榻上,嘴里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我抱着小家伙起身走到冥北霖的身旁,发现他的剑眉之上,居然出现了细碎的冰渣,好似被冻住了一般。 见我过来,他眯着那深邃的眸子,一个侧身抱住了我的腰际,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小家伙受不了这寒气,直接挣扎着从我的怀中跃下。 而冥北霖的嘴里依旧嘀嘀咕咕的好似说着什么,我以为他是在同我说话,便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永,永,永夜。”他那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着,吐出了这两个字。 “永夜?永夜是什么?”我狐疑的问他。 而他却拥着我的腰,不再动弹。 “夕颜,让开。”师姐端着一个瓷碗进来了,我朝着那瓷碗里看去,发现是一碗黑漆漆的符水。 “师姐?”我看着如今痛苦蜷着身的冥北霖,有些于心不忍。 “夕颜,师父说过,对于妖,不能有妇人之仁。”师姐说罢,示意我推开冥北霖。 我呆呆站着,半晌没有动弹,脑海之中,想着的都是冥北霖这一路上,对我们还算照拂。 “师姐?他?”我想替他说几句话。 师姐却见不得我这般婆婆妈妈,于是,伸出手,用力的推了一把冥北霖的肩。 冥北霖的身体一颤,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圆枕上。 师姐便毫不犹豫的,将符水灌入了冥北霖的嘴里。 第六十九章鲲 冥北霖饮下那符水之后,原本苍白的嘴唇,开始变得微微泛紫,脸颊上,也出现了许多冰渣子。 师姐则是转身,抽出了驱灵剑,直指冥北霖。 “师姐,留他一命吧。”我挡在师姐的面前,替冥北霖求一条生路。 “夕颜,你让开,他是妖。”师姐一脸凝重的看着我。 我点头:“我知道,可是,可是,他没有伤害过我们,他?” “没有什么可是,他的身上戾气极重,伤过的性命必定无数,今日我们若是错过这个时机,他日再想除他便绝无可能。”师姐说完,执剑朝着我靠近。 这一点,师姐说的应该没错,冥北霖的本事,我之前是见识过的,但是哪怕是这样,我也不希望师姐杀了他。 “夕颜,之前是师姐疏忽,让你被这邪物纠缠上,如今师姐是在帮你。”师姐凝眉看着我,似乎是不理解,我为何要帮着一只妖物说话。 “啊呜,啊呜!”小家伙仰着头,望着床榻上的冥北霖,嘴里发出“啊呜”的叫声,然后直接跃上了床榻。 我赶忙转过身,朝着床榻上看去,发现,原本蜷缩在床榻上的冥北霖居然“消失”不见了。 “他逃了?”师姐瞪大了眼眸,看着床榻。 小家伙则是垂着它的圆脑袋,想要探入被褥之中。 我伸出手,一把将被褥给掀开,结果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一条比血还要红的鱼儿,躺在被褥之下,它的周生仅有一片鳞,除了那片鱼鳞,其余的地方都结着冰渣子。 “他是一条鱼精?”师姐盯着冥北霖看着。 小家伙张着嘴,就去咬冥北霖,想要把他吞下,结果咬了一口,就发出“嗷嗷”的一声悲鸣,然后转身跳下了床榻。 我仔细看着这红色的鱼儿,发现,这鱼儿的头顶上居然长着尖尖的角,师姐,这是?鲲? 师父有本“古神传记”,里头不但提到过饕餮,也提到过“鲲”,里头的描述,便是鲲其身通红,头顶长有尖角,和如今我们面前的这一条“鱼儿”一模一样。 “若是鲲,那他便不是妖。”我看向师姐说着。 “怎么可能是鲲,难道,你没有听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师姐说完,又指向床榻上的冥北霖:“它只有巴掌大小,怎么可能会是鲲神?” “可是?”师姐说的这句,我也听过,若是鲲那真身,绝不可能这么小。 师姐扬起手中的驱灵剑,准备将床榻上的冥北霖给砍成两半。 我一把抓住师姐的手腕,虽然,师姐不愿意再听我提起有关于蟾蜍精的事,可事到如今,我还是要说。 “师姐,我们从村里出来,那蟾蜍精依旧纠缠着我们不放,那时候是他救了我们,如果,今日我们杀了他,那就是恩将仇报。”我紧紧握着师姐的手腕说道。 师姐听了便是一怔,眼中透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师姐,今日你我不杀他,就算是把那份恩情还了。”我望着师姐的眼眸恳求着。 我知道,师姐绝不是狠心之人,她如今要杀冥北霖,只是为了保全我,不想让我被妖物纠缠。 “师姐,放他一条生路吧。”我看着红鱼儿虚弱的模样,再次哀求。 师姐迟疑再三,终究是叹息了一声。 第七十章宏图 不过,就这么放了,师姐担心冥北霖恢复之后,又会追上我们。 所以,考虑再三,画了一张定身的符文,塞到了冥北霖的嘴里,然后将它放到了桌上的瓷碗之中,端着就要走。 “师姐,你要把它带到哪去?”我看着瓷碗中的红鱼追问着。 “客栈后头就有条小河,它既是鱼精,那送到河中再合适不过了,夕颜你在这看着这小家伙,我很快就回来。”师姐说完,端着瓷碗走了。 地上的小家伙也想跟出去,被我一把抱了起来。 “哇哇哇。” 小家伙叫着,似乎是又饿了。 “一会儿师姐回来给你买吃的。”我抚,摸着它的头。 它却扭着圆脑袋,不住的摇晃着身体,似乎是等不及了。 索性,师姐很快就回来了,并且,回来之后,就拿了包袱,准备离开这客栈去天华城,找那令牌的主人。 “哇哇哇。” 小家伙叫着,那声音,好似在哭一般。 “先叫些吃的喂饱它吧。”我垂目看着小家伙。 师姐点了点头,下楼点了十碗素面,一大笼包子。 这么多东西,需要三个伙计一起送上来,这些伙计看到屋内只有我和师姐两个人时,还有些狐疑,大抵是觉得我们吃不完这些。 等这些人走了,我将房门关上,和师姐一人只拿了一个包子,就将其他的都给了这小家伙。 只是,不等我们把包子给吃完,这个小家伙就已经把桌上的所有吃食“洗劫一空”,并且好像还不满足,抬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我手中的半个包子。 我将这包子也给了它,师姐也和我一样。 “这小家伙,咱们或许养不起。”我看着小家伙,喃喃自语的说着。 “可是,总不能撇下它啊,还是先留着,走一步算一步吧。”师姐看着这小家伙,觉得它除了能吃之外,好似同寻常小狗崽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我有些迟疑,毕竟,我们身上的银两不多了,再这么下去,没找到师父我们就饿死了。 而且,这小家伙不是神兽么?冥北霖之前说放了,没准它自己能另谋出路,也不用跟着我们饿肚子。 “夕颜,你看,它多可爱,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师姐看着小家伙,并不知我心中的愁。 我望着小家伙的圆脑袋,也心软了:“那叫什么好?” “这个?”师姐摸着它软软的耳朵,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叫“宏图”如何?” “宏图?”我望向师姐:“有何寓意?” “它这吃相应该是饕餮无疑了,只是,我希望它不要只当个吃货,今后能成为真真正正的神兽,大展宏图。”师姐说完,还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家伙的后背,柔声询问道:“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啊呜。”小家伙仰起它的圆脑袋,应承了一声,看来是答应了。 “那好,就叫宏图,宏图啊,这一路上,你要乖,要听话,别乱跑,知道了吗?”我摸着它的头,叮嘱着。 “啊呜。”它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我的手指头。 我笑着将它抱起,师姐则背起包袱,俩人一同下楼,退了房,结算了饭钱。 还让客栈老板帮忙寻了一辆马车来,出发去天华城。 天华城离这极近,搭乘马车的话,只需要一个半时辰就能到城门口。 第七十一章中秋 我和师姐上了马车就发现,今日,这街市上还真是热闹。 “师姐,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么?”我挑开马车帘子,张望着。 “姑娘,今个儿是八月十五中秋啊!”师姐没有回答,那驾马车的车夫倒是回了一句。 我听了,当即点了点头,没错今个儿,是中秋,也是土地爷说的冥北霖的禁日。 “中秋?”师姐垂目,脸色变得无比落寞。 往常中秋,师父都会带着我们一起在院子里赏月,吃饼饵,师兄还会带着我们去河水边放灯。 可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师姐俩人,形单影只。 “师姐,我们会找到师父和师兄的。”我拉过师姐的手,柔声说着。 师姐点了点头,我们俩依偎着,马车一开始还挺快,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就行驶的极为缓慢了。 我再次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发现外头的天色暗了,街道上有不少人出来逛夜市,这夜市上张灯结彩,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车夫只能一边大声喊着“让一让”,一边艰难的驾车前行。 当车子到一个卖“鱼片汤”的小摊子前时,那小摊子的老板娘还冲着我们喊道:“姑娘,要不要吃鱼片汤啊,鲜的很呢。” “不,不用了。”我望着摊位旁被开膛破肚的鱼儿,心头顿时一紧。 “哇哇哇。”宏图闻到这香味儿,可就不干了,开始躁动。 最终,师姐买了两碗鱼片汤给它,它才安稳下来。 “师姐,你把冥北霖,丢在哪儿了?”我望着吃着鱼肉的宏图,心中有些难受,满脑子想的都是冥北霖。 冥北霖的嘴里还含着师姐画的符纸,一时半会的变不回真身,那么他会不会也被人捞走,做成吃食? 想到这,我便对那车夫喊道:“大叔,我们回之前的客栈。” “啊?”车夫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师姐则是立刻抓住了我的手腕,沉着脸说道:“夕颜,你难不成还想带那妖物一起走不成?” “师姐,他万一被人捞走吃了怎么办?”我看着师姐:“这不是也等同于,是我们间接杀了他吗?” “那种红色的鱼,你认为有人会捞了做成吃食吗?”师姐说完,顿了顿:“夕颜,别忘了,师父说过人妖殊途。” 师姐表情凝重的望着我,我默默了良久,最终只能是放下帘子,让车夫继续前行。 “不必愧疚,放过它一命,我们已经不欠他什么了。”师姐说完,凝眉盯着我:“你是不是觉得师姐狠心?” “不,师姐你说的对,是我优柔寡断。”我说着,叹了一口气,冲着师姐勉强的笑了笑:“今后,我不提他了。” 师姐抬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这就对了,我希望,师父不在,凭自己的能力,也可以保你周全。” “嗯。”我默默点头。 至此一路,我便不再提冥北霖,不过心中还是默默替他祈祷,希望他能安然无恙。 “诶呦,这么长的队伍?” 这原本一个半时辰就能到的天华城,我们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而且到了之后,发现这里还排着极长的队伍。 第七十二章城禁 天华城里有祭灵司分院,所以,这里的守卫比其它地方要严苛许多。 “两位姑娘,今夜,你们必定进不了城。” 我们本是想要同车夫结算了车钱之后,就去排队,结果车夫却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我不解的问。 “这天华城有城禁啊,戌时一过就不得入城了,如今已经酉时,等排到两位姑娘,早就过了戌时。”车夫解释着。 我和师姐都是一愣,因为,我们从没有听说过,这“城禁”的事儿。 “如今,夜风大,我看两位姑娘生的单薄,在这熬一夜,必定是要受寒的。”车夫看着我和师姐,面露关怀之色。 “那这附近还有什么客栈吗?”我担心师姐,她被蟾蜍精纠缠过,体质大不如前,绝对不能在这待上一夜。 “客栈没有,不过,有一间寺庙,从这过去,不到半个时辰,明早你们还可以步行过来排队入城。”车夫说着,抬手指了指西边。 我立刻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灯火。 于是,就让车夫送我们去那寺庙。 到了寺庙之后,发现,这庙里有些冷清,不过灯火倒是通明。 我们给车夫结了车钱之后,车夫居然也下了马车,说是这寺庙里头的斋饭一流,他如今饿了,便也在这吃上一口。 于是,他也随着我们一起进了寺庙。 见识过吴家的祠堂,如今再看这寺庙并不算大,也没什么香火。 入寺庙借宿,吃斋饭的人,需每人添十文香油钱。 我看了一眼能吃的宏图,默默的添了四十文,算是给它添了双倍的钱。 “各位施主,必定舟车劳顿,如需借宿的,先请随着小僧去北院厢房。”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和尚,十分有礼貌的冲着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同师姐,便跟着那和尚一同朝着北院厢房走去,小和尚将我和师姐安排在这走廊的最后一间房中,离开时告诉我们,一会儿斋饭就会送过来。 “那个,小师父,我的饭量很大,所以,还请您?”我冲着小和尚,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那一会儿小僧多给施主备些斋菜。”小和尚说着,微微俯了俯身,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将宏图放到地上,它撒欢的在房间里头绕着圈儿跑着。 师姐则是十分疲倦的将包袱放下,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师姐,一会儿吃过了斋饭咱们早些休息。”我也扭了扭脖子,昨日,我们爬山,又彻夜未眠,如今确实感到疲惫不已。 “好。”师姐给我也倒了一杯水。 我坐下之后,就招呼宏图过来,宏图却绕着床榻一个劲儿的转圈圈,嘴里还发出“啊呜,啊呜”的声响。 “宏图,夜深了,大家都在休息,你别叫了,一会儿就给你好吃的,好不好?”我说着起身将宏图抱起,给它喂水。 它喝过水之后,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我轻拍它的小圆肚,心疼又无奈的说道:“宏图啊,你真的是个无底洞。” “啊呜,啊呜!”宏图喝完水之后,就变得无比兴奋,直接从我的怀中跳下。 紧接着,这门就被敲响了,原来是小和尚,来给我们送斋饭了。 第七十三章斋饭 我打开门,就看到之前那个小和尚,和另一个长相圆滚的胖和尚立在门外。 他们各自端着一个木托盘,一个托盘上放着十几个白面馒头,另一个托盘上放着两碗素面,和两个小菜。 “多谢二位师父了。”这饭菜闻着极香,让本来不饿的我,也变得有些饥肠辘辘了。 看来,那车夫大叔说的对,这个寺庙的斋菜很好吃。 他们将吃食端放到了桌上之后就离开了,我关上门,一转身看到宏图已经跃上了桌,吃起了素菜。 师姐看着这斋菜,对我说道:“夕颜,你趁热吃点吧。” “好,我们一起吃。”我说着坐到了师姐身旁,我打算跟师姐一起分吃一碗素面,其余剩下的都给宏图吃。 结果端过素面时,我就发现,素面上居然飘着一层油花,虽然这油花极薄,可是为何素面里会有油? “师姐,从前,我们吃的素面都没有油水对吧?”我看向师姐询问道。 师姐撇了一眼油花,倒是也不在意:“是芝麻油吧?” 师姐说完,闻了闻,似乎闻到这味道也极有食欲,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我见师姐难得有胃口,就放下了筷子,让师姐多吃一些。 “啊呜。” 师姐吃了半碗,宏图就已经吃完了所有东西,开始虎视眈眈的盯着师姐碗里的面。 “夕颜,你怎么不吃了?我再让外头的小师父给宏图拿些吃的。”师姐一擦嘴,笑着说道:“他们这的面条真的太香味了。” “我不饿,还是师姐你吃吧。”我希望她能多吃一些。 “我吃饱,那就都给宏图了。”师姐说着把剩下的半碗面,朝着宏图的面前一推。 宏图立即大快朵颐,吃的异常高兴。 师姐倚在桌旁,连连打着哈欠,好似已经十分疲倦了,我就扶着师姐上床睡觉,自己则是准备转身去将房门栓上。 结果,这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蹲在桌上的宏图居然不见了。 “宏图?宏图?”我一愣,连叫了它数次,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再看看那木门,方才只是虚掩了一下,宏图该不会又跟在吴府的时候一样,跑出去找吃的去了? 想到这,我看向师姐,师姐已经睡下了,我便蹑手蹑脚的自己出去寻找它。 希望,它不要捅出什么大篓子。 “宏图?宏图?”我出了厢房之后,开始绕着院子四处寻找宏图。 宏图这个小家伙,虽腿短肚圆,可是动作灵敏,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在这院子里头转了一圈之后,突然想到,宏图好吃,这寺庙的斋饭又是一绝,那么它如今必定是在这寺庙的后厨里。 于是,我立刻出了院子,希望能及时阻拦它,否则,等它吃光了后厨里的饭菜,我们身上的银钱,或许根本就不够赔偿给寺庙的。 “好香?”一出这后院,本还想找个和尚问问后厨在哪儿,结果就立刻闻到了一股子极香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指引着我朝着寺庙西边的院子,走了过去。 如今,夜深人静,我这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一个人,就连佛堂的门也都是关着的。 我顺着香味儿,进了西院,一入西院,我就看到了一个小黑影子,它以极快的速度窜入了一个半敞开的木门里。 第七十四章黑寺庙 我从那圆滚的小影子判断,它就是宏图,索性我追的快,否则真就来不及了,我小跑着到了那敞开的木门前。 那一阵阵让人口水直流的香味儿,就是从这后厨里头飘出来的。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这后厨里头有人在说话,当我发现里头有人说话时,立即想着千万别吓着他们,打算敲门再进去。 “这肉,跟你说过多少次?用白肉!”一个粗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原本举起准备敲门的手,猛然就顿住了。 “白肉?”我心中很是狐疑。 这不是寺庙吗?怎么还真的要用肉来煮菜不成?而且“白肉”是什么肉? 好奇的我探出脑袋,悄悄的朝着门里张望了一眼,看到了两个胖和尚背对着我,正站在一口大锅前。 而那大锅里头堆满了肉,其中最为扎眼的就是一颗长着头发的人头,随着锅中的水开了,它被拱到了锅边上。 我震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眸子。 脑海之中,想到了那碗素面上飘着的油花,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想要作呕。 这是个“黑寺庙”,我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啪叽,啪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里头传出了咀嚼声,那两个胖和尚也猛的回过头来,我连忙侧身避开他们的目光。 但视线的余光却瞥见了,爬上木桌吃着肉菜的宏图。 “狗?怎么还有一只狗跑进来了?” 两个胖和尚也发现了宏图,我顿时焦急不已,深怕他们把宏图给抓起来。 可没有想到,那两个胖和尚看到宏图在吃肉,却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你这狗崽子,也知道这肉香?不过,这好肉可不是给你糟蹋的,去去去。”那胖到已经满脸长满了横肉的和尚,过来就要把宏图轰下桌。 这倒是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宏图出来,我就抱着它去找师姐,然后我们连夜逃出这寺庙。 “嗒嗒嗒!” 正这么琢磨着,突然,一阵极低的脚步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立马警惕的侧身躲到了走廊的木柱子后头。 等那人靠近之后,我才发现,居然是今日带我们来寺庙的车夫大叔。 “大半夜的吵吵嚷嚷,不怕被人发现?” 这大叔还未踏入那后厨就怒斥了一声,我心中陡然一颤,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狗?”车夫似乎是认出了宏图。 “放心,那素面里都放了“安神粉”她们醒不来的。”里头两个和尚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北院厢房新来的那两个姑娘,细皮嫩肉,是上品。”车夫这说话的语气之中,好似还带着其他意思。 “呵呵呵,那直接吃了太可惜,不如,咱们偷偷的先尝尝鲜?” 紧接着,后厨里就传出了这几个男人的笑声,声音之中带着猥琐。 我心中顿时惊恐,想着应该先告诉师姐这件事,然后再找机会救宏图。 于是,趁着他们在后厨里头说话时,就悄悄的兜了一个圈子,回到了北院厢房,可就如他们所说,吃了素面之后,师姐睡的昏沉,无论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最后,我只能将包袱收好,然后背起师姐先逃出去再说。 第七十五章撞个正着 师姐的个头比我还要高一些,我背着她略微有些吃力,但还是咬牙,带着她出了厢房。 方才在北院兜圈子找宏图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北院是没有侧门出这寺庙,所以我只能背着师姐从北院正门出去。 “嗒嗒嗒,嗒嗒嗒。” 我背着师姐,还未靠近北院出口,就听到了一阵极快的脚步声,听这脚步声起码是两三个人。 看来,是方才那几个人来后院了。 于是,我随手推开走廊一侧的一间房门,就躲了进去。 从门缝之中,果真看到那两个胖和尚和那车夫一同从北院入口进来,索性我快了他们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那车夫却让那两个胖和尚在这入口处守着,别让其他人过来。 其他人,我想他应该是指那个小和尚吧? “大哥,你快些啊。”一个胖和尚忍不住叮嘱了那车夫一句。 “人可是我带回来的,你们有汤喝就不错了。”说罢,车夫大摇大摆的朝着我和师姐住的房间走去。 怎么办?我心中慌乱,站起身来,朝着这屋里环视着,这间屋内,没有点灯火十分昏暗,我只能借着从外头走廊,透进的一点点光线,看到这屋里放了七八个铁笼子。 之前,小和尚引我和师姐到这屋里来的时候,说的可是这后院其它厢房住满了香客的,很显然这句话也是在撒谎。 不过,这房间一侧的窗户,应该可以通往别的地方? 我缓缓的挪动脚步,穿过这一个个铁笼子,艰难的走到了窗口处,缓缓的将窗户推开,朝着窗外望去,发现,这外头连着的是另一个院子走廊。 于是,我就将师姐托起,吃力的把她弄到外头的走廊里,自己也偷偷跃出了窗户,一出这窗户,我再次背起师姐,这一次,几乎是一路狂奔,没敢停歇。 等跑到寺庙前院的香鼎前时,我纠结着,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朝着后厨的方向疾步走去。 既然是一起来的,要走就一起走,这些人就连人都敢杀了熬汤,宏图留在这太过于危险了。 “宏图?宏图,别吃了,快走。”我到后厨门口,又看到了宏图,它还在吞咽着桌上的肉,小小的肚子,已经变得无比滚圆。 “你不走,我可走了。”我拿这吃货没有办法,如今背着师姐,也没有法子再去抱它。 “啊呜!”宏图听到我的话,回过头来,用它那圆溜溜的眸子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叫声,好似是在跟我说,让我再等等它。 “我真的走了。”看它如此不听话,我转身就要走。 结果,这一转身,便同之前送斋饭的小和尚撞了个满怀。 “噗咚!”一声,我踉跄着,靠在了一侧的木门上。 那小和尚则是惊诧的看着我,似乎是不明白,我为何还能如此清醒的“闲逛”。 “施主,夜深了,您怎么还不歇息?”小和尚望着我,眼中的神色有些阴沉,已经完全不似之前了。 “我,我,我的狗跑了,我来寻它。”我冲着小和尚尴尬一笑。 小和尚侧目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也看到了宏图。 第七十六章被擒 我趁机放下师姐,拔出斜挂在腰侧边的驱灵剑,威胁道:“别乱叫,进去!” “施主,您这是做什么?”小和尚还在这跟我装无辜。 若是没有看到那锅里煮的头颅,我或许会被他这无邪的表情给蒙骗。 “进去。”我再次说道,并且驱灵剑轻轻在他脖颈上的皮肤划过,让他破皮,流了些血。 “施主千万别冲动。”小和尚这才乖乖听话,朝着后厨里走去。 我身后的师姐则是依着木门缓缓瘫坐在了地上,我进后厨之后,又看到了之前房间里的铁笼子。 方才,我没有想过那笼子是做什么的,如今看到后厨里这个笼子染满了血迹,立刻知晓了,是用来装人的。 “你进去!”我指着小和尚,命令道。 “好,好。”小和尚举着手,慢慢躬身,缓缓的爬进了铁笼里,我立刻将铁笼的锁头给按上,这才转身,一把将宏图抱起,走出后厨,才放下它,又背起师姐,准备离开。 只不过,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个胖和尚就站在走廊的尽头处,等着我。 我转过身,想要继续跑,又看到了站在左侧走廊的车夫。 “哼,小丫头还挺机灵的?”那车夫看着我,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别过来。”我心中一阵慌乱:“我们无冤无仇,还请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不如这样,我包袱里的银钱,都给你们如何?” “呵呵呵呵。”那车夫咧嘴大笑着:“你这小丫头有些胆量,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你,你,别逼我动手,我,我,我的剑法很好。”我梗着脖子,强撑着。 “呵呵,好久没有遇上,你这种有趣的小丫头了,今夜,叔儿一定要和你好好玩一玩。”车夫说着,就朝着我疾步冲了过来,我无路可走,只能是往后一退,又躲进了后厨。 当我将门栓插上时,却听到宏图的叫声,紧接着发现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大盘的肉。 而一张白色的帕子,也从我的脖颈后绕了过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几乎是一瞬间,我变得全身无力,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师姐从我的背上滑落而下。 我侧目,看到的是之前被我关进铁笼里的那个小和尚,他此刻正冲着我冷笑着。 而我,下一秒就开始变得神志不清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到了我的脸颊上,我被疼痛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只是,如今,在我眼前的,更像是一场恶梦。 我被五花大绑在后厨的地上,我的身旁躺着师姐和宏图。 “师父,这小丫头醒了。”蹲在我的面前,呼我巴掌的,正是之前看到的胖和尚中的一个。 他那堆满了横肉的脸,几乎都要贴到了我的鼻尖上了。 这一掌呼过来之后,他的手还停留在我的脸上。 “嘿嘿嘿,看看,这丫头也水灵啊,直接炖了太可惜了,不如留下咱们好好快活快活。”这胖和尚说着,那手从我的脸颊上抚过,落在了我的脖颈之上,准备探入我的衣裳之中。 “嘭!”的一声,一个闷拳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我有些发虚的抬起眼眸,看向出拳的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迷晕我的小和尚。 这小和尚,沉着一张脸,怒斥道:“之前,跟你们说过什么?肉粮,就是肉粮,弄来了就直接杀了,以免夜长梦多,今夜若是被她们跑了报了官,我们岂不是又要换地方了?” “师父,我们知错了。”我面前的胖和尚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不过这一声“师父”却是惊着我了,毕竟这小和尚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居然是他们的师父? 第七十七章红影 “烧水,剁肉,一会儿,再出岔子,你们也别活了。”小和尚说完,转身就出了后厨。 这些人,对那小和尚很是畏惧,低垂着头,目送他出了后厨。 只是,小和尚一走,他们就又换了一副嘴脸,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地上的师姐和我。 “三弟,你去门口守着,师父若是来了,就言语一声。”车夫说着,俯下身蹲在了师姐的面前。 看着师姐那张比桃花都要娇嫩清丽的面容,仿佛哈喇子都要流淌出来了。 “啊,不公平,两天前,就是我望风,你们玩完了之后,就剁成了块儿,今日,说什么我也得尝一尝鲜。”离我最近的这个胖和尚,脸上带着怒气。 “让你去,你就去,不长进的东西。”另一个胖和尚怒斥了一声。 “大哥二哥,你们都欺负我。”这胖和尚说完,跺着脚,恼怒的出了后厨,然后乖乖的将木门给关上了。 “那个给你。”车夫说着,将师姐抱起,对留下的胖和尚指了指我。 那胖和尚来回搓着手,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油腻可怕。 他一靠近我,我就用力咬牙,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猛的抬脚,朝着他的圆肚子上狠狠地踹了过去。 胖和尚发出了“哎呦”一声惨叫,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别碰我师姐,否则,我一定杀了你们。”我见那车夫将师姐拖到了后厨的长木桌旁,立刻大声喊道。 “废物,一个小丫头都弄不了?”那车夫侧过头来,朝着我这看了一眼,便转了转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之后,狞笑着说道:“老子先让你好好尝一尝痛快,你这嘴就不会这么硬了。” 说罢,他疾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一时半会无法爬起来。 而这一刻,看着眼前比妖邪还要狰狞可怕的男人,我的内心深处,莫名的想起了冥北霖,若是他还在的话,或许? “小丫头,还没有开过苞吧?”车夫那张猥琐,并且长满了粗大毛孔的脸,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 他那双大手,朝着我的胸口,便要抓来。 “嘭!”的一声巨响,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后厨的木门好似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老三?你想造反?好好看着门!”车夫恼怒的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而门外,“噗咚”一声响,应该是人倒地的声响。 “难道是师父来了?”车夫紧张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转过头去。 “咔嚓!” 结果,就在他转头的这一瞬间,一个红色的影子就闪入了后厨,车夫的手就在我的面前被拧断了。 白色的骨头,从皮肉之中被扭断冲出,十分骇人恐怖。 “啊!”车夫发出一声惨叫。 “大哥?”一旁的胖和尚叫了一声大哥,却突然瞪大了眼眸,眼角流淌出血来。 顷刻之间,后厨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冥北霖,别杀人,你会添业障的。”我虽没有看清那红影,但是,这股子寒凉之气,让我肯定,方才卷入这后厨的“风”就是他无疑。 第七十八章乌龟精 “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想起本神君?”红色的影子,在我的面前变得清晰起来,不过他的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愠怒。 我看到,他那张妖冶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苍白,不过额上的角还未消失。 “妖?妖啊!”那车夫叫喊着连滚带爬的要冲出这后厨,结果,当他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接惨叫了一声,朝后一倒昏厥了过去。 而那眼角流血的胖和尚,吓得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冥北霖撇了一眼我,又看了看一旁昏厥的宏图和师姐,表情变得愈发阴沉。 “一个想吃本神君,还有一个想杀本神君,你说,本神君该拿你们怎么办?”冥北霖盯着我,一双异瞳深邃无比,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神君大人,我知道错了,我师姐也是想救我,至于宏图,它就是个吃货,什么都不懂,你那时候变成了鱼,它才?”我看了一眼宏图,它肚皮朝上,嘴角还流着口水,睡的正香。 冥北霖冷着脸踢了它一脚,宏图的小鼻子里吐出一个白色的泡泡,然后便睁开了圆眼睛。 当它看到冥北霖时候,发出哇哇的叫声,然后就跑到了我的身旁来。 看来,它已经察觉到了杀气。 “神君大人,这寺庙里头还有一个小和尚,是这些人的师父,您先替我松绑,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忙岔开了话题。 冥北霖手一扬,捆在我身上的绳子立刻就松开了,我连忙起身,打算去看看师姐的情况。 结果,这猛然一起来,觉得有些头晕,冥北霖俯身,拥住了我的腰。 我抬起眸子看他,视线恰好落到了他那尖锐的“角”上。 这“角”是银白色的,与他一袭血红的袍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看够了么?”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着,他便冷冷的开口问道。 我连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他也松开了我。 可正当我准备过去看师姐时,视线的余光撇见了门外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待我回过头去一看,差点没有同那车夫一般发出惨叫。 门外立着的,是一个背着龟壳,鼻青脸肿的“人”,这个人,眼大如拳,嘴巴直接咧开,到了下巴处,没有长鼻子。 “啊呜!”宏图看到它,立刻叫了一声。 “废物,一只龟精就把你吓成了这样?”冥北霖冷冷的说着。 而那所谓的龟精,见我和冥北霖是一伙儿的,居然冲着我张开嘴笑了笑。 我发现,它嘴里的牙齿,参差不齐,有好几颗已经断了,再看他这一脸的伤,我隐隐感觉到,冥北霖应该是用某种暴力,“收服”了这只乌龟精。 此刻,我也顾不上这乌龟精了,立马查看师姐的情况,师姐是吃了“安神粉”,安神粉就跟蒙汗药一个性质,吃了之后就会陷入昏厥之中。 我让蹲在地上的胖和尚拿出解药,这胖和尚不敢不给,立刻交出了解药,我喂师姐吃下一颗之后,她很快就醒转了过来。 只是当师姐醒来之后,看到地上躺着的车夫,和那脸上流着血的胖和尚,再看到冥北霖又出现了,便以为是冥北霖狠毒杀人。 “师姐,这是一间黑寺庙,这些和尚,在我们的吃食里加了“安神粉”,是冥北霖救了我们。”我连忙替冥北霖解释。 第七十九章算账 师姐一愣,又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似乎是觉得,脑子里还有些混沌昏沉。 “师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这寺庙里还有多少“黑和尚”。”我担心,一会儿又冒出些同伙。 师姐点了点头,起身之后,却踉跄着,走不稳。 我一手扶着师姐,一手拿起包袱,就准备朝着门外走。 而门外,也在这时候传来了惨叫声。 “啊啊啊!” 那惨叫之声,划破了夜的平静,原来是那“小和尚”过来,想看看这些人处理好我们这些“肉粮”了没有,结果却看到了门口的“乌龟精”。 这恶人,居然也被吓的屁滚尿流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们立即出去,站在这“小和尚”的面前,质问道:“你们这还有多少同伙?” “啊,姑娘饶命啊,我们这就我们师徒四人。”小和尚面色惨白无比,完全不见了之前的阴狠模样。 “就你们师徒四人?”我听到这句话,心中稍稍平静,如此便是最好的。 “对,我们师徒四人,本就是这寺庙之中的和尚,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可这世道艰难,我们也需养活自己,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做这无本的买卖。”他倒是也坦白,将所有的事儿,一股脑的全部都交代了。 “如今,还有没有其她姑娘,被你们囚禁在这?”我盯着这小和尚,一脸严肃的问着。 这小和尚,长的稚气,这张脸很能迷惑人,见我这么问,居然还露出无辜的表情,摇着头。 “不说实话是吧?我看你并非是孩童,只是长着一张,孩子脸。”我说完,朝着一旁的龟精看了一眼:“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让它吃了你!” “啊,不要!”这和尚一听我这么说,顿时吓得嘴唇发青,立即告诉我,西院厢房里,还关押着七八个姑娘和三个男人。 我让他带路,发现,这西院还供着佛像,也真真是讽刺,居然在佛的面前杀人。 这些人,都被安置在西院的一间昏暗房间里,她们如同牲口一般蜷缩在铁笼之中,身上还栓着铁链。 师姐看到眼前这一幕,才彻底的相信了,之前我说的话。 帮忙一起,放了这些人,然后便也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冥北霖却说,不急着走,他有话要同我们说。 我不由的咽了咽口水,想着,他这是要跟我们算账了吧? 仔细想想,之前我们确实过分了些,如今又欠他一条命? “九幽,你把他们全部都关进笼子里,在这好好守着。”冥北霖,对那只龟精命令道。 原来,这龟精还有名字? “是,神君。”这龟精倒是乖觉,立马去拖了两个胖和尚和车夫过来,把他们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 “九幽,你要小心看着,他们很“机灵”。”我说着看向那“小和尚”,之前他可是被我锁起来之后,又跑了出来,还迷晕了我。 “是。”九幽立刻冲我俯了俯身,很是恭敬有礼。 不过,同是精怪妖邪,冥北霖可就没有这么有礼了,他带着我们,到西院的佛堂里,只见他朝着供桌上一坐,便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 第八十章管教 我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良久的沉默之后,冥北霖开口了。 “是不是,因为本神君平日里,对你们说话客客气气,所以,你们把本神君的话,当做是笑话来听,从不放在心上!”冥北霖的声调不高,但是,我却莫名的心头一惊。 “楚夕颜!说话!哑巴了!”冥北霖的视线,一直在盯着我。 “之前,想杀你的是我,不要迁怒于夕颜。”师姐朝前走了一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求你放过夕颜。” “师姐?”我伸手,拉住了师姐的衣袖。 “啊呜,啊呜!”宏图也上前,仰着圆脑袋,似乎也在说着什么。 “哼,很好,你以为,本神君真的不敢杀你们吗?”冥北霖说完,手中的红扇瞬间摊开。 我能清楚的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从那红扇之中溢出。 “神君大人,今后,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们一起上路吧。”我看着冥北霖,说的十分诚恳。 “夕颜?”师姐立刻侧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冲着师姐微微点了点头:“这世道确实艰险,人心难测,若是神君大人,能陪着我们一道去寻师父师兄,便是再好不过。” 师姐沉默了良久,并未反对,也不答应。 “哼,你应该知晓,本神君救你们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给你们当守护神的!”冥北霖的目光阴冷的扫过我们的脸。 “神君大人,我,我,我也直说,其实,其实我师父也没有什么钱财,无法帮您盖什么河神庙,不过我可以供奉您。”我望着他,索性同他坦白一切,不瞒不骗,大家今后才好相处。 冥北霖听了,却只是冷冷一笑:“你不会以为,本神君真想指望你们出银钱造庙宇吧?” “额?”我不知道,冥北霖原来早就看穿了我心中的小九九,他大抵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没有那个本事替他修建河神庙。 “你们听从本神君的指示办事,本神君绝不为难你们,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再敢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本神君必定要让你们见见血!”冥北霖阴恻恻的看着我们。 我本能的冲他点了点头,这一次,冥北霖的目光没有看向我,而是落在了地上的宏图身上。 “这东西,你们似乎不会管教,那就让本神君来好好管教一番。”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宏图。 “宏图还小,还请神君饶它一次。”我想,冥北霖是因为宏图之前想“吃”他,所以要修理宏图。 “它本是神兽,你们真想把它当做犬,猪,之流来养么?”冥北霖看着我问道。 我一愣,又看向宏图。 其实,宏图不听话,动作又灵敏,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它,如今冥北霖想要帮忙管教,那或许可以试一试,我们在边上看着,若他要动手,我们也能拦着些。 “那好吧。”我松了口。 宏图一听,立即仰着圆脑袋,望着我和师姐,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叫声,好似是在跟我们求救。 不过,冥北霖却目光一沉,对我说道:“去方才的厨房里,把那些和尚吃的鸡鸭鱼肉,全部端过来。” “啊?为何?”我好奇的看着他询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冥北霖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我便拉着师姐,按照他说的去拿吃食。 第八十一章记吃不记打 这些和尚,虽做这“无本买卖”,可自己却不敢吃这“肉粮”柜中放了两只烧鸡,一条鱼,和一大盘的猪蹄,跟糕点。 我和师姐将这些吃食悉数放到了篮子里,提到了佛堂。 佛堂里,冥北霖居然放出了之前守门的胖和尚。 我们提着篮子进佛堂,宏图就跟“疯了”一般,发出哇哇哇的叫声。 它这是想要立刻把这些东西吃了,一刻都不能等。 冥北霖从供桌上跃下,示意我将这些吃食,在宏图的面前一字排开。 宏图拼命的摇晃着尾巴,张开嘴,便要咬下那烧鸡的屁,股,冥北霖却俯身,用红扇抵住宏图的额头,面无表情的对宏图说道:“从现在开始,本神君允许了,你才能吃,明白吗?” 他盯着宏图的眼睛,宏图眨巴着眸子,与冥北霖对视。 冥北霖说完将手中的红扇从宏图的脑门移开,结果,宏图二话不说,低头张嘴就要咬那烧鸡的屁,股。 结果冥北霖的红扇直接打在了它的嘴上,并且,再次点住它的额头,宏图瞬间动弹不得。 “你,吃!”冥北霖对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胖和尚”说道。 胖和尚哆嗦着,一脸畏惧,他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颤巍巍的挪步到了这一排吃食的面前,蹲下,捧起了烧鸡,一口咬下了那烧鸡的屁,股咀嚼了起来。 “哇哇哇。”宏图的喉咙里,发出了悲鸣之声,那圆滚的眸子里,也好似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本神君允许了,你才能吃!听明白了么?”冥北霖看着宏图,再一次重复了之前说的话,然后,移开了红扇。 结果,宏图这一次,依旧是直接朝着那剩下的烧鸡腿扑去。 冥北霖的红扇,自然是又一次落到了它的额上,宏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胖和尚吃了那烧鸡腿。 如此,试了一次又一次,宏图想吃什么,冥北霖就让那胖和尚将它的“心头好”给吃了。 十几次后,一排的吃食,就只剩下了两个馒,头。 宏图的嘴,也被红扇打的发肿。 我看着它这可怜的小模样,顿时有些心疼。 “神君,要不,明日再?”我想给宏图求个情,结果冥北霖压根就不听,而是再一次移开了抵着宏图额头的红扇子。 宏图朝着那馒,头跑了过去,我不由得叹息,它这是改不了吧?根本记吃不记打。 正想着,就看到宏图只是嗅了嗅,然后便转过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冥北霖,就好像是在问他,这一次,自己能不能吃。 而冥北霖,故意先不吭声,宏图居然乖乖的蹲坐在馒,头边上,等着冥北霖开口,那乖巧的模样,还真是我不曾见过的。 之前,我就算是说一百次不许,它依旧我行我素,如今冥北霖这么一管教,它居然变得如此听话? “赏你了!”过了良久,冥北霖终于是发了话。 宏图立马摇着尾巴,张嘴一口吞下了一个馒,头。 “神君,外头的天色也亮了些许,我们还是去排队进天华城吧。”我想着不能在这耽搁太久的时间:“可是,这些人?” “除了便是。”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道。 “啊!饶命啊,几位饶命啊!我是迫不得已的,是他们几个逼我的,几位饶小的一命吧。”胖和尚一边哀求着,一边给我们磕头。 第八十二章大祭司 冥北霖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直接低声说道:“九幽,赏你了。” 此言一出,那龟精,神出鬼没的出现,紧接着,他一把抓住了胖和尚的脚踝,将他朝着佛堂外头拖去。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胖和尚哀嚎着,佛堂中的我们都沉默不语。 他们这些人,留下确实是祸患,他们在这杀人烹煮,劫财劫色,不知道害了多少性命,如今就算一命偿一命,也不亏。 “它为何那么听你的话?”我看着九幽的背影,问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扬起嘴角,不羁的一笑,对我说道:“好好调教调教,再硬的骨头也会变软,若是有人不听话,那必定是你的拳头不够重,你的武器不够锐利。” 听他这一席话,我再看向变得如羊羔一般温顺的宏图,觉得冥北霖说的或许是真有道理。 九幽拖走胖和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它便又回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九幽原本是客栈后,那条河里的小河妖,也算是河中的霸主,那日看到冥北霖这条头上长着角的红鱼,觉得很是稀奇,游上前去要将冥北霖给吞噬了,可谁知道,碰上了硬茬,一口下去,嘴里的牙掉的掉,断的断。 而眼前的红鱼,却没有受半点伤,它心中不服,叫来了河中所有小弟,围住了冥北霖,一顿撕咬,最后一个个满嘴是血。 但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八月十五刚过去一刻,这条小红鱼就“苏醒”了。 将他们河中的妖,大大小小全部修理了一通。 特别是九幽,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被冥北霖收走了半枚妖丹,从此九幽就只能乖乖给冥北霖当侍从了。 想着等到哪一日,冥北霖心情好了,就把那一半妖丹还给它。 从寺庙出去,九幽幻化成了寻常百姓的模样,就是那种丢到人群中,很快就会找不到的样子。 而我们就直接牵走了之前那“车夫”的马车,这样也方便赶路。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入城的队伍依旧很长,城门还闭着。 大家在马车里,好不容易等到城门大开,可是前头的队伍却半点都没有动弹。 又过了半个时辰,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排在前头的人纷纷退了回来,我赶忙下马车,找了一个背着包袱往回走的老伯,问问情况。 一问才知道,原来天华城里的祭灵院莫名“走水”了,这“走水”就是着火的意思,故而天华城,全程戒严,不许里头的人出来,也不许外头的人进去。 “什么?”我一听,顿时是心中咯噔了一下,祭灵院走水?那师父和师兄岂不是会有危险? “我们去前头问问,看看能不能进城。”师姐一脸的焦虑。 于是,就让九幽驾着马车,一行人到城门口问问情况。 城门口的士兵,见我们还朝着这边过来,立刻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滚滚滚,城中走水,外人不得入内。”守门的士兵轰赶着我们。 我灵机一动,拿出了之前捡到的令牌,冲着那士兵晃动了一下。 那士兵顿时是一愣,探出了脖颈,仔细的盯着令牌正反面看了良久之后,赶忙低下头去:“原来是天曌皇城里的萧大祭司,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诸位不要怪罪。” 原本我拿出这令牌,只是想告诉他,我们是来还令牌的,没有想到,他却是误会了,并且直接给我们放行入城。 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令牌主人的身份,居然如此惊人,祭灵司的大祭司,他的身份仅次于天师。 第八十三章假冒 这一入城门,我就看到了十分宽阔的街道,这天华城内绿瓦红墙,很是漂亮,不过如今街道上,却没有什么人走动。 “带我们去祭灵院。”师姐迫不及待的说着。 守门的士兵立即点头,让人骑着马儿领我们去城中的祭灵院,只是,我们到这时,看到的只是一片冒着黑烟的废墟。 我下了马车,看着这一片废墟,心顿时揪了起来。 “里面的人呢?”我焦急的问那士兵。 “您放心,这虽走了火,可并无祭灵人伤亡。”那士兵立即回答道。 “那,他们抓的那些人呢?”我再次追问。 那人愣了愣,半晌才答:“里头,被抓的一些三流门派,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送去盛京审判了。” “什么?”我愕然的盯着那士兵,心中顿时大乱。 送去盛京审判?这已经很严重了,想必要救出师父他们,十分困难。 “几位,如今,祭灵院的祭灵长,就住在我们衙门里,属下这就带你们过去。”那士兵说着,就要带我们去衙门。 我们这一去,说不定会露馅,于是,我一口回绝了,说是要赶路,现在就要离开天华城。 “这?”士兵正想点头放我们离开,结果,一阵马蹄之声,就从后头的街口传了过来。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袭玄青色衣袍的男人,从马背之上跃下。 “听闻,大祭司驾临,天华城祭灵院,祭灵长,吴双,前来拜见,大祭司!”这男人下马之后,立即抱拳,冲着我们马车俯身喊道。 瞬间,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我的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想着这下完了,这该如何收场? 然而马车帘子,突然掀起,马车之内,冥北霖额上的角不见了,此刻正襟危坐,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傲模样。 我顿时觉得,或许他能唬住眼前这个祭灵长吴双。 “本祭司还有要事,速速放行。”冥北霖不紧不慢的说着。 这个吴双,听到冥北霖的说话声,微微抬起头来,紧接着便不由得蹙眉,盯着冥北霖看了良久之后,又朝着马车里的师姐她们望去。 “你是谁?萧大祭司呢?”吴双的一句话,顿时让我们的心全都紧绷了起来。 我本想改口,说自己是来还令牌的,可冥北霖却开腔了。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冥北霖真是无畏,居然还敢用这种语气,同这个祭灵长说话,直接断了我们的“后路”。 这祭灵长被冥北霖这么一吼,眼神开始变得有些不确定,有些疑惑不解。 “可,三年前,我去盛京,曾在祭灵院同萧大祭司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吴双说着,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我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年前,他见过萧策,那我们真的完了。 “哼!三年前?”冥北霖露出了一抹冷笑:“你就连自己被人下了术,都不知道,如此糊涂,还敢说三年前同本祭司有过一面之缘?你真的记得本祭司的容貌么?” 冥北霖此言,让这个叫吴双的,彻底懵了。 “被人下术?不可能,你,你,不是萧大祭司。”吴双摇晃着头,语气之中带着不确定。 想必,他的身份,也不配和那萧策有什么来往,三年前,他大抵也只是遥遥一望,记的并不真切,冥北霖又表现的如此镇定,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记错了。 第八十四章凤凰火 “你体虚,精神不济,至少一月有余。”冥北霖盯着吴双,一脸严肃的说着。 吴双一怔,那表情,明显是被冥北霖给说中了。 不过,他却立即又变得十分镇定:“体虚精神不济,和下术又有什么关系?” “你的祭灵长之位,是承袭父辈的吧?简直就是个庸才!”冥北霖十分鄙夷的说着。 吴双的面色变得微微有些发青,不过却没有反驳,看来又被冥北霖说中了。 “过来。”冥北霖冷冷的盯着吴双,开口命令道。 吴双立在原地,良久才抿了抿嘴,朝着冥北霖走了过去。 “把手伸出手。”冥北霖示意他伸手。 吴双伸出手,冥北霖只看了一眼,就开口说道:“和合法!” “什么?”吴双一脸茫然的盯着冥北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和合法。 “人蠢还不用功,孤陋寡闻!你的精气会慢慢耗尽,回去准备后事吧。”冥北霖的身体,往马车后一靠,摆出一副不想搭理吴双的模样。 “这,这,这和合法究竟是什么?”吴双紧张的盯着冥北霖,此刻的他,显然是被冥北霖的话给吓着了。 “本祭司,为何要救你?难不成,因为你蠢,因为你有眼无珠么?”冥北霖那双眸子,极有震慑力,撇了吴双一眼,吴双居然噗咚一声,直接抱拳跪在了马车前。 我见吴双跪下,立刻冲着冥北霖使眼色,意思是,赶紧趁机让这吴双放我们走。 可没曾想,冥北霖却是话锋一转,开口询问那吴双:“这里,有凤凰火的气息。” 吴双听了猛然抬起头,一脸恭敬的望着冥北霖,立即说道:“大祭司英明,这祭灵院确确实实是被凤凰火所烧。” “那凤凰呢?”冥北霖追问道。 “属下无能,让那凤凰给逃了。”吴双心虚的低着头,回答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方才吴双说,凤凰逃走了,冥北霖的眼里头,居然闪过了一丝愉悦之感。 “凤凰是神鸟,不是妖,你们祭灵院也抓神鸟么?”师姐看着那吴双,问了一句。 也就是这句话,让原本已经卸下心房,认定冥北霖是大祭司的吴双,瞬间又起了疑心。 “你们到底是谁?天师屠龙,斩凤,祭灵院谁人不知?”吴双说着,站起身来。 “嗒嗒嗒,嗒嗒嗒。” 而此刻,又有数匹马停下,这些人,全部都是衙门的人,他们将我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冥北霖的面色变得铁青,我几乎敢断定,他或许认识那凤凰。 “大胆吴双!祭灵院机密之事,你居然敢当着这些外人,便脱口而出,跟随本祭司一同回盛京,任凭天师发落!”冥北霖一声呵斥,原本已经站起身的吴双,居然腿下一软,再一次跪在了地上。 “小的知错,只是小的以为,这些都是您的亲信,应该知晓?”吴双惊惧的望着冥北霖,连连求饶:“还请大祭司放过属下一马。” “那凤凰去往了何处?”冥北霖果真还是关心那凤凰的行踪。 “朝着盛京的方向去了,属下已经飞鸽传书,相信,盛京祭灵院已经知晓此事。”吴双说完,见冥北霖沉默不语,又立刻替自己推脱:“大祭司,若非天师要求活捉,属下也不会失手。” 第八十五章凤心羽 “你的意思是,要怪天师了?”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盯着吴双。 “属下不敢,属下,属下只是?”吴双吓得已经语无伦次了。 “启程!”冥北霖冷声说道。 吴双跪着,挪到了一旁,然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询问道:“那凤心羽,是否能劳烦大祭司带回盛京交给天师?” “凤心羽?”冥北霖的脸上依旧没有波澜:“在何处?” “回大祭司,在衙门,还请大祭司,随属下走一趟。”吴双小心翼翼的望着冥北霖说道。 我冲冥北霖微微摇头,这时候,我并不知道,凤心羽对于凤凰有多重要,更加不知道,冥北霖和那凤凰有深厚的情谊。 冥北霖依旧冷着一张脸,但却开口对九幽命令道:“你们先出城。” 说罢,又看向了我:“你跟本祭司,去一趟衙门。” “夕?”师姐看着我,一脸焦急,生怕我会出事儿。 “好。”我在师姐开口之前,就应了声,想着师姐她们能先出城也好。 于是,冥北霖从马车上下来,九幽便驾着马车横穿长街,出天华城。 而吴双则是恭敬的把自己的马匹让给了冥北霖,我看着那高大的骏马,有些犯难,因为我从未骑过马。 冥北霖跃上马背之后,直接伸出手拦腰将我抱起,让我与他同坐一匹马。 我被他拥在怀中,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那如同海风一般清爽的气息。 吴双骑着另一匹马在前头给我们带路,我靠在冥北霖的怀里,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跳的飞快。 “别想入非非。”冥北霖突然开口,在我的耳畔说道。 我顿时脸颊一片滚烫,身体一颤,差点就从马背上跌下。 “谁,谁,想入非非?”本是想反驳,结果居然磕巴了。 冥北霖垂目,我对上了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眼眸,我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被他这一副皮囊给迷了眼,才会觉得心中悸荡。 “没有最好。”他轻声说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我不再看他,居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衙门很快就到了,下了马之后,我就看到衙门口居然站着一排人,在迎接我们。 那戴着乌纱帽的,应该是这里的县老爷。 都说祭灵司地位显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县老爷都得过来,冲着吴双点头哈腰,听到吴双说,冥北霖就是盛京祭灵院大祭司萧策之后,那更是跪下,给冥北霖行礼。 冥北霖淡淡的挥了挥手,他对这些人不感兴趣,而是入了县衙之后,就让吴双把凤心羽给交出来。 吴双带着我们去县衙后院,请我们进了他暂住的房间,我们坐下之后,他小心翼翼的从床底下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头匣子。 他捧着木头匣子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还不忘了说道:“原本,属下还等着盛京里的祭灵人来取,如今好了,大祭司在此,属下倒是可以心安的将这东西交给大祭司了。” 冥北霖伸出手,一把接过那木匣子,就立即打开。 我看到,木匣子里头装着一根红色的羽毛,这羽毛还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一看就知不是俗物。 第八十六章翡翠姑娘 冥北霖拿到这羽毛之后,立即起身,茶水也不想喝了,立马就要离开。 “大祭司,大祭司您请留步,之前,大祭司说的那什么“和合法”,属下?”这个吴双,还指望冥北霖救他。 我不会术法,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和合法,心中揣测着,什么“和合法”应该是冥北霖随口一说,吓唬这吴双的。 不过,这个吴双,面色确实有些差,好似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一般。 冥北霖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恳求,直接拂袖而出,我也赶忙跟了出去。 那吴双,如同一只哈巴狗一般,追了出来,一再恳求冥北霖,说自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都需要他的照拂,请冥北霖务必要救他。 我不禁叹息,冥北霖一看就是那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话,就心软帮忙? 可走着走着,冥北霖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并且,猛然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 而这时候,那县老爷,满脸堆笑,身后还领着一个着粉色衣裳的女子,迎面走来。 “在下正想请祭灵长,和大祭司,到前厅品茶。”县老爷冲着冥北霖拱了拱手,一脸谦卑。 冥北霖却侧目,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县老爷身后的那位姑娘。 县老爷见冥北霖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那姑娘,非但不生气,反而脸上还露出了极度喜悦的神情,立马侧过身,让那姑娘到冥北霖的跟前。 然后,给冥北霖介绍道:“祭司大人,这位,便是小女翡翠,年十八,青春少艾,豆蔻年华,品貌在这天华城里,也是一等一的。” 说罢,县老爷看向冥北霖,冥北霖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那翡翠姑娘。 这个翡翠姑娘生的是小家碧玉,看着温柔娴淑,确实十分清丽。 不过,冥北霖这么目不斜视,盯着她看,未免也太无礼了。 “翡翠。”县老爷又看向翡翠。 翡翠马上屈膝将手中的手帕一扬,冲着冥北霖行礼道:“小女翡翠,给祭司大人行礼。” “翡翠?”冥北霖朝前走了半步,与那翡翠姑娘就只有咫尺的距离。 我蹙眉,亏他这时候,还有这兴致。 正当我将视线从冥北霖的身上移开时,却见立在冥北霖身后的吴双,微微握紧了拳头,表情变得十分阴沉。 “吴双!”冥北霖突然侧目,看向了吴双。 吴双那脸上的表情,这才再度变得谦卑恭敬。 “本祭司今日留下,帮你一次。”冥北霖说出了让我和吴双都为之一愣的话。 “留下好,留下好,在下已经让人准备了一大桌的吃食。”县老爷连忙示意我们先去正厅等一会儿,他马上备马车送我们去“天福楼”。 这天福楼是天华城最好的酒楼,县老爷说,算做给冥北霖接风洗尘。 冥北霖没有反驳一一应允,并且,居然还主动的提出,让那翡翠姑娘,一同前往。 “好色之徒。” 我不由的低喃了一句,冥北霖却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翡翠姑娘看。 “翡翠啊,一会儿,你和大祭司同坐一辆马车。”县老爷说完,还冲着翡翠姑娘使了一个眼色。 翡翠姑娘则是略带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八十七章下术之人 马车很快就来了,我和吴双,都被安排在了另一辆马车上。 我看向冥北霖,冥北霖却直接坐上了县老爷给他和翡翠姑娘单独坐的马车里,就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 这样也好,我也转身,直接上了另一辆马车。 吴双跟我一起,坐上马车之后,马车很快就朝前驶去。 一路上,吴双都阴沉着一张脸,并且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我也自然沉默着,免得言多必失,露出马脚。 到了天福楼,县老爷那个殷勤,翡翠姑娘也是配合,一个劲儿的给冥北霖斟酒夹菜。 冥北霖对于这些酒菜兴趣缺缺,不过对那翡翠姑娘,倒是十分有意,席间不但问了翡翠姑娘的生辰八字,好似还给翡翠姑娘算了卦。 我懒得听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而是拿着筷子,大快朵颐的吃起了桌上的饭菜。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吃食,自然是不能错过。 “我这婢女,没有规矩,大家不要见笑。” 我这吃的正高兴,就听到冥北霖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抬起头朝着席上的吴双他们看去,发现这些人都在望着我。 于是,我连忙将筷子放下,尴尬的笑了笑。 一顿饭,吃了整整两个时辰,我时不时的朝着窗外看去,这马上就要傍晚了,师姐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城外等我们了。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冥北霖也不看我。 我只能是直接开口道:“祭司大人,咱们继续赶路吧,您忘了我们还有要事?” “不差这一两日。”冥北霖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淡漠的回了一句。 县老爷倒是高兴,安排着我们回去休息。 并且,还故意将冥北霖的房间,安排在西苑,与翡翠姑娘的闺房相临。 而我,因为是冥北霖的“婢女”也就跟着一起住在了西苑的房间伺候冥北霖。 “你究竟想干什么?”一到西苑客房内,我便忍不住质问冥北霖。 冥北霖倒是不紧不慢,倒了一杯茶水之后,就悠悠的坐下喝茶了。 “神君,您是知道的,我们没有时间耗在这,我们还要?”话还未说完,这木门就被敲响了。 冥北霖示意我开门,我只能压着火气,帮忙将门打开。 立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双。 吴双的手中依旧捧着一个木盒子,进来之后,就将木盒子摆在了冥北霖的面前,说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冥北霖手中的红扇,将那盒盖轻轻顶起,我一看,是一盒黄金。 这让我很是诧异,一个祭灵长,居然如此财大气粗。 “还请大祭司替属下,解了术法。”吴双恭敬的俯着声,恳求着。 “你知,是谁对你下的术么?”冥北霖淡淡的问了一句。 “属下不知,属下就连何时被人下了术法,也不知道。”吴双低垂着眼眸说着。 “这和合法相当于媚术,和女人有关。”冥北霖那张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吴双听了,不由眉头紧蹙。 冥北霖冷冷一笑:“看来,你身边的女人不少,这个拿着,若是行房时,发现此纸符变红,说明那女子就是对你下术之人。” 我一撇冥北霖手中的符纸,心中想着,那不是我带出门,还没有来得及让师姐画符箓的黄符纸么? 第八十八章拖延不得 我虽不懂术法,可是,空白的符纸只怕没有冥北霖说的那种奇效吧? 不过,在吴双的面前,我没有戳穿冥北霖,而是等着吴双走了,我才看向他。 “你究竟想干什么?戏耍别人很有趣么?万一被他识破,我们可能就出不了城门了。”我觉得,冥北霖这是在玩火。 明明可以顺利抽身离开,可他却偏偏耗在了这里。 “去洗漱吧。”冥北霖却一手拿出一个金元宝看着,一手摇着扇子,惬意的很,还让我去洗漱。 “神君大人?”我强压着火气。 “啰嗦,本神君自有打算。”他不耐烦的撇了我一眼,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悦。 “什么打算?还不是,见色起意,看上了那翡翠姑娘?”我脱口而出。 冥北霖听了之后,抬起他那一双异瞳,望着我,然后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只是,你留在这会耽误我们救师父。”我争辩道。 冥北霖摆了摆手:“少废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 “你?”我咬了咬牙,转身出了屋,回到左侧边的另一间房内。 不知道,是不是冥北霖让人准备的,这屋内已经摆上了装着热水的大浴桶,里头还撒了花瓣。 我看着这些花瓣,故意赌口气,我就不洗了,“熏”死他,他最好再也别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如此想着,我打了一个哈欠,就走到了床榻边上,准备坐下。 “对你,本神君真是半点都疏忽不得。”冥北霖的声音,立即在这房内响起。 我的身体一颤,马上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并未看到他的踪影,但是已然被一股寒气所笼罩。 “你是要自己乖乖洗漱,还是让本神君帮你洗?”他的语气极为平静,我想象不出他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依照他的脾气,说到只怕是会做到,于是我连忙摇头。 “不必了,我自己洗,自己洗,不过,还请神君大人,能否避一避?”我一边朝着四周环顾,一边恳求道。 “哼,就你那寡淡的身材,你认为本神君愿意看?”说罢,屋内原本笼罩的寒气瞬间消散。 “神君大人?冥北霖?”我试探性的叫了几声,屋内都再无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那大木桶前,脱下了衣裳,泡到了热水之中,这泡在热水里,被这花瓣包围着,感觉无比的惬意。 身上的疲乏,好似都消散了一般。 只是,自己舒坦了,却忍不住想到了师姐她们,也不知道师姐和那九幽相处的如何了?那九幽应该不会伤害师姐吧? 如此想着,开始越发局促不安起来,便起身擦拭好身体,穿上一旁备好的衣裳,到隔壁屋里去找冥北霖。 他能为了一个女子,在这耽搁时间,可我却耗不起,师姐那我不放心,师父和师兄如今被押送去盛京,更是生死难料了。 “神君?”我本是想敲门,结果这门却自己“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一进屋子,门便又“嘭”的关上。 进屋之后,就看到了半倚靠在床头的冥北霖,他头上的角又出现了。 此刻,他正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手中装着那凤心羽的木匣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第八十九章银角之意 “神君?”我看向冥北霖,开口叫道。 他冷着一张脸,头也不抬,我只能是硬着头皮走到了他的面前。 “世间真有凤凰?从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我看着那匣子,同这冥北霖套近乎,想劝他离开这。 “凤凰?也是你们这些人,可随口谈论的?”冥北霖冷斥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他不悦了,突然变脸,语气也开始不善。 这让我立刻闭了嘴,尴尬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他。 “上来。”冥北霖淡淡的又说了两个字。 这是让我上这床榻,我想了想,还是鼓足了勇气,对冥北霖说道:“神君,之前那吴双也说了,这凤凰也是朝着盛京的方向去的,不如,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发,没准半道上还能遇上?” 冥北霖不耐烦的抬起眼眸,那双眸子里带着一抹冷傲和不耐烦。 一看他这眼神,我就知道,自己若是再说下去,他便是要“翻脸”,于是,只能顺从的爬上了床榻。 还真别说,这县衙里的床榻软的很,爬上来之后,便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冥北霖将匣子放入他的袖中,他那袖子就好似一个无底洞,也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 放好匣子,他就将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一股子寒气,瞬间就袭遍了我的全身,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冥北霖伸出另一只手,将一旁的被褥朝着的我身上一盖,就闭上眸子,“睡着”了。 这一次,他没有让我动弹不得,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他也没有半点声响,我便想着他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于是,侧过脸来,仔细的看着冥北霖。 “这张脸,真的一看就是个妖孽,寻常人不能长出这般的容貌吧?”我望着他的面容,喃喃自语的说着。 心中还想着,妖是不是都如同他一般好看。 “这个角?”我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冥北霖额上的银角上。 好奇心驱使着我,伸出手,朝着他的银角上摸了摸,冰凉凉的。 “摸够了么?”他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眸子。 那双眼眸,狭长的眯着,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连忙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来,不等我再说话,他的脸颊就朝着我的耳畔探了过来。 “你知道,摸这角,在我们族中是什么意思吗?”他望着我,眼神无比复杂。 “不知。”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 “求欢!”他一脸肃穆的说着。 我听了则是瞬间慌了:“神君大人,我?” 这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冥北霖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紧接着我便听到了隔壁那翡翠姑娘的房中传来了些许动静。 “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人瞧见?” 这翡翠姑娘的声音,居然如此清晰?我侧目看向身旁的冥北霖,发现他的手中掐着手决,只怕是动了什么妖术,所以我们才能听的这么清楚。 “怎么,你不会同你爹一样,看上那大祭司了吧?” 说这话的是吴双,他的声音,我听了一日,还是认的出的。 “那又如何?你不肯休妻,我爹不会让我做小。”翡翠姑娘今日还是斯斯文文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如今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子任性。 “她跟了我八年了,生了五个孩子,如何能休?再说了,她人老珠黄,在家中也只是做做粗活,你把她当做是一个粗使丫鬟便好,何必计较?”吴双的这句话,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第九十章瓷狐狸 一个跟随他八年,为他生儿育女的正妻,居然比不上一段露水情。 “哼,我不管,总之,你若是休了她,我们还有可能,否则,各走各的,大家一拍两散,别碍着我寻高枝。”翡翠姑娘的话,显得很世俗。 吴双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说道:“那萧大祭司可不是什么高枝,听闻他不近女色,没准是个“二椅子”。” 二椅子,指的是不男不女的人。 “你就算再挑拨也没有用,你不休妻,我就嫁那“二椅子”,当祭司夫人,也是风光无限。”翡翠姑娘的语气之中带着笑。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那妩媚的笑容。 “就你,受得了独守空房?”吴双此话一出,我便又听到了翡翠姑娘的笑声。 那笑声很是肆无忌惮,紧接着,便是一些不堪入耳的叫声,和床榻吱呀的响声。 我立刻侧过头去,不想再听,结果却对上了冥北霖的双眸。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你这一脸娇羞之态,不会是对本神君起了什么邪念吧?” “我才没有。”我心中虽并未那么想,可对面的动静,却依旧让我脸颊滚烫。 冥北霖笑的越发邪魅,他的脸朝着我这靠近:“还说没有?不过,别动心,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的笑,突然消失,面色也恢复成了之前冷傲的模样。 “放心,我不会。”我说着,就闭上了眼,不想同他再争论此事。 可是闭上眼之后,却迟迟无法入睡,脑海中想的都是师姐她们,如今,师姐她们应该还在城外等着我们。 想到这,我开始辗转反侧。 “嗒嗒嗒,嗒嗒嗒。” 半个时辰之后,一阵脚步声,朝着我们的房间靠近。 我听到声响,立刻睁开眸子朝着房门口看去,而冥北霖却已经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圆桌旁。 不等我起来,那房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吴双一脸慌张衣衫不整的从门外冲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冥北霖之前给他的符纸,如今那纸居然真的变成了红色的。 他正想说话,却瞥见了床榻上的我,立刻就想歪了。 “大祭司,属下不知道,您正?”吴双垂下头去。 “无事,她只是在替本祭司暖床罢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看向吴双。 吴双立马将符纸放在了冥北霖的面前,冥北霖看着符纸对吴双说道:“看来,你已经找到对你下术的人了。” “该如何破解?”吴双焦急的追问。 “她同你行房时,屋内可有其它异样?”冥北霖一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询问。 “异样?这?”吴双仔细的想了许久,然后眼前突然一亮,对冥北霖说道:“她的屋内,有一个摆设,是只瓷狐狸,我总隐隐觉得,那狐狸的眼珠子好似活的一般。” “就是它了,拿来给本祭司。”冥北霖命令道。 吴双立刻点头,转身出屋,就去拿瓷狐狸。 我也赶忙下了床榻,狐疑的问道:“你不是看上那翡翠姑娘?才留下的?” 之前,我以为冥北霖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可方才对面那般动静,冥北霖也没有什么反应,如今倒是对那瓷狐狸感兴趣。 第九十一章狐仙儿 “那女子的容貌,比你还“随心所欲”,本神君如何能看的上?”冥北霖的这句话是在夸我么?怎么听着好像又不是? “啊!还给我,还给我!” 我这还在同冥北霖说话,外头就起了争执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那翡翠姑娘披散着头发,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就这么拽着吴双的胳膊,跟了过来。 吴双则是手中捧着一只不到一尺高的瓷狐狸,进了屋。 那翡翠姑娘也不顾自己露着肩,拼命的要夺回瓷狐狸,如同疯了一般,丝毫没有那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这小贱人,我对你不薄,你居然这么设计我?”吴双一把将翡翠姑娘推倒在了地上,然后便将瓷狐狸朝着桌上一放。 “啊,还给我,还给我。”翡翠姑娘还想伸手去拿瓷狐狸,被吴双一把推开。 看着吴双如此对待翡翠姑娘,看来也并非是什么真爱了。 “吴双,我没想过要害你,这狐仙儿,是招桃花所用,我供奉它,只是为了让你一心一意的爱我。”翡翠姑娘哭着解释道。 我看着翡翠姑娘焦急的样子,总觉得她说的好似不像是假话。 “你还用的着招桃花?”吴双蹙眉盯着翡翠姑娘的脸:“谁信?” 翡翠姑娘,面容秀丽,算的上是个美人,又是县老爷的千金,根本就不需要通过这种旁门左道来留住男人。 冥北霖则是完全没有听他们的争执,而是直接举起那瓷狐狸,就猛然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啪叽!”一声脆响,顿时瓷片飞溅。 “啊啊啊!” 翡翠姑娘也发出了一声惊叫,双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 而我则是看到了那瓷狐狸碎裂之后,一只白色的小狐狸的“尸体”,落到了地上。 原来,瓷狐狸不是中空的,中间还有一只小狐狸。 这狐狸躺在地上,在我骇然的眼神之中,突然就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居然爬起来便要跑。 冥北霖一抬手,那小狐狸就直接翻倒在地上,并且,身体一阵抽搐,紧接着,就从嘴里,吐出了一块闪着红光的亮片,我立马意识到,那是冥北霖在寻找的鳞片。 “去,洗干净。”冥北霖看到那被“弄脏”的鳞片,立刻对我命令道。 我俯下身,捡起鳞片就到一侧的铜盆里洗漱干净,交给了冥北霖。 而地上的那只小狐狸,则是如同人一般,后肢跪在地上,前肢合十,冲着冥北霖跪拜。 冥北霖冷声对它说了一个“滚”,小狐狸连忙躬身,迅速的逃离了这里。 “大祭司,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它?属下中的术?”吴双生怕随着狐狸的逃跑,自己的术法就无法解开。 “你的术法已经解开了,而且,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是为了迷惑你。”冥北霖此言一出,我和吴双的视线立即就看向了翡翠姑娘。 翡翠姑娘依旧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呜的哭着。 “你,把手拿开!”吴双命令道。 “不,不,不要,”翡翠姑娘摇着头,双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脸上。 吴双的火气再次上来了,俯下身抓住了翡翠姑娘的手腕,翡翠姑娘的力气自然是不如他,双手很快就被吴双从脸上拉开了,而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则是让我们更加吃惊。 第九十二章丑妇 原本清丽可人的姑娘,如今却完全变了模样。 塌鼻大嘴,小眼黄皮,脸上的毛孔都张开着,脸颊一侧,长了不少的斑,不仅算不上美女,还有些丑陋。 “啊!”这一次,可就轮到了吴双发出惨叫了,他立刻松开翡翠姑娘的手,连忙往后退了数步,嘴里喊着:“你到底是谁?你把翡翠怎么了?” “呜呜呜,我就是翡翠,吴双,我就是翡翠啊。”这女人瘫坐在地上,含泪望着吴双。 “胡说!翡翠风姿绰约,美貌如花,你这丑妇怎么可能是翡翠?”吴双摇着头:“你是不是把翡翠给害了,又变成她的模样,来迷惑我们?” 吴双说完,激动的准备杀了眼前这冒牌货。 结果,屋外却又是一阵脚步声在靠近,紧接着便是县老爷带着一群家仆过来了。 原来是我们这动静太大,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就带人过来看看。 当他看到地上的翡翠姑娘之后,先是一惊,紧接着就让家仆在房门口守着,他将房门给关上了。 “翡翠,你怎么又?”县老爷说着,又看向地上的瓷器碎片,好似什么都懂了。 他连忙将那翡翠姑娘给扶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你看清楚,她不是你女儿。”吴双指着翡翠姑娘,激动的说着。 县老爷面色发青,开口说道:“她确实就是小女翡翠。” 这句话一出,吴双和我都愕然了。 县老爷叹了一口气,说他就翡翠这么一个独女,虽长相差强人意,可他一直都视作掌上明珠般疼惜。 一年前,他被派到此处做县老爷,便邀请了祭灵院所有人,吴双是祭灵院的祭灵长,被邀请坐在了上座。 而翡翠,也是那一日,在屏风后头看到了吴双,并且一见倾心。 从那之后,她便茶饭不思。 县老爷也替翡翠问询过吴双,知道他有妻有子,并且,妻子还曾是个绝美的绣娘,虽生了几个孩子,身材走样,可长相还算标致。 另外,吴双出了名的好女色,在花楼里头,有不少相好的,各个都妩媚动人。 县老爷便让翡翠死了心,可是翡翠却不肯,认准了吴双。 后来县老爷在一次抓劫匪中,无意间得到了这瓷狐狸,那匪贼为了减免刑法,告诉县老爷,这个瓷狐狸,是招桃花的,每日以血供之,只需一个月就会有奇效。 县老爷本是不信的,不过见瓷狐狸精致,应是个值钱物件,于是没有上交,给了女儿,就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不过没有想到,瓷狐狸却有奇效,翡翠用自己的血供养了狐狸之后,容貌居然一日日的变得好看,才短短一个月,就变成了十分标致的美人儿。 而这一次,她本是见“大祭司”对她有意,便故意刺激吴双,想让吴双休妻娶她,可没有想到,最后却显出了“原形”。 “好大的胆子!你这老头,居然敢拿一个丑妇来糊弄我?”吴双被气的浑身发抖。 县老爷被骂,却也不敢还嘴。 “吴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现在就算不做正妻,做个妾也行啊,毕竟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翡翠拉住吴双的手。 吴双直接将她的手给甩开,一脸厌恶。 第九十三章出城 “安排马匹本祭司要出城。”冥北霖看着这吵吵闹闹的几人,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吴双也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立即让县老爷去准备马匹,他则是不顾翡翠的哭喊,领着我们出了县衙。 从县衙出来,冥北霖便将我一把抱起,放到了马背上,然后自己才跃上马背。 “你不必送。”他看向一旁也准备上马的吴双说道。 吴双摇头:“祭司大人,如今已经入夜,城门口不会放行的,属下跟着一道去,好让您顺利出行。” “那好吧。”冥北霖回应了一句,开始驾马前行。 吴双一边在前头带路,还一边说着讨好的话,无非是让冥北霖替他美言几句,最好是能调职到盛京去。 冥北霖嘴上随意应承着,让吴双笑歪了脸。 我则是看这吴双怎么都不顺眼,一个想要抛弃糟糠之妻的男人,让人反感。 他一路送我们出了城,还不住的叮嘱我们小心些,冥北霖只是驾马,也不回应,等离那城门出口极远时,我忍不住,问冥北霖,该去哪里找师姐她们。 冥北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叹息了一声,朝着四周看着,很快我就看到了正前方有亮光,靠近之后,正是师姐她们乘坐的马车。 “夕颜?”我们还未下马,我就看到师姐从马车上下来,迎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才出城?没事吧?”她上下打量着我,确定没事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神君?”九幽也过来,给冥北霖牵马匹。 “这匹马一起拴上,能快些。”冥北霖指着马匹对九幽吩咐了一声之后,就上了马车,我也扶着师姐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啊呜,啊呜。”宏图高兴的过来咬我的裙子,我将它抱起,摸了摸它的头。 九幽驾车,立刻启程。 我从怀中掏出手帕,手帕里包裹着几块糕点,是我从县衙里偷偷带出来的。 给了一块师姐,剩下的都是留给宏图的。 “一只神兽,非要用这些粗俗的东西喂养它,它迟早会失了灵性。”冥北霖撇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道。 “不用这个喂,用什么喂?”我狐疑的问道。 “这神兽能吞邪祟,今后若是抓了魑魅魍魉,就全给他磨牙好了。”冥北霖说的倒是淡然。 我听了却是不由蹙眉,吞鬼?就宏图这胃口,得抓多少邪祟,它才能吃饱? “啊呜,啊呜。” 宏图看到糕点,没有如从前那般直接扑过来,而是侧过头去看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沉声一句:“吃吧。” 它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模样依旧可爱至极。 “我们这日夜兼程,大抵要多久才能到盛京?”我看向冥北霖询问道。 冥北霖还没有回答,九幽就回应道:“走最近的一条路,不眠不休需十三日,不过马匹需要休息,至少要十六七日,才可到。” “是么?”居然要这么久,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师姐则是看了一眼冥北霖,又看了看我,我知道,她是想问冥北霖有没有欺负我,所以我笑着摇了摇头。 马车一路颠簸,我和师姐依靠在一起,一直到马车外头的天色蒙蒙亮起才缓缓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的正午,我听到外头哗啦啦的轱辘声,马儿跑了一整夜,已经十分疲惫,九幽需要时不时的用力抽打它们,它们才能继续快速朝前奔跑。 第九十四章荒凉小村 因为,需要赶路,夜里路过了一间客栈,我们也只是买了些许干粮就继续上路了。 这一坐,就是三天两夜,如今马匹无论九幽再怎么抽打,也跑不起来了,应是到了极限。 “咱们寻个地方休息一夜吧。”我看着那两匹马,觉得再这么下去,马儿也受不了。 九幽点头,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如今正是黄昏,可是这马车外头却是一片荒凉,咱们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九幽只能任由马儿慢慢的前行,看看能不能遇上什么酒家客栈。 马儿又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我们也终于是遇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小村子。 这村子都是木头搭建的,零零星星估计也就二三十户人家。 因为之前在雾村的经历,我对于这种小村子也有了防备之心,迟疑着,考虑要不要直接靠山路边上休息一夜,不入村好了。 “村中无妖。”冥北霖闭着眸子,却好像能窥视我的心,知我所想。 “那好吧,那就找一户人家借住一夜。”我对九幽说道。 九幽点了点头,立刻驾着马车,入了这小村子。 村子里家家闭户,门口就连灯笼都没有,看起来,好似是一个被遗弃的村子。 “这村里,好像没有人?”我探出半个脑袋在马车帘外,仔细的看了看说道。 “要是无人,那倒是方便了。”九幽说完,停下了马车,找一间木屋就拍打起了门来。 拍了半天,里头没有半点声响,于是九幽便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里头,依旧没有回应。 九幽又用力的推了推门,嘴里嘀咕着:“这门是从里头拴上了,应该有人才对。” “你告诉他,我们给他们十两银子,让我们借宿。”冥北霖给九幽想了一套说辞。 “十两?”我拧眉,这冥北霖出手确实阔绰。 九幽按照冥北霖说的,复述了一遍。 我想着,屋里若是真有人,必定是把我们当做是坏人了,应该不会轻易开门。 只不过,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九幽的话语刚落,这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长相极为瘦弱,穿着破布衣,光着脚丫子的中年男人,从门后探出了脑袋,一股子酒气也随之飘出。 看到九幽,他就伸手,说道:“先给银钱。” 他一嘴的黄牙,长相还有些贼眉鼠眼的,酒糟鼻严重,比起我们,他倒更像是坏人。 九幽看向我,我又立刻看向冥北霖,这说要给十两的人可是他。 “给银钱,你身上有。”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你说要给十两的。”我知道,他如今身上藏着“巨富”,可这冥北霖却一副没听到我说话的模样,坐着不动。 “不给,就滚!”那男人朝着九幽就啐了一口痰,然后便要关门。 我连忙跳下马车,把仅剩的十两银钱,给了这个男人。 男人这才松开了木门,让我们进他的木屋休息。 这木屋里没有点灯火,我们只能把挂在马车头的小灯笼取了下来,进了木屋。 木屋里只有一个灶台,几张破板凳,好似边上,也只有一个房间。 第九十五章标致妇人 “你们今夜就都在这休息。”男人此刻正掂量着银子,又用他的大黄牙,朝着银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确定是真的,这才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大叔,您这有吃的吗?我们都饿了。”我一手抱着宏图,一手扶着师姐,踏入了这个有些破败的屋子。 想着如今至少不用像坐在马车里那般憋屈,还能吃口热乎的东西。 “再给一两。”他居然开口,还要另算银钱。 “什么?”我没曾想,他居然这么“黑”,给了十两银子之后,还要另算吃食的费用。 “哇哇哇。” 原本我还在犹豫,想着要不然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前头看看有没有什么酒家,面馆之类的,可是宏图真的饿了。 这一路上,干粮根本就不够它塞牙缝,如今它饿的哇哇大叫。 我搜遍了全身,却也只搜出了二十多文铜钱,全部都拿了出来,递给了那男人说道:“就这么多了。” 那男人的眼中略有失望,不过依旧麻利的接过了二十多文的铜钱,然后进了侧边的屋子。 “死婆娘,快出去,做点吃的。” 他进屋之后,就开始叫嚷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破衣烂衫,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从屋内出来了。 一开始,只以为是个大婶,冲她问好之后,她也微微抬起头,冲着我们点头。 当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我便不由得一愣。 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虽没有涂脂抹粉,可十分标致。 师姐在我的眼中,算是比寻常姑娘都要标致清丽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长的比师姐还要好看,特别是眉眼,水灵灵的眼眸,配上一对柳眉,很有风韵。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她穿的破烂,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几位,家中只有一些红薯,我蒸一些,让你们填填肚子。”女人说完,就去一旁断了角的木柜里取出了一小袋的红薯。 我过去帮忙,她委婉的拒绝,让我们都坐下歇着。 “呜呜呜。” 而这时候,那侧边的屋子里传出了小孩儿的哭声。 紧接着,就是那男人的叫骂声:“赔钱货,跟你娘一样,碍眼,滚!” 男人的骂声落下,一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儿从屋内走了出来,她扎着羊角辫,光着脚丫子,身上的衣裳满是补丁。 “二丫,别哭,爹爹跟你闹着玩儿呢。”女人抱起了女孩儿,微笑着哄着孩子,嘴里还时不时的唱一些歌谣。 我望着这女人,她不仅长的好看,说话也温柔儒雅,好似读过诗书,怎么会嫁给那么一个看似可以当她爹的男人?我实在有些不解。 很快,红薯熟了,热腾腾的被端放到了木椅上。 “几位吃吧,今夜委屈你们了。”女人冲我们苦笑着说道。 我则是在她放下红薯时,看到她的手腕上似乎有伤。 “啊呜!”宏图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一摆手,示意宏图吃,宏图立即埋头“苦吃”。 我则是迅速的拿了两个红薯,一个递给师姐,一个递给那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蜷缩在她母亲的怀中,怯生生的望着我,我吹了吹发烫的红薯,剥开皮塞到她的手中。 而那女人则是将我剥下的皮捡起,塞入了嘴里,默默的吃了起来。 我看着她,顿时觉得无比心酸。 第九十六章红雨 女人却只是低垂着头,一侧的屋内,已经传来了男人的鼾声。 “这附近,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样?”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女人问道。 女人一愣,摇了摇头,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 “大约七八日前,村中下了红雨,村子北边的木屋还着火了。”女人回答道。 “红雨?”我有些诧异,天降红雨是大凶之兆。 “北边的木屋着火了?”冥北霖喃喃自语的重复着。 “对,莫名就着火了。”女人说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好像,好像,那夜,有什么奇怪的叫声,比鸡鸣还要尖锐。” 冥北霖听到这里,猛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我赶忙问道。 冥北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直接吩咐九幽在这等着,他自己便出去了。 我们大家围坐在矮灶边,算是取暖,如今,夜风大有些寒凉。 女人哄睡了孩子之后,将孩子送进了房内,然后给我们烧热水喝。 大家喝完了热水,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小婶子,你是本地人吗?这叫什么村?村子里似乎人很少呢。”我看着那女人,询问着。 女人摇头:“不是,几年前,我路过这,本是去襄城投奔我舅舅,结果?” “结果,怎么就留在这了?”我不解:“是盘缠用光了么?” “我,我?留下了之后,就不想走了。”女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这成婚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留在这成婚,可告知你家人了?”我追问道。 “我父母已经故去。”她说着顿了顿:“只有个舅舅在襄城。” “九幽,我们这一路,会经过襄城吗?”我看向九幽。 九幽愣了愣,点了点头:“会。”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们代替你转达的么?”我看着瘦弱又带着伤的女人询问着。 她一愣,那布满血丝的眸子,立即抬起,望着我磕巴了一句:“真的,能替我传话?” “嗯。”我肯定的说道。 女人一听,立马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激动的说道:“能不能,替我将二丫带去襄城?托付给我舅舅,她跟着我,迟早是要饿死的。” “不行!” 不等我答应,冥北霖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 紧接着他便示意九幽继续驾车,我们必须连夜离开这里。 “可是,那马儿?”九幽看着外头刚刚休息了一会儿的马匹,有些迟疑。 “明日再换两匹马就是了。”冥北霖不知道为什么,态度坚决。 我们只能纷纷站起身来,那女人见我们要走,赶忙转身进了侧边的房间。 等我准备爬上马车时,她抱着还在熟睡的孩子,连忙追了出来,将孩子朝着我的怀中送。 “闲事,莫理。”冥北霖已经坐到了马车里,他好似对于这一对母女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求求你了。”她低声呜咽着。 “一起走吧。”我看着她,想着,若是那男人醒了,发现孩子不见了,会不会殴打折磨这女人。 第九十七章蛊村 “楚夕颜!”冥北霖的语调,再度变得阴冷,阻止我帮忙。 “我走不了的,我离不开这。”女人的嘴里喃喃的说着。 见我还迟迟没有上车,冥北霖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一道带上吧!”冥北霖不想在这耗下去,索性直接开口,允许她们上车。 “孩子,若是没有了娘亲,就太可怜了,小婶子,一起走吧。”我说着就拉她的手腕,结果她疼的哼哼了一声。 我掀开她残破的袖子,赫然发现,她的胳膊上密密麻麻,新伤和旧伤都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骇人。 “一起走。”师姐看到了这些伤口,也伸出手,拉着女人一起上车。 女人迟疑了一下,朝着屋内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最终爬上了我们的马车。 她一上车,就抱着孩子,微微蜷在一旁。 九幽马上驾车离开,可是当着马车出了村,上了一旁的山道之后,女人就开始变得不对劲儿了。 她的身体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师姐给她披上披风,她依旧在颤抖,并且很快,就开始撩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去“呕吐”不止。 “小婶子,你怎么了?”我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想着是不是这马车晃的太厉害的缘故? “你们放我下去,我走不了的。”女人突然开口,带着哭腔说着:“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不能离开这村子。” 她一边说,一边按着自己的肚子,呕吐的越发厉害。 并且,借着马车顶上的灯笼光,我看到她吐出来的都是血水。 冥北霖侧目,终于是正眼,看了一眼那女人。 “给她把脉。”冥北霖吩咐道。 我点了点头,拉过女人的手,替她把脉。 这一把脉吓了我一跳,她的脉搏跳的飞快,而且,好似是双脉,这是有喜了么? “小婶子,你有喜了?”我看着她,她瘦的如同干柴一般,肚子也瘪瘪的,从外观上来看,一点儿都不像是有喜的。 “没有。”她一抹嘴,整个人瘫软的靠在马车上。 怀中的二丫也醒了,缩在她娘的怀中,也不闹腾,很是乖巧。 “可是,你的脉象好似有喜了,难道?”我想着,自己应该没有把错脉才对,于是,又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依旧是喜脉。 “你手上的伤,是自己割的吧?”冥北霖的看着女人询问了一句。 女人居然默认了,又将她怀中的孩子推给我,她自己则准备下车。 “小婶子,你别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她的身体里,有蛊,不能离那男人太远,否则那蛊会咬的她肠穿肚烂。”冥北霖看着女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女人自己却突然崩溃,呜呜呜的大哭了起来。 她哽咽着,告诉我们这个地方叫“蛊村”,这村子里,很多人都会放蛊,她当时路过这,只是在那男人的家门口讨了一碗水喝,结果便中了蛊,再也走不了。 蛊术,我知道,大都是通过虫子来练制的,有的蛊能替人治病,不过有的便是如此,被人拿来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第九十八章血香 “神君,不能把蛊虫取出来么?”我说着,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看向女人的腹部,我的视线也朝着她那干瘪的肚子望去,因为她穿的破布衣裳很单薄,我能隐约看到那衣服底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 “养的时日太长了,如果想要取出来,或许会有性命之忧。”冥北霖说完,冷着脸,沉默着。 他这是在让这小婶子自己选择,女人的手再度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又看了看自己局促不安的女儿,最终点了点头。 “我想为二丫,赌一次。”她说着,仰起那苍白的脸,看着我。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望向冥北霖:“我们该如何帮她把这蛊虫弄出来?” “割开手心便可。”冥北霖那冰冷孤傲的眼眸,淡然的看着我说道。 我想了想,冥北霖的意思,是不是那蛊会从小婶子的伤口之中爬出来?于是,立即抓起一旁的驱灵剑,准备划破小婶子的手心。 “是割开你的手心。”冥北霖强调了一句。 “什么?”我诧异的看向冥北霖。 师姐也一脸狐疑:“蛊虫,又不在我师妹的肚子里,为何要割开她的手心?” “你师妹的血有多香,你知道吗?”冥北霖说了一句让我们摸不着头脑的话。 可我看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写满了冷峻,知道他或许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便将手中的驱灵剑一横,就要朝着自己的手心割去。 师姐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夕颜!” “没事,若是流些血就能救这小婶子,一点小伤不妨事。”我自幼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什么苦都吃过,一点小伤我不怕,而且我懂医,知道分寸。 我只是将自己的手心,朝着驱灵剑的剑刃上一拂,就觉得手心一凉,紧接着,一道并不算深的伤口,便出现了,皮肤被划破,殷红的血渗出,一滴滴滑落在我的裙裳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咕噜噜!” 宏图的肚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紧接着它便朝着我这冲了过来,然后仰着小脑袋,眼中居然露出了看到食物时才会有的兴奋。 “咕咚。”坐在马车外头,驾马的九幽,也回过头来,眼眸中也泛出了异样的光,他吞咽着口水,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我的伤口。 “你们谁敢动楚夕颜,本神君,就宰了他!”冥北霖似乎早就知道,宏图和九幽会有这样的反应,直接撂下一句狠话。 “哇哇哇。” 宏图发出了悲鸣之声,那舌头吐着,口水都滴落到了马车里,好似很想舔一口我的血。 九幽则是抬起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他嘴角的口水。 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嗅了嗅自己的血,我怎么闻不出,这血有什么香味儿呢? “呃呃呃。” 坐在我对面的小婶子,突然,痛苦的躬着身,师姐赶忙将二丫抱到了一旁。 二丫看到自己的母亲变得如此痛苦反常,吓的直哭。 “嗯嗯!”小婶子低垂着头,呜咽着,浑身不住抽搐。 “按住她。”冥北霖命令九幽。 九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按住了小婶子的肩膀。 小婶子却脖子伸的长长的,那脖颈上的经脉高高浮起,好似下一刻,这些经脉就会爆裂。 “这真的可以引出蛊虫吗?”我看向冥北霖,觉得这么下去,虫子能不能引出来不知道,只怕小婶子会受不了。 第九十九章灵蝉 冥北霖只是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而是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呃呃呃。”小婶子这一次,躬身哼哼了许久,最后突然张开嘴,呕出了一大口血来,马车之中,立刻就被这种浓浓的血腥味儿给包裹住了。 小婶子低着头,嘴张的极大,好似能吞下一个拳头,而她的嘴里,也很快探出了一个白色,毛茸茸的脑袋。 “愣着做什么?把手伸过去。”冥北霖见我呆看着不动,开口催促道。 我这才回过神,内心之中还是带着恐惧的,但还是朝着那东西伸出了手。 那东西,原本缩头缩脑的,结果我这手一靠近,它就直接从小婶子的嘴里蹿了出来,跳到了我的手心之上。 我们这才看清,这是一条通体长着白色绒毛的“毛毛虫”,拇指大小,咋一看,就好像是一朵“蒲公英”。 “血蛊”冥北霖看着这条蛊虫,有些意外。 “血蛊?血蛊是什么?这是什么虫?”我狐疑的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它好像正在舔我伤口上的血。 “这是“灵蝉”幼虫,也叫“地菩萨”若能善用可解百毒。”冥北霖看着我手心中的小家伙:“你若是以血喂养,它或许会认主。” “灵蝉?地菩萨?”我看着手心里的小家伙,觉得很是稀奇。 冥北霖却在这时候突然探过身,一把将我的手给拽到了他的面前。 我手中的灵蝉,立刻就感觉到了“危险”,血也不喝了,直接朝着我的胳膊上爬。 冥北霖则是撕下一旁披风的料子,替我将这伤口包扎上。 “不碍事,不过是破了一丁点皮而已。”我看着他认真替我包扎的模样,心中有些暖,觉得他的嘴虽利,可心好似是软的。 “蠢货,你的血,会引起邪物的觊觎,你想被吸成人干么?”冥北霖低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替我包扎好伤口之后,他就若无其事的坐回到了原处。 而一旁的小婶子则是面色惨白,好似还在哆嗦。 “娘,娘。”二丫的声音带着哽咽,连声喊着。 “来,来,娘这。”小婶子自己还未恢复,便伸出手去抱孩子。 师姐将二丫给了她,又看向了我胳膊上的灵蝉,不禁忧心忡忡。 “还是丢了吧,这东西能搅的别人肠穿肚烂,万一钻到你嘴里?”师姐看着灵蝉,认为养这东西太过于危险了。 我也有些迟疑,觉得它毕竟是别人养的蛊虫,只怕我驾驭不了它。 “不认主,它如何能消停?所以,这得看你的手段,若是你觉得不行,那便捏死它。”冥北霖说的云淡风轻。 我垂目,盯着灵蝉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留下看看,不过,不能让它就这么待着,于是拿了个香囊,将它装在香囊里。 放它进去后,便如同之前冥北霖“教训”宏图一般教训它。 我告诉它,它若是饿了,就告诉我,我给它喂血,但是,它不能咬破香囊袋偷偷溜出来。 灵蝉比宏图听话,居然如同“跳蚤”一般跳起,似乎是答应了我。 我这才将它装入了香囊里,而那小婶子,却盯着香囊袋,不敢靠近我。 第一百章空城 “姑娘,还是丢了它吧。”小婶子望着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这灵蝉是二赖养的,二赖那还有一只母灵蝉,这小崽儿,就是离不开母亲,所以每一次我要逃走,它便闹腾。” “是么?原来是这样?”我说罢蹙眉:“不如将那母灵蝉也?” “母已成蛊,不带灵性,只有戾气,抓来了也无用。”冥北霖说罢,又撇了一眼马车里的血迹,和些许的呕吐之物。 九幽无需冥北霖开口,就麻溜的收拾了起来,并且,撩开帘子透气。 小婶子吐出了蛊虫,身体却依旧很虚,抱着孩子靠在马车边上,面色如纸一般的苍白。 我给她喂了水,九幽收拾好马车开始继续赶路。 这里,离襄城并不远,九幽说今日午后就能到襄城。 小婶子听了,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你们村,下红雨那日,应该来了很多外地人吧。”马车里,渐渐沉默下来,冥北霖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小婶子点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冥北霖:“您,您,也是祭灵司的人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也是?还有谁是祭灵司的人?”我的心陡然就是一颤,盯着面前的小婶子。 “我的舅舅,是襄城祭灵院的祭灵长。”小婶子一脸自豪的说着。 而我们大家,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下红雨的那日,来的是祭灵人么?”冥北霖没有诧异,继续追问。 小婶子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他们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借住在村中的破屋里,二赖本是要去送吃食,赚些银钱,可到那破屋,却发现那些人都不见了,而次日村里的地上都是红色的水,村中的老人都说是下红雨。 “哼,红雨?只怕是血水。”冥北霖这一句好似是在跟我们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藏那凤心羽的袖子,脸上的忧色倍增。 “血水?”小婶子拧眉,思索着:“或许真的是,那夜,还有动物的鸣叫声,响彻整个村子,我听的真真的。” 我垂目,思索着,祭灵人,鸣叫声,红雨,会不会是有一批祭灵人,正在抓凤凰?村子的地面上都是血,若是凤凰血,那说明凤凰应该伤的很重。 冥北霖方才出去查看了之后,就要连夜赶路离开,应该是担心那凤凰出事。 “别担心,之前,那吴双不是说了么?要“活捉”。”我这么说,是为了安抚冥北霖,这至少证明,凤凰不会有性命之忧。 “闭嘴!”冥北霖突然开口呵斥了一声,马车里立刻陷入了静默之中,没有谁再敢吭一声。 就连一向“虎”的宏图,也被吓得跳到了师姐的膝上,蜷缩成了一团。 师姐轻轻拍着宏图的后背,哄着它入睡。 我则看着马车外已经渐渐亮起的天色,眯起了眸子,很快也靠在马车里,缓缓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正午,烈日洒在我的脸上,我这才眨巴着眼眸,打了一个哈欠醒了过来。 而这时候,我们已经入了襄城,这城里,竟然和天华城一般,街道上,根本就没有行人,并且连守门的士兵都没有?如同一座空城。 第一百零一章废墟 “直走,朝东南方去。”冥北霖见九幽停下,茫然四顾,就给九幽指了路。 一旁的小婶子变得有些焦急,我一问才知晓,她只是在自己还是孩童时,随父母来过这襄城。 如今一晃眼,都过去十几年了,襄城变了模样,她也记不清楚自己的舅舅究竟住在何处,只知道是“孙府”,不过她的舅舅孙勇,在襄城很有名望,应该很多人都认识才对。 只是如今,也没有个可问询的人。 “神君大人,前头,一整片都被烧的焦黑呢。”九幽驾马车半个时辰之后,突然开口,对冥北霖说。 我眯着眼,朝着前方眺望,果真,前面路口,一片焦黑,好似有一排房屋,被烧成了废墟。 “如意客栈?啊,那就是我舅舅家。”小婶子看了一眼废墟对面的一家客栈牌匾,突然就抱着二丫从车上跳了下去。 她踉踉跄跄的抱着二丫,朝着那废墟跑去。 我们也纷纷下车,我还低声问了冥北霖一句:“这是凤凰火烧的么?” 冥北霖没有回应,应是默认了。 想必,是那凤凰被抓到此处祭灵院之后,又奋起反击,逃跑了吧? “舅舅,舅舅!”小婶子抱着二丫,大声的喊叫着。 这是她们母女唯一的希望了,可是如今却就此幻灭,今后她们母女又该怎么办呢? “谁?”九幽本是立在马车一侧,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回过头去喊了一声。 紧接着,我们大家纷纷回头,却看到两个躬着身的男人,正鬼鬼祟祟的靠近我们,他们的手中拿着短刀,这光天化日的是要打劫不成? 见被九幽发现,他们居然没有半分的畏惧,直接就冲上前来。 只是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九幽的对手,直接被撂倒在了地上。 “诶呦,兄台饶命,小弟只是出来寻条生路,还请您手下留情。”那两个男人,跪在九幽脚下,连连求饶。 “这襄城发生了何事?为何都不见人影?”九幽一脚踩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背上,质问道。 “诶呦,您,您是外地人吧?您有所不知,就在七日前,此处出现大妖,火烧祭灵院,和这祭灵长的府邸,还伤了一众祭灵人逃跑了,这襄城的县官担心那妖物再回来作祟,吓得连夜逃命,山中匪贼知晓此处人守卫,就洗劫了整个襄城,如今襄城里走的走,跑的跑,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给说清楚了。 “我舅舅呢?我舅舅的宅子被烧了,他人呢?是不是,已经?”小婶子冲过来,一脸悲伤的问着。 “听闻,那祭灵长被活活烧死,不过他家中其它亲眷,却没有受半点伤,如今,都搬走了。”一个男人仰着头说着。 “搬去哪了?”我追问了一句。 那两个男人一同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那家小姐,指婚给了淄州太守,想必一家人是去投奔那太守去了。 “淄州?”小婶子听了之后,眼中很是茫然,她压根就没有听说过淄州。 “淄州,咱们会路过那么?”我看向冥北霖。 这算是委婉的询问,能不能继续带小婶子上路,如果不顺路,那么我们可以给小婶子母女一些盘缠,再给她们雇佣马车,让她们自己去淄州。 第一百零二章永夜 我知道,如今我们的事儿也不能耽搁,就算不放心她们母女也没有办法了。 冥北霖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掐着手指,不知道在算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才问九幽:“淄州,在北面么?” 九幽点头,冥北霖便上了马车。 “小婶子,走,我们一起送你去淄州。”我一看冥北霖的态度,就知道,他是默许我们带上小婶子和二丫了。 果然,小婶子她们上了马车,冥北霖也没有开口让她们下去,而是直接让九幽驾马车离开这。 那两个男人还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再动。 “这去淄州很远吗?需要多少天?会不会耽搁你们赶路?”小婶子望着我们,一脸的歉疚。 “小婶子,我们顺路的。”我说完,又看向她怀中的二丫,二丫大抵是饿了,一直咬着自己的手指头。 我们这也没有半点吃的,只能是出了襄城之后,找了个面馆,随意的吃了些。 等再次路过一个小县城时,我们用两匹马换了一匹结实的骏马,继续上路。 此去淄州,两日路程,冥北霖一路上几乎没有开口再说过什么。 只是,之前他都是静默的坐着,一脸泰然处之的样子,可这两日,明显是不一样的,他的眉宇之间,带着担忧之色。 “神君,你和那神鸟凤凰,是挚友么?”我将水壶递给了冥北霖。 此刻,师姐她们都闭着眼,我才开口询问这件事。 冥北霖没有接过水壶,正当我以为,他不愿搭理我时,他却突然开了口:“至亲。” “原来如此。”我沉默的看着冥北霖,顿了顿,又想起了之前他昏厥时喊出的“永夜”二字。 “她叫永夜么?”我只是随口一问,冥北霖却猛然睁开眸子,并且,一把拽过了我的胳膊:“你知道永夜?” “神君,您先放开我。”我挣扎着,感觉他要把的手腕给捏碎了。 “说,你怎么知道永夜的?”冥北霖大声质问。 他的呵斥声,直接把师姐她们都给惊醒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师妹!”师姐紧张的伸出手,想要帮我挣脱冥北霖。 “你之前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永夜”。”我凝眉,看着冥北霖:“我只是好奇,不知道永夜谁?” 我如实说,冥北霖这才松开了我的手。 但精神,却明显变得有些恍惚。 师姐替我揉着手腕,我看到手腕上居然被冥北霖给抓的青紫。 “永夜是我妻。”冥北霖过了良久,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闭上了眸子。 我怔怔的凝视着他,发现他的眼角好似有晶莹的泪水,就含在眼角。 倔强孤傲的他,是不会让眼泪落下的。 而冥北霖的“失常”却让师姐再度对她警惕了起来,不过如今我们没得选,只要他是去盛京,我们也只能是同路。 师姐只求,快些到了盛京,那么就可以摆脱冥北霖。 我却同师姐想的不一样,我知道,他不是恶妖,而且,有他在,我感到无比安心。 第一百零三章太守府邸 淄州乃是如今天曌最为繁华的几个都城之一,入城时需要检阅包袱,还要搜身。 并且,入城时,还需要缴纳一人二十两的银子。 这淄州太守的意思是,如此一来,就可以防止外城的灾民混入淄州。 见前头在检查穿着,我们立马收拾了一下,小婶子也早就换上了师姐的衣裳,至于二丫,之前经过小县城时,已经给她买了新衣裳。 守卫检查了我们的包袱,又朝着我们几人的脸上扫过。 “你们进城要做什么?”守卫一脸严肃的问道。 “寻亲。”小婶子立刻回答道。 “寻亲?寻什么亲?”那守卫,盯着小婶子仔细的打量着。 “我这小婶子的表妹,曾与你们太守定了亲,前些日子,应该是入这淄州来完婚了。”我开口补充着。 这完没完婚我不知道,不过,若是不这么直白的说,只怕还要在这耽搁半晌。 “你说的是前几日刚过门的孙姨娘?你们是她的亲眷?”那守门的人,居然真知道此事。 小婶子立刻点头:“对,是姓孙。” 守卫听了连连点头,给我们放了行,不过他不给我们引路,想必一个姨娘,他们这些人也并不太放在眼里。 入了淄州城,城内街道鳞次栉比,数不尽的铺子,酒家,街上也拥挤的很,从马车往外看,可以说是人潮涌动。 小婶子抱着二丫,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这两天,她一直忧心,怕她舅母一家,并未来淄州。 如今,听那守卫真的说有个孙姨娘,这才放了心。 不过,却又很快喃喃道:“柔嘉明年才到及笄之年,怎么就?” “必定是为了安身立命吧。”如今,百姓苦楚,战乱之年刚过,局势并不稳当,想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很难。 小婶子的舅母,应该也是走投无路,所以才嫁了女儿,求一个庇佑。 九幽一边驾车,一边打听着太守府邸的位置,我们过了两座拱桥,终于是到了太守府邸。 这太守府邸是典型的高宅大院,这一片过去,全都是他们府邸的范围,气派的很。 而这府邸正门外,就站着四个高大强壮的家仆,我们的马车刚停下,就有一个穿着灰色家仆衣裳的男人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当我们说明是来寻孙姨娘时,他便说要进去通报一声。 “那劳烦,告知孙姨娘,她的表姐兰霜,来寻她。”小婶子想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那家仆点了点头,便进去通传。 我们就在马车里待着,而冥北霖在这时候突然起身,下了马车。 只见他微微仰着头,一脸凝重的盯着孙府看了许久,那冷峻的脸上写满了深沉。 “一会儿,我们同你一道进去歇歇。”冥北霖看向我身旁的小婶子说道。 小婶子一听,便是一愣。 我也不由的愣住了,这冥北霖一路来,不是他一直在催促九幽赶路么?怎么如今他又不着急了?还要进去坐一坐? “这只怕是不方便吧?”我看向冥北霖,小婶子来这是投奔亲戚的,我们这些外人跟着一道凑什么热闹?这不是给小婶子添麻烦吗? 第一百零四章寄人篱下 冥北霖却好似没有听见我的话,依旧盯着小婶子,那眼神哪里是在询问,而是在告诉小婶子,一会儿他非进去不可。 小婶子连忙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进去歇歇脚,只是?” 小婶子有些局促的看着我们,我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是准备来寄人篱下,所以,根本就不能替主人家做主,留下我们住宿,若是她的表妹不允许,我们便也只能离开。 “几位,跟老身来。”说话间,一个老妇人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这么冷不丁的一开口,吓了我一跳。 冥北霖淡漠的撇了一眼那老妇人,居然就示意九幽拿上我和师姐的包袱,真的要着一道进去。 “冥北霖,这不是小婶子自己家,我们这样?”我走到冥北霖的身旁劝说他。 他却只说了一句:“她,在这府里。”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冥北霖,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必定是凤凰。 冥北霖目光阴冷,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从之前和冥北霖的谈论之中,我知道那凤凰是冥北霖的至亲之人,这一路过来,他也一直在寻找凤凰的行踪,如今他说凤凰就在这府内,留下便是要找到凤凰。 我不再吭声,而是转身扶着因为舟车劳顿面色发青的小婶子,师姐则是抱着宏图走在我们的身边。 二丫乖巧的牵着小婶子的手,不住的问着:“娘亲,这是哪?好漂亮啊!” 小婶子笑而不语,或许她还在担心,自己的舅舅已经去世,这个表妹会不会留自己在这太守府内。 老妇人引着我们,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侧门。 这越是显赫的人家,规矩就越是多,正门是给太守和高官显贵走的,而我们这些投奔的穷亲戚,就只能走侧边上最小的门。 老妇人带着我们到了侧门边上,还不忘了回头“提点”了一句:“手脚都放干净些,别给小姐抹黑。”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蹙眉,盯着那老妇人。 老妇人却冷笑了一声:“你是那表小姐,秦兰霜么?” “不,我是。”小婶子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我不由的嘀咕“秦兰霜”,这倒是个好听,又风雅的名字。 老妇人便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和你娘亲倒是有几分相似,如今,我们家小姐,已经出阁了,在这太守府内,亦是举步维艰,你既是亲眷,就该看好你的这些丫鬟仆人。” “我?”秦兰霜看了我们一眼,想解释,我们不是她的丫鬟仆人。 “多谢提点,我们定会小心行事,绝不让你为难。”冥北霖直接,接过了话茬,等于是默认了,我们是家仆的身份。 老妇人听到冥北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才稍有好转,抬起手叩了叩门。 侧门内,两个小厮打开了门,看到老妇人又朝着我们看了看,老妇人笑着,从袖中掏出了些许散碎的银钱,递给了他们,他们这才笑逐颜开的给我们放了行。 从这一点来看,我想老妇人说的没有错,她们在这,确实是过的举步维艰。 姨娘的日子,自然是没有从前大小姐的日子自在的,从某一个角度来看,她们亦是寄人篱下。 第一百零五章孙姨娘 之前,在府邸外头,我就觉得这太守府气派的很,如今进来之后,发现这里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绿色的雕花镂空长廊,纵横交错,若是没有人领着,我觉得很难分清东南西北。 而且,目之所及,四处都是院子房舍。 我们在这一大片的房舍和长廊之中不停歇的走着,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老妇人才在一个极为幽静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小院子的拱门上,写着“听竹院”三个字。 进了听竹院,我们看到的是院子中确实种着一大片的竹子,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奢华或雅致,这就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小院,和太守府外看到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 老妇人带着我们绕过这一片的竹子,到了正厅。 这正厅内里,只有一个丫鬟,正在沏茶等着我们。 看到老妇人进来,就连忙说道:“我这就去请小姐出来。” 说完,转身就朝着正厅的侧门边跑去。 而老妇人则是请我们坐下,先用茶。 “表小姐,老身是柔嘉小姐的奶娘,也是孙家的家生奴,你可以叫我周妈。”老妇人看着秦兰霜,柔声说着。 秦兰霜连连点头:“好,周妈,不知道舅母如何了?” “我娘在到这的第二日夜里,就去世了。”周妈还未开口,厅内侧边的帘子后头,就传来了一个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 紧接着,我就看到之前那丫鬟,扶着一个两颊瘦的凹陷,并且,没有什么神采的女人走了出来。 看这女人一身的绫罗绸缎,满头的珠翠,就知道她是秦兰霜的表妹,也就是太守府的孙姨娘。 孙姨娘走到厅内的主位上坐下,秦兰霜本想站起,孙姨娘却挥了挥手,示意秦兰霜坐着。 “小姐要不要再泡些枸杞红枣茶来?”周妈一看孙姨娘的气色,就立刻关切的问道。 孙姨娘则是摇头,说着不必了。 “这便是兰霜表姐?”她那空洞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自己的表姐。 “是,柔嘉表妹,我今日来其实是?”秦兰霜望着孙姨娘,好似有些难以启齿。 “是来投奔我的?”孙姨娘却露出苍白的笑容,替秦兰霜说了出来。 只是孙姨娘,似乎面有难色,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留下她。 秦兰霜立刻拉着身旁的二丫起身,然后又跪在了孙姨娘的面前:“柔嘉,不,孙姨娘,只要你让我们母女留下,我愿意做牛做马,只求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表姐,说什么呢?快起来。”孙姨娘说着,便要起身,扶秦兰霜,可身体一个踉跄也差点摔倒。 一旁的丫鬟连忙伸手扶住了她,而周妈则是将秦兰霜给扶了起来。 “兰霜表姐,我早就听爹说,你父母早亡,原本爹还亲自派人去寻你,可所有人都说,你到了襄城找我们,这几年,爹一直很记挂你,今日你既然来到这投奔我,那么我自然会留下你。”孙姨娘说着,又顿了顿:“只是,你带来的这些人?” “孙姨娘,您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走。”师姐看着孙姨娘开了口。 “只是,这几日,我们舟车劳顿,不知可否借宿一宿。”我赶忙询问。 “这?”孙姨娘侧目,看向周妈,看来她是完全听从周妈的,自己做不了主。 第一百零六章怪癖 周妈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老身去通报试试,老爷若是允了,那便留下吧。” 周妈说完,又对那小丫鬟说道:“阿碧,你去后厨给大家准备些吃的先垫垫肚子。” “是。”丫鬟应声,立刻去准备。 此刻,厅内就剩下了我们这些人。 因为彼此不熟练,所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孙姨娘的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处,我总觉得她带着几分病弱,于是,主动想给她把把脉,看看是否是病了。 “你懂医?”她眼神发虚的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孙姨娘,你的气色不大好,我替您把脉瞧瞧?” “不必了,我只是,吃的少了些罢了。”孙姨娘拒绝了我的好意。 “吃的少了些?”我不解的看着孙姨娘,又立即想到,她刚刚失去爹娘,吃不下饭菜也实属正常。 “表妹节哀,多少吃些东西,你如今的气色真的不好。”秦兰霜也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的表妹。 而这时候丫鬟阿碧,端着两碟子糕点出来了。 “我们家小姐,这是为了在太守府站住脚,才?”阿碧这刚一开口,就被孙姨娘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连忙闭了嘴。 不过,孙姨娘打量了一下秦兰霜,却又突然开口问道:“表姐如此清瘦,真叫人羡慕。” “啊?”秦兰霜一怔,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她是因为长年吃不饱,才变得如此清瘦的。 “表姐可有什么法子?”孙姨娘望着秦兰霜追问着。 “表妹?你?”秦兰霜很是困惑的望着孙姨娘。 我们几个也是一样,我觉得,孙姨娘已经够清瘦了,不知道为何还要再寻“清减”的法子。 “哎,你们有所不知,老爷喜欢清瘦的,腰要能一手掌握,还有,脚必须是小脚。”孙姨娘有气无力的说着。 我立刻低头朝着她的脚望去,难怪之前她走路有些踉踉跄跄,原来她居然给自己裹了小脚。 见我正低垂着眼眸看她的脚,她便笑的有些苦涩:“有些迟了,小脚一般五岁左右就要缠了。”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 喜欢纤腰我可以理解,可就算是再瘦弱,那腰也不可能一手握住啊,还有小脚?这也太? “我们小姐,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吃过一口饭了。”阿碧心疼孙姨娘,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我蹙着眉头,觉得这太守的喜好简直就是“怪癖”,会断送这后院里的女人。 “孙姨娘,您再这么下去,只怕身体吃不消,不吃饭,喝口汤总要的,否则?”我刚一开口,孙姨娘就连连摇头。 “我娘说,让我尽快有孕,如今,我连老爷的面都见不上,如何才能有孕呢?我必须在自己还年轻漂亮的时候,得到老爷的宠爱,否则只怕下场还不如这听竹院,之前的主人。”孙姨娘说着,眸子开始泛红。 阿碧一边给孙姨娘擦拭眼泪,一边说,之前住在这院子里的柳姨娘,就是靠着细腰小脚曾深受老爷喜爱。 可后来却和府里的护卫私通,从此被老爷厌弃,最终暴毙在这院子里,遗体发臭了,才被发现。 阿碧说着,她身旁的孙姨娘就捂着自己的嘴,做出一副干呕的表情。 “这屋子晦气。”冥北霖在这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瞬间,这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冥北霖。 第一百零七章大礼 冥北霖一脸严肃,我想着他应该是为了留下来,寻找凤凰才这么说的。 可当我望向师姐的时候,发现,师姐的表情也十分严肃,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还是也发现了什么。 “啪叽,啪叽。” 此刻,也就只有宏图,能大口大口的吃着碟子里的糕点。 “夜里,只怕是不太平。”冥北霖依旧面无表情的说着话。 孙姨娘原本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并且,如同捣蒜一般拼命的冲着冥北霖点着头。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祭灵人?”孙姨娘很是激动。 冥北霖没有否认,相当于是变相默认,让孙姨娘误会。 “是女人?”冥北霖继续说道。 “你果真是祭灵人?”孙姨娘此刻,对于冥北霖是祭灵人已经深信不疑。 “你们来这太守府,是不是给太守老爷,送了一份大礼!”冥北霖话锋一转,我知道他口中的大礼,指的应该就是“凤凰”。 孙姨娘骇然的看着冥北霖:“你简直就是神算,在祭灵院的位置应该不低吧?可是,我从未在爹爹的祭灵院里见过你?” “你只需要回答,是否者不是。”冥北霖那深黯的眸子里,写满了平静,但是,却莫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孙姨娘张了张嘴,刚想回答什么,脚步声却在厅外响起。 紧接着,周妈便回来了。 不,准确的说,周妈或许早就已经回来了,她悄无声息的立在门槛前头,听我们说了好久的话。 “什么大礼?各位,请离开吧,太守老爷不欢迎外客。”周妈开口,就下了逐客令。 冥北霖听了,便执着红扇,悠悠的望着孙姨娘:“邪祟不除,只怕姨娘命不久矣。” “周妈,他是祭灵人,我们不能赶他走,这院子,不干净。”孙姨娘开口,阻止周妈赶人。 周妈那黯淡的眸子,盯着冥北霖:“既然,你是祭灵人,可有令牌?” “有。”我想到了那个写着“萧策”的令牌。 这令牌如今就由冥北霖收着,冥北霖取出令牌。 周妈仔细的盯着令牌看了许久便说道:“您是大祭司?” 周妈在看到令牌之后,先是震惊,不过很快,脸上又露出了慌张之色,依旧说着,让我们立刻走。 还嘴硬的很,说孙家都被一把火给烧光了,还哪里有什么大礼送给太守老爷。 “这件事,你以为,你们瞒得住吗?凤凰是天师想要的,你们居然敢扣留在此处?”冥北霖突然开口呵斥了一声:“你们,是都不想要脑袋了?那本祭司现在就送你去死!” “啊!祭司饶命,祭司饶命啊!”周妈一听,立马就给冥北霖跪下了。 “说!她在哪儿?”冥北霖口中的“她”指的便是凤凰。 周妈慌张的看向我们,有些发干的嘴唇颤抖着,眼中满是无奈,痛苦,和挣扎。 她不能说,却又不得不说了。 “凤凰?什么凤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大礼不是一大箱子绸缎和金银么?”孙姨娘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妈,似乎对凤凰的事儿,一无所知。 第一百零八章换取庇护 “祭司大人,我们家小姐,根本就不知情,还请您务必要放过小姐,行么?”周妈到了这节骨眼上,依旧替她们家小姐,先求平安。 “好!”冥北霖爽快的答应。 周妈这才娓娓道来,说是凤凰已经送给了太守老爷。 原本,她们家老爷是想将这凤凰送进盛京,可凤凰拼死反抗,一场凤凰火就烧了整个宅子,孙老爷用仅有的一张天师符,重创了那凤凰之后,自己也受了重伤。 他将凤凰锁入铁笼,并让自己的妻子,把这个当做大礼送给太守,换,妻女下半辈子的安稳。 “为了此事办的神不知鬼不觉,老爷临死前还派家仆烧了隔壁的祭灵院,院中七十二人,都无生还。”周妈说着,眼中带着一丝惊恐:“我们老爷知道,这是天师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也是想保护夫人和小姐,他死了,夫人和小姐就无人庇护了。” “哦?那如今太守将凤凰藏于何处?”冥北霖不紧不慢的问道。 “这个,老奴真的不知道,祭司大人,您放过小姐,老奴随您处置。”周妈一副随时都可以赴死的神情,让人很是动容。 “本祭司要你命何用?”冥北霖说罢,却眸子一眯道:“太守,住在哪个院子里?” “老奴不知。”周妈垂目,低声说道。 “不知,你方才,不是去见了太守?”我看着周妈。 周妈抿了抿嘴,心虚的说道:“老奴只是不想几位留下,才打着老爷的幌子,其实,太守府极大,老爷一般是在东边“泰和院”可今日,老奴去,门口的奴才说,老爷不在院子里。” “罢了,今日,我们留下。”冥北霖这可不是在同她们商量,而是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对周妈说。 周妈连连点头,嘴里反反复复依旧是同一句话,就是不想牵连自家小姐。 “这件事,我们也想暗中解决,不会闹大,只要找到凤凰,我们就立刻回京,不会为难任何人的。”我开口宽慰周妈,周妈听了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 并且,马上让阿碧,去整理出了几间空房,安置我们。 孙姨娘则是抿着嘴唇,看着周妈,她带着哭腔问周妈:“祭灵院真是爹命人烧的?” 周妈不语,算是默认。 “爹疯了么?那是七十多条性命啊!”孙姨娘说着,摇晃的坐回到了圈椅上。 “小姐,这都是为了保全您和夫人,所以小姐,您要好好的,在这太守府站稳脚,别辜负了夫人和老爷的期望。”周妈走到孙姨娘身旁,安抚着孙姨娘。 孙姨娘只是流着眼泪,她比我的年纪还要小,对于听到的这些事儿,无法接受。 “这听竹院的鬼,说不定是我们自己带来的,是那些被烧死的人,想要报仇!”孙姨娘面色苍白,眼中写满了恐惧。 “小姐,那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怎么会是那些祭灵人呢?”周妈安抚着孙姨娘:“说不定就是哪个被责罚的丫鬟,躲在墙根外头哭,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周妈说着,还伸手将孙姨娘脖子上的护身符给拉了出来,对孙姨娘说,这符纸很灵验,就算有邪祟,她也必定不会有事儿。 第一百零九章严加管教 周妈安抚了良久,孙姨娘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而外头的天色也悄然暗下,阿碧准备了一桌子简单的饭菜。 孙姨娘好歹是太守府的姨娘,可这饭菜却似乎比寻常人家的还要差一些。 周妈叹息着说,如今,孙姨娘不受宠爱,那些下人都是狗仗人势,吃穿用度给她们的都是最差的。 就连个丫鬟都没给分配,整个听竹院,里里外外就只有阿碧和周妈俩人伺候。 “小姐,来,喝点汤吧。”阿碧给孙姨娘盛了小半碗热汤。 孙姨娘摇着头,一言不发。 “宏图,你等等。”我看到宏图已经“悄悄”爬上了桌,立刻叫住它。 结果,它压根就不听我的,张开嘴,就要吃面前的饭菜。 不过,冥北霖的红扇,比它的嘴要快一些。 “啪!”的一声脆响,宏图疼的哇哇直叫,师姐一把将宏图抱入怀中,心疼的抚摸着宏图的脑袋。 我一看,宏图的嘴都被打的通红。 “这馒头,你吃吧。”师姐拿了馒头放到宏图的嘴边。 宏图的嘴角下压着,委屈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开口,冷漠的说道:“三日,不得进食。” “什么?”师姐立即看向冥北霖。 我知道,冥北霖是想管教好宏图,上一次的教训,让宏图乖了好些日子,可性子不是一下就能扭转的,冥北霖对它严厉一些也是对的。 “啊呜,啊呜。”宏图委屈的像个孩子一般,声音真如啜泣之声,孙姨娘她们都看呆了。 “它还年幼,你?”师姐本想劝说。 “年幼?正因为年幼才需要严加管教,它若张狂起来,后患无穷。”冥北霖的声调不高,可是,那眼神却极具震慑力。 “一只妖,还谈什么管教?你们才是最坏的东西!”师姐突然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又微微垂目,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来,无论冥北霖是否是救过我们,在师姐的眼中,妖似乎都同那蟾蜍精一般无耻可恶。 “妖?”周妈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依旧冷静,那冷彻的眸子,看向了我:“扶你师姐去歇着吧。” “好。”我生怕师姐再说漏了嘴,连忙扶着师姐就朝着门外走去。 阿碧给我们带路,领着我们在前院侧边的屋子住下,因为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所以屋内除了被褥枕头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霉味儿大,两位姑娘先开着门透透气吧。”阿碧对我们说着。 我听了点了点头,就让阿碧去厅里伺候孙姨娘她们。 阿碧一走,我就抱过了师姐怀中的宏图,又拉着师姐在床榻边上坐下。 “师姐,冥北霖他没有恶意。”我这话刚一出口,师姐的面色就变得越发凝重。 “可他也是妖,你见过好妖么?”师姐说着,愁容满面:“夕颜,我们还是自己走吧,师父若是看到我们与妖为伍?” 我立刻摇头:“师姐,师父都说了,妖分善恶的,冥北霖这一路,并未伤害过我们。” “师父也说了,人妖殊途,我们不该和他们在一起的。”师姐说着,突然眼眸泛红,并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阴冷。 第一百一十章忧心忡忡 我了解师姐,我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没有!”我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并不是喜欢他,而是,我和他之间缔结了红鸾结,如今,我和他暂时还分不开,而且,他救过我们的命,师姐你忘了么?。” “我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他之所以救我们,应该只是因为,他还离不开你,你发现了么?他通身的寒气,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好受一些。”师姐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夕颜,那冥北霖,不会是在一点点吸食你的阳气吧?” “怎么可能。”我立马摇头否定师姐的想法,因为,同冥北霖在一起这么久,我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虚。 “怎么不可能?”师姐反问。 “冥北霖,不是那种人。”我说的很是笃定。 “人?他是人么?夕颜,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就敢说的如此肯定?”师姐忧心忡忡。 “师姐,总之你放心,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师姐的手背。 师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师姐,这几日,我们都累坏了,早些休息吧。”我觉得师姐的精神不大对,之前还以为,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她会渐渐好起来,可如今,好像和我预期中的并不一样。 “嗯。”师姐落寞的应了一声,我将宏图放到地上,便将房门关上了。 什么洗漱也都不必了,我和师姐并排躺着。 “师姐,还有我在,不要怕。”我知道,她的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可我帮不了她。 师姐一言不发,侧过身背对着我。 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知道她在哭,我什么也没有再说,而是伸手抱着她。 “夕颜,我脏了,真的好脏,你说师兄若是?”师姐哽咽着,突然,泣不成声。 “师姐,那件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怪我没用,保护不了你,我?”我的声音也跟着颤抖。 这件事,就是师姐心口上的伤疤,我本以为会好,却事与愿违。 “夕颜,我好几次梦到,自己生下了一大堆的卵,好几次梦到,那个满脸脓包的妖物,我不想你也被一只妖侮辱。”师姐说罢转过身来,此刻的她已经哭的满脸是泪。 她紧张我,怕我迟早会被冥北霖侮辱,她一直都在担心我,怕我与她有一样的遭遇。 “夕颜,你知道,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吗?”她看着我:“从我被师父收留的那一日开始,我就把师父当做父亲,把你当做是我的亲妹妹。” “我明白,师姐,等找到师父,我们就同那冥北霖分道扬镳,好不好?”我替她擦拭着两颊上的泪水,柔声哄着她。 师姐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平静下来。 “那时候,只怕是来不及了。”她担忧的望着我:“如果,你被他玷污,我如何对师父交代?” 师姐似乎越想,越忧心,我只能一再同她保证会保护好自己,她却沉默的侧过了身,许久之后,大抵是真的累了,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好似是睡着了。 我拉过师姐的手,将被褥盖到她的胸膛口,自己也闭上了眸子,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夜深了,乖儿睡,娘亲盼你快快长。” 当我睡的混混沌沌时,一阵诡异的歌声,飘入了我的耳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庸人自扰 我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紧接着就睁开了眸子,立刻转过头看向了师姐。 师姐还在安稳的睡着,我这才放了心。 不过原本关上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打开了一条好大的缝,我再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发现宏图不见了。 脑子里,立刻想到,宏图今夜没有用晚膳,想必是饿了,不过依照它的胃口,不知道会不会闯出祸来。 于是,我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出了屋就想去寻宏图回来。 “宏图?”一出屋门,我就将木门关上,然后压低了声音喊着宏图。 这走廊上,虽然点亮了灯笼,可依旧是一片昏暗。 我想,这大抵是因为院子正中央的这一大片竹子,将月光,和日光,都给遮挡住了,所以听竹院才显得有些阴森,晦暗。 “宏图?宏图?”我绕着走廊,一边走,一边叫着宏图。 “夜深了,乖儿睡,娘亲盼你快快长。” 当我即将绕到正厅前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歌声。 这声音,很低沉,阴恻恻的,居然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谁?”我开口问了一句,不过这一问出口,我就想起了白日里,冥北霖说过,这个地方,有邪祟。 难不成,我这运气,如此背,居然被我碰上了? 想到了,我开始一步步的往后退,想要退回房间告诉师姐。 “呜呜呜,呜呜呜。” 可这昏暗之中,却又传来了好似宏图的声音。 “宏图?”我立马意识到,宏图是不是被那邪祟给抓住了? “冥北霖?冥北霖?不神君,您快出来!”我知道自己不懂术法,不敢擅自行动,于是就立在走廊这一头,叫着冥北霖。 “有事冥北霖,无事就是妖?你们究竟当本神君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冥北霖的声音,立刻从我的左侧边传来,我一转头,就看到了他一袭红袍,立在离我不足三尺的地方。 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吹的他的发丝微微飘荡着。 见我直勾勾的望着他,也不吭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擦擦你的口水!”他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傲气的笑。 “什么口水。”我说着,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嘴角一抹。 冥北霖看到我这样的举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夜深了,乖儿睡,娘亲盼你快快长。” “你听?”那歌声突然再次传来,我一把拉住冥北霖的手腕。 他的手腕冰凉刺骨,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有鬼!”我朝着冥北霖的身旁靠去,目光则是紧张的朝着走廊的左右两侧看着。 冥北霖则是看向了院中的这片竹林,嘴里淡淡的说着:“今夜,先不管这东西,本神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可是,刚刚我听到了宏图的声音,那邪祟,不会把宏图给?”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宏图被邪祟吞噬,鲜血淋漓的画面。 冥北霖却鄙夷的撇了我一眼:“庸人自扰,本神君说过,它是神兽,别真将它当做犬来教养。” 他说罢,就转身朝着听竹院外走去。 我也疾步跟上了他,我知道,他一定是要在这太守府内寻找凤凰。 第一百一十二章太守老爷 冥北霖也任由我跟着他,他的脚步极快,我跟着他有些吃力。 当我们出了听竹院,在外头的长廊里穿梭了近乎半个时辰之后,我开始有些担忧了,想着冥北霖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神君,咱们这是迷路了么?”我开口问道。 冥北霖微微侧过头来,看向我:“你以为本神君如你一般没头没脑不成?”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就传入了我的耳中,应该是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 不等我做出反应,冥北霖一把拥住了我的腰际,带着我纵身飞到了回廊顶上。 紧接着,我就看到底下有十几个穿着青灰色衣裳的男人,举着灯笼在巡逻,这些人应该是太守府的护卫。 “怎么办?我们若是在这乱转,只怕是会?”我抬起眼眸,看向冥北霖。 此刻,冥北霖垂目,看着那些巡逻的护卫,神色冷峻,头顶上的月光却如水一般洒落在他的身上,好似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让人看的痴迷。 等那些护卫从我们底下的走廊过去之后,冥北霖就抱着我,在这屋檐之上,飞檐走壁,他的衣袂飘飘,不像鬼魅,却像书中描写的仙人。 不多时,冥北霖突然就停了下来,只见他已经立在了一个大庭院的屋檐之上。 从我们这往下看,可以看到,这院子的正中央,有一个如同八卦形状的鱼池,而这鱼池之中,养着比我胳膊还要粗,还要长的锦鲤。 而锦鲤池的边上,则是种满了绿植,绿植之上还用红绳绑着一个个铃铛,这些铃铛,看似杂乱无章,其实连接起来,是个阵法,应该是在镇压,某一个东西。 并且,这院子的回廊上,每一根柱子前都挂着八卦镜。 “听闻,八卦镜里,能照出邪物的真身,也就是说,神君您在八卦镜里,应该是个鱼儿的脑袋。”我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不由得笑了。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谁跟你说,本神君是鱼了?” “哦,对,您是鲲神。”我见他沉下脸来,赶忙笑着讨好。 他抬起手,在我的眉心一点道:“楚夕颜,本神君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 “谁?谁在那?” 冥北霖正同我说着话,底下就传来了一声呵斥。 我一怔,瞪大了眸子,想着完了,我们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瞎了你的狗眼!”昏暗中,从庭院外头,走进了一个人来。 借着回廊上的灯笼光,我隐约看到,是一个穿着一袭玄棕色锦锻衣袍,年约五旬左右的男人,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木桶。 这个男人留着山羊胡,一脸的刻薄相。 “老爷。”而几个护卫一看到他,立刻齐声喊了一声老爷,紧接着都微微俯身,不敢再吭声了。 这就是太守?孙姨娘的夫君?我有些诧异,不过这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若是按照门当户对来说,或许孙姨娘还“高攀”了,不过这个太守老爷,只怕是比孙姨娘爹爹的年岁还要大一些吧? 嫁给这样一个年老的男人,真的是替自己寻一个依靠么?我觉得不尽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泔水 冥北霖见我又在发呆,便随口一问:“你又在想些什么蠢问题?” “如若,将来我要嫁人,便是要嫁个真心喜欢的,他无钱无权也无妨,只要知我冷暖,懂我心意,真心爱我一人便好。”我喃喃的回应着。 冥北霖半晌没有回应,我侧过脸来,看向了他。 发现,他居然在发呆,那双异瞳里,写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愫。 “神君?你怎么了?”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冥北霖这才回过神来,眼中的“柔软”一闪而过,却没有回应我的问话。 “今日,夫人如何?”那太守开口询问。 几个护卫连忙回道,一切安好,太守听了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院子口守着。 他自己则是朝着回廊的尽头走去,冥北霖带着我,也跟了过去。 只见这太守在走廊最后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而这门口,还守着四个丫鬟。 “你们先退下吧。”太守开口对那几个丫鬟说道。 那四个丫鬟立刻俯身退下,冥北霖则是将屋檐上的一块瓦片掀开,我们低头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底下的屋子里,除了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便别无他物了。 正当我以为,那铁笼子里关着的就是冥北霖一直寻找的凤凰时,却发现,好似不对。 因为,太守一进屋,就喊了一声“夫人”。 “不是凤凰?”我喃喃道。 冥北霖看了一眼,便低声对我说:“你在这静静的待着。” 说罢,他起身,便跃下了屋檐,朝着院中间的那个锦鲤池走了过去。 大抵他也看到了那池边的铜铃,觉得有问题。 “夫人,为夫给你送吃的来了。”太守说完,将提在手中的木桶,拎到了铁笼子边上,然后,将里头的东西倒在了铁笼子里的木槽之中。 我借着底下的烛光,看到倒出来的,分明就是泔水,那是给猪吃的东西。 并且,我离的这么远,都闻到了一股子酸臭的气息。 “梁富春,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铁笼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 “过来吃吧,你应该知道,不吃会是什么后果,你也不想她死的。”梁富春咧嘴笑着。 这个太守,一笑起来就阴恻恻的,本就是一副刻薄相,如今再露出这种笑容,着实看着有些骇人。 而那角落里的女人,听到梁富春的这句话时,立刻踉跄着站起身来。 “爬过来!像狗一样爬过来!”梁富春一脸狞笑的对那女人说着。 那女人,方才还敢当面骂他,可如今却好似被他踩住了“尾巴”不敢反抗,只能是乖乖的趴回到了地上,然后一点一点,朝着梁富春爬了过来。 “噗嗤,噗嗤。” 她真如猪一般,吃着木槽里的泔水。 梁富春却还不解气,直接蹲下身,伸出手,一把将那女人的脑袋按入泔水之中,然后开口怒斥着:“吃,你这贱人,给我吃,吃,全部都吃了!” 女人挣扎着,眼看着就要被溺死了。 我紧紧握着拳头,正要站起身,冥北霖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别动!” 他这一句话,让我冷静了下来。 底下的梁富春,在那女人快要被他溺死之前,松开了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无迹可寻 女人瘫倒在地上,发出粗重的喘气声,因为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痛苦的表情。 梁富春却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这笑声划破了夜的平静,让人毛骨悚然。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女人痛苦的哭喊着。 梁富春的笑声戛然而止,冷声呵斥道:“你若是死了,我就折磨死她。” 说罢,梁富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也说了,做错事的人,是我,你折磨我,杀了我,都行,为什么非要迁怒与她?我求求你杀了我。”女人的声音沙哑又凄厉。 梁富春却是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屋,并且,出屋之后就在门上,上了锁。 然后就朝着这院子的厅里走,我看向已经回到我身旁的冥北霖:“你找到凤凰了么?” “她应该就被镇压在这院子里,不过,阵眼却无迹可寻。”冥北霖说着,剑眉微蹙。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冥北霖居然面带难色。 “想必,这凤凰对梁富春也极为重要,他胆敢拦截天师想要的凤凰,势必会极近周全的将她藏匿好。”我看着那锦鲤池说着。 而锦鲤池的周围,此刻又有一大批的护卫,在走动。 冥北霖盯着那些护卫,看了良久,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天亮,就会被人发现。”我说完,小心翼翼的将瓦片盖上。 底下房间里的女人,还在哭嚎,而那些护卫,却充耳不闻,就好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冥北霖一把将我横着抱起,原路返回。 我靠在他的胸膛口,听着他那低沉,又缓慢的心跳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再抬起眼眸,看他那张精美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忧虑。 “放心吧,上天会保佑她没事儿的。”我本是想安抚冥北霖。 结果冥北霖听到我这么说,却突然一松手,将我直接放下,我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跟头。 “什么上天?那老天爷,早已经瞎了眼,蒙了心,那满天的神佛,都是一丘之貉,皆为道貌岸然之辈。”冥北霖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修仙成神?”我望着他,心中满是困惑。 他的剑眉顿时一簇,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但是却没有告诉我原由,转身进了院子。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回到了听竹院外,于是,我也连忙朝里走,担心师姐已经醒来,四处寻我。 “啊呜,啊呜。”一进院子,我就听到了宏图的叫声,紧接着,又看到了走廊里,点起了火把。 而师姐的房门也是开着的,我连忙疾步朝着那房间走去,看到孙姨娘,周妈,阿碧,秦兰霜,九幽她们全部都聚集在这间屋子里。 “二丫,二丫!”秦兰霜哭的是歇斯底里,因为她的二丫不见了。 师姐手中握着驱灵剑,正好朝着门外走,与我直接就撞了个满怀。 “师姐?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一脸狐疑的看着师姐。 “你还问我?你去哪儿了?这深更半夜的,我还以为你被邪祟抓入了竹林之中?”师姐看到我,原本紧张的表情,这才稍稍的放松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入竹林 我赶忙同师姐道歉,但知道师姐内心之中对冥北霖依旧存着偏见,故而没有告诉她我是同冥北霖一道去寻凤凰了,而是说,我夜里尿急,出去寻茅厕。 见我这么说,师姐不由摇头:“这里,不太平,你不懂术法,乱走容易出事的。” 她说完,又朝着孙姨娘她们望了过去。 秦兰霜如今哭的不能自已,二丫突然不见,她怀疑是被邪祟给抓走了。 孙姨娘则是看向九幽:“祭司大人,不是说,可以帮忙驱邪祟么?” “这?”九幽沉默着。 “不必他出手,我就能除了那邪祟,找回孩子。”师姐手握驱灵剑,跨出了门槛,目光紧盯着院子中的那一大片竹子。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再起,宏图就在屋内的桌上无精打采的趴着,这声音不是它发出来的。 “啊!” 孙姨娘吓得,紧紧抱着周妈。 阿碧也惊的缩着身,眼泪都吓出来了。 “夜深了,乖儿睡,娘亲盼你快快长。” 诡异的歌谣起,这歌声中,夹杂着啜泣之声。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诡谲。 师姐举着驱灵剑,就翻出了走廊,立在了这片小竹林前。 “师姐,小心,别?”我正想劝师姐,别进去,师姐却侧目看向了我:“夕颜,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就朝着小竹林里走去。 我一看,这还了得,赶忙也跟上前去,阻止师姐。 “夕颜,如今,你是不是认为,只有冥北霖,才能驱妖邪?”师姐见我跟上她,面色顿时一沉。 “不是,我是担心师姐你有危险。”我立刻解释。 师姐看着我,见我一脸担忧,便叹息了一声,分析道:“方才我问过了,这小竹林里的哭声还有歌声,从孙姨娘她们搬进来时就有,若她是厉鬼恶妖,想必早就杀人了。” “哼!愚蠢!” 师姐的话音刚落,冥北霖突然从天而降,立在了我们的面前。 “她不出去害人,是因为,她被禁锢在此处,你自作聪明,居然闯了进来?”冥北霖冷着一张脸,不看师姐,只是看着我:“原本,这里的东西,想稍后处置,这样便能借故继续留在这,可你们非逼着本神君动手!” “对不起,可是二丫可能,进了这小竹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冥北霖那极具气势的眼神,我便好似“矮了”一头。 “夕颜,我们没做错,不需要道歉,不是人人都如妖一般冷血,过河就拆桥。”师姐看着冥北霖,话中有话。 “一直以来,过河拆桥的是你们吧?”冥北霖的一句反问,让我都心虚的抬不起头了。 “呜呜呜,呜呜呜。” 而哭声,再一次响起,我转过头,想着赶紧拉师姐离开这林子,结果一回头,发现,我们已经被竹子给包围了。 “真是奇怪?”我呢喃自语。 方才明明只是朝着竹林子里走了两步而已,完全可以退出去才对,可如今我们却好似处于小竹林的中心,四周都是翠竹望不到尽头。 “呜呜呜。” 那悲切的哭声,就在我们的正前方。 冥北霖已经朝着那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波澜。 而我,则是看到,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着一袭翠绿如竹的衣裳,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背对着我们立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柳姨娘 “夕颜。”师姐伸手,将我拉到了她的身后。 冥北霖则是迎着那女人就走了过去,师姐手握驱灵剑护着我,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们看着冥北霖越走越远,当他走到那绿衣女子面前时,那女子的身影却突然,消失无影踪。 而整个小竹林瞬间就暗了下去,四周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 “师姐?”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师姐的衣角。 黑暗之中,我可以听到师姐挥动驱灵剑的声音。 “师姐,别走了,我们还是在这等冥北霖过来吧。”在这黑暗之中,我想还是呆在原地,等待冥北霖为好。 师姐不知道是对冥北霖有敌意,还是为何,脚步非但没有停下还加快了许多,不断的,往前走去。 我很是无奈,只能是跟着师姐一道走。 一边走,我还一边劝说师姐:“师姐,我们还是不要鲁莽行事,师父以前说过的,在不确定对方道行深浅之前,不能?” 我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手中抓着的布料,光滑无比。 师姐和我,穿的都是寻常衣料,可如今,我握在手中的布料,很明显是绸缎料子。 想到这,我顿时觉得后背一阵阴凉,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手。 “呵呵呵,呵呵呵。” 而我这一松开手,就听到了一阵欢快的笑声,不过这笑声之中带着孩童的稚嫩。 “二丫?二丫?是你吗?”我立刻想到,应该是二丫。 我这话音刚落,前方就突然亮起了灯火,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在我的前方,欢蹦乱跳的走着。 “二丫!”我从那背影认出来,那就是二丫,于是立马叫着朝着她跑了过去。 原本看似很近的一段距离,我觉得自己跑了许久,等我跑到二丫的面前时,正想伸手抓住二丫,二丫却突然又朝前跑了几步,紧接着扑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那人一袭翠绿的衣裳,正斜坐在地上,我一看她这一袭衣裳,顿时头皮发麻。 这不就是之前,我们刚一入林时看到的邪祟么? 此刻,她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颊,她抱着怀中的二丫,却并未有伤害之意,而是抱着二丫,轻轻摇晃着,嘴里哼唱着歌谣,好似在哄二丫睡觉。 “你是?”我看着眼前的女人,如今进也不是,退更不可能,只能是硬着头皮同她交谈。 看看,能不能如师父一般,解了这女子的心结。 师父说,鬼物留在阳间不肯走,将来到了阴间是要受到地狱刑罚的。 所以,她们冒险留下,就必定事出有因。 “柳姨娘?”我看着她,默默了良久之后喊了一声。 她一听,肩膀便是一抖,紧接着猛然抬起头来。 “额!”我看到这张脸,立即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是一张被划花的面孔,伤痕深的入骨,鼻尖的肉也没有了,粘稠的血液,顺着她的下巴,一滴一滴的低落到地上。 “闭嘴!”她对于我唤她柳姨娘颇为不满,开口便呵斥了我一声。 “娘,娘。”而她怀中的二丫,此刻还在呢喃叫着自己的娘亲。 也正因为这几声“娘”,柳姨娘那凶狠的目光才变得柔和。 第一百一十七章夺子 她将二丫抱的更紧了,嘴里不住的说着:“娘在这,娘就在这,我的孩子。” 她说话的语调,极尽温柔,好似生怕把二丫给吓着。 “柳姨娘,稚子无辜,你放过这孩子,我想办法替你超度,让你好好投胎转世如何?”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她,要伤她的是你们!是你们!”她怒吼着,如同一只野兽。 “柳姨娘,你别激动,别吓着孩子。”我见她将二丫抱的越来越紧,生怕她伤着二丫。 “孩子?孩子?”她垂目,看到在她怀中熟睡的二丫,立刻又冷静下来,变得无比的温柔。 “儿啊,娘亲,会一直保护你,一直,一直保护你。”她说着,嘴里又低声哼唱起了歌。 “二丫,二丫!” 而这时候,小竹林远处,传来了二丫娘亲秦兰霜的叫声。 那叫声已经有些沙哑,显得十分无助和焦灼。 “娘。”二丫在这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眸,并且,这一睁眼,自然是被抱着她的柳姨娘给吓哭了。 “娘,呜呜呜,娘!”二丫大哭着,挣扎着想要摆脱柳姨娘的怀抱。 柳姨娘也变得急躁了起来:“娘在这,娘就在这,你别怕,别怕。” 她手中的力道加大,那猩红的指甲,几乎就要嵌入二丫的皮肉里。 “你快住手。”我直接冲了过去,伸手就要去夺二丫。 柳姨娘猛的抬起头,那双眼眸之中满是煞气,嘴里怒吼着:“别抢我的孩子,别抢我的孩子!” “你快松手,这不是你的孩子。”我说着,紧紧抱住二丫的腰。 可二丫被这柳姨娘给弄疼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只能是赶快松手。 “呜呜呜,呜呜呜。” 不远处,又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柳姨娘的身体一颤,恍惚的转过头去,望向那哭声的源头。 我索性开口,对她说道:“柳姨娘,那边的才是你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她那张满是刀痕的脸,歪斜着,朝着远处看去。 我趁着她恍惚之际,立刻伸出手,一把将她怀中的二丫给抱了过来。 二丫被吓坏了,趴在我的怀中瑟瑟发抖。 “哇哇哇。” 远处,那哭声依旧,柳姨娘踉跄着身体,一步一步朝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语着:“儿啊,娘亲在这,娘亲在这。”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凝眉,不知道在这柳姨娘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丫,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我抚摸着二丫,柔声安抚着。 而远处,秦兰霜的叫喊声,依旧是时不时的传来。 我看着这一片漆黑的四周,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既然眼前这一大片的竹子,将我包围,我也看不到出路,那么索性就闭上眼,跟着那声音走。 这法子也确实有效,虽然时不时的就撞上一根竹子,可是我能清楚的凭借声音感觉到,我离秦兰霜好像越来越近了,她的叫喊声,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嘭。” 心中正雀跃着,突然,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本能的睁开眸子,却见一抹鲜红立在我的跟前。 第一百一十八章心结已解 “神君!”我眯着眼,看清眼前人是冥北霖时,顿时紧绷着的心,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而冥北霖却只是淡淡的撇了我一眼,问道:“你被吓哭了?” “没有,我师姐呢?”我见师姐不在他身旁,顿时急了。 “已经出去了。”冥北霖说罢,侧过身看向了他的右侧,我这才看到,那地方有一个土包。 这土包跟坟包差不多,只是并未立什么墓碑。 柳姨娘蹲在那土包前头,红色的灯笼就放在她的身旁,她躬着身,默默的哼唱着歌。 我看到,那灯笼的柔光之下,并无柳姨娘的影子,她确实已是鬼魅。 “她?好像一直都在找她的孩子?”我看着柳姨娘,她的背影消瘦,而且,从头到尾,没有真的攻击过我,我想就如师姐所说,她确实没有害人之心。 冥北霖没有说话,而是抬脚,朝着那土包上就踹了一脚,原本看似坚固的土包突然轰然塌下,而土包里头,埋着一个绿色的“包袱”。 这包袱,在土堆里,就好像一颗“竹笋”一般。 柳姨娘一看到那“包袱”就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直接朝着“包袱”扑了过去。 可下一刻,柳姨娘就被一道金色的光芒给弹飞了数尺。 “符光?”我看着那光芒,想着包袱里头,必有玄机 “楚夕颜,把那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冥北霖淡定的指挥着我。 我哦了一声,抱着二丫就蹲下身,把那“包袱”一层一层的掀开,当我掀开最后一层绸缎布时,赫然看到,里头包裹着的,是一副小小的白骨,头骨处多处碎裂,肩胛骨也都裂开了。 从骨头大小来看,必定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婴孩。 “这是八月之后,强行引产出的婴孩。”冥北霖看着骨骸说道。 “儿啊,我的孩儿!”柳姨娘叫喊着,朝着我这飘了过来,丝毫不畏惧这包裹上的符光,伸手便去抱那枯骨。 而当她的手接触到布料上写着的符文时,通身都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这种烟雾,是鬼魅的鬼气,一旦消散,这鬼魅便是要灰飞烟灭。 柳姨娘的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我一把将那布料从枯骨身下抽出。 “娘终于找到你了。”柳姨娘抱着孩子,声音变得无比柔和。 “心结已解,轮回路上,你们母子相伴,快离开吧。”冥北霖看着柳姨娘母子说道。 柳姨娘居然冲着我和冥北霖俯身道:“感谢二位恩人。” 说着,她便抱着孩子,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我们的身侧,也透进了光亮,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离院子侧边的回廊很近了。 “走吧,还想在这继续待下去?”冥北霖看向我,见我还在发愣便开口问道。 我连忙抱着二丫走到冥北霖的身旁,跟着他一起朝外走。 一边走,我一边问冥北霖:“柳姨娘其实并非是走不出这个竹林子,而是有人将她的孩子给藏匿于竹林之中,她才迟迟不“走”对么?” “人心险恶,堪比鬼祟。”冥北霖淡漠的回了一句。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那土包,便加快了脚步。 一出小竹林,秦兰霜立即朝着我这冲了过来,一把将二丫给抱了过去。 孙姨娘和周妈她们也跟了过来,询问情况。 “没事了,今后这里不会再有异样了。”我看着忧心忡忡的孙姨娘说道。 孙姨娘和周妈听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如今我却是满肚子的疑惑,这个太守府里,好似藏着很多秘密。 第一百一十九章无子嗣 是谁把柳姨娘和她的孩子,“困”在听竹院里的? 按照之前孙姨娘说的,难道是太守?柳姨娘应该是当年与守卫私通,太守怀疑孩子身份,所以牵连到孩子? 可夫人呢?太守为何关着夫人,还要那般折磨她? “太守,可有子嗣?”我顺嘴问了一句,想着夫人该不会是犯了和柳姨娘一样的错吧?否则,太守应该不至于那般对待自己的结发妻。 “子嗣?”孙姨娘看向周妈。 周妈立即摇头:“太守府里,还未有子嗣,如今各房姨娘,都在铆足了劲儿,想替太守老爷生下长子,就算不是儿子,生个闺女,今后也算是有个依靠。” 周妈说罢,又望向孙姨娘。 大抵是觉得,自家小姐,年纪还小,可却已经到了要靠生子,抢夺宠爱的地步,不免心疼。 “那夫人她?”我想着,她们不知道柳姨娘已经有了孩子的事儿,或许是因为柳姨娘已经死了,无人议论。 可夫人还活的好好的,有没有过孩子,她们总该知晓一二。 “夫人,哎,苦命的女人,十九年前,她曾有孕,可惜啊,最后难产,太守保大不保小,孩子死了,她就疯疯癫癫,太守情深义重,将他安置在最清幽的“风荷园”里,修养声息,可惜啊,一直不见好转,府里的丫鬟都在传,夫人疯癫的厉害,多半是失了孩子,受不住打击。”周妈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 可她说的这些,跟我看到的明显不一样。 那太守梁富春将他的夫人当做猪一般养着,哪里像是宠爱她? “这些都只是丫鬟传的?”我追问道。 周妈摇头:“整个太守府,包括府外的人,都知道,这并非是什么秘密,咱们太守宅心仁厚,哪怕是夫人疯了,也依旧照顾有加,令人羡慕,若是今后他也能待小姐这般好,那老奴真的是能安心闭眼了。” “周妈,你说什么呢。”孙姨娘一把挽住了周妈的手:“你要一直陪着我的。” 我蹙眉不语,心中的谜团隐隐解开了些许。 “歇息吧。”冥北霖对我说了一句,然后当着师姐的面,就牵起了我的手。 “不劳烦神君您照顾,今后我师妹还是?”师姐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不愿放开。 “楚夕颜。”冥北霖盯着我,只是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师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去歇着吧。”我说着,轻轻推开师姐的手。 师姐看着我,没有再吭声,大家也就此散了。 师姐抱着宏图进屋时,还回头看了冥北霖一眼。 “如果你敢伤我师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师姐盯着冥北霖,表情无比严肃。 冥北霖却是头也不回,拉着我就去了他住的屋子。 这个屋子,和师姐那间不同,放了木桌,桌上还有杯盏和泡好的茶水糕点。 想必是那周妈觉得冥北霖是大祭司,所以,必须得“巴结”一下才行。 “神君,您说这太守,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望着冥北霖问道。 他好像总能参透一切,我想,或许他已经想到了什么。 “废话。”冥北霖鄙夷的撇了我一眼。 “什么秘密?”我望着他追问道。 “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好,再不动动,只怕愈发蠢笨。”冥北霖坐到了床榻边上,说出的话,依旧刻薄。 第一百二十章天阉之人 我也不同他计较,仔细的琢磨起了周妈方才说的话,还有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夫人,和柳姨娘,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有孩子。 “孩子!”我说完,又顿了顿:“可是,柳姨娘的孩子不是太守的,夫人的孩子应该未必吧,她可是正妻,真的也会与下人私通么?” “哼,你能想到的,也就仅此而已。”冥北霖那深邃的眸子,望向桌上的杯盏。 “那你想到了什么?”我实在想不出,其它原由。 “沏茶。”冥北霖悠悠的说了一句。 “啊?”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他这是真把我当做是使唤丫头了:“神君,我可不是你的婢女。” “你见过婢女和主子同床共枕的么?”他反问道。 我思索了片刻,心中想着,自己简直比婢女还要惨,白日里“伺候”,夜里还要给他“暖床”。 “快。”见我不动,他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我转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他的面前,并且说道:“神君大人,小女子就是愚笨,还请神君大人提点。” “哼,知道自己愚笨,还不算无药可救。”冥北霖说罢接过杯盏,喝了一口茶水,紧接着便是眉头紧蹙。 想必,他是喝不惯这种寻常的茶水,只是尝了一口,就又将杯盏递还给了我。 “这太守府中无子嗣,夫人难产,有可能保大不保小么?”冥北霖看了我一眼问道。 “要是我?”我想说,如果是我,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自然是先保全大人。 “本神君如今不是问你,就今日,你看到的那个所谓太守,你觉得他会保大不保小么?子嗣问题,可大可小,所以,这一点上,传闻就是错的。”冥北霖说罢,又看着我:“关于那竹林里的姨娘,你又有什么想法?” “我?”我仔细的顺着冥北霖给的思路往下想:“柳姨娘的孩儿已经成形,却被强行引产?可是她的孩子或许是私通所生,只怕与大夫人的情况不同?” “私不私通先不论,这府里谁有孕,谁就得死,或者,生不如死,你觉得,是什么原由?”冥北霖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目光一垂,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梁富春折磨大夫人,和杀死柳姨娘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泄愤! “他不能生育?”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冥北霖微微点头:“他不仅仅是不能生育,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柔之气,若是本神君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天阉之人。” “天阉之人?”我知道,这“天阉之人”指的就是出生起就带着缺陷,不能行男女之事,只是,若真是如此,这梁富春娶这么多的姨娘,就是为了遮掩自己身上的秘密? 什么巴掌腰,什么三寸金莲,才能得到宠爱,这是他有意对这些女人的折磨。 他的夫人和柳姨娘有孕,他自然是立刻就知晓,自己被夫人姨娘背叛,所以对她们都痛下狠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梦 “都说龙心凤胆相互调和,可治愈一切残缺,是这世间最好的“药”。”冥北霖垂下那黯淡的眸子,低语着。 我这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梁富春,是为了治愈自己的“病”,所以,才斗胆藏起了凤凰。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想着,若真是这样,我们必须快些救凤凰出来。 冥北霖却是抬手,将被褥掀开,然后便说:“睡一会儿吧。” 看着他的举动,我这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怎么?想一直站着?”他见我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开口询问道。 “不是。”我将杯盏放下,然后便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他让我躺在床榻内侧,他则是躺在床沿边上。 给我盖上被褥之后,他那双冰凉的手,便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的心,跳的越发快了。 “神君,这红鸾结有什么副作用么?”我总觉得,应该是这“红鸾结”的缘故,最近总是觉得心慌的很,特别是跟冥北霖独处时,心脏好似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冥北霖似乎是觉得我问的问题可笑,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楚夕颜,你这又是在问什么蠢问题?” “不回答就算了。”我侧过身,想背对着他,结果他的手握的好紧。 并且,身体朝着我这贴了过来,一把紧紧将我抱住。 我的心跳好似骤停,他拥着我,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胸膛上,我的脸腾的一下,变得无比滚烫。 “噗咚,噗咚,噗咚。” 剧烈的心跳,好似就在我的耳畔响起。 “别胡思乱想,你只是本神君的暖床之物,和这被褥,没有什么区别。”他贴着我的耳旁,低声说着。 这声音很清晰,却又好似很遥远,缥缈的像一缕烟雾。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我说罢,抬起手想要推开他。 他却直接将脸贴在我的耳侧,好似是在对我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好冷,真的好冷。” 冥北霖呢喃着,我望着他那闭着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真的很好看,像一副画一般。 “看够了,便睡吧。” 不知看了多久,我有些恍惚,而他却又突然开了口。 我这才回过神来,闭上了眼眸。 一夜,怪梦连连,我在梦中,梦到了一片血色,而我在不断的奔跑,正在躲避着什么。 远处,一个男人手中正握着一把长剑,朝着我逼近,正当他准备挥动长剑杀我时,我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楚夕颜?” 冥北霖那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蓦然睁开眸子,眼前立着的,正是冥北霖,他已经醒了,依旧穿戴整齐,头发一丝不乱,正执着红扇,望着我。 我赶忙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你是不是得罪了不少人?”冥北霖看着我,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我狐疑的望着他。 “你做噩梦,怎么喊也不醒。”冥北霖盯着我。 “如果说,真的得罪了谁,那肯定就只有你了。”我说完,便起身下床。 他却摇着手中的折扇,幽幽的说道:“许多梦,都是“预示梦”,或者是,“回忆梦”梦中的场景,可能是从前发生过的,也有可能是未来可能发生的,小心,你真有杀身之祸。” 第一百二十二章行动 “那想杀我的人,一定是你。”我调侃的说了一句,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沁湿,贴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回到师姐房中,发现师姐和宏图都不在屋内。 我去正厅,看到阿碧正在擦拭木桌,便询问她师姐她们去何处了。 阿碧说,师姐一早就让周妈带着她去街上买东西了,我点了点头,又劳烦阿碧给我准备热水洗漱。 待我洗漱好,师姐和周妈便回来了。 只见师姐买了几身素净的衣裳,原是之前,我们的衣裳送给了秦兰霜,如今没得换洗。 “师姐,咱们已经没有?”我看着那些衣裳,却突然想起,我们已经没有盘缠了,这些衣裳师姐又是拿什么买的? “今早,周妈让我替那死去的柳姨娘在这竹林边上,做了一场法事,镇一镇这院子,然后给了我五两银钱做酬谢。”师姐说罢,又回过头,朝着房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将房门给关上了。 “夕颜,我们走吧。”关上房门之后,师姐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里离盛京已经很近了,我们不能陪着他们在这耗下去。” “可是,冥北霖他?”之前,在寺庙的时候,都已经同冥北霖谈好了,这一路我们同行,如今却又突然要偷偷甩下他们离开,实在不妥。 而且,依照冥北霖的本事,很快就能追上我们,这种逃跑毫无意义。 “夕颜,我觉得那凤凰似乎对他很重要,他如今,已经没空跟我们去盛京寻师父和师兄了。”师姐很是焦灼:“师父他们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了,如今,也不知生死。” 说到这,师姐的眼眸已经泛红。 “要不这样,我先去告诉冥北霖一声,我们先启程去盛京?”我说着,就要出屋去找冥北霖。 师姐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夕颜,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自己走吧,师父必定也不想我们跟妖在一起。”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便是过河拆桥。”我抿了抿嘴,没有看师姐,心中有自己的决断。 师姐愣了许久,才开口道:“你?” “砰砰砰!” 师姐的话还未说出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九幽的声音。 “楚姑娘,神君请您跟他一起去见太守。” “现在?”我一直以为冥北霖要暗中行动,可没有想到,他居然要直接去见太守。 “对。”九幽应答了一声。 我看向师姐:“师姐我去去就来。” “夕颜,你知道吗,我很害怕。”师姐望着我:“如今,你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这么和他混在一起,或许有一日,真会喜欢上他。” “师姐,你放心,我知道人妖殊途,不会喜欢他的。”我说完冲着师姐笑了笑,便推门而出,身后隐约传来师姐的一声叹息。 我跟着九幽,走到听竹院入口,便看到冥北霖站在那入口处。 他着一袭红袍立在远处,阳光静静的洒在他的身上,这画面让人移不开眼。 “神君,带来了。”九幽疾步朝着冥北霖走了过去。 冥北霖看向我,就转身朝着那长廊走去,我连忙疾步跟了上去。 “我们这是?”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居然青天白日的就要行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狐假虎威 冥北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态度。 于是,就只是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也因为我们这么正大光明的在府中走动,加上冥北霖那张冷若冰霜又霸气的面容,反而没有护卫阻拦我们。 好几次,有人想过来询问,可冥北霖一个眼神,对方便绕道而行,好似唯恐避之不及。 “九幽,你在这等着。”冥北霖开口对九幽命令道。 九幽点头,立在了院门口。 我抬起头一看,这不就是,昨夜我们来过的风荷园么?那“疯疯癫癫”的夫人,就住在风荷园里。 不过,风荷园和别的地方不同。 很显然是这太守府“禁地”一般的存在,我们刚抬脚迈入院中,便齐刷刷的过来了十个守卫,大白天的,他们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立在风荷园的长廊里,五步一哨。 “你是谁?为何闯入风荷园?”那守卫用手中的长剑抵住了冥北霖的胸膛口。 冥北霖不慌不忙,开口对那护卫说道:“告诉你们老爷,神鸟凤凰,本祭司要带走。” “祭司?”那护卫盯着冥北霖:“你?” 冥北霖也不啰嗦,直接亮出了金色令牌。 之前捡到这令牌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这令牌能如此“好用”。 护卫一看令牌,双目圆瞪,连忙让我们在这等着,他这就去请太守。 那护卫一走,我就低声对冥北霖说道:“梁富春可是太守,没准他见过大祭司,若是他认出你是假的,如何是好?” “抢!”冥北霖只说了一个字。 我不由的苦笑,这确实是他的风格。 “若非本神君不想杀人,昨夜便已然动手。”冥北霖说着,又看了我一眼:“一会儿,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站在一旁便好。” “嗯。”我微微点头。 而那太守梁富春,几乎是狂奔着,朝着这风荷院口就过来了,他面如死灰,十分慌张。 “大祭司在何处?”他大声询问道。 “大人,他便是拿着大祭司令牌的人。”去通报的护卫,指向了冥北霖。 梁富春一听,立即看向冥北霖,他眼中的慌张和惊恐,几乎是一瞬间变成了愤怒。 “你知道假冒大祭司是死罪么?来人啊,拿下!”梁富春一声令下,我们就被团团围住了。 九幽目光一沉,似乎是要动手,就等冥北霖发话。 冥北霖却好似置身事外一般,轻轻摇着手中的红扇,看着梁富春说道:“太守大人,你先看看这令牌再说。” 冥北霖将令牌递给了梁富春,梁富春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令牌之后,神情再次变得凝重。 我知道,他一定很困惑,因为这令牌是真的。 “我是奉大祭司之命前来。”冥北霖说罢,压低了声音:“带走神鸟凤凰。” “你?”梁富春一个激灵,他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偷偷藏匿起的凤凰行踪,还是被人发现了。 “你胡言乱语什么?”梁富春表面上强装整定,可眼神已经飘忽。 “大祭司让我传话,交出神鸟凤凰,祭灵司既往不咎,否则,天师的手段,你是知晓的。”冥北霖面容冷峻,一字一顿,都铿锵有力,让梁富春瞬间就出了一脑门的汗水。 第一百二十四章龙胎 梁富春的嘴唇颤抖着,盯着冥北霖看了一会儿,眼中透出了一抹杀气。 “啪嗒!”一声,一把匕首,被冥北霖的折扇打落在地。 这个梁富春原本是把心一横,打算先发制人,杀了冥北霖,可没有想到,速度还慢了些,被冥北霖给挡下了。 “太守大人,你向来对祭灵司恭敬,如今留下神鸟凤凰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我说,那“病”我便可医,你是否能让我,顺顺利利的带着凤凰交差?”冥北霖的嘴角含笑。 只是,这笑容有些阴冷。 梁富春听了却冷哼一声:“就凭你?你知道,本太守得的是何“疑难杂症”?” 冥北霖听到梁富春的问话,脸上的笑意更浓,只是再梁富春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梁富春就立马眼中一亮,屏退了身边所有护卫,要和冥北霖单独谈一谈。 冥北霖示意九幽留在院外,他带着我同梁富春谈话。 梁富春迟疑了一会儿,不过还是默许了。 他领着我和冥北霖进了右侧长廊的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摆着书架,木桌上整齐的放着笔墨纸砚,应该是书房。 “你有何法子,治好我的“隐疾”。”梁富春关上书房的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龙王已故,你有凤胆又有何用?也制不出解药。”冥北霖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话锋一转,又提到了凤凰。 “你不是祭灵司的人!你到底是谁?”梁富春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指着冥北霖就呵斥道。 “我是谁重要么?”冥北霖淡淡一笑,非但不慌张,还十分镇定的走到一把圈椅旁坐下。 见冥北霖如此镇定自若,梁富春便斥道:“你若是祭灵司的人,不可能连凤凰有孕,都不知晓,天师想要活捉凤凰,为的不就是龙胎么?” 冥北霖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原本脸上还带着淡笑的他,突然脸色就变得无比阴冷,直接瞪着那太守,怒斥道:“现在就把她放了,否则,本神君要你狗命!” 这一刻,我在冥北霖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梁富春自然也发现了,他朝着身后连退了数步,张口就要喊人。 “天阉之人,确实可以医治!”我连忙开口说道,担心他这么一叫喊,把局面弄僵了,冥北霖真的会动手杀人。 “你?你?别信口雌黄。”梁富春的眼神很是复杂,我看的出,他既想相信我说的话,但是,又不敢相信。 想必,这么多年,他应该也是想尽了办法,知道这“隐疾”并不好治。 “先让我们看看神鸟凤凰,确定她无碍,我便告诉你方子。”我看着梁富春说道。 梁富春却面色一凛:“不行,你必须先给方子。” “太守大人,我们若是给了方子,你必定会卸磨杀驴,如今,这是您的地盘,我们是笼中鸟,瓮中鳖,您怕什么?”我望着他,故意流露出一丝丝畏惧之色:“见了之后,我若给不出方子,您大可杀了我们。” 我说的笃定,也相信,他必定愿意信我一次,这毕竟是太守府,他一声令下,那些护卫就会冲进来护驾。 第一百二十五章折翅 果然,梁富春思索了良久之后,终于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只见他伸出手便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袍,将外褂一件件的脱下,我微微侧目,不知道梁富春这是在干什么。 冥北霖则是冷着脸盯着梁富春,不发一言。 梁富春将衣裳悉数脱下之后,我赫然看到,他的背上有无数符文,这些符文是加持过术法的。 我这才明白,冥北霖说的那句,若非不想杀人,昨夜便已然动手的意思,这个梁富春应该是开启那池中法阵的关键。 脱了衣袍,梁富春走到正前方的木桌前,一转桌上的砚台,面前的墙壁便“嚯”的一声朝着左右两侧退去。 而这墙壁之中,放着一块与人一般高的黑色石块,冥北霖原本已经站起身来,可身体却突然一个踉跄,索性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冥北霖。 他的黑发,从我面前拂过,带着一股冷冽的香。 “黑曜石?”我望着那黑色石块,喃喃的说了一句。 黑曜石巴掌大小便有震慑鬼神邪祟的功效,而眼前这一块,如此巨大,冥北霖一身戾气,怎么受得了? “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神鸟凤凰。”我想要扶着冥北霖坐下。 冥北霖却不肯,一把推开我的手,便跟着梁富春朝着那黑暗的密道里走去。 我知道拦不住他,也疾步跟在冥北霖的身旁,扶着他。 当冥北霖走到这块黑曜石前,便猛然躬身,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正当我以为他要吐时,他却是强忍着,继续往前走去。 梁富春回过头,一脸警惕的观察着我和冥北霖,见我们顺顺当当的绕过了黑曜石,他便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这前头是一个急转直下的石头阶梯,每一层阶梯上,都画着符文,这是镇邪祟的符文,和院子里的那些铃铛相辅相成。 看到这些符文,我再看向冥北霖,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不过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我替你去看她,你就在外头等我。”我低声对他说道。 妖邪是会被符气所伤的,严重的很有可能会死。 “啰嗦!”冥北霖蹙眉,冷冷的说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反而更快了些。 “八卦?”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的阶梯,我们终于是走到了底,而这底部是用黑曜石拼接成的八卦图形。 顶上则就是水池,我能清楚的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四周的墙上点着蜡烛,烛光轻轻摇曳,梁富春走到八卦中间,他背上的符文便泛出了金色的符气。 紧接着,他又迅速退到了阶梯前。 那八卦地面朝下“凹陷”,一个金色的囚笼,升出了地面。 借着周围的烛光,我赫然看到,那金色的囚笼之中,趴着一个背上长着一只翅膀,浑身是血的“人”。 “她的翅膀?”冥北霖咬着牙,眸子猩红无比。 梁富春却咧嘴一笑:“没错,她虽受了重伤,可若不折翅,只怕?” “啪叽!”一声,梁富春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听到了一声,东西掉落到地上的声响。 垂目一看,发现是居然是一只胳膊,紧接着便听到了梁富春痛苦的哀嚎。 第一百二十六章惊艳 “啊啊啊!” 梁富春的哀嚎之声响彻整个密室,我连忙伸手,本能的给他点了止血的穴道。 “神君,你不能杀生!”我转过身看向冥北霖,发现冥北霖已经站在了那金色的囚笼前了。 他手中的折扇,朝着金色的笼柱上狠狠一挥,只听“哗”的一声,笼柱上拴着的链子就被“砍断”了。 冥北霖一把将笼门踹开,走进这笼子之后,他俯下身去,对地上几乎浸泡在血水里的女人说道。 “霓裳,大哥来晚了。”说罢,他一把将地上的女子抱起,走出囚笼。 “啊,你们,你们出不去的,把秘方留下,我保你们一条命。”梁富春半边身体都是血,居然还想着秘方的事儿。 冥北霖面色阴冷,抱着那浑身是血的女人,一步一步朝着梁富春逼近。 梁富春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连滚带爬的朝着阶梯上跑。 “神君,别冲动。”我追上冥北霖:“你别忘了,你还要修行,去了这一身戾气。” 我的提醒,对冥北霖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他非杀梁富春不可,最终梁富春还是成了一滩血肉。 那一把红折扇,真的是被血给染红的吧? 听着梁富春的嘶吼和哀求,再看看一地的碎肉,我突然觉得,或许师姐说的对,我们和冥北霖注定不是一路的,他的戾气太重,杀伐决断,并不手软。 “啊,妖!” 当冥北霖抱着那凤凰踹开书房门时,外头的护卫惊的叫出声来。 凤凰的羽翼是红中泛金的,耀眼夺目。 “神君不要再杀害无辜了。”我的话音刚落,一把长剑,就朝着冥北霖的胸膛口刺了过来。 他一个旋身,周围瞬间起了一阵凌冽的寒风,转瞬之间,这些护卫都僵直的站着,一动不动,脸上还出现了一层冰霜。 “神君?”九幽从外头冲了进来。 “走。”冥北霖抱着凤凰就要走,我抓起方才梁富春脱掉的外褂披在了凤凰的身上,想遮住那引人注目的羽翼。 冥北霖抱着那凤凰便是一路疾走回到了后院,杀了太守,他却并不着急离开,而是先将凤凰抱入他住的屋内,然后便让我去准备热水和布来。 我出屋门拿热水时,特地关上了门,怕被阿碧她们看到。 然后去院子侧边的小厨房里打了水来,冥北霖已经替那凤凰止了血,并且还输了灵力给她。 可直到冥北霖把凤心羽“送入”她的胸膛,她那原本突兀的羽翼才渐渐消失,这是妖自我保护的本能,我想神鸟也一样,之前是没了灵力去隐藏真身。 见我捧着铜盆进来,冥北霖示意我,去拿一身衣裳来。 我便将师姐新买给我的裙褂拿了过来,虽布料不算好,可如今也只能委屈这神鸟凤凰了。 “你们先避一避?”我将铜盆放到地上。 冥北霖让九幽出去,他自己则是背对着床榻站着。 嘴里还不忘了叮嘱我,要轻一些。 我没有应声,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撩开了覆在女人脸上的乱发,当这乱发被撩开,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时,我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什么沉鱼落雁,倾城之姿,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这样的长相,确实不可能是个人,娇而不妖,但真的惊艳,惊艳的让同为女子的我,根本就移不开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凤霓裳 “换好了么?”若非冥北霖开口询问了一句,我还沉浸在她的美貌之中,恍惚失神。 冥北霖这么一问,我才回神,仔细轻柔的给眼前这位绝色佳人,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血迹,然后换上一袭寻常的裙裳。 “换好了。”我对冥北霖说了一句,视线则依旧盯着那女人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眉角有一个如同凤尾的图腾印记,这个印记让她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就好似外族的女子,独特而神秘。 冥北霖转过身,走到了床榻边上,俯身给她把脉。 “她失血过多,我去外头药铺,给她买些“灵诀草”来熬汤药,补补血气。”我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说道。 “你也知道灵诀草?你会看阴病?”冥北霖有些意外的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师父教过我。” “不过,灵诀草在寻常药铺是找不到的,你看着霓裳,我想法子。”冥北霖看着那女子思索了一会儿,转身便要出去。 “霓裳?”我念叨了一句,这名字倒是配她,很好听。 “九幽,在这守好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我听到冥北霖同九幽吩咐了一声,然后,外头就没有了声响。 而我则是给这叫霓裳的姑娘,倒了一杯水,想喂她喝一些。 当我轻轻将她的头托着喂水时,她却是猛然睁开了眸子,那是一双如同琉璃一般灵动的眸子,眸子里还带着一抹红。 也不等我反应过来,她那纤细的手指,就扼住了我的喉咙。 “霓裳姑娘,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微微仰着下巴,不敢动弹,怕刺激到她。 她被那梁富春囚禁,还被折断了一边的翅膀,方才给她擦身时,我发现她的身上有许多新伤旧伤,还有淤青,想必受了不少折磨。 “你为何知道,我叫霓裳?”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那双水翦般的双眸,警惕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何,如今被掐着脖子的是我,可看着她这张受惊的面容,我居然很是心疼。 “我是听到,冥北霖是这么叫你的。”我立刻回答道。 “你说谁?冥北霖?”她听到冥北霖的名字,手中的力道明显小了许多,灵动如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迷离。 她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我依旧不动,试探性的说道:“霓裳姑娘,你喝点水,躺下休息一会儿。” 她的眼眸重新变得清澈,手也从我的脖颈上挪开,不过却并不喝水,而是将手覆在自己的腹上。 她的腹部很是平坦,若是有孕,应该不足三月。 “霓裳姑娘,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准备?”我望着她,询问道。 一个失去夫君,带着遗腹子,还被追杀的女人,我想她应该许久未好好进食了。 “不必。”她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就算你不想吃,可你腹中的孩儿,必定是饿了。”我柔声劝说着。 她立刻抬起眸子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怀有龙胎?” “我懂些浅薄的医术,而且,那梁富春就是想用龙心凤胆调配汤药,治自己的“隐疾”。”我见她又变得警惕赶忙解释。 第一百二十八章义兄 听到我这么说,霓裳姑娘突然面色一沉,起身就要下床。 只是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一个踉跄她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霓裳姑娘?你别动。”我扶着她。 她却一把抽回了自己手:“我凤霓裳欠你一个恩情,他日若是有机会,必定奉还,不过如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梁富春已经死了。”我以为,她口中更重要的事,是杀梁富春报仇。 “他的死活与我无关,我要去盛京。”她说着咬牙再次站起,并且,颤颤巍巍的朝着房门口走去。 我紧跟在她的身后:“霓裳姑娘,我们也是要去盛京,我们可以同行,如今你体弱,必须先安心休息。” “安心?”凤霓裳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她那泛红的眸中有泪水在滚动,可却倔强的迟迟没有落下。 “你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该顾及腹中的胎儿。”我劝说着,目光看向了她平坦的腹部:“她(他)如今还未稳,不是么?” 提到这胎儿,凤霓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柔情。 不过却依旧,固执的推开了房门。 她这种个性,倒确实是跟冥北霖挺相似的。 门外,九幽立在门口,看到凤霓裳,他那小小的瞳孔瞬间瞪的滚圆,呆若木鸡的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抵,他也是从未见过这般精致的面容。 凤霓裳跨出门槛,朝着长廊外走去。 九幽都没有阻拦,我跟上前想要开口再次劝说。 可还不等我张口,一股凌然的寒气便袭了过来。 “霓裳,你要去哪?”冥北霖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前头的长廊里,并且,手中还拿着几株灵诀草。 “你真的没有死?”凤霓裳看着冥北霖,眼中有着复杂的情愫。 “霓裳,如今,有人在暗中抓捕你,但你不必害怕,大哥会保护你。”冥北霖说着,朝着凤霓裳走了过来。 凤霓裳看着冥北霖,露出一抹苦笑:“大哥?当年你一意孤行,执意要走,从那一日起,你就不是我义兄。” “我有苦衷。”冥北霖居然开口解释,那高傲的神情也赫然消失。 “苦衷?当初是你自己说的,人妖殊途,凡人懦弱贪婪,如蝼蚁一般,可你呢?却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在我夫君历劫的紧要关头,放弃守护妖城,若非是你走了,我夫君早就幻化成应龙,圆满飞升,如今又怎会被杀?你?”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冥北霖伸出手,搭在凤霓裳的肩上。 “霓裳,对不起。”冥北霖的眼里带着歉疚。 这个刻薄又总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对不起?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若是再让你选一次,你还是会选她?”凤霓裳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沉默了,他默认了凤霓裳的说法。 这让凤霓裳出离愤怒,一把推开了了冥北霖。 不知道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凤霓裳推开冥北霖之后,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便朝着一侧倒了过来。 冥北霖一个健步向前,一把抱住了凤霓裳,并且将他手中的草药甩给了我。 “熬药。”他抛下一句话,就抱着凤霓裳回了房。 我也没敢耽搁,到这院子的小厨房里,寻找砂锅熬药。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自由了 “姑娘,你在这做什么?” 正熬着汤药,阿碧进来了,狐疑的看着我。 我连忙说自己昨夜有些受寒,熬点汤药喝。 阿碧点了点头,却面带愁容,开始准备起了中午的吃食。 我见她一脸忧愁,便同她谈话,顺便想打探一下,书房里的尸体,有没有被人发现。 “阿碧,你怎么了?”我随意问了一句。 “我们家小姐,好几日,没有进食了,方才又昏厥了过去,索性苏姑娘发现了,如今周妈去街上买补药去了。”阿碧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替她们家小姐委屈。 说她们家小姐,瘦的脸颊都凹了,可是依旧不是巴掌腰。 而且,那缠足,每天都把脚勒的很紧,每次打开清洗时,就会发现,两只脚都是青紫的。 哪怕是这样,孙姨娘却觉得还是不够,居然想着,将脚骨折断,迎合太守的喜好。 “不要,已经不需要了。”我直接脱口而出。 将脚骨折断,那就是残了。 “我们家小姐最怕疼了,可是如今又有什么法子?没有太守的宠爱,在这里,过的还不如下人,那些丫鬟老妈子还有家仆,都欺生。”阿碧说着,撩起了她的衣袖。 我看到她的胳膊上都是伤,仔细一问才知晓,原来是她去领月钱的时候,被老妈子打的。 那老妈子自从夫人“疯癫”之后,算是这府里的半个管家了。 阿碧不知道,如今,那个她家小姐努力争取的“依靠”已经没有了。 我思索着,如果太守死了,他又无子嗣,这太守府,是不是就要四分五裂了?孙姨娘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可去,还有来投靠她的秦兰霜母女,也必定又要无家可归。 想了许久,我觉得,或许应该换个人,管理这太守府,让她们这些柔弱的女流之辈,有安稳的日子过。 而这个接管太守府的人必须名正言顺,又绝对会对梁富春的死既往不咎。 “夫人?”我喃喃了一句,若有所思的看着砂锅,熬好汤药之后,我让九幽将汤药送到了屋里,我自己则是要去风荷园。 风荷园我已经来过两次了,也算是轻车熟路,而且,因为风荷园里的护卫都被冥北霖给“冻住”了,并无人阻拦我。 我径直就去了关押着夫人的房门口,这门口白日里没有丫鬟守着,不过却有铁链锁门。 看着这铁链我便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银簪子,刺入了锁头之中,扭动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清脆的“咔嚓”声。 这一招,是小时候偷吃酥饼时学会的,师父总说吃多了酥饼是要烂牙的,所以我和师兄师姐就经常偷偷开了锁头,偷饼吃。 我将锁链取下,走进了房内,一股子恶臭,顿时袭来。 铁笼子里的女人,听到声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谁?”她用那嘶哑的声音问道。 “夫人,梁富春死了,今后你自由了。”我直截了当的对她说道。 她一听,猛然站了起来,朝着我这冲了过来,只是那铁柱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她很是激动的叫喊着。 “我说,梁富春死了,你自由了。”我说完,就为她打开了铁笼子上的锁链,放她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真相 大夫人却看着我,迟迟没有走出来。 “又是试探?”她警惕的盯着我:“告诉那畜生不如的东西,为了我的柳儿,我不会离开这里,他怎么折磨我都好,只要放过柳儿,我任由他处置。” “柳儿?难道是柳姨娘?”我诧异的看着大夫人:“柳儿是你的孩子?” “你见过柳儿?”大夫人那双如死灰一般黯淡的眸子,终于在此刻有了些许光彩:“她过的好不好?啊?她如今,应该十九了,是不是已经许了人家?是不是,以太守府大小姐的名义出嫁的?” 大夫人一通追问,我看着她却不忍心告知她真相。 这个梁富春也是够狠辣,一边让大夫人甘心受折磨,一边却又将孩子养大,还娶了当姨娘。 并且,在柳姨娘死后,还要将她“锁”在竹林里。 “夫人,这府里,没有什么大小姐。”我看着她,委婉的说着。 “什么?怎么会,他答应过我,会让我的孩子好好长大,以太守府大小姐的身份活下去?”她说着,又垂下她那混沌的眸子,突然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哈哈哈,我还真是天真,他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好好对待柳儿?” “夫人,您冷静一点?”我想安抚她,不过她的情绪却异常激动。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那个畜生都不如的老东西,他是个天阉之人,还学人娶妻?我堂堂刺史府嫡出千金,上门求娶的世家公子无数,若非他甜言蜜语,有意隐瞒“身残”之事,我怎么会嫁给他?”夫人说着,嘴唇哆嗦了一下:“为了给这太守府留后,为了让他的秘密不被人发现,他跪着求我,和府中的仆人私通,生下柳儿,他见不是儿子,便突然反悔了,觉得我下贱,百般折磨。” 我听了,愕然的半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先前,我还以为是夫人“犯错”,所以,梁富春才会如此对她。 没有想到,那孩子居然是梁富春求着夫人生的,可最后却又迁怒于夫人,酿造了母女的悲剧。 “夫人,梁富春真的死了。”我说完,抿了抿嘴唇:“是我杀死的,我,我?” “真的?”她盯着我。 我蹙眉点头,见她似乎依旧一脸疑虑,我便带着她到了梁富春的书房门口,看着地上的碎肉,和那些“冻僵”的护卫,夫人又笑了。 只见她踉跄的走到梁富春那被劈开两半的头颅前,抬脚就踹开了头颅。 “你为何杀他?”夫人发泄完,看向我。 “我?”我正想往下编,她却又摇头了:“他这般歹毒的人,必定有不少仇家。 “你不会告发我吧?”其实,我心中知道,她绝对不会。 夫人冲着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他死了,这太守府,便是我的了!” 她悠悠的说完,眼角流下一行泪水,嘴里喃喃的说道:“柳儿,娘一定会找到你,好好补偿你。” 紧接着她就转身,朝着院子的厅堂方向走去。 我沉默着,将书房的门关上。 “这里的一切,本夫人来收尾,你离开吧。”她对我说了一声,那身影消失在了正厅口。 我转身,原路返回听竹院。 第一百三十一章风荷园走水 当我再次回到听竹院时,就见师姐一脸愁容的坐在回廊一侧的栏杆边上,应该是在等我。 “师姐。”我叫了一声,快步朝着师姐走去。 师姐也立马站了起来,焦灼的朝着我走来:“夕颜,你去哪儿了?” “我,随意走走。”我搪塞了一句。 若是让师姐知晓,冥北霖杀了梁富春,估计会更加笃定的认为,妖都是恶的。 “夕颜,包袱师姐已经收拾妥当,等傍晚,我们带着宏图,一起离开。”师姐一边朝着远处守门的九幽望去,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着。 “师姐,我不会走的,你我皆为女流之辈,无法保全自己,跟着冥北霖才是最正确的。”我说完,也不等师姐再开口,就拉着师姐朝着九幽走了过去。 同九幽询问那凤霓裳醒了没有,九幽摇头,我便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声响,应该是冥北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凤霓裳休息。 “霓裳又是谁?”师姐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一个“霓裳姑娘”。 “霓裳姑娘,就是冥北霖要寻的凤凰。”我悄悄的在师姐耳畔说道。 师姐听了,眉头紧蹙:“那,既然找到了,为何还不走?这太守若是知晓凤凰被人“带”走了,必定要搜查,到时候只怕就连城门口都出不去了。” “不会,他不会搜查。”我说的笃定。 师姐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 “几位,饭菜好了,都过来吃吧。”这时候,阿碧恰好出来了,请我们过去吃饭。 九幽因为冥北霖的吩咐,不敢离开这门口半步。 最后,也就只有我和师姐,抱着宏图去厅里。 秦兰霜喂着二丫吃饭,母女有说有笑。 孙姨娘今日,也上了桌,不过她的碗里却只是清水而已。 “孙姨娘,你不必如此苛待自己。”我说着往她的碟子里,夹了菜。 孙姨娘面色苍白,却依旧摇头:“这些我吃不下,对了,今日,我听闻苏姑娘说,楚姑娘你懂医?” “对,你这么日日饿着,身体受不了的,吃点东西吧。”我劝说着。 她依旧不动筷子,而望着我,恳求道:“那楚姑娘你知不知道,断骨缠足之方?” “孙姨娘,你疯了,断了脚骨,你就走不了路了。”我没有想到,这孙姨娘居然想让我帮她断了脚掌骨。 “残废,也总比这么活着好,我们带来的银钱,迟早都要花费完的,所以我必须得到老爷的宠爱。”孙姨娘说着就要俯身给我跪下。 我连忙扶住了她,开口便道:“你不必这么作践自己,那太守?” “嘭,嘭,嘭!” 我这话还未说出口,就突然想到了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敲锣的声音,紧接着便又听到了叫喊声:“走水了!走水了!风荷园走水了!” “走水?风荷园?”我立刻想到,应该是太守夫人烧了尸体,毁尸灭迹。 “走水?”阿碧吓坏了。 周妈亲自出去瞧,我们大家则是坐下等待周妈打探情况回来。 期间,孙姨娘还在不断的劝说我帮她,我都沉默不语,想知道夫人那如何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周妈才回来,回来时她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一片死灰。 不等孙姨娘问,周妈便说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今后你可怎么办?太守老爷被烧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办丧 “什么?”孙姨娘猛然站起,顿时觉得头晕,我已经知晓结果,并不惊讶,赶忙扶孙姨娘坐下。 “那疯疯癫癫的大夫人,好像被大火一吓,居然变正常了!还说要筹办丧礼,让众姨娘都过去一趟。”周妈说完,就过来扶孙姨娘。 孙姨娘晃悠着身体,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周妈你说,我是不是丧门星?不但克死了爹娘,如今就连自己的夫君都一并克死了。”孙姨娘一边说,一边落泪。 “小姐,这与你无关,都是意外,赶紧的换一身素衣,去拜见大夫人。”周妈年岁大,经历的事儿也多,自然知晓,此时悲伤是无用的,必须立刻去拜见大夫人,别失了礼数。 孙姨娘哭哭啼啼,跟着周妈还有阿碧一同出了院子,留下我们几个。 秦兰霜要喂二丫吃饭,师姐则是一手抱着无精打采的宏图,一手拉着我,先回屋去了。 “这火,是不是冥北霖放的?太守是不是冥北霖害死的?”师姐很了解我,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根本瞒不住她。 “师姐,那太守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师姐直接转身,拿起了她早就收拾好的包袱。 她这是打算立刻带我走,只是,这门一推开,我们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九幽。 “神君说了,明早就出发,二位姑娘莫要着急。”九幽看着我们,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告诉他,我们不想继续在此处耽搁,还是就此别过。”师姐的态度很坚决。 “神君料到苏姑娘会如此说。”九幽说完,又看向了我:“神君说了,苏姑娘随意,但是,楚姑娘必须留下。” “师姐,我不想走。”我也开了口。 师姐转过头来,看向我:“师父若是在,必定也会带你走。” “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到了盛京,又该如何去祭灵司把师父和师兄救出来呢?”我望着师姐,她的脸上出现了迷茫之色。 盛京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城,到时候必定需要冥北霖的鼎力相助。 师姐沉默了良久,最终转身将包袱放到了桌上,门外的九幽也转身走了。 “夕颜,你真的只是为了师父,才留在他身边的吧?”师姐侧目看向我。 我一愣,立刻点头:“嗯,只要找到了师父,我们就一起回家,师姐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不会和冥北霖有什么瓜葛的。” “但愿,今后你会记住今天说的话。”看着我,目光之中带着忧色。 我则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师姐,你就别操心了。” “师父离开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我怎么能不操心?”师姐沉着脸,依旧忧心忡忡。 我索性直接将宏图抱起,对师姐说道:“师姐,你看,宏图今日是不是怪怪的?” “还不是那个冥北霖,不许它吃东西?”师姐说完,看着宏图:“你就这么怕他?” “啊呜。”宏图垂下它圆滚的眼眸,好似认怂了。 这模样,倒是逗的师姐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三十三章明哲保身 今夜,冥北霖没有来寻我,不过我却彻夜不眠,因为孙姨娘和周妈还有阿碧她们三人一夜未归。 也不知道,大夫人能不能拿下太守府的大权。 我很早之前就听闻,像名门望族,或者达官显贵之家,若无后嗣,这府内所有的财产都要归旁亲所有。 这太守没有子嗣,只怕财产也很难保住。 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师姐抱着宏图睡的很香。 “嗒嗒嗒,嗒嗒嗒。” 我有些疲倦的趴在木桌上,却听到了外头的走廊里,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本以为是九幽,后来听着声音,应该是好几个人,于是立刻站起身来,朝着门缝外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孙姨娘和周妈,她们行色匆匆的往前厅的方向走。 “孙姨娘?你们回来了?”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们被我这么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跳。 特别是孙姨娘,本就消瘦的她,惊的往周妈的身上靠去,面色苍白无比。 “楚姑娘,你这么早就醒了?”周妈的神色也十分慌张。 “昨夜,你们一夜未归,我有些担心。”我看着她们说道。 “楚姑娘,今日我们家小姐,就要搬到正院去,和大夫人一同住,所以你们?”周妈看着我,说的委婉,不过言语之间,却清楚的表达出,想让我们这些人离开的意思。 “周妈,我们昨夜就决定了,一会儿就会离开这里。”我冲着周妈微微一笑。 周妈听了如释重负一般,吐了一口气。 “如今,太守去世,这太守府,是由大夫人做主吧?还是?”我看着孙姨娘问道。 孙姨娘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夫人说,只要我们家小姐生下男丁,今后一定好好照拂我们小姐。”阿碧从后头跟了上来,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阿碧!快去收拾东西,一会儿,会有家仆过来帮忙搬走。”周妈的声调陡然抬高了好几度。 阿碧连忙垂着头,去收拾东西。 周妈则是看向了我:“楚姑娘,我们也是明哲保身,一切,都是大夫人的意思,所以还请楚姑娘您,就当做是什么都不知晓。” 周妈说完,还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一个钱袋,送到了我的手中。 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夫人已经在宣布太守死于“走水”之后,就立刻又向所有连夜赶来的亲朋旧友说明,孙姨娘已经有孕,有望生下男嗣。 大夫人这么说,应该是想保住太守府的万贯家财,而之所以说是孙姨娘有孕,那是因为孙姨娘刚刚过门,外头的人都以为孙姨娘正当盛宠,说她有孕最为合适。 我本是不愿收下这银钱的,但是,我不收周妈就不能安心,最终我还是把银钱收下了。 并且,等到天光大亮之后,就去了冥北霖的屋子,想询问何时出发。 结果却见冥北霖已经立在房门口,似乎是在等我。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疾步走向冥北霖。 冥北霖静静的立在原地,待我靠近之后,他便抬起手,朝着我的额头上一拍。 “啊!你干什么。”我蹙眉看着他。 “谁让你自作主张?”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我一愣,想了想,他指的,应该是我放出大夫人的事:“我是在替你收拾烂摊子。” “多事,就算你不收拾,本神君也能带着你们安然脱身。”他倒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我们是能一走了之,可是,孙姨娘她们呢?必定是没了依靠,如今这世道,你可知几个弱女子想活下去有多难?”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冥北霖只是还不明白,世道的艰难。 第一百三十四章行官道 冥北霖看着我,再次抬手。 我本能的一缩脑袋,以为他又要“打”我,结果,他只是将手按在我的头顶上,就好像是抚摸宏图一般,在我的头上一抚。 “长本事了,学会了顶嘴?”他说着叹息了一声:“这次便算了,以后,行动之前,至少同本神君说一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是在关心我?”我抬起眸子望着他。 总觉得,他那双凌厉的异瞳之中,带着不一样的光芒。 “少痴心妄想,你若死了,红鸾结岂非就断了?快去收拾包袱,霓裳她们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你们了。”冥北霖一沉脸,开口催促我。 我马上回屋,和师姐一起收拾好了包袱,抱着宏图出发。 秦兰霜还带着二丫,同阿碧一起送我们出太守府侧门,她感激我们将她安全带到了这里。 “小婶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们好好保重。”我看着年幼的二丫,抚了抚二丫的头。 “你们也是,好好保重。”秦兰霜冲着我们俯身说道。 我们上了马车,马车里已经坐着一个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眸的女子,我一看那双澄澈的眼眸,就知道她是凤霓裳。 师姐还没有见过凤霓裳,不过也知晓,那应该是凤凰。 马车再次启程,这一次,马车里静的可怕,没有人说一句话。 师姐本就不想和冥北霖同行,所以,一直都冷脸坐在一侧。 宏图则是因为太饿了,所以,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耳朵,静静的趴在师姐的膝上。 “知知知!” 在这样安静的马车里,我腰侧的灵蝉叫了起来。 我知道它是饿了,于是将它给放了出来。 这灵蝉也好养活,三天才要喝一次血,而且,一滴足矣。 凤霓裳看向我手心中的灵蝉,又抬眸望着我。 我以为她会开口跟我说话,可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依旧是一言不发。 不过,我想她既然是神鸟凤凰,这些东西她应该早就都见过了,根本就不觉得稀奇。 马车有条不紊的继续前进,出了淄州。 原本出了淄州之后,冥北霖打算走山道小路,为的是避人耳目,毕竟,如今祭灵司想要的凤凰在我们这。 “行官道。” 一直坐着沉默无言的凤霓裳,突然开口,对着马车帘外的九幽吩咐了一句。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九幽撩开帘子,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却看向凤霓裳:“你?” 凤霓裳闭上眸子,也不解释。 而冥北霖居然顺着她的意思,冲着九幽微微点了点头。 九幽这才改行了官道,官道是朝廷修的道路,一路上都有驿站,驿站里还有馆驿巡官出入巡查。 凤霓裳究竟是在想什么?居然要从官道走? “霓裳姑娘,若是走官道,只怕是太引人注意了。”我望着凤霓裳,开口说道:“万一,那里也有要抓你的祭灵人呢?” “若是有,那便是最好的,直接带回盛京,也省的一路躲躲藏藏。”凤霓裳说这话时,睁开了眼眸,她那双原本澄澈的眸子,开始变得迷离。 冥北霖的剑眉微微扬起,不过却并未规劝。 第一百三十五章驿站 我看着凤霓裳,再看看冥北霖,也是无言。 “霓裳姑娘,这?”我还想再说,师姐突然将水壶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向师姐,只见师姐冲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师姐这是不想我多管闲事,或许在师姐看来,冥北霖和这凤凰都被抓走了,我们反而安全吧? 我不由住了嘴,想着既然冥北霖这个当义兄的都不劝说,我一个外人,说什么凤霓裳都听不进去吧? 马车开始行上了官道,这官道自然是平坦无比,马儿也跑的不再吃力。 从正午上了官道,一直驾车到外头天色全暗,我们终于是碰上了第一个驿站。 驿站是给官员投宿换马匹的地方,一般咱们这种老百姓,是不会进去休息的。 可凤霓裳却直接起身,掀开了帘子,九幽都没有停下马车,她就直接跳了下去,惊的我立马喊九幽停下。 冥北霖也马上跃下马车,跟上凤霓裳,而我也扶着师姐下去。 凤霓裳此刻,已经到了驿站门口。 驿站里立刻出来了两个兵卒,拦住了凤霓裳的去路。 凤霓裳虽身受重伤,不过,一翻手掌便放出了一股火焰,吓得那两个兵卒连退了数步。 这便是我第一次看到凤凰火,从前听师父说过,有本叫“妖闻录”的书里记载过,凤凰火是可以烧毁一切的。 并且,只有无根水,也就是雨水,才能熄灭。 “叫你们馆驿巡官出来见我。”凤霓裳说完,径直走进了驿站里,寻了一张桌子,就坐下了。 我和师姐也跟着她进了驿站,九幽却突然在这驿站外头止步了。 见他孤单的立在外头,我便抬起眸子,狐疑的朝着四处一看,发现,这驿站的门梁上不但贴着三张符纸,还挂着一面八卦镜。 这些东西,都是妖邪最为害怕的东西,所以九幽不敢进来。 不过,我再看向冥北霖和凤霓裳,他们倒是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一个兵卒果断去找馆驿巡官,另一个则是留在驿站里,还将驿站中其余的兵卒全部都叫了过来,一共八人。 凤霓裳自然是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冥北霖看着那些人,开口便说道:“上茶。” “你们,你们,把驿站当什么地方了?这,这,不是茶楼!” 这些兵卒,一脸惊恐,不过还是张口反驳。 冥北霖剑眉微蹙,我连忙站起身来,看向那些兵卒。 “你们就泡一壶茶水来吧,我们不会伤人。”我这也是给他们一个台阶。 否则,被“妖物”呼来喝去,也着实没有面子。 几个兵卒望着凤霓裳,再看看一脸阴冷的冥北霖,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乖乖的去泡了一壶茶水过来。 冥北霖给凤霓裳倒了一杯,凤霓裳却没有喝,只是静坐着。 我看着茶水,隐约看到茶水之中,漂浮着和茶叶一样颜色的粉末。 应该是有人将符纸烧了之后,化于水中。 冥北霖端起茶水,便要喝,我连忙去夺他手中的杯子。 “别喝,这是符水。”我赶忙说道。 冥北霖却对着我淡淡一笑,将杯中的符水一饮而尽。 第一百三十六章兵行险招 妖物喝了符水会幻化出原形,可冥北霖喝了之后,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拧眉不屑的说着,茶水太劣了。 那些兵卒看到如此结果,都惊的目瞪口呆。 整个驿站也变得极为安静,我们在这坐了半个多时辰,馆驿巡官才驾马而来。 一听到马蹄声,我就回过头朝着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褐色衣袍,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马,他匆匆走进驿站,那些兵卒见他来了,都纷纷冲着他行礼,嘴里喊着“陆大人”。 这陆大人看向我们,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他的脸,棱角分明,皮肤略微有些黝黑,品貌还算是端正,有股子武夫的莽气。 “本巡官,在这守了多年,还没有妖邪敢闯进这驿站的。”这个馆驿巡官一脸肃然的盯着我们。 一个兵卒见他们老大来了,便仰着下巴,开始溜须拍马:“你们这些妖孽,今个儿算是完了,我们陆大人,从前可是盛京的祭灵人!” “祭灵人?”凤霓裳对于这个词,似乎特别厌恶。 不过,她并未对这位陆大人出手,而是看着陆大人开口说道:“我便是祭灵司天师要寻的凤凰。” “凤凰?她是凤凰?” 此话一出,那些兵卒顿时哗然。 “送我去盛京,见你们天师吧。”凤霓裳平静的看着陆大人,语调十分淡然。 她是自投罗网?我看着凤霓裳,她应该是迫切的想要替自己的夫君报仇,所以才兵行险招。 “你们都退下。”陆大人听到凤霓裳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直接让他的手下全部退下。 “陆大人,这妖孽?”一个兵卒大抵是怕陆大人有危险,开口想留下,不过依旧被屏退。 “你们随我上楼。”陆大人说完,转身就朝着一侧的楼梯口走去。 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本以为凤霓裳自暴身份,这个陆大人必定是会立刻命人将我们全部拿下,可没有想到他居然表现的心平气和,还要带着我们上楼去谈。 凤霓裳起身,没有犹豫,直接跟着陆大人走。 我们自然也都跟着一道上楼,这楼上左右两边都有房间,陆大人带着我们随意进了一个房间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你说,你是凤凰,如何自证?”陆大人盯着凤霓裳问道。 凤霓裳一把将蒙在头上的布给揭了下来,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展露在陆大人的面前。 陆大人的眉眼一挑,居然看痴了,盯着凤霓裳许久都没有开口。 师姐也是一怔,跟我第一次看到凤霓裳的容貌时一样,大抵也在想,这样的姿容,九天的仙女也应该不过如此吧? “我凤族图腾在此,你若还是不信,那么?”凤霓裳说着,手心一翻,一团火焰便在她的手里窜出。 “真是凤凰?名不虚传。”陆大人稍稍回了回神,喃喃的说着。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凤霓裳的凤凰火名不虚传,还是凤霓裳的长相名不虚传。 “立即带我上京,见那狗屁天师。”凤霓裳倒是反客为主,对着这个陆大人发号施令。 而陆大人,却呆愣着:“天师屠龙,还要活捉凤凰,你让我送你去盛京,岂非是送死?” “这些,你不必管,以最快的速度,送我进京便是。”凤霓裳打断了陆大人的话,并且准备出去,她已经迫不及待要上京,找那天师报仇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情之请 “且慢。”这个陆大人,倒是反常的很,直接挡在了房门口。 凤霓裳柳眉高扬,眼中带着不解,盯着陆大人。 这个陆大人微微垂目,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难以启齿。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冥北霖盯着陆大人,语气里,已经透出了不耐烦。 陆大人这才抬起头,看向凤霓裳,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听闻,妖城的凤主,医术精湛,不但能治妖,也能治人。” “直说。”凤霓裳看着陆大人,不想听他拐弯抹角的说话。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陆大人说着,还悄悄的撇了凤霓裳一眼。 这个陆大人对凤霓裳似乎颇为尊敬,和他那群喊打喊杀的手下完全不同。 “我为何要帮你?”凤霓裳根本就不屑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凤主,您若愿意帮忙,在下可立即送您两匹驿站最好的千里马,并且,送您令牌,让您一路畅通无阻,直入盛京。”陆大人说着,还很有诚意的取出了自己的令牌。 他说,想入皇城,没有令牌,那便是千难万难的。 “对我来说,进皇城并不难,我如今只要你在这官道上一路护送,省去那些关卡检查的时间。”凤霓裳淡漠的回了一句。 她要破釜沉舟,要以最快的速度进盛京报仇。 “凤主,在下是不可能送您入京的,因为,在下暂时无法离开这,您若是帮忙,或许,在下还能抽身。”陆大人看着凤霓裳说道。 凤霓裳顿时面色一沉:“你既是祭灵人,应该知晓,凤凰悬赏可达万金。” “在下有比黄金,更在乎的东西。”陆大人说着,居然“噗咚”一声给凤霓裳跪下了:“还请凤主,救救在下的妻儿,若是凤主愿意帮忙,那么小的愿意护送凤主入京。” “你的妻儿,比万两黄金更重要?”凤霓裳垂目,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陆大人,眼中分明有了一丝动容。 她如今,也即将为人母,对于陆大人说的话有所触动。 “你妻儿,患了何病?”她的这句问话,就等于是答应了帮忙。 陆大人也面露喜色,望着凤霓裳便说道:“凤主,在下虽寻遍了名医,可他们都没有瞧出我娘子得了什么病。” 陆大人说完,又顿了顿:“能否劳烦凤主您移驾,前往在下的宅院?” “带路。”凤霓裳十分干脆。 陆大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推门而出,带着我们便下了楼。 冥北霖一直都默默的看着凤霓裳,任由她做出什么决定,都不阻止。 我们重新乘上马车,由陆大人领着,去了他的府邸。 陆府,离驿站不算太远,马车很快就到了陆府门口。 陆大人亲自过来,迎接我们下车,并且还要帮忙我们拿包袱。 “不必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也不在意,带着我们就入了府。 这陆府宅院看着有些陈旧,门口的牌匾都歪斜了。 而且,他好歹是个官,这入府之后,我却没有看到一个下人,府里昏暗一片,回廊上也就孤零零的挂着一盏灯笼而已,前院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枯死了。 陆大人步履匆匆,我也顾不上多看,快步跟着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无病 陆大人直接带着我们一行人到了陆府的后院里,在这里,我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昏暗。 “小梅!出来点灯。”陆大人开口喊了一声。 我隐约看到一个娇小的影子,从后院左侧边的一个屋子里走了出来,并且很快,走廊里的一个灯笼就被点上挂了起来。 “老爷,您回来了?”那个叫小梅的姑娘,看向我们这些人,略微有些诧异。 看来,他们家老爷应该很少带人回来。 “今日有客,你去准备几间屋子。”陆大人吩咐了一句,就带着我们进了方才小梅出来的那间房。 他很是熟络的在屋内的桌上点了烛火,屋内也变得亮堂了一些。 不过这屋子里,怎么好似有些潮湿,我一进来,就看到了桌上的水珠了。 “月蓉,我请了个大夫来给你看看。”陆老爷说着,就朝着右侧边的屏风后头走去。 冥北霖好歹是个男人,不方便进屏风后看别人家的夫人,他同九幽就站在门槛前。 师姐抱着宏图,并没有要跟凤霓裳一道进屏风后头帮忙的意思。 我则是好奇,因为,我也学医,什么疑难杂症我都想见识见识。 “夕颜?”师姐想要叫住我。 “师姐,我就看看。”说完,我绕过了屏风。 此刻,凤霓裳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女人把脉。 因为陆大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侧身,走到凤霓裳的身旁,想看清楚,这陆夫人的情况。 本以为陆夫人既然得了寻常医者看不好的病,那必定是面容憔悴,结果借着这柜子上灯火的光,我看到的却是一张极为红润的面容。 陆夫人不但面色红润,而且,似乎还挺有精神,知道有人来给她瞧“病”,她立刻就要坐起。 不过,凤霓裳让她躺着便好。 “如何?”见凤霓裳把脉良久,都没有吭声,陆大人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 “无病。”凤霓裳平静的说了一句。 陆大人顿时是眸子一瞪,眼中原本包含期待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大抵是觉得,凤霓裳的医术也不过如此,看不了他夫人的病。 “若是我的夫人无病,怎么会两年了,还没有生下孩子?”陆大人此刻一脸愁云惨淡。 我一听,视线就朝着陆夫人的腹部望去,那个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要临盆的。 寻常胎儿,一般九个月十个月落地,再早些的早产也是有的,可这陆夫人,居然怀胎两年?这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是妖邪作祟?”陆大人也盯着自己夫人高隆的肚子,说出了他的猜测。 “你去准备一大盆盐水来。”凤霓裳也不回应是否有邪物作祟,只是吩咐陆大人去准备一盆盐水。 陆大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凤霓裳此刻要盐水做什么,不过还是按照凤霓裳所说的,立刻转身绕过屏风去准备盐水。 “你的灵蝉借我一用。”陆大人刚走,凤霓裳就对我说了一句。 “好。”我马上将袋中的灵蝉掏出,递给了凤霓裳。 凤霓裳拿到灵蝉,便将盖在陆夫人身上的被褥给掀开,然后又让我撩起陆夫人的寝衣,她把灵蝉放在了陆夫人的肚脐眼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生不了 “大夫,你,你,你在做什么?”陆夫人还垂目,看向自己的肚子。 我看到,灵蝉在陆夫人的肚脐眼中蠕动翻腾,紧接着原本白色的灵蝉,通体渐渐变成了绿色。 紧接着它那圆滚的身体一翻,肚子朝上,不再动弹了。 “霓裳姑娘,我的灵蝉怎么了?”我看着灵蝉好似“死”了,心头顿时一惊。 “过几日,它自己就能缓过来。”凤霓裳说完,又俯身朝着陆夫人的肚脐眼仔细的看去。 “大夫,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陆夫人应该从未见过别人这么“瞧病”,变得有些紧张焦躁。 “无事,一会儿,你便好了。”凤霓裳说完,就将被褥重新盖在了陆夫人身上。 陆夫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因为肚子太大,她坐的十分吃力。 一坐起身,她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凤霓裳:“大夫,我这孩儿,什么时候,才能出生?” “生不了。”凤霓裳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 陆夫人原本是抚着肚子,听到凤霓裳这么说,手顿时一颤,紧接着猛然抬起眸子,看向凤霓裳。 “这孩子,应该早就不保了。”凤霓裳说完,又拉过陆夫人的手,将她的手心翻过来:“你命中无子。” “不,不会的,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说着,就要下床,说是要跪下求凤霓裳救救她的孩子。 “一年多前,你小产过?”凤霓裳直接按住了陆夫人的肩膀,不让她起身下床。 陆夫人也不隐瞒,冲着凤霓裳就点了点头:“但是,但是,胎已经保住了,当时我有孕四月有余,便突然见了红,不过喝了保胎药,便好了。” “保胎药?从哪儿弄来的?”凤霓裳问道。 “小梅,那是小梅家乡的秘方汤药,其他大夫都说留不住,可喝了那汤药之后,我这胎居然就稳了。”陆夫人说完,拉起凤霓裳的手,就朝着她的腹上放。 “大夫,你看看,我的孩子,还在动!我是有胎动的,他(她)还活的好好的,求求你,我就算是舍出这条命,也要让孩子活下来。”陆夫人说着,眸子已经泛红。 凤霓裳那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我却从她突然垂下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感同身受。 她如今腹中也有骨肉,身为母亲,都想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吧。 “你若是死了,这孩子孤苦无依,你觉得他还有必要独活么?”凤霓裳突然反问道。 陆夫人立即摇头:“不,他(她)的爹爹还在,可以由他爹照拂。” “是啊,他还有爹?”凤霓裳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大夫,求你,只要全力保住我的孩子就好,不必考虑我。”陆夫人一心只想着保孩子周全。 “不行!”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大人已经端了盐水来了,立在屏风旁听到了这句话:“你若是有事,我如何苟活?” “相公?”陆夫人含在眼中的泪水,也在这一刻,滚落而下。 “孩子,若是知晓,他(她)的娘亲因为他而死,他会如何想?”陆大人说着,便过来,紧紧拉着他夫人的手。 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居然也垂了泪。 第一百四十章螺精 陆夫人抿着嘴,抬起手,给陆大人拭泪。 “这么大人了,还哭什么?孩子既然选了我做他的娘亲,我就该好好保护他,绝不能让他有事。”陆夫人此话一出,凤霓裳便是一愣,紧接着也望向了自己的腹部。 我突然想到,她要进京寻仇,与那天师拼命,应该也没有打算生下这腹中的骨肉吧?或许她觉得,孩子失了父母,活下来,也孤单可怜,无人庇佑。 所以,她并不打算让孩子活在这个冰凉的世间。 可陆夫人的这句话,却直接戳中了凤霓裳的软肋。 “让小梅过来。”凤霓裳看向陆大人,又吩咐了一句。 陆大人赶忙起身去找小梅,小梅来时,也是一脸的愁容。 “你去屋外等着。”凤霓裳想支走陆大人。 陆大人却立着不动:“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守着月蓉。” “你身上阳气太重,待在这,只会坏了事。”凤霓裳的一句话,让陆大人乖乖退了出去。 凤霓裳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对小梅说道:“你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么?” 这句话,让小梅瞬间泪如雨下:“大夫,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都只是想帮助夫人保胎而已,我没有想到那胎?” 她顿了顿,已经哽咽。 “你是螺精,当初,你夫人差点滑胎,你就让她服下螺卵,让那些卵用灵力护住胎儿对么?”凤霓裳面色平静的问道。 小梅一听,立马跪下:“夫人,是我错了,可我是想报恩的。” “报恩?”我看着小梅,小梅望着陆夫人,说出了一段往事。 原来,小梅本是陆夫人娘家,假山下的一颗螺蛳,她从陆夫人还未出世起就已经在假山的鱼池里多年,个头足足有拳头大小。 陆夫人六岁那年,她恰好修习百年,眼看着就能变成人形了。 可谁知府中的管家,发现了她,觉得她就是寻常的“田螺”于是,偷偷从池中捡走,想要蒸了,当下酒菜吃。 结果,被溜进厨房玩耍的陆夫人发现了,她没有见过螺蛳,故而求着管家送给她养着,管家便只能给了她玩耍。 陆夫人拿走螺蛳之后,就放回到了假山下的池子里,然后日日来看她。 螺蛳也因此,终于顺利幻化成了人形,她变成了一个孤苦的小姑娘,被陆夫人娘家收入府中,成了陆夫人的贴身丫鬟,陪着陆夫人一道长大。 她虽是精怪,不过从未害过人,一心向善。 陆夫人要出嫁时,她就给陆夫人算过一挂,结果却是“福薄命浅,命中无子”。 小梅希望陆夫人幸福,所以,她想尽一切办法,去寻了最好的坐胎药来,最终让陆夫人如愿以偿有了身孕。 可是,有些事儿,好像是不能转变的,陆夫人怀胎四月有余,就有了小产的症状,小梅情急之下,只能让陆夫人服下螺蛳卵,不让孩子肉身腐烂,让其正常生长。 “这孩子的魂魄早就消散,你可知,如此一来,就算是生下,也是痴儿?毫无灵智。”凤霓裳听完了小梅所说的一切,不由微微摇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分娩在即 “那,若是有魂魄,这孩子就能像正常孩童一般了对么?”小梅追问了一句。 凤霓裳垂目,给陆夫人又把了一次脉:“没错,她迟迟没有分娩的迹象,也是因为腹中胎儿无灵智,不知要从娘亲腹中出来。” “可是,我的孩儿分明有胎动的。”陆夫人立刻反驳了一句。 她听着小梅所说的一切,没有半点的惊讶,我想她应该早就知道,小梅是精怪了。 “那是螺蛳卵的灵气,在窜动,并非是那胎儿,没有了螺蛳卵,你腹中的就是个死胎。”凤霓裳回答道。 原本凤霓裳要了盐水,就是要让陆夫人喝下,好除了那些螺蛳卵,这样才能顺利引产。 陆夫人一听,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大夫,我有法子了。”小梅却突然眼眸一亮,对凤霓裳说道。 凤霓裳凝眉看着小梅,小梅过来,俯在凤霓裳的耳畔,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我和陆夫人,都狐疑的看着她们。 “你真的?”凤霓裳的眼中带着诧异。 “我真的愿意。”小梅眼神坚定,说的很是笃定。 “小梅,你愿意什么?”陆夫人望着小梅:“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儿,如果我挺不过去,你就另寻一处娴静安逸的地方,好好修炼。” “小姐?”小梅红着眸子:“你是何时知晓我是精怪的?” 小梅望着陆夫人,从她平静的反应之中,也猜测出,陆夫人早就知晓她是妖。 “从到这陆府开始。”陆夫人说着拉过小梅的手:“你怕符纸,怕光亮,怕朱砂,也怕老爷身上的气息。” 陆夫人说着又顿了顿:“后来,有一次,我发现,老爷从盛京带了一张灵符回来,夜里,你便失去了踪影,我去你房中,看到了一颗螺蛳,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晓,你是螺精。” “那为何不除了我?”小梅诧异的问道。 “是螺精又如何?你跟随我多年,从未伤过我,你心善,体贴,是我的至亲,任何人都不能伤你。”陆夫人说着,冲着小梅露出了笑容。 小梅却是泪如雨下:“小姐!” 我也动容的垂下了眼眸,师父总说,人妖殊途,可好似也并非全都如此。 “今夜,就把孩子生下吧,亥时三刻是好时辰。”凤霓裳开口,对陆夫人说了一句。 陆夫人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小梅。 凤霓裳望向小梅:“你去准备热水,布,和剪刀来,剪刀一定要锋利。” “好。”小梅欢喜的冲着凤霓裳点了点头,然后就轻轻拍了拍陆夫人的肩膀,便快速的朝外跑去。 如今,离亥时三刻还有半个时辰,凤霓裳将自己的双手按在陆夫人高隆的肚子上。 我知道,她是在摸胎儿的位置。 “霓裳姑娘,你需要我帮你吗?”我立在旁边,询问着。 凤霓裳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看好了。” 说完,她的手狠狠朝着陆夫人肚子上按去,然后似乎是将陆夫人腹中的孩子掉转了一个方向。 原来,陆夫人此胎,是脚朝下,若是生,会难产。 而且,这个胎在陆夫人的肚子里,已经养了近乎两年,个头绝对比寻常的孩子都大一些,分娩时很有可能血崩。 凤霓裳还让我去同陆大人说,准备些人参片泡水,给陆夫人提提神,一会儿是要拼尽全力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大胖丫头 陆大人赶忙去准备人参片,小梅也备好了热水布还有锋利的剪刀来。 因为一会儿,会有很重的血腥气,师姐被请到了隔壁屋里等着。 冥北霖和九幽则是在门外站着,如有需要他们还要出手帮忙。 “时辰差不多了。”一切准备就绪,凤霓裳看向小梅说道。 小梅点了点头,又看了陆夫人一眼,便走到了屏风后头去了。 她一走,陆夫人也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她的嘴里发出了低沉的哼哼声。 这哼哼声渐渐变大,然后成了叫喊。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陆大人在门外,听到自己夫人的叫喊,有些着急。 “陆大人,夫人快生了,您别着急,在门外等着吧。”我开口大声的说道。 外头的陆大人,则是不住的问,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 凤霓裳蹙眉,让我不要搭理陆大人的询问,帮她一起,将陆夫人的裙褂褪下,这时候我发现,裙褂上已经有了液体,凤霓裳告诉我那是羊水,只是这羊水很是浑浊。 “啊啊啊!” 陆夫人一声惊叫,彻底划破了夜的平静,凤霓裳有条不紊,一边让我将陆夫人的腿架起,一边拿着剪刀在烛火上烤了烤。 烤的剪刀,刀刃上发红,她直接俯身替这陆夫人做了侧切。 血肉翻出,我顿时觉得自己的手都软了。 陆夫人更是疼的大叫,这叫声太过于凄惨,我的心被紧紧揪起。 “你不是想保孩子么?用力!”凤霓裳沉着脸,一边叫陆夫人用力,一边还在替陆夫人压着肚子。 很快,我就看到漆黑的脑袋冒出。 同脑袋一块涌出的,是一大滩的血迹。 凤霓裳伸手,去拽孩子,不过这孩子肩膀太宽,居然被卡住无法出来。 “点穴止血。”凤霓裳冲一脸慌张的我喊了一声。 我连忙给陆夫人点了穴道,这穴道一点,血是止住了,可陆夫人也不能用力了。 凤霓裳指挥着我给陆夫人按压肚子,并且,让我用全部的力气。 我咬牙听从凤霓裳所说,用了全部的力气朝着陆夫人的腹部压了下去,凤霓裳也用力将孩子拽出。 她指挥着我,同她一起试了五次,终于,我看到了一个极胖的娃娃,被拉拽了出来。 胎盘也随着一同滑出,凤霓裳抱着孩子,血迹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裳。 “陆夫人,孩子出来了。”我欣喜的对面无血色的陆夫人说道。 “孩子,孩子,怎么不哭?”陆夫人焦灼的问道。 凤霓裳抬起手,朝着婴儿的屁股上用力拍打了两下,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便在房中响起。 “是女儿。”凤霓裳将孩子擦洗干净,捧着送到陆夫人的床头,又从自己的头顶上取下了一根针来,用她自己的头发,给陆夫人缝合伤口。 后来我才知晓,以凤羽为线,能让伤口迅速愈合。 孩子顺利出生,陆夫人虽有些虚弱,不过并无大碍,只要换了这里带血的被褥,衣裙,陆夫人就能好好歇息了。 凤霓裳让我打开房门,透透气,把血腥气散出去。 我一开房门,陆大人就冲了进来。 他开口,询问的第一句,便是:“我娘子呢?可好?为何没了声响?” 第一百四十三章诅咒 我告诉他,他的娘子安好,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并且,不顾屋内血腥气,就进来看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冥北霖站在门外,看着我微微凝眉。 “今夜,好好洗洗,否则,别上本神君的床榻。”他的语气之中,带着嫌弃。 我一垂目,发现自己的裙褂上也沾染上了不少血,气味儿难闻。 我们这正说着话,我就看到凤霓裳也从屏风后头出来了,并且俯身从地下捡起了一个“螺蛳”。 这个螺蛳有拳头大小,我立马就想到了小梅。 “小梅?”我盯着螺蛳。 凤霓裳则是将螺蛳递给了我:“把它埋在后院里。” “啊?她?”我接过螺蛳,发现,这螺蛳就只剩下了壳而已。 凤霓裳告诉我,小梅已经将自己的元神灵智给了那孩子,她的灵力也散尽了,这自毁道行,便是朝着死路走。 “我已告诉陆夫人,小梅离开陆府,去修炼了,你别说漏了嘴。”凤霓裳说完,就自顾自的朝外走去。 我看着手中的螺蛳壳,心中一阵悲凉,拿着它便走到了后院里。 这陆府的后院旁种着一棵小梧桐,我就蹲下身,挖了一个深深的小坑,将螺蛳壳埋入了坑中。 “走吧。” 冥北霖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我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起了往生咒。 这是我唯一会的口诀,师父之所以教我度化逝者,是为了行善积德。 “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是处。”冥北霖听到往生咒,便说道。 “我从小就能看到鬼魅。”我念完了往生咒之后,开口对冥北霖说道。 “哦?”冥北霖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 “有同道中人对师父说,这是我的天赋,说我是吃“除灵师”这碗饭的。”我说着,想起了当时师父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是阴沉忧心的。 “那你师父,为何什么真本事都没有教你?”冥北霖和我也相处了些时日,知道我什么实质性的术法都不会,遇到邪祟自保都难。 “我师父说,那不是天赋,而是“诅咒”,是上辈子的业障,带到了这一世,所以才会如此。”我说完,顿了顿:“所以,师父封了我的阴阳眼,教我往生咒和医术,好让我行善积德,给自己添福报。” “哼。”冥北霖摇着手中的红扇,冷哼了一声。 那冷峻的脸上,带着满满的不屑。 “神君你是做了什么孽,才被镇压在寻河里的?”我趁机开口询问了一句。 冥北霖的面色陡然就变得阴沉,抬起手朝着我的额头上一拍。 “胆子大了,敢打听本神君的事?”他说完,撇了我一眼,命令道:“走!” “我去看看师姐。”我想师姐应该还未睡下。 “你师姐,在那间房里。”冥北霖指向了陆夫人隔壁的房间。 小梅准备的几间房是连在一起的,冥北霖故意挑了师姐旁边的房间,进去之前,还不忘了“提醒”我一句,如果我一会儿不过来,他今夜就跟我和师姐凑合一夜。 “神君大人,我怎么敢违背您的意思?”我看着他,推开师姐的房门,就赶忙关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胡思乱想 师姐果真还未睡,正抱着宏图坐在床榻边上。 床头的木柜上,烛火摇曳着,照在师姐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上。 宏图趴在她的怀中,已经熟睡了。 “师姐?”我开口叫道。 师姐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来,看着我:“那陆夫人没事吧?” “嗯,没事,孩子已经出生了。”我见师姐的气色不好,心情好似也不佳,就坐到了她的身旁劝道:“师姐,你早些睡吧。” “你今晚又要去陪他?”师姐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我点头:“师姐,冥北霖很守规矩,什么都不会做的。” “去吧,若是他对你图谋不轨,你便叫一声,我立刻过去。”师姐望着我,她的眼里带着愧疚,大抵是觉得自己无法保护我,故而心中不是滋味儿。 “师姐,你放心,冥北霖傲气的很,根本就看不上我。”我笑着对师姐说。 师姐听了之后,却眉头一凝,将宏图放到床,上,然后一把拉住我的手。 “夕颜,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他一只妖而已,根本配不上你。”师姐宠溺的望着我。 她总是这样,把我当小孩子一般哄。 “师姐,在你眼里我是好,可冥北霖不是寻常人,他见过的妖女多妖,娆,不会对我动心的。”我说完,轻轻拍了拍师姐的手背。 师姐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我让师姐别胡思乱想,然后就出了屋,到隔壁冥北霖所在的房间。 因为房门虚掩着,我便直接推门而入。 结果,却见这间房内烟雾缭绕,再一看冥北霖,他正赤着身,坐在一个大木桶里,桶里还飘着花瓣,他正在悠闲自得的泡澡。 “你快把衣服穿上!”我立马转过身,背对着他。 “楚夕颜你过来,替本神君揉,揉肩。”冥北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命令我过去给伺候他。 “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想他是真把我当做他的婢女了。 “你见过谁,洗澡穿着衣裳的?”他说完,语气之中已经带着不耐烦了。 “总之,你让我过去,就先把衣服穿好。”我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噗咚”一声,视线的余光瞥见,冥北霖居然就这么直接从木桶之中站了起来。 “不知羞耻!”他的举动,简直让人“窒息”。 “什么?不知羞耻?本神君在洗漱,你闯进来,却说我不知羞耻?”冥北霖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好几度。 我担心他这么一嚷嚷,会打扰隔壁的师姐休息,便立即提醒道:“神君,夜已经深了。” “你想暗示什么?”冥北霖说此话时已经到了我的身后。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清爽如风一般的气息,不过他该不会是一丝,不挂的站在我身后吧? 想到这,我顿时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怎么?被本神君猜中了?心虚了?”他嘲讽的说着,然后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你想干什么?你要是图谋不轨,我可要叫了?”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脑门一疼。 他鬼使神差的“飘”到了我的面前,又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我的额头。 “楚夕颜,本神君真该小心你,你一日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冥北霖沉着脸,身上已然穿上了那一袭耀眼的红袍。 第一百四十五章职责 我看他穿戴整齐,顿时松了一口气。 冥北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扬起嘴角邪魅一笑。 “楚夕颜?”他那双勾人的异瞳凝视着我。 我顿时觉得心“砰砰砰”跳的飞快,他的这双眸子,和这张邪魅的面容,总是让我心乱如麻。 “捏肩。”他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屋内的床榻上坐下。 我愣了愣,看向了冥北霖,咳嗽了一声:“那个,神君,我们之间是有红鸾结,可我并不是你的婢女啊。” 要是今天我给他捏了肩,我想今后自己或许真的要如同婢女一般,日日给他捏肩捶腿,伺候他了。 这可不行,我长到现在,就连师父都没让我做过这些,怎么能便宜他。 “那你可知,红鸾结便是结缘,你是要如同伺候夫君一般伺候本神君的,女子为自己的夫君捏肩而已,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倒说的很是坦然。 “额?”我看着他,有些无言以对。 见我磕巴的说不出话,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烈了:“难不成,你是觉得本神君没有尽夫君的“职责”,故而不愿给本神君捏肩?若是如此?” “不是,神君,我这就给你捏。”我看着他,怕他接下来说出更露骨的话来,只能先替他捏肩堵住他的嘴。 “等等!” 可我才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已,他便开口阻止。 “臭死了,泡个澡,衣服,九幽已经给你备下了。”冥北霖嫌弃的看着我。 “哦。”我点了点头,看到木桶旁的衣裳,拿起之后,便要出去洗漱。 “你去哪儿?”他见我要出去,立刻叫道。 “我去洗漱啊。”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就在这洗。”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可是这水是你洗漱剩下的?”我看了一眼那泡着花瓣的热水。 “楚夕颜,你这是嫌弃本神君么?”他望着我,眼神冰冷。 “不,也不是,那劳烦神君您回避一下。”我看着那热水,再看看冥北霖那冰冷的眼神,顿时怂了。 没有法子,我还是太“惜命”,不敢同他正面对抗。 “一马平川,无胸无臀,本神君不稀罕看。”冥北霖这个毒舌,张口便毫不给我面子。 “就算如此,非礼勿视,至少也该转过去。”我瞪着他,这件事,我是断断不能再退让。 冥北霖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那双冷彻的眸子,将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楚夕颜,你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你?”我哑然的看着他:“你见过如此清秀的男人嘛?” “清秀?呵呵呵。”他笑了,那红扇轻轻在手心里拍打着,然后躺在了床上,侧过身去。 “楚夕颜,你师父一定很穷吧?”他背对着我,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我懒得搭理他,想必又是要说些刻薄的话,于是,趁他转身,就迅速的脱下染血的衣裳,赶忙坐进了木桶里。 这水的热度刚刚好,泡着很是舒坦,而且花瓣的香味沁人心脾。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照过镜子吧?就算没有镜子,也该打一盆水照照自己的模样。”他背对着我,我却能想象到,他此刻的嘴脸。 第一百四十六章错觉 我想,如果能靠嘴杀人,冥北霖绝对是所向无敌的。 大抵是依旧没有听到我的回应,冥北霖便侧过头来,朝着我这看来。 “喂!”我连忙抓过放在一旁的布,挡在胸前。 冥北霖却冷哼了一声:“快些,别磨磨蹭蹭。”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我也没有心思泡澡,迅速的洗漱好,就穿上九幽准备的衣裳。 不得不说,九幽这喜好实在是有些?绿色的裙褂上绣着红花,艳俗的让人不忍直视。 我穿着这身衣服朝着冥北霖走去,冥北霖听到脚步声,也微微侧过头。 一看到我这一身打扮,顿时执着红扇,在我的面前笔画了一下。 “楚夕颜,不得不说,九幽眼光真是毒辣,这一身裙褂,真的极配你,除了你以外,谁也穿不出这样的风韵。”冥北霖一脸坏笑的看着我着。 “我睡哪儿?”我看他躺在床榻中间,便开口问道。 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侧,一双异瞳魅惑的朝着我这看了过来:“这!” 见他这么不正经的模样,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上,然后侧身睡在了床榻边。 身后的冥北霖却突然起身,并且,也将我给拉着坐起。 “神君,你又要干什么?我知道,自己在你眼里卑贱又平凡,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老天爷,就让你同我结缘了?你不甘心,也不必拿我撒气。”我已经十分困倦了,如今只想倒头就睡。 “亏你还敢说自己懂医?头发湿了,若是这么睡,必定会着凉,到时候头疼病了,就无法给本神君暖床了。”他说罢,就拿了一块干布,默默的给我擦拭起了头发。 我怔住了,有些木然的侧过头看着冥北霖。 他垂目,认真的替我擦拭头发的样子,让我有些恍惚。 “啪!” 正当我因为他的“体贴”略微有些感动时,冥北霖直接将布甩到了我的怀中:“好了,睡吧。” 说完,他又躺下了,那张脸依旧冷峻。 错觉,一定是错觉,方才心中暖暖的感觉,肯定是错觉,依照目前我对冥北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温柔体贴的人不是么? “快睡,明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他闭着眸子,开口对我说着。 我将布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然后便躺了下来。 冥北霖很是自然的牵住了我的手,将我朝着他的怀中拉去。 他身体的寒冷,正一点点的传到我的身上。 我靠在他的怀中,能够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不急不缓。 “神君?神君?” 过了良久,冥北霖没了声响,呼吸均匀,我低低的叫了他几声,确定他已经熟睡,自己也闭上了眼眸。 在他的怀中,我踏实安睡。 只是混混沌沌之际,却隐约看到了好多好多人。 万盏灯火,还有乐曲之声,萦绕在我的耳际。 欢笑声,歌舞声,热闹非凡。 然而,这欢笑之声,却很快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痛苦的嘶吼,四周瞬间被一片血雾给包围,我的周围全都是尸体。 血雾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咏梅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我惊叫着,猛然睁开了眸子。 迎上的是冥北霖那双独特的异瞳,此刻,他的脸上略带关切。 “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他盯着我问道。 “没事。”我喘着粗气,梦中那一片血腥的场面,我梦到过许多次,本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梦到都心惊肉跳,每一次都是被吓醒的。 醒来之后,便觉得头疼欲裂。 “让霓裳给你开些安神的药吧。”冥北霖看着我说道。 “不必了,我师父也给我喝过安神药,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处。”我说完视线再朝着床对面的窗口望去,发现,如今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于是,我马上下了床,要去隔壁找师姐。 “我们辰时出发。”冥北霖也起了身,不紧不慢的对我说道。 “好。”我应了一声推门而出,结果发现,师姐就坐在隔壁房间的门槛前头。 “师姐?”我立刻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来,我就看到她的脸上有极为浓重的黑眼圈,这说明,师姐可能是一夜未眠。 “夕颜,天亮了,咱们该出发了。”师姐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嗯,咱们洗漱好,辰时就出发。”我将师姐扶起,柔声说着。 师姐点了点头,面色却依旧苍白。 “两位姑娘,你们起的真早!” 我正想扶师姐回房里头休息,结果走廊那头却传来了陆大人的声音,回过头去一看,就见陆大人端着一个大碗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本以为,他端着的是什么补汤,要给他的夫人补补身体,结果他走近了之后,我看到那大碗里是红鸡蛋,约莫十几个。 “来,两位姑娘这些是给你们和凤主吃的,若是没有你们,我的女儿,也不能顺利出生。”陆大人说到这里,脸上还带着一丝心有余悸。 “如今母女平安,陆大人应该高兴,好好照顾她们母女,对了孩子起名了么?”我问道。 陆大人立刻点头:“起了,夫人起了“咏梅”很是风雅,也算是纪念小梅。” “陆大人?”我听陆大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似乎是知道小梅的身份。 “实不相瞒,小梅是何精怪,我早已知晓,本也是想除了她,可是她对夫人一直都极好,从未有半分伤害夫人的举动,我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晓,昨夜凤主说,小梅走了,可是我分明在孩子的肩上看到了螺纹痕迹,我想?”陆大人顿了顿。 “祭灵人,也能跟精怪和平相处?”师姐望着陆大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原来,师姐昨夜就发现小梅有问题,所以没有帮忙。 她不希望,我们除灵师,和妖邪混在一起。 “所以,我离开祭灵院了。”陆大人很是坦然的说道:“祭灵院里,每日要处决宰杀的妖多时上百,少则四五十,有些妖还很年幼。” “等它们长大了,便会害人。”师姐直接打断了陆大人的话。 “那有些人,长大了也会害人,难不成,也都趁着年幼无力还击时全都杀了?”陆大人严肃的看着师姐:“祭灵院,就是屠妖的“修罗场”每一个祭灵人都是杀妖不眨眼的屠夫,他们不分善恶,与我当初想要除恶妖,斩邪灵的想法背道而驰,既志不同道不合,便不相为谋。” 陆大人说完,又看了看我和师姐,嘴唇微微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心结 只是,不等陆大人再说话,师姐就示意陆大人先出去,说是我们要洗漱。 很显然,师姐不赞同陆大人说的这番话。 可我,却同陆大人不谋而合,就连师父,虽然这些年靠着除灵养活我们长大,可是,他从未斩杀过小妖。 师父说,有三不杀,一有孕母妖不杀,二幼妖不杀,三无戾气之妖不杀。 有道是天道轮回,众生平等,除灵师只是帮助人们不受妖邪鬼魅侵扰,仅此而已。 而且,这一点,师父应该在师姐修习术法时,就对师姐说过了才对。 可如今,师姐对邪物,却带着深深的偏见。 不过,这也不能怪师姐,是那蟾蜍精将师姐对妖的厌恶加深。 “那好,二位,我去准备些热水过来。”陆大人还是将红鸡蛋留下,然后,去替我们拿热水。 我拉着师姐坐到木椅上,师姐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师姐,你饿了吧?我给你剥一个红鸡蛋。”我说着,拿起一个红鸡蛋,要剥给师姐吃。 “夕颜,我没有胃口。”她看着我,眼眸之中布满了血丝。 “师姐,这些日子,你都没有睡好对么?”我有些担忧的望着她:“一会儿,到街市上,我去给你抓点安神助眠的药。” “不,只有清醒的时候,我才能好过一些。”师姐垂目,那发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师姐?”我已然猜到她是因为那个“心结”,才整人恍惚:“师姐,或许很难,可你必须忘记那件。” “什么事,夕颜,不是说好,永远都不再提那件事了么?”师姐的眼眸突然瞪的滚圆。 我心头顿时一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师姐,是你自己放不下。”我之前以为,只要不提,这件事就过去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师姐这么一日日的憔悴下去,根本就不是个办法。 “别说了,时间久了,自然就忘却了。”师姐说完,也拿起一颗红鸡蛋,只是剥好了壳之后,却是递给我吃。 我接过,也毫无胃口。 而床榻上的宏图,倒是闻着香味儿迅速的奔了过来。 不过,看着这些红鸡蛋,它却只是拼命的摇晃着自己的尾巴。 我知道,在冥北霖开口让它吃之前,它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吃的。 “一只小兽,都能被他驯的服服帖帖,夕颜,比起我自己的,我更担心你。”师姐凝视着我,她是在担心,冥北霖会像驯服宏图一般,将我驯服。 “师姐,你放心,我和宏图不一样,而且,比起我,冥北霖应该更不想一直同我“捆绑”在一起吧?”我说着,给师姐倒了一杯茶水。 师姐没有反驳我的话,可也没有应声,她的顾虑,是无法立即打消的。 “那等找到师兄,还有师父,我们就回去。”师姐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师姐听到我回答的如此爽快,脸上的愁容才渐渐的消散了些许。 而外头的走廊里,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先是陆大人送了热水进来,然后便是九幽,说马车备好了,等着我们出发。 我们迅速洗漱了一番,就到陆府门口。 凤霓裳已经改了主意,不需要陆大人直接送我们入京,而是同陆老爷要了两匹千里马上路。 第一百四十九章碰壁 凤霓裳原本是想同那天师来个鱼死网破,如今,想必她也会替自己腹中的孩儿,考虑周全。 陆大人送我们到府门口,嘴里还不住的道谢。 并且,将自己的令牌扯下双手捧着,送到了凤霓裳的面前。 “凤主,有了这令牌,您可以在官道上,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盛京,也可凭借它入城门。”陆大人说话算话,之前承诺的事儿,他都一一照办。 凤霓裳却没有接过那令牌,而是说了一句“不必了”就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我看了一眼那令牌,发现,令牌上有陆大人的名字。 凤霓裳应该是替陆大人着想,怕今后连累了陆大人。 “陆大人,就此别过。”我冲着陆大人微微俯身,说了一句,然后背着包袱上了马车。 这千里马和寻常的马儿果真是不同的,跑的快,却很稳,我能听到那马车轱辘不断转动的声音。 “九幽,若是经过小镇子便停一停。”我对驾马车的九幽说了一句。 “神君?”九幽则是请示冥北霖。 “嗯。”冥北霖闭着眸子,居然没有问我原由,就爽快的答应了。 “咕噜噜,咕噜噜。” 安静的马车里,一阵阵肚子饥饿的咕噜声,不断的传来。 “让它吃点东西吧。”师姐主动看向冥北霖说道。 因为,饿的饥肠辘辘的便是宏图。 宏图之前的胃口有多大,我们都是见识过的,而且它还从未吃饱过,如今这么饿了它几日,它已经焉巴了。 只能由师姐抱着它,它自己好似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冥北霖,却好似没有听到师姐说的话,依旧是闭着眼眸一声不吭。 师姐微微咬着嘴唇,看着冥北霖,想替宏图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我看的出,师姐对冥北霖的误解再次加深。 马车一路前行,这一次,我们走了岔道。 岔道路况不好,有些颠簸,我将包袱递给凤霓裳,让她垫在身下坐着,否则,这么颠簸我怕伤了她的胎。 “我的孩儿,没这么娇弱。”凤霓裳直接拒绝了。 “可是,这胎还未满三月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劝说着,硬是将装着衣裳的包袱放到了凤霓裳的身旁。 凤霓裳看了我一眼,这一次,她没有拒绝,还同我道了一声谢。 冥北霖又将水壶递给了凤霓裳,他对凤霓裳很照顾,不过凤霓裳对他则依旧是冷脸以对。 看着冥北霖这碰壁的样子,我倒是觉得好笑,总算也有人能收拾的了他,让他“吃瘪”不敢吭声。 “你喝。”冥北霖直接将水壶朝着我的怀中一丢,这态度也差的太多了。 我拿过水壶,拧开之后则是递给了师姐。 师姐不怎么吃东西,水也喝的少,我怕再这么颠簸赶路,她会吃不消。 师姐只是喝了一口,然后身体便微微侧靠在我的身旁,她已然无比疲倦,不一会儿就挨着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神君,这几日,我都想陪着师姐一起睡。”我看向冥北霖,同他商量。 只是此话一出,一旁的凤霓裳便挑起了她那带着凤凰图腾的柳眉,看着我和冥北霖,那复杂的眼神,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崇鸦 “不行。”冥北霖一口拒绝。 “神君,我师姐体弱,这些日子夜里无法安眠,我就想陪她几天。”我的语气之中已经带着恳求了。 冥北霖垂着眼眸,视线朝着师姐的脸上撇去。 “神君大人,前头有个文县。”外头的九幽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那便停一停吧。”我抢在冥北霖前头开了口。 冥北霖有些不悦的盯着我,我赶忙赔笑道:“大家肯定都饿了,还有霓裳姑娘也该吃些热腾腾的东西对吧。” 说到凤霓裳,冥北霖脸上的怒气这才消减了些许。 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进了文县,这个小县城还挺热闹的,有许多往来的马车,还有货郎。 街道两侧有卖肉的,卖菜的,还有卖胭脂水粉的,总之想的到的,都能买到。 冥北霖寻了一间极热闹的酒楼,带着我们一行人进去,准备吃一顿好的。 一进酒楼两个伙计就立马迎了过来,十分殷勤的把我们给请了进去,说是楼下没有空座了,楼上倒是还有。 于是,我们一行人就跟着上了楼,楼上也是高朋满座,中间椅子上坐着一个说书先生,只有墙角边上还有一张空桌。 我们就被安排在了这里,刚一坐下,冥北霖就对那伙计说道:“有什么补身子的药膳?” “人参炖鸡,当归炖肉,十全鱼汤?”那伙计的话还未说我,冥北霖就一抬手:“都上一份。” “啊?这一共有二十道药膳呢,你们人虽多,可也吃不完啊。”那伙计看着我们几个说道。 冥北霖直接递给他一百两银票,那伙计拿到了银票便也不啰嗦,立即去给我们准备。 他这一走,我就给师姐和凤霓裳先倒了热茶,然后又看向宏图。 “神君,一会儿就让宏图吃一点吧?”我看着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的宏图,替它求了个情。 让一只饕餮,闻着饭菜却什么都不能吃,这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显然是在告诉我不行。 宏图那圆圆的脑袋,原本是满怀期盼的抬起,结果如今便又垂下,很是可怜。 “话说那太子殿下,出世之时,不但霞光万丈,皇城的宫墙之上,还飞来了一大群的红鸦。” 说书先生,手中拿着一个惊堂木,一脸绘声绘色的说着。 “红鸦?红鸦是什么?”食客们津津有味的听着,还不住有人提问。 “红鸦?”说书先生显然也被问住了,愣了愣,开口道:“红鸦,也就是乌鸦的一种,咱们天曌“崇鸦”当年皇上一统江山之时,便宣布,这乌鸦是吉鸟,所以,太子殿下一出生,就被视作祥瑞之兆,立刻就被册封。” “哦!”其他食客连连点头,一脸认真。 冥北霖却是嗤之以鼻,冷笑着说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红鸦,全称为“邪灵红鸦”那是阴间,酆都城特有的,乃邪灵所化,何来的祥瑞之兆?” 我一把捂住了冥北霖的嘴,又朝着其余的人看去,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说书先生那,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冥北霖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荤腥不沾 “干什么?”冥北霖嫌恶的推开了我的手。 “神君,身为百姓是不能随意议论储君的,否则会招来杀生之祸。”我提醒冥北霖。 “可他,不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着皇城太子的事么?”冥北霖看向那说书先生。 “好话,当然可以说。”我也索性说的直白一些。 冥北霖听了我的说法,不由冷笑。 “咱们太子殿下,不但长相英武不凡,三岁便能通晓四书五经帝王攻略,乃我天曌之福。”说书先生同我预料之中的一样,拼命的夸奖着当今的太子殿下。 不过,我却听闻,这个太子殿下,从未出巡过,也从未出现在任何百姓臣民的面前。 寻常皇子,都会跟着皇上狩猎,可身为太子殿下,从未跟随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缘故? “菜,来啦。” 我还在思索着,伙计就端着一道香喷喷的人参炖鸡上来了。 这香味儿,让人垂涎三尺。 一整只的鸡在汤里头泡着,让我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拿起汤碗里的勺子,就准备给凤霓裳盛鸡肉和汤,她如今有孕,需多补一补。 “你去准备一盘馒,头来。”冥北霖在那伙计转身的一瞬间,开了口。 “啊?这些您?”那伙计诧异的看着冥北霖。 “快!”冥北霖不想同他啰嗦。 伙计只能点了点头,下楼准备。 冥北霖则是对宏图说道:“吃吧。” 宏图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然后猛然扑到桌上,一通狼吞虎咽,几乎是一瞬间,一只肥鸡就只剩下了鸡架子,汤也一滴不剩。 “冥北霖,这?”我不知道为什么冥北霖突然改了主意。 宏图吃不要紧,可至少让我们大家先尝一口。 接下来,第二道菜,第三道菜,一一上来,可伙计走了之后,这些美味佳肴,悉数都进了宏图的肚子。 小家伙高兴的绕着空碗转圈圈,那伙计也是惊骇,我们几个居然连续吃了十几道荤菜。 “来,您要的馒,头。”伙计端上一大碟的白馒,头,然后将空碗一一撤下。 这一次,伙计转身,下楼时,冥北霖却让宏图停下,然后示意我们大家,一人拿一个馒,头吃。 我已经是饥肠辘辘了,给凤霓裳和师姐各夹了一个馒,头,自己也拿了一个。 不过,这馒,头我真的许久未吃过了,一般情况下,我们吃的都是杂粮的,就是和其它粗粮混合在一起,口感自然要比这个差许多。 大家吃完了馒,头,伙计又上了五六道肉菜,这些菜还是都进了宏图的肚子里,不过很显然宏图依旧没有吃饱。 而冥北霖已经起身,准备带着我们离开这了。 “等等,你们在这喝茶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我看着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狐疑的盯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很快就回来。”我说完,便又望向师姐。 师姐脸色不好,馒,头只吃了一口,剩下的都喂了宏图,见我起身本是要跟我一起走,可她的身体一晃悠,又坐回到了木椅上。 “师姐,看好宏图。”我说了一句,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方才进这酒楼时,我就发现,在酒楼的斜对面,就有一个药铺。 第一百五十二章羁绊一生 我去药铺买了安胎药,和一些安神助眠的草药,就立刻又回到了酒楼,一行人没在此处耽搁,立刻启程就要继续赶路。 上马车之后,师姐继续挨着我昏睡着,我知道,她是夜里没有睡好,所以白日里觉得困倦。 凤霓裳则是看着我买的药包,怔了怔。 “多谢。”她看向我,开口说道。 “啊?”我一愣,又看向药包,冲她笑了笑:“霓裳姑娘不必客气,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这寻常的安胎药,对我并无用处。”凤霓裳说着,抬手抚在自己的腹上。 “霓裳姑娘,我给你把把脉?”我知道,她是医术了得,可是有句话叫医者不可自医,她如今怀着身孕,今后若要分娩,总不能自己给自己接生吧。 凤霓裳望着我,那略微泛红的瞳孔之中透出不一样的神色。 “你师姐,觉得我是妖,你为何要帮我?”她开口问道。 “霓裳姑娘,你是凤凰,凤凰是神鸟,不是妖,就算是妖,妖也和人一样,分善恶。”我说完,又看了一眼师姐:“我师姐,她?她从前,对妖并非这般深恶痛绝,她只是受了伤害。” “可你师姐的面相,注定要与邪物为伍。”凤霓裳也看向师姐,并且,撇了一眼师姐的手。 师姐抱着宏图,一只手托着宏图的小脚,掌心朝上,可以看到一半的掌纹。 “她这一生,和邪物都脱不了干系。”凤霓裳说的十分笃定。 “霓裳姑娘,我师姐是除灵师,自然是与妖邪羁绊一生。”我说着有些心疼的看着师姐,说实话,经历了那蟾蜍精的事儿之后,我便不想让师姐再当除灵师,因为太过于危险了。 凤霓裳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或许吧!” 然后,她就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让我替她把脉。 我将手指搭在凤霓裳的手腕之上,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两条脉象,其中一个很是平稳,另一个强而有力。 “霓裳姑娘,这胎儿果真好的很,我之前也替人把过喜脉,却从未见过如此康健的胎儿。”我望着凤霓裳的肚子,她的腹部明明还十分平坦,可脉象不但显了,还这么强劲。 “龙胎,是寻常人能比的么?”冥北霖开了口。 不过,说完“龙胎”二字之后,他却又突然垂目。 在凤霓裳的面前不能提“龙”,这是冥北霖私下里警告过我的。 龙王已死,凤霓裳听到只会悲伤。 果真,提到“龙胎”,凤霓裳那原本好转的面色,立刻又变得阴沉。 我赶忙岔开话题:“九幽啊,这过了文县,咱们是不是就要到盛京了?” “楚姑娘,这还有几天路程,不过有了这千里马确实快了。”九幽在车帘子外头回了一句。 “是吗?”我也应答了一句,而这马车里的气氛却依旧“冷”到了极点。 “霓裳姑娘,你能看手相,也能看面相对吧?只看面相准吗?”我又开口,笑着问凤霓裳。 凤霓裳果真抬起眼眸望着我,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眼中透出了不确定的神色。 第一百五十三章无手相 “呵呵呵,我这人,没有手相,好笑吧。”我咧嘴笑着,缓和气氛。 凤霓裳却是柳眉微蹙,伸出她那纤细的手,拉过我的手腕,朝着我的手心处一看,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诧异。 我没有说谎,自打我记事儿起,我的两只手掌上就没有掌纹,很是平坦。 “并非是没有。”凤霓裳的手指头在我的手心之中抚过。 “啊?有么?可是我怎么看不到?”我抬手,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可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光滑平整的很。 “应该是被人,用某种法子给“揭”走了。”凤霓裳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揭”走了?”我不解,有谁会这么无聊,将我的掌纹给“揭”走。 冥北霖则是落井下石道:“你日日做些打打杀杀的噩梦,没准上辈子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没了掌纹反倒是好,至少那些算命的,算不出你的歹命。” “神君说的对,没准,我上辈子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这辈子也算是遭了报应。”我忍不住呛了一句冥北霖。 冥北霖的眸子凌厉的朝着我这看了过来:“本神君是来救赎你的,你好好配合本神君,没准能赎些罪孽。” “要赎罪孽的人,只怕是神君您吧。”我看着他,不甘示弱。 “啪!”的一声,冥北霖直接抬手,朝着我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厉害了,目无尊卑!” 我抿着嘴,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冥北霖。 “额,额。”而师姐的嘴里却隐隐约约的传来哼哼声。 “师姐?”我低声唤了一声师姐。 师姐闭着眸子,嘴唇颤抖着,但是没有应声。 我只当师姐是做噩梦了,就抬手轻轻拍了拍师姐的后背,本是想要安抚师姐,可是谁知道,我这一拍,师姐的身体顿时朝前一倾,紧接着“额”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东西来。 那呕吐的液体,飞溅在冥北霖的红袍一角,冥北霖原本因为打了我还挺得意,如今瞬间面如死灰。 “啊啊啊!”他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头顶撞到了马车顶上。 “噗。”看到他这上蹿下跳的模样,真真是滑稽,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停车,停车!”他惊叫着,朝着九幽喊道。 九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立刻停下马车,冥北霖如同逃命一般,直接从马车里一跃而下。 师姐则是俯着身吐了几口东西之后,就开始干呕,其实这一路上,她吃的很少,所以并没有什么可吐的。 凤霓裳拉过师姐的手,替她把了把脉,然后就对我说道:“她体弱,脉象阴沉,之前是不是被邪物“侵体”。” 我微微点头,师姐则是无力的朝着我的身上一靠,又昏睡了过去。 “今日,不必赶路,找个地方,歇下。”马车外头的冥北霖大声的喊着。 师姐如此难受,能找个地方歇着自然是好的。 不过,刚刚我们就过了文县,如今马车又行了近乎两个时辰,只怕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不成是要退回文县休息不成? “神君,咱们这要在哪儿休息?”我撩开了帘子问冥北霖。 只见冥北霖朝着马车前方眺望着,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如今天色已暗,却依稀看到远处有炊烟袅袅。 第一百五十四章文庄 有炊烟那必定就有人家,不过冥北霖不愿再上马车,而是同九幽一起坐在外头。 马儿朝着炊烟的方向行了半个时辰,我们果真到了一个村庄前,这村庄前头写着“文庄”二字。 这跟之前的文县,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因为村子里头的路又窄又陡,一进村就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所以冥北霖让九幽留在村口外清理马车,今夜九幽就在这守着千里马,我们几人则是进了村子。 一入村庄,冥北霖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失望,因为这个村庄看起来有些贫穷,房屋多为木头和黄土搭建,而且许多屋子都塌了。 不过如今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我们也没有法子再去寻找其他的落脚处。 冥北霖环顾了村庄一圈,最后,朝着坡下唯一一户带着院子的小宅院走去。 这个宅院,看起来和我们在静河村住的院子一般大,住在里头的人,应该是这村庄里的“富户”了吧? 冥北霖步履匆匆,今日,他好似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砰砰砰,砰砰砰。” 他抬手用力的拍打着宅院的大门,这个门是深褐色的,上头挂着些许蜘蛛网,我有些怀疑,这一户是否有人住。 “砰砰砰!”冥北霖表情严肃,手中拍打门的力道越来越大。 “是谁呀?” 这回应的声音,不是从我们眼前的这个院子里传来的,而是从隔壁一户木屋里传来的。 我看到,那木门打开,一个长相极胖,皮肤又十分黝黑的婶子探出了头来,她的手中还端着一个瓷碗,应该是在吃晚饭。 “大婶,我们想借住一宿。”我看向那大婶说道。 大婶立即冲着我们招手:“来吧,俺们家正巧吃饭嘞,你们还没吃吧?” 她很热情,敞开了门请我们过去。 冥北霖却有些“嫌弃”,认准了“大户”,不肯移步去那大婶的家中。 “别拍了,咱们这文举人,可从来不欢迎,别人进他家宅的。”大婶说完,端着碗筷进了屋子。 我一看,她进去了,连忙扶着师姐,又招呼了一声凤霓裳,朝着大婶家门口走去。 这种时候,不能再挑剔了,趁着那位胖大婶还没有改主意,我们赶忙过去。 走到婶子家门口,我就看到大婶的小厅堂里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饭菜,四五个孩子,围着木桌坐着正吃饭。 这些孩子穿的整整齐齐,加上桌上也有几道荤菜,吃的还是白米饭,我顿时觉着,这村庄里的人,过的应该还算不错。 “来跟俺们一起整点。”大婶豪爽的给我们拿了瓷碗,添了些饭:“不够,俺再蒸点馍馍?” “不必了,够的。”我赶忙阻止,这年月,粮食金贵的很。 “大婶,有没有空房,先让我师姐休息一会儿?”我看着大婶,诚恳的问道。 “有,住那屋吧,今晚,俺给你们腾两间屋子出来。”大婶说完,就领着我到了一个小屋子前,将门推开。 这屋子里有些乱,没啥摆设,就只有一张木床,和被褥。 我将师姐扶到床榻上让她躺着休息,却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冥北霖不死心的在拍打隔壁的木门。 第一百五十五章听墙根 “他可真是个倔脾气,比俺们家的驴还倔。”大婶也听到了冥北霖的拍门声,嘴里悠悠的说着。 我连忙出去,要去把冥北霖给“请”回来。 他这借宿的,居然还挑上了,这么横,人家若是愿意早就出来给咱们开门了,这避门不出,声都不吭,那肯定就是不欢迎了。 “神君,咱们还是?”我刚开口,冥北霖就冲我嘘声。 我马上闭了嘴,而冥北霖则是好似仔细的在听着些什么。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侧耳倾听,结果听到的却是一阵让人脸红的叫声。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声调,让人浮想联翩。 “呵呵呵。” 大婶站在自家的木门前,也听到了那动静,笑着说道:“这文举人,好歹是个读书人,可却日日这么猴急,天才刚刚暗下,就?” 大婶说着,还听的格外认真,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 我连忙伸手拽过了冥北霖:“神君,走吧。” 听着里头的动静,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就同那偷听墙根的一般。 大婶却已经立在了木门外头,打量了一眼冥北霖说道:“你也是读书人吧?” “额,对。”我替冥北霖回答,毕竟,他这身份也不好解释。 “诶呦,难怪,这公子长的真是俊,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的少年郎呢。”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冥北霖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大婶看冥北霖的时候,眼神有些猥琐。 而且,说着话呢,还伸出手就要摸冥北霖。 冥北霖厌恶的一躲,眼中已经呈现出了怒气。 “诶呀,羞啥?这公子还没有娶亲吧?”大婶咧着牙花子,露出一口黄牙,那黄牙上,还夹杂着一些菜叶子。 冥北霖看到,面色变得更加灰白。 “走吧,就借宿一宿。”我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哄着他。 “本神君,要洗漱。”冥北霖咬着牙,剑眉紧蹙,看的出,他是隐忍着,做出了巨大的“退让”。 “洗漱?”大婶望着冥北霖,那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我见大婶这般的眼神和表情,顿时知晓,之前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本神君自己去寻个地方洗漱,你们在这老实呆着。”冥北霖说完,转身就朝着村庄外头的方向走去。 “诶,公子啊,公子啊!俺这有水,在屋里就能洗。”大婶叫喊着。 冥北霖却“脚下生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那大婶似乎十分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便催促我进去吃饭,她自己则是依旧站在那文举人的宅门前。 我进她家厅堂时,大婶已经把耳朵贴到了那宅院的木门上了。 “夕颜,你过来吃些吧。”凤霓裳看着我,桌上的饭菜都没了,她给我留了米饭和一点菜。 宏图还可怜兮兮的望着我,想必这一桌子的吃食都被他给吞了。 几个小孩,大抵从未见过如此能吃的“小犬”觉得有趣,一个个的拿着吃食逗它。 宏图来者不拒,只可惜都是些小干粮,根本就不够它塞牙缝。 “宏图,别吃了,去陪师姐。”我开口对宏图说道。 就怕宏图,一个不小心,把这户人家的吃食全部都吃完。 宏图发出了“啊呜”一声,就摇摆着尾巴,去了师姐所在的房间。 第一百五十六章马车 我坐下,看向凤霓裳,凤霓裳蒙在头上的布已经掀开,她静静坐着,就好像是一幅画。 “霓裳姑娘,你吃饱了么?你有身孕,不能饿着。”我将面前的米饭,推到了凤霓裳的面前。 “放心,我不饿,以后别叫我霓裳姑娘,显得生分,就叫霓裳吧。”她望着我,冲我笑了笑,我也点了点头,将碗里不多的饭菜,又拨了一半在另一个碗中。 “我们一人一半,不然我也不吃了。”我说着放下筷子。 她看着我,笑了,这笑容之中带着疲惫,不过还是按照我说的,吃了些许东西。 待我们吃完,我问了那些孩子在哪儿洗碗筷,将碗筷清洗干净之后,就想借地方熬汤药。 不过,那大婶却还没有回来。 我只能走出厅堂,去找她,结果就看到她趴在人家的门上,听的如痴如醉。 “大婶,我想借用你们家里的砂锅,熬汤药。”我开口对她说道。 “熬,熬。”她懒得搭理我,冲着我摆了摆手。 我有些无语的叹息了一声,转身就去先给凤霓裳熬了安胎药,虽然她说无用,可这一路如此颠簸,确实辛苦,她喝点安胎药总没有坏处。 当我把汤药端到她面前时,她便抿嘴笑道:“你倒是同他一样,是个操心的命。” “他?”我一边拿出师姐的那包药,一边狐疑的看向凤霓裳。 凤霓裳脸上的笑容变浅,最后消失,低头默默的喝起了安胎药。 我没有再多问,想必,她口中的“他”,应该是她的夫君龙王。 待我替师姐熬好了汤,我便看到凤霓裳一个人,看着那几个孩子出神。 这些孩子小的五六岁,最大的那个应该也就十岁左右,正拿着一个关着蛐蛐的小盒子玩的十分开心。 我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师姐的房间。 “啊呜。” 师姐的屋内,宏图趴在师姐的身旁,低声叫着。 此刻,师姐已经醒转,睁开眸子也看着宏图。 “师姐,来,喝药。”我端着汤药,坐到了床榻边上,将药吹凉了,送到师姐的嘴边。 这是安神助眠的药,师姐喝了今夜就能好好的睡一觉。 师姐知道这是我特地给她抓的药,十分配合的将汤药都喝完了。 “师姐,你睡吧,今夜我就守在你身边。”我将碗放到一旁,柔声对师姐说着。 师姐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太强,师姐没一会儿,就又闭上了眸子,睡了过去,我冲着一旁的宏图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宏图便耷拉着脑袋,趴在师姐的身旁很是安静。 我拿上碗出去清洗,看到凤霓裳正在教那些孩子叠纸鹤,她的脸上又蒙上了黑布,不过,从她露出的那双眸子里,我看到了一丝丝的喜悦。 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陪他们玩自然开心。 “姐姐会叠马车么?”孩子里唯一的小姑娘开了口。 凤霓裳愣了愣,摇了摇头。 “我会,我给你叠。”我拿过桌上的纸,给她们叠了一个十分简单的马车,其实也就只是形状有些像。 “给你,你喜欢马车?”我看着那小姑娘问道。 她点了点头:“爹爹,去县里出工,娘说了,有马车爹就会回来。” 小姑娘看着纸马车,笑的很甜。 第一百五十七章刀 我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去文县的禾祥楼做工。 而这禾祥楼,恰恰就是今日我们吃饭的那家酒楼。 “禾祥楼,是文举人的酒楼,娘说了,让我们好好认字读书,今后考科举,跟文举人一样赚大钱。”最大的那个男孩,一脸憧憬的说着。 “是么?不过你们村子里去了多少人?”我记得禾祥楼虽然高朋满座,也不过三层而已,并且,楼上楼下,我就看一个前台掌柜,和两三个伙计进进出出。 “四五十人。”那男孩仔细的想了想,掰着手指算了许久,有些含糊的说着。 我听了很吃惊,四五十人?请这么多人做工? “你们咋还不睡。”大婶终于是回来了,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心情似乎不佳。 那几个孩子,被她这么吼了一嗓子之后,赶忙纷纷回房间。 她又看向了我和凤霓裳,随口说了句:“早点歇,俺们这没啥可耍的。” 说完,她就朝着屋里走去。 我看向凤霓裳,凤霓裳则是朝着关上的木门看了一眼。 “冥北霖今夜不住这么?”她狐疑的问我。 “不知道,好似去找地方洗漱去了,霓裳他是洁癖么?”我笑着问凤霓裳,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冥北霖在马车里上蹿下跳的模样,觉得很是好笑。 凤霓裳的眼角微微向上扬起:“他最喜欢干净了,从前,身上穿的盔甲都是一尘不染,头发也一丝不乱。” “从前?盔甲?”我望着凤霓裳,冥北霖在我的心中就好像是一个大谜团。 他自己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说,不过今日,我或许可以从凤霓裳这打听打听。 “他原本是北冥的将军,那时候,他守护北冥,战功赫赫,只可惜,在议储时,冥帝却第一个将他排除在外。”凤霓裳说着,垂下她的眸子,思绪好似被拉到了数百年前。 凤霓裳是凤族的公主,自幼和冥北霖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二人是兄妹之情,在一起无非是讨论修行之事。 冥北霖战功卓著,就连凤族甚至一度动了心思,要与北冥联姻,将凤霓裳嫁给冥北霖。 “那些老古板,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却想支配着我们这些小辈。”凤霓裳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有些阴沉。 “可是,我之前,听那土地爷说,神君是妖神?”我看着凤霓裳,因为照凤霓裳这么说,冥北霖是北冥冥帝的儿子,又岂会是妖神? “那是因为,他本就是冥帝,震慑外族的一把“刀”,冥帝为了得到这把所向披靡的“刀”,违背北冥族规,和海魅结合,生下冥北霖。”凤霓裳抬起眼眸看着我,她的柳眉紧紧蹙着:“只是刀就是刀,除了有危险的时,人们才想拔出他,其余闲暇太平时,没有人会想起他的,你明白吗?” 冥北霖虽为了北冥攘外安内,可他的生母是海魅,不是神,不是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冥帝。 在储位人选宣布的同时,冥北霖也总算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一直被北冥认定是“妖”。 从那一刻起,他便彻底奔溃暴走,他们说他是妖,说北冥无法认可一只妖当未来的冥帝,说他无法与仙相提并论。 “他那么骄傲,怎么受得了?”我虽同冥北霖相处的时日不长,可已经觉出他骨子里就带着傲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阴器 凤霓裳听到我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 原本冥帝还想让冥北霖继续在北冥当将军,守护北冥安宁。 可冥北霖却果断脱下了铠甲,说是永世不再入北冥,与冥帝恩断义绝。 而出了北冥之后,冥北霖就开始四处挑事,到处寻妖滋事,杀的大妖不计其数,那时候,万妖结盟,为的就是要除冥北霖。 “那,后来他就是被那万妖,给封在寻河里的?”我连忙追问。 凤霓裳摇头,目光之中略带可惜:“是因为一个叫夏永夜的凡间女子,他们?” “嘭!” 凤霓裳刚提到“夏永夜”这个名字,这厅堂的门就被一阵劲风给“吹”开了。 冥北霖穿着他那红的刺目的袍子立在门外,凤霓裳也瞬间不再言语,起身就准备回屋休息。 “霓裳,你察觉到了吧?”冥北霖见凤霓裳要走,立即开口。 凤霓裳原本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视线却并未望向冥北霖,而是极为冷淡的说了一句:“地府的东西,你别碰。” 说完,凤霓裳就进了师姐所在的房间。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 “楚夕颜,你过来。”见凤霓裳压根就不为所动,冥北霖立马就看向了我。 “神君,这如今已经夜深,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我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你是不是,不打算听本神君的话了?”他的那双异瞳一瞪,我只能是妥协。 站起身,朝着冥北霖走了过去。 冥北霖带着我,到了那文举人的宅院门口。 “神君?您这是?”我狐疑的看着冥北霖,又想到之前那大婶也在这门口偷听,顿时觉得不好。 “神君,咱们走吧,这样不好。”我朝着四处望去,伸手就要拉着冥北霖离开。 冥北霖却抬手,按在那木门之上,嘴里悠悠的对我说道:“这里头有“阴器”,而且,还是一件厉害的“阴器”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阴器?”我不知道“阴器”究竟是什么,冥北霖显然也不想同我多做解释,他将手中的红扇一横,朝着木门上用力一挥。 木门里头却闪出了一道黑气,冥北霖立即拥住我,朝后退了数步。 “真是有趣,今日,本神君可要捡走这宝物了。”那黑气非但没有让冥北霖收手,反而好似让他变得越发的兴奋,眸子都好似发亮了。 “楚夕颜,你过去试一试。”冥北霖看向我说道。 “啊?我?我不懂术法,神君您都进不去,我更是不成了。”我想着方才冒出的黑气,觉得里头或许真有厉害的物件。 “本神君这一身戾气,会引起里头阴器的“排斥”你就不同了,凡人一个,它不会排斥你。”冥北霖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狠狠的推了我一把。 我的身体猛然朝前冲去,直接撞在了木门之上。 “嘭”的一声响,划破了夜的平静。 木门居然从里头“嚯”的一声打开了,我“噗咚”一声,被门槛绊倒,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对不起啊,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我们?”我以为,是这房主人来开的门,毕竟,我这身板,也绝对撞不开这么厚重的木门,可结果一抬头,我的面前只有一个漆黑的院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第一百五十九章下井 猎猎寒风,朝着脸上袭来,我看着这个昏暗的院子,不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神君,咱们这是私闯民宅!”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冥北霖此刻则是已经走到了门槛前头,只见他试探的伸出手,然后才越过门槛,之前的黑气,没有再袭击他。 他踏入了院中,我立在他的身旁,劝说他出去。 这好歹也是别人的宅院,我们若是惊扰了文举人,没准还要被抓着见官,到时候,又要耽搁时间。 “这里,还住的了活人么?”冥北霖悠悠的问了一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朝着这宅院里环顾了一圈,这院子里,如今安静的落下一根针,都能听的见。 而且,院子里没有点灯火,我们只是借着头顶上的月光,隐约才能看清这宅院的格局。 这个院子,出乎我意料的有些破败,前院里除了一口井之外,就只剩下一堆堆的枯草,好似很久无人打理。 而这枯草后头的木头阶梯上,木板翻起,这摆明就是年久失修了。 “可是,我之前还听到,这里头有,有,有声音。”我想起和大婶站在一起时候,听到的宅院里的响动,脸颊瞬间微微发烫。 冥北霖朝着我这撇了一眼:“寻欢作乐的声音?” “总之,这有人住着,咱们走吧。”我伸手想去拉他。 冥北霖却已经大踏步的走到了院子的井边,垂目朝着水井之中望去。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冥北霖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神君,趁着这文举人没醒,咱们快走吧。” “楚夕颜,你下去看看。”冥北霖的目光凝望着深井。 我也朝着深井里望去,里头黑漆漆的一片,望不到底。 “神君,你是在拿我寻开心么?”我想着,自己要是下去了,还爬的上来么? “放心,本神君在这看着你,阴器应该就在这底下,这股子阴戾之气,本神君再熟悉不过了。”冥北霖微微闭上眸子,感受着深井里的阴气。 “不是,神君大人,我这肉体凡胎的,若是下去,遇到不测,那就没人给神君您修庙了。”我看着他,提醒道。 冥北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深井:“下去,若有危险,本神君救你便是。” 他说罢,手心一翻,幻化出了一条长绳,让我系在腰间,他拉着绳头,让我慢慢的下去。 “神君大人,这是不是有欠妥当啊?若那底下有邪物,都等不及我叫出声来,只怕就一命呜呼了,我?”我语带哀求。 冥北霖则是麻利的替我系好绳子,如同拎小鸡一般将我给拎了起来,然后就朝着深井里“丢”去。 并且,还叮嘱了一句:“别怕!” 我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在心中咒骂起了冥北霖,这是他说“别怕”我就能不怕的么?这么黑漆漆的井,也不知道底下会是什么东西。 “好歹,让我回去拿两张符?”我的话没有说完,就感觉身体迅速的往下坠落。 “啊啊啊!”我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人最怕的是什么?那必定就是未知的东西了,此刻的我,脑海之中幻想出了无数的牛鬼蛇神。 第一百六十章大蛇 “噗!” 我以极快的速度坠落到了井底,让我松一口气的是,深井之中居然没有水。 而且,我这落下之后,感觉身下一软,好似坐到了什么东西上? 伸手去摸索,我感觉到身下的东西冰凉凉的,好似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鳞片。 鳞片之下,好像还有轻轻的挪动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一瞬间,我的头皮已经发麻,明白身下的必定是个活物。 就在我吓得浑身发僵之时,两个红色的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是“灯火”么?可井底下怎么会有灯火? “呲呲,呲呲!” 一阵吐信的声音,就在这时候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红点,根本就不是什么“灯火”,而是大蛇的眼眸。 这蛇粗,大的应该一手抱不住,之前我就在书中看到过,蛇是护宝的,所以被冥北霖说中了,这底下有“宝物”,不过,我想我是没命拿了。 因为,在拿到宝物之前,我就会被这近在咫尺的大蛇给一口吞下。 “额?”我想叫,想让冥北霖下来救我,可我又害怕,自己一发出声响,便会刺激到眼前这条大蛇。 “呲呲呲!” 大蛇的吐信之声越发的清晰,我能感觉到,它的头,正朝着我的面颊探过来。 “呜呜?”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心中很是不甘,自己还没有寻到师父和师兄,就要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呲呲呲!” 此刻,大蛇的吐信声就在我的耳侧。 我的脸颊之上,有冰凉的东西抚过,好似这蛇舌忝了我一下。 它这是要饱餐一顿了?我颤抖着伸出手,悄悄的拉了拉系在腰间的绳子,算是向冥北霖求救。 而这大蛇,突然猛一张嘴,一道刺木的光束瞬间照在了我的脸颊之上。 紧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子极为浓重的血腥味儿,可我的身上,却没有半点痛楚。 待我眯着眼,朝着四周望去时。 发现,自己正立在一座木桥之上,而四周尸横遍野。 薄薄的雾气之中,一阵诡谲的脚步声朝着我逼近,我呆若木鸡的站着,想要看清来人。 “嗒嗒嗒,嗒嗒嗒!” 那脚步声,在不断的逼近,我的思绪也变得越发清晰。 这是在“梦”中,从小到大,我梦到过无数次这个“噩梦”,并且,每一次,噩梦都会在这戛然而止。 可正当我以为,一切都会停止之时,男人却渐渐走出了浓雾,他的身上披着红色的衣袍,满手都是鲜血,妖孽般俊逸的脸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冥,北,霖?”我哑然喊出他的名字,心也瞬间下沉。 “楚夕颜?楚夕颜?”耳畔也在这时,传来了冥北霖的叫声。 那叫声很清晰,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我缓缓睁开眸子,便看到了冥北霖那长棱角分明的面容。 而我望着他,身体却在颤抖,这种感觉,很奇怪。 “楚夕颜?你没事吧?”他的一双异瞳凝视着我。 而我的脑海中一片混沌,身体蜷缩着,本能的想要后退,结果又察觉到,自己的手里,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陶埙 我抬起手,因为四周太过于漆黑,所以并未看清,只是觉得手中的东西好似是椭圆的,上头还有一些孔洞。 “别再后退了,你的身后,有一具尸体!”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而我的另一只手,确实在这一刻,摸到了好似头发一样的东西,那东西纠缠在了我的手指上。 “蛇,好大一条蛇!”我已经清醒了许多,立刻紧张的对冥北霖说着,就怕那大蛇,突然冲出,将我们一起咬死在这井中。 冥北霖却抬起手捧住了我的脸颊:“是错觉!那是阴物的阴气,所幻化出的假象,它能看到你内心的恐惧,让你沉陷在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先上去吧。”冥北霖说着抱起我,我觉得一阵寒风从脸颊抚过,紧接着转瞬之间,我就回到了井口旁。 可我的心,依旧在“砰砰砰”的疯狂跳动着。 冥北霖将我放下,我则是一屁股瘫坐在了井口边上。 “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冥北霖望着我,嘴里不痛不痒的来了这么一句。 “你胆子大,你为何不自己下去?”我抬起头,有些气恼的看着他。 他那剑眉一蹙,不知是否因为理亏,还是怎么回事儿,居然没有反驳我,而是直接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知道,他是想要我手中的东西,我毫不犹豫的递了他。 结果,那东西触碰到冥北霖的手时,他却猛然收回手去,而那东西也瞬间掉落到了地上。 我垂目一看,居然是一个“陶埙”,这陶埙通身都是白色的,只有拳头大,看着很是精致。 “不过就只是个陶埙,你居然说这是阴器?这也就是我们凡人拿来吹奏,玩耍的物件而已!”我心中的怒气更甚。 因为,冥北霖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让我跳到了井里,拿我的性命开玩笑。 冥北霖也不搭理我,只是自顾自的俯下身,打算将这陶埙给捡起来,可结果他的手指头刚刚触碰到陶埙,却又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似乎根本就无法触碰这陶埙,不过,在我的面前,他依旧摆着架子。 “楚夕颜,这东西,你暂时替本神君拿着。”他看着我,语带命令的口吻。 “哦?神君这是在求我吗?”我还坐在地上,望着他。 冥北霖蹙眉看着我:“总之,你先拿着便是。” “神君,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这是你教我的,而且,刚刚我差点被吓死。”我看着冥北霖,想着自己刚刚差点被吓死在井里,想着那梦中的一幕幕,莫名的居然红了眼眸。 “别哭!”冥北霖俯身便要拉我站起:“算是本神君错了,你替本神君暂时拿着这陶埙。” 他就连道歉,都带着一股子傲气。 只是,能让他这种人低头道歉,我心中的怒气少了一半。 “你也会道歉。”我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结果,他却悠然的说道:“因为,你哭起来太丑了。” “冥北霖!”我一把将他推开,不让他拉我。 “你再磨磨蹭蹭,一会儿,底下的东西出来,我们就脱不了身了。”冥北霖的视线又朝着井口望去。 这句话,让我原本安定下来的心,一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对啊,那井里好似还有一具尸体? 第一百六十二章文举人 我连忙捡起地上的陶埙,便准备要走,不过很快又想到,住在这宅院里的文举人。 “冥北霖,这院子里还住着文举人夫妇,我们把这井里有尸体的事告诉他们吧。”我想,那文举人知道了,也会立马从这搬走,毕竟,谁也不可能愿意和尸体住在一起。 “文举人?”冥北霖重复了一句,然后视线就朝着深井后方的那一排屋子望去。 “文举人?文举人?”我开口喊了两声。 在这静谧的夜里,我的叫喊声显得十分刺耳。 冥北霖则是直接走向了木台阶,朝着其中一间房走去。 我将陶埙藏在袖子里,也跟在了冥北霖的身后。 “吱呀,吱呀。” 当我踩到木板上时,这木板便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引的冥北霖侧目。 “看着扁平,分量却不轻,你的肉都长在肚子上么?”他撇了我一眼,那张嘴刻薄的,让人恨不得将他撕碎。 “嘭!” 冥北霖说罢,直接一抬手,他面前的那间房门就瞬间打开了,寒风也同时灌入了屋内。 “冥北霖,你也太无礼了。”我赶忙跑到他的身旁。 就他这么粗鲁野蛮的行为,会让屋里的人以为,我们才是坏人。 可屋内,却半晌都没有动静。 冥北霖手中的红扇一挥,漆黑如墨的屋子里,瞬间亮起了烛火。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大床,大床的顶上,一块黑纱,将整张床都蒙住了。 不过,借着烛火,还是能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文举人?”我眯着眼,看着那人,从模糊的轮廓上来看,应该是个男人才对。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我。 我抬起眸子,望向冥北霖问道:“他,他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尚有一丝气在。”冥北霖说完,就朝着那床榻走了过去。 就在冥北霖准备掀开这黑纱幔帐之时,屋内的烛火开始剧烈的摇曳了起来。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同我方才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声响是一样的。 “谁?”我当即转过身去,紧接着一股阴风直接就扑面而来。 我侧过脸去,避开这风,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影子从门外闪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不等我抬起头去看那影子,一声悦耳温柔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声音,让我内心的恐惧瞬间就消退了大半,抬眸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素衣的女子,立在离我不到三步之遥的地方。 她长相温柔娴静,皮肤很是白净。 而冥北霖此刻,已经掀起了黑纱幔帐。 我朝着那幔帐里看了一眼,那里头确实是躺着一个男人,不过这个男人早就已经形如枯槁,脸颊凹陷,就好似一张皮糊在骷髅头上。 “这话,该本神君问你,死都死了,为何不去阴间报到,留在这害人?”冥北霖冷眼看着我面前的白衣女子,淡然的问道。 我这才知晓,原来这女子是邪祟?不过这个邪祟,着实不吓人,大抵是长相太过柔美,并无阴戾之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火上浇油 “休要多管闲事,滚!否则,我让你们有来无回!”女子盯着冥北霖,眼中透出了一抹杀气。 可哪怕是这样,我也并不惊惧,总觉得她和寻常的邪物不同,眼中似乎带着悲伤。 “知道地狱刑法么?”冥北霖打量着眼前这女子,淡淡的说道:“依照你这身形,根本就受不了,到时候灰飞烟灭在所难免。” “我不在乎,你们滚!”她怒吼了一声,突然朝着冥北霖冲了过去,冥北霖猛然拂袖,手中的红扇抵在了女人的眉心处。 这女人瞬间就好似被点了穴一般,我缓缓的朝着她和冥北霖走了过去。 “神君,为何她同活人无异?”我看着这女人的脸,她的皮肤光滑,并且方才在井底的时候,我还能触摸到她的发丝,肯定不是鬼,鬼是无形的,难不成是诈尸? “姑娘,邪祟和活人不能共处,否则会折了人的阳寿。”我望着床榻上,已经成了“人干”的男人,对她说道。 女子眼神木然,盯着那男人,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好似有怨恨,又好似还有迷恋和爱意? “他死了才好,死了正好能同我一道“走”。”女子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姑娘,这文举人是你的夫君对么?”我看着她,隐约想起,大婶说过,这院子里住的是文举人和他的夫人。 “夫君?”女子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苦涩,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冥北霖扫了我一眼:“你瞎吗?看不到床底下的手?”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低下头,朝着床底的方向望去,果真床底的边缘处,露出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手,想必床下藏着的才是文举人的夫人。 “你不是文举人的夫人?那你是谁?”我本以为,这是一出人鬼情未了,不过如今看来,这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你自己走吧。”冥北霖看着面前的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一身煞气,应该与我一样,既然你能同凡人混迹在一起,又何必来管我的闲事?”女人瞪着冥北霖反问道。 冥北霖却有些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本神君,这也是无可奈何,行善积德的事儿,虽是无聊,可也非做不可,你究竟走还是不走?” 冥北霖的红扇用力的戳着女子的眉心,女子那本就发白的脸色变得有些灰青。 “我可以走,但是,必须带他一起走。”女子说着,那目光狠狠的盯着床上枯槁的男人。 其实,若不是这男人的鼻翼还在呼吸起伏,真的看不出他还是一个活人。 “何必呢,情爱之事,不得强求,他不爱你,若是他爱你,早就跟你走了不是么?”冥北霖说完,又撇向床底下的那只手:“他们夫妻恩爱,你又何必横插一脚?” 我听着冥北霖的“劝说”,怎么这么像火上浇油?他是嫌这邪祟不够凶么?是要将她的阴戾之气全部都引出来么? “咯咯咯,咯咯咯。” 冥北霖的话音刚落,女子的嘴里就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声响,这声音是上下牙齿摩擦发出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幻境 我已经感觉到这女子的愤怒在飙升,冥北霖却还一脸的淡然。 “你在这世间逗留了两三年了吧?他既一直都不愿跟你走,那便是心中根本就没有你!”冥北霖的这句话,应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女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之声,紧接着一道黑气直接朝着冥北霖的胸膛口袭去。 “神君!小心!”我惊呼了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便直接朝着冥北霖扑了过去。 冥北霖大抵是轻敌了,压根就没有想过,对方还能袭击他,瞪大了他那双深邃的异瞳。 我一把抱住冥北霖,冥北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手中红扇一摊,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可这惨叫声传来的时候,我和冥北霖也瞬间被一团黑气所包围。 一阵幽深,哀怨,带着婉转的乐曲之声,隐隐传来。 “冥北霖?”我记得,冥北霖就在我的面前,可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永夜?”黑暗之中,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这声音里,带着欢愉。 “冥北霖?是你吗?”我眯着眼眸朝着四周望去,寻找冥北霖的身影。 四周的黑气,渐渐退散,我终于看到了远处,那穿着一袭红袍的男人,可他的身影却显得有些模糊,四周有淡淡的雾气围绕。 我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产生过幻觉,看到大蛇,这也是在幻境之中吧? 于是,伸出手就掐自己的脸颊。 “额!”这一掐,疼的我直捂脸,可是这种痛楚,却依旧无法将我从“幻境”之中拉回到现实。 “永夜?”冥北霖一脸冷峻,嘴里不住的只叫一个人的名字。 “夏永夜?”我悠悠的念叨着。 冥北霖朝着四周环顾着,最终,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裙裳的女人,那女人就立在远处一动不动。 “永夜?”冥北霖的声音变得高亢,兴奋,他如同一阵风一般朝着那女子跑去。 我也朝着他的方向跑,想去告诉冥北霖那是幻觉是假的。 而那女子却朝着冥北霖伸出了手,我看到,她的脸上还蒙着白纱,把她眼底以下的位置,全部都挡住了。 并且,这女子此刻,手中还握着一把尖锐的刀。 可冥北霖就好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依旧朝着那女子就飞奔而去。 眼看着他即将撞上那把尖刀,我飞冲向前,一把拉住了冥北霖的手腕。 “神君!是幻觉!”我用力的抓着他的手。 冥北霖那混沌的眼眸,突然,变得无比明亮。 “居然,居然,敢用她来骗我?”冥北霖的脸色邹然变得阴沉无比,紧接着,一股子寒气,遍布四周。 那些所谓的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日,本神君,绝不饶你!”冥北霖一把扼住了那女子的脖颈。 就这么顷刻之间,我们从幻境之中抽身。 女子被冥北霖掐着,双脚离开了地面。 “乐曲声?冥北霖,这好似还是幻境!”我看着冥北霖将那女子掐着举起,可耳中依旧有乐曲之声传来。 “噗”的一声,果真,女子再次消失。 我们的四周又生出了浓雾,冥北霖立即牵住我的手,并且叮嘱道:“别松手。” “嗯。”我点头,看向他的侧脸。 他那英挺的鼻梁,和微蹙的剑眉,让我看的有些出神。 第一百六十五章生前之事 “埙!是陶埙!”冥北霖的嘴唇微张,开口对我说道:“这是陶埙让人产生的幻觉,楚夕颜把陶埙拿出来。” 冥北霖这么一说,我立马抬起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衣袖之中。 掏出了陶埙递给冥北霖,冥北霖一脸凝重的盯着陶埙,再次伸出手,可只听“啪”的一声,他那细长的手指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痕,殷红的血,瞬间从伤痕中溢出。 “该死!”冥北霖怒斥了一声。 他根本就碰不了这阴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拿着陶埙,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一脸凝重的看着我:“你会吹这陶埙么?” “我?我?我倒是吹过木笛,至于这陶埙?”我望着手中椭圆形的东西,实话实说,我不会。 冥北霖便握住我的手,手把手的教我,把手指搭在几个孔洞之上。 看着他垂着那长长的睫毛,教的极为认真。 我的内心有种慌乱,和小鹿乱撞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小到大,我从未有过。 难不成,真如师姐所说的我喜欢上冥北霖了? 不,不行,他是妖,人妖殊途,我和他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的。 “楚夕颜?楚夕颜?”冥北霖突然抬起手,就用力的朝着我的脑门上一拍,我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的脸上带着怒气。 我尴尬一笑:“没,没什么,不可能的对吧。” “快试着吹一吹。”冥北霖指着陶埙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将嘴对准了顶上的孔洞,用力一吹。 陶埙之中,瞬间传来了婉转的乐曲声,让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吹过陶埙,可如今,这胡乱一吹,居然能成调,听着甚至有些悠扬。 而我们的周围,也在这陶埙的乐曲响起之后,发生了转变。 我和冥北霖,居然站在了文举人家的宅院里,此刻好似变成了傍晚。 “阿琛,怎么样?考的如何?”说话的,便是那女子。 “蔓菁,我?”男人说起话来欲言又止。 “无事,就算不中举,也无妨,饿了吧,我给你热好了饭菜。”女子说着便转身要去一侧的厨房里拿吃食出来。 “蔓菁啊!”男人张嘴,叫住了女人。 女人侧目看向他,男人抿了抿嘴唇:“其实,你不必跟着我受苦,不如你嫁人吧,离开这村子如何?” “阿琛,你说什么呢?我不会走的,就算你这辈子都中不了举,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生儿育女。”女人说完,就去拿吃食。 而这个阿琛,看着女人的背影,面色却变得阴沉,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为难,和不知所措。 可那女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欢喜的给男人热了饭菜,看着他吃下。 转瞬之间天色暗下,男人立在院门口,女人却在屋内睡着。 几个粗壮大汉,敲响了院门。 “卖个好人家,别叫她受太多苦。”男人开口,对那几个壮汉说着。 那四个壮汉,点着头,手中拿着麻袋,就进了屋子。 “蔓菁姑娘!”我见这势头不对,连忙开口叫道。 “无用的,这是幻境,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我看到的,只不过是这女子的生前之事。”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原本他因为蔓菁姑娘用夏永夜来迷惑他时的愤怒,已经消退了大半。 第一百六十六章秘密 我望向那屋门,听到里头传来了惊叫,没多久,四个壮汉就扛着一个麻袋出来了。 “办的干净利落些。”男人拿出了一个钱袋子,递给其中一个壮汉。 “嗯。”那壮汉掂了掂钱袋,扛着人便朝着院子外走去。 “阿琛,救我,阿琛,阿琛?”女子的嘴里,还叫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却是面无表情的目送着这几个壮汉离开,表情平静的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并且,在这一刻,我们面前的画面,再一次转变,这一次是男人娶亲,院子里摆满了桌椅。 往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还都称赞这文举人好福气,娶了文县禾祥楼老板的独女,那禾祥楼老板家底丰厚,今后文举人便不愁银钱花销了。 在这群贺喜的人群里,我还看到了那四个壮汉,并且,其中一个壮汉,居然跟收留我们住宿的大婶走在一起。 原来,他是大婶的夫君。 “楚夕颜,吹埙吧。”冥北霖看向我说道。 我愣了愣,再次吹起了手中的陶埙,而这时候,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倒退,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女子给男人做饭的那一幕。 也就是说,女子一直都沉浸在这段“爱恋”之中没有走出来,她在这宅子里,同这男人欢好,就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阿琛?你会娶我吧?”女人望着吃着热饭的男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而那男人低头沉默的吃着,没有回应。 女人伸出手,一把拥住男人的胳膊。 她的嘴里轻声说道:“阿琛,你就留在这,永远陪着我吧。” 这话音刚落,男人的身形就变得扭曲,紧接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也停了下来,四周的幻象却还在。 女子歪着脑袋,缓缓站起,冥北霖却赫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并且,一掌拍在了女子的头顶之上。 女子瞬间被定住了,四周的幻象这才消失,我们依旧立在屋中。 而床榻上的文举人,却已经醒来。 这男人半眯着眼眸,望着被“定住”的女子,开口喃喃的叫了一声“蔓菁”。 女子的眼角,瞬间落下一行血泪。 “蔓菁,放过我们,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只想送你走。”躺在床榻上的文举人,气若游丝的说着,眼角也流淌出了泪水来。 “送我走?”蔓菁的脸色变得晦暗:“他们将我藏匿于地窖,每日羞辱,村中的男人,大都参与其中,文学琛,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蔓菁,我,我,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让他们送你离开这里,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文举人的声音之中开始带着哽咽,似乎很是愧疚。 不过,愧不愧疚,已经都无用了。 蔓菁已经死了,蔓菁诉说着自己死时的悲惨,她成了这个村庄里,所有男人的秘密,直至她临死前一刻,她还在想,文学琛会救她,她还在等着文学琛。 只可惜,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她所有的痛苦根源,都来自于自己爱慕的男子。 她和文学琛是指腹为婚的,只是双方长辈故去之后,这婚事,便一直没有操办,如今,文学琛为了另娶她人,而害死了她,她必须带着文学琛一起走。 第一百六十七章假仁假义 “好,那你就带他走!”冥北霖似乎改了主意。 他解开了蔓菁身上的术,蔓菁一步一步,朝着文学琛走了过来。 文学琛躺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蔓菁走到他的面前。 当蔓菁俯下身,一把掐住文学琛的脖颈时,文学琛却突然开口说道:“蔓菁,我爱你,也愿意以死赎罪,你带我走吧。” 蔓菁一听,眸子再度变得猩红,我看到她的手开始变得颤抖,紧接着缓缓从文学琛的脖颈之上挪开。 “若还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到你。”女人望着文学琛,她迟疑,纠结,挣扎,最终选择了放手。 而她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开始发出了臭味儿,脸上光洁的皮肤,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如同一个烂苹果,紧接着便是“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一缕白色的魂,从她的体内飘出。 她不再回头看那文学琛,径直飘出了屋外。 我回头看那蔓菁姑娘,她这不仅仅是放过了文学琛,更是放过了她自己。 “多,多,多谢高人,指点,让我幸免于难。”床榻上的文学琛,突然看向冥北霖,开口便是道谢。 我不禁愕然,盯着冥北霖。 “方才他说愿意赎罪的话,是你教他说的?”我凝眉,在我看来,这个男人,其实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我们救。 “没错。”冥北霖说罢,又示意我将床底下的女人拖出来。 我心中不快,但是,看着那双涂抹着蔻丹的手,还是俯身,将其拖了出来。 这女子面色还算好,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我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她还活着,只是“睡着”了罢了。 不过,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个女人,还不如那蔓菁姑娘长的好看,是极为普通的样貌。 “走吧。”我确定这女人没事,就看向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点了点头,手中掐了一个手决,紧接着原本无比虚弱的男人,居然能动弹了。 他按着床板坐起身来,欢喜的,感谢冥北霖。 “多谢高人,帮忙除了那邪祟。”文学琛居然用“邪祟”,来称呼挚爱他的女人。 “她原本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害了她,怎么半点都不愧疚?”我盯着文学琛,心中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了。 文学琛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愧疚,反而露出了些许的怒容。 “我已经同她说过数次,想要解除婚约,我这“举人”,其实就是我娘子的爹,花了银钱买来的,那禾祥楼今后也是我的,今后我大可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可她却非要做我的绊脚石,既然如此,也不能怪我无情。”文学琛的言语之中,居然还怪起了蔓菁。 我不禁冷笑:“你为何不对蔓菁姑娘说实话?非要假仁假义,说不想拖累她?你若是说了实话,就你这种男人,你以为,蔓菁姑娘真会纠缠与你?” “你?”文学琛蹙眉,瞪着我。 “五百两!”冥北霖打断文学琛的话,直接朝着他伸出了手。 文学琛踉跄的站起身来,也不扶自己的娘子起来,而是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了一百两银票,递给了冥北霖。 “高人,我也只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只有这些银钱。”文学琛看着冥北霖,微微垂着头。 冥北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不过什么都没有说,拿着银票转身就走,我撇了一眼那文学琛,便跟上了冥北霖。 第一百六十八章有所期待 不过,这一路出这院门,我都没有再同冥北霖说一句话。 他在我的心中,如今,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蔓菁姑娘是被文学琛害死的,可冥北霖却因为文学琛有些臭钱,就帮着文学琛。 “喂?楚夕颜?”他开口叫我,我没有反应,脚下的步子,却变得飞快。 当我进了大婶的家,冥北霖便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受伤了,我这有些药膏,拿去涂抹吧。”他望着我,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径直朝着师姐和凤霓裳所在的房间走去。 冥北霖跟在我的身后,一直到了这房门口。 “你今夜,就睡在这隔壁吧。”眼看着他要跟我一起进房,立即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谁知道,我这一抬手,冥北霖就拉住了我的手腕,直接拽着我,进了这间空房。 房内的煤油灯,也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 “你肉体凡胎,被那阴气伤了,必须要立即处理。”冥北霖一边说,一边很是自然的伸出手,要替我解开衣裳。 “你干什么?”我蹙眉盯着他,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自然是给你上药。”他还一脸无辜的望着我。 “不必了,我自己来。”我一把捂住自己的衣领,示意冥北霖先出去。 “你快些。”他说完,就出了屋门。 我连忙将房门给关上,然后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看到了立在床头的铜镜,就快步走到铜镜前,解开了腰带,褪下一半的衣裳。 其实,方才替冥北霖挡住那黑气的瞬间,我就感觉到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不过,我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受伤。 如今褪下衣裳仔细的将自己的后背,对着镜子照了照,我发现自己的后背处居然有一大片的青紫色淤青。 我又拿起冥北霖给的瓷片,打开之后,倒出了白色的粉末,只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将粉末涂抹到自己的后背之上。 而就在这时候,冥北霖的声音又突然从我的耳侧响起。 “还是让本神君帮你吧!”他说完,那细长的手,就抚到了我的背上,替我涂抹药粉。 “今后,别突然出现,偷看女人脱衣服,是最不耻的事。”我想将衣裳穿好,冥北霖却按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动。 并且,他垂着那双深邃的异瞳,正儿八经的说着:“你与本神君有红鸾结,那便是自己人,自己人,能叫偷看么?再说了,本神君实在不解,就你这扁平的身材,究竟有什么可偷看的?” “你?”我听着这刺耳的话,扭头就想走。 他却依旧死死将我按住,嘴里不紧不慢的说着:“今后,别这么傻,那些东西,还伤不了本神君。” “是,我就是傻,不该替你挡,方才让那蔓菁姑娘收拾你才好。”我说罢,微微垂下头,心中有些落寞,大抵是因为,对冥北霖很是失望。 只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奇怪,为何我会对冥北霖有所期待?为何从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该信他帮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之前抛弃他,所以愧疚至此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最阴狠的惩罚 “死又算的了什么惩罚?”冥北霖将我的衣服拉好,走到我的跟前,垂目凝视着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凝望着他,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冥北霖也不瞒我,他告诉我,他已经让九幽,去文县报官了,明日一早,县衙的人就会来到这村庄。 “报官?”我疑惑的看着冥北霖:“可是,如今蔓菁姑娘已经“走”了,官府的人来?” “本神君报官,是告他,残害村民,以人,肉为食材,在禾祥楼贩卖。”冥北霖说着,又一脸认真的问我:“你知道,对一个人最为阴狠的惩罚是什么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因为,在我这,我觉得死便是最重的惩罚,可在冥北霖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那便是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一家酒楼,以人,肉为食材,你认为那禾祥楼还开的下去么?文学琛最在乎的钱财和功名,都将失去,他还会变成一个阶下囚!”冥北霖说着,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 我突然想起,在禾祥楼的时候,冥北霖不许我们吃那些肉,原来是因为,那是人,肉?顿时,我这喉咙口,就一阵发酸,宏图它可是吃了不少啊! “今后,你小心着点,人,肉的气味儿是带酸的,别误吃了。”冥北霖见我面色铁青,故意叮嘱了一句。 我抿着嘴唇,不再去想今日看到的肉。 “这大婶说她的丈夫,去禾祥楼做工?其实是被杀了?”我将话题重新引回到了人的身上。 冥北霖点了点头:“那些回锅肉,和白切肉,看着粗糙,不像是女人的肉,应该都是男人的。” “别说肉了。”我的喉咙里,再次泛出了酸味,岔开话题道:“文学琛这是为了杀人灭口么?” 我想,文学琛是怕他如今的夫人,知晓他和蔓菁姑娘的事儿,所以杀人灭口?可是不对啊,文学琛要是跟那些壮汉动手,只怕根本就讨不了便宜,更别说把他们都杀了。 “是鬼杀人。”见我还在苦思冥想,冥北霖索性直接告诉我。 “鬼杀人?你的意思是,那些男人是蔓菁姑娘杀的?”我很是惊讶。 冥北霖点头:“她一个个慢慢的,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杀了,并且,尸体全都拖到了文学琛的院子里,不过后来文学琛如何处理的尸体,那便不是别人能操控的,他的面相本就是个阴狠的人。” “那明早,咱们早些离开吧。”我不想看到大婶她们知道丈夫死去的消息时,痛哭流涕的模样。 那些男人,罪有应得,可是孩子和家人们是无辜的。 “楚夕颜,你今日拿到的陶埙,是阴器,你要格外小心,这阴器戾气重,还吸收了那么多亡魂的气息,不好驾驭。”冥北霖说着,眼中露出了一抹忧色。 “你,是在担心我吗?”我望着冥北霖,开口询问道。 冥北霖一怔,立刻就变了脸:“谁担心你?只不过是你与本神君有红鸾结,所以暂时还要保住你的小命。” “哦!是这样啊。”我看着他突然绷起的脸,不由的扬起嘴角笑了,心中感到温暖无比。 第一百七十章自尽而亡 冥北霖却转身,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只见他有些嫌弃的摸了一下木床,然后,就示意我脱,下外衣,铺在上头。 “为何不是用你的袍子?”我反驳道。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快点!”他凝视着我,一脸的不耐烦。 我看了他一眼,抬脚就朝着房门口走了过去,心中想着,这个家伙,惹不起,我就躲。 可他却一个闪身就到了我的身后,从我的背后一把将我给拥住了。 “过来,给本神君暖,床!”他将我抱起,直接朝着床榻走去。 “嘭!”的一声,他把我放到了床榻上。 “冥北霖,今后你说话时,注意点措辞,你这么说,会让我师姐误以为你和我?”我看着眼前这张邪,魅的面容,顿时欲言又止。 他却来了劲,冷峻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颊,柔声问道:“还以为你和本神君欢好了是么?” “你,你,你知道就好。”他说的这句话,让我觉得脸颊瞬间变得无比滚,烫,挣扎着,就坐起了身来,准备下床。 冥北霖先我一步,立即拂袖躺下,脑袋枕在我的腿上。 他仰头望着我,一脸严肃。 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楚夕颜。”他的唇微张,叫出了我的名字。 “干,干,干什么?”我这突然变得磕巴,是怎么回事儿? 他冲着我灿灿一笑,顿时,我有种方寸大乱的感觉。 “楚夕颜,本神君先歇了。”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眸。 他那纤长的睫毛耷拉着,被烛火拉长,变成一个倒影,斜斜的落在他的眼角下,很是好看。 我望着他,有些失神。 虽然身上被他的寒气侵袭,可是,我的心里头却莫名是暖的。 楚夕颜,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么?我凝视着冥北霖的脸,又立即摇头,应该不是,只是因为,我与他有红鸾结的缘故。 如此想着,我的身体靠在了床头上闭上眸子,很快意识就变得混混沌沌渐渐睡去。 “姑娘,姑娘?” 迷蒙之中,我隐约听到了叫声。 “谁在叫我?” 我困顿不已,不过,这声音我听着耳熟,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多谢姑娘,拿走那陶埙,让我心中怨气消减,得以去阴间投胎。” 那人再度开口,我已听出,对方好似就是那蔓菁姑娘。 “蔓菁姑娘,是你?”我柔声问着。 “没错,是我,其实,当初我是不堪屈辱自尽而亡,这陶埙驱使着我,杀了一个又一个人,这陶埙好似要吸收亡魂的灵气,姑娘,你们让我解脱,我算是还你的恩情,这陶埙不能留。” 蔓菁姑娘说的很是笃定,让我丢了这陶埙。 “自尽而亡?”我还以为蔓菁姑娘是被那些男人,折磨致死的。 “蔓菁姑娘,这陶埙,我会丢了,你放心?”我说着这话,却再无应答之声。 “蔓菁姑娘?蔓菁姑娘?” 我连叫了数声,而这时候,我便感觉有一股子寒气抚上我的身体,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睁开眸子,却直接对上了冥北霖的那双异瞳,让我本能的一缩脖子,盯着他。 “你又做噩梦了?”他望着我,狐疑的问道。 我连忙摇头,不过,立即将方才梦到的一切都告知了冥北霖,希望他能答应,将那陶埙给丢了,或者,用术法给镇压在某一处,省的这陶埙再吸人亡魂。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文不少 冥北霖听到我说要丢了陶埙,顿时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盯着我看。 “那阴器,可以让你穿梭到任何人的回忆之中,你是见识过它的本事的,你居然说要丢了?”冥北霖说完,眼神之中带着鄙夷,示意我将那陶埙拿出来,若是我不愿替他收着,他便要自行想法子带在身上。 我将陶埙掏出,递到了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看着陶埙,迟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了五张百两银票,并且抬手在银票上笔画了一下,然后就要用银票将这陶埙给包裹住。 我看着这些银票,昨夜,那文举人不是只给了冥北霖一百两银票么? “是本神君的,一文都不能少。”冥北霖好似看出了我心中在想些什么,悠悠的回了一句之后,就伸出手去,抓起了陶埙。 这一次,他的手并未被陶埙所伤,不过抓着陶埙,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神君,这东西再好,也是阴物,我师父说,阴物会给人带来不幸。”我垂目看着那陶埙,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这次都懒得回答我,直接将陶埙收入了袖中,然后就大踏步朝着房门外走去,我也立刻下床,跟了出去。 没有想到,凤霓裳居然早早就醒了,此刻正一个人坐在厅堂的扎凳上。 “霓裳?”冥北霖开口柔声叫道。 凤霓裳抬起手,抚了一下眼角,然后抬起头看向我们。 那张被蒙在黑布下的面容,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从她那琉璃一般透彻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抹忧伤之色。 她是在想她的夫君吧?我顿时觉得心疼,走到凤霓裳的身旁,便问她饿不饿? 凤霓裳摇头:“何时出发?” 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昨夜就已经打算好了,今日一早我们就出发离开这里。 “现在就走。”冥北霖看着凤霓裳回道。 我也连忙转身去屋里叫师姐起来,推开房门,我看到师姐还在沉睡,我走到床榻边上,低声叫了数次,她才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眸子。 “师姐,我们要继续赶路了。”我说着,伸出手,揉了揉宏图的小肚子。 宏图迷瞪着圆眼眸,奋力的伸出自己的爪子,把身体绷的直直的,伸懒腰。 师姐听到我说继续赶路,便爬了起来,我寻了水来,给师姐洗漱,然后就到厅堂找冥北霖和凤霓裳。 他们已经走出了厅堂,立在门外头,并且,我看到了桌上,放了一百两银票,应该是冥北霖给这家大婶的住宿钱。 这个冥北霖,嘴上不饶人,不过做事还是周到的很,这些银钱,够大婶她们花费上很长的时日了。 我抱着宏图扶着师姐走出了厅堂,因为马车进不了村,所以我们要朝着村口走去。 在经过文举人家的院子时,我还忍不住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 这院门是紧闭的,想必,那文举人昨夜应该真的得以安眠了,不过今日他的人生将会彻底被改写,就如冥北霖说的,他会失去所有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二章孟埙 我们一行人,走到村口,九幽就从马车上跃下,并且拉开了马车帘子示意我们上车。 冥北霖扶着凤霓裳先上去,我和师姐紧随其后。 刚一坐稳,九幽便驾车掉头重新上了道。 马车后头也在这时候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动静还挺大的。 我立刻撩开一侧的小帘子,伸出半个脑袋,朝着后头望去,看到七八个官差打扮的人骑着骏马,直接朝着那村庄的方向进去了。 他们应该就是来抓文举人的,看着那些骏马彻底消失,我这才将帘子放下。 不过,视线再次看向冥北霖的衣袖。 “神君,那陶埙,不如给霓裳看看。”我想着,冥北霖不听我的劝说,那至少应该听从凤霓裳的话。 若是,凤霓裳劝他将那阴器给丢了,没准他会听。 凤霓裳看向冥北霖,他们之间有着“隔阂”,平时很少交谈。 冥北霖凝眉,盯着我,似乎是觉得我多事。 “霓裳,昨夜,我和冥北霖“捡到”一个阴器,那阴器只要吹响之后,就可以看到幻象。”我说着,就示意冥北霖拿出来。 冥北霖见凤霓裳在看着他,就从袖中将那被银票包裹的陶埙给拿了出来。 凤霓裳只朝着陶埙孔洞撇了一眼,就十分肯定的说了一句:“这是地府的东西,丢了吧,根本压制不住它的煞气。” 凤霓裳此言一出,我就立刻伸出手去,抓过了那陶埙。 昨夜,蔓菁姑娘给我托梦之后,我就开始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个阴器会给我们带来不幸。 “夕颜你?”凤霓裳那剔透的眼眸,在我拿过那陶埙的一瞬间,瞪的滚圆。 “怎么了?”我的手立即僵住,手中抓着那陶埙,放也不是,丢也不是。 “你怎么能触碰它?”凤霓裳的语气之中尽显诧异。 我握着陶埙,自己也不知道,这阴器我很自然的就能握在手中。 “师姐,应该也能拿的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缘由,想着师姐应该跟我一样,也能触碰到这陶埙。 说着,我还将陶埙递给了师姐。 师姐看着陶埙,试探性的伸出手试了一下,结果她的手指头触碰到陶埙口时,突然“啪嗒”一声,指甲断裂开来,我连忙将手缩了回来,怕吓着师姐。 “啊呜,啊呜!”宏图冲着那陶埙就开始叫了起来。 “师姐,你没事吧?”我看向师姐的手。 还好,只是断了指甲,并未受皮肉之伤。 凤霓裳的柳眉高高扬起,示意我将包着陶埙的银票揭开。 我将银票取下,还给冥北霖。 凤霓裳便让我试着转动这陶埙,让她仔细看清楚。 她如今有身孕,不敢尝试触碰阴器,怕伤着腹中的胎。 “这是孟埙。”凤霓裳说罢,眼神变得复杂。 “孟埙?是陶埙的一种吗?”我没有听说过“孟埙”。 “这是地府,孟婆庄的埙,所以叫孟埙,由历代孟婆掌管。”凤霓裳说着又顿了顿,目光复杂的看着冥北霖。 而冥北霖听到,地府,孟婆庄这些字眼之后,也眯起了眸子,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夕颜,你既然能触碰它,那能吹响它么?”凤霓裳一脸认真的问我。 我如实点头,凤霓裳的表情变得更为复杂。 第一百七十三章收为己用 凤霓裳盯着我看了良久,我从她的眼中看到的是疑惑不解。 “夕颜你姓楚是么?”凤霓裳默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 我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还在襁褓中时被师父捡到,楚姓,是师父赐给我的。” “是么?”凤霓裳若有所思。 “夕颜,你说这是阴器,那就丢了,这种东西留着,只会惹来祸患。”师姐的想法同我一样,觉得这孟埙留不得。 不过,凤霓裳开口,对我说:“夕颜,这东西,既然同你有缘,你便留着吧,它虽是阴器,可却能为你所用,便是你的福气和造化,至于什么祸患,你降的住它,便无事。” “可?”我看着手中的孟埙,这东西,我看着倒是挺喜欢的,很精致。 “而且,这孟埙,和普通的埙不一样,你吹奏之后,能看到幻象,只不过是最初级的作用,它的威力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不过各中玄妙,我也并不清楚。”凤霓裳说着,视线便移到了孟埙上。 听到凤霓裳如此说,我望着这孟埙,想着既然如此,那还是留下吧。 如果,真的引来什么灾祸,到时候再丢了也不迟。 “哼,便宜你了。”冥北霖看着我:“本神君,是替他人做嫁衣。” “神君,你若想要我还给你便是。”我故意将这孟埙递到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凝眉,不看那孟埙,只是盯着我:“楚夕颜,你这是骨头痒了。” 我连忙笑着又收了回来,视线看向师姐,她正一脸严肃的盯着我。 看着我同冥北霖,似乎相处的越来越好,师姐心中的不安或许也在加剧,我连忙垂下头,没敢再同冥北霖嬉闹。 “此去盛京,还需要几日?”师姐看向马车帘外,应该是在问九幽,不过却没有喊九幽的名字。 九幽听到问话声,便回答道:“四五日肯定能到了。” “那便好。”师姐幽幽的说了一句。 “不过,你们确定,你们的师父是被盛京祭灵司的弟子带走的么?仅仅凭借一个令牌?”凤霓裳开口询问着。 之前,我同凤霓裳说起过我们的事儿,她觉得我们或许太武断。 “可是,除了这个令牌,我们便没有其它线索了。”我希望这一次,不要让我们扑个空。 “师父和师兄既然不在吴府祠堂,那必定就是被祭灵司的人带走了。”师姐说的很是笃定。 我也不由的点了点头,毕竟,这几年祭灵司对其它除灵师的打压十分严酷。 “如果是真的,只怕,你们寻师之路会走的异常艰难。”凤霓裳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她告诉我们,盛京的祭灵司里,拥有整个天曌,最强大的祭灵人,而那天师大弟子萧策,杀妖如麻,并且手段狠辣。 当然,若是被他抓走的人,只怕也比妖好不到哪去。 因为他狠厉,盛京里的人,私下给萧策起了一个“修罗”的称号。 “师父师兄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听到凤霓裳说了萧策种种,师姐的情绪立即变得激动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祭灵 我和师姐一样,心当即便提了起来。 凤霓裳则是眼神淡漠,思绪好似飘到了极远的地方。 “但愿。”她没有再多说,只是吐出了但愿二字。 不过,此刻我们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这两个字而安定下来。 “师姐,师父术法了得,没准,他们是想收师父和师兄进祭灵司,所以才把他们给带走了。”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可能性。 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师父断断是不会答应的。 从我记事起,师父看到祭灵人都是绕道走的,还经常叮嘱我,看到那些人,就要立刻扭头离开。 师父对他们很忌惮,我问缘由,师父总说,祭灵司后有朝廷撑腰,不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可以得罪的。 可当师兄说要去盛京考祭灵人的时候,师父又强烈反对。 祭灵司出过榜文,自成立起,每隔三年就会有一次选拔,希望能人异士可以加入祭灵司。 师兄当时就觉得,若能通过选拔考入祭灵司,那么前途自然无量,只可惜,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师父扼杀,并且,不许他再提起。 “对,师父和师兄没准已经加入祭灵司了,祭灵司也是斩妖除怪,若能在祭灵司,也算不错,至少不用再换地方,东奔西走了。”师姐悠悠的说着。 她忘记了,此刻,坐在马车之中的,还有冥北霖和凤霓裳。 而凤霓裳的龙王夫君,就是被祭灵司的天师所杀。 如今,师姐这么说,那便是站到了凤霓裳的对立面。 “师姐,你渴么,喝点水。”我将水递给了师姐,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冥北霖看着师姐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阴沉了,而凤霓裳则是闭上了眸子,没有言语。 这一刻,我如坐针毡,只能抱过宏图想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师姐在这时,也察觉到了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深沉,大抵也想到了原由,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畅通,有条不紊的朝前驶着,从清晨到傍晚,我们没有吃什么东西,水也不怎么喝,所以一直无人下车方便。 直到天黑,宏图耷拉着脑袋,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响,他这吃货,已经饿的翻白眼了。 不过冥北霖却并未开口让九幽停下马车,我想一来是因为天色暗了,二来也为了不拖延时间。 “宏图,你忍耐一下,明日给你买好吃的。”我抚摸着宏图的脑袋哄着。 “神君,前头,小的绕个路,你们坐稳了。”驾马车的九幽,突然开口对冥北霖说了一句。 我好奇,撩开帘子,朝着外头的小道上看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阴沉,可我依旧清楚的看到,三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被吊在小道一侧的树上。 这些人低垂着脑袋,身体直挺挺的,不挣扎也不哼哼,应该是已经死了。 “祭,灵?”冥北霖朝着那三人的脸上迅速的扫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脸上刻着“祭灵”二字。”冥北霖说完看向了我。 “那,很有可能是祭灵司的囚徒,那个黥面,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将他们正法的是祭灵司。”我说着,眉头蹙的越发紧了。 脑海之中,想的都是师父和师兄如今的处境。 第一百七十五章黄鼠狼 冥北霖看着那三个人,眼神变得略微凝重。 他告诉我们,这三人浑身骨头尽断,被吊在这起码五日以上,是脱水,活活饿死的。 说罢,他又蹙了蹙眉宇,喃喃的说道:“为何没了心肝?” 此话刚刚说完,马车也恰好到了那三具尸体边上,我仰起头,朝着他们望了一眼,看到,他们的衣袍底下还挂着根肠子,好似内脏都被挖走了,而且奇怪的是,血居然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人死了之后,血很快就会凝固,这些液体是? “咕噜噜!” 一阵饥饿的咕噜声传入我的耳中,我以为又是宏图,便摸了摸它的圆肚。 “咕噜噜!” 结果,那咕噜声却再度传来,我意识到应该不是宏图。 突然,“啪!”的一声响。 紧接着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我们的马车顶上好似落下了什么东西。 冥北霖和凤霓裳都抬起了眸子,我也本能的想朝着上方望去。 “夕颜,过来。”师姐伸出手,一把将我拉到了她的身旁。 “不开眼的东西。”冥北霖悠悠的说了一句,紧接着直接示意九幽让开。 九幽一个侧身,让出了位置,冥北霖俯身,冲出了马车。 我隐约看到,一只土黄色的东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冥北霖迅速追了上去。 “师姐,方才那是什么?”因为那东西速度极快,所以,我根本就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通身都是黄毛。 “夕颜,你坐好别动。”师姐说着,拔出了驱灵剑。 “哗啦!” 就在师姐拔出驱灵剑的一瞬间,一团肠子,从一具尸体的衣袍之中掉落了下来,九幽惊的一个哆嗦。 师姐也一脸紧绷,看着底下的肠子,师姐紧紧抿住了嘴唇,似乎是想要吐了。 我侧过头去,不看那肠子。 可当我的视线转向凤霓裳时,发现,凤霓裳的眼神异常凝重。 “霓裳?”我开口叫了她一声。 她也开口对我说道:“调虎离山,你们过来。” 凤霓裳示意我和师姐,坐到马车最里头。 师姐看了一眼凤霓裳,没有动弹,我连忙拽着师姐坐到了凤霓裳的身后去。 不等我们坐稳,马车外头就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嘁,嘁,嘁。” 这声音,就好像是有人在打喷嚏时,发出的声响。 “凤,凤主,好多?”九幽居然有些慌了神,回过头来,看向凤霓裳,那牙齿,还在上下打颤。 凤霓裳很是镇定,直接起身就要出马车。 “霓裳,别出去。”我听这动静就能感觉到,它们数目众多,否则声响不会这么大。 “放心。”凤霓裳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就出去了。 她可还有着身孕,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能放着她一人应对。 “夕颜,你要干什么?”师姐见我也要起身出马车,连忙拉住我。 “师姐,我去看看,你抱好宏图,别让他乱跑。”说完我也不等师姐同意,就俯身,探出了马车外。 只见,马车外头,已经被几百只,土黄色的动物给包围了。 它们立着身体,犹如人一般站着。 “黄鼠狼!”九幽说着,居然缩起了脑袋。 第一百七十六章没有恶意 我看着九幽的反应,想起了“妖闻录”里一个典故,说是一只黄鼠狼饿极了,在水中捞到一只乌龟,想要食之,填饱肚子。 可是乌龟壳,坚硬无比,让这黄鼠狼一时之间无从下手,不过黄鼠狼聪明,最后想到了一个法子,它生起了一个火堆,将乌龟放在火上烤。 乌龟被火灼烧,疼的探出了脑袋,黄鼠狼便直接揪下了它的头,一饱口福。 “你便是妖城的凤主吧?”一只个头极大的黄鼠狼,立着身体径直朝着凤霓裳就走了过来。 凤霓裳也不怵它,而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冷冷的盯着那只黄鼠狼。 我的心却揪了起来,转过头去,对师姐说道:“师姐把剑给我。” “夕颜,你不懂术法,这驱灵剑在你手中也是无用。”她说完,放下宏图自己便下了马车。 我连忙也跟着下来,那些黄鼠狼的眼睛,在这昏暗的夜里泛着绿光,有些骇人。 “凤族同你们这些黄鼠狼,并无恩怨瓜葛吧?”凤霓裳看着朝着她走近的黄鼠狼,开了口。 并且,我看到了她的手心已经摊开,应该是准备在那黄鼠狼靠近之后,就放出凤凰火。 “嘭!”的一声,不等那只黄鼠狼靠近凤霓裳,一只更为肥大的黄鼠狼直接“从天而降”,压在了这只黄鼠狼的身上。 “哎呀!” 两只黄鼠狼,同时发出惨叫声。 周围那些小的,立刻就朝着这边围拢。 “谁敢上前,本神君就先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冥北霖说完,从高处落下,一手掐着一只黄鼠狼的脖子。 那两只体格最大的黄鼠狼,顿时开口哀求,恳请冥北霖放过它们,还说,它们绝对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你们来劫道?”冥北霖说着,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咔咔咔!”那两只黄鼠狼的脖颈就快要被扭断了。 “啊啊啊,我们,我们,是来求凤主帮忙的。”那两只黄鼠狼异口同声的说道。 “放了我们大王,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其余的小黄鼠狼也跟着嚷嚷。 冥北霖轻蔑的撇了一眼这些黄鼠狼,也并未将它们放在眼里,直接狠狠的将手中这两只,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地上砸出了两个坑,这两只黄鼠狼趴在坑里,许久才缓过劲儿来,挣扎着晃悠着身体爬起。 冥北霖则是转过身对我说道:“水,手帕。” 我一怔,不知道冥北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连忙将水壶打开,结果冥北霖用水壶里的水冲洗了自己的手,还用我的手帕,将手擦干,这才从腰侧拔出了红扇,悠然的站着。 个头最大的那只黄鼠狼踉跄的走到凤霓裳的面前,恭敬的俯了俯身,对凤霓裳说道:“还请凤主,同在下走一趟。” “为何?”凤霓裳看着它,淡淡的问了一句。 “哎,在下那不争气的女儿,想要去除一身妖气,故而在下想到了凤主您,知晓祭灵司在抓捕凤主,便在官道和这小道上都设下埋伏,想着这是进盛京的唯一通道,必定能等到您。”那黄鼠狼说完,抬起漆黑的眸子,望着凤霓裳:“还请凤主,无论如何同在下走一趟。” 它的眸中带着恳求,和期待。 第一百七十七章上山 “我们赶着进京,不能在这耗费时辰。”不等凤霓裳开口,师姐就先开口说道。 那黄鼠狼看都不看师姐一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凤霓裳。 凤霓裳听了它的恳求,也不问缘由,只是说道:“那便挑断了妖经?” “可挑断妖经,乃是极为精细的活儿,我们实在不敢确定,在挑断妖经的同时不伤到其它经脉。”那大黄鼠狼说着,再次俯身:“还请凤主,无论如何帮在下这个忙,不会耗费你们太多时辰,我们的黄府,就在这半山道上。” 那黄鼠狼说完,便等待凤霓裳答应。 它身后的手下们却有些等不及了:“你若是不答应,今日也别想走了。” “居然还敢要挟?”它们的话,立即勾起了冥北霖的怒火,冥北霖手中的红扇,已经准备摊开。 “既然,耽误不了什么时辰,咱们就去一趟吧?”我看向凤霓裳,试探性的说道。 在这小道上动手,没准耽误的时间更长。 而且,冥北霖好斗,可万一伤着凤霓裳的胎可如何是好? 保险起见,还是答应的好。 “神君,霓裳有孕,不要打打杀杀。”我见冥北霖蹙眉瞪着我,立刻说道。 冥北霖听到我这么说,脸上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凤霓裳做出了退让,答应同它们走一趟。 那大黄鼠狼的视线看了一眼冥北霖,低声说道:“能否,就只请凤主同我们前去?” 这黄鼠狼大抵是怕了冥北霖了,所以,不想带着冥北霖去自己的老巢。 估计,是怕到时候惹的冥北霖不高兴被一锅端了。 “不行!本神君一定要去。”冥北霖说的斩钉截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凤霓裳跟着这一群黄鼠狼走的。 “夕颜,你同我一道去,其余的就留在这吧。”凤霓裳开口,却说出了让我意外的话。 带我一起去?我可不懂术法,是这里头最弱的,哪怕带师姐走,也比带我走强啊? “霓裳?”冥北霖面色冷峻,盯着凤霓裳。 凤霓裳已经决定好了,不会轻易改变。 那个头最大的黄鼠狼将我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好似是确定我没有什么“攻击性”这才冲着凤霓裳点了点头。 紧接着,凤霓裳便要拉着我跟它们一起走。 “不行,我跟你去,我师妹留在这。”师姐连忙快一步,冲了过来。 那些黄鼠狼盯着师姐手中的驱灵剑,眼神变得警惕。 “师姐放心,不会有事儿的,我们去去就回。”我轻轻拍了拍师姐的手背,就疾步朝前走去。 “夕颜!”师姐大叫着,那一大群黄鼠狼便冲了上来,将我们给隔开了。 凤霓裳拉着我的手,不紧不慢的跟在那大黄鼠狼的身后,大抵是担心我害怕,开口便对我说:“放心,我虽受了伤,不过,保护你全身而退,还游刃有余。” “嗯。”我点了点头,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凤凰火可烧毁万物,这些黄鼠狼若非是活腻了,应该不敢招惹凤凰。 黄鼠狼浩浩荡荡,带着我们上了山道,而山道口,居然停着一个轿子,大黄鼠狼说,这是特地给凤霓裳准备的。 看来,他之前没说谎,他并非是想为难凤霓裳,只是想请她帮忙。 第一百七十八章洞穴 凤霓裳拉着我坐上了轿子,那些小黄鼠狼抬着轿子就走。 我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听着外头呼呼的山风,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褂,给凤霓裳披上。 “你自己穿着,小心着凉。”她立刻按住了我的手,将褂子给我重新披上。 “霓裳,你放心,我这体格好的很,比牛还壮实,而且,我这可不是给你披的,是给孩子披的。”我说完,依旧将外挂披在凤霓裳的身上:“不过,霓裳,你怀的是龙胎么?” 凤霓裳抬手,抚在自己并未显怀的肚子上,微微点了点头。 “我还从未见过龙。”看着她的肚子,莫名觉得神奇。 “夕颜,凤凰离开妖都,到了凡间,便是违了天道,我在这凡尘之中,想要顺利分娩龙胎,只怕是不易,或许那会是我的大劫。”凤霓裳说这话时,眼眸低垂着,不过语气之中却不带半点惶恐。 “霓裳?”我听着,却觉得不安:“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凤霓裳的眼角微微扬起,好似是在对我笑:“到时候,或许需要你帮忙,让这龙儿顺利出生。” 凤霓裳握着我的手,认真的说着。 我连忙点头,不过,又忧心忡忡:“霓裳,我担心自己医术不精?” “那我便教你,今后你好好跟我学医可好?”凤霓裳问道。 “这自然是好,不过,我不算机灵,就怕学不精。”我尴尬的笑了笑。 凤霓裳倒是摇了摇头:“夕颜,我觉得,你不简单,你虽无手相可看,但是,我隐约觉得,你的命格或许与寻常人不同,你师父应该是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是么?”我垂目,翻过手心,仔细的看着:“我就只是个弃婴,若说与寻常人不同,应该是苦命之象吧?或许我师父是不想我看到了,难过。” “你?”凤霓裳还想开口说话,轿子却往下一沉。 紧接着轿帘子就被掀开了,那只大黄鼠狼立在轿子外头,冲着凤霓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霓裳拉着我从轿子下来,我朝着四周一看,发现,身后是延绵的山道,而我们的前头,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 那些小黄鼠狼已经齐刷刷的站到了洞穴两侧,将火把点上。 我和凤霓裳朝着洞穴里走去,这刚一入洞穴,我就闻到了极为浓重的动物皮毛的气味儿,呼吸时,好像随时都会吸入毛发,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 往里走了十几尺,我看到这山洞两侧,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这些洞里都放着干草,应该是这些黄鼠狼睡觉的地方。 而这洞穴的尽头处,却有一个单独的石门,这石门里头住的,才是黄鼠狼的女儿。 “媚儿?媚儿?”黄鼠狼开口叫着。 好歹也是山中大王,面对自己的女儿倒是无比柔情,用低声下气来形容毫不为过。 “不吃啊!” 石门后头,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声音,这声音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怒气和娇嗔。 “媚儿啊,阿爹带了凤主来,完成你的心愿了,你再不开门,凤主可就走了。”黄鼠狼开口,语调依旧温和。 “嚯!”的一声,黄鼠狼的话音刚落,这石门就豁然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黄杉的俏丽姑娘,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九章黄媚儿 这姑娘长的粉粉嫩嫩,一双扬起的杏眼,倒是衬了她“媚儿”这个名字,可以说既灵动又带着妩媚。 “凤主?”姑娘睁着她灵动的眸子,朝着我和凤霓裳看了过来。 “休得无礼貌,快给凤主行礼。”黄鼠狼看向那姑娘,又对凤霓裳说:“凤主,这便是小女黄媚儿。” 凤霓裳微微点头,黄媚儿则是立刻拉过凤霓裳,进了她的“房间”。 出乎我意料,这个房间,和寻常女子闺房差不多,床,木柜,桌椅,还有梳妆台,一应俱全。 “风主,我不想要这一身妖气,我,我,想和人一样。”黄媚儿迫不及待的说着。 我看着黄媚儿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倒是很可爱。 “你才刚刚过成妖礼吧?”凤霓裳抬起手,一点黄媚儿的眉心,居然就知道她的岁数了。 这成妖礼,就是从小妖变成了大妖的生辰,从那之后,就可以幻化人形了。 “没错,没错,凤主,小女媚儿上个月才办了成妖礼。”一旁的黄鼠狼说着话,居然也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留着络腮胡,穿着黑色衣裳的中年男人。 只是,女儿如此灵秀,他这个当爹的却有些凶神恶煞。 “那便是不成。”凤霓裳说完,就要走。 “为何啊?为何不成?”黄媚儿焦急,紧紧抓住了凤霓裳的衣角。 凤霓裳柳眉微蹙,那黄鼠狼立刻冲着它的女儿怒斥了一声:“媚儿,怎么如此目无尊卑!” 黄媚儿委屈的撅着小嘴儿,眼眸瞬间就泛了红。 “若是,我带着这一身妖气,如何能进的了盛京?如何能去寻他?”黄媚儿说着,就开始落泪,很是楚楚可怜 “你也要去盛京?你可是妖啊!你知道盛京里有祭灵司么?”我看着黄媚儿不禁眉头紧蹙。 她去盛京,那就等同于是自投罗网,让那些祭灵人白白抓了。 “你们难道也是要去盛京?”黄媚儿把我说的什么祭灵司都抛诸脑后,好似就听到了“盛京”两个字。 “你一只才刚成礼的妖,就想去盛京?只怕就连盛京的门你都进不了。”凤霓裳看着黄媚儿,直截了当的告诉黄媚儿,盛京之中设有阵法,妖物若想进,除非剖了内丹,挑了妖经。 “那我便不要内丹,也不要妖经了。”黄媚儿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媚儿,你疯了!没有内丹,你如何修炼?”她的爹爹,终于是忍不住,冲着黄媚儿大声叱道。 “阿爹,女儿就是要去盛京,就是要去寻那公子。”黄媚儿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表情。 “公子?”我看着她,原是情窦初开. “凤主,不怕您笑话,我这女儿几个月前,在山中不慎被猎户所抓,当时也是在底下的山道里,一个公子途经此地,救了她,还将她放归山林,这才捡回一条小命,结果,如今她刚能幻化成人形,便嚷着要去寻那公子,人海茫茫哪就那么容易找到?”大黄鼠狼一脸无奈。 “那公子说了,要赶路进京,而且,我还知晓,他名唤卓星辰,我必定能找到他的,还请凤主成全。”黄媚儿说完,就噗咚一声,给凤霓裳跪下了。 第一百八十章断经脉 凤霓裳看着黄媚儿,依旧微微摇了摇头。 黄媚儿的道行太低,凤霓裳若是剖出她的妖丹,那么她就会变回原形,这么一来,几百年的道行一朝散,未免太过可惜。 “媚儿,人妖殊途,你还是忘了那位卓公子,好好修你的道吧。”我开口劝说道。 “若是,不能去寻卓公子,那从今日起,我便不吃不喝,饿死在这洞穴里。”黄媚儿说罢,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 “哎呀,算阿爹求你了,小姑奶奶,别闹了。”黄鼠狼拉过他女儿的手,拿这闺女没有半点法子:“你都好几日不吃不喝了,难不成,真要急死阿爹?” “不能见卓公子,女儿便去死。”黄媚儿的态度决绝,不容我们再劝说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黄鼠狼望着自己的女儿看了良久,然后开口问凤霓裳:“凤主,如若在下渡五百年的灵力给媚儿,那剖内丹之后,她还能保留这个模样么?” 凤霓裳的眼中闪过一丝丝的惊讶,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父母爱子女的心,何其深,这些灵力与孩子相比便算不得什么了。 “五百年,人身可留,但是,她失了妖丹,今后就无法修炼。”凤霓裳也将剖内丹后的结果告知黄鼠狼。 师父曾经说过,山中的精怪修炼成人不容易,它们唯一的出处便是好好修炼,今后若是能得人供奉,或是位列仙班,那便是最好的。 所以,无法修炼,那今后黄媚儿便等同于没有了出路。 “修不修炼,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卓公子!”黄媚儿斩钉截铁的说着。 黄鼠狼则说,既然自己女儿铁了心,他也只能是放手,让她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毕竟,这山中修行确实苦,她若无心修炼,那便放她游戏人间。 凤霓裳看着黄媚儿,依旧是问了一句:“就算你找到那卓公子,他是凡人,一生最多几十载,可你却不同,妖可活千年甚至更久,到时候他死了,你就孤身一人,你还是要为他剖内丹,挑妖经么?” “是!”黄媚儿没有丝毫的犹豫。 凤霓裳见此,就让黄鼠狼去准备麻香,尖刀子,还有布条。 黄鼠狼连忙吩咐手下,将凤霓裳需要的东西都拿来。 这麻香我是第一次见着,凤霓裳说点上之后,可以减轻大半痛苦。 “凤主,我黄山霸修炼千余年,儿子不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还请凤主务必小心。” 黄山霸这个名字起的很霸气,不过此刻,他只是个无助的父亲而已,看着欢喜的躺在石床上的黄媚儿,他只能叹息。 按凤霓裳说的,黄山霸先渡了黄媚儿五百年的灵力,以确保,一会儿一刀下去,黄媚儿变回原形。 而这妖的妖经在背上,位置同人的脊柱相同,凤霓裳开始脱黄媚儿的衣裳,黄山霸被我请出去等着。 衣裳脱下,我看到凤霓裳将那尖刀在烛火之上烧的发红,然后就示意我过去。 我走到凤霓裳的身旁,凤霓裳摸着黄媚儿的脊柱,示意我伸手摸摸这脊柱上方的第四个骨结。 她告诉我,这个位置,就是妖经所在,并且,在我试探性的摸了一下之后,凤霓裳便迅速下刀,划破了黄媚儿的皮肉,紧接着,鲜血立刻溢了出来。 凤霓裳用布条擦拭了一下,再将尖刀竖着扎入那皮肉之中,很快就挑出了一根白色的经脉。 第一百八十一章剖丹 那经脉如同蚯蚓一般,在拼命的扭动,不过很快就被凤霓裳给挑断了。 也就是在挑断这经脉的一瞬间,趴着的黄媚儿发出了一声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媚儿?”石门外头,黄山霸焦急的询问着。 “无事。”我回应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问凤霓裳:“霓裳,这麻香需不需要再加些量?” 我想着,若是再加点麻香,或许黄媚儿就不会这么疼了。 凤霓裳却摇头,说是黄媚儿必须保持清醒,说完,就替黄媚儿处理好了伤口,并且,将黄媚儿的身体给转了回来,让她正面躺着。 黄媚儿因为太过于疼痛,面部变得有些扭曲,可却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响。 “媚儿,这一刀下去,你的妖丹剖出,再无反悔之机。”凤霓裳盯着黄媚儿的眼眸,十分严肃的说道。 黄媚儿依旧笃定的点头,凤霓裳便将利刀一横,朝着黄媚儿肚脐下方,便是一刀,刀割皮肉的速度明显比之前还要快。 在我都没来得及眨眼的时候,一枚圆滚的白色“珠子”就滑落了出来。 凤霓裳示意我拿内丹,她则是给黄媚儿缝合伤口。 我捡起内丹,再看向黄媚儿。 黄媚儿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她疼的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来,但没有嚷嚷一声。 “媚儿,你的内丹。”我将内丹给黄媚儿看,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黄媚儿果真虚弱的抬起眼眸,朝着我手中的内丹望了过来。 “怎么,怎么,怎么是白的?”黄媚儿望着内丹,颤抖着嘴唇,开口问了一句。 我垂目,想起之前师父杀过的恶妖,它们的内丹好像是紫色的。 “你才刚过成礼,初始时内丹都是白色的,修炼之后,颜色会随之变化,由白变粉,由粉变紫,最后会成为红色,当然,若是恶妖最终会幻化出黑色的妖丹。”凤霓裳说话之间就已经缝合好了伤口。 她缝合的伤口,针脚极密,很整齐。 不过,缝合好了之后,黄媚儿却依旧十分虚弱,我和凤霓裳替她穿好裙褂,她却要挣扎着起身。 结果,被凤霓裳一把按住了肩:“你需好生休养,最快半月,才能行走自如。” “不行,半月太久了。”黄媚儿说罢,推开凤霓裳的手,固执的坐了起来。 只不过是坐起身而已,她便是满头都是汗,不知是疼的,还是没有了内丹身体发虚。 “方才,你们说要进京的,带我一道去吧。”黄媚儿语带哀求。 我看向凤霓裳,凤霓裳则是让我将石门打开。 这石门一开,黄山霸便扑了进来,没有了五百年灵力的黄山霸,面色也不大好,当他看到黄媚儿那张发白的小脸时,心疼的红了眼。 “妖经已断,妖丹已剖,还请送我们下山。”凤霓裳说着,示意我将黄媚儿的内丹,递给黄山霸,然后要求黄山霸送我们下山。 黄山霸点了点头,冲着凤霓裳抱拳拱手说道:“凤主恩情,在下没齿难忘,今后若有需要,凤主言语一声,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爹,我要跟凤主一道去盛京。”黄媚儿拉着他爹的胳膊,略带撒娇的说着。 黄山霸不同意,她便在床榻上如同孩子耍赖一般撒泼的扭着身,吓的黄山霸只好点头应允。 第一百八十二章好自为之 这多一个人上路,不是什么难事儿,既然顺路,我们也是无所谓的,只是这一路颠簸,凤霓裳让黄媚儿自己好自为之。 黄媚儿拼命点头,然后转身就去收拾起了自己的行囊。 她虽刚幻化成人形没有多久,可是这衣裳却是极多的,红的绿的粉的,多为俏皮之色。 黄山霸看着她这么高兴,脸上的神色却极为落寞。 只见他叹息了一声,默默的转身去给黄媚儿准备了些东西,然后让我们坐之前的轿子下山。 与上山不同,如今这轿子里,又多了一个人。 黄媚儿下山时,很是兴奋,虽然面色惨白,嘴唇也微微发紫,可依旧是抑制不住她那兴奋的心情,居然在轿子里,就拿出了一个胭脂盒,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铜镜,开始打扮了起来。 “媚儿,你就要离开你阿爹了,你不难过么?”我看着黄媚儿,自己和师父分别的这些日子,真的体会到了思念和痛苦,要离开保护自己的“羽翼”,从此独自面对一切,她应该会感到不舍和悲伤才对。 “我迟早是要嫁人的,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说了,我阿爹就在这,我想他了,自然就会回来看他,到时候带着卓公子一起回来。”黄媚儿说到卓公子,笑的越发甜了。 好似这身上的皮肉之痛,对于她而言便不算什么了。 “夕颜,她是妖的事,别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师姐。”凤霓裳看向了我,叮嘱了一声:“她剖了妖丹,没有功力,和寻常人也无异,你师姐对妖有偏见,不知道为好。” “嗯。”我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又纯真的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我今后,叫你姐姐可好?”她睁着圆滚不掺杂丝毫浊气的灵动眸子,望着我问道。 “我叫楚夕颜,不过,我今年才十六,做你姐姐,是否占你便宜了?”我望着她问道。 “才十六?那还是个娃娃?”她盯着我,比起我来,她更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还是做你姐姐吧。”我冲她笑了笑。 她立刻欢喜点头,因为力道过大,还扯痛了伤口,不过依旧冲着我们傻乐。 “凤主,凤主,听阿爹说,祭灵司的天师要抓你,那你为何还要进京?”她涂脂抹粉好一会儿,又突然问了一句。 “今后,莫要叫我凤主,叫我霓裳吧。”凤霓裳看向她提醒了一句。 “霓裳?好美的名字,我也听闻,凤主姿容一绝,比九尾狐更甚,是真的吗?”她将脂粉盒子放好,目光灼灼的盯着凤霓裳。 凤霓裳的脸上蒙着黑布,除了眼睛,黄媚儿什么也看不到。 “呼”的一声,这时候,轿帘子被掀开了,凤霓裳起身下了轿子,我扶着黄媚儿跟在她的身后。 黄山霸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冲黄媚儿摆手,示意她离开。 “就此别过。”凤霓裳对黄山霸说了一句,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我扶着黄媚儿,也准备离开。 黄媚儿这“没心没肺”的,丝毫不懂离别的悲伤,还冲着她爹欢快的摆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知愁苦 黄山霸绷着一张脸,我想一会儿我们走远了,他必定要难过许久吧? “夕颜?”师姐见我回来,脸上紧张的神色才终于是缓和了些许。 不过,她也很快注意到了我身旁的黄媚儿,我不等她问,就先说黄媚儿是山里农户家的女儿,也是要进京寻人,既然顺路,便带上一起走。 师姐听了,冲着黄媚儿笑了笑,伸出手拉着我和黄媚儿上了马车。 冥北霖盘腿坐在马车里,倒是一副悠然模样。 我们上了马车,九幽便继续驾车赶路,如今天色已经漆黑无比了。 马车前的小灯笼,是唯一的照明。 “媚儿!跟你阿爹道别吧。”我提醒黄媚儿。 黄媚儿撩开车帘子,冲着她爹挥了挥手,开口道:“阿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切记小心,阿爹在你包袱里放了些银钱,你用的上。”黄山霸的声音之中已带一丝哽咽。 不过,黄媚儿却丝毫没有听出来,挥完了手,就缩回了脑袋。 师姐也朝着帘子外看了一眼,不过天色太暗,以她的角度看不清黄山霸的样子。 黄媚儿将帘子放下之后,就开始哼哼着歌儿。 我望着她,妖三百岁才是成妖,她如今的年岁在我们凡人之中,应该就刚刚成人,所以不知愁苦。 “又多了个包袱?你们自行负责。”冥北霖看着黄媚儿,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哇,你长的真好看。”黄媚儿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坐在马车一角,打坐的冥北霖。 冥北霖一怔,微微侧过脑袋,剑眉一挑道:“不过,还算是个实诚的,罢了,留下便留下吧。”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眸。 我无语的摇了摇头,心中想着,看来冥北霖是吃软不吃硬的。 “春风度,千里开花,草青青!” 一路上,因为多了个活泼的黄媚儿,让原本无比安静的马车变得热闹了起来。 冥北霖几次不耐烦的让她闭嘴,黄媚儿都不听,高兴的唱个没完。 后来唱累了,她就靠在我的肩头,睡了过去,冥北霖这才得以“解脱”。 “楚夕颜,看看她包袱里有多少银钱。”冥北霖撇了一眼熟睡的黄媚儿对我说。 “你要做什么?”我反问了一句。 “她太吵了,到了前头有镇子人烟的地方,就丢下车,不过这车钱不能少,五十两吧。”冥北霖说的是一本正经。 我则是立刻侧过头去,不搭理他。 “那现在就丢出去,她太聒噪,本神君受不了。”冥北霖语调冷漠。 “我答应她爹,带她到盛京。”沉默的凤霓裳,开了口。 也只此这么一句,就让冥北霖闭了嘴,不再吭声。 宏图望着黄媚儿的包袱,发出“啊呜,啊呜”的叫声,好似是闻到了什么香味儿。 我朝着黄媚儿的包袱看了一眼,又摸了摸,里头好似放了些熟食。 “啊呜,啊呜!”宏图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嘴里的叫声也越来越大。 “闭嘴!”冥北霖一声呵斥。 “哎。”宏图好似发出了一声哀叹,知道那个主儿惹不起,立即转过头趴在了师姐的怀中,不过视线依旧朝着我们这看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符气 马车赶着夜路,行了一夜,天亮时,我们途径了一个茶馆,下马车方便,并且买了许多干粮继续上路。 不过从茶馆出来,我却瞥见了茶馆门上的一张告示。 这告示上画着的人居然有一丝丝像凤霓裳,不过也只是眉角的凤尾图腾像,其它轮廓画的都有些粗糙。 再一看告示的内容,我顿时惊呆了,这不是像凤霓裳,我想这画的应该就是凤霓裳。 不过告示里,并未说明凤霓裳是凤凰,只说是一只怀有身孕的恶妖,恶妖的真身则是红鸟,杀人无数,若有发现,提供线索者给予一万两银子的赏赐。 凤霓裳见我看的认真,也立在了我的身后看了一会儿。 然后平静的转身上了马车,我也立刻跟着上了车,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立刻动身出发的好。 “师姐!”我看着师姐还在给宏图买肉包,连忙喊她回来。 师姐只能一手抱着宏图,一手提着肉包上了马车。 上来之后,一坐下,她也瞥见了茶馆外头的告示,然后就朝着凤霓裳望去。 “夕颜姐,这么快就走吗?里头还有好多糕点呢。”黄媚儿的嘴里鼓鼓囊囊,我们下马车的时候,她还在车上睡着,何时去吃的糕点,我都不知道。 “媚儿,一会儿前头还有更好吃的,你快上来。”我知她是孩子心性,连哄带骗将她给骗上了马车。 冥北霖面色凝重,示意九幽继续赶路。 “后日,正午,我们便能到盛京。”冥北霖望向凤霓裳:“你?” “在紫隆城便先停下吧。”凤霓裳说着,那目光却没有了焦距,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异常重要的事儿。 “紫隆城?我们是要进京的!”师姐立马打断了凤霓裳的话。 “你们想进京,我不会拦。”凤霓裳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想凤霓裳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只是如今马车里这么些人,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 “紫隆城是什么地方?好玩吗?”黄媚儿歪着脑袋,看着凤霓裳问道。 凤霓裳沉默着:“那是离盛京最近的城池,繁华是必然,只是也颇危险。” 凤霓裳的这句话,便是在“提点”黄媚儿,到了紫隆城之后,需要十分小心谨慎才可以。 我看着凤霓裳和冥北霖的表情,心中有些喜忧参半,因为离盛京越近,他们就越是危险,可是我和师姐却只有到了盛京,才能找到师父和师兄。 如此想着,我垂目沉默着。 马车里,只有黄媚儿逗宏图玩乐的欢笑声,这里也就只有她们,不知愁苦。 马车又行了两日,这不愧是千里马,路上几乎没有休息过,可依旧跑的极快,并且大大缩减了我们在路上需要耗费的时辰。 不过想要入京,最后都要在岔路口改走官道,之前我们挑选小路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只是,当马车从小道上下来,行官道时,九幽就开始身体不适。 一开始,他只是干咳了几声,不过很快,就开始作呕。 我撩开帘子,看向了九幽,询问他的情况。 结果,九幽一回头吓了我一大跳。 他的脸,在乌龟脑袋和人的模样之间拼命的变换着。 “符气,好重!”冥北霖说完,示意九幽进马车,接下来他亲自驾车,前往紫隆城。 紫隆城就在这官道的尽头,凤霓裳说,官道口,是紫隆城的入口,而穿过紫隆城,才能看到皇城口。 第一百八十五章巡查 “九幽,你打坐,稳稳心神。”冥北霖对九幽说了一句,然后用力的抽打了一下马匹,让马儿迅速朝前狂奔。 我朝着外头官道两侧望去,看到了每隔三步之遥,就会有一面黄旗插着,黄旗之上,便是一个个我看都看不懂的符箓。 “师姐,那些是什么符文?”我指着符文问师姐。 师姐刚侧过脑袋朝着帘子外看,我身旁的黄媚儿突然身体朝前一倾,然后吐了出来。 她之前吃了不少东西,如今吐的师姐一身都是。 我突然想到,她也是妖,但是她已经没有了妖经和内丹,为何还怕符箓呢? “媚儿,你?”师姐诧异的看着黄媚儿。 我一边拍打着黄媚儿的后背,一边说:“她大抵是晕车了,之前吃了那么些个东西,如今难受了吧?” 此话一出,师姐的面色才稍有好转,也不介意黄媚儿弄脏了她的衣裳,还俯下身开始收拾黄媚儿吐出的东西。 黄媚儿依偎在我的怀中,嘴里不住的说着:“夕颜姐,我好难受。” 我拿水壶给她漱口,她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驭!”这时候,外头的马车突然发出一声嘶鸣,紧接着突然停了下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似碰上了查车的了。 为保官道安全,一般会有官差在这巡逻,大抵是冥北霖驾车的速度太快,反而更引人注意。 突然被拦下,弄的我们有些措手不及,生怕被看出端倪。 九幽将侧身脑袋对着马车里,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变回原形。 “几位官差大哥,我带着家人进京寻亲。”冥北霖的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就突然被掀开了。 外头刺目的日光照在了我们的脸上,我不由的眯起了眼眸。 只见四个穿着朱砂色衣袍,腰侧边别着刀,一看就知道是官差的男人立在马车旁。 他们掀开帘子,闻到了马车里酸涩的气息,顿时蹙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儿?都下来!”这四人之中为首的是一个皮肤略显黝黑,五官很是威严的中年男子。 他指着背对着马车门的九幽,就吼了一声:“你,转过来!” 九幽颤抖着身体,他若是转过头来,那必定是要败露了。 侧坐在外头的冥北霖,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似乎是想要动手了。 他的处事方法,简单爽利,无法就是要宰了人家。 不过,这里是官道,在这杀人,只怕会很麻烦。 “几位官爷,我家小弟,身子弱,一路舟车劳顿的,吐了好几次,他这一动弹,只怕又要吐了。”凤霓裳的身影变得有些低沉,好似中年妇人的声音。 “转过来!”那男人却不吃这一套,冲着九幽又喊了一声,并且,指着凤霓裳就说:“你也把黑布取下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气氛已经变得十分凝重了。 “呃呃呃!”结果,这时候,黄媚儿突然身体朝前一倾,紧接着吐了那为首的男人一身酸水,那男人惊呼一声,迅速往后退。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这小妹身体也虚,坐了太久的马车,所以?”我看着那男人,他比师姐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也被喷到了些许的酸水。 “可恶,你们检查,我去前头驿站换身衣服。”那男人一脸的嫌恶,强压着怒火转身就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面皮 剩下的三个男人,谁也不想上前,就怕被喷的一脸都是,于是,立在原地,等着九幽转身。 凤霓裳这时候居然抬起手,将蒙在自己头上的面纱给取了下来。 而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她的脸居然变了?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的脸。 只见她冲着那三个官差笑了笑,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示意我递给那几个官差。 我刚伸出手,其中一个官差就一把将银票给夺了过去。 凤霓裳不紧不慢的说道:“几位官爷真是辛苦了,我这弟弟吐的身体发虚,动弹不得,不如你们上马车里,仔细的看看如何?” 凤霓裳这是以退为进,如今我坐在这马车里,都快被熏的想吐了,他们衣袍笔挺想必也不想进来恶心自己,还弄一身酸臭。 “不必了,你们走吧。”那三个官差果真冲着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快些走。 “这?合规矩吗?”凤霓裳故意反问了一句。 “哎呀,走你们的!”他们不耐烦的一挥手,往后又退了几步。 冥北霖立即驾车朝前奔去,我也将帘子放下,转过头看向凤霓裳和九幽。 九幽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灰青色的乌龟脑袋,而凤霓裳则是不紧不慢的将那黑布重新蒙到了脸上。 师姐顾不上别的,直接在马车里先换了外衣。 我则是问凤霓裳,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用的什么术法?”我望着凤霓裳,很是好奇。 她摇了摇头:“这里贴的这些符纸,符气太强,我虽不是妖,可如今有了身孕,也不能随意再动术法。” “那你的脸?”我方才明明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妇人的面孔。 “皮囊而已。”凤霓裳说着,伸出手在黑布下轻轻一揭,一块好似人皮的东西,便被取了下来。 “啊?”我看着皮囊大惊失色:“这是人皮?” “人皮?”师姐本能的往马车外侧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身体。 “或许吧,这是“香楼”最好的面皮,薄如蝉翼,离的再近,也看不出丝毫破绽。”凤霓裳说完,将那面皮递给了我。 我触摸到面皮的一瞬间,便觉得头皮发麻,因为这触感完全跟人皮一模一样。 见我有些畏惧,凤霓裳就将面皮给收了回去。 “这香楼最早的主人,可是你们凡人。”凤霓裳好似能知道别人的心中在想些什么,说这句话时,目光盯着师姐。 师姐一愣,却并未同凤霓裳说话,而是看向了我扶着的黄媚儿。 这个黄媚儿,虽将马车里吐的是一塌糊涂,不过反而是“帮”上了忙。 “你们有祭灵司的令牌对么?”凤霓裳看向我。 我立即点头:“给神君保管了。” “嗯,一会儿,入紫隆城时,只要拿着那令牌,守城的就会立即放行。”凤霓裳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似乎是说给冥北霖听的。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只耗费了两个时辰就到了紫隆城。 这紫隆城的城门口可谓是浩浩荡荡,排着两个队伍,长的一条队伍多是货郎,还有押送活物的马车。 这些人是给紫隆城送东西的,而另一排,一看马车所用的绸缎布,就知道,非富即贵。 第一百八十七章紫隆城 凤霓裳让冥北霖排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后头,这一列入城的速度要比隔壁那一排快的多。我们从最后一个,排到城门口,就只耗费了半个时辰,而隔壁的则是依旧在繁琐的检查。 “原是大祭司?大祭司一路必定奔波,还请下马车,歇息一二,末将给大祭司备些茶水。”外头守门的士兵开口说着。 他们这些守紫隆城的,必定是见过萧策,帘子一掀开,我们立马就会露出马脚。 “咳咳咳!”凤霓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大祭司诛妖受伤,如今要立刻入京,你们若是延误时辰,担待的起么?”《河神新娘》第一百八十七章紫隆城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b河神新娘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一秒记住域名: “. “凤霓裳让冥北霖排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后头,这一列入城的速度要比隔壁那一排快的多。我们从最后一个,排到城门口,就只耗费了半个时辰,而隔壁的则是依旧在繁琐的检查。 “原是大祭司?大祭司一路必定奔波,还请下马车,歇息一二,末将给大祭司备些茶水。”外头守门的士兵开口说着。 他们这些守紫隆城的,必定是见过萧策,帘子一掀开,我们立马就会露出马脚。 “咳咳咳!”凤霓裳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大祭司诛妖受伤,如今要立刻入京,你们若是延误时辰,担待的起么?”《河神新娘》第一百八十七章紫隆城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b河神新娘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一秒记住域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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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记住域名: “. “河神新娘最新章节第一百八十七章紫隆城网址: 第一百八十八章腾清茶馆 “霓裳姐姐!”这姑娘一开口,声音好听的让人沉醉。 她几乎是飞扑到凤霓裳的怀中,然后抱着凤霓裳良久,才松开,又将凤霓裳上下打量着,紧接着便是一撇嘴。 “霓裳姐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红着眸子,撇着嘴,委屈至极。 “若是你也一道去了,只怕?”她顿了顿,又岔开了话题:“这些,都是我的朋友,雲儿给安排住处吧。” “朋友?姐姐的朋友,就是雲儿的朋友。”她说完,又破涕为笑,那可爱的小虎牙张合着:“我叫歌雲,你们随我来,我们的茶馆就在巷子里。” 她说完,又拉过了凤霓裳的胳膊,朝着巷子里走去。 因为巷子窄小,马车进不去,我们就将马儿先拴在一棵柳树旁。 宏图也不知道是闻到了什么气味儿,欢快的朝前狂奔着。 黄媚儿则是虚弱的靠在我的身侧,低低的问着:“这是盛京么?我们到了对么?” “这是盛京脚下,这里是紫隆城。”我如实说着。 黄媚儿一听,再次垂下眼眸,好似要昏厥过去。 冥北霖提溜着九幽,将之前从九幽那拿走的半枚妖丹还给了九幽。 九幽吞下妖丹之后,那乌龟脑袋渐渐转变回了人头,不过气色依旧不大好。 “你走吧,本神君这,也不需要你了。”冥北霖淡淡的说着。 “神君,小的也无处可去,就让小的跟着您吧。”九幽连忙开口,恳求留下。 “这是盛京脚下,你知道,有多危险么?”冥北霖反问了一句。 “凤主也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九幽说罢,还朝着凤霓裳的方向看了一眼。 冥北霖微微沉下眸子,不知在九幽的耳畔说了一句什么,九幽立即低头,连声说着“不敢”。 “总之,你好自为之。”冥北霖说完大踏步的跟上凤霓裳她们,也不再扶着九幽。 九幽低垂着头,走起路来似乎还有些晃悠。 “师姐,你扶着媚儿。”我说完,就去扶九幽。 “使不得,楚姑娘,我自己行的。”他本能的朝着一侧躲了躲。 我再伸手,他索性快走了几步。 “楚姑娘,您是神君的女人,小的?”他望着我,说出的话,却让我不由的心头一乱。 “什么神君的女人,我和神君,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开口解释着。 “是么?”九幽的神情有些狐疑,似乎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到了,就是这。”歌雲回过头对我们说了一句。 我抬起头一看,便看到了一家,极为雅致的茶馆,上头的匾额写着“腾清茶馆”四个字。 而茶馆里,摆放了十几张的桌椅。 一个长相白胖,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就依靠在柜台前,正昏昏欲睡着。 “掌柜,陌尘,快,快看谁来了。”歌雲欢快的叫着。 那白胖的男人立即睁开了眸子,看到凤霓裳之后,立马就出来迎。 “哎呀,我就说嘛,今个儿一早,门前喜鹊就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原来是咱们裳主儿回来了。”男人说完,立刻请我们坐下。 并且,亲自去沏茶倒水。 第一百八十九章妖窝 “陌尘呢?”歌雲问了一句:“刚刚不是还在这的么?” “哦,刚出去,给几个小野家,送吃食。”那胖男人说完,又看向了我们:“这几位是咱们裳主儿的朋友吧?在下羊笑,你们叫我掌柜就成,大家今后就是自家人了。” “羊笑?”我想着,这名字倒是挺乐呵的。 “这是饕餮吧?诶呦,这玩意儿,只怕养不起。”他说着,俯下身,将宏图一把抱起:“这神兽是从哪儿弄来的?” “说来话长。”我望着宏图,宏图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说实话养宏图到今日,我还从未见宏图吃饱过。 “你这身上不带妖气,道行近千年了吧?”这掌柜凑近了我,吸着鼻子,朝着我嗅了嗅,误把我也当做是妖了。 师姐紧张的伸出手,一把将我朝着她的方向拉了拉,然后就站起了身来。 “夕颜,我们要马上出发,找师兄和师父要紧。”师姐懂术法,她很清楚,无论是这的掌柜还是歌雲,他们全都是妖。 我们这是入了“妖窝”了,这让她一刻都不想继续待下去。 “掌柜,给她们准备一封举荐信。”凤霓裳说着,又看向了冥北霖:“你只怕也不能进皇城。” “还有本神君去不了的地方?”冥北霖凝眉。 “皇城口的正门上,悬着两面开过光的八卦镜,而且,整座城墙都是黑曜石打造的,表面上砌了白砖瓦,作为掩饰,而每一块白砖瓦里,都有一道天师符。”凤霓裳说完,眼色变得有些黯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掌柜的看向我们:“当年,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蛇精,想要进皇城祭灵司救她的夫君,结果还未靠近城门口就显出了原形,千年道行一朝丧,被那些祭灵人扒了蛇皮挖了妖丹,卖到了京中的“妖斋馆”。” “妖斋馆?是什么地方?”我好奇的问道。 “妖斋馆,便是妖的“坟场”是那些凡人,吃妖肉的地方。”掌柜说完,原本面带笑容的他,也沉下了脸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地方?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一身煞气,万一在城门口显出了原形,岂不是就要变成一锅鱼肉汤了? 想到这,我便对冥北霖说:“神君,你就在这等着我,无论能不能找到师父,我都会回来寻你。” 冥北霖抬起他那深邃的眸子,淡然的说道:“你如此蠢钝,进了盛京,小命还保得住么?” “我们又不是妖,也没有犯法,不会有人抓我们的。”师姐脱口而出。 我轻轻拽了拽师姐的衣角,师姐沉着脸,看向我:“走吧。” “这个拿上,就说,是给那大祭司送还令牌,这样你们也有一个正当理由进祭灵院,本神君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傍晚,必须回来,否则?”他眸子一沉,眼中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我知道,我肯定说话算数,明日傍晚我就回来。”我说的很是笃定。 那掌柜也从柜台后头,取出了两封信,递给我和师姐。 “我,我,我也要去。”黄媚儿站都站不稳,居然也嚷嚷着,要一起去。 “你在这歇几日,等身体好些了,再去寻那卓公子。”我抚着她那被汗水沁湿的刘海,柔声劝着。 第一百九十章滚吧 黄媚儿固执,用茶水漱了漱口,就站起了身来。 凤霓裳开口,对歌雲说了一句:“去拿一颗红丸来。” “好。”歌雲点头,朝着茶馆楼上跑去,没多久,就捧着一个匣子下来了,她从匣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枚红色的药丸,递给了黄媚儿。 “这是什么?”师姐盯着红色药丸:“妖吃的丹药,人也能吃么?” “苏姑娘,我没理由害她。”凤霓裳说着,取下脸上的黑布,此刻的她没有戴人皮,是本来的模样。 “我吃。”黄媚儿伸出手,直接拿过药丸吞了下去。 这药丸一入口,黄媚儿脸上的颓丧之色渐渐消失,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你们上楼换身衣裳,否则就你们这狼狈模样,也进不了盛京。”掌柜的好意提醒。 歌雲笑言,她有好多衣裳,可以给我们换上。 于是,我们跟着她上了楼。 这楼上的走道里,摆了几株盆栽,入秋了,却依旧生机盎然。 歌雲带着我们去了她住的房间,一推开房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并且,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木柜。 这木柜,都与墙面的宽度一样了,木柜门打开,里头居然挂满了衣裳。 黄媚儿的眼睛都亮了,恨不得每一件都试试。 不过,歌雲说,皇城每日申时就闭门戒严,百姓便不能出入了,所以我们需要加紧时间。 黄媚儿选了一身桃红色的裙褂,我和师姐望着这些衣裳,都随意拿了一身,如今这些衣裳再好看,也抵不上我们想立刻见到师父的心。 “苏姑娘,这些衣裳,就留在这,一会儿,我替你拿去清洗。”歌雲看着师姐。 师姐的衣裳都被黄媚儿给吐脏了,可歌雲却不嫌弃,直接拿了起来,准备拿走清洗。 “不必了,替我丢了吧,我和我师妹都不会再回来了。”师姐说完,拉着我的手腕,就朝着门外走去。 黄媚儿大喊等等她,从楼上下来,师姐背上包袱,就开始寻找宏图。 凤霓裳说,神兽虽不是妖,可不经祭灵司的允许,是不能带进皇城的,所以师姐只能放弃宏图。 她抚摸了一下正在埋头吃食的宏图,不舍的站起身来,拉着我缓步朝茶馆外走。 “等等!”冥北霖冲着我们喊了一声。 我的脚步立刻停住了,回过头看向了他。 他面无表情,起身朝着我走了过来。 “拿着,有钱能使鬼推磨,打探消息,必定需要银钱。”他说完,将一个钱袋递给了我。 “这?”我很诧异的抬起眸子,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抬起手,在我的脑门处一拍“威胁”道:“敢不回来,本神君要你小命!” “嗯。”我扬起嘴角对他笑了笑。 “走吧。”师姐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冥北霖眸子一沉,看向了师姐:“你知道城门在哪么?” 师姐一怔,开口道:“我们会自己问。” “好,滚吧!”冥北霖赌气一般,转身背对着我们。 “神君,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我说着,也冲着凤霓裳她们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师姐和黄媚儿一同走。 第一百九十一章引荐信 这窄巷子口,还停着我们的马车,我想着,这一路过来,我们大家都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冥北霖走在我的身旁。 “夕颜,我们绝对不能再回来,等找到师兄和师父,我们直接回家。”师姐头也不回的对我说着。 我没有吭声,师姐这些日子,脾气急躁的很,但我能理解,从前她并非是这样的。 “你们说我的头发乱不乱?早知,方才我该好好梳洗梳洗。”黄媚儿不住的抚着自己的长发,脸上却带着难掩的兴奋。 “不必了,你好的很,现在气色也好了。”我看着她,想着听闻盛京很大,黄媚儿的那位卓公子,她除了知道姓名之外,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不知道能不能找的到。 正想着,师姐已经在同路人打听起了盛京城门的方向。 我们俩就跟在师姐身后便好,师姐得知盛京城门坐马车都需一个时辰,便连忙拦了一辆马车,生怕耽搁了时辰。 紫隆城的车夫,不知道是看到我们几个是外乡人坐地起价,还是在这的人都不缺银钱,一个时辰的路程,居然要收我们二十两银子。 索性,冥北霖给了我一个钱袋,否则,我们这就得折回去“求救”。 付了银钱,我们上了马车,那车夫便立马驾车。 坐在车上,我看向黄媚儿问道:“若是,一时半会找不到那卓公子,媚儿你有什么打算?” “嗯?”她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我这么问,便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我,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眸子。 “若是一时找不到,就在京中寻个客栈先住下再说。”师姐接茬回答着。 我点了点头,看师姐这笃定的模样,她应该是铁了心,绝对不会再回腾清茶馆了。 一个时辰不到,我们就到了盛京城门口。 虽然,黄媚儿已经剖了妖丹,也挑去了妖经,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朝着她看了一眼。 索性,她的气色依旧好,下马车时,我拉着她的手,她走的很是稳当。 不过,原本我以为盛京城门口必定会同其他城门口一般,排着长长的队伍,结果,这里却只是三三两两的排着几辆极为奢华的马车和轿子,仅此而已。 车夫将我们送到了此处,就驾车离开了,我们站在一辆马车后头等着。 看着前头马车里的人递出了信封,师姐也连忙将那掌柜给我们的引荐信给拿了出来。 黄媚儿的引荐信,已经被她抓的皱巴巴的了,师姐替她摊平。 我眯着眼,朝着城门眺望。 那掌柜说的没有错,这城门口就挂着两面大八卦铜镜,而且,城墙全都是用白色的砖石堆砌而成的,这些白砖石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图腾纹路,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我看不清。 “下一个!” 排在我们前头的马车,哗啦啦的进了城门,这一次轮到了我们。 我不知道为何,居然莫名的有些紧张,并且,本能的朝着那铜镜里头望去。 担心,这铜镜会将黄媚儿的真身给照出来。 结果,还好一抬头,看到铜镜里头的黄媚儿完全没有异样。 那些守门士兵也在望着铜镜,见铜镜里出现的确实是人,又伸出手,要引荐信,师姐恭敬的将引荐信拿给了他们查看。 第一百九十二章朱砂门 士兵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引荐信,又望向我们,并且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们为何要进京?”其中一个士兵开口,询问道。 “我们?”我想到了冥北霖说的法子,于是,立即拿出了萧策的令牌。 “大祭司?”这些士兵居然只看了一眼令牌,就知道是大祭司的令牌,纷纷垂目,以示尊敬。 “这令牌是我们捡到的,听闻是祭灵司大祭司的令牌,故而不敢耽搁,立刻送还!”我捧着令牌,恭敬的说着。 这些士兵一听,便是一摆手,紧接着,一辆容得下八九个人并排同坐的马车便朝着我们过来了。 马车上的四角还挂着拳头大的铜铃铛,他们示意我们上车,说是马车会将我们送到祭灵院的门口。 听到此言,我和师姐连忙道谢,并且,拉着黄媚儿迅速上了马车,就怕被他们看出些破绽。 “哇!这马车好大呀?”黄媚儿站在马车里,伸出手摸了摸马车的靠座,这座位都雕刻着花鸟虫鱼,上头还放着绣有精致图案的丝绸软垫,别说是黄媚儿没有见过,我也从未见过。 师姐冲着我们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示意我们都坐好了。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黄媚儿忍不住想撩起纱质帘帐,朝着外头看去。 她好奇皇城里究竟和外头有何不同,我也很是好奇,于是同她一左一右,开始“偷窥”。 “嚯!”沉重的城门打开,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两排士兵,马车继续前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则看到了第二扇城门,而这个城门是红色的。 “好重的朱砂气。”师姐蹙眉说着。 我仔细的嗅了嗅,确实是朱砂的气味儿,于是,赶忙对黄媚儿说道:“媚儿,这朱砂气味儿难闻,千万别闻。” 朱砂,也是妖的“天敌”,道行低的妖,只要冲它撒一把朱砂就能让它显出原形。 “这门框是桃木的,还刻着符箓,看来这盛京的祭灵司,名不虚传,就连个城门也能造的如此精细。”师姐在感叹这城门上的符箓精细,而我却无暇看这些。 我的心一直揪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媚儿。 媚儿原本红润的面色,也在经过朱砂门时,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光彩。 并且,额头上再度冒出了冷汗来。 看来,哪怕是挑去了妖经,依旧会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马上就到了,媚儿。”我开口鼓励她。 她冲着我点了点头,却突然身体一个踉跄,栽入了我的怀中。 “怎么了?”师姐诧异的看向媚儿。 我拥住媚儿,冲着师姐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说:“她只不过是身体太弱了,早知道,让她在腾清茶馆休息几日。” “不会是那药丸,有问题吧?人和妖不同,那些邪祟吃的东西,岂能乱吃?”师姐说完,表情凝重,说是一会儿入了皇城,要去寻个医馆给媚儿看看。 我沉默不语,心中只道,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快些进城。 只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当师姐惊呼,前方还是一扇门时,我的心又悬了起来,将怀中的媚儿给抱的更紧了一些。 第一百九十三章黑曜石门 师姐抓着纱帐,一脸认真的看着前头的大门。 “是黑曜石!”师姐感叹:“这么大的黑曜石,千金也难买吧?夕颜,你快看。” 师姐指着前方的黑耀石门,示意我看。 行里人,对于这些法器,都极感兴趣,而我只是撇了一眼,就替怀中的媚儿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前头的那扇黑曜石门,比我在太守府看到的那块黑曜石还要大。 我记得,当时就连冥北霖都好似有些承受不住。 这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马车离黑曜石门越来越近,我怀中的黄媚儿浑身都开始颤抖。 “咯咯咯,咯咯咯。” 她的牙齿,上下撞击,发出了咯咯咯的声响。 索性,师姐在全神贯注的打量外头的黑曜石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黄媚儿的异样。 “若是我们也能得到一小块黑曜石,今后除妖就可轻松许多了。”师姐望着那黑曜石门,眼眸都在泛光。 “嚯!” 黑曜石门终于打开,一道刺目的光照了过来。 “额!”媚儿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哼哼声。 我垂下眼眸一看,发现媚儿的嘴角流淌出了血迹,连忙伸手偷偷替她擦拭。 媚儿的嘴里鼓鼓的,只怕是要吐血。 我冲着媚儿摇了摇头,她若是这时候吐出了血来,只怕就不能用“身体弱”做幌子了。 “夕颜,你看,好多大宅!”师姐看到了京中景象,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道。 “咕咚!” 就在师姐转头的一瞬间,媚儿只能是将满嘴的鲜血给咽了回去。 我听到她吞咽的声音,自己的喉咙口都跟着发酸。 “媚儿,你的气色真的好差?”师姐看到媚儿的面色,表情也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媚儿只是无力的靠在我的怀中,连连摇头说着没事儿。 师姐将纱帐拉开了一大半,对媚儿说道:“媚儿,你看,外头多热闹。” 媚儿本就是孩子心性,一听到“热闹”二字,就立刻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朝着纱帐外头望去。 纱帐外头是十里长街车水马龙,目之所及街道两旁,全都是高门大宅,远处也是亭台楼阁林立。 看着这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的街道,我还真有些懵。 若非是指派了马车送我们去祭灵院,只怕我们进来之后,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们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都说盛京繁荣,今个儿算是见识了。 不过,很是奇怪,这辆马车朝前奔驰,周围的人和轿子都要明显在避让。 后来我才知晓,是因为铜铃的缘故,马车四角上的铜铃便是身份的象征,寻常官家用的是银,祭灵司用的是铜铃,皇亲贵胄用的是金铃。 我们这明显就是祭灵司专用的马车,在这盛京,祭灵司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的,所以哪怕是车水马龙,依旧是很快让出了一条道来,供我们的马车过去。 不过,接下来,这马车却足足在这条街道上奔驰了一个时辰,这条长街,依旧是一眼都望不到底。 第一百九十四章祭灵院 “哇,好美,夕颜你看湖泊。”师姐指着远处的大湖泊感叹着。 我望了一眼,那湖泊波光粼粼,湖面上还有好几艘华丽的大船,似乎是有人在游湖。 这盛京里的人,穿的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可好些地方的百姓,却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如今的皇上,虽一统江山,可在我看来,他并未做到曾经皇榜上的承诺。 新皇初登大宝时,可是承诺过,会让各州城百姓,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如今,这富足也就只有皇城和皇城脚下的这些临城吧? “几位到了。”驾马的男人,将纱帐全部撩开,请我们下马车。 我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原本以为祭灵院会同方才看到的高门大宅一般奢华气派,可看了一眼却发现,这祭灵院有些“朴素”。 师姐先背着包袱下了马车,我也扶着黄媚儿,跟在师姐的身后。 下马车之后,我才发现各种玄机。 这祭灵院,看着好似朴素,可仔细朝着祭灵院的左右围墙望去,我发现这围墙是望不到头的,这个祭灵院,到底有多大,无法估计。 而这祭灵院门口左右两侧各立着一只九尺多高的貔貅,也是方才我在马车里,没有瞧见的。 “呃呃呃!” 媚儿望着那两只貔貅,脚下已经开始发软了,她整个人,都朝着我的身上靠。 “媚儿,你再忍耐一下。”我低声在她的耳畔低语着。 媚儿虚弱的冲我点了点头,不过却不敢再朝前靠近半步。 那车夫替我们前去叩门,很快就出来了两个穿着玄青色衣袍的祭灵人,听到车夫同他们说了一番,他们便纷纷看向我和师姐。 “几位过娘,上前细说。”这两个祭灵人对我们倒是十分有礼,长的也是仪表堂堂。 师姐立即快步朝着他们走去,我看了一眼媚儿,说道:“媚儿,你就在这歇一会儿。” “嗯。”媚儿嘴唇紧闭,不敢开口说话,嘴角又出现了一抹殷红。 “媚儿,你站的远一些。”我示意媚儿,站到马车对面去,同这两个貔貅像,拉开些距离,或许她能好受一些。 “嗯。”媚儿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后退了数步。 我则是快步朝着师姐走去,师姐已经将我们捡到令牌的事儿,同这两个祭灵人说的一清二楚了。 而我,也将那令牌取出,交给了他们。 “多谢姑娘,不远千里来送还。”那两个祭灵人说着冲我们俯身道谢,并且,拿出了一张银票当做是酬谢。 “酬谢免了,其实,我们还有一事,想要向二位公子打探。”师姐看着他们,态度也十分恭敬。 “姑娘问便是。”那祭灵人看着师姐,回的也是爽快。 “不知,这段时日,祭灵院里可有从睦州抓来的除灵师?”师姐太过于急切的想要知道师父和师兄的下落,所以问的很是直白。 “两位公子,我们师父术法浅薄,只是靠着偶尔替人算命养活我们,并非是行内人,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还请二位,放了他们。”我赶忙补充了一句。 这祭灵司,抓的都是术法高超的除灵师,若是庸才,我想他们也懒得处置。 第一百九十五章卓星辰 “睦州?”一个祭灵人凝眉细想了一会儿:“好似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些人,并非我们想放就能放的,不如这样,我们替你们禀报祭灵长如何?”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我和师姐无比欣喜。 这一路过来,总算是有了希望和眉目。 “祭灵院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两位姑娘先在此处等候。”他们说完,就进去替我们通传。 而送我们来的车夫,见我们已经递还了令牌,便告辞,驾马车离开。 “媚儿呢?”师姐回过头,发现媚儿不在,立即问道。 “在那呢,她身体不适,一会儿我们得找个地方让她坐着歇息。”我说着,便看向媚儿。 她的小脸都已经有些发青了,看着让人心疼。 “嗒嗒嗒,嗒嗒嗒!” 突然,一阵极快的马蹄之声传来,只见一个穿着一袭蓝袍锦缎的男人骑着一匹骏马,奔驰而来。 那速度,简直是风驰电掣。 “媚儿,快躲开!”媚儿却还站在长道的中间,双手按着胸膛口。 我一边叫着,一边冲下阶梯。 而马上的男人,此刻也看到了媚儿,只见他俯身伸出手,一把抱住媚儿的腰际,将她抱上了马车。 媚儿本就身体发虚,如今再这么一惊吓,直接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男人立刻牢牢拉住缰绳,马儿前蹄高抬,发出了一声嘶叫之后,终于是停了下来。 “媚儿!”此刻,我和师姐已经朝着这马儿跑了过来,马背上的男人抱着媚儿跃下了马背。 抬眸间,我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这是一张极为俊朗满是朝气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漆黑干净的眸子里写着一丝丝的慌张。 “我并未撞到这位姑娘。”他抱着媚儿,也是懵了,不知道为何媚儿会吐血。 他身上这一袭绣着翔云的蓝袍上,被喷的满是血迹。 “这?”我张了张嘴,自然知道跟他无关,方才我也看的很清楚,这位公子根本就没有撞到媚儿,反而还保护了媚儿。 “卓,卓,卓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媚儿突然一把勾住那公子的脖颈,带血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姑娘,你怎么知晓我姓卓?”这位公子彻底懵了。 “卓公子?卓星辰?”我呆若木鸡,本想着媚儿会不会太虚弱看走了眼,结果这位公子居然确实姓卓。 “你们认识我?”因为我说出了他的名字,卓星辰便望着我。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说。 媚儿却在这时候,脑袋一歪,昏厥了过去。 “姑娘?姑娘?”这把卓星辰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媚儿就朝着祭灵院走去。 看他大步流星的朝前走,我们根本就来不及阻拦。 “开门!”到了祭灵院正门前,卓星辰直接朝着里头喊了一声。 紧接着,便又有祭灵人来开门了。 并且,出乎我们意料,寻声来开门的祭灵人,看到卓星辰居然俯身恭敬的叫了一声“大副佐”。 “大副佐?”我凝眉,仔细的回想师父说过的话。 师父说过,祭灵司等级分明,最底下的弟子叫祭灵人,然后便是祭灵长,祭灵长是掌管这些祭灵人并且处理祭灵院大小事务的。 祭灵长上头,便是副佐,副佐则是听命于大祭司,大祭司之上,就是权倾朝野的天师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昏厥 我原本是替媚儿找到卓公子而感到高兴,可如今知晓这位卓公子居然是祭灵司的大副佐,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媚儿跟他必定是绝无可能的,并且,还会有危险。 “卓公子,无需您费心了,我这妹子,本就体弱,与你无关。”我说着,就伸手要去扶媚儿。 “这位姑娘她吐血了,先进去休息一会儿,我们祭灵院也有大夫,可以替她好好诊脉。”卓星辰说着,就抱着媚儿进了祭灵院。 “卓公子,方才他们说,祭灵院闲杂人等不能入内的,我们进来不符合规矩。”我说着,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卓星辰侧过头,一双澄澈的眸子望向了我:“姑娘不必慌张,此处,我说了算。” 此话一出,他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夕颜,正好,他既是副佐必定能帮上我们的忙。”师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 我心里却是慌的不得了,师姐不知道媚儿是妖,觉得如此轻易的便进了祭灵院,今日我们的运气实属太好了。 一进祭灵院的正门,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符箓雕塑,这雕塑两侧,各有一个入口,一个是去后院的,一个是去前院的。 卓星辰让我们陪着他去后院,我只能是硬着头皮跟着他走。 跨入门槛,便是一个曲折的游廊,游廊两侧摆放了不少花卉,走到这游廊的尽头,就是一座拱桥,拱桥下,是一湾碧波在荡漾,远处还有亭台水榭,这里的风景简直美如花卷一般。 卓星辰领着我们,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了一排厢房前。 他打开走廊第一间房,我赫然看到这房屋之内居然挂满了动物的皮毛,这些皮毛被整整齐齐的挂着,粗略一数,至少有四五十张。 而且,一侧的桌上还摆放着一对鹿角。 此刻,我再看向抱着媚儿的卓星辰,心头顿时发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卓公子,这些都是你收服的妖物么?”师姐看着这些动物的皮毛,倒是来了兴趣。 我则是走到了卓星辰的身旁,看着他将黄媚儿放到了床榻之上,就立刻对卓星辰说:“卓公子,我这妹妹,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您别费心。” “都吐血了,此事可大可小?还是看看吧,祭灵院里,有最好的大夫,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请大夫。”他不由分说,转身就去请大夫来。 “媚儿?媚儿,你快醒一醒?”我知道,妖与凡人的脉象是不同的,当然依照我如今的医术,还察觉不出其中的分别,不过祭灵院的大夫,没准一下就能辨别出来。 “夕颜,你就让媚儿休息一会儿吧,方才她吐了血。”师姐见我一个劲儿的喊着媚儿,过来阻止我。 “师姐,这,这?”我蹙着眉头,盯着媚儿看了一会儿,索性伸出手轻轻拍打起了媚儿的脸颊。 想着只要她醒了,就不必看大夫了。 “夕颜,你干什么?”师姐拉住我的胳膊:“媚儿已经昏厥了,你就容她歇歇,不是你说的么?媚儿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又虚弱,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躺一会儿。” 我急的推开师姐的手,将躺在床榻上的媚儿,给扶着坐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净妖丸 当我扶她坐起之后,媚儿终于是虚弱的睁开了眸子。 她的眼神迷离,嘴里还念叨着:“卓公子。” “媚儿,你觉得好些了么?要是好些了,咱们先离开这。”我望着她,柔声说着。 此地,对于媚儿来说不宜久留。 “卓公子,卓公子。”媚儿耷拉着眼眸,嘴里连续嘟囔了好几声“卓公子”之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无论我怎么喊她都没有醒转,我只能伸出手想要掐她的人中。 “就在这。” 而卓星辰的声音,很快又传入了我的耳中。 并且,一个背着木药箱,穿着一袭白色袍子的少年匆匆进了。 一看这大夫,根本就是稚气未脱,最多十二三。 “华大夫今日恰巧去选药材了,就让子衿替你们看,子衿是华大夫的徒弟,医术也尽得华大夫真传。”卓星辰说着,就示意这个叫子衿的医徒过来给媚儿查看。 说实话,我看到这子衿稚嫩的面容时,那紧张的感觉,确实消退了大半,想着他应该瞧不出什么来。 可当他的手指头搭在媚儿的手腕上,却面色却一沉,说了一句:“不好。” “怎么了?媚儿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师姐看着子衿询问。 子衿摇了摇头:“她受过妖物攻击么?应该体内还留有妖毒,否则脉象不会如此,像是妖脉。” “妖脉?”卓星辰立刻看向了媚儿:“可她分明不是妖?身上也无妖气。” “副佐,子衿斗胆推测,她是被妖物袭击,不知道是否如此?”子衿说着,就看向我和师姐。 “没错,之前在山中救她时,她确实是被黄鼠狼给攻击了。”我毫不犹豫的就坡下驴。 “原来真是如此?”子衿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并且,迅速从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瓷瓶,说瓷瓶里是他师父研制的“净妖丸”。 吃了这“净妖丸”,就能把妖毒全部都排干净。 “依照这位姑娘昏迷的程度来看,需要每日三次,每次服用两颗净妖丸,等三日之后,身体必定痊愈。”子衿一脸轻松的说着,看来是对他师父的药很有信心。 我听了点了点头,捧着那瓷瓶子。 “现在就喂她吃两颗吧。”子衿看着媚儿气色极差,就出催促我喂药。 这卓星辰也立在一旁看着,我若是不喂药,那便真的是太可疑了,于是,我只能假装将药丸塞入了媚儿的嘴里,其实只是夹在了指缝之中。 “等等!”子衿突然喊了一声。 我心中陡然一颤,想着他就立在我的身后,莫不是看出其中的猫腻了? “要配着水一起服下。”他说着,又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我连忙故作镇定,又给媚儿喂了水。 而媚儿喝了水之后,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眸,醒转了过来。 “副佐快看,师父的丹药,果真是最管用的!”子衿欢喜的说着。 卓星辰也连连点头:“华大夫,那便是华佗在世,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子衿愉悦的拎着他的药箱子走了。 屋内剩下我们几人,师姐本想开口说我们来这的目的,想让这个卓星辰,帮帮我们。 结果,卓星辰却先开了口。 “你们是他的什么人?”卓星辰口中的他,我想指的是师父和师兄,只是,为何不用“他们”呢?难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以身相许 “我的大师兄,也就是祭灵司的大祭司,确实从睦州带回了几个所谓除灵师,都是二十出头的岁数,不可能是你们的师父吧?不过,倒是有个姓莫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师兄莫卿寒。”卓星辰没有半点的拐弯抹角,直接就把情况告诉了我们。 “他是不是被你们关押了?带我们去见见他。”师姐立刻上前一步,激动的说着。 “关押?此次带回来的,师兄说是好苗子,他们是自愿想要加入祭灵司的,不过我们祭灵司也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必须经过选拔。”卓星辰说起他们祭灵司,满脸的骄傲。 “既然不是关押,那就带我们去看看他,我们想确认,他是不是我们的师兄。”师姐说着,已经抓住了卓星辰的衣袖。 卓星辰愣了愣,表情有些许迟疑。 “姑娘,我大师兄带回来的那些人,唯独姓莫的不在祭灵院,大师兄两日前,已经将他带走了。”卓星辰说着,又想了想:“这样吧,明日,我替你们去问问,如何?” “那真的多谢卓公子了。”师姐脸上紧张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我却立在一旁眉头紧蹙,他们带回来的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除灵师?没有师父?那师父去哪儿了? 他既然带着师兄一起“办事儿”,那他们不是应该在一起的吗? “夕颜,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师兄了。”师姐欢喜的看向了我。 “可是师父?”我的心在这一刻,开始悸动不安,这种感觉比前些日子,在路上辗转时还要强烈。 “找到师兄一问不就知晓了么?夕颜,你别担心,师父术法那么高强,定然不会有事儿。”师姐开口安抚我,然后又看向了卓星辰,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卓星辰,今夜我们能不能在祭灵院留宿。 “这?”卓星辰显得有些迟疑。 “卓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媚儿的一只手按着床沿,她虚弱的靠着床头,望着卓星辰看了很久,突然开口说道。 卓星辰也看向了媚儿,他仔细的又将媚儿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想要认出媚儿来,不过却半晌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媚儿。 媚儿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过身体太虚,根本动弹不了。 “卓公子你曾经帮过我这小妹,所以,她特地来盛京,就是为了专门跟你道谢。”我看着一脸茫然的卓星辰,连忙给他解疑。 卓星辰听了,倒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想必他也是四处帮人抓妖:“抓妖是我们祭灵司该做的,姑娘不必言谢。” “不,我要谢!”媚儿说完,抬手抓着我的手腕,我立马扶着她起身。 只见她一脸苍白,可却一步一步朝着卓星辰就走了过去,到了卓星辰的面前,立刻伸出手一把拥住了卓星辰的腰际。 卓星辰的瞳孔瞬间放大,震惊的摊着手,满脸无辜的看着我和师姐。 “卓公子,我以身相许,你娶我吧。”媚儿说完,抬起那张圆圆的小脸儿,认真凝望着卓星辰。 第一百九十九章告白 别说是卓星辰了,此刻,我和师姐也是一脸的震惊。 虽然,我早就知晓,媚儿喜欢卓公子,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直白主动的跟一个男人示好,还让对方娶她? “姑,姑娘,你别这样,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卓星辰面露慌张,想要推开媚儿。 媚儿却如“花痴”一般望着卓星辰甜笑着说道:“我阿爹,早就应允了,不信,你问问夕颜姐姐。” 我只能帮着媚儿,笃定的点了点头。 “咱们,今夜就成婚好不好?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媚儿笑着开口,便说出了女儿家,羞于启齿的话。 卓星辰听了脸红到了耳朵根,他大抵是觉得媚儿不是在同他玩笑,连忙推开了媚儿。 “姑娘,还请自重。”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媚儿则是柳眉一蹙,一脸纯真的看着卓星辰:“难道卓公子已有妻子了?” 卓星辰立刻摇头,说没有。 “那,卓公子是不喜欢媚儿吗?”媚儿紧张的看着他。 卓星辰慌的,又往后退了一步:“媚儿姑娘,你我刚见一面,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那,多见几面就喜欢了么?几面?两面?三面?够不够?”媚儿急切的说着,并且,朝着卓星辰靠近了两步。 卓星辰退到了木桌旁,他大抵是从未遇到过这般“直白”的女子。 “祭灵院,不留外人,三位姑还是先离开吧。”卓星辰原本应该是愿意让我们留下来的,结果媚儿这么一“闹”,他慌的下了逐客令。 “可,我们走了,又如何才能知道师兄消息?”师姐凝眉看着卓星辰。 卓星辰想了想说道:“祭灵院正道街角,有一家福禧客栈,你们在那等我吧,明日我必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这个卓星辰在我看来为人确实很不错,我们这么萍水相逢,他又是帮忙给媚儿“看病”,又是帮忙打探师兄的消息。 “多谢,卓公子了。”师姐冲着卓公子俯了俯身。 我也低头道谢,媚儿却不死心,她还想留在这,留在卓星辰的身旁。 “媚儿走吧,卓公子,被你吓着了。”我提醒媚儿。 媚儿一愣,望着一脸警惕盯着她的卓星辰,顿时委屈的瘪起了小嘴。 卓星辰一看,立即说道:“媚儿姑娘,你别哭,我最怕女人哭了。” “卓公子,你别怕,我知道,我,我来的太突然了,你可能被我吓着了,可是,我就是想嫁给你,我就是想报恩。”她蹙着眉,眼眸之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看的是,我见犹怜。 卓星辰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抚媚儿。 “好了媚儿,我们今日先走,明日卓公子还会来客栈找我们的。”我说着拉过媚儿的手。 媚儿抿着嘴,虽然对着我点了点头,不过那眼眸还是一直盯着卓星辰。 “卓公子,明日你可否早些来告知我们情况?因为,我要赶在闭城门之前,出城去。”我既然让冥北霖等我,那么我就一定会回去,不管明日知道的消息是好是坏。 第二百章福禧客栈 师姐听到我这么说,面色明显的黯淡了下来,不过当着卓星辰的面,她没有多说什么。 卓星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好。” “那多谢卓公子了。”我说着再次冲他俯身道谢。 这卓星辰大概也是怕媚儿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所以,叫了一个祭灵人送我们。 “卓公子,你明日一定要来找我。”媚儿走出卓星辰的房间,还忍不住开口对他又叮咛了一句。 我看卓星辰的表情,真担心他会因为媚儿的这句话,到时候不来了。 “你若是不来,我就到这祭灵院找你。”媚儿望着卓星辰,撂下了话。 卓星辰半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而是冲着媚儿点了点头。 这让我对这个卓星辰更添了几分好感,可能是同那傲娇且“刻薄”的冥北霖待的久了,冷不丁遇上这么个脾气好的,倒是很不习惯。 媚儿见卓星辰点头,高兴的好似一只小鸟一般。 一路出这后院,嘴里不住的哼唱着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我一边扶着她,一边朝着这院子里四处看着,如今,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就只是祭灵院的一个角落而已。 不过这个地方,给我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特别是如今天色暗下来之后,这种压抑的之感就越发加剧了,心中想要“逃离”这的感觉也更甚。 那祭灵人送我们到了正门口,还给我们指了福禧客栈的位置,我们三人便去了福禧客栈。 这福禧客栈离祭灵院很近,走路都不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到。 并且,这里的伙计很是热情,立在客栈门口迎客,不等我们走近,一个长相十分周正的伙计,就上前来,帮忙师姐拿包袱。 然后,迎着我们进了客栈。 客栈里,有十几张桌子,很多客人正在吃饭喝酒。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客栈掌柜,见我们三人,便说道:“几位姑娘,真是不巧了,如今,就剩下一间下等房。” 掌柜的望着我们,手中还拿着一支毛笔,问我们愿不愿意将就。 “好,那房我们要了。”我毫不犹豫的说。 掌柜的点了点头:“房钱,每日五十两,要预先结算一日的。” “五十两?”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引的那些吃饭的客人,都侧目看我。 我立即抿了抿嘴唇,心中想着,这就算是盛京,也不用如此“坑人”,五十两住一日?还是下等房? “姑娘,你们到底住不住?”掌柜的见我的反应,开始打量起了我们三人,估计是在想着,我们可能付不起房钱,所以态度也立即变得差了许多。 “住,当然住。”我说罢,就从冥北霖给我的钱袋子里,抽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接了银票之后,脸上再度浮现出了笑容来,不过却并没有找我钱的意思。 一问才知晓,这里的吃食也不便宜,我们三人还未用饭,吃喝一顿,也得几十两,那就直接在这里头扣了。 我心想,早知道方才进来之前找个面馆吃个面再说,不过这盛京的汤面,不知道价格又是几何? 第二百零一章人妖有别 我还在琢磨,伙计就领着我们上了二楼,这二楼左右两侧门对门全都是房间。 而且,伙计带着我们进的这一间里,可以说是,十分的“简朴”,除了一张圆桌几张椅子,就剩下一张床。 而且,屋内的铜镜居然还是裂开的? 这样的条件,居然要收五十两银钱? “几位,稍等片刻,吃的很快就会送上来。”那伙计说完,就退出了房间。 我扶着媚儿坐到了床榻上,这张床并不大,容不下三人一起躺下。 “夕颜,今晚你和媚儿睡床。”师姐看了一眼床榻对我说道。 “不必,我直接拿一件披风在地上一铺,就能睡了。”我朝着地上看了一眼,这房间小,不过把桌子推到墙角边上,中间应该可以供一个人躺下睡的。 “不行,还是?”师姐还想跟我争,我立刻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师姐:“师姐,你就别逞强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都睡不好。” 说罢,我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媚儿。 媚儿此刻正靠在床沿边上,小脸儿依旧发白,嘴角却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媚儿,先喝点水吧。”我将杯盏递给她,她却没有接,而是突然十分严肃的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见她不喝,便自己端着喝了起来。 “夕颜姐姐,你说,明日卓公子来,我是不是该问问他,是否愿意同我双修?”媚儿的话一出口,我直接“噗呲”一声,将刚入口的水给喷了出来。 师姐凝眉,看着媚儿:“媚儿,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说这些?” “师姐媚儿还小,不懂事。”我说完,将杯盏放下,又对师姐说:“师姐,这茶水是凉的,你下楼,让那伙计换一壶热茶来可好?” “嗯。”师姐点了点头,就出去拿热茶了。 我赶忙将房门关上,然后走到媚儿的面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媚儿,今后这种双修,成婚,生子,别总挂在嘴边,否则卓公子会被吓跑的。” “为何?我们黄鼠狼看上对方,只要双方愿意,就直接一同双修,然后可以生好多好多孩子,一家子在一起,不是很好嘛?”她看着我,不明白,我们为何不许她这么说话。 “媚儿,你要记住,如今你已经不是妖了,人比妖要内敛的多,情情爱爱的事儿,不好这么直白的说出口,否则,否则,那卓公子只怕是要误会,你是个随意的女子了。”我仔细的同媚儿解释。 媚儿听了之后,撅着她的小嘴儿,一脸茫然:“直白不好么?喜欢就说喜欢,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喜欢他?” “额?”我看着媚儿那张纯真的面孔,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媚儿,你只要记住,我们寻常人,内敛,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就算不做淑女,也至少收敛一点点自己的性子。”我的话音刚落,师姐就推门而入了。 师姐的身后还跟着,端托盘和水壶的伙计,我只能是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百零二章花钱如流水 “几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那伙计将饭菜摆好,就拿着木托盘走了。 我朝着桌上看去,当即无语。 三碗清汤寡水的面线,再配一碟花生米和两碟萝卜干,也不知道这些他们要收多少银钱? “夕颜,媚儿来趁热吃些。”师姐示意我们吃东西。 我端了一碗面条,给媚儿,媚儿望着面线却并没有要吃的意思,而是开口说道:“夕颜姐姐,我想吃鸡。” “鸡?”我愣了愣,突然想到,黄鼠狼确实都是爱吃鸡的。 “媚儿,你还生着病,不能吃荤,把身体养好了再吃,乖啊。”师姐开口哄媚儿。 媚儿则是抿着小嘴,看着素面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兴趣。 “我下楼,要只烧鸡。”我想对于媚儿来说,烧鸡没准才是“灵丹妙药”,吃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可能身体一下就好了也不一定。 想着我就让师姐先趁热吃,自己下楼去买烧鸡。 “夕颜?”师姐叫了我一声,满脸的无奈。 我朝着楼下走去,看到楼下吃饭的人,比方才还多了许多,而且,这些人,大都是“同行”。 因为,他们要么把法器放在一侧,要么,就干脆大声的自报家门,他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相互说着话。 好像是在谈论,不久之后,祭灵司要选拔的事儿。 我对这事儿并不感兴趣,直接就朝着那伙计走去。 “你好,麻烦你给我们上一只烧鸡。”我说完,又顿了顿:“两只吧。” 我想那黄媚儿吃一只,师姐也吃一只。 “好咧,那您的账就平了。”站在柜台前,拿着毛笔的掌柜突然开口就来了一句。 “啊?一只烧鸡二十多两银子么?”我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方才你们吃的面十两银子,烧鸡一只二十两!还要不要啊?”掌柜的对于我这一惊一乍的样子,表现的有些鄙夷。 我只能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那掌柜的立马叫伙计去准备,我叹息了一声,心中想着,这盛京确实不是普通百姓能待的地方,光着花销,就让寻常人承担不起了。 要完了烧鸡,回到楼上时,我还看到七八个祭灵人,从客栈外进来,好似是巡逻察看,那掌柜的对这些祭灵人可谓是卑躬屈膝,又是让备茶水,又是让上菜的。 “夕颜?快,面都凉了。”师姐见我回来,示意我快些吃面。 我看着这面和小菜,十两银子?那我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就连媚儿那碗,我也给吃了。 而烧鸡,则是过了一个时辰,才送来。 不过又让我开了眼,这是什么烧鸡?这也就是一只半大的鸡崽儿,个头和鸽子差不多大。 原本,我还想着一只给媚儿吃,一只给师姐吃,结果媚儿都吃了,抹抹嘴却好似根本就没有吃饱。 “夕颜姐姐,这鸡太瘦了。”她一边说,一边舌忝着手指头,意犹未尽。 不过,这气色确实是明显变好了许多。 “这么晚了,吃多了积食,明日咱们出城了再吃。”我是真的“肉疼”,这客栈比黑店,还要黑。 “那好吧。”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吃饱就困,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而我和师姐可没有媚儿这般不知忧愁,俩人坐着沉默了许久,各怀心事。 第二百零三章误时 深夜,我在地上铺了披风,师姐却跟我一道躺下,两人只能是侧身躺着。 “夕颜,等找到师兄,我们就回去吧。”师姐怕我冷,便伸手抱着我。 这个举动,让我想起了冥北霖,于是,沉默着没有吭声。 “夕颜,你睡了么?”见我不回答,师姐又问了一句。 我立刻闭上了眸子,冥北霖这一路帮着我们,我们才能到盛京,总不能我们找到了师父和师兄,便真的翻脸不认人了?他的忙我答应要帮,那便是不会反悔的。 “夕颜?”师姐侧头,望着我:“罢了,早些睡吧。” 见我闭着眼,她也不再说下去。 而我却是真的彻夜难眠,脑海之中想着,若是找到了师兄和师父,他们会不会支持我帮助冥北霖。 若是,师父也不愿我留在冥北霖的身边,那该如何是好? 如此想着,我便忧心忡忡的从地上小心的爬起,窗外此刻天已经蒙蒙亮,师姐和媚儿还在睡着,我却已经在焦急的等待那卓星辰来传消息。 不过,昨日同卓星辰说好的,让他早些来,可如今一晃眼,我们直接等到了午时。 媚儿喊着饿,我又忍着心疼,给她买了两只烧鸡,自己心里却是焦灼的很,因为从这出城门也需要时间,再等下去,就来不及申时出城了。 “不行。”我站起身来:“师姐,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一趟祭灵院。” “我们一起去吧。”师姐也站了起来。 “可万一那卓公子来了客栈,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我说完,就独自出了房门。 一出客栈,我直奔祭灵院,那守门的祭灵人又换了,不是昨日那位,我说想见卓副佐,结果那祭灵人说,卓星辰今日还未到祭灵院。 一听这话,我又着急忙慌的回了客栈。 刚进客栈的门,那掌柜就又叫住了我,说是今日的房钱要结算。 “我们很快就走,不会过夜,昨日,我们是入夜才来的,按理来说,待到傍晚才算一日对吧?”冥北霖给我的钱袋子确实是鼓鼓囊囊的,可也不能如此浪费。 掌柜的一听,嘴角颤了颤,脸上浮现出十分不悦的神色。 而我,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已经转身朝着楼上走去,心中希望,此刻卓星辰已经在楼上了。 可推开房门,房内依旧只有媚儿和师姐。 “夕颜姐姐,卓公子来了?”媚儿激动的站起身来,以为卓星辰跟着我一道来了。 我摇了摇头:“他不在祭灵院。” “夕颜,别急,今日他一定会来的。”师姐给我倒了热茶,让我坐下休息。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现在都快要未时了。”我坐立难安,一边是师父他们的消息,一边是冥北霖。 我昨日答应冥北霖,无论是否能找到师父和师兄今日都要回去,所以现在我必须出城。 “师姐,我想先出城一趟,明日再来找你们。”我说着,将钱袋子给拿了出来,递给了师姐:“这里的银钱,够你们在这花销的。” “不行。”师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肯让我走。 “城门一会儿就关了。”我很焦急,从来没有同师姐红过脸的我,第一次,对她沉下了脸来。 第二百零四章大阵仗 师姐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那眼神,就好像是不认识我了一般。 不过,抓着我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夕颜,他进不了盛京,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摆脱他。”师姐说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我并不意外,师姐这一路,对冥北霖他们都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一直想要摆脱。 “既然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师姐,媚儿,你们别出去乱跑,不出意外,明日我就会进城找你们。”说完,我挣脱师姐的手,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师姐追了出来,在楼梯口拦住了我的去路。 “两位姑娘?” 也就是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和师姐同时朝着楼下望去,便看到了卓星辰。 卓星辰的身后还站着那谄媚的掌柜,那掌柜见我们好似同卓星辰认识,连忙笑脸相迎。 “诶呦,原来都是贵客,早说啊,几位姑娘的房钱都免了,既然你们是副佐大人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掌柜的一直在套近乎。 卓星辰却并未给他好脸色,而是直接朝着楼上走来。 “卓公子,我师兄呢?”师姐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们跟我走一趟吧。”卓星辰的表情十分严肃。 “现在?去哪儿?”我看着他,狐疑的问。 “你们不是要见那姓莫的么?他就在我大师兄的山庄里。”卓星辰说完,就示意我们去收拾一下包袱行囊。 “可我现在必须出城。”我不能在这磨磨蹭蹭下去了,得先出城,跟冥北霖说一声:“你告诉我,那山庄叫什么名字,明日我自己寻过去便是。” “只怕,姑娘到时候寻不过去,师兄的庄园在紫薇山上,没有人带路,你是进不了紫薇山的。”卓星辰的话音刚落,媚儿便从我们的身后跑来。 卓星辰本能的朝着阶梯下退了两步,似乎是怕媚儿同昨日一般扑到他身上去。 “卓公子,今日是我们见的第三面了。”媚儿那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卓星辰。 我连忙伸手拉住了媚儿的手腕,不让她再靠近卓星辰。 媚儿被我这么一拉,再看看卓星辰警惕的表情,眼中露出了一抹失落。 她是真的很喜欢卓星辰,可卓星辰却对她如此冷淡。 “几位姑娘,快些出发吧。”卓星辰说着,就先下楼等我们。 师姐连忙冲回了房内,背上了包袱,然后一手拉着媚儿,一手牵着我便下了楼。 等我们下楼,我才看到,客栈的门口居然停着一排骏马,马背上坐着的都是祭灵人。 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们?”我又狐疑的看向卓星辰。 “走吧。”卓星辰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朝着客栈外走去。 那谄媚的掌柜还一个劲儿的让卓星辰有空常来坐一坐,并且,还真的从他的柜台抽屉里,拿出了一百两银票要还给我们。 “不必了,您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我推脱道。 他一听,立即将银票收了回去,嘴上还说着我客气了。 客栈门外,卓星辰已经让一辆马车到了正门口,我们三人爬上了马车。 媚儿望着骑在骏马上的卓星辰,突然又喊道:“卓公子,你也坐马车吧,路上我们还能聊聊天呢。” 媚儿高兴的冲着卓星辰挥着手,卓星辰却好似没有看到,直接一抬手,所有的骏马便开始朝着街头处狂奔。 第二百零五章紫薇山 我低垂着头,沉默着。 师姐望了我一眼,知道我是因为无法出城去见冥北霖,所以才变得如此失落,于是便故意对我说:“夕颜,你看,外头好热闹,那还有卖冰糖葫芦的,你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吗?师姐给你买一串。” “不必了,我没有胃口。”我立刻阻止师姐。 师姐则是凝望着我,良久,她开口问道:“夕颜啊,对妖不必守诺。” “为什么?”媚儿听了,愕然的瞪圆了眼眸,看着师姐。 “妖心本恶,它们害人无数,我们人和妖,根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所以,自然也无需在意,同妖说过的话。”师姐这话表面上是说给媚儿听的,但我知道她是在告诫我。 我对她说的话,不能苟同,但她是我师姐,我也并不想同她争论什么。 毕竟,我说的,师姐也听不进去。 “妖为何就恶了?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人!”媚儿倒是沉不住气,直接脱口而出。 “媚儿,师姐说的是妖!你急什么?”我看向媚儿,冲着媚儿微微摇了摇头。 媚儿的小嘴儿却依旧撅着:“我的意思是,妖也分善恶的,很多妖,没有害过人,它们只是想得道飞升。” “你才见过多少妖?你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妖是什么样的,所以才如此说。”师姐没有注意到媚儿眼中的愠怒,反而又回了一句,让媚儿更加恼怒的话。 媚儿被气的面色发白,又要开口回怼师姐,我连忙紧紧抓着她的手,让她别说话。 “诶,他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师姐的视线,被马车外吸引了。 刚刚从客栈出来的时候,我们一直是顺着街道走的,可是穿过了几条主街道,又过了几座桥后,四周就开始渐渐的,变得人迹罕至。 这是盛京,我们昨日看到的是高楼林立,可如今却觉得,他们越走越荒凉,盛京里,不该是寸土寸金的么?可这一片,却没有楼宇。 “山么?”师姐眯起了眼眸,朝着前方看着。 我也眯起了眼,遥遥一望,果真看到了远处有一座高山,并且,这山在日头的照射之下,居然透出了一抹紫色的光芒,好似一块宝石一般。 “那就是紫薇山?好漂亮啊!”媚儿心思单纯,很快就被远处的那座山给吸引住了。 “紫气东来,这山,是整个盛京的福地才对。”师姐开口喃喃的说着。 “福地?”我看着那山,心中想着,祭灵司真的不简单,那大祭司居然可以在福地上建山庄? 从看到山庄,再到这山脚下,我们就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此刻早就已经过了申时,让我心中的愧疚加剧。 “夕颜,夕颜?”师姐已经下了马车,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从马车上跳下。 “卓公子,此去山上,咱们要搭乘轿子吗?那,我们同坐一个轿如何?”媚儿黏着卓星辰。 卓星辰摇头:“你们改坐轿子,我们依旧骑马。” 他说完,就示意我们上轿子。 我们三人同乘一轿,媚儿有些失望。 我挑开帘子看着山道,这个山道有些窄,马车是上不去的,而且,山道两侧,不出三十尺就会有两个祭灵人一左一右的站着,背上还背着弓箭。 并且,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出现一个检阅令牌的岗哨,可谓是守卫森严。 第二百零六章流策山庄 “呃呃呃!”媚儿原本偷偷看着卓星辰,欢快的像一只小鸟,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媚儿便又开始,一副想要作呕的模样。 只见她抬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口,气色瞬间变得难看。 “师姐,这里有符气么?”我望向师姐。 师姐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感觉到。” “是么?”我拧眉,又看着媚儿。 这里没有符气,那为何媚儿又开始不舒服了? “媚儿?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我伸出手将媚儿朝着自己的身旁一揽。 媚儿沉沉的靠在我的身侧,好似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师姐狐疑的看着媚儿,便询问我:“夕颜,今日,媚儿还未吃过那净妖丸吧?找出来,给她喂两颗。” “哦?”我嘴上答应着,并且,假模假样的找了找,便对师姐说:“师姐,我,我大意了,弄丢了。” 其实,这净妖丸如今就在我的衣袖之中,只是媚儿这种情况,再吃净妖丸,只怕真的小命不保。 “哎,你怎么如此马虎?”师姐无奈,连忙拿了水壶出来,给媚儿喂了几口水。 媚儿强忍着,不愿意张开嘴来。 我知道,她这是又要吐血了。 “媚儿,要不然,让他们送你先下山,你在福禧客栈等着我们如何?”我垂目看着媚儿询问道。 媚儿固执的摇头,如今,她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的,所以只能咬牙忍耐不适。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居然已经是戌时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我们下马车时,便看到了一座犹如置身于画卷中的大山庄,这山庄的正门口挂着一排灯笼。 大抵是因为这是半山腰,雾气重,整个“流策山庄”被雾气所围绕。 “副佐。”卓星辰从马上跃下,一个祭灵人就从山庄正门迎了过来,并且,手中拿着四条布条儿。 卓星辰见怪不怪,将那布条递给了我们三人,对我们说:“都绑上吧。” “啊?”我看着布条:“你是要我们蒙着眼进去?” “嗯,这是流策山庄的规矩。”卓星辰说完,自己率先绑上了布条儿。 他都绑了,我们几个自然是跟着他一起,将布条绑上。 这一下,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只感觉到,有人过来扶我朝前走去。 师姐她们好似就走在我的前面,我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被他们山庄里的人带着,又是跨门槛,又是下阶梯,步行了许久,我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 “那个,我想问问,还要走多久?”我开口询问了一句。 结果身旁扶着我的人并没有回应,我只能跟着他继续走,又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我开口叫了声师姐。 从进这流策山庄起,我就以为师姐和媚儿,一个是走在我前头,一个是跟在我后头的,可如今,我叫了好几声师姐和媚儿,她们都没有回应我。 这让我心头一惊,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伸出手,便要将脸上的布条给扯下来。 结果身旁的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她力道极大,不过却十指纤细,好像是个女人? 第二百零七章萧策 “诶呦。”我故意叫了一声,对方才松开了手。 “你是个姑娘吧?我师姐和媚儿呢?你们将她们带去哪儿了?我师兄真的在这山庄里么?”我自问,语气已经极好,可是身旁的人依旧没有搭理我。 不过她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我还听到了推门的声响。 紧接着我小心的抬脚,跨过门槛,进了屋之后,那人才取下了我眼睛上的布条。 果真,我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绿色衣裳的姑娘。 这姑娘长的眉清目秀的,不过表情冰冷,眼神漠然。 “姑娘,我师姐她们呢?”我再次开口询问。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直接转身,出了屋,屋门也瞬间被关上。 “喂!喂!”我抬手,用力的拍了拍门,发现门已经从外头上了锁。 这是什么意思?那卓公子,不是要带我们看师兄的么?为何要把我给关起来? “有什么话直说,快开门!”我砰砰砰的朝着门上拼命的拍打,叫着。 门外却静悄悄的,我眯起眼眸想朝着门缝外打量一下,结果,他们这木门是严丝合缝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缝隙。 “喂!在皇城里,你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软禁无辜百姓,你们?”我开口喊着,而这时候门外终于是传来了些许动静。 “卓公子?是你么?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么?这是做什么?”我大声嚷嚷着。 “咔嚓!”一声响,这门被打开了。 我这时候才看到,这房间与寻常房间不同的地方,这房间的门栓是在门外头,而且还是双重的。 “你便是莫卿寒的小师妹?”一声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我的视线朝着门槛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袭暗紫色锦袍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相十分英俊,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不怒自威,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你,你是?”我望着他,这种气势,难道是这山庄的主人萧策? “萧策!”他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就走进了屋内,那衣袍一甩,便正襟危坐在了木椅上。 之前,带我过来的姑娘,立刻给他倒茶水,然后再默默退下,并且关上了房门。 “我师兄如何了?他在你们山庄里?那我师父呢?你们可有我师父的消息?”我看着萧策,这个男人有些阴冷。 可他的这种阴冷,同冥北霖的又不一样,让人十分忐忑,惊恐不安。 “你师父,是季雍对吧?”他望着我,语气之中带着一种质问。 “是。”我点头回应。 “那你的父母在何方?姓甚名谁?”萧策继续“质问”我。 我立刻皱起了眉来,看着他:“这些问题,与你们何干?” 他这是要调查我的身世么?不过很可惜,这些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当我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遗弃了。 “问,你便答!”他那漆黑的剑眉一扬,透出了一股子杀气。 “不知,因为我是弃婴。”我不假思索的说道。 萧策听了之后,面色微微一沉,然后开口便喊:“来人!” 门外的姑娘立刻就进来了,萧策站起身来,只是对着那姑娘使了一个眼色,那姑娘立刻就拉过了我的胳膊,连拉带拽,将我拖到了屋内的屏风后头,然后便开始解我的衣带! 第二百零八章查看 “你干什么?住手!”眼看着她要脱我的衣裳,我顿时急了,伸出手就要阻止。 结果对方直接就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摆布。 看着她,将我的衣裳尽数褪下,我还在担心她会不会拿走我随身带着的孟埙和灵蝉。 结果她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绕着我仔细的查看了一圈。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别扭。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盯着那姑娘,问着。 “主上,没有。”那姑娘开口,对萧策说道。 萧策听了,什么也没有再说,不过我却听到了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而这姑娘也给我穿上了衣裳,解了我的穴道就对我说道:“你师姐,还有那个叫媚儿的小姑娘都无事,你乖乖在这呆着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看着她,他们这明显就不是让我们来同师兄相聚的。 “你不必知道太多,这件事了结,主上会放你们离开。”这姑娘说完,也要走。 我连忙拽住了她的胳膊,并且套近乎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住在这,是不是都要劳烦你照顾了?” 她似乎不习惯别人对她如此亲近,一把就推开了我的手:“你只要叫我“离心”便好,若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 她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命人给你准备饭菜,和热水。” “离心!等等,我能见见师姐她们吗?”我望着离心,恳求着。 离心却摇摇头,就出了房门,然后又从外头将门给关上了。 我在这房间里踱步,琢磨着他们这种种怪异的举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今日,卓星辰带了那么多祭灵人到客栈找我们,如今想来,更像是去抓我们的。 这么一琢磨,我就变得越发的坐立难安了。 直到离心将饭菜送来,我还没有琢磨出头绪。 “离心,我师姐她们吃过了么?”我开口询问离心,离心没有开口回应,但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我便想着,师姐跟媚儿的处境应该跟我差不多。 “一会儿,热水就会送来。”离心说罢,就站在一旁,似乎是要看着我吃。 “这么多,一起吃吧?”我望向离心。 她却淡淡的来了一句:“奴是无法同主和客一同用膳的。” 我见她沉着脸,便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我这眼睛一边朝着屋子里仔细的打量着,这屋内又是梳妆台,又是檀木桌的,摆设都极为雅致。 而最为让我眼前一亮的,就是一侧的窗户。 我想着,今夜或许可以从那出去,然后去找找师姐跟媚儿。 “主上,会安排你们和莫卿寒相见,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流策山庄宛如一个迷宫,进来的人,无人引着,根本就出不去。”离心说罢,盯着我:“今夜,姑娘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好同你师兄相聚。” “嗯。”我看着离心,默默点了点头。 听到她说能和师兄相聚,倒是让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如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我随意吃了几口饭菜,便让离心撤了,离心命人抬了大木桶进来,供我泡澡洗漱,还拿了寝衣给我更换。 看着木桶里的热水上还飘着大片的花瓣,我突然又想起了冥北霖。 第二百零九章有惊无险 我在想,不知道冥北霖是不是还在等我。 早知道会出现这般变故,那么当时就不该那般笃定的跟他说,自己一定会回去。 “离心,如今几时了?”看着花瓣,我开口询问离心。 “已经亥时了。”离心说完,就退下了。 我看着冒着热气的水,便脱下了衣裳,泡入了热水之中,顿时觉得身体舒畅不已。 “嗒嗒嗒,嗒嗒嗒。” 我这才刚坐入木桶之中,就听到外头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吵杂的声响。 这声响就好似是有一群人在快速的奔跑,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嗒嗒嗒,嗒嗒嗒。”那声音不断的传来。 “铃铃铃!铃铃铃!” 正在我还在狐疑之际,突然,一阵十分刺耳的铃铛声响起。 这估摸着得成百上千个铃铛同时响起,才会达到这种效果吧。 “离心!离心!发生什么事了?”我开口,大声的叫着。 “咔嚓!”一声,我隐约听到了响动。 “离心?是你吗?”我听到声响,狐疑的从木桶之中站了起来,门外头倒是没有什么动静。 “咔嚓!”我凝眉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木门,而就在这时候,木门被一把推开,一个红色的影子,从门外头闪了进来。 不等我看清那人的模样,木门便又关上了。 而那红影子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我愕然的张着嘴,喊道:“冥北霖?” “为何不回去?本神君还以为你这蠢货被人宰了,你?”冥北霖面色苍白的可怕。 “你的身上,好重的血腥味儿?”我凝眉看着他,他那袭红衣之中,透出了猩红的血色。 “嗒嗒嗒,嗒嗒嗒。” 走廊外头,脚步再度响起,我立即伸出手,一把将冥北霖给拽到了木桶里,紧接着便发现他的左侧后背上,居然插着半支箭,箭头完全没入了他的背,应该是他自己伸手则断了箭尾。 “咔嚓!”我听到门栓被抽出,第二重铁栓打开的清脆声响。 心中想着,还好冥北霖方才用他的术法,锁了门,否则就会被立即发现。 “啊!离心?我这还没有泡好呢。”我用布遮着胸膛口。 离心带了十几个手中握剑的姑娘,冲进了房里。 那些姑娘甚至还到屏风后头,好似是搜查什么。 冥北霖则是被我按到了热水之中,这水上有花瓣,加上冥北霖的衣裳是红色的,离心瞟了一眼,根本就没有发现冥北霖。 “山庄里,几十只凶恶的妖逃出来了,你若是发现什么动静,便大声叫喊。”离心说罢,便一挥手,带着那群姑娘拴上门离开了。 我看着她们走了,连忙伸出手,将冥北霖给拉了起来。 冥北霖不知是不是被热水给泡的,面色有些微红,不过嘴唇还是发白的。 他那双异瞳,此刻正诧异的盯着我。 我垂目一看,发现,原本压在胸口前的布已经滑落到了水中。 “额!”我本能想张口叫,冥北霖便直接倾身靠了过来,抬手捂住了我的嘴。 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该死,这箭上或许有毒。”冥北霖说完,身体一软,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边将他推开,一边自己先爬出木桶,然后擦干了身体,换上了寝衣,又将冥北霖从木桶之中扶了出来,为了不让血水流的满地都是,我只能将他的衣裳脱了,想找到伤口止血。 第二百一十章血腥气 冥北霖瘫坐在木桶边上,脱,下他的上衣袍,我看到他身上线条分明结实,但皮肤上居然若隐若现的浮现着许多如同血丝一般的裂痕。 这些裂痕,应该是拔鳞片时留下来的吧? 看着这些裂痕,我便更加好奇,当初他究竟为了什么,愿意散尽千片鳞,彻底堕入妖道,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方。 “替,替,本神君将箭拔,出来。”冥北霖见我看着他的身体发呆,虚弱的开口对我命令道。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握住那已经被折断了一半的箭身,然后将布递给冥北霖,想让他咬在嘴里。 冥北霖却倔强的侧过头去,觉得不必。 “那,你忍着,千万别吭声。”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了一句。 然后便紧紧抓着断箭,用力的朝外一拔! 冥北霖吭都不吭一声,可伤口之中却涌出了有些发黑的血来。 看来,这箭头上真的有毒。 我看着那殷红发黑的血,有些慌张,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布给冥北霖先止血,又马上想到了灵蝉! 灵蝉是可以解毒的,我赶忙扶着冥北霖到屏风后的床,上让他趴着躺好,然后从自己脱,下的衣裳里摸索了一番,找到了装着灵蝉的香囊。 倒出灵蝉后,发现,它之前吸了毒血之后变成绿色,如今又变回了本来的模样,正在“鼾睡”。 “灵蝉,你帮帮冥北霖解解毒。”我说着,将这小东西放在了冥北霖的伤口处。 灵蝉闻到血腥味儿,便开始蠕,动身体,并且,很快它的身体就变得鼓鼓囊囊的。 而且,之前它替人解毒,变成绿色,这一次,却变成了黑色,很快就不动弹了。 我连忙将它拿起,放回到香囊之中,生怕它“消化”不了这么重的毒素。 “冥北霖?”放好了灵蝉,我再次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趴着,没有半点动静。 于是,我有些发颤的伸出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他还有呼吸。 不过我再看向放在床头的断箭,和外头那桶带血的水,心中知道不好,一定会被她们发现端倪。 那血水或许会暴,露冥北霖在这,我必须想个法子。 正当我还在思索时,走廊外头再度响起了脚步声,我立即把毒箭收好,不过却已经没有时间藏冥北霖了。 只能是放手一搏,赌她们方才搜查过,所以应该不会再到屏风后头察看。 于是将寝衣再度脱,下,然后,就坐回到了木桶之中。 “咔嚓!”那打开栓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那离心便带着四个姑娘进了房间,她们是来抬走木桶的。 一进屋,离心的柳眉就高高扬起,嘴里道:“怎么有股血腥气儿?” “血腥气?”我望着离心,心道,还好自己猜到会这样。 离心几乎是三步并作一步,朝着我这就奔了过来,垂目朝着我泡的热水里,伸出手去。 “这水中有血!”她阴沉着一张脸,目光死死的盯着我。 我立刻做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低声说道:“我,我,我来了月事?又不好意思同你说,你们能不能替我准备些布条儿,还有衣裳也多备两身,可以么?” 离心一愣,盯着我仔细看了许久,最终示意我出来,她们将这水换了,布条和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就给我送过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好冷 “多谢离心姑娘。”我羞涩的望着她,笑了笑,然后故意询问道:“妖抓到了么?今晚,我不会有危险吧?” “姑娘你只要不出这屋子,就不会有危险。”说罢,她的人抬着木桶就离开了,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她们就送来了布条和衣裳。 看着她们将门栓上,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连忙跑到了屏风后头,先用布条盖在冥北霖的伤口上,然后便看向他的裤子。 半俯着身,侧着脑袋不好意思看他,只能是马虎的,替他脱靴换裤。 这寝裤,太短,只能凑合了。 “好冷!好冷!” 他的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的说着同一句话。 我俯身朝着他的脸上看去,只见他的眉宇之上,再次冒出了冰霜来。 “冥北霖,你要不要喝口热茶?”我想着,若是喝了热茶,他没准还能好受一些。 冥北霖却伸出手一把抱住我的腰,他身上的寒气,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这同八月十五时,极相似。 那时候,他也是这般寒凉,然后就变回了原形。 我连忙坐到了床榻上,把被褥盖在了他的身上,他将我紧紧抱住,可嘴里依旧喊着“好冷”。 于是,我便躺下,伸出手主动抱着他。 冥北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方才那箭头上涂抹的毒药,应该是灭妖的奇毒吧? 之前,凤霓裳她们都说,妖进不了盛京,冥北霖却就这么闯进来了,而且,还追到了山庄,我难以想象他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头。 当我心中愧疚的抱着他时,突然,那冰凉的手,便滑入了我的寝衣之下。 我当即眸子一瞪,立即想要推开怀中的冥北霖。 可一看到他那张苍白无比的脸,却又迟疑了。 他是因为我不守约,才追到这来的,如今弄成了这样,我? “你?”我在迟疑,他却没有。 直接翻身,整个人贴在我的身上,一只手早就已经解开了我的寝衣。 我的脸颊,当即便一片滚烫,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冥北霖的脸颊贴在我的胸膛口,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没有半点动静。 看来,他确实只是冷,没有半点其它的非分之想。 这让我突然想起,冥北霖之前说过的话,他只是把我当成是暖床的物件,仅此而已。 如此一想,我轻轻的推开他,将衣襟带绑好。 而他却依旧本能的贴过来,抱着我。 我看着他那张邪魅的面容,伸出手抚在他的脸颊之上,心中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好似心中发苦,想看着他,又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真如师姐所说的,会喜欢上他,人妖殊途,我同他应是没有指望的,更何况他也不喜欢我不是么? 如此想着,我用力的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纠结下去,闭上眼眸,便要好好的睡一会儿,明日我要在离心她来之前,把冥北霖给藏起来。 只是这越是想睡,便越是睡不着,闭上眼,再睁开眼,浮现的都是冥北霖这张邪魅而又精致的面容。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就想看着他,他这不骂人,安静“乖巧”的模样,还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眸。 第二百一十二章做鬼都不放过你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熬到了天亮,只是,看到外头的窗户,透进了一丝丝光线,我便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冥北霖。 冥北霖脸上的冰霜已褪去,只是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血色。 我低声叫着他许久,他终于迷离的睁开了眼眸,望着我。 “冥北霖,你得躲起来,一会儿,那些人应该会送早饭来。”我一边对冥北霖说着,一边朝着屏风外看去。 生怕这时候,离心她们突然进来。 冥北霖眯着他那狭长的眸子,望着我,眼神有些混沌。 “来,我扶你起来。”我说完,将他扶着坐起。 而盖在他身上的被褥,也在这一刻滑落下来。 冥北霖垂目,朝着自己的身上一看,那双异瞳立刻瞪的滚圆,并且,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放心,放心,神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的衣袍湿了,我便给您?”我指了指挂在屏风上的衣裳。 这红色衣袍已经干了,冥北霖一抬手,那衣袍便飞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手在衣袍上一抚,原本破损的地方也瞬间消失。 “别碰本神君的袍子。”他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觉得,这冥北霖实在是不识好歹,一声道谢的话都没有,睁开眼就开始指责我。 “你换衣裳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我说完,绕过屏风,给冥北霖倒水。 就在我倒水之际,这门却是毫无征兆的被“咔嚓”一声,打开了。 如此突然,让我措手不及。 离心带着两个姑娘,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我醒的这样早,还有些吃惊。 “姑娘醒了?”她随口问了一句,就示意两个手下将茶水和糕点放下。 不过,视线却又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便让她的人收拾房间。 “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我立刻挡在了她们的面前。 离心的面色一沉,直接推开了我,绕到了屏风后头。 我的心中陡然一沉,想着完了,要被发现了。 “这经血带,姑娘还是别乱丢的好。”离心蹙眉,转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 我朝着床榻上看去,发现,早已经没有了冥北霖的身影,只留下一条带血的布条。 “我,我,我就是还未收好,所以才想自己收拾的。”我冲着离心勉强的笑了笑。 离心见这里头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带着她的人,就准备离开。 “离心!”我赶忙绕到了她的面前:“今日,不是要安排我见师兄么?” “主上,自有安排。”离心说完,就走了。 我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由她们宰割。 不过,冥北霖跑到哪儿去了?我好奇的掀开被子,又朝着床底下找了找,都不见他的影子。 “神君?你在哪儿啊?快出来,没事了,我保护你。”我低声说着。 “本神君若真需要你保护,早就被人碎尸万段了。”他的声音从我的耳侧传来,紧接着他便鬼使神差一般的出现在屏风旁。 我连忙走到他的身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便问道:“神君?您没事吧?” “你看本神君像是没事的么?楚夕颜,要是本神君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罢他抬起手就朝着我的脑门上一拍。 第二百一十三章嘴硬 这一次是我错,我亏欠他,所以并未反抗,而是伸手扶着他坐到床榻旁,然后又给他倒了热茶水。 冥北霖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伸出手便拿了过去。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手背上时,我便觉得自己的手背都要被冻伤了。 这让我知晓,他伤的很重。 “神君,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说着就伸出手,要解开他的衣带。 他却立刻侧身一躲:“楚夕颜,你克制一点,别动手动脚。” “神君,我是担心你的伤口,要不然这样,我还是替你把伤口包扎好。”我说完,转身又拿了布条过来,要替他包扎。 他却一脸嫌恶,指着那布条就呵斥着:“楚夕颜,我是堂堂神君,你拿着经血带来给本神君包扎伤口,若是传出去了,本神君的颜面何存?” “那箭头上可是有毒的,伤口,本就不易愈合,你再不包扎,只怕会血流不止。”我凝眉盯着他。 他听了面色凝重:“拿你的灵蝉过来。” “灵蝉昨日已经替你解了些毒,如今,让它歇歇吧。”我拿着布条,看着他。 他却不死心:“快点。” “那,你自己看。”我将香囊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了灵蝉。 只见灵蝉依旧肚子朝上,身体圆滚,黑漆漆的,如同一颗葡萄。 “它怎么这幅死样子?”冥北霖看了灵蝉一眼,也不指望灵蝉了。 我收好灵蝉,拿着布条:“还不是为了替你解毒么?神君,您若是不包扎,到时候血流如注,真的死了化作厉鬼,可千万别找我。” “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否则,本?”他犹豫再三,最后也只能松口。 “否则,就宰了我嘛。”我一边说,一边示意冥北霖脱衣裳。 冥北霖扯开上衣袍子,我看着他后背上的伤口,这伤口依旧是发黑的,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替他包扎好伤口,我又看着他皮肤上若隐若现的,鱼鳞痕迹,开口问了一句:“神君,这拔鳞,很疼吧?” 他瞪了我一眼,将自己的衣袍拉好,便站起身来。 “今夜便走。”他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说着。 “等我见过我师兄了,我们就能走。”他这种情况,也确实不能在这耽搁下去。 “神君,你是担心我,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进了盛京吧?我知道,就连媚儿那种剖了妖丹,挑了妖经的妖物,入京时都十分痛苦,还吐了几次血,你?”我看着他,内心有些感动。 原来,我不见了,他会如此着急的来找我。 “本神君与你有红鸾结,否则,本神君怎会冒险来此?”他却冷着一张脸淡淡的说了一句。 “可是,之前你不是说,若是我死了,你就去找别人结这红鸾结,你还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吧?”我依旧望着他。 他直接转身,背对着我,不愿意再搭理我了。 “咔嚓!” 房门外又传来声响,我连忙示意冥北霖躲起来,自己则是假模假样的换起了衣裳。 “姑娘?” 离心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我麻溜的换好衣裳,收好自己的东西,又叠了被褥,才若无其事的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密道 “姑娘,我们主上,请您到书房去。”离心看着我,说道。 “是让我同师兄见面么?”我心中顿时欢喜。 离心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让她的人替我简单的梳妆打扮,然后就又蒙上了我的眼睛,这才带着我出了屋。 我被她们扶着,只能确定是从右侧的走廊走的,原本想要记记路线,可是接下来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我便放弃了。 这个山庄,或许真如迷宫一般吧。 “姑娘,到了。”一个时辰之后,离心对我说了一句,然后我就听到了推门声。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师姐的叫声。 “夕颜!”师姐激动的冲了过来,离心也撤下了我眼上的黑布。 “师姐?”我看到师姐,原本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不过,媚儿呢?” “今日,主上是让你们师兄妹三人见面,那黄媚儿还安排在客房休息。”离心说完,就示意我们先坐下。 原来,她们的祭司大人还没有到。 我打量着这书房,书房里暗沉无比,如今外头的天都大亮了,可这里却如同夜晚一般,还点着烛火。 并且,这里的书架子,也都是黑色的,不过仔细想想,倒是和那阴沉的萧策很是匹配。 师姐同我一起坐下,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好像担心我随时会再次被带走。 “主上!” 我们坐了半个时辰,那萧策才过来,而且,是他一个人来的,我并未看到师兄,也没有见到那位卓星辰。 萧策走路好似能生风一般,入了书房之后,便立刻坐到了正中间木桌后的圈椅上。 “萧大祭司,我们可以见师兄了么?”师姐看着他,开口询问道。 这个萧策,脸比那冥北霖还要“臭”,就好似所有人都欠他千两黄金一般,让人看着就畏惧。 “自然是可以,不过,你们师兄如今的情况,不宜与你们久待,所以,你们只能相聚半个时辰。”他说完,一挥手,这书房里就传出了“嚯嚯”的声响。 紧接着,我看到了墙壁前的书架居然在移动。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放置书架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入口,里头还透出了烛火的光芒。 萧策站起身来,便朝着那入口走去。 师姐与我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萧策又要做什么? “不是想见你们师兄么?”萧策开口,沉声问道。 “自然是想,可我师兄?”我看着萧策,他却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走进了那昏暗的入口。 我同师姐,只能是手拉手,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入这个入口,赫然映入我眼帘的,便是地上左右两侧的莲花灯,这莲花灯,一路向前蔓延。 “这些,都是什么符箓图腾?”我看着两侧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其中隐约看出几个好似是符箓的图形。 可师姐看着这些符箓,却是一脸的茫然,好似并没有认出来。 “想必是上等的符箓,师父还未教过我。”师姐说着,再看向前头的萧策,开口询问道:“萧大祭司,我师兄他,在这里面吗?” 萧策没有回应,脚下的步子却很快,同我们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和师姐只能是小跑着,追上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邪祟入体 “这底下,好潮湿?” 我们沿着这暗道走了许久,我渐渐的感觉到,越往前越是寒冷,潮湿,我被冻的直哆嗦。 而且,这一路过来两侧墙壁上的符箓图腾,变得越来越密集。 这暗道的最深处,便是一个石门,石门上贴着几十张紫色的符纸,我知道,这是最顶级的符。 萧策伸出手,在石门上一“抚”,石门就“嚯”的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便是一股子“臭气”迎面扑了过来。 这种气息,像是动物的气味儿。 “啊啊啊!” 不等我们朝着石门里头张望,我就听到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 “师兄?”师姐听出了这叫喊声是师兄的,她立刻松开了我的手,就朝着石室内冲去。 我也跟着一道往石室里跑,萧策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在一旁。 这个石室里点了烛火,不过依旧略显昏暗,石室的正中间,好似有一张床榻,不过床榻上挂着黑色的幔帐,让人看不清幔帐里的情况。 只是幔帐里头,一直传来痛苦的叫喊,让人揪心。 “哗啦啦,哗啦啦!” 我好似还听到了幔帐里头传来了铁链子滑动的声响,原本走在我身侧边的萧策,看到师姐准备伸出手掀开幔帐,便将师姐往后一拽。 “等等!”萧策说完,视线盯着我和师姐:“你们师兄,被邪祟入体,如今,身体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说这话,便是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立刻想到了睦州吴老爷家祠堂底下的那个黑色大坑,那个地方的入口贴了成千上万张符纸,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究竟是封了什么妖物,居然能用上这么多符纸。 如今,这个萧策又说师兄是被邪物入体,这让我不得不与那个黑色大坑联系在一起。 萧策见我和师姐都一脸的严肃,这才伸出手将黑色幔帐给掀开。 借着石室里,昏暗的烛火,我看到了一个“东西”趴在一块厚厚的冰上。 掀开这幔帐的一瞬间,那“东西”就突然跃起,朝着我们这扑了过来。 索性,他的脖子和手脚上,全部都锁着铁链子,所以根本无法离开那冰块,只是被铁链拽着,仰起身时,我赫然从他的乱发之下,看到了他的脸。 “师兄?” 没错,那张脸,是我的师兄莫卿寒,只是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师兄,师兄?”师姐大叫着,便不顾一切的朝着冰床走了过去。 “他如今,很难克制自己。”萧策的话音刚落,师兄就再次仰起头来,朝着师姐扑去。 师姐不但不躲开,还一把将师兄给抱住了。 “呃呃呃!”师兄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嘶吼之声。 “师兄!你看看,这是师姐,还有我!”我担心师兄失控,会伤着师姐,连忙大声喊道。 并且,也走到了冰床边上,伸出手按在了师兄的肩膀上。 “呃呃呃。” 师兄嘴里的哼哼声,变小了,抽搐的嘴角,还在流着口水。 他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眸,朝着我看了许久,又垂目看向师姐,最后一把将师姐推开。 “走!走!” 师兄喊着,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痛苦的扭动着脖颈,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你师兄,是怕自己伤到你们。”一旁的萧策开口说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匪夷所思 “祭司大人,你们不能将他体内的邪祟驱除么?”我看向萧策。 我知道,祭灵司的天师,就好似神明一般的存在,若是那天师愿意出手相救,那么师兄肯定还有救。 萧策的目光盯着床榻上,不断颤抖的师兄,冷声说道:“驱除自然是可以,不过,那邪物,同你师兄的肉身相互融合,想驱除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或许会伤到他。” “那该怎么办?”师姐的眼眶已经泛红,焦急的追问。 “等他肉身上的伤,有所好转,才能驱赶邪物。”萧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师兄的腿上缠着厚厚的布条。 萧策说,师兄是从山崖上跌下的,他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了。 “那,那,我,我师父呢?”我紧紧的咬着牙。 师兄成了这副模样,师父的情况呢?我不敢猜测,或许? “你们师父,已经被邪物所杀。”萧策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我愕然的瞪圆了眸子,盯着萧策,耳旁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不,不,不可能的,我师父,我师父不会死的,我师父术法高强,他不会被邪物所杀,不会的!”我无法克制自己,直接冲着萧策便大声的嚷嚷道。 “你可以亲口问问你们师兄!”萧策冷着一张脸,根本就不屑跟我争辩。 “师兄!你说,师父没有死,师父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立刻看向师兄。 师兄听到“师父”二字,身体立刻颤栗,紧接着,抬起他那猩红的眸子对我说道:“死了!他死了!” 师兄的声音带着颤,眼中满满的都是杀气。 我看着师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尸体呢?我师父的尸体呢?”就算是师兄,仅一面之词,我无法接受。 “夕颜,你连师兄的话,都不信吗?”师姐也红了眼眶。 “尸体已经焚烧火化,他被邪物伤了,尸体若是留着,很有可能会尸变,这一点,你们除灵师,也应该知晓。”萧策说着,看向师姐。 师姐点了点头:“大祭司说的没错。” 我凝眉,喉咙口酸涩的发疼,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其实,这么多年,祭灵司一直都在寻找你们师父。”萧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祭灵司居然在寻找师父?可师父只是一个小小的除灵师,用他们祭灵司的话来说,我们就只是三教九流的小喽啰而已,他们为何要寻我师父?而且还说寻找多年? “此事,也无需瞒你们,你们师父原名:魁严,本是天师大弟子,受天师多年照拂,可他非但不知恩图报,居然还做出违背师命之事。”萧策说着,面色变得越发的阴沉。 “天师?大弟子?不可能。” 我喃喃的说了一句,但是,脑海之中又立刻回想起,每一次在县城遇上祭灵司的人,师父就会立刻离开。 从前,我们大大小小搬了几十次家,一直漂泊,也都是因为,落脚没多久,那地方就修建祭灵院,师父对于那些祭灵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忌惮,一直在躲避,师兄说要通过选拔,当祭灵人,师父也狠狠的修理了他一顿,让师兄死了那条心,难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西云国公主 萧策不屑的撇了我一眼,又看向了师姐。 他接着说道:“你们师父背叛师门之后,便更名为季雍,这些年,一直在躲避天师的追捕,想必你们跟着他,也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 “就算,就算,我师父是祭灵司的人,依照我师父的品性,也绝对不会背叛师门。”师父正直善良,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 “那要看,是为了什么?当年,他带走了西云国公主,西云国公主一出生就被奉为圣婴,带着通灵体质,西云国灭国之后,天师一直希望,能亲自教导小公主,可结果那叛徒却将公主带走。”萧策说罢,视线再次落到了师姐的身上。 我心中顿时,有种不安的感觉。 西云国公主?通灵体质? “你便是西云国的遗孤后裔,师尊一直都在寻你,希望能发掘你的潜能。”萧策同师姐说话的语气,变得柔和。 这一次,轮到师姐诧异,并陷入了沉默之中。 “师尊希望迎你回宫,到时候,师尊亲自替你的师兄驱邪,你也能从旁学习。”萧策等待着师姐的回应。 师姐却只是看着我,许久之后,问萧策:“我师妹,可以跟着一起入宫么?” “这?只怕不成!她乃逆徒的弟子,若是接回宫,必定是要受到她师父的牵连,故而?”萧策顿了顿,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只带师姐和师兄入宫。 师姐立即开口:“可我和师兄,也是?” “当年,你还在襁褓之中,是被那逆徒给偷偷抱走的,至于你师兄,师尊完全是看在公主你的份上,才会允许他入宫。”萧策说罢,从袖中抽出了一沓银票,递到了我的面前:“这些应该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不需要,师姐,师父的事,我们还是自行调查,还有你的身世,也并非他们一句话,就能定的?”我觉得,这祭灵司的人有些“鬼祟”,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相信。 “公主,陛下也曾说过,西云国虽已灭国,但若是能寻到公主,也必定给你封号,以公主之尊迎回宫中,受万民爱戴。”萧策这话,在我听着,就好似一块“饼饵”,这是在“钓鱼”么? 西云国当年是如何灭国的?还不是被当今的皇上攻破了城门,屠,杀殆尽?如今皇上又要封西云国遗孤为公主,给她荣华?这其中只怕有诈。 “师姐,你过来。”我撇了一眼萧策,对于这个阴沉的男人,我已经越发警惕了。 我牵着师姐,同萧策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才压低了声音在师姐的耳畔,低声说道:“师姐,别信他说的,我们这就带着师兄走吧。” “可师兄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师姐忧心忡忡。 “霓裳知道如何治疗“阴病”,驱邪必定也不在话下,她一定可以救师兄。”我想到了凤霓裳,她是凤主,又通晓医理,最最重要的是,我信她。 “夕颜!为何你还想着与妖物为伍?那凤霓裳,虽是凤凰,可你也看到了,她自甘堕落,她的周围都是妖,你难道想一辈子跟妖纠缠不清?”师姐表情凝重,冲着我低声呵斥着。 第二百一十八章舍弃 我知道她对妖已经有了很深的成见,但是,如今这种关头,她应该替师兄着想。 “那就先让霓裳治好师兄,等师兄好了之后,我们再?”我的话还未说完,师姐就立刻转身,走向了萧策。 “祭司大人,我们何时可以入宫?”师姐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决定。 “师姐?”我大声喊道。 “夕颜,等师兄好了,我再想法子出宫见你,或者,恳求天师,也接你入宫,到时候,我们师兄妹三人,就可以一起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了。”师姐看向我,眼神无比坚定。 依照我对师姐的了解,她是铁了心,要跟着萧策走了。 “师姐,那我呢?我怎么办?”我只能以自己为筹码,阻拦师姐。 从小到大,师姐一直都很疼我,什么好东西都让着我,我相信,她是舍不得丢下我的。 “夕颜,如今只能先以师兄为重。”师姐说完,替我接过了萧策手中的银票。 “夕颜,你拿着,在京中寻个地方住下,等过段时间,师姐再接你入宫团聚。”师姐看着我,眉头微蹙,眼神之中虽流露出不舍的神情,可说出的话,却是让我心头一颤。 师姐这是无论如何也要跟萧策走,这个萧策,我们同他接触才短短两次而已,师姐却如此信任他。 “这银票我不要,师姐你别走,我们还有其他法子救师兄的。”我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夕颜,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师姐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带你走。”师姐没有退让。 我摇着头,索性把心一横:“师姐,你要是抛下我,我便再也不认你了。” “夕颜?”师姐严肃的看着我。 我也冷着脸,只要她不跟萧策走,那么出了山庄我会想办法,帮师兄驱邪。 师姐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萧策则是目光冷淡的看着我,然后,便示意我们先出这密室,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同师姐说。 师姐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师兄,然后伸出手拉着我就跟着萧策走。 一路出这暗道,我心中的失落感无法言喻。 因为,我从未想过,师姐真的舍得,舍弃我。 到了萧策的书房,萧策便喊了一声:“来人。” 紧接着,门外的离心就推门而入。 “让她和西屋的姑娘,离开吧。”萧策对离心吩咐了一句。 “祭司大人?”师姐没有想到,萧策这么快就要送我们离开这里。 “你师兄,不能在这耗下去了。”萧策的这句话,立即抓住了师姐的心。 师姐再次将萧策给的银票塞入我的手中,然后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夕颜,乖,这样好不好?一个月后,师姐去福禧客栈接你?你在那里等着师姐可好?” “师姐?”我看着她,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离心!”萧策再次开口。 离心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我都怀疑她不是个姑娘。 “夕颜!放心,师姐绝对不会丢下你,等我!”师姐冲着我喊了一声。 而我已经被离心连拉带拽的拖出了书房,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离心这一次居然没有蒙住我的眼睛。 第二百一十九章杀气 我立刻朝着四处打量着,这一看,我才发现,其实她们根本就没有必要给来人蒙眼,因为,这个山庄里头,也是雾气缭绕,根本就看不清前头的回廊,更别说是,查看清楚,周围的格局。 “离心,为什么不蒙我的眼了?”我的胳膊被离心拽的生疼,手中还抓着一沓没来得及塞还给师姐的银票。 离心一言不发,表情比之前还要冷漠。 “离心,你不必拽着我,我可以自己走。”我挣扎着,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离心手中的力道却再次加重了些许,让我疼的叫出了声来。 “离心,你轻点。”我开口喊着。 离心就好像没有听到,力道不减分毫。 她拽着我,回到了之前住的房间,然后直接将我推了进去,而我发现,媚儿居然已经在我的屋内了。 媚儿的面色比之前更差了,整个人依靠在房内的圆桌旁坐着。 离心让人将门重新关上,就离开了。 不是要放我们走么?为何又将我们给关起来。 “媚儿你怎么样了?”我走到媚儿的身旁,媚儿却咬着嘴唇,想要忍耐,可终究还是身体朝前一倾,便吐了出来。 她吐出的都是血,吐完了血之后,她才好像舒服了些许。 “夕颜姐,我,我,我快变回原形了。”媚儿望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为何?你不是挑去了妖经了么?”我不解的看着媚儿。 “这个山庄里,有最上等的镇邪符,她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冥北霖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我发现,冥北霖的面色也异常难看。 “冥北霖,你?”我赶忙先扶冥北霖坐下。 “该死,楚夕颜,今早你给我喝的茶水,有问题,本神君也愈发觉得“难过”。”冥北霖说着凝眉盯着我。 “茶水有问题?”我有些诧异,桌上放着的,应该还是今早送来的那壶茶水。 于是,我打开茶壶仔细的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又闻了闻,就只有茶香而已。 “没问题?”我说着,将茶壶递到了冥北霖的面前,冥北霖垂目,朝着茶水里看了一眼,掺了桃花汁。 “啊?桃花汁?”我仔细的想了想,我知道,桃木能驱邪,可我没有想到,妖邪也怕桃花汁。 “本神君迟早死在你的手里。”冥北霖面色苍白,脸上的傲娇之气却半点没减。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也没发现么?”我将茶壶放回去,嘀咕了一句。 “你?”冥北霖剑眉一蹙,却又立刻说道:“好重的杀气!” “什么杀气?”我狐疑的看着他。 “朝着这边来了。”他说我,看向我:“你惹怒了这山庄里的人?” “没有啊?她们说,一会儿要送我走。”我说完顿了顿,又立刻想到,之前离心带着我出去是蒙着眼睛的,回来时却没有。 对于活人,需要提防,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那就没有必要了。 看来,萧策并不是打算放我们走,而是要背着师姐,把我和媚儿都杀了! 想到这,我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自己为何要被杀,都没有理出头绪来。 第二百二十章化尸水 “咔嚓!” 我这还没想明白,可房门外却传来了声响,冥北霖直接一手拥住了我的腰,一手提溜起了媚儿,一个旋身,就到了横梁之上。 “姑娘?”底下的房门也在这一刻被打开了,离心手中端着一个木托盘,那托盘上是一个好似酒壶的东西。 她进屋之后,没有看到我,就端着那黑色的“酒壶”,朝着屏风后走去。 结果,却依旧不见我的踪影,顿时有些急了。 “人呢?人到哪儿去了?”离心大声的喊着。 门外的两个姑娘立刻走了进来,她们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之后,一脸诧异。 同离心说,她们在门外寸步不离的守着,肯定我没有出去。 “啪嗒!”一声,离心将手中的托盘狠狠的砸落到了地上。 那两个姑娘吓的连连后退,然后跪下。 而我,看到了托盘里头流出了墨绿色的液体,这液体流淌在屋内的地砖之上,居然冒出了烟雾,然后地上就出现了一个窟窿。 “找,她跑不了多远,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离心呵斥了一声,门外的那些姑娘也都纷纷散开,去寻我。 我看着离心最后一个出了屋,她必定是要去同那萧策,报告此事。 冥北霖拥着我拽着媚儿,从横梁上跃下。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地上的那个窟窿。 “化尸水。”冥北霖说完,看了我一眼,然后将媚儿朝着我的怀中一推。 我连忙抱住媚儿,结果我抱住媚儿的一瞬间,却摸到了毛发,紧接着,几件衣服落到了地上,我怀中的媚儿,变成了一只小黄鼠狼。 “就这点修为,还敢进盛京,谁给她的勇气?”冥北霖撇了一眼媚儿,便示意我走。 我悄悄的推开房门,门外已经无人守着,估计是去找我们了。 “冥北霖,往哪儿走?”我进来的时候,被蒙着眼,所以我不知道哪条路是通往山庄外的。 冥北霖果断的朝着左侧边的走廊走去,这走廊上雾气弥漫,我连忙叫冥北霖走的慢一些,否则一会儿,我们该走散了。 “必须快些离开这里。”他的嘴里,却是喃喃的说着。 我想到了他后背上的伤,抱着媚儿迅速的跟着冥北霖朝前奔跑。 “嗒嗒嗒,嗒嗒嗒。” 雾气的另一头,却也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我知道,应该是搜寻我们的人。 再往前走,便是要撞个正着,于是,侧目朝着一旁的房间看去,打开上头的门栓,就拉着冥北霖一起进入这房内,暂做躲避。 “神君,你先坐着歇一会儿,等她们走远了咱们再逃。”一进屋,我便一边说着话,一边故意将这房门露出一条缝,朝着门外看去。 “楚夕颜。”被我拽进了屋内的冥北霖,突然开口叫了我一声。 “嘘!”我冲着冥北霖嘘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看向他。 不过,这视线却立刻被冥北霖身后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冥北霖露出一副想死的表情,盯着我问道:“楚夕颜,你真的克我!你告诉我,你的时运,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背?本神君跟着你,是不是迟早会死无全尸?” 第二百二十一章巨蟒 我看着冥北霖,别说是回答他了,就连呼吸都不敢。 因为这屋子,可与我之前住的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什么桌椅板凳,也没有什么屏风床铺,有的只是一块长着青苔的巨大石块,和一地的骷髅,石块上还盘着一条银白色的巨蟒。 这巨蟒的脑袋,与人头的大小相似,此刻它正吐着信,睁着泛红的眸子,盯着我和冥北霖。 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食物一般,眸中透出了一股子杀气。 我看着地上的那些骷颅头,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个,神君,依您现在的体力,打的过它么?”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则撇了一眼那巨蟒,便冷冷一哼:“不过,就只是条巨蟒,逃吧!” 说罢,他拽着我就想冲出这房间,可门外脚步声已经逼近,如今出去必定是会被逮个正着的。 “呲呲呲!” 这银色巨蟒也不愿意放弃眼前的“肉粮”,看到冥北霖转身拉着我要出去,就直接吐着信,探出脑袋,朝着我们这袭了过来。 速度快的,根本就避之不及。 冥北霖猛然抽出袖中的折扇,便朝着那巨蟒扇了过去。 蟒蛇的脑袋一歪,重重的砸落到了地面上,它好似有些懵,良久才又从地上卷起身来,眼中透出了更为浓重的杀气。 冥北霖示意我躲到他的身后,那巨蟒这一次,张着大嘴就朝着这边探身过来了。 看着它嘴里的那一对尖锐的獠牙,我瞬间觉得,我和冥北霖这是要凉了。 “该死!”冥北霖低声斥了一句,整个人腾身而起,那巨蟒也立刻朝着他冲去,张开大嘴准备将他吞到腹中。 “冥北霖?”我就连叫都不敢大声,手中抱紧媚儿,有些不知所措。 冥北霖在那巨蟒的嘴即将碰到他的胳膊时,他便红扇一扬,只听“咔咔”两声脆响,那巨蟒的獠牙突然就断了。 “呲呲呲!” 巨蟒的牙根处,涌出了血来。 这无疑更加激怒巨蟒,只见巨蟒的身体猛然一翻,它盘着的大石,瞬间就碎裂成了小碎石。 它开始发狂一般的攻击冥北霖,冥北霖虽然都躲过了,但是,我看的出来,他躲闪的有些吃力。 再这么下去,只怕不行。 “喂,过来,看这里。”我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朝着那巨莽的身上砸了过去。 那巨蟒一摆尾,放弃了冥北霖,朝着我这边袭来,我趁着它探身扑来的一瞬间,直接伸出手,一把将门给打开了。 这条巨蟒,即将冲出门外时,好似又被什么东西给弹了回来,痛苦的盘着身体,蛇尾一阵阵的痉挛抽搐。 “神君,它这是怎么了?”我看着巨蟒,方才我是想直接把它给放出去,这样还能制造混乱。 就如冥北霖进山庄找我时,用的方法一样,让山庄里的人,分分神。 “它的身上,有符咒,出不了这屋的。”冥北霖说罢,指了指巨蟒的后脑勺。 我朝着冥北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巨蟒的后脑勺处,有一张黄符。 “我们也别打了,本神君放你出这屋子,不过能不能逃的掉,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冥北霖盯着巨蟒开口问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浮游 巨蟒能听懂冥北霖说的话,原本痛苦盘身的它,立着脑袋就冲着冥北霖拼命的点着头。 冥北霖则是冲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一愣:“神君,您是让我过去揭下符纸么?” “不是你,难道还是本神君不成?”他微微垂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那巨蟒,再看看地上那成堆的枯骨,不由得咳嗽了一声,这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我这过去,万一被它给一口吞了? “放心,它若是敢吃了你,本神君就剖开它的肚子,把你揪出来。”冥北霖说的话,没有让我安心,反而让我心头一紧,这也算是安抚人么? 巨蟒倒是为了让我放心过去救它,居然俯下了脑袋,趴在了地上,也闭上了那双猩红的眸子。 这个举动,让我悬着的心,稍稍的安稳了下来。 于是,将手中的黄媚儿递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有些嫌弃,只是伸出两根细长的指头,捏着媚儿的脖颈后,将她提溜着。 我大着胆子,快步朝着巨蟒走了过去,伸出手,揭下那黄符之后,就迅速退了回来。 那巨蟒,瞬间睁开了眼眸,用力的扭动了一下身体。 “多谢二位相助,若他日有机会,必定报答。”巨蟒口吐人言,听声音好似是个男人声,它诚恳的同我们道谢,冥北霖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它离开。 我知道,冥北霖想的可能与我方才想的是一样的,是想让巨蟒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 “那个?”我看着巨蟒,不知如何称呼他。 “在下,名唤浮游!”它同我说道。 “浮游,你出去可得小心些,这山庄里头,雾气弥漫,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我说完,又顿了顿看向冥北霖:“要不,让浮游跟着我们一同走?” “不行,人越多,目标越大。”冥北霖说罢,已经再一次将门打开了。 浮游也不犹豫,立刻飞蹿出屋,紧接着,我们便也出了房间,故意将门栓上,继续逃跑。 这才跑了几步,那“铃铃铃”的铜铃声响,就响彻了整个山庄。 “它应该拖延不了多长的时间,那日,本神君进山庄时,放出了二十多只妖,可不出两个时辰,就全部被她们悉数抓回。”冥北霖说着,步子飞快。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这走廊曲折蜿蜒,跑又不能跑,应为说不准前头就是个向下的阶梯,一个不留神就能滚下去。 再加上这无法分辨方向的雾气,这让逃跑变得越发不容易。 “快些,别磨磨蹭蹭的。”冥北霖提溜着媚儿,回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这整个山庄,就是个迷雾阵,屋顶上,也布满了驱邪铜铃,上不能走,下不辨方向,想出去,耗时,耗力!” “那,那,那日你,你是如何进来,并且找到我的?”我一边快步跟着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着。 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道:“你我有红鸾结,本神君感觉的到你在哪。” “那今日,你又该如何判别出去的路?”我不解。 “你蠢,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钝么?本神君早就埋了一块鳞片在山庄外,凭着它的气息,就能走出这山庄。”他说罢,脚下的步子渐渐的变慢了许多。 我同他只有一步之遥,看到他后背的衣袍上,渗出了血水来,想必是同那巨蟒动手的时候,撕裂了伤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妥协 冥北霖若是再这么跑下去,他伤口的血就会不断滴落到地上,到时候离心她们就可以凭着这血迹找到我们。 “神君,你停一停。”我连忙让他停下。 冥北霖狐疑的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神君,我来背你。”我说着,就快步到他的跟前,微微屈膝。 “楚夕颜,就你?”冥北霖凝眉,看着我。 “神君,快点,一会儿,她们可就追上来了。”我开口催促道。 冥北霖却固执的要自己走,我知道,他傲气,就算是中毒,也不想让我看到他虚弱的模样。 只不过,这可由不得他,我们在这曲折的走廊里,又快走了一个时辰,他头上的角,若隐若现。 这是灵力虚弱的表现,可他还是强行克制。 “神君,你的衣袍都被血给染红了,伤口必定是撕裂的厉害,我们坐下歇一歇吧。”我见他固执,只能退了一步。 冥北霖这次,稍作妥协。 不过还是嘴硬的说道:“你真麻烦。” 说罢,就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下,我将媚儿从他手中抱了过来。 媚儿闭着眼,没有半点动静。 不过还好,她个头小,跟寻常的兔子差不多,抱着并不吃力。 “神君,一会儿,让我背你吧。”我看向冥北霖,他的剑眉上再次出现了冰霜,我便试探性的再次提议。 冥北霖半晌没有回应,我摸着怀中媚儿,抬起眼眸看向冥北霖,结果发现冥北霖靠在一旁的柱子边上,好似昏厥了一般。 “神君?神君?”我顿时慌了,连忙站起身来,抬起一只手,就朝着冥北霖的脸颊上拍了拍。 他的脸冰凉无比,让我不敢再拍第二下。 “神君?神君?”我只能不断的叫着他。 “叫魂呢。”他虚弱的迷瞪着眼眸,看着我。 我一看他还能睁眼,便蹲下身去,也不顾他愿不愿意,直接将他的胳膊一拽,让他倒在我的背上。 只是,冥北霖这么高大的个子,还真是沉啊,我虽然拼尽全力,可依旧背不动他。 “神君,你能稍用术法配合我一下么?”我侧目看向背上的冥北霖。 冥北霖都已经成了这样,也只能妥协,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我让冥北霖帮忙抱着媚儿我则是咬牙,背起了他。 在我起身的一瞬间,冥北霖的分量减轻了大半,就好似变成了一个八九岁孩童的重量一般。 我背着他,开始按照他的指示,继续前行。 “楚夕颜,右侧边。”我背着他绕过几个回廊,冥北霖突然说了一句。 “好。”我咬牙回应着。 虽然他变轻了,可是我也已经快要体力透支。 我这一下台阶,朝右转,便看到了一排屋子,这屋子,跟我之前住的一模一样,门口都带着门栓。 这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是弯弯绕绕的,兜了一圈,回到了原点。 “嗒嗒嗒,嗒嗒嗒。” 我的脚步很慢,可是耳侧边却隐隐的听到,走廊的尽头处有脚步声。 我们算是幸运的,跑了这么久,才第二次遇到那些搜捕我们的人。 “到这屋子里避一避。”冥北霖指了指我身侧的一间屋子。 我有些迟疑,心中想着,那里头该不会又关着什么吓人的妖吧?不过这屋子的门栓好似跟别处的不同,是明晃晃的金色。 第二百二十四章富可敌国 我听从冥北霖的话,吃力的打开这栓子,这栓子应该是纯金的,沉甸甸的。 当我背着冥北霖进了这屋子之后,没来得及朝着屋子里看一眼,而是立刻将冥北霖放下,然后虚掩上了房门,偷偷的看着外头的情况。 “嗒嗒嗒,嗒嗒嗒。”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眯着眼,仔细的观察着情况。 只见,十几个穿着祭灵人衣裳的男人,背上背着弓箭,从外头的走廊走了过去。 看着这些人走远了,我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低下头,看一眼,被我放下的冥北霖。 结果一低头,地上空空如也,而这房间里,却有着莫名的柔和亮光。 我转过身,朝屋内看去。 这一次,我再次惊的闭不上嘴。 这屋子里堆放了几十口大木箱,这些箱子,都被打开了,里头放着满满的一箱箱黄金,珠宝,还有那圆圆的,闪烁着亮光的东西,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么? 我诧异的走到这些箱子前,伸出手摸了摸箱子里的珠宝。 “哇!这么多金银财宝?这萧策富可敌国啊。”我看着这满屋的珍宝,都有些挪不开眼了。 若是这些钱,用作赈灾之用,我想这几年灾荒就不会饿死那么多人了。 “走吧。”冥北霖突然开口,对我说道。 我回过神来,侧过头才发现,冥北霖就坐在一个木箱上。 喘均了气,就催促我赶紧走。 “好。”我收回了目光,转身先走到门口,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确定外面真的没有人之后,这才到冥北霖的面前蹲下,将他背了起来。 “额?”我这一起身,却突然觉得冥北霖好似比刚刚沉了许多,心想应该是自己太累了。 我咬着牙,推门而出。 可是,这越走,越觉得他确确实实变沉了,我走出十几步之后,便觉得腿软,根本就走不动。 于是,侧过头,想跟背上的冥北霖说,要再歇一歇,结果这一回头,就看到冥北霖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 这玉如意翠绿通透,不过个头可不小。 “神君,都什么时候了,您居然还有心情拿这些东西?”我方才就觉得奇怪,满屋的财宝,他居然丝毫不动心,如今出来了才发现,他是选了最值钱的藏在了身上。 “本神君只是拿了一柄玉如意而已,快走。”他却说的淡然。 “太沉了神君,我背不动了,快放下。”我立刻开口说道。 冥北霖凝眉,一脸的严肃,盯着玉如意,似乎有些舍不得。 “神君大人,性命要紧啊,等咱们出去了,依照您的能耐,多少银钱挣不回来?”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心中想着,“贪财”这应该是冥北霖的死穴。 “罢了!”冥北霖将手中的玉如意一丢,就示意我朝前走。 “不对!还是沉,神君,咱们能不能给彼此一个信任?您身上肯定还有物件。”我咬着牙吃力的说着。 “楚夕颜,你怀疑本神君?”他的语气,没有平日里那般坚定。 我索性用力的扭了扭身,紧接着就听到了“啪啪啪”,好多东西滚落到地面的声响。 第二百二十五章贪财神君 垂目一看,好家伙,金银珠宝夜明珠,他拿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如今可谓是散落一地。 在这些东西全部落下之后,我背上的重量,也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冥北霖却大喊着:“该死,楚夕颜,那一袋是本神君自己的!” 他恼怒的想要下去捡走自己的钱袋,可之前远去的脚步声,却好似又朝着这边过来了。 “多少钱,我都赔给你,告诉我,该怎么走?”我真的急了,冲着冥北霖便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冥北霖一脸不甘心,可他也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逼近,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冥北霖的“争执”声,所以才折返回来的。 “楚夕颜,你放下本神君自己先跑吧,顺着这条长廊,一路直走,别下阶梯,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你就能看到围墙。” “开什么玩笑?我一定要带着你一起走。”我说完,就背着冥北霖,朝着侧边的岔口回廊跑去。 跑之前,还故意将地上的这些珠宝朝着反方向踢了几脚,用来迷惑他们。 我则是背着冥北霖俯身躲在了侧边回廊的阶梯下,然后悄悄的暗中观察。 只见方才过去的那群祭灵人,确实又折返了回来,他们看到了地上的金银珠宝,便朝着我们的反方向跑去。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萧策这个山庄,曲折蜿蜒,进来的人确实不容易逃出去,可是,若真的这么“老鹰捉小鸡”,其实也给了外人可躲藏的地方。 “神君,你再忍耐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我背着他,背上的他却出奇的沉默。 我还以为他是因为体内的毒素发作,昏厥了,于是背着他夺路狂奔,因为脑海之中,只想着冥北霖中的毒,所以反而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按照冥北霖说的路线,我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围墙,这墙太高,我背着冥北霖是绝对爬不上去的。 “神君?”我轻轻将他放下,唤了他一声。 结果,却见他虽然面色惨白,可是却是睁着眼眸,很是清醒。 “楚夕颜,要是本神君死了,你就自由了,你?”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我,带着疑惑和不解。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能用术法,带着媚儿先出去么?”我一边问着,一边回过头朝着我们的身后望去,想看看那些人有没有追到这里来。 只是,这里的雾气实在是太浓了,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楚。 冥北霖没有言语,不过却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揽住了我的腰,口中念念有词,我顿时觉得身体好似渐渐的飘起,可这腿才离开地面半尺,却又重新落到了地上。 他如今的情况,不能带上我这么大一个活物,出围墙。 “神君你和媚儿先走,这么矮的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说着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冥北霖的肩。 冥北霖剑眉一蹙,我便意识到弄疼他了。 “你先出去,本神君再走。”冥北霖说罢,直接就蹲在了地上:“踩着背,你应该更容易爬上去。” 他在我的面前这么一蹲,我顿时心中有股暖流涌入,他其实就是嘴上刻薄,心地还是善良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逃脱 “可是,你背上的伤?”我看着他后背的衣袍上,已经是猩红一片了,若我再踩上他的背?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冥北霖有些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我看了一眼这高墙,自己爬估计得耗费很长的时间,如今只能按照冥北霖说的,不过,我尽量避开他的伤口处。 而我这才刚踩上冥北霖的后背,冥北霖就发出了一声闷哼。 “你?”我垂目,想立刻下去。 “爬你的!”他咬牙说道。 我连忙踮起脚尖,手还差一截就能够到墙头了,冥北霖微微的站起身配合我,我这才顺利的抓住了墙头翻了出去。 不过,因为翻的时候力道太猛,我几乎是砸落到了外头的地面上。 虽然这外头是枯草地,可这个高度,依旧是摔的快散了架。 “呸呸!”几根杂草还进了嘴里,我吐着杂草,冥北霖则是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双手负在身后,垂目略带“鄙夷”的看着我。 “邪了门了,没胸没屁股的,居然这么沉?”他凝眉盯着我,这嘴里说出的话,依旧是令人愤慨。 我拍了拍身上的枯草站了起来,盯着冥北霖。 他这怎么一出山庄气色就好转了?之前,该不会是装的吧? “本神君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山庄里的烟雾,你以为是什么东西?是桃花烧出的烟,小蠢货。”他倒是又傲气了起来,仿佛忘记了,之前是谁背着他一路逃亡的。 “罢了,快下山吧。”这紫薇山是萧策的底盘,不离开这里,我还是觉得不安心。 所以,还是下山要紧。 冥北霖双手一旋,将媚儿丢给了我,自己手中掐出了一个手决。 那手决一掐,他脸上那层薄薄的冰霜渐褪。 紧接着他抬手拥住了我的腰,带着我腾身而起,就朝着山下的方向“飞”去。 在经过岗哨时,冥北霖便在大树上停一会儿,观察情况,确定没有被发现,才继续踩着树杈,畅通无阻的前行。 一路下来,他的身上沾染了一层水气,我侧目看向他,他的表情很凝重。 “若是累了,就歇一会?”我提议道。 冥北霖不回应,依旧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山,不到一个时辰,比我们之前上山的速度还要快些。 到了山脚之下,他才放下了我,不过身体却朝前一倾斜,好似要栽倒在地上。 我连忙一手抱着媚儿,一手扶住了他。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我便搀扶着他一路朝前走。 之前坐马车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整条道上,没有一个宅院,荒无人迹,我们要走很久很久,才能到盛京的街道上去。 扶着冥北霖,就这么又走了一个时辰,俩人都气喘吁吁,于是,决定在这路边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而我们刚一坐下,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马车轱辘的转动声,由远及近。 我心中不由的一颤,想着该不会是那些祭灵人追来了吧? 可如今,我们周围根本就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萧策的那些手下若是真的追下了山,那么我们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男扮女装 我朝着那声响处望去,发现不对,这马车和祭灵院的马车不一样,虽然也华丽,不过四个角上,并无铃铛。 祭灵院的马车,四个角上,可都系着铜铃。 “诶,神君?咱们或许可以顺道,搭乘他们的马车,一起去街市上。”我看了一眼冥北霖,就自顾自的冲着那马车挥手。 如今,反正我们也走不动了,兴许遇上个好心人,会送我们一程。 “停一停!停一停!” 我挥着手,那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最终在我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待马车停下之后,我才发现,这驾马车的是个彪形大汉,而且极不面善,身上还带着些许的匪气。 而他一停下,我就听到了马车里头,又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大猿,为什么要停车?还急着送“货”呢!” “罡哥,咱们今个儿运气好,遇上个标致的小娘子了!兴许能卖个好价钱。”这个叫大猿的,咧嘴笑着说道。 马车帘子,瞬间被掀开,我看到了马车里头坐着三个男人,还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 “送货?”我喃喃的嘀咕了一声,再看看那些姑娘,立即就明白了,估计他们跟“牙婆”是一路货色,是专门买卖小姑娘的。 “呵呵呵,几位赶路,那便先走吧,我们不麻烦各位了。”我冲着他门灿灿一笑,如今,冥北霖没有力气施术,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只能认怂。 “呵呵呵,这么好的货色,老子还真不能错过。”说着,马车里的三个男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连忙后退数步,拉起冥北霖,便要跑。 “神君,这些人是看上我了,想卖了我,咱们赶紧跑!”我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凝眉,看着那几个男人,也不慌张。 “诶呦,小娘子别跑啊。”说话间,他们几个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眼看着跑不掉了,我一咬牙说道:“好,我跟你们走就是,放了我朋友。” 我想着,让冥北霖先出城,这样,他伤好了还能回来救我。 “呸!我们楼里可不要男人!滚开!”那几个彪形大汉嫌弃的呸了我一声。 “我,我,我就是姑娘啊?”我愣了愣,不知道,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姑娘?你这男扮女装的,老子见多了!前两年,还被人蒙了,花了五十两,买了两个少年郎,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是姑娘?”那个叫罡哥的嚷嚷着,眼眸盯着我的胸膛口。 “你们真是瞎了狗眼!”我有些恼怒。 “噗呲!”一声,我身后的冥北霖倒是笑了。 我侧过头看向他,他先是抿嘴笑,然后是放声笑,最后强压着笑容点了点头。 “几位兄台,真是好眼力,我这弟弟就是有这怪癖,喜欢穿女子的裙裳。”说完,冥北霖还执着他的扇子,在我的屁股上一拍,说道:“不过,她胸平如背,臀无半两肉,一看就不是女子。” 冥北霖一本正经的对那些人说着,然后,转过头就在我的耳侧说了一句:“别动气,跟这些粗人置气,不值得。” 我咬着嘴唇,瞪了一眼冥北霖,虽然,我长相不算惊艳,可师父说了,我这是清丽脱俗,就算不施粉黛,也有气质,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 第二百二十八章有眼无珠 “既然,不要男子,那我们走。”我压着火气,想着算了,认错就认错吧,我忍了,也省的跟他们动手了。 “诶!这位小娘子不能走。”那几个男人再次开口。 “你们有病啊?一会儿说我男扮女装,一会儿又喊我小娘子?”我凝眉瞪着他们几个。 “老子说的不是你,别给老子搭话,你,小娘子,乖乖过来,否则我们可就要用强的了!”这些大汉,盯着的,居然是我身后的冥北霖。 我一愣,望向冥北霖。 别的不说,这么高的个头,寻常女子能长的如此高大么? 不过,冥北霖穿着一袭红袍,长相又精致,笑起来真是有些妖媚,或许这么一来,才让人误会了。 “你们说什么?”这一次,轮到我抿嘴问道。 “我们罡哥说,这小娘子归我们了!你滚开。”一个大汉伸出手就要推我。 我往后连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手。 “瞎了你的狗眼!本神君现在就剜了你的眼,反正有眼无珠,留着也无用!”冥北霖方才还劝我别动怒,如今他倒是急了眼,要动手。 “神君,别?”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双手合十,术法已出。 四个男人当场倒地,都捂着眼,啊啊啊的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冥北霖自己,也喘着粗气,他现在的身体,是不能施术的。 “神君,算了,算了,这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说的都是些混账话!”我愤愤不平的说着,然后扶着冥北霖。 目光则看向那马车,正好如今这马车可以为我们所用。 冥北霖被我扶着上了马车,嘴里却来了这么一句:“不是啊,本神君觉得,他们说你说的挺对的。” 我立即凝眉,将媚儿朝着马车上一放,就不打算搭理冥北霖。 “等等!搜一搜他们的身。”冥北霖见我也要爬上马车,立刻喊道。 “搜什么?”我狐疑的看着他。 “银子啊!看看他们的身上有多少银钱,都给本神君拿过来。”冥北霖虚弱的靠在马车的边缘上,不说给马车里的两个姑娘松绑,居然还要银钱。 “别忘了,本神君所有的银钱,都被你给弄丢了,如今没有银钱,要去喝西北风不成?”说到那些银钱,冥北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愈发凝重。 趁着他没有再发火之前,我只能是在那几个哭嚎的大汉身上搜了起来,四个钱袋,零零散散加起来至少有三百多两。 这些人买卖姑娘,今日算是遭报应了。 我拿着银钱,悉数都交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还嫌少,接的很是勉强。 我上了马车,将车里的两个姑娘给松绑了,仔细一问,才知道,她们是一对姐妹,在盛京大户人家当丫鬟,因为被老爷看上要纳妾,夫人就把她们给卖了。 “那你们京中可还有去处?”我望着她们。 她们点头,说是还有一个姨母可投靠。 我点了点头,驾车等到了街市上再细问住处。 “别跑!别跑!哎呦,哎呦!” 马车从那些大汉的身边驶过,那些大汉痛苦的哀嚎着,我们自然不会停下,反而是让马儿跑的越发快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铜鼓巷 有了马车,我们很快就到了喧闹的街市,两个姑娘指路,我们将她们送到,她们的姨母家之后,她们便要跪下,答谢我们。 “不必了,快起来。”我跳下马车。 “恩人,我名唤司琴,小妹唤司沫,今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她们二人说罢,已经感激落泪。 我连连点头:“好,今后,有缘再见。” “楚夕颜,你能不能快些?”马车里,冥北霖已经极不耐烦了。 我连忙应声,然后就同司琴司沫俩姐妹道别。 同她们道别之后,我们驾车出了街道,这边熙熙攘攘,四处都是楼阁宅院,可我们却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冥北霖的身体情况,我们也不能出城,否则那“三重门”,就能让冥北霖虚脱吧? “到铜鼓巷。”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啊?铜鼓巷?”我狐疑的转过头去看着他。 “嗯,霓裳的老友,就在那。”冥北霖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听了点了点头,这霓裳还真是交友广阔,无论什么地方都有熟人。 “请问铜鼓巷在哪儿?”我一边驾车,一边问着。 这街道熙攘,马车行动的十分缓慢,好不容易嚷嚷着让一让,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不过所幸,铜鼓巷的位置偏僻,渐渐的就脱离了闹市。 “神君,你说,萧策他们会不会伤害我的师姐和师兄?”我驾着马车,有些不安的问着。 “哼,你师姐不是愿意跟着他么?”冥北霖慵懒的回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狐疑的看着冥北霖。 “入山庄时,本神君在屋檐上,听到了那萧策跟你那好师姐谈话,他对你师姐还算客气,不像是要杀她。”冥北霖淡淡的分析着。 我听了点了点头,想着或许萧策没有说谎,师姐真的是西云国的遗孤?因为有通灵的体质,所以,那天师想亲自教导师姐? “不过楚夕颜,你师姐对你可真不怎么样,这就把你给抛弃了?”冥北霖分析完,还不忘了在我的胸膛口狠狠的插一刀。 “我师姐也是被逼无奈,师兄被邪物入体,如今生命垂危,师姐是为了让那天师救我师兄,所以才会答应入宫。”我反驳道。 “入宫?你师姐要入宫?”冥北霖的语气之中带着狐疑:“你师姐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祭灵司的人要接她入宫?又或者说,你师父究竟和祭灵司有何渊源?” “哎,说来话长,如今也不是说这些事儿的时候。”我朝着四周看了看,终于,看到了远处出现了一个竖着的牌匾,那牌匾上写着“铜鼓巷”三个字。 不过,到这牌匾前头,我就发现,这后头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子,而且巷子里是四通八达的。 我驾着马车勉强进了巷子,然后便问冥北霖,究竟要去铜鼓巷的哪一户人家? “下横弄,高柳家。”冥北霖简单的说了一句。 我哦了一声,开始四处张望,不过进了这巷子之后,头顶之上就不见日头了,昏暗无比,想看清楚家家户户的门牌,也极不容易。 第二百三十章高柳家 冥北霖见我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有些不耐烦了,索性自己撩开马车帘子,开始查看,然后比划着,让我一会儿往右边的岔路口走,一会儿又往左边。 这个巷子纵横交错,一点都不比那山庄好走。 哪怕是冥北霖,也是半个时辰之后,才寻到了这所谓的“高柳家”。 “符纸?” 马车停在高柳家门口,我就一手扶着冥北霖,一手抱着媚儿,下了马车,结果却发现,高柳家的门框上,居然贴了三张符纸。 “砰砰砰!” 我正在想,这符纸是不是为了迷惑别人,不让外人发现,这是妖所住的地方,结果冥北霖已经叩响了房门。 并且,很快里头就响起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一个品貌端正,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将这门给打开了。 “客从远方来。”冥北霖在对方还未开口询问我们姓甚名谁时,就突然说道。 妇人听了微微一笑,回了一句:“喜不自胜!” 然后就迎着我们进了她的宅子,这宅子前院,种着三棵桃树,我更是好奇,妖物既怕桃木,也怕桃花,为何她要在自己的院子里种桃树呢? “老高,来客了!”妇人开口叫了一声。 并且,迎着我们进了他们家的厅堂。 这屋子不算大,虽有前院,不过这进来,厅堂也就只是巴掌大的地儿。 而就这么大的地方,也堆满了符纸,元宝蜡烛,墙角还放着一大排的酒坛子。 妇人将那些符纸从桌上移开,然后就示意我们坐下,并且,给我们沏茶倒水。 我抱着媚儿,压低了声音问冥北霖:“神君?她是什么妖?” “谁说我是妖的?”那妇人耳朵尖的很,明明在前头倒茶水,却能听到我的耳语声。 “他们原本是这京中祭灵司的祭灵人。”冥北霖说出了一句让我无比诧异的话。 此话一出,我立刻紧张了起来,但仔细一想,这人是凤霓裳的朋友,应该不会害我们。 “诶,那都是些前尘往事了,如今,我们已经不是祭灵人了,就平日里替人看看事儿,混口饭吃罢了。”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 我抬头,朝他望去,看到一个穿着一袭青灰色衣裳,身材微胖,皮肤微微发黑,脸上挂着和善笑容的大叔。 这大叔看了冥北霖一眼,眼神微微一沉,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不过却与方才不同。 “这位是凤主的朋友?”大叔看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点了点头,男人吐出一口气:“也是,除了凤主之外,应该没有人认识,煞气这般重的?” 男人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来,喝杯茶。”妇人已经将茶壶提了过来,给我们沏了热茶。 我没顾得上喝茶,而是对那妇人说道:“婶子,我?” “诶,我应该只比你虚长几岁,不必如此称呼,我姓柳叫玉兰,你就同其他人一样,叫我玉兰姐吧。”这位妇人,打断我的话说道。 “玉兰姐?嗯,好。”我点了点头:“那?” 我看向大叔,不知道他又该如何称呼。 那大叔笑了笑说:“我叫高长柏,你就叫我高老吧。” “好。”这高老倒是看起来挺稳重的。 “请你们帮我看看,我的朋友中了毒箭。”我想着,他们曾是祭灵人,没准知道如何解毒。 第二百三十一章封喉箭 高老站起身朝着冥北霖就走了过来,当他看到冥北霖后背上渗出的血时,就示意冥北霖将衣袍脱下,让他看看伤口的情况。 “进屋看吧。”冥北霖撇了一眼我和玉兰姐,淡淡的说了一句。 “呵呵,长的俊秀的人,是不是都害羞些?”玉兰姐望着冥北霖,手中还端了一碟瓜子花生出来,摆到桌上:“你的身段真好,长的这么俊,是九尾狐么?” 冥北霖凝眉,没有说话。 “诶,我这婆娘不懂事儿,就喜欢打趣。”高老见冥北霖沉着脸不说话,以为冥北霖是生气了,赶忙打了一个圆场,就带着冥北霖,朝着厅堂左侧边的房间走去。 “姑娘,你是个凡人吧?怎么和妖好上的?”她说着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我尴尬一笑,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诶?他该不会是黄鼠狼吧?这是你们的崽子?”玉兰姐说着,视线盯着我怀中的媚儿,一脸八卦的表情。 “不是,不是,这也是我的朋友。”我连忙摇头否认。 她依旧是一脸的兴奋,吐出两片瓜子壳,对我说道:“喜欢就喜欢呗,大妖又如何?不过,咱们凡人青春少艾,豆蔻年华也就这么几年,千万别耽误了,喜欢就一块痛痛快快的在一起,生一窝孩子。” 这玉兰姐,虽然看着成熟,不过性格倒不稳重,是那种爽朗的个性。 我只能是尴尬的笑望着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茬。 她也看着我:“诶呦,你这脸上也都淤青了,我给你弄些跌打药酒,你揉一揉,还有你这一身衣裳也该换了,我去给你准备一身干净的吧。” “婶?不,玉兰姐,能替我这小妹,也准备一身衣裳么?”我摸着怀中的媚儿,想着她若是恢复成人形了,总不能光着身吧。 “小事一桩,你等着。”玉兰姐说罢,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就去给我准备。 我看着媚儿,媚儿依旧是闭着眼,看起来很虚弱的模样,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玉兰,玉兰!”高老从左侧边的房间出来,便大喊着他妻子的名字。 “干什么?”玉兰姐的声音则是从厅堂后头传来。 “是流策山庄的封喉箭!”高老激动的说着。 “啊?”紧接着,我就听到了玉兰姐惊讶的声音。 然后,他们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就看到玉兰姐捧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了。 我仔细一看,那木箱子很精致,并且,箱子的面上,雕着凤尾的图腾,这个图腾和霓裳眉尾的图腾很像。 “这是霓裳的箱子么?”我开口问玉兰姐。 玉兰姐一愣:“霓裳?你同凤主如此熟络?” 我笑了笑,这一路,凤霓裳对我是真的不错,还教我医术。 “这药箱,就是凤主留下的,过来,一起帮忙。”玉兰姐说着,就抱着那箱子进了冥北霖所在的房间。 我也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进去,此刻,冥北霖正光着上身,坐在一张木椅上。 他见玉兰姐进来,立刻去抓他的衣袍。 第二百三十二章缝合 “还不好意思呢?诶呦,看着俊秀,这身材也出奇的好。”玉兰姐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身上的线条:“要是我家那个,也能锻炼锻炼多好。”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冥北霖的身旁。 仔细的看了看冥北霖的后背伤口,嘴里立刻就发出了“啧啧”的声响。 “疼吧?这伤口撕裂的太厉害了。”玉兰姐说完,就打开了木箱子。 我将媚儿放到一旁,然后走到冥北霖的身后。 只见,他原本也就拇指头大小的箭伤,如今伤口边缘全部裂开,如同干裂的田地一般。 伤痕边上血肉翻着,他却一路上也不吭声。 “你忍着点,这毒,我们一时半会的解不了,可是裂开的伤口,我可以先帮你缝合一下。”玉兰姐说完,就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还有一根金色的丝线,这丝线只怕是凤羽上的线。 之前,凤霓裳就说过,用凤羽,能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 只是,我看着玉兰姐拿针的手势就不对啊?而且,下手也没有轻重,一针下去,居然扎出好多血来。 冥北霖剑眉扬起,却依旧默默忍着。 “那个,玉兰姐让我来吧,我懂些医术,之前我师父受伤时,也替他缝合过伤口。”我虽然比不上凤霓裳,可是跟玉兰姐比,应该要好许多。 玉兰姐一听,顿时吐出了一口气来。 “你早说啊,我还从没缝过呢。”她的这句话,让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从来没有缝过伤口,就敢直接上手。 “不过,没吃过猪肉,我见过猪跑,从前见凤主缝合过伤口,跟我这也差不离。”玉兰姐还开口解释着。 我顿时无语,凤霓裳缝合的伤口,又密又整齐,哪里是这样的? 不过,这伤口裂的太张牙舞爪,缝合起来确实不容易,我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只手搭在了冥北霖的肩上,柔声对冥北霖说:“我要开始缝了。” “嗯。”冥北霖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我便捏着针,开始在冥北霖后背的伤口上穿行,虽然已经极为小心翼翼,可还是流出了不少血来。 仔细的全部缝合好,花费了足足半个时辰,期间皮肤被线勒碎了数次,我的手都有些发颤了。 最后再一看,这整个伤口,被缝合的好像蜘蛛网一般。 不过总算是缝合好了,玉兰姐看了看我缝合的伤口,咳嗽了一声,似乎觉着缝合的有些差强人意。 “小姑娘,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玉兰姐说完,准备拿起冥北霖那被血染红的袍子出屋去。 结果冥北霖却喊了一声:“别碰它!” 玉兰姐被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去:“我这只是想替你清洗清洗这衣袍。” “不必了!”冥北霖说罢,就拿过了那衣袍,单手一旋,衣袍上的血迹消失无踪,红袍恢复了光鲜的模样。 “你身体这么虚,可不能再用术了。”玉兰姐提醒了一句。 冥北霖不吭声,玉兰姐又看向了我:“你家这口,真是固执,好好看着他吧。” 玉兰姐说完,这才出了房间。 我看向冥北霖,他面无血色,眼中夹杂着疲惫之态。 “睡一会儿吧。”我说完,就扶着他到一旁的床榻上,他没有躺下,而是盘腿打起了座。 第二百三十三章自打嘴巴 我默默的坐在屋里陪着他,直到玉兰姐进来说是准备好了吃食,让我们到厅堂去吃。 冥北霖没有胃口,我便先出去吃些东西。 说实话,我在流策山庄又跑又跳,又翻墙的,到了现在,已经饿的都麻痹了,可闻到饭菜的香味儿时,肚子便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小姑娘,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来随便吃些。”玉兰姐说着,给我夹了个鸡腿,又给我盛了一碗肉汤。 我看着鸡腿,想着媚儿,这是她最爱吃的,只可惜,如今它趴在那一动不动,和冥北霖一样让我忧心。 “小姑娘,你别担心,那封喉箭的毒确实难解,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没什么大不了的。”高老说完,又给我夹了一块糖醋肉。 “高老,玉兰姐,你们叫我夕颜就好,多谢你们的款待。”我诚心的道谢。 高老却摇了摇头:“凤主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 “对,对,吃饱喝足了,一会儿去泡个热水澡,看你们的样子都累坏了,早点歇吧。”玉兰姐柔声对我说着。 “好。”我笑着点头,不客气的开始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了就由玉兰姐带着,到了洗漱间里,泡了个热水澡,这热水澡泡完了之后,觉得浑身都舒服极了。 换上她给我准备的衣裳,我便给冥北霖也打了一盆热水,他那般爱干净,必定也想擦拭一下身体。 我端着热水进了屋,冥北霖也打坐完了,我拧了布给他擦脸。 他撇了我一眼道:“总算机灵些了。” “早些休息吧。”我见他擦拭好,便开口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身体好似放松了下来,额上的银角若隐若现,眉上再次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应该是身体发冷的厉害。 “我倒了热水,就回来。”我赶忙去倒热水。 结果从屋内出来,就看到玉兰姐站在厅堂里的一个大酒坛旁,正在取里头的酒。 而高老立在一边,碎碎念着:“哎呀,别整这些了,今个儿有客,你?” “什么啊,大夫说了,这几日,多试试,没准能中呢?”玉兰姐的语气之中带着娇嗔。 高老无奈,转过身就要走,结果便看到了我,他冲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朝着右侧的屋子走去。 “玉兰姐,要帮忙么?”我看着玉兰姐。 玉兰姐愣了愣,立即摇头,不过,又问了一句:“今夜,你想睡后头小屋,还是?” 之前,吃饭时,我跟玉兰姐说冥北霖不是我夫君,所以她便问了这么一句。 “不必麻烦了,我跟他一起住就好。”我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打嘴巴”,孤男寡女一块住,实在是让人想入非非。 玉兰姐冲着我笑了笑,那表情好似在说,她“明白”了。 我赶忙转身去倒了热水,再回到厅堂时,玉兰姐已经打好了一壶酒。 “对了,玉兰姐,喝酒能暖身对么?”我看着这酒,想到冥北霖夜夜都冷的直打哆嗦,所以问了一句。 玉兰姐一听,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笑容很是奇怪,不过最终还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暖身 我见她点头,于是,立刻找她要一壶酒,想给冥北霖暖暖身。 “你夫君如今身体弱,半壶就够了,否则吃不消的,我拿去热一热。”玉兰姐说着,又取了半壶酒,然后拿到后头的锅里温了一下。 “吃不消?玉兰姐,这酒很烈么?”说话间,我已经闻到了一股子酒香味儿。 这气味和寻常的酒好似有些不同,感觉有些像药酒,还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儿。 玉兰姐冲着我微微一笑:“嗯,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我可是舍不得给的,好了,你拿去吧。” 玉兰姐说着,将半壶酒放到了托盘上,然后又给了两个杯子。 “一个杯子就够了,我不会喝酒。”我对她说道。 玉兰姐却是立即摇头:“诶,这可是好酒,既然要喝,你就陪着他一起喝一杯吧。” “好。”我见她盛情相邀,只能点头。 想着这酒闻着这么香,味道应该很不错。 于是,端着酒就回到了屋里。 冥北霖侧躺在床榻上,看到我就喊了一声:“楚夕颜,你过来。” 他说着,朝我伸出了手。 我端着酒壶,直接朝着他走了过去,对冥北霖说道:“神君,这酒能暖身,你喝一杯试一试。” “酒?”冥北霖看着我端着的酒,直接将酒壶给拿了过去,打开盖子闻了闻说道:“确实香醇。” 说罢,他就举起酒壶,仰着脑袋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神君,也给我留一口?我?”我正想说我也想尝一尝味道,结果他一抹嘴,说了一句:“就这么点?” 哎,我这话音都没落,他就把半壶酒都喝完了。 我只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酒壶放到了托盘上,安置在床头柜上。 并且,给蜷缩在椅子上的媚儿盖了几件衣裳。 “神君,你睡吧,我去把今日换下的衣裳给洗了。”我说着,就准备出屋去。 冥北霖没有叫我,而是意犹未尽的抿着嘴唇。 等我将衣裳洗好,再回屋时,就看到冥北霖躺在床榻上,还瞪着眼眸,并未睡着。 “怎么样?那酒是不是真的可以暖身?”我望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侧过头来看向我,我看到他的脑门上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看样子那酒是真的可以暖身。 我欣喜的走到了他的床榻边上坐下,伸手要用衣袖给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睡吧。”冥北霖闭上眼不看我,一个转身,就背对着我了。 “哦!”我只当他是太累了,于是也乖乖躺在他的身旁。 今日,确实累了,如今这么放松的躺下,我顿时觉得自己腰酸背痛,闭上眼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开始变得混混沌沌。 “呃呃呃。” 我这刚开始有些混沌,身侧就传来了冥北霖的哼哼声,这声音好似有些痛苦,让我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神君?你怎么了?”我转过身去,看向冥北霖,想着必定是他的伤口疼了,难道是我没有缝合好么?没有理由啊,我虽缝合的没有霓裳那般好,但是,好歹都缝上了。 “神君?”我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 “别碰我!”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说话时,好似喘的厉害。 第二百三十五章不知所措 我一看这种情况,心便是一颤。 之前,冥北霖的伤口裂开,他都没有吭一声,如今这究竟是怎么了? “神君,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我连忙爬起,拉过他的手,想给他把把脉。 结果,这一碰到他的手,就发现,他的手滚烫无比。 要知道,冥北霖体寒,身上从来都是寒凉无比的,如今却烫的好似发高烧了一般,那酒真的这么烈? “别碰,别碰我。”冥北霖一把推开我的手。 我看着他,他的脸颊也绯红无比,脖颈上也都是汗。 这让我有些后悔,早知道,这酒这么烈,我是断断不会给冥北霖喝的。 “神君,要不然先把衣袍脱了,我去拿干布,给你擦身。”他现在热,出了这么多汗,一会儿酒劲儿过去了,必定又浑身发凉,这样更容易生病。 我欲起身,出去拿布,冥北霖却是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的腰拥住,不让我走。 “神君?”我只能是抬起手,用衣袖替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这个举动,让冥北霖一把将我按在了床榻之上。 他同我四目相对时,我发现,此刻,他的眼神十分迷离。 “神?神君?”我狐疑的看着他,莫名有些紧张的磕巴喊道。 冥北霖却俯身,那滚烫的嘴唇,落到了我的唇上。 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好似都“晕晕乎乎”的,他这是要做什么? 当冥北霖那双滚烫的手,突然,抚在我的身上,滑入了我的衣襟之中。 我瞬间恢复了意识,立马伸出手要将他推开。 他却牢牢贴着我,细碎的吻落到了我的脖颈之上。 我的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我不知所措。 只是,在我僵着身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时,突然,耳侧边上,听到了冥北霖的一声轻唤。 “永夜!” 他叫的是这般让人动容,短短两个字,却带着他无尽的柔情和思念,他好似从未用这般声音叫过谁的名字。 “永夜。” 他呢喃着,呼唤着夏永夜的名字。 我凝眉,拼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一把将冥北霖狠狠的推开。 冥北霖的身体微微一颤,然后便滚下了床榻。 “额?”他的后背撞到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哼,疼痛让他变得清醒过来。 “今夜,你睡屋里。”他说完,一脸通红的从地上爬起,然后有些晃晃悠悠的出了屋。 我看着冥北霖的背影,胸膛口好似闷闷的,有些难受。 可我一早就知道,冥北霖喜欢一个叫永夜的女子了,为何如今还如此难受? “楚夕颜!你醒一醒吧!”我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自此,便再也无法安眠,一整夜都辗转反侧,脑海之中一直在想着,那位永夜姑娘,究竟长的什么模样,是何心性,居然能抓住冥北霖这种高冷又傲气的“妖神”之心? 这种好奇,已经越来越强烈了,而且,如今那位永夜姑娘又在何处呢?她既然不是妖,是否应该轮回转世了呢? 总之,一夜,我的脑子里嗡嗡嗡的,想的都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娘。 第二百三十六章歉疚 次日一早,我便已经闷的无法在屋内待下去了,于是起身出了屋。 推开屋门,就看到冥北霖盘腿坐在厅堂的藤椅上,正在运气打坐。 他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听到脚步声他睁开了眸子,看到是我,便微微咳嗽了一声,然后迟疑的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什么。 “诶呦,夕颜,你们起的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今日,你们会晚些起呢!”玉兰姐这话中有话。 我昨夜想了许久,已经大抵明白了,那是什么酒了,只怕是夫妻之间,祝兴的酒,而冥北霖却一个人喝了半壶,所以才会突然变得那般“失控”。 “玉兰姐,我帮你做早饭吧。”我赶忙岔开了话题。 她看了一眼坐在藤椅上的冥北霖,低低的说了一句:“是不是昨夜损耗了太多的气力,这一早的就打坐,恢复元气?” “玉兰姐,今早我们吃什么?喝粥吗?我好饿?”我一边说,一边推着她就朝着后头的厨房走去。 “还害羞?哎呀,这生儿育女是很自然的事儿,别等到我这年纪,想生都费劲儿。”玉兰姐说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一愣,昨日,玉兰姐不是说就虚长我几岁么?怎么如今又? “来,淘米会吧?”玉兰姐见说漏了嘴,连忙转移了话题。 “会!”我点头,开始帮忙淘米准备小菜儿。 玉兰姐是个洒脱爽快的人,同我才认识一日,但却对我很是亲切。 跟我聊天时,知道我也懂些医术,就撸起袖子,伸出手来让我替她把脉。 “夕颜,你看看我,身体健康么?还,还,还能生不?”她盯着我,眼中带着疑虑。 “我懂的不多,不能同霓裳比。”我赶忙说道。 玉兰姐连连点头:“你就随便替我看看,我这成婚都一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除了来“倒霉”时休息,平时也没耽搁这事儿。” 玉兰姐说的坦荡,反倒是我听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男女之事儿,听在耳中总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连忙替她把脉,想岔开话题。 结果,玉兰姐却又道:“夕颜,你说同这姿势可有关系?” “玉,玉,玉兰姐,你,你,的脉象很平稳,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而且,我看你面色红润,身体应该无恙才对,生儿育女,是迟早的事儿,你别太过忧心,顺其自然便好。”我说起话来,居然带着磕巴。 玉兰姐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又切了些许的酱牛肉,端到了厅堂外头。 我也跟着她出去,冥北霖已经不在厅堂里了。 等我和玉兰姐忙活好了,玉兰姐就让我去叫冥北霖出来用早膳。 我进屋看到冥北霖坐在木椅上,正一脸凝重的想着什么。 见我进来,居然有些慌,立即微微侧过身去。 我不由觉得好笑,冥北霖居然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么? “昨夜,是我没有弄清,把那酒拿给你喝,不怪你,走,喝粥去吧。”我说着走到冥北霖的身旁,要扶着他起来。 他一愣,一双异瞳凝望着我,好似眼中依旧带着歉疚,只是像他这样傲气的人,应是不会道歉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龙心 我见冥北霖依旧在纠结于昨夜的事儿,便垂目看向了椅子上的媚儿。 “神君,你说媚儿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我看着昏睡的媚儿很是担忧。 冥北霖也撇了一眼媚儿:“等过些日子,本神君的毒解了,就给她渡些灵力,她就能恢复原样。” 有了冥北霖的这句话,我终于是安心了。 “你们快出来吧,粥都要凉了。”厅里的玉兰姐喊了一声。 我便伸手,拉起冥北霖朝着门外走去。 冥北霖也任由我拉着他,厅堂之中,粥和小菜已经上了桌。 我看到,高老和玉兰姐都坐在了桌旁等着我们。 比起冥北霖,高老的脸色看起来更差,黑眼圈明显,还不住的打哈欠。 看到我们来了,就招呼着我们喝粥。 玉兰姐则是精神奕奕,还给我夹小菜,让我们多吃一些。 “今日,我要出门一趟,你们就留在这休息吧。”高老看向我和冥北霖说道。 “高老,您要去哪儿?是去给神君找解药么?”我望着他。 冥北霖身上的毒一日不解,我这心就一日难安。 高老点了点头:“没错,一会儿我就要出城,凤主如今应该在腾清茶馆吧?” “嗯。”高老不愧是霓裳的好友,也知道腾清茶馆。 “她应该知晓,封喉箭的毒如何解,因为当年龙王,就被封喉箭射中过。”高老说罢又看向我问道:“龙王应该也陪着凤主一道来了吧?” 我一愣,没有想到这高老居然不知道龙王已死的消息。 索性,他这么问了一句,否则,到了腾清茶馆,又要揭开霓裳的心头疮疤。 见我不言语,高老便目光一沉:“难道,传闻是真的?” 他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筷子,朝着桌上一放,面容严肃无比。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龙王已死,好似是祭灵司屠龙斩凤?” “嘭!”的一声,高老一掌拍在了桌上,并且,大声的吼道:“都是那该死的天师侯廉德,一直在迷惑当今的圣上,鼓吹圣上,才是当今世上唯一的真龙,是九五之尊,而龙族的存在,便是对圣上的威胁,故而让圣上有了屠龙之心。” “九五之尊?”冥北霖不由的冷哼了一声:“一介凡夫俗子,居然敢以真龙自诩,简直可笑。” “圣上本是贤德之人,还未一统江山之前,乐善好施,品行端正,一切都是那天师蛊惑,那天师才是天曌的毒瘤!”高老说起天师,便一脸的怒容,好似恨不得将那天师给碎尸万段了。 “那天师,只怕是要龙心!”冥北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龙心,可非寻常物。” “听闻龙心乃是镇魂锁魄龙丹之所在,简而言之,龙心就如妖的内丹一般,吞了龙心,常人可道行飞升,体魄也会变得强健。”高老凝眉说着。 玉兰姐也连连点头:“没错,甚至,还有传闻说,龙心能让白发老翁,变成青丝少年,妖若是食了龙心,妖力大增不在话下,它们还可以随意的将妖魂转移到其它的妖物身上,转而修炼其他妖类的术法。” “龙心,还有这般功效?可是,为何龙王已死,那天师却还要四处抓捕霓裳?”我想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第二百三十八章看事儿 “只怕,龙王死了,那天师也未能得到龙心,所以它才会四处抓捕霓裳,霓裳是凤凰想抓住她并不容易,而祭灵司居然还要活捉,必定是想要霓裳腹中的龙胎。”冥北霖默默了良久,说出了他的猜想。 “啊?凤主,已经有孕?”玉兰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既是替霓裳感到高兴,又似乎十分忧心。 甚至觉得,霓裳不该回来,那腾清茶馆就在皇城脚下,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今日我也同你一道出城。”玉兰姐说着就一脸焦急的站起身来,然后就拽着高老,要立即出城。 他们二人,简单的拿了银票,就要走,临走前还不忘了叮嘱我们好好在这呆着,别乱跑。 “嗯,你们就驾那马车去吧。”我指了指门外,昨日我们弄来的马车。 “好。”高老和玉兰姐就这么着急忙慌的走了。 厅堂里,就只剩下我和冥北霖二人。 冥北霖没有胃口,直接回了屋里打坐,我收拾了桌子,抱着媚儿在屋里陪着冥北霖。 媚儿这会儿倒是睁开了眼眸,不过眼神看起来有些许疲惫。 “媚儿,你怎么了?是饿了么?”我望着媚儿柔声问着,它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 媚儿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眸,我便抱着她到了厨房里,给她找了些吃食,吃饱喝足,她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用裙裳将她包裹好,很快就听到了她那均匀的呼吸声。 只是,一晃眼正午就过,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可却不见高老和玉兰姐回来。 “砰砰砰,砰砰砰。” 我正想着,要不要准备好吃食等他们,结果院子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了!”我应了一声,疾步朝着前院跑去。 “砰砰砰!” 当我立在这正门前的时候,那拍门声就变得越发急促了。 “高老,您快开开门啊!”门外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叫喊声。 不过,他能叫出高老的名字,应该和高老是熟人吧。 于是,我将门打开,朝着门外望去。 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绸缎衣裳,头发灰白的老人家,他的额上都是汗水,嘴唇也微微发干,好似十分疲惫。 “高?”他看到我先是一愣,紧接着就侧着脑袋,朝着院子里看去,还问着:“高老呢?” “高老不在,您明日再来吧。”我对他说着,就准备将这院门关上。 “啊?不行,那,那你让我进去等等他。”他说完,也不等我同意,就慌张的挤入了院子里。 进来之后,还不住的说着:“昨日,都同高老说好了是正午,我等了他好几个时辰。” 老人家确实是焦急,同我一个陌生人抱怨了起来,还说高老做事儿一向稳妥,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儿。 我给他沏茶,安抚他的情绪。 “对了,小姑娘你是谁?高老不是一直都只是夫妻二人住么?”他这时候才想起问我是谁。 “我是高老的一个朋友?来这借宿几日。”我想了想,解释道。 老人家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能看事儿吗?” “什么价?” 我本是要摇头,结果,冥北霖的声音却从屋内传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口价 我诧异的回过头去,只见冥北霖已经推门而出,他的面色虽不大好,可依旧影响不了他的气场。 “这又是?”老人家狐疑的盯着冥北霖,看了许久。 “我和高老是同道中人,也有些许本事。”冥北霖说完,就坐在了我身旁的木椅上。 我立刻悄悄拉了一下冥北霖的衣袖,他都中毒了,居然还如此不安分,还想着赚银钱。 “那你倒是替我看看相!”老人家盯着冥北霖,这算是考验冥北霖。 冥北霖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又示意老人家将手心对着他。 冥北霖撇了一眼说道:“依照你的手相来看,前段日子,你有偏财运,不过福祸相依,财中带灾,而且,这灾应该是家宅不宁,想必如今是家中亲眷出事了。” 我看看冥北霖,再看看那老人家,也不知道冥北霖说的准不准。 老人家一听,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点着。 “哎呀,大师,高人!那还劳烦您跟老夫走一趟。”老人家说着,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要带着冥北霖走。 “等等!老人家,我家这位?公子,身体抱恙,今日只怕是去不了,不如您去请祭灵人吧?”我想着,盛京就有祭灵院,他还是另请高明吧。 “姑娘,那祭灵院不仅仅是酬金高的吓人,还要批示申请,总之麻烦至极,而且从前他们曾经把一家百姓和妖当成了一伙的,一起诛杀了,老夫可不敢冒险请他们。”老人家连连摇着头。 冥北霖那冷眸一抬,看着那老人家说道:“我的酬金也不低,一口价,一千两,若是没有,那便请回。” 老人家听了微微蹙眉:“可是,这两年,老夫已经为了此事耗费了不少银钱,而且高老只要五百两?” “那是高老的事儿,我这就这个价,若是出不起,楚夕颜送客。”冥北霖这傲的,就跟一只孔雀一般,微微仰着脑袋。 不过,他改主意不肯去也好,毕竟身体还虚的很。 “老人家,走吧。”我连忙要送老人家出去。 结果,这老人家又改了主意:“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他此话一出,冥北霖就伸出手,这意思是要先收钱,才能办事儿。 老人家立刻从他的衣袖之中抽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就要递给冥北霖。 “老人家,您明早再来找高老,就能省下五百两,五百两啊,买肉吃它不香吗?何必呢?”我挡在老人家的面前,劝他走。 结果他绕过我,直接将银票放到了冥北霖的手里。 冥北霖收到了银票,就变得十分爽快,起身就要同这老先生一起走。 “诶,这位大师,您不用法器么?”老人家望着冥北霖狐疑的问道。 “先去看看再说。”冥北霖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我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这个冥北霖,就是一个大财迷。 “等等我!”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一起跟了出去。 将高老家的门关上,便看到冥北霖已经跟着人家上了马车。 于是,只能是小跑着过去,也爬上了马车。 老人家赶着马车,一脸忧心忡忡。 马车里,我凝眉看着冥北霖,冥北霖却还扬起嘴角冲我笑了笑,此刻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第二百四十章财迷 “财迷!”我看着冥北霖,沉声说道。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从袖中抽出他的红扇,笑望着我:“楚夕颜,你告诉本神君,世间谁不爱财?” “世人确实都爱财,可?”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就打断了我的话:“这不就结了?” “你?”我微微摇头,靠在一侧,不再搭理他。 老人家的宅院其实并不远,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是盛京,这老人家一路上跟我们说他只是寻常人家,结果来了之后,却发现,也是大宅院。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院子大,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进了这宅院,我就发现,前院原本应该是种着不少的花花草草,不过都枯死了,而大厅里,一些喝过的杯盏凌乱的放着,也无人收拾。 老人家并不打算让我们坐下休息,而是带着我们穿过了厅堂,去到了后院。 后院里,有假山,假山下的水倒是清澈的很,几株水草飘飘荡荡,还算风雅。 “两位,进来吧。”老人家推开了院子侧边的一间房门。 这还未进去,我就瞅见那屋里很是昏暗,如今已经是傍晚了,可屋子里并没有点烛火。 “老人家,这屋里?”我见冥北霖要进去,连忙拉住了冥北霖,想先问清楚,里头的情况再说。 “这屋里住的是小女若男。”老人家开口对我和冥北霖说道。 我听了点了点头,又问:“令爱这是病了?” “楚夕颜,你安静些。”冥北霖不需要我多嘴问这些,直接迈过了门槛进了屋。 我立即让老人家点上烛火,可老人家只是点上了房门口的两个灯笼照明。 屋内依旧昏暗,加上这屋里还有屏风挡着,我看不清那床榻上躺着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 “老人家?”我开口还是想问问情况。 那老人家冲着我摆了摆手:“老夫姓梁,名秋生,你就叫老夫?” “梁老爷,梁小姐是得了什么怪病么?还是招邪了?”梁老爷说话有些慢慢悠悠,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询问道。 他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之前请了不少懂行的来瞧,银钱倒是没有少收,可愣是没有一个瞧的出问题,这不,听闻高老很有本事,所以才又去请了他。” “哦!”我点了点头,再看向冥北霖,发现冥北霖已经到了屏风后,于是,我也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啊啊啊!” 屏风后很快就传来了尖锐的惨叫声,估摸着是那姑娘突然看到一个男子闯入她的闺房,被吓了一大跳,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被褥里。 “梁小姐,您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我赶忙解释着。 梁老爷也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那被子,开口安抚着自己的女儿。 “出去,出去,都出去!”梁小姐大声喊着。 “若男啊,这位大师能帮你,他很有本事的。”梁老爷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女儿就又发出一声大叫。 “次次都说是大师,看了已经不下七八个了,狗屁的大师!”这梁小姐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想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经不起这么刺激。 第二百四十一章多梦 “梁小姐,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在屏风后头等着?”我说完,拉着冥北霖就到了屏风后头。 冥北霖把玩着手中的红扇,听着屏风后,梁老爷劝说自己的闺女。 我则是朝着这闺房里扫了一眼,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这闺房之中有梳妆台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这屋里的梳妆台上没有铜镜。 从这一点来看,我想那梁小姐应该是容貌有损。 过了许久,梁老爷才将他的女儿给哄好了。 请冥北霖到屏风后头,看看他女儿的情况。 我们绕过屏风,看到那梁小姐正蜷着身体,坐在床角里。 “你们站在那就好,别过来。”她是侧着身对着我们的。 因为这里很昏暗,我没有看出她的异样。 “梁小姐能否点一盏烛火?点在屏风后头,否则,我们什么也看不清。”我开口问道。 这梁小姐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我就示意梁老爷把烛火点上。 因为这屏风是绸缎的,并且比较矮,所以勉强能透进光来。 不过,梁小姐似乎很怕光,立刻抬起手本能的想要挡住自己的脸。 这一次,我看到她的脸上居然好似有鳞片?那鳞片很小,密密麻麻一整片,覆盖在梁小姐的额头和脖颈,手背上也有些许。 “今夜,我们住这。”冥北霖看完了梁小姐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梁老爷一愣:“大师要住在这后院?那老夫去收拾客房。” “不必,就住在这屋里。”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这不成,我家若男还未出阁,怎么能和一个男人同住?这若是传出去了,她还如何嫁人?”梁老爷摇晃着脑袋,立刻否决。 “您的女儿还未嫁人?”我看向梁小姐。 梁老爷都这把年纪了,他的女儿也必定已到中年,可结果梁老爷却说她还未嫁人? 梁老爷摇着头,同我解释,他告诉我,他这个女儿若男,今年二十有六,因是老来得女所以倍加宠爱,在盛京虽不算巨富,可是吃穿用度,给的并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 这院里原本伺候她的丫鬟就十来个,后来她得了这“怪病”,不愿意见人,才都遣散了。 至于为何未出阁,那是因为,自小娇纵惯了,只要她不喜欢的,梁老爷和梁夫人绝不强求,后来梁夫人离世,婚事就耽搁了下来成了老姑娘。 梁老爷叹息着,说都是自己把闺女耽误了。 “你是否夜中多梦?可还记得梦境?”冥北霖看着梁小姐,问了一句。 那梁小姐赶忙点头:“是,我总是梦到,一条河?那河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会不会是鱼妖搞的鬼?外头的假山池底下,养鱼么?”我立刻想到了后院里的池子。 “诶呦,因为这件事,老夫都把转运的锦鲤给杀了。”梁老爷赶忙说道。 “转运的锦鲤?”我看着梁老爷。 梁老爷点头,他说:“老夫原本是做绸缎生意的,在京中开了三家铺子,生意马马虎虎,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京中花销巨大,只能说是还过的去。” 我听了不由的一抿嘴,心中想着都十几个丫鬟了,还只是能过的去?这个梁老爷还真是谦虚。 “后来,出城置办布匹的时候,在一个茶楼里,就看到了有人在卖锦鲤,标价不过五十两,老夫觉得便宜就买了。”梁老爷这口气,五十两还少? 第二百四十二章眼睛 “这锦鲤买回来,梁小姐就出事儿了?”我问道。 梁老爷摇头,他说那红色锦鲤当时他是买了两条,好事成双好意头。 而且,这锦鲤是确实招财,梁老爷在那之后,绸缎庄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赚的是平时的数倍。 也因为这样的好财运,梁老爷对两条锦鲤格外上心。 可谁知道,哪怕是如此小心,其中一条红锦鲤还是死了。 不过,绸缎庄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没过多久,梁小姐就嚷嚷着身上痒痒,请了不少大夫来看,开了一大堆的膏药,外敷的,内服的,都试过了就是不好。 最后,请来的一个名医,告诉梁老爷,这可能是“阴病”,寻常大夫看不好的,没准驱邪什么的管用。 因此,梁老爷考虑再三,便请了许多大师来。 这些鳞片长出的时间,和梁老爷买那锦鲤的时间很近,于是有人便说,是因为那锦鲤已经成了精,是它害的梁小姐。 梁老爷就只能杀了另一条红鲤鱼,可是,杀了那条鱼儿之后,绸缎庄的生意是急转直下了,可梁小姐的“病”却一直都没有好转。 “是么?那就跟锦鲤无关了?”想到这,我顿时觉得那锦鲤死的也是冤枉。 梁老爷点头:“所以,大师,您觉得呢?您觉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宅子里是不是不干净?” 梁老爷十分急切的,想要冥北霖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今夜才可知。”冥北霖说完,就转身走到了屋内的木椅上坐下休息。 “梁老爷,如果您觉得会坏了小姐的名声,不如这样,今夜您也留在这屋里如何?”我询问道。 他蹙着那已经灰白的眉毛,思索了许久之后,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咕噜噜!” 等到外头彻底入夜之后,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我开始有些担心,担心高老和玉兰姐回宅子没有看到我们会着急。 “城门有门禁的。”冥北霖伸手,端起了梁老爷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对哦?”我立即想到,高老和玉兰姐,应该是留在了腾清茶馆,和霓裳叙旧了。 “来,这些糕点,你们凑合着吃些吧。”梁老爷也无心“管饭”了,示意我们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我这中午和晚上都没吃,如今确实是饿了,于是拿起糕点便吃了起来。 梁老爷坐在冥北霖的对面,时不时的就问一句:“大师,已经入夜了,您这还没有头绪么?” 冥北霖被问烦了,索性不再搭理他。 梁老爷只能是起身在这屋里踱步,我看他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个来回,都替他累的慌。 “楚夕颜,你去看看,她睡了没有。”冥北霖看向屏风的位置。 “好。”我起身,绕到了屏风后头,发现,梁小姐居然蜷着身,还睁着眼睛,并未入睡。 她这无声无息的两个时辰了,我还以为她早就睡着了。 “梁小姐,你睡吧,我们今夜守着你。”我对她柔声说着。 梁小姐的头微微摇着,嘴里喃喃自语的说:“不,不,我不睡,只要我睡着了,就会看到那双眼睛,我好怕,我好怕。” 她说着,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入梦 梁老爷只能再进去安抚梁小姐,我也不敢多说话了,就跟冥北霖一道坐在桌旁,视线则是时不时的朝着屋内扫一眼,就怕突然蹦哒个什么东西出来。 “她还未入眠,那东西不会出现。”冥北霖说完,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神君,你说,会是什么邪祟?”我想梁小姐脸上,身上都长了白色的小鱼鳞:“真不是鱼精作祟吗?” 我看到那些鳞片,第一个想法便是有可能是鱼精作祟。 “说你蠢,你还真不让本神君失望,这世上,难道就只有鱼长鳞片不成?”冥北霖盯着我问道。 “额?蛇?蛇精?”我想了想又道。 冥北霖剑眉紧蹙:“罢了,愚钝,本神君懒得跟你废话。” 他说着,手中的扇子轻轻在手心拍打。 寂静的夜里,除了梁老爷哄着梁小姐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冥北霖这红扇拍手心的声响了。 桌上的灯烛一点一点的燃烧,一晃眼,寅时即到,那梁小姐不想睡,可我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大师?天都快亮了,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梁老爷从屏风后头出来,一脸急切的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不语,优哉游哉的坐着。 “大师啊,这?”梁老爷还想说什么,我便站起身,将茶壶递给了他。 “梁老爷,真是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再沏一壶热茶来?”我怕他会惹的冥北霖不悦,立刻支走他。 “你们这哪儿是来除邪祟的?根本就是来喝茶的!”他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不过还是顺从的去准备了。 “嘭!”的一声,这梁老爷前脚一走,门就立刻自动的关上了。 我还以为是冥北霖干的,于是转过头,对冥北霖说道:“别乱用术法,你身上还有伤呢。” “嘘!”冥北霖手中的红扇轻轻的落到了桌上。 紧接着,我便听到屏风后,好似有了什么声响。 “不要,不要过来,呜呜呜呜。”这是梁小姐的声音? “楚夕颜,孟埙你还带着么?”冥北霖看向我问道。 “当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我随身带着。”我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了孟埙。 孟埙和灵蝉都是我随时随地都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你吹吹看。”冥北霖说道。 “哦!和上次一样,胡乱吹一通就行么?”我拿着孟埙,一时之间又忘了手指头该如何摆了。 冥北霖无奈的摇了摇头,过来教我摆好,然后示意我吹。 我用力一吹,四周的墙壁座椅,都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 那屏风好似在不断的旋转,扭曲成了一个圆形,最后,我和冥北霖都被吸入了这屏风之中。 “哗啦啦,哗啦啦!” “水声?”待我停下吹奏时,四周变得一片明亮。 刺目的阳光照入我的眼中,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呜呜呜,你别缠着我,我要回家!”梁小姐的哭声之中满是绝望和无助。 我眯着眼朝着四周看去,发现,远处的拱桥之上,正立着一个穿着白色寝衣的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梁小姐。 而拱桥之下,一双硕大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她,让她惊惧不已。 第二百四十四章壁虎 我连忙疾步朝着梁小姐跑了过去,冥北霖则是先我一步,走到了梁小姐的身旁。 只见他也朝着桥底下一望,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本神君还以为是什么大妖邪祟,原来只是个小喽啰,也敢在这兴风作浪?” “神君,是什么小妖?”我小跑着到了冥北霖的身旁,朝着拱桥底下张望。 这一看,心头顿时是一惊啊,因为我对上了一双鼓鼓的眼睛,这眼睛,就好似青蛙的眼睛一般。 “要么滚,要么本神君现在就毁了你的道行,让你永远不得修成正果!”冥北霖说完,一个旋身,整个人都飘在了半空中。 他手执红扇朝着水面上用力挥动了一下,河中的水居然卷起了一道旋风,一条长着长尾巴的东西从水里被卷起,重重的摔落到了岸边。 冥北霖缓缓落下,鄙夷的盯着那东西看着。 “壁虎?”我看着那拖着长尾巴的东西,足足有人的一条胳膊长,可除去这长长的身子,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壁虎。 “这壁虎,怎么会躲在水里头呢?壁虎不都在墙上趴着的么?”我望着它嘀咕着。 而这壁虎上岸了之后,就立刻前肢合十,立起身体,朝着冥北霖拜了拜,这模样很是滑稽。 “小的并无恶意啊,小的只是想要回一身皮囊而已。”这壁虎口吐人言,鼓鼓的眼眸之中泛着红,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一只恶毒的妖物。 “神君,它好似?”我的话还未说完,那梁小姐就一把拉住了冥北霖的衣袖。 她指着壁虎,对冥北霖喊道:“公子,杀了它,快杀了它。” 冥北霖一把将自己的衣袍从梁小姐的手中拽了出来,嫌弃的朝前走了一步,同梁小姐拉开了距离。 “皮囊?你的意思是,她欠你一身皮囊?”冥北霖问那壁虎,壁虎连连颔首点头。 “胡说!一派胡言,公子,快除了他啊!”梁小姐很是激动。 冥北霖立刻一拂袖,他身后的梁小姐便张着嘴,却无法再吭出一声来。 “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冥北霖的红扇朝着那壁虎一指,壁虎赶忙说起个中缘由。 原来,如今梁府所在的地方,在几百年前,就是一片乱石林,它们这些壁虎就在这里修炼。 它们不是寻常的壁虎,他们叫蛤蚧,又被人称为仙蟾,道行越高,个头就越大,身上的鳞片也就越多。 这只壁虎,它已经有三百多年的道行了。 可随着时间的迁移,这里成了盛京,并且,在这乱石之上还盖起了家宅。 原本,就算如此,只要互不打扰也就相安无事,可是就在二十多年前,那梁夫人“老蚌生珠”。 “老蚌生珠?”我不禁咳嗽了一声,心中想着,这只壁虎还挺会用词的。 梁夫人年岁大了,有了身孕,体虚无比,有大夫说,用上好的蛤蚧皮入药可稳胎,安眠。 于是,梁老爷就四处寻找,想要高价购买蛤蚧皮,可这东西若想要上品,可遇不可求,有银钱都难买到。 梁老爷正要放弃,结果便在后院的假山下头发现了这只大壁虎。 那时候,正是壁虎要化人形的关键七日,结果莫名被抓,剥了皮囊,不过还好有几百年的道行也不至于死去,只是从此之后,灵力大损,只能蛰伏在假山下,承受着无皮之苦。 第二百四十五章皮囊 壁虎说到这里,身上冒出了一股子烟雾,变成了本来的模样。 我一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鲜血直流,红肉之中有青色的经脉在轻轻跳动着,看着十分骇人。 “既然如此,你为何蛰伏了二十多年,才来要你的皮囊?”我望着它追问道。 “那是因为,从前丢了皮囊,我的术法尽失,可几个月前,我吞了一条锦鲤,也该是老天爷补偿我的,那锦鲤带着灵气,我这才得以入梦,让这梁小姐将皮囊还给我。”壁虎看着梁小姐。 当初,她在梁夫人的体内,多少是吸收了壁虎皮囊的灵气,如今壁虎入梦,用术法让她长出皮囊。 “再过一个月,所有的皮囊鳞片就全部都长好了,小的只是要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请神君大人明鉴!”壁虎说完,就朝着冥北霖望去。 冥北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这最后的一个月里,别入梦吓唬她,到时候褪下皮囊,还给你便是。” “神君大人,小的只是在梦中施术,好让她的皮囊长的快些,并无恶意!”壁虎满眼诚恳的说着。 “梁小姐,要不你就忍耐一个月?你看看他,并没有恶意啊。”我看着这满身无皮的壁虎,被剥皮时该有多疼啊。 而且,它如今,也没有要害梁小姐的意思,还人家皮囊也算是因果。 冥北霖看向梁小姐,梁小姐的嘴这才抽搐了一下,又能说话了。 “不要!你们杀了它,杀了它!”梁小姐很是激动,她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让这只壁虎死,至于什么因果,她根本就不在乎。 “它若是现在死了,你就只能带着这一身的鳞片,过一辈子。”冥北霖说罢,盯着梁小姐:“你可愿意?” “什么?”梁小姐惊诧的看着冥北霖。 这样的结果,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便只能留着它,等过了一个月,你这皮囊褪下,就能无事。”我连忙补充了一句。 梁小姐的嘴唇颤抖着,良久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这算是默默接受了我们的提议,留下这壁虎。 “可是,一个月后,他若是再来纠缠于我,我便无论如何都要除了它。”梁小姐指着壁虎大声说道。 壁虎连忙点头:“你放心吧,我要的只是皮囊。” “好,此事就此解决。”冥北霖说着,转了转手中的折扇,那壁虎再一次被拱桥下的水给卷起,然后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 壁虎一走,那梁小姐的身体便是微微一晃悠,四周的场景从扭曲变得越来越清晰,最终,一切恢复成了原样。 我和冥北霖就立在椅子旁,我还有些恍惚,那梁小姐就从屏风后头跑了出来。 “公子,这一个月,你就留在我们府上,保护我。”梁小姐过来就要拽冥北霖的衣袍,冥北霖往后退了一步,立刻避开了。 而梁老爷,这时候提着茶壶进来了。 看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下地有些诧异,因为,梁小姐自从身上长了鳞片之后,就一直蜷缩在床榻上,没有下过床。 这事儿也办好了,冥北霖准备带我离开。 结果,梁老爷却沉着一张脸:“大师,你除了喝茶,老夫可没有见你做过什么?” “爹!这位公子他确实是高人。”索性,这梁小姐愿意替我们说话,一股脑儿的将我们入梦,对付那壁虎的事儿说了出来。 梁老爷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提到壁虎,他好似想起,二十多年前,确实替自己的夫人用蛤蚧皮安胎。 第二百四十六章以身相许 不过,因为梁小姐身上的鳞片还未消失,是否能蜕皮变回原本的样子,梁老爷觉得还是没有把握。 所以,他希望冥北霖先退还他五百两,等自己女儿彻底好了之后,再把五百两还给冥北霖。 这听着合乎情理,只不过银钱都入了冥北霖的兜了,哪里还有退还的道理。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若一个月后她好不了,你就去高老的宅子寻我便是。”冥北霖说完,冲着我招了招手,就要离开这。 “公子,你别走,我怕。”梁小姐立刻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冥北霖面色一沉,不耐烦的说道:“怕什么?它若真想害你性命,你早就死了。” “可?”梁小姐还想说什么,冥北霖直接一个闪身,到了门槛前头,见我还愣在原地,便喊道:“还不走?” “哦。”我赶忙追上他。 俩人匆匆忙忙的朝着宅子前院走去,那梁小姐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 “公子?公子?爹爹,快替女儿留下这位公子。”梁小姐的声音很是娇柔。 我听着,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若男别追了,把他留下来?成何体统?今后你还如何嫁人?”梁老爷则是追着他的闺女。 “那,那,那女儿若是嫁予了这位公子,不就好了么?”她说完,已经追了过来,喘着粗气,再一次挡在了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凝眉,盯着她,眼中带着嫌弃。 梁小姐也不羞涩,直截了当的说道:“公子,今日你我能相见,那必定是小女子与你有缘,今日你入梦救我,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我听了不由的张大了嘴,这梁小姐是恨嫁了,这么多年挑不中个如意郎君,原来是喜欢冥北霖这种妖孽的长相。 “滚开,居然敢对本神君有非分之想!本神君卖“艺”,不卖身!”冥北霖可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直接就怼了一句。 这让梁小姐还有些懵,呆愣的望着冥北霖。 而冥北霖在她呆愣之际,已经扬长而去,我只能是冲着梁小姐微微俯了俯身,赶忙追出了宅院。 出了这宅院大门,如今已是辰时了,天色大亮了不说,街道上,已经有不少的行人来来往往的。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我同冥北霖是要走回铜鼓巷,一路上经过几个酒楼,冥北霖也没有止步,最后一个老伯扛着个木头桩,上头插着几十串的冰糖葫芦,这种香甜的气味儿,是我一直以来最喜欢的。 冥北霖在经过那老伯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要了两串冰糖葫芦之后,就递出了那张千两的银票。 “诶呦,这位公子,我这可找不开这么多银钱啊。”老伯连连摇头。 冥北霖思索了一会儿,看向我说道:“去那酒楼里,买一小坛最好的酒。” 说罢,他将银票递给了我,我只能听他的,去买酒,然后将这银票给找开了。 弄了满满一袋子的银钱和票子,沉甸甸的提溜着。 “来两串。”冥北霖拿出了散碎的银两递给了老伯。 这冰糖葫芦,在盛京里,居然也水涨船高,要五两一串。 “等等,神君,别买这个了,外头五文钱就能买到。”我拽着冥北霖的衣袖。 他却不以为意,依旧是买了两串,然后一转身,就将冰糖葫芦递给了我。 第二百四十七章生辰 冥北霖示意我吃,又将我手中那沉甸甸的银子,放入了他的衣袖之中。 “吃啊?愣着做什么?”见我依旧凝望着他,他便问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我抿了抿嘴,垂目看着手中这两串“价格不菲”的冰糖葫芦。 “之前,听你师姐说起过。”他面无表情的走在我前头。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冰糖葫芦,不由的笑了:“可是今日,不是我生辰。” “什么意思?”冥北霖不解的看向我。 “我师父,在我每年生辰的时候,就会给我买一串冰糖葫芦,替我庆祝。”此刻,冰糖葫芦上的糖浆在我的嘴里化开,酸酸甜甜的。 “你师父,如此抠门?那你一年岂非只能吃一次?”冥北霖看着我问道。 我摇头:“不是的,要是运气好,我每年能吃好几次呢?” “小蠢货,你一年过几次生辰啊?”冥北霖以为我在逗他玩,抬起手就朝着我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额!”我连忙避开他:“因为,每次下雪,就是我的生辰啊!我师父,是在一个下雪天里捡到我的。” 我说罢,再抬起头来,冥北霖已经不见了。 “神君?”我朝着四处张望,结果,就看到冥北霖扛着之前老伯的大木桩子回来了。 “你疯了!一串五两,你得花多少银钱?”我心疼不已。 冥北霖却沉着脸说道:“本神君,买都买了,不吃,我可就扔了!” “诶,别,我吃,我吃。”我看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再看看抱着这大木桩的冥北霖,总觉得,他比这头顶上的骄阳还要暖,比嘴里的糖浆还要甜。 “你走慢一些。”见我盯着他,冥北霖的步子莫名加快,我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去追赶他。 俩人有说有笑,回到了高老的宅院。 “你们可回来了?”这宅院的门敞开着,玉兰姐正在前院里头浇树,看到我和冥北霖回来,便立刻过来放下了手中的木桶。 “你们去哪儿了?”她看着我,再看看冥北霖手中的木桩:“原来是,出去逛街了,罢了,早点准备好了,快吃去,这甜齁齁的东西,也不能当饭吃。” “哦,好。”其实这一路上,我已经吃了五串了,根本就吃不下其它东西。 不过看着玉兰姐已经准备好了吃食,还是配合的坐下,盛了一点粥。 高老从屋里出来,看到冥北霖便说道:“鲲神,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不知您是鲲神!” 这高老想必是从霓裳那知晓了冥北霖的身份了,故而冲着冥北霖俯身问候着。 “鲲是,不过如今早已没了神籍。”冥北霖说的淡然,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鲲神被贬之事,茶楼说书人,倒是说过,听闻是?”高老张着嘴,愣是没敢说出口。 “是什么?”冥北霖倒是坦然,看着高老。 “那些说书的,都是瞎编乱造,不能当真。”高老说完,就连忙去厨房里头,端出了一个砂锅来。 这砂锅之中,透出了让人作呕的气味儿。 让本就已经吃不下的我,连做做样子,也做不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排毒汤药 “鲲神,这只是排毒的汤药,凤主说的解药方子中有两味药材不好弄,您啊,就凑合着先喝这个。”高老说着,将药渣给过滤了。 只见他倒出了黑漆漆的一大碗汤药,然后朝着冥北霖的面前一放。 我闻着这气味儿,喉咙口就已经开始发酸了,这种气味儿,如何形容?我竟有些词穷说不清,总之,闻一次必定终身难忘。 就连冥北霖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了,他站起身来,并不愿喝这汤药。 “您就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高老说这话时,语调都变了,他应该也在憋着气。 玉兰姐更是离的远远的,根本就没敢靠近。 而我撇了一眼药渣,发现,里头不但有草药,还有好多虫子,其中我认的出的就有蜈蚣,蝎子,蝉,还有那黑漆漆的一小团是蚂蚁么? 总之认不出的,还有许多。 冥北霖看着这些东西,再闻着这气味儿,哪里下的去嘴,于是转身就回了屋里,不肯喝药。 “鲲神大人!”高老喊了一声,准备端药进去劝他。 我连忙先高老一步,端过了汤药,告诉高老,我一准让冥北霖把这汤药喝下。 高老点了点头,看着我端着药进了屋子。 “本神君不喝,本神君通过打坐运功,也能维持不让毒素扩散。”冥北霖说罢,就盘腿坐在了床榻上,并且闭上眼眸,不打算再搭理我。 我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神君大人,您不会是怕这药苦吧?我还以为,神君大人您天不怕地不怕,没有想到,您的软肋在这。” “软肋?哼!”冥北霖冷哼了一声。 我见他好似要中计了,就端着汤药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那神君您既然不怕药苦,就喝给我看看。”我望着他,笑着说道。 冥北霖当即抬起手,正当他准备接过那汤碗的时候,却突然又停住了。 只见他抬起眼眸,看着我,嘴角便突然向上扬起:“楚夕颜,你想算计本神君。” “什么叫算计,神君必定是不敢喝的,还不如三岁小儿,村子里小孩儿病了,都敢喝汤药的。”我故作镇定。 他听了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盯着我:“本神君不同三岁小儿比,跟你比如何?你若是敢喝一口,本神君立刻一饮而尽。” “啊?”我顿时觉得喉咙口一阵翻腾,这怎么挖了个坑,还把自己给埋了? “不敢了?”他嘴角的笑意变得浓烈,我望着他,咳嗽了一声。 然后便屏住呼吸,端着汤碗,直接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汤药入口,我觉得自己的整张嘴都馊了,咽下之后,喉咙口,不断的好似有液体要涌上来。 “呃呃呃!”我只能是抿着嘴,冲着冥北霖哼哼着,让他喝下汤药。 “你?”冥北霖没想到我真的愿意喝,只能是一脸无奈的对我说道:“快去吐了吧,本神君喝便是。” “呃呃呃!”我要亲眼看着他喝下去。 冥北霖端起汤碗,真的一饮而尽,只不过喝完之后,脸色就变得铁青。 第二百四十九通行令 我立刻跑到了厅堂里,取下了一串糖葫芦,然后递给他,就当做是蜜饯,去去嘴里的味道。 “本神君不喜欢吃甜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你不尝尝,怎么知道不喜欢?”我说完直接取下一颗糖葫芦,塞到他的嘴里。 他脸上的面色,渐渐好转,然后轻轻咀嚼了起来,紧接着又很是自然的朝着我就伸出了手。 “干什么?”我撇了他一眼。 “拿来!”他盯着我手中的糖葫芦。 “吃一颗得了,还想都吃了?”我立刻抓起连续咬了两颗下来。 冥北霖立马起身下床:“楚夕颜,你担心噎死。” 我拿着糖葫芦,连忙跑出了屋去,冥北霖叫着我的名字,追着出来了。 高老愣愣的看着我们俩抢了一会儿糖葫芦,然后便咳嗽了一声。 “鲲神?”他开口叫住了冥北霖。 冥北霖此刻已经将最后一颗糖葫芦放到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这还有两味药材,我和玉兰必须去香楼,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可以弄到。”高老说着,就要出门去了。 “香楼?”我隐约记得,好似谁提起过这个名字:“对了,霓裳说过,香楼是卖人皮面具的?” “正是,不过,那不仅仅只是一个出售人皮的地方,简单的说,那可以说是一个“消息驿站”想打听什么事儿,只要出的起价,就没有问不到的。”高老说的是神乎其神。 我听了不由的感叹,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本神君同你一起去。”冥北霖似乎也对香楼来了兴趣。 “啊?”高老一愣望着冥北霖:“鲲神,这只怕是不行啊,因为,进香楼需要通行令,一个通行令,便要八千两银子。” “什么?八千两?”我惊诧的瞪圆了眸子:“那,那,那有了通行令,具体能做些什么?” “可以出入香楼。”高老回答道。 “仅此而已?”我想着,这香楼的老板必定是赚的盆满钵满,没准比那萧策还富有。 “你们有令牌?”冥北霖看着高老和玉兰姐。 “是,所以我和玉兰一道去一趟。”高老这时候还没明白,冥北霖的意思。 “不必了,将那通行令,给本神君,本神君和楚夕颜一起去。”冥北霖此话一出,高老立刻摇头。 这事儿,似乎没得商量。 高老说,香楼里头的令牌,都有相对应的编码,香楼的伙计是可以通过这编码核实持通行令人的身份。 一个令牌只能一个人用,不能转让,也不能借与他人。 “鲲神,香楼背后的主子,绝不简单,并非常人可以得罪的。”高老望着冥北霖,希望冥北霖知道他的难处。 因为他和我们不同,他们是要一直在这盛京里混迹的,得罪了香楼,今后只怕是无法在京中待了。 冥北霖自然也从高老的字里行间之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微微点了点头,此事应该是作罢了。 高老和玉兰姐又出门去了,我还特地看了一眼,他们握在手中的通行令。 这通行令居然是一块翡翠雕的,而且雕刻的异常花哨。 上头好似有花鸟虫鱼,工艺复杂。 第二百五十章香楼 高老和玉兰姐前脚刚走,冥北霖就冲着我招了招手。 我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跟上。”冥北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也朝着院子外走去。 “神君?您还是歇着吧。”我们刚回来,这又要走?昨夜可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冥北霖就好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疾步跟了出去,我只能是叹息了一声,他这真的不像是中毒的,怎么精神头比我都好? 一出这院门,我们就看到马车过了岔口,冥北霖见我慢慢悠悠的走在后头,转身一把拉过了我的手腕,疾步朝着那马车奔去。 我望着冥北霖,他的衣诀飘起,黑发拂过我的脸颊,我看着他,思绪仿佛飘到了极遥远的地方。 出了铜鼓巷,冥北霖果断的拦下了一辆马车,跟上高老他们。 这高老的马车一路就去了盛京繁华的街市,人多了,马车便慢了些许,高老与我们本就有一段距离,如今则是彻底的看不见了。 “神君,还追么?都没影了?”我撩着帘子,朝着前方眺望着,除了涌动的人头,什么也看不到。 “知道香楼在何处么?”冥北霖突然开口问那车夫。 车夫立即回过头来,反问了一句:“公子,您不是盛京人士吧?香楼,盛京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既然如此,就去香楼。”冥北霖示意那车夫,快些赶马车。 那车夫立刻朝着冥北霖的腰间望去,我想他应该是在看我们有没有通行令。 并未瞥见通行令的车夫,又咳嗽了一声,好意提醒道:“这位公子,香楼没有通行令是进不去的,所以?” “你送我们去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冥北霖面无表情的呵斥了一声。 车夫“好心没好报”也不再开口,我们在主街道上拥挤了许久,好不容易,远远的看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繁华楼阁,那车夫指着那楼阁,告诉我们,那就是香楼。 冥北霖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直接付了车钱,拉着我下了马车。 我们这走过去,应该比马车慢悠悠的晃荡过去要快许多。 “神君,咱们没有通行令,到了也进不去。”我拽着冥北霖的衣袖,想着他是不是要硬闯啊? 冥北霖不搭理我,疾步朝着那香楼方向走去,不过等我们到了香楼正门时,便知晓什么叫“气派”了。 香楼前头立着八个露着香肩,穿着丝绸缎裙的妖娆姑娘,这绸缎剪裁的十分贴身,将她们婀娜的体态呈现的淋漓尽致。 并且,她们的胳膊和锁骨都露了出来,白花花的皮肤上,只是象征性的披着一条薄纱披肩。 这样的打扮,让不少男人在此处驻足观看。 “这是花楼么?”我喃喃的说着,怎么还用女子来招揽生意么? 这些女子,就袅袅的站着,面带妩媚笑容,有人拿着通行令来,她们便十分“客气”的请对方进楼。 我仰起头,仔细的观察着香楼,这香楼修建的十分奢华,楼檐上盖着的,都是琉璃瓦,日头一照,就泛出斑斓的色彩,有些迷人眼。 第二百五十一章败家子 “小蠢货,你又在做什么蠢事?”冥北霖见我仰着脑袋,开口问了一句。 我本是想数一数这香楼一共有多少层的,结果它们这琉璃瓦实在是太晃眼了,根本就无法数清。 冥北霖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我也收回了目光。 “回去吧,这香楼你应该也看够了。”我看着冥北霖,催促着,就怕他轻举妄动。 冥北霖没有吭声,而是朝着四处望了一眼,然后就朝着我的右侧边走去。 “这不是回去的方向?”我跟在冥北霖的身后,几乎是小跑着,追上他。 他则好似心中已有了目的地,绕过围观的人群,又进了一个街巷,紧接着我就看到了一扇黑色大门,这门头上,还用金漆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并且,门口还站着俩彪形大汉。 这两个大汉见我们靠近,立刻将我和冥北霖上下打量了一番。 “请!” 突然,他们大声喊道,我被这声音吓了一哆嗦。 不过,立在这大门前,我就听到了里头喊着“大,小”的声音,这黑色的大门之内,应该有不少人。 “楚夕颜,你在这等着本神君。”冥北霖居然没有打算带我进去,而是让我留在这赌庄门口。 “啊?可我?”我的话还未出口,那黑色的大门被两个壮汉推开,不过大门之内还有一扇门,门上写着“赌注大小”和“规矩”,这一次下注就是五百两,我连忙冲着冥北霖喊道:“神君,咱们还是?” 他一拂袖,跨入了门槛,他进去之后,这门就再次关上了。 我立在这门口,心中无比焦急,想着冥北霖他如今中了毒,不能用术法,那么输赢便是和寻常人一样。 师父说过,十赌九输,盈利的永远都是庄家,冥北霖这是要豁出去了么? 如此想着,我开始在这赌庄前头不断的徘徊着,忧心忡忡。 半个时辰之后,这大门再次开启,冥北霖双手负在身后,从里头走了出来。 因为,他向来傲气,脸上永远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所以我根本就无法从他的表情之中猜测出,他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神君?神君如何了?”我激动的走到他的身旁问着。 “以后,在外头,叫我公子。”他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这外头的人好似都这么称呼。” “哎呀,什么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输光了?”我凝眉看着这个“败家子”。 他有些不耐烦的侧目撇了我一眼:“楚夕颜,你还有脸说我是财迷,你才是财迷,满嘴都是钱钱钱。” “算了,反正都是你赚的,你都挥霍一空,我也无话可说。”我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询问。 冥北霖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说罢,他就带着我,径直朝着那香楼走去。 香楼门前的八个娇媚姑娘,一看到我们过来,立即袅袅婷婷的走到了我们的面前,然后朝着冥北霖和我各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我们是生面孔。 “公子可有通行令?”这说话的姑娘妆容精致,身段婀娜不说,就连这声音,也如黄莺一般好听。 语气之中,满是娇柔。 第二百五十二章牌坊 冥北霖直接掏出了一沓的银票,淡漠的对那女人说道:“本公子要买通行令!” “原是新客!请跟随红袖移步到牌坊。”这红袖姑娘抿着那红唇,并未接过银票,而是让我们去什么牌坊。 冥北霖冲她微微点头,紧接着,红袖姑娘就带着我们绕过这香楼的正门,到了楼宇侧边,一个半圆拱门前叩门。 “畲婆婆,有新客。”红袖姑娘娇滴滴的又喊了一声,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不过却不见人。 “二位请进。”红袖姑娘笑吟吟的说了一句,而她自己则是立在原地不动。 冥北霖毫不犹豫的就抬脚迈入了门槛里,我觉得里头有些阴恻恻的,不过还是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一进来,我就看到一张大木桌,和长长一排约莫几十个木书架子。 “交银钱。”嘶哑的声音突然从右侧边传来,我转过头一看。 这才发现站在门后头,个头只到我胸膛口的矮个老婆婆。 她满头的白发,脸上也是饱经风霜,满脸的皱纹,不过却穿着一身极为靓丽的衣裳。 此刻正佝偻着后背,望着我和冥北霖。 冥北霖看了她一眼,不禁扬起嘴角笑了笑:“你倒是厉害,不都说,盛京禁妖么?你居然还能在这闹市里露面?” “你?”这老婆婆一听冥北霖这么说,原本伸出要拿银票的手,立即就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将冥北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鱼精?不对,鱼精不会有这么大的煞气?海妖?应该也不对?你到底是何物?”老婆婆一边问,一边后退。 “紧张什么?我们互不相干,你做好你的,我在这也循规蹈矩,不就好了?”冥北霖说完,就坐到了书架前的一把圈椅上。 这位畲婆婆也缓了缓受惊的情绪,佝偻着身,朝着那大木桌走去。 “一位八千两,两位一共一万六千两。”畲婆婆耷拉着眼眸说道。 冥北霖示意我将一沓银票拿给畲婆婆,我连忙双手捧着拿到了这位婆婆面前。 畲婆婆在我放下银票的一瞬间,突然抬起她那浑浊的眸子,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想,她应该是在猜测,我究竟是什么妖物。 “两位坐好。”畲婆婆点好了银钱,然后就铺开了一张白纸,磨起了墨来。 “畲婆婆,您这是要给我们画像吗?”我看着她问道。 她没有回应,我自讨没趣,立刻转身坐到了冥北霖的身旁。 只见畲婆婆拿起了毛笔,时不时的就抬起头看我们一眼,然后那毛笔就在纸上飞速的勾画着。 我微微侧着身,压低了声音问冥北霖:“神君?不,公子,她是什么妖?” 冥北霖听到我的问话,突然嘴角又向上一扬,露出了一个略带邪魅的笑容。 “你那小媚儿最喜欢吃的。”他良久回了这么一句。 “鸡?”我诧异的瞪大了眸子。 畲婆婆听到我说出这个字,立马就急了,指着我便喊道:“什么鸡,什么鸡!我乃小凤凰!” “拉倒吧!你就是一只五彩老母鸡,贴什么金?凤凰,你也配!”冥北霖说起话来向来犀利,也没给这老婆婆面子。 “你,你,你们!滚!”畲婆婆被激怒了,直接朝着我们就抛出了两块通行令,让我们滚。 第二百五十三章雅间 我一看真把她给惹急了,连忙拽起冥北霖就要出去。 不过,还是忍不住朝着那纸上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畲婆婆的画工了得。 简直画的同真人长相没有半分的出入,就连冥北霖那股子傲气都画出来了。 通行令到手,冥北霖直接推门而出,红袖姑娘还在门外候着,看到我们出来了,便立刻迎了过来。 看到我们手中已经有了通行令,她就领着我们朝着香楼正门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跟我们说着香楼里的规矩。 在香楼里,是不能大声喧哗的,每一位客人都会被安排在专属的雅间里,互不打扰。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香楼的正门,红袖在前引路,一入香楼,我就看到了一个高台,这高台的四周是哗哗的流水声。 清水从台底下流淌而出,高台之上,则是铺着绣牡丹的毯子,毯子上则是放着一面大鼓。 “红袖姑娘,这大鼓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好奇的问了一句。 红袖微微一笑:“一会儿,姑娘您就知晓了。” 她领着我们从侧边的回廊上去,到了二楼,就推开了一个雅间,这雅间里点着香,布置的很雅致。 红袖进屋之后,就替我们将屋里的窗户给打开了,我走到这窗边上,朝着下方一望,正好对着那高台。 这个香楼,就是一个回字形中空的楼宇,最顶上的人,也只要垂目,便能看清底下的情况。 “一会儿,等到了酉时,这底下便会有精彩的表演。”红袖姑娘同我们说着。 “我们来此处,并非是看什么表演的,不是说,你们香楼,什么都知道么?我是来寻个答案的。”冥北霖对于什么表演,丝毫不感兴趣。 “公子莫要着急,这个,您拿着。”红袖走到房间一侧的木柜前,将木柜打开。 我一看,那木柜里头居然有一排的小灯笼。 她取出两个灯笼,一个递给我,一个递给冥北霖。 “二位,这灯笼里,有一张白纸,你们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写在其中,放入萤火,挂在窗前,等到戌时,就会被收走。”红袖说完,还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黑色瓷器,告诉我们,里头装着的便是萤火虫。 我看看灯笼,再仔细想想她说的话,香楼的主人还真是风雅的很。 问个问题,居然弄出这么多花样来? 冥北霖一拂袖,直接坐在了窗前的椅子旁问道:“就不能直截了当点?” 红袖姑娘依旧是面带媚笑:“公子,香楼向来如此,还请公子稍安勿躁,不如,红袖替公子请一位琴师来抚琴?” “不必了,你退下吧。”冥北霖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红袖姑娘微微颔首,然后便退出了雅间。 我站在窗前,好奇的朝着外头四处张望,发现,这窗户底下确实是有一个钩子,应该就是拿来挂灯笼的。 不过,这每一层垂落下来的五彩丝带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我狐疑的思索着,而门却在这时候被叩响了,我喊了一声“进来”。 门外便进来了两个穿着桃红色裙裳,手捧托盘的小姑娘。 “二位客人,奴婢是来奉茶的。”她们立在门外,等着我们应允才进屋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糕点 两个小姑娘给我们沏茶,并且摆上了三碟糕点,三碟果脯。 “这些,是我们花爷,送给新客的,希望二位尽兴。”她们说完,俯身退下了。 “花爷?”这里的老板名字都这么花里胡哨啊?“花爷”究竟是个女人?还是个爷么儿? 看着香楼里的摆设布置,我一开始觉得应该是个女老板,如今她们又说“花爷”我有些拿不准。 “神君?”我看着桌上的糕点,开口叫了一声冥北霖。 “在外头喊我公子!”冥北霖侧目看向了我:“有何发现?” “公子,她们这的糕点,好香啊!而且,你看,这雕的多好啊,这是牡丹花吧?”我拿起一个红色糕点,托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 “楚夕颜,你?”冥北霖看着我,我也望着他,他摆了摆手:“你吃吧!多吃点。” 他一脸无奈,似乎对我很是无语。 我将糕点放入嘴里,一股子花香和奶香味儿混合在一起,在我的嘴里融化。 明明是糕点,却一点都不噎人,一个吃完齿颊留香。 我连忙也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冥北霖的嘴边:“公子,你也吃一块。” “我不?”他这一张嘴,我就直接把糕点塞入了他的嘴里。 他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也觉得不错。 “呀,这个是冰糖葫芦吧?”我看着碟子里另外一个红彤彤的糖球儿,欢快的叫了起来。 冥北霖执着红扇,轻轻扇着,看着我吃。 “公子这个好吃,你要不要再来一口。”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摇头,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我。 我则是埋头,将这桌上的糕点,吃的七七八八。 冥北霖递给我一杯茶:“别噎死了。” “不噎人。”我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接过茶水。 冥北霖看着,立刻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这小蠢货!吃的这般“邋遢”,是随了宏图么?” 他说完伸出手,在我的嘴角轻轻一抚,替我擦去了嘴边的糖浆。 他这举动,不仅仅是让我一愣,就连冥北霖自己也是一怔,立刻收回了手,然后便站起身立在了窗口前,背对着我。 我端起杯盏,大口大口的喝着。 这茶水醇香无比,入口之后,带着甘甜。 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无聊的打着哈欠,因为昨夜一夜都未睡,我便趴在了桌上,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沉闷的鼓声,让我从睡梦之中渐渐的苏醒了过来。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面前又换了几碟点心,和一壶热茶,冥北霖此刻正执着红扇,侧立在窗前。 “开始表演了么?怎么也不叫我?”我连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 “睡的如同死猪一般。”冥北霖撇了我一眼,目光又转移到了底下的高台上。 只见,四个穿着水蓝色裙衫的姑娘,正用她们的纤纤玉手用力的拍打着鼓面,节奏时快时慢,好似高山流水。 而两位琴师一左一右,抚琴配合,鼓声和琴声相呼应,居然如此妙不可言,让人听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第二百五十五章解忧阁 “牡丹姑娘!” 我正被这乐曲声吸引,突然听到头顶上有人喊了一声,我连忙抬起头朝着上方望去,一片片的红色花瓣从天而降。 而这些花瓣美则美矣,却不如美人耀眼,花瓣之中,一个穿红色裙衫,蒙着面的姑娘,也缓缓朝着我们这落下来。 之前,我还在想,这窗户边上为何系着丝带,原来是有这样的妙处。 那姑娘只是拉着这些丝带,便可如仙女一般,悬于半空之中。 “哇!”我不禁感叹,这姑娘虽然蒙着脸,可是这身段,真是玲珑有致。 而且,待她落到我们眼前时,我看到她是光着脚丫的,脚踝处,还系着一串精巧无比的小铃铛。 “咚咚咚!”底下的鼓声变得密集,琴师抚琴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牡丹姑娘落到鼓面上反而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而在她落下之后,不知道何处又传来了一阵萧瑟的笛声。 牡丹姑娘开始闻声起舞,在那鼓面上,真的就犹如一朵绽放的牡丹,艳丽夺目,惊若翩鸿。 这位牡丹姑娘,从酉时跳到了戌时,因她的舞姿翩翩,竟让人忘了时辰,当我看到她再度拉着丝带,翩翩“飞”起,拿过我们窗下的灯笼时,我才意识到,已经戌时了。 不过,我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这位姑娘,好似挂彩灯的并不多,想必更多的客人,应该是来看这位牡丹姑娘跳舞的吧? “对了,公子,你问的是什么问题?”我收回目光,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朝着我的脑门上轻轻一拍,便又坐回到桌前饮茶。 “叩叩叩。” 而他坐下没多久,这门就再度被叩响了。 “进来。”我朝着门的方向看去,想着,莫不是又来送吃的了? 结果,这一次推门而入的,是个长相极为俊秀的白衣少年。 他立在门口,俯身道:“二位,请随在下前往解忧阁。” 看来这是要给我们解答疑难了,我立刻看向冥北霖。 “楚夕颜,你在这等着。”没有想到,冥北霖居然把我给撇下了,要自己去听解答。 “诶,公子带我一起去啊。”我跟着冥北霖,不想一个人在这屋里呆着。 “你吃完那些糕点,我就回来了,听话!”他居然开口“哄”了我一句,然后就随那白衣少年走了。 我望着冥北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心中想着,他必定是问了不能让我知道的问题。 “嗒嗒嗒,嗒嗒嗒。” 我正盯着那回廊尽头发呆,便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公子,朝着回廊尽头的木梯口走去。 在盛京里,只有皇亲贵胄才能穿紫袍,我望着他,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好似鸟笼的东西。 随着他迈步前行,我看到盖在鸟笼上的黄布轻轻飘起,笼中好似是一只红鸟? 我望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而他,也好似发现了有人在看着他,便转过身来。 我连忙缩回了屋里,将房门给关上了,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糕点,喝茶水。 待我吃光了所有点心,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休息时,香楼里突然传来了铜锣的“咚咚”声响。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着走水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走水 一听到“走水”的叫喊声,我连忙冲出了雅间,紧接着,这一整层的人都开始往外跑。 能花八千两银子,进香楼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 可在这一刻,他(她)也慌的惊叫连连,什么丑态都出来了,有的男人撇下自己的夫人,就独自冲下楼去。 我还在观察着,为什么走水了,却没有看到半点的烟雾? “夕颜!” 当我立在雅间门口东张西望的时候,玉兰姐那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朝着身后一望,就见玉兰姐和高老居然就在我们隔壁的雅间里。 “你是偷偷溜进来的?”玉兰姐诧异的看着我。 我连忙摇头:“不是的,是公子买了通行令。” “公子?是鲲神?”高老说罢,又立即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眼:“那,公子人呢?” “被一个白衣少年,带去解忧阁了。”我如实说道。 高老听罢,有些诧异,并且,手中拿着一张白色的字条,对我说“封喉箭”的另外两味药,要去何处寻,他已经知晓了。 “我想,公子问的,不是解药的事。”我隐隐约约觉得,冥北霖问的问题,或许跟那位永夜姑娘有关。 或许,他是问香楼,永夜姑娘在哪儿。 “走吧,我们也下楼吧。”玉兰姐听着这楼上楼下响成一片的脚步声,拉着我便朝着楼下走去。 “可是公子他?”我还想在雅间等冥北霖。 “公子是何许人,他自己会回去的。”高老说了一声,示意我立刻下楼。 而我则是不住的回头朝着回廊的楼梯口上望去,这楼下已经乱成一片,几个白衣少年在指挥着,让众人有序的出去。 而我抬起头,朝着上方望了一眼,依旧没有看到半点烟火气。 真的是走水了?好奇怪? “夕颜,到我们了,走吧。”玉兰姐拉着我排到离开的人群里。 当我们走到香楼正门的门槛前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好听的男人声音。 那声音很低沉,又莫名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姑娘!留步!” 他大声喊着,我本能的想要回头去看。 而身旁的一个穿着华服锦缎的小姐,则是先我一步回过头去,并且脸上露出了笑容。 “夕颜,走,我们的马车在那。”高老对我说了一声,我和玉兰姐快步绕到了香楼的左侧,在这里停着一大排的华丽马车。 在这些马车里,我们的这一辆反而“朴素”的十分显眼。 高老扶着我和玉兰姐上了马车,我们驾着马车在香楼门口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冥北霖出来,高老只能先驾车回铜鼓巷。 可没有想到,我们到铜鼓巷的宅子时,却发现,里头亮着烛火,进去一看,只见冥北霖坐在厅堂的木桌前,手中端着一杯茶,正悠闲的喝着。 看到我们,居然还问我们,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神君,我们在香楼门口等了你一个时辰。”我凝眉看着他。 “哦?本神君以为,你自己先逃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阴沉,好似有些不高兴。 可今夜分别之前,他还好好的,难道是在解忧阁听到的解答,让他不满意? 第二百五十七章忠言逆耳 我见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也就不同他争辩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早些歇着,就回屋去看媚儿了。 玉兰姐和高老也累了,纷纷回房,我抱着媚儿坐在房内的圆木椅上。 媚儿还在昏睡着,我轻轻抚摸着媚儿,确定她依旧呼吸顺畅,身上带着体温,这才又将她放到一旁,并且盖上了裙裳。 “嘭。” 低沉的关门声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了冥北霖进了屋。 我望了他一眼,便说道:“我去替你打些热水洗漱。” “不必了。”他说完,居然直接坐到了床榻上,歇息。 这举动着实反常,之前那么讲究,如今却也不顾忌这些了。 “神君?你怎么了?”我起身,走到床榻边上问道。 他闭上眸子,并不想回答。 “和永夜姑娘有关么?”我望着冥北霖,开口询问道。 冥北霖凝眉,直接躺下,侧过身,背对着我。 “我也想问问,我师父的事儿,明日,我们再去香楼如何?”我看着他,询问道。 今天,写那字条的时候,我睡着了,所以根本就没来得及问师父的事儿。 师兄说师父死了,我没有见到尸首,并不死心。 “不去!都是些无稽之谈。”冥北霖冷冷的回了一句。 “无稽之谈?你的意思是,不准?”我狐疑的问。 “楚夕颜,闭嘴。”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说了一句,屋内便沉默了下来。 我叹息了一声,坐在了床沿边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嗝。 之前在香楼吃了太多的糕点,现在可好,居然莫名的打嗝停不下来了。 “楚夕颜,你今个儿,是替本神君把本都给吃回来了,对么?”他侧目看向我,眼神之中有些无奈。 “咯,咯,咯!”我抿着嘴,还是停不下来。 冥北霖摇了摇头,抬起手便朝着我的后背上用力一拍。 因为太过突然,我的身体猛然朝前一倾,差点从床沿边上跌下。 冥北霖的另一只手连忙揽住了我的腰际,嘴里有些“埋怨”的说道:“小蠢货,你今后能不能机灵些?” 说完,冥北霖又顿了顿,看着我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先出城吧,去腾清茶馆等本神君如何?” “不行!”我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师姐跟我约好了,一个月后,在福禧客栈见面的。” “楚夕颜,你真的傻,那萧策想杀你,你去了,岂非是自投罗网?”冥北霖摇头。 “那怎么办?如今师姐必定已经跟着他们进宫去了。”我说着,眉头紧蹙。 其它地方,我们还能去找,可皇宫,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你师姐都不要你了,你还心心念念的要见她?楚夕颜,你管好自己吧。”他说罢,抬起手又朝着我的脑门轻轻一拍。 “胡说,我师姐是担心我师兄的“病”,才着急的跟萧策入宫,不是不要我。”我凝眉辩驳着。 “那就说明在你师姐的心里,你师兄更重要,而你,可有可无罢了。”他说出的话,听着让人难受。 我不言语,气鼓鼓的起身坐到了圆木椅上。 “气性还不小?都说“忠言逆耳”你虽不愿听,可本神君说的是实话。”他望着我,还在继续“捅刀”。 “忠言逆耳,那解忧阁同你说了什么?”我反问了一句:“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可你不是也不想听么?你就是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楚夕颜,你!”他猛的坐了起来,脸色阴沉沉的。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却听到他下床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八章斯人已去 下一刻,冥北霖的一只手,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本以为,他这是要同我算账,可谁知道,他却说出了让我意外的话。 “你睡床。”说完,他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盘起了腿来,闭眼打坐。 “对不起,我收回刚刚我说的话。”见他这落寞的神情,我便觉得心疼。 “本神君,不同你计较。”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神君,我还指着你帮我找师父呢,你千万别生我的气。”我站起声,看着他的脸。 就他现在这表情,哪里像是不同我计较的样子。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闭着眼。 我见讨好不成,只能撇了撇嘴,回到床榻上躺下。 不过,白日里睡多了,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翻身看了一眼冥北霖,他就如同木头桩子一般,一动不动的坐着。 我垂目侧了侧身,打算闭上眼,逼着自己入睡。 结果却见被褥边上有一张白色的小字条,这字条和今夜我看到高老手中拿着的有些像。 拿起之后,还未摊开,就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摊开之后,看到上头行云流水的写着一行字“斯人已去,生者何哀”。 这字面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看来那位永夜姑娘是真的已经消失,并未轮回复生。 冥北霖被镇压几百年,永夜姑娘若是妖,或许能等他,可她只是个凡人。 “啪”的一声,一双手突然将我手中的字条给夺了过去。 我回过神,看到冥北霖已经立在了床边上。 “对不起,我在这床上捡到的。”我慌忙解释。 冥北霖没有说话,一把将这纸条撕的粉碎,不等我再开口,他便转身出了屋。 我没有起身去追,这种时候,还是让他冷静冷静。 这就好似是我,听到师兄说,师父已死的消息一般,不愿意相信,也无法接受。 一整夜,冥北霖都没有进屋,我躺在床榻上,也一夜未眠。 等到窗外透进晨光之后,我就下床出屋,准备帮着玉兰姐弄早点。 打开屋门,我便看到厅堂外头的前院里,冥北霖立在一棵桃树下,背对着我,红袍绿叶,看着也倒风雅。 我没有唤他,进厨房开始准备熬粥,切小菜儿。 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妥当,玉兰姐才醒来出屋。 她依旧是春风满面,见我已经准备好了早点,高兴不已。 不过,她自己还是偷偷的,拿出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放入砂锅里,要熬制。 “这不会又是要给神君喝的,排毒汤药吧?”我昨个儿喝了一口,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玉兰姐摇头,低声在我的耳畔说道:“这东西,是调养身体的,凤主说了,男人吃了这个,便是龙精虎猛,夕颜,你要不要也给鲲神来点?” “不必了!”我赶忙摇头,脑海之中浮现出他喝了“补酒”的画面,脸颊一阵阵的滚烫。 玉兰姐望着我,“噗呲”一声就笑了。 她“取笑”我不好意思,说完就开始从一个小瓷坛里,倒出了无比清澈的水熬药,她告诉我那是无根水,用来熬药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这汤药,熬出来之后,整个后厨都被一股子酸涩的气味儿给包围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地头蛇 高老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当玉兰姐还在认真熬药的时候,高老便扶着腰,悄悄的溜出了厅堂,我看到冥北霖在前院同高老聊了一会儿,待我端着粥出来时,他们都不见了,应该是一道出去了。 “老高!老高!快出来,趁热喝了。”玉兰姐还不知道高老已经跑了,还敲了敲房门,用极为娇柔的声音喊着。 我抿了抿嘴,告诉玉兰姐高老和冥北霖一道出去了。 玉兰姐听了一脚将门踹开,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她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玉兰姐,你别生气,这汤药先放着,等一会儿高老回来再喝。”我走到玉兰姐的身旁,扶着她坐到桌旁。 她将手中的砂锅朝着桌上一放,便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玉兰姐,此事急不得。”我本想安抚她。 结果,玉兰姐却抿嘴委屈的说道:“男人自然是不急的,可如今,我这岁数大了,不抓紧,今后只怕更难有孕,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不明白的。” 她说罢,落寞的垂着眼眸,一副好似要哭的样子。 “叩叩叩!” 我正不知道如何安抚玉兰姐,这前院的木门就被敲响了,我连忙站起身出去开门。 心中还猜想着,或许是高老回来了。 结果,这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立着一个着湖蓝色衣袍,面相“狡诈”,还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小鼻子小眼睛,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看到我便是一愣,望了我良久才开口说道:“那个,高老在么?” “玉兰姐?”我回过头朝着厅堂里看去,想让玉兰姐出来看看,认不认识此人。 玉兰姐本是哭丧着一张脸,结果,朝着这外头望了一眼之后,立刻就欢喜的站起身来,连忙朝着我这走来。 “葛大哥,您怎么来了?”玉兰姐看到他,很是客气,连忙要将其引进宅子里。 结果这个男人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然后就对玉兰姐说道:“有个活儿,指名道姓要你们去,这个价,现在立马出发。” 他说着,抬起巴掌笔画了一下。 “好,好,我现在就去。”玉兰姐眸子一亮,很是高兴。 “对了,你们这来新人了?是徒弟么?一道带去吧。”这个姓葛的将我上下打量着。 被他这么一双小眼睛盯着,我浑身都不自在。 “我这妹子,不会术法,就不带了吧。”玉兰姐背上了她的家伙事儿,又看了我一眼,对那男人说了一句。 “不行!此事,你一个人也解决不了,必须两个人。”他说这话时,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脸,不知道在揣测些什么。 “可?”玉兰姐看着我。 “那我就替玉兰姐拿着这些法器吧。”我说着就伸出手,去替玉兰姐,拿她背在背上的“家伙”。 这包袱沉甸甸的,之前我见玉兰姐收拾过,什么金钱剑罗盘符纸,一应俱全。 “好,走吧。”他说完转身就走。 玉兰姐和我就跟在他的身后,我压低了声音问玉兰姐,这个男人是谁。 玉兰姐告诉我,他叫葛阔,是盛京中,这行当里有名的“地头蛇”,胆敢在盛京里祭灵司眼皮子底下抢饭吃,必须要有人照应。 第二百六十章山楂树 葛阔每月都会派人来收“安保费用”,一个月三千两,不过收了银钱,就能稳稳当当的在这盛京里混迹也不算亏本。 而且,这个葛阔还会介绍生意给他们,当然他会从中抽成。 “别慢吞吞的,快些!”他不耐烦的立在一辆马车前头,冲着我们招手。 我和玉兰姐连忙加快了脚步,朝着他那小跑了过去。 上了马车之后,葛阔便迅速驾车离开了铜鼓巷。 玉兰姐什么都不问,就在马车里头安安静静的坐着。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这行的规矩,不该问的不问,也少打听雇主的事儿,否则只会招惹来麻烦。 一路沉默,马车绕过了盛京的主街道,又过了两条岔路,朝着北边去了。 这一路大宅目不暇接,我想请玉兰姐的应该是个达官显贵。 可过了这一大片的宅子,马车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撩着帘子,朝外张望着。 发现,这再往前去,便是大片的铺子,很是热闹。 葛阔的马车从一排铺子前经过,然后便绕到了这些铺子后方,原本以为请玉兰姐的是大户人家。 可这马车停下之后,我却觉得,这宅子看起来,好似还不如之前梁老爷的宅院大。 正当玉兰姐准备下马车时,这葛阔立刻十分严肃的对玉兰姐说:“少问,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便是,得罪不起!” “是!”玉兰姐听到葛阔这么说,明显的愣了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葛阔拉着铜环叩门,几乎是一瞬间,这门就猛然打开了。 一个长相干瘦,着一袭灰色衣袍的男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家主人等你们许久,总算是来了。”那干瘦的男人,说起话来慢悠悠的,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并且,声音还略微有些尖锐。 他撇了我和玉兰姐一眼,示意我们进去,而那葛阔,就被留在了宅门口。 一入这宅子,倒是让我大为惊讶。 从外头看,应只是个小宅院才对,可进来之后,我发现前院里头居然种满了树,这些树上还长着一颗颗漂亮的红果子。 “山楂?”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山楂树,顿时嘴里生津,好似已经尝到了山楂的酸甜味儿。 “这是果园么?”玉兰姐不由的低估了一句,因为,两侧回廊边上,也是绿油油的一片。 整个前院都弥漫着一股子果香味儿,好闻的很。 很早以前,因为我喜欢吃冰糖葫芦,师父也种过山楂,只可惜,我们总是在搬家,所以每一次种下了,都等不及结果子,就又离开了。 “二位,这边请!”那干瘦的男人,见我们望着这满院的山楂树,开口说了一声。 我和玉兰姐这才回过神,跟着那男人朝着右侧边的回廊走去。 穿过了这回廊,我们就到了内院正厅,这干瘦的男人,让玉兰姐同他走,将我一人留在了厅里。 玉兰姐拿起她装着法器的包袱,示意我在这里等着她,然后我就看着玉兰姐被带到厅堂外。 而我乖乖的在厅里坐着,没多久就有人来沏茶,送点心。 “冰糖葫芦?”我盯着瓷碗里的点心,很是惊讶。 之前,我是很少见人拿冰糖葫芦当点心来招呼客人的,不过昨日在香楼吃过,没准这冰糖葫芦在盛京还是十分招人喜欢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病弱公子 我左顾右盼,这厅里也没人盯着我,我也不客气了,不吃白不吃,直接吃了一整碟。 这府里的山楂和外头不同,又甜又脆,好吃的不得了,我意犹未尽的舌忝着嘴角边的糖浆,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去去嘴里的甜味儿。 “这位姑娘,随老奴,去一趟后院。”之前那个带着玉兰姐出去的干瘦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厅门口。 惊的我差点将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当我狼狈的咽下茶水之后,便询问他,是不是玉兰姐需要我帮忙。 这个干瘦男人只是微微垂着头,也不说话,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示意我跟着他走。 既来之则安之,我站起身,就朝着那干瘦的男人走去。 这男人一言不发,默默的给我引路。 原来,这厅的旁边,就有一条通往后院的“小径”,之所以说是“小径”,是因为这顶上,有绿柳垂落而下,好似走入林中一般。 “噗噗噗!” 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入我的耳中,我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因为身处于一片垂柳之中,我什么也没有瞧见。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脱离了这些绿柳,我看到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后,庭院,我们脚下是一个个木头桩子,桩子下有清澈无比的水,水上还飘着朵朵荷花跟荷叶团。 我不禁觉得,这院子的主人才是真的风雅,将景色融入这宅子里,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踩过这些木桩,就到了一个木质阶梯前,走上台阶,就能看到一排厢房。 干瘦的男人领着我,走到了一间房门前。 我立在这房门前头,那男人轻轻叩门,喊了一声:“公子,人带来了。” “进来。”屋内,传来了一声极具吸引力的男人声音。 这声音有些“苏”,听的人,莫名心头一颤。 干瘦的男人将房门推开,我朝着房内望去,只见这屋内摆设的简单又整齐。 木桌,圆椅,还有一侧的架子上,摆放着的不是什么书,而是挂着一个个精巧无比的风筝,这些风筝就只有巴掌大小。 而墙上的字画,画的是山水花草 正当我以为这位公子应该是个文人墨客时,却又瞥见了挂在架子旁的弓箭。 这弓箭倒是打造的十分精细,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把。 “咳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我立刻转身,朝着一侧的屏风后看去。 那屏风好似纱织成的,能隐隐约约看到屏风后头的场景。 好似是一张床榻,而那床榻上坐着一个着一袭白色衣裳的男人,那男人正垂着头微微咳嗽着。 “公子?”干瘦的男人立即走到了屏风后头,然后便扶着那位白衣公子坐在了屏风后。 “请问,这是?”我眯着眼,望着屏风后的公子,不知道他们把我叫到这来做什么? “姑娘别怕,你的那位朋友,说你会看阴病,故而让你来替我查看一番。”白衣公子的声音,低沉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谦逊,让人有种难以拒绝他请求的感觉。 第二百六十二章命定之人 我听他这么说,便朝着他走去,本是想绕过这屏风,替他看看。 结果,我这一走动,屏风对面的干瘦男人立刻喊道:“这位姑娘,你快坐下。” 那公子却微微一抬手,紧接着,就示意那干瘦男人撤了屏风。 “公子,这?”干瘦男人有些迟疑。 那公子没有再说话,干瘦的男人只能照他的话去做,将屏风朝着右侧边拉去。 这屏风看着并不重,男人很是轻松的就将屏风拉到了一旁。 而我,也看到了屏风后的这位公子。 只是,我依旧没有看清他的全貌,因为他的脸上带着金丝护面口罩,将眼下的部分给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并且,他那如墨一般的长发,遮挡住了一侧的眼眸,所以整张脸上,我就只能看到一只眼睛。 不过,哪怕遮挡的如此严实,我依旧能感觉出,他应是个翩翩公子,那种儒雅的气质,能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姑娘?”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半晌都没有吭声,便主动叫了我一声。 我立即回过神来,赶忙对他说道:“公子,我可以替你把脉么?” “嗯。”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撩开他的白色长袖,看到的是一只白如玉的手,而这白的过分的手臂上,青色的经脉微微浮起。 看着,就带着病态。 当我将手指头搭在他的手腕上之后,我更是吃了一惊,因为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摸到对方的脉搏。 但是,眼前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没有脉搏呢?我凝神静气,给他把脉良久,才渐渐的感觉到了十分微弱的脉搏。 这脉搏极为虚弱,有些像“将死之人”。 “咳咳咳。” 这位公子咳嗽了一声,那颗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眸凝望着我,问道:“姑娘,我这病如何?” “公子,说实话,我的医术浅薄,只能诊断出,你的脉象虚弱,其余的?”我看着他,实在惭愧。 “脉象虚弱?”他喃喃自语的重复着我的话,然后又突然对站在一旁的干瘦男人说道:“去沏壶热茶来。” “公子?”那男人显然是不愿离开。 “去吧。”这位公子,语气依旧谦和,但却说的笃定,不容有异。 男人看了我一眼,便俯身退出了屋去。 此刻,屋内便只剩下了这位公子,和我两个人。 他看着我,眼眸深邃而迷离。 “星象所言,今年,我便能遇到命定之人,此人乃我的福星,可解我这一身“阴病”。”这位公子凝望着我,喃喃的说着。 “公子,怎知自己这病是“阴病”,或许只是寻常的体虚之症状。”我看着他,柔声问道。 他的眉眼,微微向下一垂,对我说道:“姑娘,不瞒你说,我出世时生母难产而死,而我也气息全无,过了七日,即将下葬,却在棺椁之中哭出了声来,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可惜,我有的不是后福,而是这虚弱衰败的身体罢了。” “公子可找高人瞧过?”我凝眉,出生没有气息,七日之后又突然复活,这也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他冲我点了点头:“最好的大夫,最厉害的祭灵人都看过,他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落寞。 第二百六十三章生死有命 我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想着这种情况我从未遇到过,不如回去之后问问冥北霖,没准他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位公子,你无需灰心丧气,我看不出端倪,或许其他人能知晓其中缘由,不如,我请?”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他摇了摇头。 他好似是对治“病”已经没有了信心,抬起眼眸看着我。 “都说生死有命,大抵是老天爷不想让我继续苟活下去了。”他说完,眼角向上扬起,好似是在笑。 他说,能让他“偷生”这十七载,或许已是恩赐。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我的心中莫名有些酸楚。 “公子,我的朋友,懂术法,他应该能看出端倪,明日我带他来替你看看?”我望着他,询问道。 他摇了摇头:“明日,我便不在这宅中了。” “为何?要去哪儿?”我看着他这病弱的样子,很是狐疑。 “吱呀!”一声,门被再度推开,那干瘦的男人端着一壶茶水进来了。 而这位公子,也不再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看着我说道:“多谢姑娘替我诊断,下去领赏吧。” “可?”我看着他,自己压根就没有替他看好病,他却让我下去领赏。 “请吧,姑娘。”干瘦男人盯着我。 我又看向那位公子,那公子低垂着头,长发垂落在他的面罩上,带着些许悲凉。 “那,公子告辞了。”我冲着他微微俯了俯身,就跟着那男人出了屋。 虽然,出屋之后,我没有再回头,但有一种直觉,让我觉着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干瘦男人领着我到了前院的正厅,我看到玉兰姐此刻正坐在正厅里,面带喜色的在喝着茶水。 “夕颜,你去哪儿了?”她见我来了,就站起身,对我说道:“事情已经结了,我们走吧。” “二位姑娘。”男人突然从袖中取出了几张银票,都是千两的面值,他数了五张递给了玉兰姐,另两张银票递给了我。 我立即摆手,对他说道:“无功不受禄,我根本就没瞧出,你们家公子患的是何病。” “夕颜,你就拿着吧,别驳了人家的面子。”玉兰姐马上替我收下了银票,然后便随着那男人出宅院。 我一边走,玉兰姐就一边在我的耳畔低语着,这两千两银票的事儿,一会儿不能告诉那葛阔,否则他要从中拿走一部分。 “嗯。”我应声,同玉兰姐一道出了这府门。 那葛阔原本是坐在马车上,看到我们,立刻跳下马车来。 而这个干瘦的男人,则是在我们踏出大门的一瞬间,就将门给关上了。 玉兰姐很是恭敬的给了葛阔两张银票,然后拉着我坐上了马车回去。 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位病弱的公子,想着他究竟得的是什么阴病呢? “葛大哥,今后若是还有好活儿,记得多多提携。”玉兰姐开口说话,我这才回过神来,此刻,我们已经在铜鼓巷外了。 葛阔点了点头,紧接着回过头来,望着玉兰姐便询问今日那府中是何妖邪作祟? 玉兰姐则是说,只不过是因为府中公子病弱,做了一场寻常的法事,退散晦气。 “只是如此?”葛阔追问了一句。 “对,只是如此,葛大哥,觉得何处不妥?”玉兰姐见他反应不对,便问了一声。 葛阔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打牙祭 葛阔将我们送到了玉兰姐家门口,就立马驾车离开了。 玉兰姐伸手准备推开院门,结果,这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我们一抬头,就见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立在门槛前。 他的目光盯着我,质问道:“去哪儿了?” “鲲神,您别动怒,是我让夕颜帮忙,同我一道出去了一趟。”玉兰姐立即同冥北霖解释,并且,还朝着厅堂里望了一眼。 厅堂里头空空如也,不见高老的踪影。 “鲲神,我相公呢?”玉兰姐询问道。 “他在城南廖家,给人看事,你带着法器,也过去一趟吧。”冥北霖这是明显想要支开玉兰姐。 “哼,自己出去看事儿?把他能的!”玉兰姐嘴上有些嘲讽高老,不过这脚下的步子可是开始转向了巷子口的方向。 她让我们好好在宅子里歇着,她去一趟南城就回来,我们若是饿了后厨里什么都有。 “好。”我应了一声,玉兰姐便疾步朝着巷子口走去。 见她走了,我抬脚准备跨入院中,冥北霖却从里头走了出来,并且将这院门给关上了。 “走。”他悠悠的对我说了一声。 “去哪儿?”我好奇的问道。 “带你去打打牙祭。”他说着就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神君,在外面吃多贵,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我跟在他的身旁。 “楚夕颜,银子,是挣出来的,不是你这抠抠搜搜抠出来的明白么?”他说的是振振有词。 罢了,那些银钱,反正是他自己挣的,我也懒得管他。 只是,我一开始以为冥北霖会就近在铜锣巷外寻个馆子吃,可谁知道,出了铜锣巷,他却拦了马车。 一开口,就要去盛京最好的茶楼,还是要有说书的那一种。 “那便是,万言斋。”那车夫对冥北霖说了一句。 “就去那。”冥北霖应了一声,这马车便朝前驶去。 我听着冥北霖说要找一个有“说书”的茶馆,突然,就想到了昨日,高老提过,说是说书的,提过五百年前,冥北霖被镇压的原由。 今日,冥北霖难不成是想去听听自己的传闻? 见我看着他发呆,冥北霖便也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被他那双深邃的异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了,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冥北霖原本是坐在我的对面,如今,突然身体朝前一倾,他那高挺的鼻梁,几乎就要触碰到我的鼻尖。 “你?”我的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不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 “别装傻,快交出来!”冥北霖突然伸出了手。 “什么?”我一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你身上,有银钱的气味,你背着本神君,私藏小金库?”他微微垂着眸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我不由的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这个财迷,对银钱的敏感度格外高些。 刚刚下车之前,玉兰姐将我的那两张银票,塞给了我,我这在袖中都还没有焐热,居然就被他发现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万言斋 我看着他,并不打算拿出来。 冥北霖见我这态度,剑眉一扬:“楚夕颜,你可还欠着本神君一大笔钱呢,如今想耍赖不成?” “什么?我什么时候欠你银钱了?还一大笔?”我盯着他质问道。 “那日在山庄时,你害的本神君丢了所有家当。”他看着我,居然还记着这件事。 “那时候,我是为了救你,你?”我本想骂他不识好歹。 结果,他却抬起手就在我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说他若非是为了去救我,又怎么会受伤?又何须我救? 当时,我既然答应了要还给他,那么就要说话算话。 “交出来。”他看着我,态度强硬。 我咬了咬嘴唇,在心中把这个财迷骂了千遍万遍,不过最终还是顺从的拿出了银票。 冥北霖看着这银票,又狐疑的盯着我。 “你去打劫了?”他拿过银票问道。 “是玉兰姐接了个活儿,我去帮忙,结果雇主大方,也给了我这些打赏。”我说完,想到了那公子。 于是,便问冥北霖,他是否懂得看阴病。 见他微微点头,我就将今日那公子的情况,同冥北霖说了一遍。 当我说到,这位公子出生时便没有气息,七日之后,却“复活”了,冥北霖的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胡说八道。”他淡淡的回了我一句。 “是真的,那公子皮肤惨白,身上有些冰凉?”我正要描述那位公子的情况,冥北霖却是面色一沉,身体又朝着我这倾了过来。 我连忙摆手:“神君,银钱我可是全部都给了你,就只有两千两。” “身上冰凉?你还摸他了?”冥北霖的嘴角微微下沉,似乎有些生气? 他真是喜怒无常,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着他了。 “把脉而已,什么摸不摸的,别说的这么猥琐!”我顶了冥北霖一句。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哼,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收敛些。” “可是,不把脉如何看病?”我有些无奈。 “还敢顶嘴,去学学悬丝诊脉,还有,看面色也一样可以!”冥北霖说的倒是极为轻巧。 我要是有悬丝诊脉的本事,还用的着坐在这?早去给人看病赚银钱去了。 “公子,万言斋到了。”帘子外头车夫开口说了一声,然后就撩开了马车帘子。 我朝外一看,正好对上这万言斋招牌。 这招牌倒是刻画的极为雅致,并非是四四方方的牌匾,而是一块镂空的翔云根雕,这“万言斋”三个字,恰到好处的刻在其中。 我跳下马车,冥北霖则是付了车钱给车夫。 “神君,这地方一看就极贵!”我朝着“万言斋”里望去,看到的桌椅都是清一色的泛黄木头所做,很早之前我同师父去过一个大户人家看“事儿”。 那时候也见过这种木头,人家说了,那是金丝楠木,贵不可言。 当初那户人家,只是用金丝楠木做了一个匾额,如今,这万言斋可好,直接是制成了桌椅,让人坐。 这么贵重的木头,我可是坐不稳当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说书 冥北霖与我不同,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朝着万言斋里走去。 一入万言斋,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裳,长相清秀的伙计,就过来招呼我们。 “此处,可有说书先生?”冥北霖不等那伙计开口,便问道。 那伙计点了点头:“有,两位客官,随我来。” 伙计引着我们到了这万言斋的二楼,楼上极大,不过却没有多少人,几十张的桌子,稀稀拉拉只坐了七八桌客人。 不过,这些客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站在中间矮台上,手握扇子,满头白发的老先生说书。 这老先生穿着灰袍子,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表情有些夸张。 我们就近坐下,冥北霖要了一壶茶,三碟糕点,四个小菜,还有一碗面。 “这就是你说的打打牙祭?肉都没有。”我看向冥北霖一瘪嘴。 “这里只能吃素斋。”冥北霖手中的红扇朝着一侧的墙上指了指。 我回头一看,发现侧边的墙上挂着十几个小竹牌子,牌子的最顶上还写着“素斋”二字,底下的那些全都是菜名,糕点名。 原来如此,不过也好,我想素的应该便宜些。 “话说高家小姐月莲,性情大变!”这个说书先生说到这,手中的白色扇子在他的手心里用力的拍打了数下。 我看向他,觉得他这表情很是有趣,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这前头虽然没有听着,可影响并不大,我这一听也入了迷,就连吃食上来了,我也没顾得上,只是瞪着眼听着,生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一个时辰之后,这书才说完,我面前的面条都成了一坨。 他说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名唤,高月莲,自由体弱多病,十七岁时许了人家,想要靠着出嫁来冲冲喜。 结果,花轿还未临门,这高小姐就病亡了,对方自然不肯娶个死人回去,于是就毁了婚约。 高家喜事变丧事儿,本该好好出殡办丧,可因为还未出阁就死了,太晦气,不能埋入祖坟。 高老爷和夫人,又还未寻好风水宝地,故而小姐的尸体就在家中灵堂放着,结果谁曾想,高小姐在次日居然“醒了”。 虽吓坏了众人,可高老爷和夫人却是欣喜不已,还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高小姐一身的顽疾,居然也不药而愈,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自那之后,高小姐的性情却大变,从原本的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突然转变成了性格暴躁,还极喜欢荤肉的野蛮姑娘。 若只是如此,高老爷和夫人也就由着她了,可谁知道,高小姐居然经常夜里不见踪影,等到次日,才“疲惫”的回了宅子。 高夫人担心女儿,于是就偷摸的在暗中观察,待这高小姐再夜出,就偷偷的带着两个丫鬟,跟上她。 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居然去了花楼,在花楼门口,同“姑娘”们抢生意,与几个俊俏的后生拉拉扯扯,无比放荡! 高夫人立即将高小姐给拽回了家,这高小姐也不觉得可耻,而是说自己的年岁到了,也想男女之事,居然还不知羞的,主动提出,让她爹,给她寻一个俊俏,身体好的公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故事 高老爷和高夫人虽觉得自己这女儿有失体统,可仔细想想,也没错,确实是到了嫁娶的年纪了,若是再不嫁人,只怕是要拖成了老姑娘。 于是,高老爷就开始为其女儿挑选佳婿,他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千挑万选,最后终于是选定了一位程家公子。 这程公子不仅仅有功名在身,而且长相十分出众,身材也高大,不仅仅是高老爷夫妇十分满意,就连高小姐自己也偷偷去见过程公子,一看其长相便是芳心暗许。 因为,高家是大户人家,程公子虽有功名,却出生苦寒,所以能娶高家小姐算是高攀了,这门亲事程家答应的爽快。 半月不到,他们就成了亲。 高老爷夫妇不愿让女儿去程家受苦,还特地买了一个宅院,送给小夫妻二人居住。 高小姐成婚之后,与丈夫十分恩爱,可是不到半年,程公子便暴毙而亡,人瘦的好似皮包骨一般。 自此,高小姐就成了寡妇,高家自然是不忍看着女儿孤苦伶仃,于是又选了一个佳婿。 这一次,对方出生武行,是个押镖师,身体强健,年二十,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 可成婚之后,不出半年,也死了。 外头开始流传高小姐是克夫命,这么一来,就无人敢娶。 高老爷无奈,拿出了丰厚的嫁妆,择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就有不怕死的,高家选了一个八字极硬的许姓男子。 这个男人已经年过三十,之前娶过三房妻,可都死了,父母也都早早的就不在了,算命的说他的命硬。 这正合了高家的意思,虽是三嫁女了,不过还是操办的极为风光。 而且,这一次成婚之后,一年过去了,高小姐和他的丈夫还好好的,并且,高小姐还有了身孕。 高老爷松了一口气,以为,今后女儿就能幸福的生活下去,可结果就在高小姐分娩时,稳婆惊叫着冲出了房,大喊着“妖怪”。 一问才知晓,高小姐生了个“蛋”出来。 并且,高小姐也发生了变化,双腿变成了一条蛇尾。 最终,高家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爷来,那道爷说了,高小姐是死后被蛇精附体,所以这个“复活”的高小姐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蛇精。 之前的男人死了,就是被蛇精吸取了阳气,不过还好,蛇精的道行并不高,所以才会在分娩时显出了原形,若是道行高的,那便能如人一般,生下婴孩。 故事的最后,高家人让道爷除掉了蛇精,此事便算了结。 整个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我听的痴迷,坐在我对面的冥北霖却露出了一抹冷笑,似乎是觉得这个说书先生说的不对。 “今个儿,多谢诸位捧场!”说书先生,说完了故事,便微微俯身,准备退下了。 冥北霖问站在一旁的伙计,我们若是想单独听这老先生说书,需要多少银钱。 那伙计恭敬的一笑,说道:“这位公子,只需交付五百两银子,就可给您安排厢房,单独听骆先生说书了。” “哦?那现在就安排吧。”冥北霖说罢,就站起了身来。 我连忙迅速的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不能浪费。 第二百六十八章鲲神 这里每一间厢房外头,都挂着带有数字的竹牌,伙计带着我们进了写着“叁”的厢房里,让我们等着。 这厢房里,一张方桌三张圈椅,桌上点着香,还放着一株兰花。 我们刚坐下没多久,那位骆先生便来了。 他进厢房之后,十分熟练的走到了方桌的对面立着。 “请问二位客人,想听什么?”他望着我们,面色平和,不卑不亢的问了一句。 冥北霖看着他,面无表情:“你什么都能说么?还有,你说的那些都是胡编乱造的吧?” 冥北霖这态度,有些傲气,人家骆先生,毕竟年岁这么大了,也不给人一点面子。 “骆先生,我家公子,听闻您见多识广,并无恶意。”我替冥北霖说了一句,又朝着冥北霖使了个眼色。 他今日来,可不是闹事儿的。 骆先生也不气恼,开口便道:“在下所说,都为书中之内容,并非在下胡编乱造。” “是么?那就是书中有误。”冥北霖依旧面色阴沉。 骆先生看着冥北霖:“公子为何会如此以为?” “你方才说,高家小姐死后,被一只蛇精附身?”冥北霖说着,盯着骆先生,见骆先生点头,冥北霖才又开口:“精怪,妖物,与那些鬼祟不同,它们大多情况下,只会上活人身,死物阴气太重,非但无法从死物身上得到半点好处,还有可能被吸走灵气。” “哦?是么?公子也说,大多情况下,没准,那高家小姐,便是极少数。”骆先生不紧不慢的说着。 冥北霖又是嗤之以鼻的一笑:“好,就当那蛇精蠢笨,上了死人身,那她与尸融合在一起,同丈夫欢好,就算最后怀了邪胎,也不可能生出一个蛇蛋,因为孕育邪胎的是高小姐的肉身,而并非蛇精本体。” 骆先生蹙眉,他那浑浊的眸子,在冥北霖的身上扫视了许久。 “这位公子,是祭灵人?”他开口问道。 冥北霖冷冷的望着他,不否认,也不承认。 “这故事,本公子当你说错了,现在,你同本公子说说,“鲲神”,好好说!一个字都不能错!”冥北霖说罢,靠在圈椅上,一脸肃然。 “鲲神?”骆先生一听,剑眉微微蹙起。 “骆先生,我们家公子,就是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故事。”我笑着说道。 骆先生点了点头,然后便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手中的白扇子一扬,然后便说道:“话说,那北冥帝君有两子!长子冥北霖,乃北冥将军,封号:冥旭,意为北冥的旭日,代表着希望与光明,他骁勇善战,三百岁成礼之后,便平定四海之乱,被天帝亲封为鲲神。” “别说这些废话!直接说,他是如何被打入寻河的?”冥北霖蹙眉,打断了骆先生的话。 骆先生被冥北霖这么一打断,思绪好似也乱了。 “这位公子,您是在别处听过,今个儿是来找茬的?”骆先生对于眼前这个傲慢的公子,开始有些抵触,觉得冥北霖来者不善,只怕是来砸他场子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红尘债 冥北霖也不解释,只是看着这骆先生。 骆先生那花白的胡子,微微颤了一下,因为冥北霖的目光之中带着一股子戾气,他不敢同冥北霖对视。 冥北霖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之前,从我这“拐走”的银票,朝着桌上一放。 “一千两?”我不由的咬了咬牙,他这真是阔绰啊。 骆先生看到那一千两银票,眉毛也微微一挑,浑浊的眸子,好似也透出了亮光。 “既然公子想听,那在下便同公子说道说道。”他又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便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话说那冥旭将军,因不服其弟被封为皇储,出走北冥,性情大变,四处寻妖滋事,杀了不少大妖,树敌无数。” 我听了,忍不住朝着冥北霖看了一眼。 此刻,冥北霖依旧一脸淡然的听着,就好似说的不是他一般。 而骆先生,手中的白扇子,拍的也是“啪啪”做响,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夸张。 他说,原本被称为冥旭将军的北冥大皇子,从此“堕落”,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重,被称为“妖神”。 “简明扼要。”冥北霖有些不耐烦。 骆先生抿了抿嘴唇,看着冥北霖,开口询问:“这位公子,敢问,您究竟是要听哪一段?” “红颜!”冥北霖开口说道。 “哦!公子您原是要听红尘债。”骆先生连连点头,总算是明白了冥北霖的意思。 “红尘债?”冥北霖蹙起剑眉,看着骆先生。 “对,那一段就叫“红尘债”。”骆先生说着,又咳嗽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接着往下说。 这妖神,屠,杀邪妖厉鬼无数,敌人遍地,于是,引发了一场,“万妖屠神”,一场血雨腥风就此掀起。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妖神虽有其义妹凤凰相助,可依旧被打成重伤。 但阴差阳错,被一个凡间女子所救,这屠戮妖邪无数,血腥残暴的妖神,居然爱上了那凡间女子,还要与之成婚。 可谁知,这女子红颜薄命,成婚当日便撒手人寰,妖神暴走,穿着一袭喜袍,闯入了黄泉,屠,杀无数阴兵企图抢魂,其中,黄泉口,孟婆庄七十二口被屠,杀殆尽,就连孟婆也未能幸免。 天帝这才降下重罪,褫夺神号,打入寻河。 “嘭!”冥北霖抬起手,一掌拍在了木桌之上,怒斥道:“胡说!” 他这么一拍,吓了我一跳,那骆先生一哆嗦,手中的白色折扇更是落到了地面上,比我还要惊恐的望着冥北霖。 “滚!”冥北霖怒吼了一声。 那骆先生转身就跑,我连忙拿起了桌上的银票,追出了屋去,将一千两银票递给了骆先生。 见骆先生还惊魂未定,我连忙开口安抚:“先生,我家公子性子暴躁了些,可绝不会伤人,今日,您受惊了。”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骆先生接过那银票之后,脸上的惊恐之色才稍稍消退了些许。 不过,他抿了抿嘴唇,对我说道:“你们家这位公子,大抵是有狂暴症,还是去请几个好大夫看看吧。” 我听了只能是干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骆先生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百七十章一派胡言 看着骆先生走远了,我才回了厢房。 只见冥北霖坐在圈椅上,阴沉着一张脸。 这表情,真是杀气极重,我若是不认识他,必定会被这表情给吓着。 “这桌子没打坏吧?神君,这木头可贵了。”我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方才拍的桌面:“还好,还好,没有拍坏。” “楚夕颜,你很吵。”他那阴沉的表情略有缓和。 我看着他,安抚道:“这说书怎么能尽信呢?就如之前,那高小姐的故事,不也是一样,这事情的真相,应该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冥北霖凝眉不语,眼中带着落寞。 “神君,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么?为何还要来听说书呢?”我想着,难道是冥北霖想知道,别人是如何看他的?可是不对啊,他这种我行我素的个性,应该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 所以,他为何要从别人的口中,探听自己的过去呢? “不记得了。”冥北霖垂目,幽幽的说了一句。 “什么?”我狐疑的望着他。 “关于永夜的记忆,无比模糊,就好似一场梦,我只知道,自己爱上过一个凡间女子,她叫夏永夜,可仅此而已。”冥北霖落寞的说着。 我听了,有些惊讶,他居然不记得了? “那或许,说书先生所说?”我想,没准骆先生说的,或许也有些许的真实性? “不可能,本神君向来不杀女眷,孟婆庄里,全都是女子,本神君绝对不可能屠,杀孟婆庄七十二口,简直一派胡言!”冥北霖气的面色发白。 “那就是他说错了,你别生气啊。”我说着,视线便落到冥北霖这一袭红袍上。 从前并未认真看过,今日,我仔细的瞧了瞧,喜袍上下,没有绣半点花样,不过,衣角针线,却缝合的极好,看的出,缝制这衣袍的姑娘,必定是个心灵手巧的。 “这真的是神君你,成婚时穿的喜袍么?”我望着这红的耀眼的衣袍,低声问了一句。 冥北霖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就朝着厢房外走。 从万言斋出来,冥北霖便一直都不再言语,我们回了铜鼓巷高老的家。 高老还未回来,不过天色已然暗了。 我去后厨熬了一锅粥,准备了些许小菜,端到了厅堂里。 “神君,出来吃点东西吧。”我走到房门口。 只见冥北霖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打坐运气,我叫了几声,他也没有反应,想必是因为没有什么胃口。 于是,我便抱起了椅子上的媚儿,给她喂了些吃食,她的胃口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眸正望着我。 那眼神之中好似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忧伤,这是从前的她,从未有过的。 “媚儿,你是不是想卓公子了?”我抚摸着她的脑袋问道。 媚儿微微点头,然后将脑袋依靠在我的手臂上,嘴里发出一声忧伤的呜叫声。 不过,就她现在这样,出院门都难,更别说是去祭灵司看卓星辰了。 而且,萧策想杀我们,卓星辰应该也知道吧?他们是一伙儿的,如此一来,媚儿便是断断不能再见他了,否则只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第二百七十一章见血伤骨 我抱着媚儿,在厅堂里头坐了许久,这高老和玉兰姐终于是回来了。 俩人看起来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原本放法器的包袱都破了,高老是抱着法器回来的。 “高老,玉兰姐,你们没事吧?”我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 玉兰姐还好,可高老的胳膊上有明显的伤痕,衣袖上也都染血了,是被玉兰姐扶着进来的。 “没事皮外伤而已。”高老说完,就被玉兰姐扶着坐到了木椅上。 玉兰姐立即去拿了药,准备给高老敷伤口,我则是看着那皮肉外翻的口子,立刻叫玉兰姐停下。 因为,这伤口的颜色,明显有些发暗,虽不是黑色,但应该是中毒了。 “怎么了?”玉兰姐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高老,您是被什么抓伤的?”我询问道。 “人面鼠。”高老说完,还咬牙,想抬起自己的胳膊,不过那表情很是吃力。 “别动,应该是中毒了。”我拉过高老的另一只手,替他把脉,发现他的脉象不稳,时儿快如脱兔,时而缓慢无比。 我让玉兰姐扶着高老进屋,仔细的替他检查一番,看看是不是除了这一道,身上就没有其它伤痕了。 玉兰姐点头,照我说的扶着高老回屋。 等他们再出来时,高老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 “夕颜,就只有这一道抓痕。”玉兰姐挽起高老的衣袖,问我该如何解毒。 若是灵蝉还好好的,那么只要它出马,就能替高老解去些许毒素,只可惜,灵蝉替冥北霖吸取了毒液之后,便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只怕要昏迷很长时间。 “剜肉,若是骨黑,便是毒入骨髓。”冥北霖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一回头,他已经走到了桌旁,看向了高老的胳膊。 “鲲神,这,这么小的伤口,需要剜肉?”玉兰姐不忍看着高老受苦。 冥北霖指着高老的伤口:“这种人面鼠,是鼠刚刚成精,其身虽不能幻化成人,但是,脸面却已是人样,它们术法不高,但是,利爪却带有剧毒,见血伤骨,这见血伤骨,就是破皮之后,毒可迅速入骨,若真是如此?” 冥北霖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啊?”玉兰姐震惊的叫出了声来。 冥北霖抬起手,示意玉兰姐拿一把锋利的短刀来。 玉兰姐有些慌张,找了半晌才找到了一把巴掌大的匕首。 冥北霖将这匕首在红烛上烧了一会儿,便在高老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将匕首一横,割开了高老的皮肉。 他的动作稳准狠,切开的伤口细长,并且鲜血没有立即涌出,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高老的骨头是深灰色的。 “这,这?”玉兰姐慌了,焦急的看向冥北霖:“鲲神,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一断臂保命,二,便是抓了那人面鼠,将其皮剥下,裹在伤口之上,再用其肉身做药引,方能解毒。”冥北霖此言一出,玉兰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个法子。 只是,高老是说什么也不许玉兰姐去。 他们二人都没能拿下那人面鼠,玉兰姐自己去,只怕是送死。 第二百七十二章廖家 “走吧。”冥北霖看向玉兰姐:“你带路。” 玉兰姐一怔,立刻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不行,鲲神如今无法动用术法,如何对付人面鼠?”高老摇着头,阻止着。 “你回屋躺下,不要动伤臂,否则毒素会迅速蔓延开来。”冥北霖直接打断了高老的话,然后就示意玉兰姐走。 他们一前一后的往院子外走去,我连忙放下媚儿,也跟了出去。 “你们!你们!你们小心啊!”身后高老只能是大声的叮嘱了我们一声。 我和冥北霖,坐上马车,玉兰姐驾车,这车上还有高老的血迹。 座位上,掉落着些许动物的毛发,应该是那人面鼠的。 “玉兰姐,那人面鼠的个头有多大?”我看着这马车里的一团毛发,隐约觉得,那人面鼠的个头,应该比寻常的老鼠大一些。 “约莫半尺左右,不过它的身材细长,跑起来快如闪电极难抓到它。”玉兰姐说着,面色就变得愈发阴沉了。 “那人面鼠,和那廖家有什么渊源么?”我想着,没准能从这找到什么突破口。 玉兰姐摇头,说廖家老爷说了,那人面鼠是突然出现的,而且,他们也寻过祭灵人帮忙铲除,结果祭灵人只是杀死了一只小的,如今那只大的开始在府里作乱,廖府已经有两个仆人离奇暴毙。 我听了,眉头紧蹙,那些祭灵人都没有除掉的大鼠精,就冥北霖如今的状态,真的能除掉它么? 坐在我对面的冥北霖微微垂目,好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一个半时辰我们才到南城廖家,这也是个大宅,不过这种宅子在盛京并不稀奇。 玉兰姐下了马车,就去敲响了廖家的大门。 冥北霖则是扶着我下了马车,我们走到廖家大宅门口,冥北霖就抬起手掐算了一番。 这时候,廖府的大门也被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家仆一脸憔悴,一看就知道,应该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诶,大师您又来了。”家仆明显是认出了玉兰姐,也不通报,直接迎着玉兰姐入府。 嘴里还不住的跟玉兰姐说着,今夜府里又有“叽叽叽”的鼠叫声,他们这些下人,都不敢睡。 我跟冥北霖走在玉兰姐后头,我发现,这宅院里四处都是被咬坏的柱子,前院里的花草盆栽都未能幸免。 家仆带着我们到了宅院的正厅,厅里居然还有三五个丫鬟坐着聊天说话。 看到有人来了慌忙的站起身来,她们和领着我们进府的家仆一样,都是面容憔悴。 一看到玉兰姐,就立刻围了过来。 “大师,您这是来收妖的么?”那几个丫鬟,一脸急切的问着。 “请你们老爷出来吧。”玉兰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们去请老爷出来。 几个丫鬟纷纷点头,她们有的人去请老爷,有的人则是给我们沏了茶水。 廖老爷只是披了一件袍子,就朝着厅里跑来。 “大师,大师您是想到抓妖的办法了?”廖老爷才刚刚跨入正厅门槛,就迫不及待的询问了一句。 玉兰姐点了点头,然后便同廖老爷解释,说冥北霖也是行内高人,连夜赶来,就是为了替他除了这府上的人面鼠。 第二百七十三章廖公子 廖老爷听玉兰姐这么说,那略带血丝的浑浊眸子,立刻就看向了冥北霖。 只是,他一看冥北霖居然是个如此“年轻”俊朗的公子,顿时,眼神之中,出现了一丝丝的质疑。 “这位公子,只怕,比犬子还要年幼?”他盯着冥北霖看了许久,欲言又止。 “放心,我们家公子,只是驻颜有方,其实,比高老和玉兰姐要年长许多。”我说的可是实话,冥北霖应该快千岁了吧?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似乎是怪我多嘴了。 廖老爷听了,眉头蹙的更紧了,大抵是觉得,我在撒谎。 “这府上,是何时有的人面鼠作乱的?”冥北霖直截了当的问。 “半年前开始,就这府里四处的木头便有被鼠咬的痕迹,而且,痕迹还极大,放了许多鼠药,却不见其效,紧接着就有丫鬟发现鼠精的踪影,说是足足有半尺长,如此一来我想大抵是精怪,所以去祭灵司,请了祭灵人来,可结果,他们只是抓了一只寻常小鼠儿,此事就了结了。”廖老爷说到这里,很是气恼。 冥北霖则朝着宅子里环顾了一圈,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只询问了廖老爷,这宅中都住着哪些亲眷。 “在下,夫人早亡,只有一子,还有两个妾室。”廖老爷回答道。 冥北霖听了,点了点头,让这廖老爷,将这些人全部都叫出来。 廖老爷一愣,望着冥北霖:“高人,您这是要?” “快些。”冥北霖端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茶水。 廖老爷一挥手,示意一旁的丫鬟请少爷和两个妾室出来。 借着人还没来的这个空档,廖老爷便喋喋不休的跟我们说起了人面鼠经常在后院出没,经常将他们的后厨弄的凌乱不堪。 冥北霖没有兴趣听这些,眼神有些放空。 等到廖家少爷,和两位妾室来了之后,他才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准备问话。 我看向廖家少爷,长的十分白净,并且清瘦,那胳膊应该跟我的手腕一样粗细,进厅堂时,给我一种好似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跑的感觉。 而那两个妾室,则同廖公子一般,气色也不好,但体态还算丰腴。 “廖公子,你的气色似乎不佳,病了么?”冥北霖抬起一双异瞳,望着那廖公子。 廖公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廖老爷给抢先了一步。 “犬子向来如此,自幼便体弱多病,还是让他回屋歇着,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廖老爷说完,也不等冥北霖开口答应,就直接朝着一旁的家仆使了一个眼色,让家仆扶着廖公子下去。 “慢着,廖老爷,你们都先出去,我想同廖公子好好谈一谈。”冥北霖开口阻止。 “有什么可谈的?你们来是灭鼠精的,不是来谈天说地的。”廖老爷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就连我,都觉得,他好似是在刻意的隐瞒着什么,否则怎么会,如此着急的要让自己的儿子走,摆明是不想让我们多问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断袖 冥北霖见此情况,故意站起身来,冲着玉兰姐说了一句:“走吧,既然廖老爷不愿配合,那此事作罢。” 他以退为进,不过,这一招很是管用,廖老爷的脾气瞬间就软了下来,连忙挡住冥北霖的去路。 “大师,别走,在下也是有难言之隐的。”廖老爷说完,示意这些家仆丫鬟通通退下,就连俩个妾室,也都要到厅外等着。 “大师,犬子之事,与这鼠精无关,您真的不必细问。”廖老爷看着冥北霖说道。 “是否有关,我自会裁断。”冥北霖说罢,就望向廖老爷身后的廖公子。 这廖公子被冥北霖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脸颊居然微微泛红?还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去?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一个公子,却露出了少女一般的娇羞之态? “爹,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廖公子自己好似十分坦然。 “闭嘴!”廖老爷被这么一句寻常的话,就气的好似要七窍生烟了。 “他有,断袖之癖?”冥北霖望着廖公子,开口询问了一句。 这断袖之癖,指的便是喜欢同性。 “曾经!只是曾经,如今治好了,已经没事儿了。”廖老爷急着回答。 冥北霖撇了一眼廖老爷,我立即对廖老爷说道:“不如,廖老爷您也到外头等一会儿?” “这?”廖老爷好似是怕家丑外扬,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最后,还是玉兰姐将他给劝说了出去。 如今,厅里只剩下我们和廖公子了。 这位公子,依旧垂着头,有些内敛羞涩。 “廖公子,你也坐吧。”我将自己没有喝过的茶水捧给了他,让他放松一些。 廖公子点了点头,顺从的坐在了一侧的木椅之上。 “你有什么想说的?”冥北霖看着廖公子问道。 廖公子微微抬起眼眸,望了一眼冥北霖,便又迅速的垂下头去,半晌也不敢再抬起。 我看到他的脸直接红到了耳后根,比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还要羞怯。 “廖公子?”我望着他,想着他这扭扭捏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口。 听到我叫他,他抿了抿嘴唇,然后便说道:“我从前,确实是有断袖之癖。” “如今呢?”我追问了一句,想着,就他看到冥北霖时,那面红耳赤的模样,也不像是好了的样子? 而且,这断袖之癖,也不是什么病,没听说,这还能治好的。 “其实,那人面鼠是我母亲许愿,许来的。”没想到,廖公子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而是话锋一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一旁的玉兰姐很是诧异:“为何今日,我们来时,你不说?” “对不住了,是我爹,不想家丑外扬,所以才不许我提半个字。”廖公子的语气之中带着歉疚。 玉兰姐阴沉着一张脸,其实,他们有所隐瞒,便是无形之中给除灵师,增加了除妖邪的难度。 “说,把事情说清楚!”玉兰姐的声调提高了许多。 廖公子被吓的肩膀一颤,忙开口说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我自十多岁时,便不喜欢女子,而喜欢男人,十七岁对来京城科考的表哥一见倾心,并表达了心意,表哥被吓的连夜搬走,并将此事告知了我娘。” 廖公子说到这里,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无比落寞。 第二百七十五章灰雪 被自己喜欢的人出卖,那种感觉必定是不好受的。 而廖公子的娘亲知道此事之后,就开始催促他成亲,当时还寻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廖公子自然是不肯,于是以死要挟,让他的娘放弃了这个念头。 廖夫人身为人母,还是心疼儿子的,成婚之事就此作罢。 她本是希望,廖公子再过几年就能好,并且,为了儿子能有些阳刚之气,她还让廖公子去学习骑马射箭。 可就是因为学这骑马射箭,廖公子同一个驯马师真的好上了,在一起半年多,才被廖家人发现,当时廖老爷就派人打断了那驯马师的腿,那驯马师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廖老爷更是简单粗暴,直接送了两个衣不遮体的标致姑娘,进了廖公子的房里,结果两天之后,那两个姑娘也没有扭转廖公子的性子。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廖夫人在佛堂里许了一个愿,那便是,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喜欢女子,不论出生,她都愿意娶进家门。 “难不成?”我看着廖公子,脑海之中已经是浮想联翩了。 “灰雪,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个少年郎的打扮,英气十足。”廖公子说着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廖公子说,他同“灰雪”在一起没多久,就知道了灰雪不是人,而是精怪,因为“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可他不在乎。 后来与灰雪欢好之后,便又发现灰雪是个“女子”。 可这时候,廖公子已经不在乎灰雪究竟是男是女了,他每日在屋中和灰雪厮混,那段日子很是美好。 后来,灰雪说,想要廖公子给她供奉牌位,这时候廖公子才确切的知道了,灰雪其实就是灰仙,真身是一只老鼠。 廖公子对于灰雪说要供奉牌位的事儿也很上心,亲自去了制作灵位的店里,要了最好的木材,做了个小牌位,供奉灰雪。 结果此事被廖夫人发现,牌位砸了不说,还去找了祭灵司的人。 “这些事儿,我们今日来的时候,你们就该说清楚!”玉兰姐连连摇头。 “那祭灵人来了之后伤了雪儿,砍断了她的尾巴,她失了道行,所以才会成了一只人面鼠。”廖公子说着默默垂泪。 “没用的东西!那孽畜杀了你娘,还害死了两个家仆,你居然还在为她掉眼泪?”廖老爷忍不住,冲了进来,指着廖公子就怒声呵斥着。 “雪儿也是被逼无奈,是你们非要杀她,她才逼不得已杀人的。”廖公子此言一出,廖老爷一把拽过廖公子,直接一拳头打在了廖公子的腹部。 “额!”别看廖公子年纪轻轻,可身体确实弱,一拳头过去,就摔在了地上,半晌都没有起身。 “叽叽叽!叽叽叽!” 这廖公子一倒地,瞬间就传来了老鼠叽叽叽的叫声。 “雪儿!快跑!”廖公子开口就让人鼠精快跑。 不过太迟了,冥北霖猛然站起身来,紧接着便一个旋身,就到了正厅的横梁之上,几乎是一瞬之间,一只灰色的大老鼠就被冥北霖一脚飞踹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执迷不悟 “啊啊啊!” 立在门外头偷偷往里张望的两个妾室,看到那人面鼠发出了一声惨叫,花枝乱颤的往后退着。 我看着人面鼠的脸,这是一张柔媚的女人面容,只是配上这满身满头的绒毛,就显得有些“滑稽”,看不出美感。 “自行了断,还是让我出手?”冥北霖说着,将他的折扇收起,示意玉兰姐将金钱剑递给他。 他这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折扇,并且,在拿金钱剑的这个空档,便是要给这人面鼠选择的机会。 人面鼠摇晃着身体,我看到它是立着身走路的,大抵是因为没有了尾巴,身体好似难以保持平衡一般,也因为身体细长,如同一只行走的“木棍”。 不过,它还是以为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廖公子。 廖公子也伸出手,一把将这人面鼠给抱在了怀中。 “雪儿,你快跑,他们会杀了你的。”廖公子说着,就将这雪儿朝着门外的方向用力一推。 他这是想让人面鼠跑,廖老爷却怒从心中起,抬脚就朝着人面鼠的身上踩了下去。 不过,正如之前玉兰姐所说的,这人面鼠的速度惊人,很轻易就避开了,不过这人面鼠并没有要跑的意思,而是跑到门槛边上,与冥北霖拉开极远的距离。 “看来,你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冥北霖说罢,手中的金钱剑直接朝着那人面鼠猛地投掷了过去。 那金钱剑,比离弦的箭还要快,“嗖”的一下,就从我的眼前“飞”了过去。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叽”的惨叫。 再看向人面鼠,人面鼠的后腿已经被金钱剑给扎穿了。 “叽叽叽,叽叽叽!” 人面鼠拼命的扭着身体,拖着它的伤腿,准备逃。 不过那金钱剑闪着光,人面鼠每拖动一下,就疼的吱呀乱叫。 “雪儿!雪儿!”廖公子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朝着那人面鼠就奔了过去,他挡在人面鼠的面前,一副誓死都要保护人面鼠的样子。 而这人面鼠,嘴里发出一阵“叽叽叽”的声响,见这廖公子过来,奋力的一扭身体,居然就朝着廖公子的脖子上爬。 廖公子抬起手,一把拔下人面鼠腿上的金钱剑,紧接着骇人的一幕就发生了。 只见,廖公子张大了嘴,而那人面鼠呲溜一下,直接就钻入了廖公子的嘴里。 这转瞬之间,人面鼠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看着廖公子的脖子变得极为粗,大,脖颈的皮肤上青筋暴起,不由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半尺长的老鼠啊,居然能吞的下去? “啊!”廖老爷发出一声惊呼,立在原地颤抖着,良久才朝着廖公子走了过去:“吐出来,吐出来!” 廖老爷之前虽对廖公子动了粗,可这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肉,他生怕自己的儿子会因此而死去,所以一通猛拍廖公子的后背。 “她不过就只是在利用你而已,这种人面鼠,再想要修炼成大妖,就必须以人的精魄为养料,慢慢修炼。”冥北霖盯着廖公子,面无表情的说着。 廖公子头都不抬,但却开口说:“雪儿,是对我最好的,她杀死我娘也是因为,我娘动手打我,她才误伤她的。” “啪!”的一声,廖老爷一巴掌甩在了廖公子的脸上。 “你娘为了你操碎了心,在你心里,居然比不上一只为非作歹的鼠精?”廖老爷摇着头,眼中对这个儿子已经满是失望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抓鼠 冥北霖走到廖公子的面前,他可没有什么耐心,抬脚朝着廖公子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猛踹了数脚。 廖公子死死抿着嘴唇,哪怕是嘴角溢出了血来,也不愿意将那人面鼠给吐出来。 “愚蠢!你所说的她对你的好,不过是在利用你,它知道你愿意诚心供奉它,所以才不杀你,你却以为她真对你动情?”冥北霖说着,面色阴沉的很:“人面鼠,你若是愿意保护他,你便出来!否则我要了他的命,再宰了你!” “哼!有本事,你们就弄死他,到时候,廖家也不会给你们银钱。”廖公子的腹中,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女人的语气十分嚣张,廖公子捂着嘴,眼角有泪水滚落而下。 他估摸着,没有想到,人面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听到没有?快吐出来!”廖老爷的声音颤抖着。 “我不出去,你们谁也没法子。”人面鼠的声音悠悠传来。 冥北霖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示意廖老爷,将这廖公子给捆绑起来。 “大师,在下可就这么一个独子啊,您?”廖老爷望着冥北霖,担心伤了廖公子的性命。 “放心。”冥北霖说完,示意廖老爷快些准备绳子。 另一边,又让玉兰姐准备镇妖符,烧了融于水中。 我帮忙按着廖公子,廖老爷亲自动手将廖公子给捆了起来。 紧接着,冥北霖就端着符水,蹲下身来,一手扼住廖公子的下巴,一手直接把符水灌入了廖公子的嘴里。 廖公子咽下符水之后,面色就开始发青。 冥北霖将瓷碗递给了玉兰姐,让她再弄一碗符水来。 玉兰姐照做,连续灌了四碗符水之后,我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廖公子躬着身体,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虚汗,痛苦的哀嚎着。 冥北霖却还“落井下石”,抬手朝着廖公子的腹部拍了一掌。 这一掌之后,廖公子的脖子,就开始变得粗,大,脖颈上的脉络暴起,嘴里溢出了些许刚刚咽下的符水,然后一团灰色的东西,从他的嘴里冒出。 冥北霖一脸嫌弃,示意玉兰姐过来抓人面鼠。 玉兰姐立刻上前,等到人面鼠的脑袋彻底从廖公子的嘴里冒出之后,玉兰姐立刻用一条红绳拴住了它的脖颈,然后再将人面鼠彻底从廖公子嘴里拽出来。 “呃呃呃!”廖公子发出了一阵干呕,吐出了大量的符水,整个人都瘫软的躺在地上,好似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叽叽叽!”那人面鼠发出尖锐的叫声,玉兰姐直接将它的四个爪子,都一起用红线牢牢捆绑住。 这红线是“朱砂”线,邪物最怕的东西,人面鼠最厉害的就是四个爪子,如今它动弹不得了,但却依旧不乖乖认命。 “廖郎!救我!”此刻,这人面鼠嘴里发出的声音,已经丝毫没有之前的“嚣张”,而是尽显无助和娇弱。 让人听着,便会生出一种保护欲。 “雪儿?”廖公子无力的迷瞪着眼眸,望着被玉兰姐拎起的人面鼠,嘴里发出一阵虚弱的喊声。 “廖老爷,之前说好的东西?”玉兰姐看向廖老爷。 我以为,玉兰姐是要酬金。 不过没有想到,廖老爷却是捧给了玉兰姐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 我一看,便想到,玉兰姐和高老的目的是给冥北霖寻药来的,而非赚酬金。 第二百七十八章扒皮炖肉 冥北霖看着那匣子,为之一愣,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玉兰姐示意我捧着匣子,她则是十分小心的抓着那人面鼠离开。 人面鼠一个劲儿的叫个不停,我们从廖府出来,上了马车之后,则是我替玉兰姐拎着那人面鼠。 “几位,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非要至我于死地?”人面鼠仰起头来,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根本就不愿搭理她,闭着眸子,正修养声息。 于是,这人面鼠又看向了我,嘴里还极尽讨好的对我说:“姑娘,我一看,你就是个善心之人,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杀人,都是为了廖公子,那两个家仆,其实一直背着廖老爷,欺负廖郎,我是替廖郎出一口恶气罢了。” 她说完,那圆溜溜的眼眸里头,好似要溢出泪来。 若是之前,没有听到她那叫嚣的话语,或许,我还有可能因为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而动容,如今都已经“撕破脸面”,居然还想哄骗。 我也不搭理她,而是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匣子,想着用这么精致的匣子装着的,必定是十分名贵的药材。 仔细的闻了闻,确实是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玉兰姐这匣子里的是什么药?”我开口问了玉兰姐一句。 “雪灵芝,这个哪怕是在盛京药铺里也很难买到,若是用高价定货,只怕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玉兰姐回答道。 我听了点了点头,连忙将手中的匣子给抱的更紧了,生怕弄丢了。 “还有一味是什么药?”冥北霖也突然开口询问。 “鲲神,您别操心,缺的另一位药,我们会替您拿到的。”玉兰姐恭敬的说。 “不必,本神君自己去拿。”冥北霖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我知道,冥北霖其实是不想再麻烦高老和玉兰姐,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老是端着架子,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担心别人的话,也从不说出口,不过这就是冥北霖,傲气的很。 “玉兰姐,高老如今的情况,需要好好休息,还有一味药,我们去寻便好。”我开口劝说。 玉兰姐沉默迟疑了许久,最终也没有答应,说是回去看看高老的情况再说。 我们回到铜鼓巷,高老还在厅堂里等着我们。 他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我们出事儿。 结果见我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提溜着一只人面鼠,还有些吃惊。 “哎,看来我是老了。”他望着人面鼠,摇了摇头。 “楚夕颜,你会扒皮么?”冥北霖看向我。 我立马摇头:“我,我,我不会。” “不会,还说的这么大声?”冥北霖撇了我一眼。 “那神君您会么?”我看着他。 他咳嗽了一声:“你不是懂医么?还跟着霓裳学了一阵子不是么?连个皮都不会扒,还有理了?” “我来吧。”玉兰姐拎起人面鼠,不过看她的表情,应该也不知道如何扒皮。 最后还是冥北霖到后厨里指挥,那人面鼠拼命哀求。 杀一个说着人话的老鼠,其实,真有些下不去手。 冥北霖直接将其“斩首”,然后又斩断四肢,最后一刀划破了肚子,这才将刀递给了我,让我一点一点把皮撇下来。 他自己则是将他那细长的手洗了又洗,见我撇下皮之后,又让我将鼠肉剁块,放点水炖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鼠肉 玉兰姐看着血呼啦的鼠皮,本是想清洗一下,再给高老敷上,结果被冥北霖给阻止了。 冥北霖的意思,就是要裹着血的,才有用处。 高老歪着脑袋,看着鼠皮被裹在自己的伤口上,直蹙眉头,不过如今也只有这么个法子可以治好他。 “这是什么气味儿?”高老突然眉头紧蹙,那表情,无比难看。 我仔细的嗅了嗅,也蹙起了眉头,怎么屋里突然有股子骚腥味。这种气味儿让人闻了喉咙就开始发酸想吐。 “这是鼠肉的气味。”冥北霖手中执着红扇,将那红色挡在他的鼻子前。 看来,他是早就知道,人面鼠炖汤会散发出这种气味。 “鼠肉也是肉,为什么会如此难闻?”我屏住呼吸,问冥北霖。 “那不是一般的鼠肉,这人面鼠,应该是吃过人,肉,或者人的内脏的,所以,它的肉既腥又膻。”他说完,便咳嗽了一声:“本神君累了,先回屋歇着,那鼠肉,你要连肉带汤,一口不剩全部喝下去。” “一口不剩?”高老听了面色铁青。 冥北霖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回房间了。 我狐疑的看着冥北霖回屋,本是想看高老把鼠肉吃完,可结果那种骚腥味变得越来越浓重。 呛的我,都快流眼泪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冥北霖溜回了屋里。 玉兰姐将炖好的鼠肉端出来之后,就催促高老快吃,我看着炖盅里的鼠肉,怎么这肉炖了这么久,还带着血丝呢?看着似乎没有熟。 “神君!这鼠肉真的只要炖半个时辰么?”我开口大声的问了一句:“怎么肉好似没有熟?” “这鼠都成了精,你想炖熟需耗费三天两夜,到时候,早就毒发身亡了,喝吧,一样的功效。”冥北霖的声音悠悠的从屋内传出来,说的那个叫风轻云淡。 高老的脸色已经灰白,比冥北霖喝排毒汤药时的脸色还要难看。 “高老,您喝吧,一会儿凉了,只怕更腥。”我提醒高老。 玉兰姐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总比被砍下一只胳膊强的多啊。” “哎。”高老咬着牙,似乎是拿出了极大的勇气,端起炖盅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好似要把汤一饮而尽。 可才喝了一半,他就反胃的想要吐出来,被玉兰姐一把捂住了嘴。 “哎呀,你就咬牙咽下去得了。”玉兰姐劝说着。 高老憋的满面通红,最后推开了玉兰姐的手,硬生生的将呕出的汤水又咽了回去。 此刻他的表情,已经是生无可恋。 “这些肉,能不能明日再吃?”高老看向满满当当一炖盅的肉,颤声问道。 “明日吃,便是要再加些水重新炖一遍,这鼠肉必须和汤头一起服用,药效才最强。”冥北霖再次开口说道。 高老咬着牙,数次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那炖盅,可却都没有勇气,最后还是玉兰姐,夹起一块鼠肉,让高老捏住鼻子直接吞。 “你这是要谋杀我,这鼠肉里头还有骨头,怎么吞?”高老咬了咬牙,拿过玉兰姐手中的筷子,迅速的夹了三块肉,塞入嘴里,一通咀嚼之后,他的两颊鼓鼓囊囊的,可就是咽不下去。 第二百八十章副作用 “快咽下去。”玉兰姐焦急的指挥着。 高老好不容易吞下之后,便是连连摇头,已经没有勇气再吃。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玉兰姐拼命给高老“喂食”,我也找个了由头,回到了房内。 只见冥北霖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打坐,我推门进来,他立刻示意我将门关上,生怕外头的气味儿飘进来。 “楚夕颜,你换一身衣裳。”他说罢,抬起手中的折扇,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寝衣。 “好吧,那我出去换。”我自己也受不了身上沾染的人面鼠气味儿。 “不要,这门不许再开了,你就在这换。”说完,他侧过头去,不看我。 我点了点头,很是自然的在他的面前就将衣裳给换好,然后走到了床榻边上,冥北霖给我让了一个位置。 等我坐下之后,他突然转过头来,在我的身上嗅了嗅。 “你干什么?”他一靠近,我就闻到了,他身上那如同海风一般清爽的气息。 “睡吧,明日陪着本神君出去一趟。”他说着,就躺下了。 我也跟着一道躺下,不过是背对着他。 “楚夕颜,你转过来。”冥北霖似乎对于我背对着他有些不悦。 “睡吧。”我开口直接回了一句。 其实,是因为,我看到他睡觉时依旧穿着这一袭红袍,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这是他成婚时的喜袍。 “转过来。”他说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能不能别闹了!”我侧过身,看向他,冲着他喊了一声。 冥北霖一怔,一脸无辜的看着我,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顿时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何无端端的要这么吼他?这下死定了,他这么“刻薄”,估计要好好教训我一番。 可结果,冥北霖只是一撇嘴,低声说了一句:“累了,就睡吧,不过要记得拉本神君的手。” 他的语气,如此柔和,不是在逼迫,而是在提醒我。 而他的那双手,就在我的身侧。 我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他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眸。 可我,却睡不着,侧着身凝望着冥北霖。 “神君,若是,若是,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你,你还会不会?”我本想问他,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可话到嘴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冥北霖好似没有听到我的问话,闭着眼眸一言不发。 我落寞的垂下眸子,本想松开他的手,结果他却将我的手给紧紧握着,让我无法挣脱。 这算什么呢?我闭着眼,思索了良久,最终安抚自己,这就是红鸾结的“副作用”,一切都是错觉。 只是,我很想知道,我有这种喜欢他的“错觉”,那他是不是也有喜欢我的“错觉”呢? “别胡思乱想,睡吧。”冥北霖再次开口。 我应了一声,终于是闭上了眼眸,可满脑子想的都是冥北霖,想着他曾穿着这一袭红袍,差点娶了别的女子,并且,过去几百年,依旧心心念念的想要找到她。 想着想着,意识变得无比模糊。 “唔唔唔!” 一阵奇怪的号角声响起,我混混沌沌的睁开了眸子,眼前一片模糊,不过却已经嗅到了极为浓重的血腥气。 第二百八十一章玳瑁壳 我眯着眼眸,隐隐约约看到面前飘着血色的雾气,我立在一座桥上,看着尸横片野,无助的颤抖着。 血色的雾气之中,一个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我这靠近。 “夕颜?夕颜?” 熟悉的叫声,在我的耳畔响起,我迷蒙的睁开眸子,冥北霖的脸赫然映入我的眼中。 “怎么哭了?又做噩梦了?”他温柔的问着, 我伸手一把拥住了他,抱着他时,心里才是暖的,是安稳的。 “别怕,我就在这。”他也伸出手,轻轻的拥住了我。 “鲲神,夕颜,起来喝粥吧!” 门外,突然响起了玉兰姐的声音,我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冥北霖,下床换上外出的衣裳。 冥北霖则是先我一步出了屋,我换好衣裳出来时,看到冥北霖正同高老说话。 不过一夜,高老好似憔悴了许多,一问才知,原来昨夜高老吃下那些鼠肉之后,便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忍耐到了清晨,他还是没有忍住,去了茅房狠狠的吐了一次。 如今,有些担忧,怕自己白白遭罪。 索性,冥北霖说“药”在咽下后一个时辰,就能生效,所以清晨才吐的,也不妨事。 高老一听,顿时是瞪大了眼眸看着冥北霖。 “鲲神啊,我的神君啊!您怎么不早说啊?我这?哎!”高老一脸无奈。 “你也没问。”冥北霖说罢,就看向了我:“楚夕颜,吃点东西,我们就要出发了。” “去哪儿?”我赶忙打水洗漱。 等我洗漱好了坐下,玉兰姐便告诉我,一会儿,我要跟冥北霖再去一趟南城,不过这一次是去莫府。 “神君,夕颜,你们可要分外小心,这盛京除了“李”姓,乃皇族姓氏不可僭越之外,还有三大姓,分别是“莫,侯,卓”,这莫府的老爷莫宗辅,乃是正二品尚书令,你们进府之后,务必要小心行事。”高老看着我和冥北霖,一脸严肃的叮嘱着。 “正二品尚书令?这么大的官职,为何不寻祭灵人?他若是开口,只怕是那祭灵司的萧策,也得亲自帮忙吧?”我想着,这其中是有什么原由么? “只怕,是不想让祭灵司知道的秘密吧?不过,你们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银钱,而是为了取一片“玳瑁”的壳回来,那玳瑁的“壳”就是最后一味药了,配齐之后就可为神君解毒。”高老望着我和冥北霖,告诉我们到了那不该问的别问,他们已经跟葛阔谈好了,一个得钱,一个得物。 “嗯。”冥北霖微微点头。 我赶忙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填饱了肚子之后替玉兰姐收拾好了碗筷,然后坐在厅堂里,一边吃着上次买来的一大捆冰糖葫芦,一边等着那葛阔。 “楚夕颜,你这嘴一天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喜欢吃?”冥北霖望着我,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的嘴里塞的鼓鼓的,含糊的对他说着:“这么贵,不都吃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吃完了再说。”他摇了摇头。 等我这三串冰糖葫芦下了肚,葛阔也来了,他先是跟玉兰姐确认了,是不是只要“妖尸”,见玉兰姐和高老笃定的点头,他便欢喜的搓着手,看来这一趟酬金应该不低。 第二百八十二章莫府 “不过,葛大哥,今日就让我这朋友同你去吧,他的术法比我们都高,此事必定能替您办妥。”玉兰姐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适时的低下他那高傲的头,看了葛阔一眼。 这葛阔被冥北霖眼中的冷傲给震慑住了,不过还是咳嗽了一声,对玉兰姐说:“这么年轻?能行么?” “诶,葛大哥,我这朋友,看着年轻而已,其实年龄不小了,办事稳妥的很,否则我也不敢介绍给您。”玉兰姐学会了我昨晚那套说辞。 葛阔却有些不信,来回的打量着冥北霖:“不是,这一次,可是要去莫老爷府上,这若是出了差池?” “不会的,我们以性命担保。”玉兰姐和高老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 葛阔皱起他那粗短的眉头,犹豫迟疑着。 “这活儿,如今不是也没有人敢接么?就让他们试一试吧。”玉兰姐望着葛阔。 葛阔思索良久,最终开口说道:“罢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也别在盛京里混了!” 说完,他朝着我和冥北霖一挥手,就朝着外头走去。 玉兰姐赶忙将他们装着法器的包袱递给了我,说是我们或许会有需要。 我接过了包袱,便和冥北霖一起跟上那葛阔。 葛阔在我们上马车之前,还不忘了叮嘱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守规矩,不该问的别问,除了妖邪,就立刻拿东西出府便是。 “是。”我恭敬的应答了一句。 冥北霖倒是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就上了马车。 葛阔撇了一眼冥北霖,我只能是尴尬的陪了一个笑,赶忙也上了马车。 如今,事已至此,葛阔也不能将我们赶下马车,只能是驾着马车出发。 “神君,那玳瑁不是能辟邪么?怎么还成精怪了?”我看着冥北霖,狐疑的问着。 冥北霖抬起手,我连忙一缩脖子,以为他又要打我的额头。 见我躲闪,他一只手按住我的肩,一只手在我的嘴角轻轻一拭,有些无奈的说道:“今后吃完了东西,记得擦一擦嘴,别给本神君丢人现眼。” “哦?”我看着他手指上的糖浆,赶忙抽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拭。 “畜生在修炼过程之中,若心生邪念,便有入邪道的可能,与他本身是否能辟邪,没有什么关联,心正才可修成正果。”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一会儿,你别乱跑。” “嗯,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我赶忙点头。 见我如此听话,他下意思的摸了一下我的头。 “神君,别把我当做宏图一般教化。”我侧过头避开。 冥北霖听了,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楚夕颜,你倒是提醒本神君了,你和宏图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吃,就是睡,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我一听,挪了挪身,撩开马车帘子,朝着外头看去,不再搭理冥北霖。 冥北霖见我不搭理他,他便闭上眸子休息。 等到了莫府,葛阔是将马车驶到了莫府的侧门边上,然后前去叩门,同出来的家仆搭话,我们则是在马车旁等着。 跟之前那次一样,这葛阔不能跟着我们一起进宅子,而是在门口等着我们。 第二百八十三章威胁 进这侧门前,他依旧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我们,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会意点头,不过心中却想着,这什么都不问,我们如何了解情况?又如何除邪祟? 见我们点头,葛阔这才退回到了马车边,看着我们随家仆一道入府。 这一入侧门,就是一个长长的回廊,回廊边上,都种满了绿植,我们跟着家仆,一路沿着回廊,转了几个弯,才到了一个看似朴素的庭院前,这个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假山奇石,空荡荡的,丝毫不像是大户人家的院子。 “二位,进去吧。”那家仆,带着我们进了这个庭院之后,便在庭院侧边的一个屋门口停下了,并且示意我们进去。 我和冥北霖对视了一眼,冥北霖直接抬手,推门而入。 一推开门,我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绸缎衫,留着八字胡,十分威严的男人正襟危坐在一张木桌后。 这个男人,应该是正二品尚书令,莫宗辅,莫大人了。 他听到声响,抬起眼眸看向我和冥北霖。 那眼神幽深无比,盯着我们看了良久之后,才说了两个字:“进来!” 我连忙拉着冥北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立刻被那家仆给关上了。 这个莫大人也不说让我们坐下,就这么盯着我们继续看着。 “你们是除灵师?”他看看冥北霖,再看看我,估摸着是觉得我们的面相太过于年轻,故而和那葛阔一样,认为我们的能力不足以除妖邪。 “莫大人,我们确实是除灵师,您就放心,把事情交给我们吧。”我看着他恭敬的说着。 莫大人那粗黑的眉毛高高扬起,然后端起面前的杯盏抿了一口茶水。 “此事,若是办的不好,你们便无法在这行当里混迹。”他这一开口,便先是威胁。 冥北霖懒得听他在这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那玳瑁,如今在何处?” 莫大人眉头顿时蹙起,十分不悦的看着冥北霖,大抵是从未有人敢这么打断他的话。 “莫大人,你让我们来是帮忙除妖邪的,而不是来听你说教的不是么?”冥北霖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语气之中带着不羁。 这言语,这表情,便是全然不把莫大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莫大人盯着冥北霖看了一会儿之后,并未发怒,而是淡然的说了一句:“对于有能之士,我一向宽容,希望你的傲气,能与你的本事匹配!” 冥北霖扬起嘴角,冷冷一笑:“那你说吧,那玳瑁在何处?” “它行踪不定,总是夜里出现。”莫大人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可曾伤人?”冥北霖追问。 莫大人摇头:“并未伤人。” “哦?那它做了何事,让莫大人非杀他不可?”冥北霖似乎忘记了葛阔的叮嘱,开始询问根源。 莫大人蹙着眉头,看着冥北霖:“这重要么?你们来的目的,就是除了它,无需问这些不相干的。” “莫大人,若是我们能知晓原由,便能更加了解那妖邪,除它时自然是事半功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笑着在一旁解释着:“您想除妖,我们也想继续在这行当混下去不是?大家都不想有意外。” 第二百八十四章非杀不可 莫大人听了,便阴沉着一张脸,沉思着,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从你为何把它请到府中开始说起。”冥北霖看着莫大人,他仿佛能看穿莫大人的心思。 莫大人一怔,警惕的盯着冥北霖反问道:“你怎么知晓是我将它请来的?” “这是盛京,玳瑁可不像其它的妖物,若是有几百年的道行,那个头必定奇大无比,极容易被发现,应该不是潜伏在盛京的妖,而是你费尽心思,偷偷运进盛京的,为的就是镇宅,保平安。”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你这宅子从风水上来说,方位极佳,若是玳瑁养在府中西南位,必定是加官进爵的好福阵,只可惜?” “可惜什么?”莫大人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 一看莫大人的表情,那便是,之前冥北霖所说的都对。 “只可惜,你们这府邸后头,出现了街市,将所有的福气都给截走了。”冥北霖说着就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然后干咳了一声。 他这是要喝茶,我拼命的冲着冥北霖使眼色。 眼前这个莫大人,可是朝廷正二品的大官,我们得罪不起。 “坐吧。”冥北霖朝我招了招手。 那莫大人则是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上茶!” 我听到这句话,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许。 “那玳瑁,经常在小女语嫣的闺房外徘徊,今夜,你们埋伏在屋檐之上,将它诛杀便可。”莫大人已经替我们想好了办法。 “为何要杀它,它既没有伤人性命,你为何非要杀生?”冥北霖看着莫大人,突然话锋一转,居然再次深究起莫大人杀妖的原由。 “它是妖!我杀它,天经地义。”莫大人面色一沉,大声回答道。 “它可是你耗费了重金,才弄进盛京的,为何如今非杀不可?这其中必定有原由。”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追问了一句。 “罢了,那玳瑁,确实是吃了人!”莫大人说完,猛然站起身来:“至于其它的,你们不必知晓。” 此刻,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我冲着冥北霖微微摇头,意思是让他别再追问了。 冥北霖见好就收,没有再开口。 莫大人看着一脸镇定的冥北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缓缓坐下。 而家仆在这时候捧着茶水进来了,给我们沏茶,还摆上了糕点。 等家仆再退下之后,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点头,似乎是觉得茶不错。 “既然,那玳瑁是在莫小姐的闺房四周出现,那能否让我们埋伏在莫小姐的闺房里?”冥北霖放下杯子,很是自然的问了一句。 莫大人立刻抬手朝着桌上就用力的拍了一掌:“胡闹!你们可知,我家语嫣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宫选妃了,她可是本届秀女中,最为出色的,若是让人知晓,她的闺房进过男人?” “秀女?”我似乎是听说过,天曌皇城,开始选秀了,官家女子,年满十四,便要入宫选秀。 换句话说,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极有可能成为宫中的主子,所以自然是不能跟男人私下接触,否则容易招人口舌。 第二百八十五章吃素 冥北霖立刻看向了我,然后对莫大人说,今夜,他在屋檐上埋伏,而我则是在莫小姐的闺房里,保护莫小姐。 莫大人依旧表情凝重,似乎也并不想让我去打扰他的女儿。 “莫大人,若是动手时,那邪物暴走,很有可能会伤到小姐,到时候?”冥北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莫大人长叹了一口气,嘴里说了一句:“罢了,来人,先带他们去小姐院中。” 莫大人这是让我们去熟悉环境去,冥北霖和我纷纷站起,如今这么早,想必今日是要在莫府耗上一整日了。 之前领我们进来的家仆,带着我们去莫小姐所住的庭院,这庭院叫“烟雨阁”,名字雅致不说,里头的庭院原本应该算是极为风雅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庭院是在湖水之上修建的,那莫小姐推开窗,就能看到一弯碧波在荡漾。 不过如今,这闺房底下只剩下些石柱子,还有十几个家仆,正在这掩埋黄土,要将底下原本的小湖给填埋上。 “你们这填了多久了?”冥北霖看了一眼被填埋大半的“湖”,问那家仆。 那家仆回答道:“大师,这本来就是我们老爷特地给小姐挖的大水池,小姐喜欢水,命中也缺水,所以小姐出生之后,咱们老爷就在她的闺房这修了水池,从一个月前开始,我们就听老爷吩咐,放干了里头的水,开始掩埋池子。” “哦?”冥北霖点了点头,让那家仆带着我们在莫小姐的闺房周围转悠了一圈,然后便对那家仆说,我们饿了,让那家仆准备饭菜。 “啊?”那家仆诧异的看着我们,紧接着追问了一句:“大师,你们不再多看看么?之前请来的大师,可是在府上绕了一整日呢,又是罗盘看方位,又是给小姐算八字的,你们?” “不必了。”冥北霖打断他的话:“去何处用膳?” “额?那,二位随我来,之前来的大师,都是在厢房里用膳的。”家仆说着,带着我们到了“烟雨阁”隔壁的厢房。 冥北霖进了厢房就指挥着那家仆上一壶茶水,和一碟糕点,我等那家仆走了之后,开口询问冥北霖有没有把握。 “什么把握?”冥北霖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抓那玳瑁的把握了。”我望着他,他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今夜,你守好那莫小姐,其余的都不用管。”冥北霖也不正面回答我的问话。 不过,想着他做事向来干净利落,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二位,茶水,点心来了。”家仆先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我发现,这点心里,居然还有一碟糖葫芦。 看来在盛京里,这糖葫芦还是很受欢迎的。 “吃吧。”冥北霖将那些点心,全部都朝着我的面前一推,他自己则是默默的喝起了茶水来。 没多久,饭菜也来了,本以为莫大人府上必定是大鱼大肉,可结果上来的全都是素食。 冥北霖开口询问那家仆原由,家仆开口便说,从上个月的月中开始,他们家老爷便说改吃素三个月。 第二百八十六章换新仆 “改吃素三个月?”我想了想,在乡下,家中若有亲人亡故,便会吃素几日,以表示对亲人的哀思。 之前,莫大人说玳瑁吃了人,难道说,玳瑁吃的是莫大人的亲眷? “上个月,府中可有人亡故?”冥北霖开口询问。 那仆人摇了摇头,不过并非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上个月的月中,才来到莫府,而且,他们府里这批家仆和丫鬟,全都是新来的。 “全部都是么?”我有些惊讶。 换一两个新的家仆很正常,可换了一批家仆,那就有些奇怪了。 看来,莫大人是有很重要的事,不想让外人知晓。 “二位,你们慢吃,有什么需要,便叫我。”那家仆说着,就退下了。 我看向了冥北霖,此刻,冥北霖正微微眯着眼眸,思索着什么。 “神君?咱们?”我看着他,想着他应该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做。 “吃饭!”冥北霖说完,给我夹了一筷子豆腐,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么清汤寡水,实在让人倒胃口。” 他自己没有胃口,见我看着他,他便又说了一句:“今夜,本神君带你去吃顿好的。” “神君,咱们还是先想办法除妖吧。”我见他怎么心思都在吃上头?这不像他啊。 正思索着,就见门外头有个影子,这一刻,我才会意。 那莫大人想必还是不放心我们,所以派人盯着我们。 我见隔墙有耳,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拿起筷子本是不想浪费吃点饭菜,结果这菜不但素,而且没有半点味道,最终我也放下了筷子,吃了碟子里全部的糖葫芦。 冥北霖则是站起身,打开玉兰姐给的包袱,在里头挑挑选选,最后只拿了一沓黄纸。 “别的不用么?”我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望着他问道。 “足矣。”他说完示意我将他翻出的东西都收回到包袱里,接下来,我们便是在这厢房里头歇了一下午。 等到外头天色全暗,冥北霖依旧不着急,吃过了晚膳,莫大人请人过来催促,冥北霖才起身准备去烟雨阁。 他不能入莫小姐的闺房,只有我,被一个丫鬟领着,朝着那小姐的闺房方向走去。 进去之前,冥北霖就告诉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叫他便好。 我点了点头,就跨入了莫小姐的闺房里。 这闺房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儿,先映入眼帘的是镂空的雕花木桌,和窗下长长的躺椅。 并且,这躺椅上还放着一张银白色的毛皮。 而躺椅的右侧,则是摆放着一把古琴,想必这莫小姐,也颇懂音律。 古琴边上,便是一个大梳妆台,上头摆放着我见都没有见过的脂粉,和首饰。 “你便是除灵师?” 我正在打量这闺房,便听到了一声极为柔和的声音传来,于是转过头朝着梳妆台后的珠帘望去。 这珠帘如同露水一般晶莹,珠帘后头一个淡粉色的身影,朝着这边便过来了。 之前领着我进来的丫鬟,立刻开口说道:“小姐,这就是老爷说的除灵师,今夜她会守着您的。” “嗯,你退下吧。”那粉色的影子立在珠帘后,开口对那丫鬟说了一句。 那丫鬟立刻微微俯身,退出了闺房,并且将房门也关上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莫小姐 屋内,只剩下了我和这位莫小姐。 她抬起手,撩开珠帘,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望着她,她的头上梳着倭坠髻,髻上斜插着一支藕色步摇,身着一袭淡粉色织锦长裙,只是略施粉黛,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秀宁静之美。 她那双如水的眸子凝望着我,似乎有些意外。 “你是除灵师?”她看了我一会儿,再度开口问道。 “嗯,我师父是,我不是。”我如实说道。 “是么?”她冲着我抿嘴笑了笑,尽显温柔。 不过,这笑容之中却明显带着疲惫,好似精神不济。 “姑娘你坐。”莫小姐很是有礼的让我坐下,并且,还给我沏了一杯茶水,没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架子。 “多谢莫小姐。”我听她的坐了下来,并且,喝了一口茶水。 而这莫小姐却有些恍惚的立在圆桌旁,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视线望向窗外的方向。 可这窗户是关着的,她什么也瞧不见才对。 “莫小姐?”我开口叫了她一声。 她有些恍惚的回过神来,却依旧不坐。 “莫小姐,你放心,今夜,那玳瑁便会被除去,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我这开口本是想要安抚莫小姐,结果莫小姐听了之后,肩膀陡然一颤。 紧接着便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激动的问道:“老爷要杀他?” “老爷?那不是莫小姐你的爹么?”我狐疑的看着她,哪里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爹的? “总之,你们决定今夜杀他对么?”莫小姐的情绪依旧激动。 我忙站起身来,拉着莫小姐坐下,让她冷静冷静。 看她这过激的反应,我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而当我拉住莫小姐的手时,我又是一怔,因为莫小姐的手居然十分粗糙,这双手不像是个官家小姐的手,就像是一个干粗活的丫鬟的手。 “你?不是莫小姐?”我看着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她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一看她眼中的惊慌,就知道被我猜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莫小姐呢?”我凝眉看着她询问道。 她抿着嘴,不说话,一只手还拧着自己的锦袖。 “你似乎不想那玳瑁死?”我岔开话题。 她抿着嘴唇,表情焦灼,可就是不说话,看的我都有些着急了。 “你们,如此遮遮掩掩,究竟是想让我们除那玳瑁,还是不想?”我与她面对面的坐着,就等着她吭声。 “他,他,他不坏,不是恶妖。”这姑娘终于是开口了,只是怯生生的,声音之中带着颤抖。 “为何这么说?”我追问道。 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良久又不吭声了。 “罢了,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见她如此紧张,只能先问她的身份。 她抬起惊恐的眸子,望着我良久,抿嘴说道:“春桃,我本是莫小姐的粗使丫鬟。” “那春桃,如今你怎么就成了莫小姐了?这是莫大人的意思吧?”我想这可是莫府,春桃要在这里假扮莫小姐,必定是莫大人首肯了才行,否则早就穿帮了。 而且,之前那家仆说,他们这一批家仆和丫鬟都是新来的,想必是想要掩盖这件事。 春桃没有说话,而是冲着我连连点头。 第二百八十八章从不伤人 “你们家小姐,已经死了?而且是被玳瑁给害死的?”我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性,否则莫大人也不会要除了玳瑁。 可结果,这春桃却是连连摇头,泪水还“啪嗒啪嗒”的滴落到桌面上。 “那你们家小姐是怎么死的?”我狐疑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可春桃却不肯说,双唇紧闭,想必应该是莫大人叮嘱过她什么,她也不敢胡乱说出去。 “春桃,你告诉我吧,否则,一会儿外头的除灵师动手,那玳瑁就必死无疑了。”我盯着春桃,严肃的说着。 春桃立马抬起眼眸,望着我说道:“不要,小姐,小姐,小姐是被老爷掐死的,可是,那玳瑁却驮走了小姐的尸体,老爷要杀他,是为了找回小姐的尸体。” “什么?莫大人掐死了莫小姐?为什么?”我震惊的张大了嘴。 “小姐不想进宫选秀,可老爷却说,小姐出生时便选了好时辰,取了皇后命格,若是进宫,那必定会成为天曌的新后,所以,小姐没得选,不但要进宫,还要想尽办法得宠。”春桃说着,泪眼盈盈:“其实,小姐在城外寺庙上香时,喜欢上了一个书生,并且上个月,约好了要私奔出京。” 我听着春桃说的,想到应该是莫小姐想要逃跑时,被莫大人发现了,争执之中莫大人失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整件事,和玳瑁都没有关系,那玳瑁性子温和,从不伤人的。”春桃说着,眼眶通红无比。 “你好似与那玳瑁很熟?”我听她这么说,立刻问道。 她一愣,紧接着抿了抿嘴唇,眼神开始躲闪。 “那玳瑁驮走了莫小姐的尸体,如今却依旧在这闺房周围徘徊,他是来寻你的?”我盯着春桃,春桃的手立刻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褂,这摆明就是被我说中了。 “既然这样,你就该一早说清楚,若是我们伤了他,该如何是好?”我说完,站起身来。 春桃则是带着哭腔对我说道:“我,我,我也劝过他,可是他就是不肯走,非要带我一起离开,可是,我的爹娘都被莫大人接走“照顾”,我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他们?” “来了,来了!快射箭!” 我们这里头正说着话,突然,门外传来了声响。 很快又是一阵“嗖嗖”的声音,而且,我看到了许多火光,这些火光就在门外闪现。 “啊,是他来了!”春桃激动的说着,并且,转身就用力的想要将窗户给推开。 不过,这窗户好似是从外头被封上了,所以,这么推是无法推开的。 “春桃你让开,让我来!”我说着示意春桃站到一旁,自己则是站到了躺椅之上,然后抬起脚,就朝着木窗上狠狠踹去。 不过两脚,这木窗就被我给彻底踹开了,我眯着眼朝着外头望去,赫然看到,一个状如乌龟的东西,就趴在外头已经干涸的池子里,此刻,正仰着脖颈望着这闺房的方向。 “快走!你快走!”春桃也爬上了躺椅,立在我的身旁,拼命的冲着那玳瑁喊着。 玳瑁摇晃着脑袋,半晌不挪动身体。 第二百八十九章杀妖灭口 “放箭!” 莫大人那近乎嘶哑的怒吼,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无数带着火球的箭便如同浪潮一般,朝着玳瑁袭去。 “不要!” 春桃大叫着,若非我拽着她,只怕她是要直接从这窗户跳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影子落在了那玳瑁的后背上,紧接着那些朝着玳瑁射去的箭,全部原封不动的被弹了回去。 “该死,快除了他!”莫大人大声喊道。 而那红色的身影却立着不动:“莫大人!此事,无需如此剑拔弩张,你想要的东西,他会还给你,不过还请你先把这些人都撤了,毕竟,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对莫大人你不利。” 冥北霖的声调明明不高,可是就连距离这么远的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嗒嗒嗒”撤退的脚步声。 而那玳瑁,驮着冥北霖朝着我们的窗口靠近。 等到了窗户下方,我连忙拉着春桃让开,冥北霖纵身跃入了屋内。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穿着一袭黄褐色衣袍,容貌周正的男人。 这男人耳垂极大,若是个寻常人,那么从面相上看,必定是个有福之人。 不过,他应该就是那玳瑁所幻化出来的。 “嗒嗒嗒,嗒嗒嗒。” 冥北霖和这玳瑁刚刚进窗,外头的长廊里,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想必是那莫大人赶来了。 “吱呀”一声,闺房的门被推开,我果真看到了莫大人,一脸怒容的冲了进来。 “我让你们来,是除妖的,你们?”他恼怒的指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剑眉微微蹙着:“别这么指指点点的,你好歹是个尚书令,竟如此不知礼数。” 莫大人已经怒不可遏:“礼数?你们这些除灵师,是不是想坐地起价?我告诉你,若是惹恼了我,你们?” “这是皇城,礼教森严,刑法也极重,对么?”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莫大人。 莫大人则是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还不快杀了这邪物?” “如果,莫大人您自作主张,偷换秀女的事,被宫中知晓,不知道有何下场,诛九族么?”冥北霖说完,缓缓的坐下。 莫大人的面色变得无比铁青,那眸子瞪的滚圆,看向春桃。 “是我说的。”那玳瑁立刻挡在了春桃的面前:“只要你放了春桃,我立刻离开这里。” “哼,之前我让你将语嫣的尸体还回来,此事就算了结,是你不愿把握机会。”莫大人冷着一张脸,盯着那玳瑁:“如今,你已经没有生路,尸体我也不需要了,都已过了一个多月,想必也腐烂的面目全非,就算被人发现,也查不出她的身份。” 我看着莫大人,原来,他想要回自己女儿的尸身,并非是为了好好安葬莫小姐,而是担心,尸体被人发现,到时候查到莫府。 “如果我说,莫小姐没有死呢?”玳瑁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莫大人神色聚变的话。 “怎么可能?”莫大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明明?” “假死而已,还尚有气息,我将她驮走,给她输了些灵气,她便活了。”玳瑁面色平静的说道:“你若是让春桃进宫选秀,我便要拆穿你。” 第二百九十章把柄 “胡说!你胡说!你想诓骗我?”莫大人嘴上嚷嚷着不信,可身体却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数步。 “这个,莫小姐,让我还给你。”玳瑁说罢,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碧色玉牌,我撇了一眼,这玉牌正面写着“莫语嫣”三个字,背面则是生辰八字。 并且,穿玉牌的绣绳是明黄色的,皇家御用,这可能是选秀时用的令牌。 莫大人颤抖着,接过那玉牌,仔细的看了又看,眼神开始变得颓然。 “虎毒不食子,没有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杀?”冥北霖看着他,轻蔑的摇头。 “你知道什么?”莫大人突然怒吼了一声:“为了能得到皇后命格,我牺牲了我的夫人,提前,让稳婆剖腹取子,这些年,更是如珠如宝的待她,可她呢?却将我这个含辛茹苦养育她长大的亲爹,打入“地狱”之中!” “老爷,小姐一直都不想入宫,小姐她?”春桃还想替莫小姐说话。 莫老爷红着眼眸,怒斥道:“不想入宫?那我要她何用?不,如今我也没有那般不知廉耻,与人私奔的女儿。” “莫大人,小姐已经与那位书生出了皇城,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打扰大人。”玳瑁说完,又顿了顿:“也请大人,放过春桃,让我带她走。” “不行!如今府中丫鬟已经见过她的容貌,我岂能再换人?”莫大人一脸严肃的看着春桃。 我听了则是淡淡一笑:“可是,就连我,都能猜出春桃是丫鬟,而非小姐。” “什么?”莫大人盯着我,大抵是觉得我在撒谎。 “你摸摸春桃姑娘的手。”我说着,拉过春桃的手。 莫大人不明所以,可当我将春桃的手按在莫大人的手背上时,莫大人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 “官家小姐,自幼养尊处优,怎么会有这么多老茧?所幸她还未入宫,否则,莫大人您,真的要大祸临头了。”我看着莫大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莫大人听了,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后怕的神情。 “莫大人还是另选佳人,不仅仅要选品貌好的,还要注意这些细节,否则,一朝识破,你们满门获罪。”我说完又看向春桃和那玳瑁:“莫大人,你留着他们也无用,不如,放了他们吧,让他们离开盛京,此事便就此过去。” 莫大人瞪着眸子,盯着春桃看了许久,本以为他会拒绝,可没有想到,莫大人居然答应了? 并且,还说会亲自派人,送玳瑁和春桃的家人走。 如此大的转变,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 “好,既然莫大人已经答应,此事便就此了结,大家都相安无事,那便是最好的,倘若,有人想要暗地里动些手脚?”冥北霖站起身,不知道在莫大人的耳畔说了些什么,莫大人蹙着眉头,一拍桌吼道:“滚!都给我滚!” 他暴怒的吼着,冥北霖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要了酬金。 拿了银钱,我们也无需他的人送出府,而是由玳瑁驮着离开了莫府。 莫大人有把柄落在我们的手上,轻易不会动手,不过今后还是难说,所以,我们还是劝说玳瑁带着春桃一家,及早离开盛京。 玳瑁微微点头,说是等莫大人放了春桃的爹娘,他就带着春桃她们离开盛京,说完他便取下了一片软壳,递给了冥北霖,当做是报答冥北霖今夜的救命之恩。 第二百九十一章遇人不淑 冥北霖也不客气,直接将玳瑁壳收入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让那莫小姐也快些离开盛京吧,她的那个爹,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被发现了住处,免不得又要生出事端。”冥北霖收好了玳瑁壳,还不忘了叮嘱玳瑁一句。 玳瑁有些愕然的看着冥北霖,之前玳瑁可是跟莫大人说,那莫小姐已经同书生一起出了盛京的。 “你的身上,有股脂粉香,而这种香气,并非春桃身上的气味,这说明,你出现在莫府之前,还同一个女子有过接触,那必定是莫小姐吧?”冥北霖看着玳瑁。 这玳瑁见已经被冥北霖洞悉了此事,便也不争辩了,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说是盛京出口守卫森严,莫小姐若是露面,莫大人很快就会知道,她还未死,所以如今她还躲在离莫府不远的客栈里。 “什么?躲在客栈里?那位书生也和她一起么?”我狐疑的问道。 盛京的客栈我住过,每日的花销贵的吓人,我想莫小姐离家时,应该来不及拿半点银钱才对? “那书生,不想得罪莫大人,所以并未去寻小姐!”玳瑁说着,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我立刻蹙眉,那这莫小姐便是遇人不淑,并未遇上一个愿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 “你快把她送回莫府吧。”冥北霖听到这,开口对玳瑁说道。 玳瑁一愣:“这怎么行?小姐不想入宫选秀。” “那她想如何?这盛京里,权钱当道,你们有足够的银钱供她花销?还是说,要带着一个官家小姐四处逃亡?她养尊处优惯了,吃的了这样的苦?”冥北霖一句话,直接戳中了玳瑁心中的忧虑。 想必,他也对此十分担忧。 只是事到如今,他还是希望,能听莫小姐一言,若是莫小姐愿意回去,他才愿意送莫小姐回府。 “你倒是忠心耿耿?”冥北霖看着玳瑁,说道。 “在下,当年就是因为莫小姐的一句话,才被选中的,当年,还有其它“吉妖”被带到莫府,莫小姐不喜欢的,通通都被大人送去祭灵司了。”玳瑁一脸认真的说着:“在盛京妖的命比草芥还要轻贱。” 我和冥北霖听了都沉默良久,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之前陆大人也说过,祭灵司就是屠妖的“修罗场”。 “对了,我们先把银钱给那葛阔。”我突然想起,还在莫府侧门边上等我们的葛阔。 冥北霖点了点头,我拿着银钱朝着莫府侧门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葛阔,夜凉,他冻的来回搓着手,坐在马车外头等着。 “葛大哥。”我叫了一声走到他的面前,将一沓银票递给了他。 他也不客气,一把接过了银票之后,当着我的面就仔细的数了起来,确定数目没错之后,便示意我上车,准备送我回玉兰姐那。 “葛大哥,你先走吧,我们想去逛逛街市。”我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其实,来盛京这么久,我们也没有仔细的逛过一次街市。 葛阔看了我一眼,又撇了一眼远处的冥北霖,他可没空管我们俩去哪儿,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养尊处优 我见他的马车走远了,才转身走回到冥北霖和那玳瑁的身旁。 玳瑁领着我们去了客栈寻莫小姐,这客栈确实离莫府很近,走路都不要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等我到这客栈前头时,我发现,这可比我之前住的那家福禧客栈要好的多,里头更是客似云来,而且,往来的都是些衣着华丽的贵客。 我们一进客栈,一个伙计立马就迎了过来,这伙计认出了玳瑁,并对玳瑁说道:“这位公子,您的那间上房,昨日花费,一共四百五十二两,您看看,是否现在结算一下?” “四百五十二两?”我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位姑娘吃不惯我们店里的饭菜,我们都是去“一品楼”给买回来的,还有,那位姑娘还让咱们代买了红颜阁的胭脂,所以?”那伙计冲着玳瑁笑了笑。 玳瑁从袖中取出了一沓银钱递给了伙计,伙计连忙笑着把银钱交给掌柜记账,并让路请我们上楼。 我一边走,一边询问玳瑁,那些银钱是从哪儿来的。 玳瑁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我,都是从莫家“取”的。 也就是说,这位莫小姐,就算是离开了莫府,可依旧在花着家里的银钱。 而且,也确实因为养尊处优惯了,出手大方,花钱如流水一般。 “小姐?”到了客栈三楼,玳瑁叩响了一间房门。 这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个姑娘便冲了出来,抱怨着对玳瑁说道:“玳青书,我现在就要搬走,这破地方,本小姐一刻也住不下去了,这房间里的熏香太劣了,还有啊,这床,硬的很,我睡不惯。” 她抱怨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玳瑁身后的我们。 不过,“玳青书”这个名字倒是起的好,听着很顺耳。 “小姐,今日我?”玳青书开口,侧了侧身,那莫小姐这才看到了我和冥北霖。 不得不说,莫小姐真的是肤如凝脂,如同白壁一般的皮肤,再加上这精致的五官,算的上是个美人儿。 “青书,他们是谁?”莫小姐盯着我和冥北霖问道。 “你便是莫语嫣?你回府吧,别连累了旁人。”冥北霖说的直白。 “我不回去,我也没有连累任何人,你们是我爹派来的?告诉他我不回去,我要出盛京要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个莫语嫣,说起话来带着娇憨任性。 “小姐,你若是跟着我,可能要吃些苦。”玳青书看着莫语嫣,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我能吃苦。”莫语嫣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我立刻走到她的面前,让她摸一摸,我的衣裳。 莫语嫣蹙着柳眉,我看了一眼她的手,她的手指甲上还涂抹着漂亮的粉色蔻丹。 我一把拉过她的手,让她摸,我的衣裳。 她只摸了一下,就嫌弃的缩回了手:“你穿的什么粗布?要伤皮肤的!” “今后,莫小姐也要穿这粗布,哦,不对,可能就连这粗布也没得穿。”我说完,又朝着屋内的桌上看去,那桌上还摆放着只吃了几口的美味佳肴。 “还有,这些吃食,你今后只怕也吃不到了,你知道么,在盛京外,闹饥荒被饿死的人比比皆是,半大的孩子,被牙婆卖来卖去,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我说完叹息了一声:“还有这床,只怕也没有了,运气好的话,打地铺,睡土炕吧。” 我说着这些,莫语嫣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不过她眼里带着质疑,大抵是觉得我是在骗她。 第二百九十三章台阶 我又走向了床边的铜镜前,这铜镜前头还摆着她买的那些胭脂水粉。 “这些也用不着了,莫小姐,你们今夜就出城吧,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我一脸严肃的对她说着。 她抿了抿嘴,望向玳青书:“青书,她在撒谎对不对?盛京外,虽不比皇城,可也不至于差这么多,这些胭脂水粉,我一定要用的,还有我穿不了粗布,你知道的。” “莫小姐,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回去吧,你回去了,莫府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玳青书和春桃也能安稳度日。”我哄着她。 她柳眉紧蹙,拼命摇头。 我见她固执,就对玳青书说道:“别住什么上房了,也别寻这么好的客栈,找一家普普通通的,让她住个三两日,我保证,莫小姐会乖乖回府,到时候,莫老爷会放了春桃一家的。” “不行,青书,我,我,我住在这就已经在忍耐了。”莫语嫣说着,居然就红了眼眶,很是可怜。 我看的出这位官家小姐,心思单纯,从未吃过苦,如今不回去,只怕是因为没有“台阶”可下,没有后路可退。 “你爹嘴硬,但是,你若是回去,他必定不会为难你。”我看着莫语嫣,揣测着她的心思。 “他差点掐死我。”莫语嫣的小嘴一噘,侧过头看向玳青书。 玳青书叹息了一声:“小姐,要不是你说自己怀了那书生的孩子,老爷也不至于突然暴怒,这?” 玳青书迟疑的看了一眼莫小姐,莫小姐还撅着嘴,不过表情有些心虚。 我真是佩服这位莫小姐,居然拿自己的贞洁开玩笑?还说自己有孕了?她一个秀女有孕?这若传出去,莫家满门也都别活了。 如今,我似乎多少能理解莫老爷那又恨又无奈的表情。 “那,莫小姐,你还是?”我看着她,这事儿也不好直接问。 “我当然还是完璧,我清清白白的。”她急了立刻脱口而出。 我点了点头:“这就好,我保证,你现在跟玳青书回去,跟你爹把事情说清楚,你爹绝对会原谅你。” “我?”她蹙着柳眉,还犯倔。 “玳青书这上房退了吧,你家小姐,今后就跟着你一道出盛京流浪。”我说完冲着玳青书使了一个眼色。 我不知道,这莫语嫣入宫会怎么样,但是,我可以肯定,她若是在外头游荡必定是生不如死,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莫语嫣一听,哭丧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了软床之上,抿着嘴,说让莫大人亲自来接她,否则她不会回去。 我点头示意玳青书去请莫大人过来,请的时候,一定要告诉莫大人,莫小姐之前说的都是谎话,她还是完璧之身。 玳青书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出去请人。 没一会儿功夫,莫大人便来了,他谁也没带,独自一人来的客栈,一看到自己的女儿,就先红了眼眶落了泪。 我看向立在走廊外头的冥北霖,只同玳青书道了一声别,便要离开。 “二位,你们住在何处?”玳青书见我们要走,连忙问了一句。 “暂住铜鼓巷下横弄高柳家。”我回了一句:“咱们有缘再见。” “嗯。”玳青书连连点头,一直送我们到客栈门口。 第二百九十四章善恶自辨 冥北霖走的飞快,我回头看了一眼玳青书,连忙快步跟上冥北霖。 “神君,你慢些!”我开口叫道。 “地址都给人家了,要不要,住哪一间房也告诉他?”冥北霖莫名其妙的转过头来,便瞪了我一眼。 我一愣,开口道:“那玳青书,不是恶妖,他?” “善恶又岂非是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一边说,一边走,脚步飞快。 “可,你不是帮他了么?你帮他,就说明他应该不是恶妖才对?否则你也不会出手保护他,对吧?”我几乎是小跑着,追上他。 他听到我的这句话,脚步顿时放慢了些。 “神君,你不是说,今晚带我去吃好吃的么?我饿了。”我看着他,笑着说道。 他原本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怒意,结果听我如此说,虽然脸还是冷的,可我却看到他的眼角微微上扬。 下一刻,他抬起手轻轻的在我的额头上一拍,声调柔和的说道:“他是好是坏,你要自己判断,那玳瑁虽是好的,你也不该留下地址,万一连累了高老他们该如何?” “我?”我仔细一想,方才没有顾虑太多。 “走吧。”冥北霖说罢,一把拉过了我的手腕。 “我们去哪儿?”我跟在他的身旁,朝着四处望着。 这是盛京,如今已经入了深夜,可也不打紧,街市上,到处都是人,热闹的很,一排排的铺子,都开着。 冥北霖牵着我,沿路问了几个人,结果不是找地方吃饭,而是带着我去了一个绸缎铺子。 一进那铺子,就选了七八身已经制好的裙衫,让我穿上之后,再让店里的裁缝给修改。 我说着不要,他却说,我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丢他的脸。 裁缝修改的空隙,他又带着我,去“一品楼”吃饭。 这时候,我才知道,“一品楼”原来是盛京最好的酒楼,楼上包厢深夜都是客满的,楼下的散座也只剩下两桌,我们只能坐散座。 不过,哪怕是坐散座,费用也不低,不过冥北霖连单子都不看,直接跟伙计说,要他们这的招牌菜。 “招牌菜就来两个吧。”我打断了冥北霖的话。 冥北霖不由的微微蹙眉:“来十个!还要一壶陈茶。” “是,客官。”那伙计连忙下去准备。 我则是叹了一口气:“神君?不,公子,您就算能逢赌必赢,也不能这么花销,咱们吃不了那么多。” “什么逢赌必赢?”冥北霖手中的折扇,在桌面上轻轻拍打着。 “你上次,去赌庄,不是逢赌必赢么?”我想着,他必定是用了什么术法。 “哦,你肯定是在想,我用了什么术?”冥北霖一看我的表情,就猜出我在想些什么。 “我?”我心想难道不是么? “我靠的是耳朵,我能听出骰子的点数。”冥北霖话音刚落,那伙计就端上了茶水,和几道菜来。 这些菜,摆盘就很考究。 “还有这般神技,那神君咱们就不必这么累了。”我夹起一块红彤彤,好似肉片的东西塞入了嘴里,含糊的说着。 第二百九十五章转运 冥北霖则是品着茶,淡淡的说了一句:“这种财,是要“还”的,否则会损了你的福气。” “啊?如何损?”我不解的看着他。 冥北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他告诉我,那叫“转运”,不过,这个“运”却并非是好运。 很久以前,有一个赖子,年轻时就四处打打散工,后来索性东家一口,西家一口混吃的,这还不算,还染上了赌瘾,常常输的要当粮食。 这赖子的爹一看,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于是给这赖子娶了一房媳妇儿,想让他好好过日子。 这媳妇儿是从外乡买回来的,长相标致,赖子一看,喜欢的不得了,于是还真的安安分分的在村里干农活儿,并且,很快同自己的媳妇生下一个女儿。 日子可谓是过的和和美美,赖子爹以为他彻底改好了,于是开始将进县城卖粮食的活儿交给了赖子。 赖子卖了粮食之后,本该连夜回来,可结果经过一家赌庄门口时,便控制不住自己,又进了赌庄。 他本只是想要小赌,可结果输红了眼,赌注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输光了卖粮所得到的全部银钱。 若只是这样那便罢了,可他还是不肯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鞋子全部都抵押上。 神奇的是,他好似开始转运了,银子一点一点的赢了回来,并且还翻倍了。 他兴奋不已,在赌庄三日,赢了整整三千两银子,这在当时足够买下县城的一条街市。 这赖子,最终拿着银钱,在县城买了一个大宅子,然后将妻女爹娘,全部都接了过来。 “三千两?他这运气,也太好了。”我不禁感叹。 “哼,你可知他转运的原由?”冥北霖将杯盏放下,问了我一句。 见我摇头,他又道:“那赖子在赌最后一把的时候,在心中祈愿,只要能赌赢,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所以,他的运势突然就变好了。” 冥北霖说,这种突然变好的“运势”,其实,是被“东西”给盯上了。 有“东西”听到他内心的祈祷,所以替他赢了银钱。 结果,他有钱之后,先是爹娘突然疾病缠身,不久就暴毙了,紧接着便是妻子有孕。 可这赖子终日在外头豪赌,许久都没有回过家,更没有同妻行房,他的妻子将此事告知他之后,他便觉得妻子偷人,拿着长刀将妻子砍杀。 因此,他被官府缉拿,而他的女儿也成了孤女,他乡下的大哥收了赖子的宅子,收养了他的女儿,可这女儿在乡下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并且,及笄之年一到,还未婚配,就在一次怪梦之后,有了身孕。 村中神婆只道她是被邪祟缠身,而且,这邪祟已经跟了她十多年了,当年赖子的爹娘,也是因为年岁大了,受不起阴戾之气才“病”死的。 而这孽,却是这小姑娘的赖子爹犯下的。 当年,那赖子为了赢,祈愿时说可以付出一切代价,被徘徊在赌庄里的“死鬼”给听到了。 那鬼祟,当年赌输了全部家财,暴毙在赌庄,死后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于是,他听到赖子的心声之后,就替赖子赢钱,然后让赖子的妻子怀有“鬼胎”。 哪怕最后,这赖子杀了他的妻子,那“死鬼”依旧是纠缠上了他的女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福女 我听了,不禁唏嘘,这本就是那赖子的错,结果却可怜了他的妻女。 “后来那鬼胎如何?真的出生了?”我望着冥北霖,好奇的问着。 冥北霖点了点头:“那孩子出生之后,与寻常人不同,通灵的体质,能看到邪祟,最终当了一个除灵师。” 我听罢,蹙着眉头,良久没有言语。 “所以,这些偏财,不能随意取,否则会改变自身的运势。”冥北霖说完,给我夹了一块肉。 我连连点头,想着还是踏踏实实赚银钱的好,至少能用的安心。 “对了,听说你的女儿也要去参加甄选?” 坐在我们身后桌的两个中年男人,正在谈话。 “嗯,咱们无官职在身,虽然家底殷实,可在这盛京之中,钱财算的了什么?哪及权势得人心?”穿灰蓝色衣袍的男人说完,还不禁叹息了一声,说如今朝廷看中女子出生,多过品德,这一次,是他们这些寻常人家唯一的机会。 我听着,觉得好奇,莫不是“选秀”,不过,如今的天曌朝廷,之前出过榜文,必须是官家女子,才可参加选秀。 其余的商贾,再有银钱也无用。 “可是,那太子殿下,听闻?”另一个穿湖绿色锦袍的男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听闻,太子殿下,病入膏肓了,此次寻“福女”是为了“挡煞”。” “管他要做什么,只要将女儿送入宫去甄选便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那灰蓝色衣袍的男人说的异常笃定。 我听了不禁微微摇头,因为听到“福女”这个词儿,我就想到雾村的“喜女”,当时荷香死的有多惨,我现在还历历在目。 这些人,为了权势,便什么也不顾了,非要用闺女去博一个前程。 “怎么不吃了?”冥北霖见我放下筷子,问了一句。 “吃不下了,把还没有上的都退了吧,我们快些回去,省的高老和玉兰姐担心。”我说完,也不等冥北霖答应,就招呼了那伙计过来,退了菜,将桌上我还未动过的糕点,包好带走。 “你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冥北霖付完了银钱,走在我的身旁。 “没有。”我拎着吃食,矢口否认。 “不说,便算了。”冥北霖说罢,伸手拉住我的手腕,然后带着我朝着前方漆黑的巷子走去。 “神君?不是要去绸缎铺拿衣裳么?咱们钱都付了?”我狐疑的望着他,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做什么。 冥北霖拉着我到了巷子里之后,便一把揽住了我的腰,紧接着我便觉得自己的脚下悬了空,于是连忙一把拥住冥北霖。 他抱着我,飞上了一品楼的屋顶,这一品楼足足有十几层之高,立在这屋顶之上,我好似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头顶的月亮。 “楚夕颜,坐下。”冥北霖扶着我坐了下来,我一开始有些紧张,紧紧的挨在他的身旁。 冥北霖则是指着那底下星星点点的人群,对我说道:“看,这么望着这街市,是否有趣的多?” 我垂目,不仅仅底下的人变小了,我还能看到一整条街市的灯火,这些灯火蜿蜒,好似一条火龙,好看的很。 第二百九十七章动心 “好美!”我笑着说道,从前,我从未试过,这么俯瞰一座城。 冥北霖微微侧过头来,看向我,目光柔和而迷离。 “神君?”我也转过头,看向了他。 他收回目光,对我说道:“楚夕颜,这世间,唯有父母,不可选,若是遇上不好的,那便要自己加倍努力。” 我一听,就知道冥北霖误解了我,以为我听到那两个男人“卖女求荣”的话,也怨恨起抛弃自己的父母,所以才突然不开心。 “神君,我从不怨自己的生身父母,你知道我出生那一年,四处都在打仗,民不聊生,百姓们过的比现在还要凄惨,我相信,我的爹娘若非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必定不会丢下我。”我说着,眼眶有些微微发热:“所以,我这些年,背着我师父,偷偷攒了一些钱,我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的爹娘来寻我,我还是要报答他们的生育之恩。” “蠢!”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就算是同样的骨肉,在爹娘的眼中,分量也未必一样。” “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冥北霖的过去,他是该怨恨自己父亲的狠心,可或许,冥帝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冥北霖冷笑,垂下眸子。 气氛瞬间变得冰冷,我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如同寒冰一般的手背。 他失神的转过头来望着我,月光洒在他那张冷峻的面容上,让他原本俊似妖孽的面容,变得无比柔和。 这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突的,跳的飞快。 “楚夕颜。”他突然朝着我探过了头。 我倒吸了一口气,不敢动弹,他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尖上时,突然扬起嘴角坏坏一笑,那细长的手则抚上了我的脸颊,在我的嘴角边上轻轻一抹。 “楚夕颜,以后出来,别丢人,姑娘家家,好好吃不行么?”冥北霖那双原本十分凌厉的目光之中,居然带着柔情。 我眨巴着眼眸,凝望着他,僵直的坐着,丝毫不敢动弹。 “怎么了?”他狐疑的问了一句。 我摇着头,也不敢吭声,总不能说,我如今沉浸在他的“美色”和柔情里,无法自拔了吧? 不过,他确实除了“刻薄”些以外,就没有其他什么缺点了。 “啪!”冥北霖猝不及防的抬起手,朝着我的脑门上便是一拍。 “你在垂涎本神君的美色对吧?”他的嘴角泛起坏笑,那笑容让人目眩,我觉得自己的耳畔,有“嗡嗡”的声响。 “楚夕颜,下个月,下个月,本神君给你一个惊喜。”他说着,抬起头望着夜空。 我也抬起眼眸,朝着夜空中望去。 今夜,月朗星稀,静谧美好的好似画一般。 “下个月?什么惊喜?”我收回目光,望着他问道。 “傻,说出来还是惊喜么?”冥北霖说完站起身来,朝着我伸出了手:“回去吧。” “嗯。”我点了点头,还不忘了拎起包好的吃食。 冥北霖无奈的笑着,揽过了我的腰际,带着我从屋檐之上一跃而下。 夜风拂过我的脸颊,我侧目偷偷的看他,这种感觉很奇妙,长这么大,我从未对某个男子有过这种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一般,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动心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烟火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他已经抱着我落了地,我却依旧恍惚的盯着他。 他这一开口,我才回过神来,不过,却莫名的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拉着冥北霖便说,想要逛一逛。 冥北霖愣了愣,没有吭声,不过算是默许了。 这条街很热闹,如今入了深夜,原本宽阔的街市上摆出了很多摊子,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夜市”。 卖胭脂水粉的,卖糖人的,还有卖小首饰的,而且,这摊子上的布料,也十分便宜。 “呀,盛京里,这时候还这么热闹啊?”我看着涌动的人群,不禁感叹着。 若是在乡下,或者是县城里,这时候早该入睡了。 “哇,好漂亮?”我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一个老伯,正十分熟练的用粘,稠的糖水,在一根根竹签上,勾画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好看图案。 “都要了。”冥北霖立在我的身后,对那老伯说了一句。 老伯抬起头来,我连忙摇头。 “那你选一个。”冥北霖顿了顿,对我说。 “那,我要这个吧。”我说着,拿起最边上的一朵花,这花不像是寻常的花,虽只是糖浆勾画的,却带着一丝丝的妖艳。 “十两。”那老伯立刻将那糖人花取下来,递给了我。 冥北霖爽快的付了银钱,他的眼前好似突然一亮,然后就让我站在这等着,他去去就回。 “你去哪儿?”不等我问,他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另一边,我被人挤到了糖人摊后头,站在一间药铺的门口,眺望着冥北霖离开的方向。 冥北霖就这么一睁眼的功夫,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等他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个小木匣子,立在人群里,左右望着,正在寻找我的身影。 我连忙朝着他走去,当我在人群的“掩护”下,已经走到他身旁,他却依旧没有发现我。 “冥北霖!”我大声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嘭,嘭,嘭!” 而这时候,不知道是谁放了烟火,夜空被照的好似白昼一般。 冥北霖恍惚的垂下头来,我则是仰着脑袋,看着满天的烟火笑着。 这不愧是盛京,还有烟火可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绚烂的烟火。 冥北霖嘴角含笑,望着我,张嘴对我说着什么。 “嘭,嘭,嘭!” 烟火的声音好大,周围的人也都在说着话,嘈杂无比,我根本就听不清,冥北霖在对我说些什么。 “神君,你说什么?”我大声的问道。 冥北霖一把揽过了我的腰,在我的耳侧低语道:“我说,你若喜欢,改日,我送你一夜烟火!” “好。”我低低的应了一声,脸颊一阵烧红,不过却假装若无其事的抬着脑袋,看着那烟火散开,又有新的升起,真的好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不过,烟火总有停下的时候,人群也总有散的时候,不过无论是满天的烟火,还是冥北霖的侧颜,都会永远刻在我的脑海中。 回到铜鼓巷时,天色都亮了,高老和玉兰姐因为担心我们,居然在厅堂里守了一夜,见我们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九十九章服药 我本是要将冥北霖送我的衣裳,也送给玉兰姐几身,结果玉兰姐一看这花色,便含笑着问我是不是冥北霖选的。 见我点头,她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情郎送的东西,是不能与别的女人分享的。 说完,打着哈欠就去给冥北霖熬制解药了。 我连忙跟着她一道去厨房打下手,汤药熬制了一个时辰左右,又黑又浓稠,看着宛如一碗芝麻糊。 冥北霖从表情,到身体都是“拒绝”的,可还是咬着牙,端过那汤药便一饮而尽。 “神君威武。”我站在一旁夸奖着。 结果,当冥北霖放下汤碗之后,我便发现,自己的糖人花,缺了一大半,再望向冥北霖,他的嘴角还黏着一丝丝的糖浆。 “这是我的。”我将那糖人花拿起。 “小气,本神君再给你买便是。”他不悦的说着,然后便抿了抿嘴,猛然站起身来。 “神君,来,吐这。”高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痰盂。 冥北霖一俯身,便吐出了黑色带着血腥味儿的液体,气味儿十分难闻。 他吐了整整小半痰盂,面色微微有些发青,我连忙倒了茶水给他漱口,高老让我扶着冥北霖回房,还说接下来的半个月,便只能好生躺着。 “半个月?”我一听,有些吃惊。 不过接下来,也确实如同高老所说的,冥北霖自从喝了那“解药”之后,就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还发烧。 这让我一度怀疑,这解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可这是霓裳给的方子,肯定没有问题,只是日日看着冥北霖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我也跟着揪心。 我衣不解带的终日守着他,十几日,他就只醒过两次,其余时间都在昏睡,眼看着就要十三天了,而我同师姐约好的一个月后在福禧客栈碰面的日子,也已然到了。 这一个月,我时不时的就会问问高老,盛京里有没有出什么新的榜文。 毕竟,之前那萧策可是说了,带师姐进宫,会让皇上给师姐公主之尊,可是册封公主是大事儿,怎么就连榜文都没有出呢?也着实是奇怪?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昏睡着的冥北霖,决定自己先去一趟福禧客栈。 早早的,我就同玉兰姐说过,让玉兰姐替我看着冥北霖,自己一人出了铜鼓巷,出门前还先从冥北霖那拿了一张银票,以防万一。 这福禧客栈,离祭灵院很近,我很是小心,找了个离客栈最近的巷子口转角,然后偷偷摸摸的盯着福禧客栈的正门。 从卯时一直等到了戌时,这客栈门口,虽人来人往,可就是不见师姐的踪影。 我抿嘴思索着,难不成是师姐早就已经在我们之前住的房里,等着我了? 如此一想,这个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可是,之前萧策想杀我,如今,我就这么去了,万一他们埋伏在那,我岂非插翅难逃了? 思索了良久,我便转身去前头的街市,买了一条黑色的纱巾,围住了自己的脸,然后这才悄悄的走到福禧客栈门口。 第三百章自投罗网 伙计眼尖,立刻就出来迎客,我则是咳嗽了一声,压低的声音说是自己的朋友,就住在二楼左侧边的第三间房里,让他们给我朋友送一碟糕点上去。 那伙计狐疑的望着我,然后摇晃着脑袋,说道:“姑娘啊,二楼今日无客,一位公子将咱们客栈二楼包下了。” “公子?敢问,是哪位公子?是不是祭灵院的人?”我开口问了一句。 这伙计一听,立刻将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紧接着开口便要喊:“她来了!她在这?” 他这一声喊出,福禧客栈的二楼,立即有一群穿着祭灵人衣裳的男人冲了下来,我转身就跑。 这正如我所想的,萧策已经埋伏好了,就等着我来了。 索性,我在买丝巾的时候,就仔细的想过自己的逃跑路线了,一旦被发现,就朝着人最多的主街道跑去。 一旦混入人群之中,他们便是绝对找不到我的。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声叫喊。 我心想着,我傻呀,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了?索性,我这腿脚利索的很,看到前头人多,直接就挤进了人群里。 “让开!”身后,那群祭灵人大声喊着。 紧接着,那人群居然呼啦一下,就散开了,我也朝着侧边走,不过依旧偷摸着朝前跑去。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闪入一个巷子里。 “嗒嗒嗒,嗒嗒嗒!” 听着巷子外头有一阵脚步声过去了,我还侧身贴在墙面上。 直到外头的街道里,再度传来嬉闹声,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伸出脑袋,朝着巷子外头张望着。 “嗒嗒嗒!”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身后的巷子里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立即变得紧张,抬脚就准备朝外跑。 结果,肩膀突然一沉,我先是一惊,不过随着一股寒气袭上我的肩头,我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 立马转过身去,昏暗之中,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就立在我的身后。 “疯了么?”冥北霖略带气恼的问道:“那萧策要杀你,你认为,他还会让你见到你的师姐么?” “我?”我还未开口解释,冥北霖就直接将我横着抱起,紧接着跃上了巷子的墙头,我看到巷子外,那一群祭灵人又折返了回来。 冥北霖抱着我,如同鬼魅一般,在这盛京的楼宇之间,穿梭着。 我觉得冷风嗖嗖灌入我的衣袍,冥北霖今日的面色有些晦暗,嘴唇还泛着青紫。 之前,他中了那封喉箭,并未有什么反应,让我一直误以为,那毒素似乎也并不“致命”。 这些日子,他终日扶着床沿吐黑血,我这才明白,他之前不过是在忍耐而已。 “神君,我师姐,今日没有出现在客栈,她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当冥北霖落在高老的家门外时,我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冥北霖没有立即回应我,而是牵着我进了小院。 “夕颜姐姐!”这大门一推开,我就听到了媚儿的声音,紧接着她就一把抱住了我。 我一怔,看着活蹦乱跳的媚儿,再看向冥北霖那张煞白的脸,立刻就明白了,他应该是度了灵力给媚儿了。 第三百零一章最后一次 冥北霖将门关上,我们一道到了厅堂里,高老和玉兰姐见我们回来不住的摇头,说冥北霖这是不要命了,毒素都没有排清,是不能瞎跑的,容易乱了气息。 高老的话音刚落,冥北霖便是突然一俯身,紧接着就吐出一大口黑血。 “神君?”我连忙扶住了冥北霖,他的身体微微一晃,但依旧站的稳稳的,并且推开我的手,就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内。 “神君?你没事吧?”我连忙倒了茶水进来,给他漱口。 冥北霖接过杯盏,漱口之后,面色越发阴沉。 “本神君这毒也解了,待身体好转些,就出城吧。”他突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口吻,不是在同我商量,而是告知。 “啊?你们要走了?要出皇城?”都不等我开口,身后的媚儿就叫嚷了起来。 “若是要走,你自然是一道走。”我看向媚儿:“你喜欢的那位公子,是祭灵司副佐,你是妖,别存其它心思了,否则迟早有一日,真的会丢了小命,过几日,你就先和神君,出城去。” 我这话一出,冥北霖和媚儿都瞪着眼看向我。 “不行,我不走,我还要报恩呢。”媚儿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上。 “媚儿,你上次差点没命了知道么?”我蹙眉看着她。 她却小嘴儿一噘:“不行,我能不走,我就是为了卓公子来的。” 媚儿小圆脸儿一沉,很是固执。 “媚儿!你怎么这么固执?”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楚夕颜,你有资格说别人么?你自己呢?你想留下来,等你师姐?”冥北霖盯着我,面容无比严肃。 “可我,不能就这么走啊?我师姐师兄,都进宫了我?”说到这里,我的脑海之中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行!”冥北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神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一怔,也看向他。 “你要进京,本神君已经做出退让,让你来了,如今你师姐非要跟他们走,那是她的选择,但是,你必须履行自己的诺言,和本神君一道修建河神庙。”冥北霖面色凝重的盯着我。 而我抿了抿嘴唇,我知道,这一路过来,他已经替我做了很多事,也一直都在保护我们,可如今就这么走了,便好像是抛下了师姐和师兄。 并且,照那萧策狠辣的个性,我怀疑师兄当时或许是被他所操控,才会告诉我们师父已死。 “楚夕颜!”冥北霖的声调提高了许多。 “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好不好?”我凝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沉着脸一言不发。 “那宫门,也是你说入就能入的?死了这条心吧。”冥北霖默默了良久之后,突然开口,试图劝说我。 “神君,还记得之前,我们去一品楼时,听到那两个男人的对话么?”我柔声询问着,这时候不能惹恼了冥北霖。 他那深邃的眸子,不由的一眯,俨然是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冥北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太危险,你的模样,那萧策已经见过,你?” “香楼!人皮面具!”我脱口而出。 冥北霖不禁冷笑:“平时看着脑子不灵光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想的周全,楚夕颜,本神君真是小看了你。” 他盯着我,我看他的眼神和表情,这句话并非是夸我。 第三百零二章人皮面具 我微微垂目,不同他对视,但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既能进宫,又能不被祭灵司的人发现,稳妥的很。 “你可知那面皮价多高?”冥北霖盯着我,语调放的极慢。 “不知?”我的声音也变小了。 香楼那种地方,一个通行令都那般的天价,一张面皮,只怕也? “高老!”冥北霖大声喊道。 高老立即推门而入,狐疑的望着我们。 “香楼的人皮面具,多少银钱?”冥北霖悠然的问着。 “香楼面皮分三等,次之五千两,乃畜皮所制,中等一万两,乃兽皮所制,一等品便是两万两,人皮所制。”高老脱口而出。 我听了,觉得脑子嗡嗡的,平时觉得冥北霖财迷,如今这需要花钱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两手空空,什么也做不成,或许财迷是对的。 “别看本神君,你若是有能耐,就自己去买好了。”冥北霖面无表情的对我说着。 一旁的媚儿听了眨巴着眼眸:“夕颜姐姐,你若是要买,也给我买一张吧,我好再去祭灵院,找卓公子。” “你就别添乱了。”我无奈的冲着媚儿使了一个眼色。 媚儿噘着小嘴儿:“姐姐,你的事重要,我的也重要啊,之前,我爹倒是给我带了不少银钱,可是都落在了那个山庄里了。” 媚儿抿着嘴唇,思索着,没准还在天真的想着,回那个流策山庄,去拿回自己的银钱。 “人皮面具,我们倒是买过。”玉兰姐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高老立刻回头,冲着玉兰姐使眼色。 想必,高老方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我们想要做什么了。 “夕颜啊,是这样的,每个人脸型不同,人皮面具也是有大有小,这必须是要亲自去香楼,让他们给摸骨之后,才能配到一张,极为服贴的。”高老笑着对我解释着。 “兰姐姐,那你的先拿出来,让我试一试?”媚儿的眼眸一亮,立刻就奔到了玉兰姐的身旁,撒娇的说着。 玉兰姐点了点头,还夸赞起了那个面皮,说那是中等兽皮所制,可是触感好的很。 玉兰姐说起那面皮还挺兴奋的,压根就不管高老的眼神,转身就去屋内拿了一个木头匣子出来。 这匣子是扁平的,匣子面上,还镌刻着漂亮的花鸟,打开匣子,我便看到一块红色绸缎。 玉兰姐将绸缎摊开,那面皮才露了出来。 “你们摸摸。”玉兰姐笑着,对我和媚儿说道。 我们伸出手,一摸这触感,简直太逼真了,很是细腻。 玉兰姐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面皮,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将面皮贴到了脸上。 “你们看看。”贴好了,她便转过身来。 我顿时惊的瞪大了眸子,之前虽见过霓裳戴面皮,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转瞬之间就换了一张面容,依旧是心头一颤,觉得很不可思议。 玉兰姐如今这张面皮,娇俏的很,看起来似乎比媚儿还要俏皮可爱一些。 “如何?”她冲着我眨了眨眼,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除了这眼神没变,其余的,丝毫看不出你本来的样子。”我盯着玉兰姐看了许久,赞叹的说着。 第三百零三章不合适 媚儿走到玉兰姐的面前,近距离的看了一会儿之后,还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玉兰姐的脸颊。 “哇!这面皮,如今有了体温?”媚儿惊叹的说着。 我也凑近玉兰姐的脸,这面皮边缘处,居然如此服帖,丝毫看不出痕迹来。 玉兰姐说,这边缘的皮囊是最薄的,这样才能不着痕迹。 “玉兰姐,能借我试一试么?”我看着这面皮,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玉兰姐看着我的脸,许久,摇了摇头。 “夕颜啊,你这脸型瘦,下巴壳尖,跟我的完全不同。”玉兰姐说完,小心的撕下面皮来,递给我:“不信你试试,这面皮给你,绝对大了。” “啊?”我听了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有些不死心,想着能凑合就行,于是对着一侧的铜镜鼓捣了起来,朝着自己的脸上贴。 玉兰姐也帮忙,可结果,真如玉兰姐所说的,这面皮给我确实是大了些,一直贴到了耳垂后的位置,整张脸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哎!”我叹息了一声,让玉兰姐替我撕下了面皮。 “兰姐姐,让我也试一试?”媚儿说着,已经将她的小圆脸儿伸到了玉兰姐的面前。 玉兰姐仔细的望着媚儿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诶,媚儿,你这小圆脸,没准行。” 她说完,就将这面皮贴到了媚儿的脸上,结果,这面皮只是小了一丁点儿,媚儿放下两缕头发在脸颊两侧,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呀,我变成另一个人了?”媚儿兴奋的转圈圈,欢乐无比。 我望着媚儿,却不知道该不该替她高兴。 “兰姐姐,能借我几日么?”媚儿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对于如今这张新面容很是满意。 玉兰姐迟疑了一会儿:“别弄坏了,这面皮可贵了。” “好!”媚儿一口答应。 我则是落寞的垂下眼眸,没有再言语。 “好了,都这么晚了,睡吧,对了,媚儿你今后,就睡在后厨边上的那个小屋子吧。”玉兰姐说着,看向我和冥北霖微微一笑。 “好。”媚儿满口答应,双手还抚摸着自己的新皮囊,高高兴兴的出了屋子。 玉兰姐和高老也出去,还替我们关上了房门。 我望向冥北霖,他正手端杯盏,喝着茶水。 “神君,休息吧。”我没有再开口为难冥北霖,不过自己的心中却在想着,该如何赚取那笔买皮囊的银钱,最次等的五千两,对于我来说,也是个不敢想的大数目。 如此想着,我有些失神的坐回到床榻上。 冥北霖则是背对着我,依旧静默的喝着茶水。 要不然,从明日开始,我就去给玉兰姐打下手?这盛京的酬金高,没准我攒一攒,也能买的起? 我想着,便靠在床沿边上,打着哈欠。 这十几日,关顾着照顾冥北霖了,我自己睡的极少,晚上再被祭灵院的人一追,疲惫的很,如今靠在床沿边,就已经昏昏欲睡。 迷迷瞪瞪时,隐约听到冥北霖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屋内的烛火便熄灭了。 第三百零四章劝说 次日,一早醒来我就没有见着冥北霖,寻到屋外,就见玉兰姐一个人在忙活,一问才知道,冥北霖早早的就跟高老一道去除灵了。 “他的身体,不是还没有恢复好么?”我不由的有些担忧。 “神君自己非要去,我们也没有法子拦着。”玉兰姐说罢,给我盛了粥。 我坐下,又朝着厅堂里四处张望:“那媚儿呢?怎么也不见她的踪影?” “出去玩了吧?放心,她没有妖丹,不会被发现的。”玉兰姐说着也坐了下来,她看着我抿了抿嘴:“夕颜啊,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玉兰姐,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我见她一脸迟疑,立刻回道。 她点了点头:“昨晚,我听说,你想入宫?” “对,玉兰姐,我也不瞒你,我的师姐和师兄,都被祭灵司的萧策带进宫了,我想去找她们。”我如实的说道。 玉兰姐听了,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宫中诡谲,祭灵司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人如石块,投入其中,便难再寻到。”玉兰姐说着,眼眸之中露出了少有的哀愁之色。 “玉兰姐,莫不是你的亲人?”我看她这幅表情,必然有什么隐情。 玉兰姐露出一抹苦笑:“一年多前,我已退出祭灵院,本是想带着我的亲妹妹千兰,一道退出的,可我的妹妹天资极高,得天师器重,被提拔到了宫中祭灵司当差,不愿同我走,我只能作罢,一开始我们还有书信往来,可半年之后,便是彻底断了消息,我曾也与你一样,想要入宫去寻人,只是宫墙之内守卫更是森严,就算进去了,还未寻到人,说不定就?” “玉兰姐,你进过宫?”我有些震惊的望着她。 她点了点头:“花了当时全部的家当,混迹在一批宫女里,进宫之后,却只是在苦役司里干了两个月的粗活,第一次偷摸的出去探路,就被发现了,收钱的人,担心我会捅出大篓子,立即将我送了出来,从此再无机会。” 玉兰姐说完,顿了顿,她抬起手给我看她手腕上的兰花串珠。 她告诉我,她的妹妹千兰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不过这兰花串珠却在半年前突然断了,兰花坠子,也落的满地。 玉兰姐说着,表情变得愈发凝重。 她觉得,这是不好的兆头,她怀疑自己的妹妹,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玉兰姐,你的妹妹,或许还活的好好的,没有见到尸首,就还有一丝希望。”我不认为可以凭着一串串珠,就能认定自己的亲人已经去世。 玉兰姐没有言语,只道,除灵师为盛京所不容,她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是因为,这是她同妹妹原来的家,虽希望渺茫,但是,她依旧在等她的妹妹回来。 “玉兰姐。”我之前还以为,玉兰姐留在这,仅仅只是盛京的酬金丰厚,原来她是为了等自己的妹妹。 “夕颜啊,宫中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别去了。”她说着,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玉兰姐,如今眼前就有一个大好机会,我若是不试一试,就这么走了,心中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我不想留有遗憾,就算要离开盛京,也要见她们最后一面。 第三百零五章半斤八两 玉兰姐看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玉兰姐,你若是有什么活儿,就带上我,让我给你打下手,赚些银钱好么?”我凝望着她问道。 她听了,便问道:“你说的机会,是宫中替太子殿下甄选“福女”吧?” “嗯。”我连连点头。 “那榜文贴了快一个多月了,被选上的人屈指可数,你就算是去报名了,也未必选的上吧?”玉兰姐直言不讳的说着。 “试一试,若是真的不行,我?”我迟疑着,抿了抿嘴唇。 “罢了,先不说这些,喝粥吧,这几日你累坏了,喝点肉粥儿,补一补。”玉兰催促着我喝粥。 我点了点头,这粥香,我心中藏着事儿,便觉得如同咀嚼。 喝过粥,我帮着玉兰姐一起收拾碗筷,直至未时,媚儿才蹦蹦跳跳的回来。 一进厅堂,都不等我问,便欢喜的告诉我,今日她又遇到了卓公子。 “你又去祭灵院了?”我蹙眉望着她,这媚儿也是胆子大,知道卓星辰的身份,也依旧要“报恩”。 “没有,我们是有缘自然会相见。”她含笑着。 “什么意思?”我狐疑的看着她。 “就在经过福禧客栈的时候,我偶遇了卓公子。”媚儿笑的极甜。 “福禧客栈?偶遇?”我不禁苦笑。 想必,那卓星辰是在替他师兄蹲守,抓我吧? “我还同他说了许久的话。”媚儿说完,坐在了木桌旁,说她饿了。 “夕颜姐姐,你也别说我,你同我一样半斤八两,你要做的事儿,比我现在做的更危险吧?”她那圆滚滚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说出的话,倒是真的让我无法反驳。 见我不吭声了,媚儿又眨巴着眼眸拉着我的手。 小嘴儿跟抹了蜜一般,说是知道我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的卓公子,就跟我的师姐,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无法割舍,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卓公子的怀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能是伸出手摸了摸媚儿的头。 我知道媚儿心思恪纯,很多事没有思虑到,便提点她说:“我虽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不过,你就只是因为那卓星辰救过你么?万一,你们性格不合?万一?” “卓公子一表人才,媚儿喜欢的很。”媚儿说完,又垂下头去。 我发现,这面皮真是造的无比逼真,就连脸上的红晕都能透出来。 这说白了,媚儿就是看上卓星辰的样貌了。 “夕颜姐姐,你应该也是喜欢你夫君的样貌吧?”媚儿突然看向我,反问了一句。 “他不是我夫君。”我立即解释道。 媚儿一愣:“这一个月,我都跟你们一个屋,我记得夜里,他还抱你呢。” 媚儿的话音刚落,一阵咳嗽声,从厅堂外头传来。 我一转头,就看到了冥北霖和高老回来了,高老背着包袱脸上好似带了伤,冥北霖大步流星的朝着这厅堂里走来,面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也比昨夜好了许多。 “神君,你身体还未好,怎么能?”我站起身来,话还未说完,冥北霖就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朝着院子里走。 “神君?你?”我有些懵:“你刚回来,不歇一歇么?这是要去哪儿?” 冥北霖没有回答,只是步履匆匆的朝院子外走去。 第三百零六章相面 我只能是任由着他拉我出了铜鼓巷,和上次一样,在巷子口冥北霖就拦下了一辆马车,报出了“香楼”二字。 “神君?您这又是要去香楼?难道?”我想了想,难道他又要去问,关于永夜姑娘的事儿么? 冥北霖沉着一张脸,压根就不愿搭理我。 我知道,自己确实“任性”,一路到了盛京,最后居然还要入宫,让冥北霖将修建河神庙的事儿,不断搁置。 所以,我也没脸跟他再说什么,他生气都是应该的。 俩人第一次,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等到了香楼门口,冥北霖也自顾自的先下了马车。 香楼门前,依旧是那几位美人,在迎来送往。 那位叫红袖的姑娘,还记得我们,笑吟吟的便过来,叫了一声“公子”。 “今日,本公子,是来“相面”的。”冥北霖淡然的,对着那红袖姑娘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公子,请。”这红袖姑娘说完,就引我们进了香楼,这一次,她直接带着我们上了六楼。 我发现,每层楼的格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可是房间的数量却逐层递减,一楼约莫五六十间房,到了六楼,这一侧就只有七间雅间,加上对面的,应该也就十四间。 而且,楼下雅间门口还有白衣少年,或者姑娘在走动,到了这一层,却是静悄悄的,宛如入了无人之境。 “二位,请在此处稍等片刻。”红袖推开了一间房门。 这屋子极大,被一个翡翠屏风隔开,一分为二,我们站的这一边,有一张极大的黄花梨原木桌,桌上放着莲花型的熏香炉,炉子里还要袅袅白烟飘出。 这桌后的墙壁上,则是挂满了画,画上的,无一例外都是美人儿,有的在画眉,有的在簪花,有甚者还在沐浴。 总之,画的栩栩如生。 冥北霖静静的坐下,那红袖已经命人端了茶壶,还有一个瓷台子进来。 她亲自,用茶饼,和清澈的水,在这屋里给我们煮茶。 这水气升腾,慢悠悠的朝着窗外飘去,别说,还真有些意境。 红袖冲着冥北霖微微含笑着,今日,她穿一袭水红色裙衫,露着漂亮的肩,和纤细胳膊,胸口那一抹比纱还要薄的布料,让人“大饱眼福”。 只是,冥北霖却不解风情,直接冲着那红袖摆了摆手:“走开,楚夕颜,你过来。” “啊?”我愣了愣,马上走向冥北霖。 “煮好了,就去准备些茶点。”冥北霖对红袖说了一句,又问我:“她们这的糕点,你喜欢对么?” “喜欢。”我点头。 “都上吧。”冥北霖淡然的对红袖说了一声。 “公子,这的价,红袖必须给公子报,以免公子觉得香楼欺客,香楼的糕点,一百两一碟,茶一壶五百两。”红袖开口,含笑提醒了一句。 冥北霖不悦的蹙起了眉,我连忙走到红袖面前,先开了口:“红袖姑娘,我就只想吃你们这的糖葫芦,给我上一碟糖葫芦就好。” 若非是为了不驳冥北霖的面子,我一碟糖葫芦都不要,什么就一百两,这盛京里的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第三百零七章花老板 “是!”她说完,微微俯了俯身,就退下了。 “楚夕颜,你省这些小钱有何用,还弄的一身穷酸气。”他说完,将我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为何不穿本神君给你挑的衣裳?” “丝绸锦缎,我有些穿不惯。”实际上,我是有些舍不得,想着留给师姐穿。 “你若穿不惯,本神君回去就都撕碎了,再重买。”他撇了我一眼,冷冷的说着。 “别,我穿,明日我就穿。”我这话音刚落,门外的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叩门声就响了起来。 原本,我以为是红袖送糖葫芦来了,结果,喊了一声“进来”之后,我便看到一个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袍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个女人?不,是个男人?我有些混沌,因为,这个人长相精致而妖媚,可这也没有胸啊?穿的衣袍也是男子的。 但这么漂亮,不可能是个男人吧? 我盯着他(她),他(她)虽比不上霓裳那般惊艳,可也绝对算是有倾城之色了。 “是哪位需要“相面”。”他这一开口,声音依旧柔和,不过应该是个男子。 见我在盯着他看,他那薄薄的唇,和妩媚的凤眼朝上一扬,对着我魅惑一笑。 “姑娘,是你要“相面”吧?”他的声音很好听,我木然的盯着他,没明白,他这“相面”是什么意思。 “楚夕颜!看够了么?”身后传来了冥北霖那略带愠怒的质问声。 我连忙收回神,退回到冥北霖的身旁。 而这男人则是又看向冥北霖,悠然一笑说道:“在下花解语,你们可以同他们一起叫我花老板。” “花老板?你是这香楼的老板么?”我好奇的望着他,没想到,香楼的老板如此年轻俊秀。 他又是一笑,万般的风情好似都萦绕在他的眉梢,真真是比女人,还要美,同他比起来,我真像个“男扮女装”的。 “没错,只是这盛京,还有不知我花解语是何人的?这倒是有趣。”他细长的眸子盯着我,打量了一番:“虽不丰盈,不过骨相貌似不错,姑娘家,还是要学会打扮。” 他说罢,就朝着我这靠近了一步,紧接着就伸出了手,要摸,我的脸。 冥北霖猛一起身,就直接挡在了这花解语的面前。 “呵呵呵,是你娘子?那公子,貌似委屈了。”花解语莞尔一笑,一双媚眼望着冥北霖的脸。 我则是蹙起了眉头,委屈?这是什么意思? “做你该做的事。”冥北霖冷冷的说了一句。 花解语含笑点头:“公子,我做的便是该做之事,你在这歇着,这位姑娘,随我到屏风后。” 他说着,自己先转身朝着那翡翠屏风走了过去。 我则茫然的看向冥北霖,冥北霖微微眯着眼,良久才冲着我点了点头。 不过,冥北霖依旧跟在我的身旁,同我一起,朝着翡翠屏风走去。 走到屏风后头,我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这里的墙壁上挂着数百张面皮,这翡翠屏风后,还有一个长约十尺左右的大铜镜,能将我的全身都照的清清楚楚。 “坐下。”花解语示意我坐在铜镜前。 这一刻,我已然明白了冥北霖的用意。 第三百零八章好骨相 “神君?你不是,不想我?”我看向冥北霖,他反对我入宫,而且,这面皮价格实在昂贵。 “啰嗦什么?”冥北霖那冷傲的眸子,不看我,而是看向铜镜里头。 我心中无比感动,只是,这并非一句“感激”就能表达。 “姑娘,坐下吧。”花解语此刻,已经在一旁的铜盆里洗好了手,这洗手的水都是泡着花瓣的,也是讲究。 我点了点头,坐在了大大的圈椅之上。 花解语走到我的身旁,先是蹲下身,仔细的盯着我看着,然后便伸出手,两根拇指按在我的颧骨处,另外的手指则是搭在我的额头。 “非得,这么动手动脚么?不是说,花老板你慧眼如尺,一眼就能精准相面?”一旁的冥北霖一脸冷峻的盯着花解语。 花解语的手依旧在我的脸上游走着,并且,媚笑着回了一句:“那都是谣传。” 说罢,一双细长的手就转移到了我的脖颈,下一刻,好似准备滑入我的衣领。 “啪!”的一声,冥北霖一把抓住了花解语的手腕。 “信不信,我会拧断你的手?”冥北霖面色阴沉,眼眸之中透出一股子杀气。 花解语立刻收起了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冥北霖说道:“公子何必如此生气,在下也只是想替你的夫人,量出最精准的尺寸而已,您未免太过紧张了。” 冥北霖看着花解语,松开了手,催促了一句:“快些。” 但却没有解释,我并非他的夫人。 花解语这才又走到我的身后,一会儿让我抬头,一会儿让我侧身,总之看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算完。 “姑娘好骨相,若是好好打扮打扮,画画眉,涂涂胭脂,便是个美人儿,无需浪费银钱,买美人皮了。”他看着我,皓齿微张,说出的话,倒是让我心中多少有些喜悦。 美人啊?我不由自主的转着头,观察着铜镜里的自己,不施粉黛,确实素净的很,跟香楼里的那些姑娘比起来,毫无“颜色”,素的就好像是花朵身下的泥土一般不起眼。 “我说要美人皮了么?”冥北霖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花解语一怔,不过依旧含笑:“那公子你们需要什么样的面皮?” “越丑越好。”冥北霖望着我,突然,嘴角扬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 “好啊,你在这等着我,我说你怎么突然这般好心。”我顿时眉头紧蹙,冥北霖这是要戏耍我么? 冥北霖抬起手,朝着我的额头上就是一拍:“不想要就算了!银子多了也不咬人。” “不是,我要。”我一把抓住了他那细长的手指。 “好,来一张最丑最老的。”冥北霖傲娇的盯着我的脸,笑着对那花解语说着。 花解语望着我和冥北霖,摇了摇头:“公子,面皮的状态,还要同这位夫人身上的皮肤如出一辙,所以只能用同龄人的皮囊。” “我不要人皮!”我赶忙脱口而出。 “哦?最次等的就行了。”我想着,只能对不起那些家畜了。 “好,我们香楼的东西,哪怕是最末等,在外人看来,也绝对是上品。”花解语很有自信的说着。 第三百零九章七天 “哦?既然分了等次,其中必定有极大的区别。”冥北霖看着花解语。 花解语抿嘴一笑:“这位公子,总是这么沉着脸,未免太吓人了些,不过实不相瞒,这种畜皮,最多只能用两个月,两个月后,便会出现发干,无法服帖的现象。” “两个月,足矣。”冥北霖思索了一会儿回道。 “那在下,这就去准备。”他说罢,俯了俯身,然后就走出了屋子。 我则是站起身来,朝着墙面上的面皮望去,这些面皮,在屋内烛火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诡异。 看着这些薄如蝉翼的面皮,我的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了人被剥皮的画面,不禁凝起了眉。 “别胡思乱想。”冥北霖说着,就拉着我到了屏风的另一边,这里窗外透进徐徐微风,桌上的茶水依旧冒着热气,冥北霖坐下,亲自给我也倒了一杯茶水。 我坐到了他的对面,刚端起杯盏那红袖就送了一碟糖葫芦进来了。 并且,还询问我们,有没有别的需要。 “别的就不必了。”我想着,这香楼就跟“抢钱”的一样,不能再随意花费冥北霖的银钱了。 “那两位等半个时辰,东西一会儿就会送过来。”红袖说罢,就退了出去。 我抓起碟子上的银签子,扎入一颗糖葫芦里,然后将糖葫芦放入嘴里,咀嚼着,这糖葫芦的糖浆上还撒了芝麻,一口下去又酸又甜,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神君,真的好吃,你尝一个。”我说着,拿了另一根签子,扎了一颗糖葫芦递到冥北霖的嘴边。 冥北霖很是自然的张开了嘴,细细品了起来。 “神君,我听闻,宫中守卫森严,或许我需要耗费些时间,你还是先出城,去腾清茶馆等着我吧。”我看向他认真的说着。 冥北霖一听,立马抬起眸子盯着我。 “本神君会在盛京等你,给你七天时间,找不到你师姐,便无需再找了。”冥北霖冷冷的说着。 “七天怎么够?”我想着七天,自己在宫中,应该连东南西北都还没有摸清楚吧? “一个福女,守眠也就只有七日,七日之后,就要被送出宫,你就算被选上,七日后也会被赶出宫的,你以为你能一辈子留在宫里?”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楚夕颜,你师姐不会有事的,她不似你,是个知晓变通“机灵”的人。” “你和我师姐,互看不顺吧?”我苦笑着,师姐因为冥北霖是妖,对冥北霖有敌意,冥北霖似乎也并不“看好”师姐。 “有些人,面相上,便不善。”冥北霖也不否认。 “我不懂什么面相,我只知道,师姐只比我大两岁,可却一直照顾我,我师父出去除妖时,就是师姐带着我,偶尔难得,有些好吃的,也都悄悄留给我。”我说着,便想起前年的寒冬。 “有一年寒冬,师父让师姐拿着碎银子,去买两身冬袍,说我们两个小姑娘该冻坏了。师姐却给我一个人买了两身袍子,说是好换洗,她自己,却穿着薄衫,手因为冻疮肿的高高的,还说不怕冷。”我说着,眸子有些酸:“我师姐,真的对我极好,她当我是她的亲妹妹,若非要医治我师兄,她也不会答应跟萧策走,萧策要杀我们灭口,我相信师姐也绝对不知情。” 第三百一十章奇丑面皮 “哭什么?”冥北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伸出手来,擦拭我脸颊上的泪水,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都答应,让你去寻她了,别哭了。” 他说完,将一颗糖葫芦塞入我的嘴里。 糖葫芦的酸甜,掺入了泪水的苦涩,却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你若是进了宫,要时刻小心,谨言慎行,对了,当个傻子,一问三不知,一问三不懂,太聪明的人,反而活的不长久。”冥北霖叮嘱我。 我连连点头,这个师父也曾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说是行走江湖,不能露相。 冥北霖今日同我说了许多为人处世的话,却依旧是眼中带着忧虑,似乎还是不放心我。 “叩叩叩!” 冥北霖正说着,厢房的门就再度被叩响了,红袖捧着一个匣子就进来了。 这个匣子和玉兰姐的那个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二位,请验货。”红袖说着,将匣子放到了桌上。 冥北霖打开匣子,我看到了被盖在红绸下的面皮。 我伸出手将面皮拿起,真是薄如蝉翼,而且,这触感丝毫不比玉兰的那张逊色。 “姑娘,需要帮忙么?”红袖立在一旁,询问着。 “好,你帮我贴上吧。”说着,我微微仰起头来。 红袖便俯身,替我贴上面皮。 我虽是个女子,不过依旧被她胸前的“风景”给惊着了,不由自主的也挺了挺胸膛。 视线的余光看到冥北霖,在一旁嘲讽的笑着。 待红袖替我贴好了面皮之后,冥北霖便先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尚可。” 我很是狐疑,立刻走到屏风后的铜镜前头一照,顿时有些无语。 镜子里的女人,确实是丝毫找不到我的影子了,可是这张脸也太“平淡”了,比霓裳用的那张面皮还要“平淡”。 而且,这面皮上还许多斑点,眼角也略有纹路,配上整体的效果,就是越看越丑,越看越不舒服。 “姑娘,不满意吧?不满意可以再换一张。”一旁的红袖,看着我的这张脸,表情也有些微妙。 “好,替我?”我这“换”字还没有说出口,冥北霖就打断了我的话。 “就这张,若是要换,本公子就不掏钱了。”冥北霖明知道我没有银钱,就这般要挟我。 我马上走到冥北霖的面前,弯下腰在他的耳畔低声说道:“神君大人,好丑的,这么丑,肯定选不上啊?” 皇宫是什么地方,仪表如此差,应该立马就被刷下来了吧? “不想要就算了。”冥北霖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哎呀,我?”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那就这个好了。” “似乎很勉强,你应该知道,这是何价吧?”冥北霖盯着我,冷声问道。 “多谢公子,我很满意,很喜欢,公子的恩情没齿难忘。”我看着他,只能改口。 “知道就好。”他说着,这才从袖中掏出银票,递给了红袖姑娘,然后带着我离开香楼。 从香楼出来,我们就去了北街口,因为此处便是张贴皇榜的地方,并且,这里的“宫阁”,就是甄选福女之地。 我们到时,便看到,这宛如县衙一般威严的“宫阁”楼外,已经贴了红色的榜文,榜文上,是一批已经入选的福女名单。 第三百一十一章采血 我仔细的数了数,已经多达十几人了。 “这位官差大哥,请问,如今还可报名么?”我走到宫阁门前,询问守门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穿着一袭墨绿色的衣袍,腰间还有长配刀,之前,我见过有官差在街市上巡逻,穿的便是这样的衣裳。 “嗯,你一人进去,闲杂人等在外等候。”这官差看了一眼冥北霖,严肃的说着。 我回头,对冥北霖说了一声,让他在这等我。 他虽有些不放心,不过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立在阶梯前。 官差这才推开了“宫阁”的正门,不过,正门里头,却是一个大石碑,碑上写着天曌律法。 石碑的右侧边,就是一个入口,入口处还站着一个年纪极轻的男人,他也是官差,原本已经无聊的靠在一侧的墙上,结果这门突然被推开,吓了他一大跳。 只见他立刻站直了身体,然后便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快步朝着他走去,跨过这个门槛,我才看到了“宫阁”内部,这里没有什么庭院,一进来,便是一个好似大厅的地方,两侧各摆着四张椅子,在这里,已经站着五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姑娘,在等候了。 这些姑娘,穿的是绫罗绸缎,梳的不是惊鹄髻就是反绾髻,还插着不少珠翠,总之一看就知道,在这打扮上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这不是去当“福女”给太子殿下挡煞的,分明就是去选太子妃的。 再看看我,诶呦,这长相且不说了,穿的也朴素,走到她们身边,活脱脱就是个丫鬟。 “诶呦,看看她?” “呵呵呵!” 那些姑娘一看到我,都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居然还笑出了声来。 这冥北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凭着这张面皮,我真的毫无胜算。 “几位姑娘。”而这时候,三个官差一人端着一个木托盘就上来了。 这一个托盘上,摆着两个白色瓷碗。 “指头血,一滴即可。”其中一个官差,走到了我的面前,说了一句。 我看到,托盘上,居然还放着一根细长的银针。 “为何要采血?”我心中想着,外头的皇榜里,写的明明是要生辰八字,压根就没有提采血这档子事儿。 “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问这么多做什么?”那官差有些不悦的回了一句。 我立刻拿起托盘上的银针,就朝着自己的指头扎了一下,然后将血滴在了右侧的瓷碗里,这瓷碗上还写着“壹”。 其余的姑娘,也都纷纷照做,我身旁这位,扎了一下,没有扎透便含泪哭了,那官差直接拽过她的手,给她补了一针。 然后,他们三人就又端着瓷碗离开了。 “这都什么呀?怎么还要采血?” “哎,入宫哪是那么简单的,我阿爹说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多少银两都买不到的。”其中一个穿的最为华丽的姑娘,一脸高傲的说着。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好似已经被选上了一般。 “对,我爹也说了,若是能替太子殿下挡煞,说不定会被留在宫中,伺候太子殿下。”一旁的姑娘应和着。 “还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呢!” 她们越说越高兴,我则是格格不入,索性到一旁坐下等待。 第三百一十二章冤家路窄 我在一旁的圈椅上,一坐就坐了半个时辰,打了几个哈欠。 “嗒嗒嗒,嗒嗒嗒。” 身后,终于是传来了脚步声。 “哎呀,好英俊的公子。”那几个姑娘突然停下了对太子殿下的“臆想”,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我的身后。 我也连忙站了起来,一转身,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死死闭住了嘴。 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那原本打算杀了我灭口的“萧策”。 这位大祭司依旧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强大气势,身后跟着两个祭灵人。 “这碗里的血,是谁的?”他面无表情,视线只在我们的身上一扫而过,根本就不屑看任何人一眼。 我则是心虚的低头,不敢看他的脸,就怕被他发现。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他身后的祭灵人开口吼道。 我的眼眸微微抬起,看到萧策锦袍口绣着的银色祥云的同时,也看到了他手中写着“壹”的瓷碗。 “是我的。”看到那瓷碗,我便压低了声音,如实回答。 “抬起头来。”他突然垂下眸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不断的想着,冤家路窄,不会真的被发现吧。 “快!”他的语气之中,没有什么耐性。 我咬了咬牙,微微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的安抚自己,如今自己容貌大变,这个萧策绝对看不出来。 于是,故作镇定的抬起头来,不过目光却不敢同他对视。 他盯着我的脸,许久,才开口说道:“明日辰时,到这宫阁候着。” “啊?”我一怔,有些懵:“来这候着?您,您的意思是?我当选了?” 我狐疑的望着他,还有些恍惚。 “怎么?难道你不想当福女?”他那浓墨一般的眉宇瞬间蹙起,冰冷的脸上,带着一抹杀气。 “不是,我只是高兴,太高兴。”我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怎么选她?那我们呢?”那几个姑娘立即就围了过来,焦急的问着。 “你们自然是落选了,还用问?”不等萧策回答,他身后的祭灵人就再度开了口。 “我,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也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女德女训,我统统都会,而且我的容貌也比她强多了?” 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们,为了能进宫伺候太子,已经开始自卖自夸了。 萧策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我看着萧策大步流星离开的模样,原本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是放下了。 “什么啊!怎么如此没有天理,这么个粗俗的女人,都可以去伺候太子殿下?” “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塞了银钱。” 几个姑娘开始愤愤不平的议论了起来,我可没有心思听她们长舌,立即欢喜的朝着宫阁正门的方向跑去。 宫阁外,冥北霖依旧站在台阶口等着。 “公子!我选上了!”我冲出宫阁正门,便一把挽住了冥北霖的胳膊。 冥北霖怔了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就朝着阶梯下走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采血断阴阳 我立马跟上了冥北霖,告诉冥北霖,明日一早,我就要来这报到入宫。 “明早?”冥北霖回过头来看向我,似乎有些吃惊。 “嗯。”我点头,我也没有想到,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被选上了,更没想到,明早就要立刻入宫。 “他们问你什么了?”冥北霖没有回头看我,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什么也没有问。”我笑着说道,索性什么也没问,因为我就连自己真正的生辰是几时,都不晓得。 冥北霖的脚步瞬间顿住了,狐疑的侧过头来,盯着我。 “什么也没问?生辰八字也没有提起么?”他追问了一句。 我摇头,冥北霖微微吸了吸鼻子,立马沉下脸来,视线落到了我的手上。 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只撇了一眼,就已然明白了一切。 “采血断阴阳。”他低低的说了一句,眼中的忧色似乎加剧了些许。 “公子?怎么了?不过是一滴血而已。”我跟在他的身侧。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马上拦下一辆马车,带着我回了铜鼓巷高老家。 高老正在厅堂里头喝茶,见我们回来了,立即站起身来。 “这是?”他盯着冥北霖身后的我,有些懵。 玉兰姐听到声响,也从屋里出来,看着冥北霖身旁的我,便“噗呲”一声,笑了。 “夕颜,你怎么买了这么一张面皮?”玉兰姐很快就认出了我来。 “这?”我侧目撇了一眼冥北霖。 “哎呀,夕颜,你这实在是?”高老后知后觉,眉头一蹙,看着我的这张脸,很是别扭。 “既然都花了大价钱,理应买一张好些的,这也太?”玉兰姐摇了摇头。 “楚夕颜,进来。”冥北霖这时,却背着手进了屋里。 玉兰姐望向我,以为我同冥北霖吵架了,我冲着玉兰姐笑了笑,意思是没事儿。 “怎么了,神君?”我跟进了屋,将屋门给关上了。 冥北霖坐在圆木椅上,看向我,表情很是严肃。 “神君,你不会是又反悔,不让我入宫了吧?”我焦急的看着冥北霖。 “本神君说不行有用么?”他反问了我一句。 “那你?”我紧张的盯着他。 他从一侧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白纸,紧接着,便将自己的指尖朝着红扇上一划,他的指尖就渗出了血来。 “神君,你要干什么?”我赶忙坐到了他的身旁。 只见他行云流水的在白纸上画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符箓,然后再将白纸叠成三角形,穿上了细细的红绳,就要给我挂在脖子上。 “神君?这是符箓么?白纸画的符文管用么?”我嘴上这么问着,却已经配合的低下头伸出脖子。 冥北霖将红绳打了结,才对我说:“本神君的符箓不需要那些黄符配合,这符纸会替你挡一“灾”,不过,等它变成了黑色,便无用了,你要时刻小心。” “嗯。”我点了点头,垂目看向自己胸口的符。 “拿几身素净的衣裳。”冥北霖对我说。 “好。”我点头,立马起身,准备了两身衣服,冥北霖给我买的锦缎裙衫,只能留着出宫了以后再穿了。 我简单的收拾好包袱之后,冥北霖又递给我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这些碎银子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望着冥北霖,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第三百一十四章梳妆打扮 “别傻傻的站着了,换身衣服,一会儿,一起出去吃晚膳,算是给你饯行。”冥北霖见我呆傻的站着,就先开了口。 我点了点头,他便起身出屋去等我。 看着敞开的木柜子,我挑了一身藕粉色的锦缎裙衫,小心的换上之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把面皮给揭了下来。 照镜子时,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也怪别扭的。 “叩叩叩。” 我这才将面皮收好,房门就被叩响了。 “夕颜,你好了么?” 门外传来的,是玉兰姐的问话声。 “嗯,好了。”我将匣子盖上,立即打开了房门。 “哇!”玉兰姐看着我这一身打扮,不由的惊呼了一声:“夕颜,这裙衫,衬的你真白。” “是么?我,我,还有些不习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么丝滑的布料,这么漂亮的绣样,我都怕将它弄脏了,有些舍不得穿。 “不过?”玉兰姐上下打量了我许久,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过什么?”我拉了拉袖角,略带紧张的问玉兰姐。 “这衣裳漂亮,可你,太素净了,我给你梳个头,再涂抹点胭脂?”她说完,就拉着我去她的屋里。 冥北霖此刻正和高老说着话,并未注意到我们。 玉兰姐的屋里,有一股子淡淡的熏香味儿,床榻极大,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床榻的对面,就是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摆了不少匣子。 玉兰姐示意我坐在梳妆台前,然后解开了我随意盘起的长发。 “夕颜,你平时这头发,就弄成一坨,就好似老道一般,太随意了,没有丝毫的女人味儿。”她拿起桌上的木梳,一边替我梳头,一边嘀咕着。 “方便就好,哪里那么多讲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玉兰姐说道:“我师父说,女子应该修心,至于外貌嘛?” “修心?可你没有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么?今日,你好好打扮一番,神君必定?”玉兰姐说着,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哎,就算我打扮一番,也未必能入的了他的眼,他见过霓裳那般姿容绝色的女子,我再怎么样也?”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玉兰姐却已经麻溜的给我梳了一个侧髻,并且打开了她的匣子,替我选了一支玉兰花步摇簪子,给我插上。 这玉兰花带着清丽,与这侧髻,倒是相得益彰。 弄好了头发,玉兰姐又拿出了一盒螺子黛替我画眉。 “你的眉形不错,就是淡了些。”她仔细的扫着我的眉,左右对比着,画的很是认真。 “你本就白,脸上也没什么东西需要遮挡,脂粉便可不上了,不过这唇色?”她说着,就给我的嘴唇上涂抹了滑,腻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狐疑的问。 “蜜膏,覆一会儿,再用红颜阁的色纸,给你上个唇色。”她说着又打开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张玫红色的香纸,送到了我的唇边。 我轻轻一抿,玉兰姐便退后了一步,打量着我。 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望了我许久也不说话。 第三百一十五章不解风情 我一看玉兰姐这表情,便想着是不是自己上了妆之后,更加难看? 于是,立刻侧过头,看向铜镜。 结果,也为之一愣。 这还是我么?虽只是淡扫峨眉,不过却莫名显得清丽,精致了许多,而且,配上这不算红的唇色,精气神也好了许多,衬的肤色越发白净。 “哎呀,夕颜啊,年轻真真是好啊,你这稍微一打扮,便换了个人一般,走出去一丁点儿也不比官家小姐差。”玉兰姐望着我,笑着不住的夸赞。 “哪里,那些小姐,都生的娇媚。”我见过的那些官家小姐,个个都是明艳无比。 “诶,气质不同,她们是浓艳,像芍药花,而你呢?”玉兰姐想了想:“像兰花,温婉高洁,红花处处有,如兰的美人儿才难寻。” “玉兰姐,你说的太夸张了。”我说着脸颊有些泛红。 “呵呵呵,你还不好意思,那就出去,给神君瞧一瞧。”玉兰姐说罢,就扶着我起来。 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越发滚烫。 冥北霖从未夸过我的容貌,我心中带着期待和忐忑。 玉兰姐扶着我,出了房门,然后便微微咳嗽了一声。 冥北霖和高老同时回过头,朝着我这望了过来。 “噗咚,噗咚!” 我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太过于紧张,手心都好似沁出了汗水。 “夕颜,抬起头,让神君瞧一瞧。”玉兰姐轻轻的推了推我的胳膊。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头来,朝着冥北霖望去。 冥北霖一怔,那双深邃的异瞳里带着复杂的情愫,不过却半晌也没有说话。 “神君,如何?”玉兰姐笑问道。 “走吧。”冥北霖看了我之后,却并没有表态。 见他起身,就往外走,我垂下头来,心中有些落寞。 也对,他见过的美人儿必定不少,我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哎呀,神君还真是不解风情。”玉兰姐替我鸣不平。 高老则是打圆场:“诶,这一品楼的厢房若不早些去,便要客满了,夕颜明早就要入宫,神君也是为了替她饯行。” “也对,走吧。”玉兰姐点了点头,拉着我就朝着院子外走。 马车已经在门外了,我们先后上了马车,高老驾车出了巷子。 马车里,冥北霖也不吭声,气氛有些尴尬。 “玉兰姐,媚儿呢?怎么又不见她?”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玉兰姐打了个哈欠:“那小丫头,又去祭灵院,同她的心上人“偶遇”了。” “是么?”我听着,也微微叹息。 “那小丫头太天真了,大多数祭灵人对妖都带着敌意和杀心,你们说的卓星辰,他是天师的亲传弟子,天师亲手调教出来的,十四岁时,就已经斩妖过千了。”玉兰姐说着眼神微微变得有些黯淡,她也在担心媚儿。 “没准,那卓公子,喜欢上媚儿之后,会渐渐对妖的看法也有所转变。”我想着,若是真的爱上了对方,是妖又何妨? “无用的,早先,祭灵院一个叫罗海的祭灵人,便与妖相爱,知道吗?祭灵人和妖天生是死敌,他们的爱,是带着血腥气的。”玉兰姐说着,眼神有些飘忽,好似在回忆。 第三百一十六章孽缘 “血腥气?”我重复着玉兰姐的话,有些不解。 玉兰姐冲着我苦笑了一下,在马车里闲着也无事,她倒是乐意同我说。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叫罗海的祭灵人,进祭灵院的时间,比玉兰姐要晚许多。 一次跟着祭灵长出京猎妖时,在一个妖窝里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声称是山脚下一户农户家的女儿叫灵素,被妖掳劫至此。 “妖窝里救了一个姑娘?”这事儿,我听着就玄,必定是妖幻化的。 “这年长些的祭灵人都知道,妖可修炼出人形,可那罗海当时不过十五六,初入祭灵院,从未见过成精的妖物。”玉兰姐说着,便喃喃道:“那是一段孽缘。” 罗海抱着那个受伤的灵素姑娘,本是要去寻他们祭灵长,可那些人已经撤退下了山,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新来的还未跟上。 罗海只能背着灵素姑娘下山,一路上,不仅仅给灵素姑娘包扎伤口,还替她采果子充饥,灵素羞涩含蓄,罗海开朗大方,俩人从山上下来,罗海便问灵素住处,要送她回去。 灵素婉言谢绝,二人就此别过,罗海也准备回京。 但是,祭灵院那群人,满载而归,已经从镇子上的客栈离开了。 罗海出行时,身上没有带什么银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沿着出镇子的路便去追祭灵司的马车。 靠着双腿自然是追不上马车的,并且,还冤家路窄,遇上了几个除灵师。 之所以说冤家路窄,那是因为,祭灵司一直在打压除灵师,以各种理由排除异己。 罗海所穿的祭灵人的衣袍,引来了一场恶斗,被打断了一条腿,身上还被剑刺中,昏死在镇子外的小道上。 而等他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一张木床上,看到的,便是之前自己所救的灵素姑娘。 灵素还给他熬了汤药,他的腿,也被两根木板捆着固定好了。 罗海给盛京祭灵院写了一封信,让这灵素帮忙寄去盛京。 灵素答应了,罗海就安安心心的在灵素家住下。 罗海发现,灵素家就只有一个哥哥,不过,这个哥哥对罗海有些敌意。 但灵素却对罗海极好,每日细致入微的照顾罗海,罗海在她这一住就是两个月。 罗海没有收到盛京的回信,有些焦灼,自己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他打算赚些盘缠自行回京。 灵素知道后,没有反对,不过却同罗海表达了心意,罗海也早就已经被灵素的温柔给俘获,俩人顺理成章的就在一起了。 罗海本说,带着灵素回京,让他爹娘见见,然后操办婚事,风风光光的娶灵素过门。 可灵素不在乎,直接让她的哥哥准备了红烛,草草的就同罗海“成婚”了。 如此又过了一月有余,罗海凑够了银钱,开始收拾行囊,结果却在木柜里发现了自己早前写的信。 他本想拿着信去质问灵素,结果在经过灵素哥哥的房门口时,听到了他们兄妹的对话。 灵素哥哥说,妖是无法入盛京的,劝自己的妹妹,用术法迷惑罗海,将其强行留下。 罗海听到这些,便明白了一切,觉得从一开始,就是灵素迷惑自己,于是他悄悄的给盛京祭灵院写了求救信。 第三百一十七章若即若离 我听到这,已经猜到了结局,不过玉兰姐说出的结局,却比我想到的还要悲惨许多。 盛京祭灵院,派出了一批祭灵人,到了那镇上,由罗海带着,很容易就寻到了灵素的家宅。 他们先是围攻杀了灵素的哥哥,灵素的哥哥死后显出真身是一只野狐,紧接着便是要杀灵素。 祭灵院的规矩,与妖有了“纠葛”,那便是要自己亲自解决。 罗海杀灵素时,灵素没有反抗,只是望着罗海。 “那双眼里的绝望,我至今还记得。”玉兰姐幽幽的说了一句。 原来,当时玉兰姐也在场。 “罗海真的亲手杀了灵素?”我望着玉兰姐。 玉兰姐点了点:“死了之后,扒皮时发现,她的腹中,有两只小崽儿了。” 我一听,顿时心中一颤,好似胸膛口有一块石头压着,无比难受。 玉兰姐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到了,下车吧。”高老突然掀开了马车帘子,我们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品楼。 玉兰姐先下了马车,我也紧随其后,身后的冥北霖,还替我拉了一下裙角。 大家一道进了一品楼后,冥北霖就开口要一个上等包厢,不过如今才申时而已,这一品楼的包厢便已经没有了,楼下的散座,也快要坐满了。 我们只能要了一张靠着街外的桌子坐下,冥北霖点了不少菜,当他点甜点时,便发现,这糖葫芦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张?”冥北霖抬起眼眸,盯着那伙计。 伙计连声道歉,我赶忙说今日不想吃甜的,随意点几个菜就好,冥北霖不语,坐在一旁盯着墙上的菜牌子,点了几道菜,又让我们都点自己喜欢的。 最后一桌子满满当当,他自己向来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只顾着喝茶。 我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菜,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冥北霖。 他的眸子一直都是低垂着的,根本就没有抬起看过我一眼。 “公子,我?”我抿了抿嘴,本是想同冥北霖说话,不过冥北霖不知道为何突然起身。 “你们吃吧,我去去就来。”他撂下了一句话,就走出了一品楼。 我看着冥北霖离开的背影,心中更是落寞,明日就要进宫了,需好些日子都见不了面,他却好似并不在意。 我走了,他应该也不会想念我吧? “夕颜,其实公子对你是真不错。”在这喧闹的地方,玉兰姐也改口,称冥北霖为公子。 “是么?”我自己觉得,冥北霖对我若即若离,有时候极暖心,有时候,却又极冷淡,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根本就摸不透他的心思。 “我看人最准,公子是真心喜欢你的,否则不会为了你拖着未愈的身体,跟我去除邪灵,今日这生意,酬金高,却也是个极为难缠的。”高老也搭了话。 “嗯,是一只蜈蚣精吧?这活儿,葛阔已经散出去三个多月了,没人敢接。”玉兰姐说着,望向我:“公子是赚酬金,给你买的面皮呢,他待你是真的好,就连媚儿那小丫头都看出来了,你还看不出?” “杀那蜈蚣精时,公子肩膀处似乎还受了伤,总之,算是舍命赚银钱帮你,不是喜欢是什么?”高老说着,同伙计要了一壶酒。 第三百一十八章一问究竟 玉兰姐一看高老要了酒,立刻就不悦的沉下脸来。 “不许喝,一会儿回去再喝,这一次,我加了更多的补药在里头,效果绝对比之前的还要好。”玉兰姐说完,就将伙计端上的一壶酒,放到了一旁。 高老一脸的苦相,望着玉兰姐便是求饶。 “我的好夫人啊!今日就让我歇一歇吧,这身体都快吃不消了,而且我这伤还没有好,所以?”高老说罢,又伸出手来,准备拿那一壶酒。 玉兰姐再次抬手,挡住了高老的胳膊。 “不行!”玉兰姐态度坚决。 “那些药酒,喝的我整日嘴里都苦哈哈的,你就让我喝点别的吧。”高老直勾勾的盯着酒壶。 玉兰姐突然一抿嘴,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委屈。 这顷刻变脸,让高老顿时就慌了,连忙哄着,说不喝了,一定尽早和玉兰姐要个孩子。 玉兰姐的脸上,这才又露出了笑容,俩夫妻开始相互夹菜,一旁的我反倒变得十分多余。 我看着她们感情如此好,很是羡慕。 脑子里也浮现出了冥北霖的影子,上一次来一品楼的时候,冥北霖也曾这么给我夹菜,看着我吃。 想到这,我伸出手,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酒色不是深红而是泛着桃花的粉红,并且,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儿,十分好闻。 我端起杯盏,便一饮而尽,没有酒的辛辣,只有一股醇香的甘甜味滑入喉中。 “夕颜,这一品楼的酒,闻着香,喝着甜,可是后劲大的很,你可要小心些。”玉兰姐见我喝的“豪迈”,连忙提醒了我一句。 “没事,就这么点,不会醉的。”我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酒太香醇了,让人一喝,就停不下来。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见底了。 高老一看,立马也劝道:“夕颜啊,别喝了,这酒真烈。” “就最后一杯了,高老,玉兰姐,这段日子,多谢你们的照拂,我这一去,也不知道?”喝了酒,我莫名的伤感了起来。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师姐,而且,找到之后,也不见得能顺利的和师姐师兄一起出宫。 或许,会和玉兰姐的妹妹一般,“消失”在宫中也不一定。 “夕颜,别说这些,见外了。”玉兰姐说完,同高老一起,举起茶盏,以茶代酒,同我喝了一杯。 而这时候,冥北霖也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我看着他,有些晕,心头有些暖,那些想问,不敢问,不好意思的问的话,今日却有了一种冲动,想要一问究竟。 “拿着。”冥北霖将糖葫芦递给了我,虽依旧是面无表情,可他手中的糖葫芦,却带着别样的色彩。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接过了糖葫芦,放到了一旁的碟子里。 “冥北霖,我有话要跟你说!”我鼓足了勇气,开口对他说道。 他一怔:“你叫我什么?” “哎呀,公子,夕颜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要不我们先回去?”玉兰姐笑着说道。 “不必了玉兰姐,我想同他出去说。”我说完就走到了冥北霖的身旁,主动拉起他的手,就朝着门外走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爱妻永夜 冥北霖任由我拉着他,只是外头的夜市熙熙攘攘,四处都极为喧闹,一眼望去,根本就找不到一个能同他说话地方。 就在我踌躇之际,冥北霖一把拥住了我的腰侧,我的双脚立即离了地,他带着我,上了一品楼的楼顶,我们如上次一般,坐在屋顶的瓦片之上。 头顶便是月光和星河,脚下则是如火龙一般的灯火闹市。 冥北霖本是要松开我,而我被这夜风一吹,感觉酒劲儿瞬间就全上来了,眼前的冥北霖开始变成了重影,还有些模糊。 “楚夕颜,你喝酒了,我们回去吧?”他凝眉,盯着我。 “不,不要走。”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冥北霖垂着眼眸,望着我:“回去再说。” 见我这副模样,冥北霖想带着我先回去。 “不行,就现在说,现在说。”我仰起头,看着他这张冷峻的脸。 今日,月光皎洁,照的他如梦似幻。 “那你说吧。”他妥协了。 而我的嘴角却颤抖了许久,胸膛里的心脏好似要炸裂了一般,很是紧张激动。 “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的嘴角抽搐了良久,才说出口。 “你醉了。”冥北霖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眼神之中却变得有些迷离。 “我没醉,我喜欢你,只要看到你,我便觉得欢喜。”我说完,拉过冥北霖的一只手,按在我的胸膛口:“哪怕就这么看着你,我的心,也会变得慌乱,眼神不由自主的想要看你,我?” “红鸾结的错觉而已。”冥北霖收回了他的手,淡淡的说道。 “不是错觉,我确定,我喜欢你,是真的真的喜欢你。”此刻,我的脑子里,都是冥北霖:“你为我,去赚酬金,一路护送我进京,又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我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双手捧着送到冥北霖面前。 这个香囊是我在冥北霖昏睡时,反反复复仔细绣了许久才绣好的,我绣工不好,光光要在上面绣上冥北霖的名字,就已经十分吃力。 冥北霖凝着剑眉,没有接过那香囊,并良久也没有说话。 “一点点,都不喜欢么?”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他,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冥北霖侧过头去,不再看我,而我则是垂目,眼中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爱妻,永夜?”泪水落,视线变得清晰,我撇见冥北霖腰侧的红扇扇坠上,镌刻着这四个字。 顿时,脑子“嗡”的一下,变得发麻。 我怎么就忘了,他的心中,还有妻子,那是一个让他毁天灭地也要找寻的女子。 而我,不过就只是冥北霖的“取暖”之物,就如他说的,在他的眼中我和被褥,没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我,我,我都说了什么?我是真的醉了。”我说完,将手中的香囊用力的朝下抛去。 “楚夕颜,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不欠你的恩情,今后你还要替我修庙,供奉我。”冥北霖解释着。 我用力的点头,却不敢抬起眸子看他。 怕他看到此刻泪流满面的我,怕他觉得我厌烦。 “而且,我已娶妻。”他的这句话,好似一把尖刀扎入我的心头。 第三百二十章送别 我抬起手,用衣袖用力抚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拍了拍冥北霖的胳膊。 “我知道,希望,你能找到她,今日我这醉话,神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完,我便踉跄的朝前迈了一步。 头重脚轻,直接从屋顶之上摔了下去。 一声惨叫之后,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便都不晓得了。 “夕颜,夕颜啊?夕颜?”玉兰姐的声音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眸子,看到了俯身叫我的玉兰姐。 “夕颜,洗漱一下,去宫阁吧,今日,你不是要进宫么?”玉兰姐开口对我说着。 我一听,立马坐了起来,当即这脑袋疼的不得了。 “额?”我哼哼着,无比难受。 “你啊,那酒后劲大,你喝多了难受,来,我给你准备了醒酒茶,你喝些吧。”玉兰姐将茶水端了过来。 我立即喝了好几口,连忙下床梳洗,怕误了时辰。 “夕颜姐,快来,吃些东西。”媚儿立在我的房门口。 我洗漱好了,贴上了面皮,就到厅堂里,桌上已经摆好了粥和小菜,可却不见高老和冥北霖。 “神君?”我这混沌的脑子里,突然开始零零星星的闪现出昨夜的一幕幕,想到了自己跟冥北霖说喜欢他时的画面。 “啊!”我惊叫了一声,瞪圆了眸子。 疯了么?我为何要对他说那些? “怎么了,夕颜?”玉兰姐和媚儿,都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则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嘴唇一颤问道:“玉兰姐,昨夜,我?” “哦,昨夜你喝多了,是神君抱着你上的马车。”玉兰姐回答道。 “嗯。”我的记忆很零碎,不过我记得,自己是被冥北霖给拒绝了。 “那,神君他说什么了?”我望着玉兰姐打探着。 玉兰姐一边给我盛粥,一边摇头:“什么也没说,怎么了?” “没事,没事,那他人呢?”我故作镇定的坐下喝粥。 “哦,跟着老高出去除灵了,你快吃吧,一会儿我赶马车送你去宫阁。”玉兰姐催促了一声。 我点了点头,心中很是落寞。 自己这就要入宫了,冥北霖居然不送我?不过仔细想想,大抵是因为自己昨夜的鲁莽,让冥北霖“不敢”见我了吧? 而且,若是这时候再见面,只怕是尴尬的很。 “玉兰姐,我吃饱了。”我毫无胃口,寥寥吃了几口就作罢了。 回屋里拿了包袱,就要出发。 媚儿也要送我,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担心萧策会察觉出她身上的“异常”。 所以,只是玉兰姐驾车,送我到了宫阁。 马车停在宫阁门口时,玉兰姐还特地同我叮咛了一声:“夕颜,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实在无法处理,就寻尚食房的孙菊心,让她帮你一把,当然银钱是不能少的。” 玉兰姐说着就递给我一个钱袋子,我连忙推辞,告诉她冥北霖已经给过我银钱了。 玉兰姐却执意要我收下,说是银钱多些,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但是平时不能露富,否则会被人盯上。 “嗯,我明白了。”我冲着玉兰姐点了点头。 玉兰姐便同我告别了,因为萧策同她也算是熟人了,她不想再同萧策碰面,所以匆匆与我告别之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第一章进宫 我一人背着包袱,走到了宫阁门前,对守门的差爷说出了来意,他们便让我进去等着。 这地方昨日我来过,今个儿进来也不再忐忑,只是原本以为昨日就选中了我一个,不过今日一到这大厅里头,却发现,还有另外两个姑娘,坐在木椅上聊天。 这两个姑娘面目还算清秀,不过也并不算上乘,只是寻常面容。 看来,这选福女不但不看出身,也不看长相。 两个姑娘见我来了,都站起了身来,还冲着我笑了笑,看起来比昨日那群千金小姐,要好相处许多。 我也冲着她们点了点头,三人开始聊了起来。 谈话中,我得知其中一个长相比较稚气的姑娘才十四,是盛京一家小茶楼掌柜的女儿,名叫岳芸香,而另一个,比我们都要年长的姑娘已经二十有一,是一家灯笼铺老板的女儿,名为钟瑞雪。 而我,为了安全起见,给自己也取了个新名字,取师父的姓,叫季晓颜。 这刚刚相互介绍完,外头就来了人,说是大祭司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各自拿上了包袱跟了出去。 刚刚出宫阁,我就看到骑在骏马上的萧策,萧策依旧是着一袭暗紫色衣袍,一脸阴沉的坐在马背上。 他仅用视线的余光,撇了我们三人一眼,便驾马前行。 我们三人则被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请上了马车。 这个妇人自称是宫中教导礼仪的箬姑姑,此次,我们虽然只是去几日,可那毕竟是皇宫,必须恪守规矩,否则这有命进去,就未必有命出来了。 “是,谨遵姑姑教导。”钟瑞雪立刻开口应承,我和一旁的岳芸香也立即点头。 箬姑姑见我们还算听话,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宫中的规矩,什么不能与主子对视,见到主子远远的就要跪下行礼等等。 上至对待主子的礼仪,下至吃饭睡觉,事无巨细。 我想着,索性自己也就进去几日而已,若是长久的待在宫中,需要恪守这么多繁文缛节只怕是要发疯。 箬姑姑说了至少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岳芸香见箬姑姑说完了,抬起手就要掀开马车帘子,看看外头的情况。 结果被那箬姑姑给呵斥住了:“坐着别动。” “箬姑姑,我是第一次进宫,想看看宫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岳芸香望着箬姑姑说道。 其实,我也好奇,都说皇宫奢华无比,可还没有真的瞧见过。 “收起你们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你们入宫,便是给太子殿下挡煞,其余的,什么心思都别有,知道么?在宫中好奇心,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箬姑姑本就长的清瘦,面相有些刻薄,如今再这么一瞪眼,就显得更为“可怕”。 岳芸香年纪小,被箬姑姑这么一瞪,吓的往后缩了缩身体,靠在了我的身上。 “多谢箬姑姑提点,这些是小女子的一点点心意,还望姑姑收下。”钟瑞雪这么快就送出了银钱。 箬姑姑瞥了一眼那鼓鼓的钱袋子,咳嗽了一声,却没有收下。 “你不必如此,这些是我分内的事。”她说着,视线还同钟瑞雪对视了一眼。 我立即就明白了,她这是人多,不好收下,只能是先假意推辞。 钟瑞雪愣了愣,就先将钱袋子给收了起来。 “箬姑姑,太子殿下真的病重了么?”岳芸香居然还敢问。 我看着岳芸香一脸稚气,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问。 “你这种人,应该剪掉了舌头,才能在宫中活下去。”箬姑姑的目光之中带着一抹阴毒,盯着岳芸香看着。 岳芸香被她的目光给吓着了,立即缩起了脑袋,抿着嘴,不再吭声。 不该问的不问,那么,我们自然也就没有话可说了,马车里头,也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坐的笔直,听着外头车轱辘的声响,应该是进了皇宫正门了,这都走了一个半时辰了,并且,原本马车是“哗啦啦”跑的极快,如今明显的放慢了速度。 咕噜转动的声响,也变得略微沉闷。 只是,这箬姑姑沉着一张脸,我们便也不敢问,是否是到了。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我这屁股都坐的发麻了,这时候,外头才传来了说话声。 紧接着这马车的帘子突然就被掀开了,我看到了两个穿着青灰色衣裳,皮肤白嫩的男人。 “真是有劳大祭司了,接下来就交给奴才们吧。”这两个男人声音十分尖细,好似女人的声音一般。 萧策根本就没有垂目看他们,只是一拉缰绳,直接就驾马离去。 “箬姑姑,来,下马车。”其中一个男人过来扶着箬姑姑下马车,并且还朝着我们马车里头撇了一眼。 我看着他们那白皙的脸蛋子,再听着这声音,还有他们扶箬姑姑时翘起的兰花指,一看就是太监无疑了。 钟瑞雪依旧是先我们一步下的马车,并且,还十分自来熟的跟这两位小太监寒暄客道,说是今后需要他们多多费心。 可谁知,另一个小太监将钟瑞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便嘲讽的说着:“你们只是来给太子殿下挡煞的,又不是什么秀女小主,我们可费不着心。” 这句话,便是提醒钟瑞雪,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钟瑞雪一听,立马就又取出了钱袋,从中掏出了银票,递给了他们。 这两个小太监,朝着左右各看了一下,没有收下银钱,只说了一句,让我们跟着他们走。 如今,我们眼前是一条极长的甬道,两侧都是极高的红色宫墙,我们跟在那两个太监的身后,一直朝前走着。 “怎么半个人影都不见呢?”岳芸香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过她已经不敢问箬姑姑,而是低声的问着我。 我冲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她这才抿了抿嘴唇,睁着圆溜溜的眸子,望着前方不再说话。 而这两个太监,领着我们走到甬道的尽头,这尽头处便是两条岔口,朝右边走,有一条极为荒芜的小路。 这小路对面三不五时的还会出现一座座大院子,不过这里是真荒凉,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和我想象中那金碧辉煌,热闹奢华的皇宫完全不同。 第二章别有所图 我们沿着小道儿又走了半个时辰,两个小太监才在一座,看似十分静谧的小院落前停了下来。 抬起头,我看到这小院子的匾额上写着“婢锁居”三个字。 箬姑姑说,这原本是宫婢住的地方,不过如今,住在里头的宫婢已经很少了。 说话间,那两个太监已经推开了婢锁居的门,我看到,这是一个极为干净的四方院,中间是空荡荡的庭院,其余三面就是屋子。 院子正中,还有一口大水缸。 “你们就住在那。”箬姑姑领着我们到了右侧边的房门前,她推“开,房”门,结果屋内就是一个大通铺,没有半点摆设。 不过,我入宫就是为了找师姐师兄的,住什么地方,我并不在乎。 所以,我拉着岳芸香一道进了屋里,将包袱放下。 “箬姑姑,这在哪儿洗漱呢?”岳芸香又开口好奇的问了一句。 箬姑姑那阴冷的眸子,微微一凝,不过这一次她并未开口教训岳芸香,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会有人替你们准备,今个儿,就在屋里歇着吧。” 箬姑姑说完,就要离开。 “咕噜噜。”岳芸香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叫声。 箬姑姑头也不回,就走了,我们还一脸发懵。 “箬姑姑!”钟瑞雪叫着,追了出去。 岳芸香看了我一眼,开口问道:“瑞雪姐她追出去了,我们要不要也出去?问问箬姑姑,咱们该在哪儿吃饭?” “芸香,我们是被选中的福女,他们不可能饿死咱们的,你别担心,吃的应该一会儿就送过来。”我安抚着岳芸香。 我们这些人,虽不是主子,但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她们给处置了,若是我们在这有什么闪失,他们也不好交代。 “颜姐姐,不都说皇宫好么?怎么好似还比不上我自己家呢?”岳芸香坐在我的身旁,朝着这屋里看了许久,很是失望。 “咱们住的这地方,应该只是皇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并非主子们住的地方,不过也挺宽敞的。”我说着站起身来,将一旁的窗户打开,透透气。 岳芸香如同小尾巴一般跟在我的身后,她年纪小,说起话来,也没遮没拦,直接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冲着太子来的。 一听她这么大,大咧咧的问出来,我还是将窗户给关上了,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颜姐姐,我阿爹说,让我抓住这次机会,博太子喜爱,可是,你说,如何才能让太子喜爱?”岳芸香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忙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岳芸香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芸香,我们进宫只是来当福女的,不能有这些非分之想,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不该问不该说的,千万别说,否则小命不保。”我十分严肃的盯着岳芸香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对她叮嘱着。 她听了虽眼中还有困惑,不过还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我们的屋门外头,也传来了脚步声,我想着应该是钟瑞雪回来了。 走到门口一看,还真的是她,不过她背着自己的包袱,却住到了我们隔壁的屋子里。 岳芸香连忙冲她叫了一声:“瑞雪姐,咱们都住这。” 那钟瑞雪却只是撇了我们一眼,就推门进入了隔壁屋子。 岳芸香好奇的走出屋,去钟瑞雪那看看,我并不想过去,不过待在屋里,也无事可做,便同她一起过去。 这间屋子,跟我们那间也差不多,依旧是通铺,不过这里的被褥不是粗布的,而且,房间里还有一个铜镜,一张大木桌,桌上摆着水壶和杯盏。 “为何,这屋子同隔壁不一样呢?我们也能住在这么?”岳芸香看向钟瑞雪狐疑的问了一句。 钟瑞雪的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说了一句:“箬姑姑说,明日我就可以去伺候太子殿下。” 她说着,眼中泛光,脸上的表情,无比得意。 就好像是在说,明天她要当太子妃一般,压根就忘记了,我们这些人来此处的真正原因。 “真的么?那我们呢?”岳芸香有些急,立刻又追问了一句。 “听闻对面的屋里,还有四个姑娘,还未去过安乾宫,你们只怕是要排在她们的后头。”钟瑞雪说完,就从她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个木梳子,开始对着镜子梳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还给自己的头上插上了一支嵌着珍珠的金簪子。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还问我们好不好看,说这金簪子是她母亲的传家,宝。 岳芸香没心思看她的簪子,脸上带着些许狐疑。 “为何?我们明明是一道来的?”岳芸香还没有搞清楚原由,我拉着她便同这钟瑞雪告辞了,回自己屋里休息。 这钟瑞雪摆明就是塞了很多银钱,所以才会先轮到她。 不过,这样也好,算是给我多争取了些许时间。 我也好想一想,该找谁打探师姐的下落。 “嗒嗒嗒!” 正想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我还以为是钟瑞雪,结果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藕色衣裳,面容素净,梳着简单二把头的女人。 她的手中提着一个木食盒,看来是给我们送饭菜的。 只见她将食盒朝着我们通铺边上一放,便说了一句:“一会儿,我来收。” 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 岳芸香是真的饿坏了,立刻打开了食盒,结果却发现,这个食盒里头只有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这?”岳芸香一脸失望。 “吃吧,你不是饿了么?”我拿起馒,头递给了岳芸香。 这馒,头是凉的,而且很硬。 岳芸香好歹也是盛京里的姑娘,她们家在盛京算不上是富贵人家,可是吃喝自然是不愁的,如今冷不丁的就只能吃这个,顿时毫无胃口。 “这么硬,怎么吃啊?”岳芸香一脸委屈:“阿爹还说,宫中都是锦衣玉食,可这?” “好了,别再说这些了,你不吃,我可吃了。”我咬了一口馒,头,真的很瓷实,咬不动,只怕是要用水泡一泡才能吃。 “哎,早知道,我刚刚也跟那箬姑姑说,我要先去伺候太子,这样就算太子殿下看不上我,我也能立即离开皇宫,不用再这吃苦受罪。”岳芸香撅着她粉,嫩的小嘴儿,喃喃的说着。 我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将食盒里的两个馒,头都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然后将食盒盖好,等着那个宫女来收。 第三章一去不回 岳芸香则是饿着肚子,又趁着我收拾食盒的时候,溜了出去,我估摸着她是又去了隔壁钟瑞雪屋里。 能说的我都说了,她这性子,我也没有办法。 我自己则是立在窗户旁,偷偷打开一半的窗户,看着院子对面的房间。 钟瑞雪说,对面的屋子里还要四个姑娘,不过这大白天的,屋门却是关着的,并且,里头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颜姐姐,你在看什么呢?”岳芸香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问了一句,吓了我一跳,转过头就看到她一脸落寞的表情。 “瑞雪姐那,压根就没有吃的,只有一壶茶水,说是明日要去挡煞,忌进食。”岳芸香说完,直接躺到了通铺上。 大抵是真的累了,伴随着她肚子的咕咕声,她居然睡着了。 而她这一睡,就到了酉时,在她睡觉时,之前那宫女已经来收了食盒,不过并未给我们晚膳,从她的口中我得知,我们一日就只有两顿而已。 她走之后,还有几个宫女来送热水,泡澡这事儿,她们倒是没有含糊,弄了两个大木桶进来,还撒了花瓣,并且给我们准备了白色的寝衣。 “几位宫女姐姐,能不能给点吃的?我好饿啊!”岳芸香无精打采的看着这些人,开口嚷嚷着。 这几个宫女,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好像是没有听到岳芸香的问话,直接退出了屋。 “颜姐姐,她们都是哑巴么?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岳芸香一脸无奈。 “这是恪守本分,和规矩。”我说着就脱,衣泡到了热水里。 这水有些烫,不过却极解乏,而且,这花瓣香的很,让人心情好了些许。 见我已经开始洗漱,岳芸香也只能是脱了衣裳,坐到另一个木桶里,她一边洗,一边盯着热水中飘着的花瓣。 “颜姐姐,我最喜欢吃玫瑰酥了。”说完,她咽了咽口水。 看着她的馋样,我倒是想起了宏图,不知道那小家伙怎么样了?每天能不能吃饱饭。 洗漱好,我们换上寝衣,岳芸香盯着我胸口前的折纸,还好奇的问我那是什么。 我将这折纸收到寝衣领里,敷衍的说,只是护身符而已。 她哦了一声,将房门打开,之前那几个送热水的宫女就在门外候着,见我们好了,便唤了几个太监进来,把木桶抬走了。 她们一走,整个婢锁居就静了下来,没有丝毫的声响。 “颜姐姐,今日中午的馒,头还在么?”岳芸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我一句。 我笑着爬起,将馒,头递给了她,并且,让她去隔壁,找那钟瑞雪要一碗茶水,泡馒,头吃。 岳芸香点了点头,拿着馒,头就出去了。 不过,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说是钟瑞雪在洗漱,还有人伺候,也不让她进屋。 “那你就等一等。”我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便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还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师姐,梦到了我们一起和师父师兄回村,还梦到了冥北霖与我们同行。 “颜姐姐,颜姐姐?” 我这睡的正熟,岳芸香却推醒了我。 “怎么了?”我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含糊的问了一句。 “颜姐姐,有轿子把瑞雪姐给抬走了。”岳芸香激动的说道。 我一听,这当即就醒了,立刻睁开眸子看向岳芸香。 “如今是什么时辰?”我问了一句。 “应该是丑时。”她回答道。 我立刻下床,打开了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我走出房门到隔壁钟瑞雪住的房门口。 推开门,里头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了,看来确实如岳芸香所说的,她已经被人抬走了。 “姐姐,你要吃么?”岳芸香手里已经端着一个小茶碗,把馒,头泡在了茶水里。 我摇了摇头,昨日,钟瑞雪确实说,箬姑姑答应她,今天会先安排她去太子殿下所住的安乾宫,可我没有想到,居然是天还未亮就出发了。 “颜姐姐,应该很快也会轮到我们吧?”岳芸香一边吃着馒,头,一边问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又看向对面的屋子,突然想到,那屋子里,好似一直没有亮过烛火。 “颜姐姐,你干嘛呢?”我思索了片刻,径直朝着对面的屋子走了过去,岳芸香捧着茶碗跟着我。 当我走到对面的屋门前时,先是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 “颜姐姐,大家都睡了,你?”岳芸香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着。 “芸香,你见这屋里,亮过烛火么?”我看向岳芸香问了一句。 岳芸香一愣,抬着眼眸子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不过,我到瑞雪姐屋里倒茶水的时候,这对面没有烛火,都睡的早吧?”岳芸香想了想对我说。 听她这么说,我便抬起手,一把将这房门给推开了。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我眯着眼,借着屋门对面的烛火朝着这屋里张望,里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诶?怎么没人呀?”岳芸香很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凝眉,想了想,没准是这样的,因为钟瑞雪掏了银钱,所以箬姑姑便骗她说,让她提前去见太子殿下,其实,就算不给银钱,也该轮到我们新入宫的人了。 如此想着,又朝着婢锁居的正门方向望去。 这门是紧闭的,我走到大门后,用力的推了一下门,而这门却根本就推不开,也就是说,他们把我们给锁在这婢锁居里了。 “芸香,去看看,其它屋子有没有人住。”我说完,就回我们的房间里,拿出了油灯,然后挨个屋子查看,结果看了一圈,发现,这偌大的婢锁居里,其实就只有我和岳芸香两个人而已。 岳芸香还一脸单纯,笑说,这样我们可以找一间舒坦些的住。 而我,却再也睡不着了,拿着油灯回了屋,岳芸香吃饱了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则是坐在通铺边上,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等着钟瑞雪回来,我也过去问问情况。 只是,一直到天明,我都没有等到钟瑞雪,辰时有宫女来送吃食,岳芸香还问了一嘴,那钟瑞雪什么时候回来,而那宫女却一声不吭。 一整日,我心中都莫名的不安,钟瑞雪也再没有回婢锁居,好似就突然消失了一般。 第四章时日不多 一晃眼,到宫中已经第三日了,我发现,就如玉兰姐所说的,这宫中确实不是我们能随意走动,随意“寻人”的地方。 因为,这婢锁居的门口不仅仅是上锁了,门外还有人守着。 从婢锁居翻墙出去,并不难,但是,我爬上了墙头之后,发现外头有人巡逻。 如此一来,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婢锁居,哪怕是出去了,也会立即被抓住,因为,我对皇宫根本就不熟悉。 夜里,又有两个宫女来送热水,这一次,我发现一盆是花瓣,一盆是微微有些发绿的汤水? “这水怎么是这个颜色的?”我开口,问其中一个宫女。 “颜姐姐,你忘了,她们都是“哑巴”一日日的,都不说话,迟早是要憋死的。”岳芸香看着那两个宫女,刚来时,岳芸香总是同她们说话,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她也熟知了这些宫女的性子,通通都是闭口不言的。 难得回一句,也都是“嗯”。 “不过好香啊,颜姐姐这大抵是药浴,我泡这个吧。”岳芸香闻了闻那热水,对我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看着那绿汪汪的颜色,我总觉得会洗不干净。 两个宫女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都纷纷退到了门外头等着。 我也脱了衣裳泡入了水中,还在思索着,究竟该从何下手。 “颜姐姐,你说,瑞雪姐是不是已经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了?否则,怎么都三天了,也不回来?”岳芸香看向我,狐疑的问着。 “谁知道呢。”我不在乎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我只觉得自己想的太过于简单了,如今进来之后,有些手足无措,寻找师姐的事儿,毫无眉目。 说着,我又陷入了沉思,脑子里一片凌乱。 “颜姐姐?颜姐姐?” 岳芸香已经泡好了,也穿上了衣裳,见我还在桶里泡着,开口叫了我好几声。 “啊?”我回过神看向她,也连忙擦拭了一下,身体出了浴桶。 岳芸香见我换好了寝衣便去开门,我则是撇了一眼岳芸香泡过的水,发现,水色怎么又变得微微有些发黑了? 不过,也不等我看清楚,那两个宫女便带着几个太监进来,又把水给抬走了。 此刻的我,因为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找师姐,所以,并未往深了想。 岳芸香今日也是乖觉,平时叽叽喳喳的,睡前总是和我说个不停,可今日却反常的很,那些人走了之后,岳芸香就乖乖的上床歇息。 我因为心中有事儿,辗转反侧根本就睡不着,岳芸香呼吸均匀,睡的倒是颇为熟。 看着她已经熟睡,我也闭上了眼眸。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拽了一下被褥,于是迷糊的睁开眼。 结果就见,原本睡在我身侧的岳芸香,突然坐了起来。 “芸香?你怎么了?要解手么?”我含糊的问了一句。 岳芸香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直接从床,上起来,下床之后,她就朝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揉了揉眼眸,准备起身,给岳芸香照明。 结果,却听到了走廊外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那脚步声应该是好几个人,在外头走动才会发出的声响。 这让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我瞬间就清醒了,脑海之中立刻想到,是不是钟瑞雪回来了。 “吱呀!” 门被打开,我听到了箬姑姑的声音! “快弄上轿。” 箬姑姑在指挥着,岳芸香起身,同那些人出去,而这期间,我没有听到岳芸香吭一声。 箬姑姑说完这句话,似乎还朝着我这走了两步,我立刻闭上眼眸,没过多久她又退了出去,并且将这房门给关上了。 一听到关门声,我立刻就从床,上爬起,光着脚丫子就跑到窗户边上,偷偷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看着外头的情况。 院子里,两个宫女提着灯笼,四个太监打扮的人抬起了一顶轿子,就朝着婢锁居外走去。 今夜是轮到岳芸香去替太子殿下挡煞了么?可是为何今日,没有任何人通知我们呢? 像岳芸香这种个性的,若是箬姑姑同她说过,她肯定不会瞒着我,而且,我一整日都同她在一起,除了那几个宫女太监外,也没有见过其她人。 如此想着,走出院子外,那些人已经带着岳芸香消失了,我微微叹息了一声,心情沉重的回到了屋内。 这么一来,下一个就是我了吧?可是我还没有想到任何法子,探听师姐的消息,挡完了煞便要出宫,再想进来只怕就会更难。 我坐在床榻边上琢磨着,没有了岳芸香这里显得十分冷清。 “嗒嗒嗒!” 等外头再次传来脚步声时,已经是宫女来送早膳的时辰了。 那宫女和之前一样,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想着,自己不能继续这么等下去了,于是从包袱里拿出了银钱袋。 给那宫女开门,她进来放下食盒准备走时,我立刻叫住了她,并且,将这沉甸甸的钱袋子朝着她的手中一放。 对方吓了一跳,一脸震惊的望着我,不知道我这是要做什么。 “这位姐姐,别怕,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我说着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握着钱袋子,表情有些纠结。 “宫中是否就要有喜事了?比如册封公主之类的?”我望着她问道。 她怔了怔,将钱袋子收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还未听说,我只是最末等的宫婢而已。” “那,宫中是否来了什么新人?”我再次追问。 “倒是有一批秀女入宫了。”她想了想说道。 “不是秀女,祭灵司那,有没有来什么新人?”我只能把话再挑明了一些。 “姑娘,我们这种宫婢,就连祭灵司的门都进不了,怎么可能知晓,他们是否来了新人?”这宫女说完,便转身要走。 我连忙伸出手拉住了她,她有些紧张的回过头对我说:“姑娘,我若是在这久留,会被外头守门的怀疑。”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一个福女,需要挡几天的煞?我还能在宫里待几日?”我赶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她想了想:“这个不一定,最多的能挡七日煞,有的人三日,两日,总之,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一个福女从这院子里离开。” 她说完,就挣脱我的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第五章汤水 我看着那宫女离开,心中已成一团乱麻,时间紧迫,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逃离这个牢笼。 思索再三,自己今夜必须出去溜达溜达,否则,再这么耗下去,便是白白入了宫。 如此想着,我拿起了吃食,毫无滋味的吃了起来。 到了申时,午膳还未送来,不过这婢锁居却又来了几个姑娘,她们就被安排在我们对面的屋子,也是箬姑姑带来的。 我立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见那箬姑姑安置好了那些姑娘后要走,于是,立即快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箬姑姑!”我开口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来,看向了我。 “何事?”她淡淡的问了一句。 “哦,是这样的,我想问问,同我一起来的瑞雪她出宫了么?”我笑着问箬姑姑。 箬姑姑听到我这么问,当即就蹙起了眉头。 “你们进宫时,我便教导过你们,不该问的就别问,好好呆着便是。”她不悦的回了一句。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视线却落到了箬姑姑的发髻上。 箬姑姑的发髻之上,插着一支嵌着珍珠的金簪子,这簪子在日头的照射下,还闪着光芒,很是好看。 不过,这簪子我之前就见过,虽当时只是撇了一眼,但是,我肯定,这簪子是钟瑞雪的。 而且,当时钟瑞雪说,这簪子是她们家的传家,宝,看她当时小心翼翼插上簪子的模样,应该很是喜爱。 可如今,这簪子怎么就到了箬姑姑的头上了呢? 难不成,钟瑞雪将这簪子送给箬姑姑了么? 箬姑姑见我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发髻看,表情变得越发凝重。 “姑姑的簪子真好看,很衬姑姑的气质。”我故作对这簪子的出处一无所知,赞美着。 箬姑姑一听,嘴角露出一丝丝的笑,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便撇了我一眼说道:“嘴真是甜。” “姑姑,我什么时候要去挡煞?”见她心情好,我连忙又追问了一句。 “明日,或者后日吧。”说完这句话,她就打算离开。 我再次追问:“那芸香还回这么?” “挡了煞,就会直接放你们出宫。”箬姑姑的语气之中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芸香的包袱还在屋里,没有带走。”我看着箬姑姑,说道。 “嗯,拿出来,我带给她。”箬姑姑一听,岳芸香的包袱还在这,立刻让我拿出来。 我点了点头,不过进屋拿包袱的时候,还是将包袱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包袱里有个小瓷瓶,然后便只是一些衣裳,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是药么?”我很是狐疑,不等我看清楚,箬姑姑自己进来了,我直接将包袱交给了她。 她接过包袱掂了掂,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 这箬姑姑一走,我就开始寻思,准备今夜出去。 可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天黑之后,我翻上墙头,这婢锁居的墙头高度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我这刚一爬上墙头,就发现,墙外居然每隔五六步的距离,就有一个人守着。 这些人穿着的衣裳,不是太监的衣裳,而是祭灵人的衣裳。 看来,如今这婢锁居归祭灵司来管了。 我趴在墙上,看了许久,知道今夜肯定是无法出去,只能偷摸的又从墙头跳回到了院子里。 这对面新来的那些姑娘们,还在说笑,很是热闹,我一个人回了屋,心情无比低落。 一人坐在通铺上,越思索越急躁。 “嗒嗒嗒!” 这坐下没多久,门外就响起脚步声,不用猜,就知道是宫女来送热水泡澡洗漱了。 我打开门,两个宫女抬着木桶便进来了。 我原本叹息着,准备脱,衣洗漱,结果这外衣刚一脱,下,就发现,今夜这热水,又是绿汪汪的颜色。 那两个宫女,将热水送进来之后,就如之前一样,到门口守着。 看着这绿汪汪的水,我便想到了,岳芸香昨日好似就是泡过这水之后,突然变得“安静”了。 于是,我俯身,眯着眼仔细的看着这水,突然发现,水面上,浮着一层极细的灰。 我虽不知道这水和灰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可还是小心为上,于是只是换了寝衣,然后在自己的脸上,和头发上倒了些许茶水。 等她们进来抬走木桶时,我也和岳芸香一样安安静静的,脑海之中想着的全是自己是不是丑时也要被抬走。 她们弄走了木桶,就将房门关上。 我的心里头,却更慌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岳芸香今日丑时被抬走的,怎么这么快就轮到我了?不可能吧?那钟瑞雪可是去挡了三天的煞。 思索良久,也思索不出个结果来,我只能将包袱里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悄悄的揣好,别到时候也跟岳芸香一样,把东西都落下了。 躺在床,上,我是睁着眼,一直熬到了丑时。 “铃铃铃,铃铃铃!” 丑时一到,我就听到了有一阵极为低沉的铃铛声,这声音很小声,若非我醒着,一直注意外头的动静,压根就听不到。 而这铃铛声响起之后,我还听到了脚步声,我直接从床,上爬起,偷偷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昨天丑时,抬走岳芸香的那顶轿子来了。 我这时候可以确定,那泡澡的汤水确实有问题。 于是,赶忙学着昨日岳芸香的模样,耷拉着眼皮子,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箬姑姑已经在门外等着我了,看到我出来,她就走进屋里,拿走了我的包袱。 然后示意一个宫女扶着我上轿,我上了轿子,他们就立刻抬轿出了婢锁居,想必是要送我去太子殿下的寝宫。 在这轿子上,我只能叹息,自己好不容易进来一趟,怎么还没有查到一丁点关于师姐的消息,就要挡煞出宫了? 这么想着,心中除了焦急之外,就再无其它。 “嗒嗒嗒,嗒嗒嗒。” 外头抬轿子的人步履匆匆,我偷摸的撩起一点点轿帘子,朝外头瞄了一眼。 这外头一路,都有灯笼照明,不过怕被发现,我只是偷瞄了一眼而已,可以确定的是,我已经离婢锁居很远了,如今正走在一条甬道上。 第六章太子殿下 外头的人没有半点动静,我也忐忑的屏着气,生怕被她们察觉到不对劲儿。 这些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抬着我,在这漆黑的夜里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是停了下来。 停轿之后,我便又听到了铃铛声,于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当我从轿中,出来之后,就撇见了箬姑姑,她的手里头拿着一个仅有拇指大的铃铛,而她走在前头,我听着这铃铛声,就跟在她的身后。 她领着我,朝前走,我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极为静谧的庭院之中了,这院子里,还有“哗哗”的流水之声,视线余光朝着一侧瞟了一眼,还看到了远处的水榭。 不过此刻,箬姑姑的步履极快,我只能跟着她迅速朝前走去。 我们如今走的是一条回廊,回廊两侧边的柱子,都是青白色的,地上都是鹅卵石所铺,走在上头脚步声清脆。 箬姑姑带着我,走过两条蜿蜒的长廊之后,便到了一个大屋前。 这屋子门口,立着四个太监,见箬姑姑来了,很是自然的将这门给打开。 门一开,我就看到里头点着烛光,不过因为箬姑姑在我也没敢仔细的抬起头去看,但我想这应该就是太子殿下的寝殿了。 “带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寝殿门侧边响起。 “是!孙公公!” 箬姑姑低垂着脑袋,十分恭敬的双手奉上了那小铃铛。 “嗯。”这个被称为孙公公的太监,用兰花指捏着铃铛上的细红绳,然后就扭着腰,朝寝殿里走。 我镇定的跟着他往这屋里走,身后却传来了“吱呀”的关门声。 这个屋子极大,烛火照着这白玉铺造的地面,泛出如月一般柔和的光。 孙公公领我朝里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停了下来,他停下之后,就用力一摇手中的铃铛,对着我命令道。 “跪下!” 这声音如同裂帛,尖锐刺耳。 我赶忙“噗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膝盖处,被这地面撞的生疼。 孙公公则好似又朝前走去,我偷偷的抬起眼眸,朝着前方望了一眼,结果却看到,我的前方,是一面纯白色的屏风。 屏风后头的大床,上,应该是躺着一个人,烛光将那人的轮廓给映照了出来。 孙公公好似将铃铛放在那人的身侧,并且,哆嗦了一下,开口说道:“殿下,小的这就退下了。” 孙公公一边打着寒颤,一边用带着颤声的声音恭敬的说了一声,然后就小跑着,朝着方才进来的屋门口跑去。 他这一走,偌大的寝殿里,安静无比,我先是用视线的余光朝着四周瞟着,确定这整个寝殿里除了我和那屏风后的太子殿下,便无他人之后,我这才抬起了头来,朝着四周张望。 这偌大的寝殿两侧,放着高大的木架,架子上,摆着许多弓箭,这些弓箭样式不一,我虽不懂什么狩猎,更不知什么样的弓箭算上乘,不过这些弓至少样式好看,不笨重。 看到这么多的弓箭,我揣测着,这个太子殿下,应该是极为喜欢狩猎吧? 不过?我又朝着屏风望去,屏风后的太子殿下,没有半点声息,或许早已病入膏肓了吧?民间曾有流言,说是太子殿下,身体孱弱,只怕是会比当今的圣上,“走”的还要早。 不过,当今的圣上,子嗣众多,却唯独疼爱这位太子。 我望着屏风,良久,一开始不敢动弹,可跪久了之后,膝盖便发麻了,我偷摸的回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那门是紧闭着的,我便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这双腿此刻已经发麻,好似没有了知觉一般。 “咳咳咳。” 屏风后,突然传来了低低的咳嗽声。 一听到这声响,我一个激灵,立马又立起了身,跪好。 而屏风后的人,在咳嗽之后,就微微侧过了头来,好似是朝着我这看。 “别跪着了,地下凉。” 他的声音很低沉,不过也很柔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我好似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只是,应该不可能听过,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我和这位太子殿下毫无交集。 “起来吧。”他再次开口。 我怔了怔,迟疑着,不过最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咳咳咳。” 他又发出一声低沉的咳嗽声,我听着那声响,他应该病的很重。 “太子殿下?您身体不适?我要不要让人去给您请御医?”我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结果,他默默了良久,开口对我说了一句:“过来。” 我又是一怔,回过头再一次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到天光大亮,他们是不敢再进来的。”太子殿下幽幽的又说了一句。 “那是否让人给您送汤药来?”我想着,若是这太子殿下有什么差池,我可担待不起。 “汤药?你不就是他们给本殿下送来的“药”么?” 他的这句话说的极慢,不过我听着,却是为之一振,立刻想起了我们这群福女,是送来给太子殿下挡煞的。 既然是挡煞,那就说明,太子殿下得的不是寻常的病,应该是阴病。 “给我倒杯茶水吧。”他的语调之中带着倦意。 我哦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便挪着已经麻痹的双腿,朝着那屏风后头碎步走去。 越过了这屏风,我看到了一张披着白色薄纱的大床,这床榻边缘上,镂空雕刻了许多图案,不过这些图案不是花鸟虫鱼,而是各种符箓图腾。 而这大床的右侧边上,则是一张黄花梨大案,这案上摆着一个白壁色的茶壶。 我立即过去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走到了那大床的边上。 “太子殿下?”我叫了一声,他却没了声响,于是我伸出手,缓缓的将这幔帐撩开。 垂目朝着床榻上望去,我看到的是一张极为苍白,但却温润如玉一般的面容,这张脸好似在哪见过?有些似曾相识。 我呆愣的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若非他那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睁开了眼眸,我还痴傻的望着他。 第七章温润如玉 他睁开眼眸,我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漆黑深邃,另一只眼,却十分孔洞。 他望着我,眼中好似在这一刻变得微微泛红,可唇角却是扬起的,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高雅和贵气。 “多谢。”他挣扎着想要坐起,不过却极为吃力。 我俯下,身,伸出手扶了他一把。 他的身上带着和冥北霖相似的寒气,不过不同的是,这太子殿下,身上的寒气,是阴寒,是邪祟鬼物才有的。 冥北霖身上的是寒凉,好似冰块。 他抿了一口茶水,身体虚弱的斜靠在金丝软枕之上,然后便盯着我的眼眸。 我连忙垂下头去,他则开口对我说:“柜子里,还有锦被,你裹着,在那软垫上,凑合一夜吧。” 这太子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无比温和体贴。 “可?”我望着他,想着,这毕竟是他的寝殿。 “本殿下,允了,你还怕什么?”他望着我,语气很温柔。 我不敢看他,心中却想着,这个太子殿下,虽和冥北霖一样都体寒,可是人家却如此温和待人,不像冥北霖那般霸道。 “多谢太子殿下。”我说着转过身,朝着他床榻的左侧边走去。 这边有一个十几尺长的大柜子,而柜子上有好几扇门,我随手打开一个木门,结果“哗啦”一声,掉下好几幅画轴。 这些画轴掉落到地面,便“啪”的一声纷纷摊开来。 我连忙蹲下,身去,一边同太子殿下道歉,一边麻溜的将这些画轴给卷起。 结果卷着卷着,我就发现,这太子殿下的画轴里,画着的,好似是同一个女人,只是,无一例外,画的全都是背影。 不过,这画工很是了得,就连画中人的头发丝儿,都勾画的十分仔细,所以给人一种错觉,好似这是个活人一般。 “无需惊慌,那锦被,在最后一格。”太子殿下非但没有生气,居然望着我,扬起嘴角笑了笑。 “嗯。”我将这些画轴收好,又拿了锦被出来。 这锦被丝滑无比,上头还绣着漂亮的白鹤,很是好看。 原本,我披上锦被,就打算走到屏风后头,想在方才我跪的地方坐着凑合一夜,结果那太子殿下指着柜子旁的软垫便让我坐下。 “这里熏着暖身的香,你能暖和一些。”他看着我,柔声说道。 我听了便点了点头,觉得他亲切,于是就坐在了软垫上。 这太子殿下,微微垂着眸子,又是一阵咳嗽,嘴唇都变得微微有些发青了。 “太子殿下,您再喝点水?”我站起身,又要给他倒水。 他却摇了摇头,示意我别忙活了。 “这病症,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歇着吧。”他微微闭了闭眼眸,不想麻烦我。 “祭灵司也治不了殿下的阴病?”我想着,那祭灵司的天师,不是很厉害么?为何治不了太子殿下的阴病? “你怎知我得的是阴病?”他那漆黑的眼眸一睁,便望着我。 糟了?我这是说漏嘴了! “我,我,我猜的,不都说我们福女,是来给殿下挡煞的么?所以我猜太子殿下您得的不是寻常的病。”我立刻随机应变,胡乱编了个理由。 他听了露出一抹苦笑,冲着我微微颔首。 “你倒是个机灵的,不过,你的身体似乎很好?进来寝殿这么久,居然还能面色红润,行动自如。”他看着我,目光如水一般柔和。 “昨夜,来挡煞的姑娘,是不是身体弱,所以立刻就被送出宫了?”我见他说到了此处,便顺带着问起了岳芸香的事儿。 太子殿下微微垂目,思索了片刻。 “不知道,大抵是吧,这段日子,进进出出的福女不少。”太子殿下正说着,我这肚子却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我的脸瞬间刷的一下红了,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 “外头的桌上,有不少吃食,你若饿了便吃吧。”他没有怪罪,而是很自然的让我去拿点心吃。 “多谢,殿下!”我也不同他客气,麻溜的就去屏风后头的桌子上找吃的。 这里不愧是太子寝殿,桌上的糕点吃食,摆了十几样,其中还有我情有独钟的糖葫芦。 我拿了一碟糖葫芦,又随手拿了一份桂花糕,就又走到了太子殿下的床榻前头,要同他一道吃些。 他冲着我摇了摇头,似乎没有胃口,我便将吃食朝着地上一放,坐在软垫上,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几日,在婢锁居吃的都是硬馒,头,而且,还吃不饱,如今闻着这甜香味儿,我就已经等不及了,挽起袖子,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等我吃光了一碟糖葫芦,才突然想起,那太子殿下,好似还未入睡,于是,抬起眼眸朝着他看去,便见他正望着我,脸上还带着一抹笑。 “呵呵,让殿下见笑了。”我连忙舌忝了舌忝嘴角的糖浆。 “不知怎么,见你便觉得高兴,你吃的香,我也好似饿了。”他含笑对我说着。 我立刻端着桂花糕走到他的面前,让他尝一尝。 “你叫什么名字?”他盯着我的眼眸,看了许久。 “楚?哦,季晓颜!”我差点就说漏了嘴。 他听了,喃喃道:“季晓颜?这名字,倒是活泼。” 说着,他便伸出手,拿了一块糕点。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骨结分明,很是好看。 “太子殿下,你多吃些,身体好了,便百邪不侵。”我看着他,觉得这太子殿下,不仅生的好看,性子也好,希望他能早些治好身上的阴病。 “那便借你吉言。”他吃了一口糕点,微微点了点头。 “好吃吧?这宫里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又细又软口感极好。”我咽下嘴里的,不禁赞叹着。 “你若喜欢,那明日让他们多准备些。”太子殿下说完,便将吃了一半的糕点又放下了,喝了一口茶水。 “殿下,你的气色,比刚才好多了。”我看着他说着。 他听到我这么说,也扬起嘴角笑了笑:“你这嘴,倒是甜,若是吃块糕儿便能好,他们何须这般费劲?” 说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晓颜,你推窗看看,外头是否有星辰?” “哦?”我走到那长案边,推开了这里的大窗,窗外一片碧波,荷叶朵朵飘在水面上,如诗如画一般好看,原来这太子寝殿是被一汪湖水给围绕着的。 第八章故事 我抬起头,朝着夜空之中望去,发现,今夜的星各外明亮,洒满了整个夜空。 “殿下,今夜满天都是星辰。”我看向太子殿下说道。 他一听,便掀开了被褥,要从床榻上下来,我连忙过去扶他。 结果他却摇了摇头,愣是自己站了起来。 我看着他,他穿着一袭月牙白的寝衣,头发漆黑如墨,身材欣长,虽带着病态,可却不减半分俊逸。 他迈步朝着那大窗前走去,微微仰起头,望着那漫天的星辰。 “殿下,夜凉。”我说着,将身上的锦被,披在了他的身上。 “祭灵司曾给我算过卦,卦象中说?”他顿了顿,眼眸沉下,不再言语。 我望着他的侧脸,凝着眼眸看了许久,突然,想起自己或许见过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声调?之前,葛阔曾给玉兰姐找过一个活儿,我还去那宅子的后院给一个公子瞧过病。 那公子说,他出生时便没有气息,可七日之后却又活了过来。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眼神,和当初那个公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可他是太子殿下,为何会跑到宫外医病? “殿下,曾出过宫门吗?”我望着他的侧脸,开口询问道。 他垂目,望向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为何如此问?”他反问我。 “我?我只是在想,宫外,也有许多名医,或许能治好殿下您的“病”也不一定。”我笑着解释。 他听了,眼神之中露出了无奈之色。 “或许,命数在出生那一刻便已然注定,无法更改。”他说罢,缓缓坐在了长案前。 “殿下,地上凉。”我说着给他拿了个垫子,本是放在他的身侧,给他坐,结果他的手却在我的手背上一搭,示意我也坐下。 我坐在他的身侧,他将锦被拉起,也盖到了我的身上。 我们并排坐着,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再同他说些什么。 不过,默默坐在他的身旁,余光撇见他的侧脸,总觉得,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好似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殿下,你心中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对我说,放心,我的嘴可严了,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看着他,想着自己或许过两天就会被送出宫去,从此与他,大抵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他听到我这么说,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也望着他,没有躲闪他的目光。 他盯着我的眼眸,看了许久许久。 这倒是将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清了清嗓子:“殿下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 “我同你说个故事吧。”他突然话锋一转,对我说道。 我愣了愣,立即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便微微仰起头来,一缕漆黑的发丝从他的脸颊垂落,让他整个侧脸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 我也学着他望着夜空,听着他娓娓道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下三分,三足鼎立,当时的曌国王上,手下拥有一个天师,这位天师可测算出他国走势,布阵行军,从无错漏。 并且,这位天师还算出,曌国王上的长子,便是未来,一统天下的帝王。 可曌王自己当时还只是王上,他的长子,却是未来的帝王,这让其心中一直带有芥蒂。 甚至觉得,此子不祥,有夺位之嫌。 可天师算卦极准,那孩子出生时,还有红鸦贺喜,被认定是福星,可助国运。 于是,曌王对此子既怕,又“爱”。 曌王一统天下之后,将无数美人迎入宫中,膝下子嗣自然也越来越多,这个长子,渐渐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想要拔除,却又恐遭不祥,于是只能留着。 太子殿下说着,侧过脸来,望向我。 “他怕我,整个皇宫的宫人,都怕我!他们说,如今我这般病恹恹的,便是招惹上了不祥之物,而我一死,天曌将会迎来新的太子,新的光明!” “殿下?”我眸子微沉,看向他,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你走吧,我这殿中阴寒,你也会沾染上寒气和晦气!”他说罢,微微垂目。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冰凉的手腕。 他的身体一颤,回过头来看向我。 “你不怕被沾染了晦气?”他盯着我,眼神幽深。 “什么晦气,殿下身上有的,只是贵气,和福气,多沾染些才好。”我笑说着。 他脸上的孤寂,稍稍减退,不过,还是从我的手心里,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并且,淡淡的说了一句:“最多,再过两日,你便会离开。” “我?”我望着他,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听到我叹息,他便回过头看向我。 “其实,不瞒殿下,我进宫,是来寻人的,如今还没有丝毫的眉目。”我说罢,望着漆黑的夜色,也不知道,师姐如何怎么样了。 “你要寻何人?”他柔声问道。 “我的师姐和师兄,如今,她们应该在祭灵司,之前,是祭灵司的大祭司萧策,将她们带走的,说是入宫,可以给我师兄治病。”我一股脑的把情况都说了出来。 太子殿下,微微凝着眉宇,听我说完之后,便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安抚我。 “放心,天亮之后,我便派人去打探。”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殿下,您能替我悄悄打听么?那萧策,他带走我师姐,还想杀我灭口,若是他知道如今我在宫中,必然不会放过我。”我望着太子殿下,恳求道。 他听了,眉宇蹙的更紧了。 “你们得罪了祭灵司?”他猜测着。 我立即摇头:“没有,我们这些草民,怎么敢得罪祭灵司?” “罢了,你等着消息便是。”太子殿下说着,突然侧目朝着门的方向望去。 “卯时已到,一会儿,他们就会把你带走。”他说完,站起身来:“明日丑时,再会。” 太子殿下扶着我站起身来,我冲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门外,此刻也传来了脚步声,太子殿下躺回到了床榻上。 我则是将窗户关上,又端着已经空了的碟子,走到了屏风后的木桌上,按照之前的样子,跪在了地上,等着来人将我带走。 第九章装傻充愣 “吱嘎!” 我跪下没多久,寝殿的门就被打开了,紧接着,那“铃铃铃”的铃铛声,再度传入了我的耳中。 “起!”之前,那太监尖锐的声音,也再次传来,我立刻站了起来,这太监引着我,就出了太子殿下的寝殿。 我本以为,他们会领着我回到婢锁居,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就将我安顿在离太子殿下极近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有高床软枕,摆设也极雅致。 “一会儿,她就清醒了,阿箬啊!你应该知道,如何搪塞。”这太监口中的阿箬,指的是箬姑姑。 箬姑姑此刻就站在这屋内候着,一听到这太监这么说,连连点头:“诶呦,这个孙公公您就放心吧。” “嗯!”这孙公公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箬姑姑见人走了,将铃铛朝着桌上一放,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上,嘴里开始“数落”起了我来。 “哼,穷的叮当响,还学人入宫?包袱里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箬姑姑说罢,一脸厌恶的瞪着我:“你这值钱的物件,该不会是都藏身上了吧?” 箬姑姑说罢,就站起了身来。 我心中暗道不好,我的身上有钱袋子,还有灵蝉,和孟埙,全部都别再腰间上,因为这寝衣宽大,也看不大出来。 箬姑姑如今突然看着我眼前一亮,这是准备要搜身。 她立在我的面前,仔细的打量了我一会儿,紧接着就伸出手来,准备朝着我的身上摸来。 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我寝衣的一瞬间,我当即打了一个喷嚏,并且故意将口水喷到了箬姑姑的那张老脸上。 “啊湫!啊湫!” 我连续打了数个喷嚏,那箬姑姑连连后退,狼狈的抬起衣袖挡住了脸。 “啊!这贱人!”她怒骂着。 准备过来打我,而我马上将混沌的眼神一转,眨巴着眼眸,看着箬姑姑。 嘴里故意含糊的问道:“箬姑姑?你,你,怎么在这?诶?这是哪儿?这不是我住的屋子?” 我“迷迷瞪瞪”的说着,“狐疑”的看着箬姑姑。 箬姑姑原本已经抬手准备扇我,结果见我突然“清醒”,抬起的手,也只能是不甘心的放下。 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清醒了?之前不都要到辰时么?” “箬姑姑?你说什么呢?”我明知故问。 “哦,此处,比婢锁居要清净,你看看,这高床软卧的,一会儿还会有宫婢给你送吃食来,这可都是我替你求来的。”箬姑姑恬不知耻的往自己的头上扣功劳。 我心中知晓一切,不过嘴上还是要同箬姑姑拼命的道谢。 而她对于这么“干巴巴”的道谢,根本就不感兴趣,视线还朝着我的寝衣上窥视。 “多谢姑姑厚爱,我自幼没了娘亲,又被爹爹送入宫中,爹爹还说,若是能留下当个宫婢,便是最好了,姑姑不如,挡煞之后,您留下我当宫婢吧,到时候,我有了月俸必定好好孝敬您。”我一脸祈求的看着箬姑姑说着。 箬姑姑一听,便觉得从我的身上榨不出油水来。 于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歇着吧。”她说完,转身就走,也懒的跟我废话了。 “箬姑姑您慢走。”我赶忙送到门口。 箬姑姑撇了我一眼,提醒道:“在这好好呆着,别瞎跑。” 她嘴上也就是这么一提,其实,这门口就有两个宫女守门,我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 “是!”但这嘴上还是要应承一声。 箬姑姑跨出门槛,直接就将这房间的木门给关上了。 听着外头她走远的声音,我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无人盯着我,我就坐到这房间的软床之上。 因昨夜,一夜未睡,我这一躺下,就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没多久,就混沌的睡了过去,就连宫女进来送吃食,我都不知道,睡醒时就已经是未时了。 我揉了揉眼眸坐起,发现,桌上摆放着糕点,还有吃食。 也不管这些吃食已经凉了,抓起来,就大快朵颐的吃开了。 一边吃,还一边抬起手,时不时的擦擦自己的嘴角,就怕将这面皮给弄脏。 “嗒嗒嗒。” 正吃着,屋门外头就又是一阵响动,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糕点,直勾勾的盯着屋门的方向看着。 隐约透过纸门,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立在门外,不过对方只是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得找到师姐,然后赶紧走。”我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身处这皇宫之中,让我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时时刻刻都得警惕,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吱嘎!” 在圆桌旁呆坐了许久,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便是几个宫女送热水来了。 “姑娘,泡澡吧。” 她们进来,就催促我泡澡。 我心想着,这才到申时,怎么就又让泡澡了,之前不都是等到夜深了之后,才让泡澡的么? 如此想着,我又朝着木桶里看了一眼,发现,这一桶就是普通的花瓣水。 “姑娘需要伺候么?”两个宫女看着我问道。 我立刻摇头,让她们将更换的寝衣留下,等会儿再进来取木桶就成。 她们微微俯身,退出了屋外,我将寝衣脱,下,把别在腰间的孟埙灵蝉还有钱袋子藏在了新衣裳下,这才泡入了木桶之中。 这水热,腾腾的,泡的我皮肤通红,不过也极为舒坦,我泡了快半个时辰,还舍不得出来,最后是水凉了,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换上干净的衣裳,收好东西之后,我才打开,房门,让她们将木桶给抬走。 她们将木桶抬走之后,屋内便又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开始在房内踱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太子殿下,想知道他是否打探到了师姐的下落。 在我焦急的等待之中,夜幕也渐渐落下,我爬到床榻上等着。 亥时刚过,我就又听到了脚步声,原本以为,又是抬那“绿水”来给我泡澡,结果箬姑姑却是亲自端着一个木托盘就来了。 这木托盘上,只放了一个瓷碗,瓷碗里还在冒着热气。 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瓷碗,我的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十章暖身汤 箬姑姑端着那托盘,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 我心中不安,可是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掀开被褥就准备从床上爬起。 箬姑姑却快走几步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让我不必下床。 紧接着,就将木托盘朝着我的面前一送,对我说道:“这如今马上就要入冬了,夜里寒凉,喝碗暖身的汤水再睡吧。” 箬姑姑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我朝着这瓷碗里望去,本能的抿了抿嘴,因为,这瓷碗里汤水的颜色,和之前岳芸香她们泡澡的热水是一个色的,是绿的。 一看这颜色,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箬姑姑,真是客气了,我本就是一介草民,哪里配喝这些滋补汤药,不如箬姑姑您替我喝了?”我望着她,笑着说道。 她一听,面色顿时一沉。 “让你喝,你就喝,快!一口都不许剩下!”箬姑姑脸色一沉,这语气开始不善。 我干笑着,只能是硬着头皮端起了这碗绿汤。 “箬姑姑,这汤有些烫,我放凉了,一会儿再喝就好,您也快去歇着吧。”我又想了个借口,想要糊弄她。 结果,这箬姑姑却警惕的很。 “快!别磨磨蹭蹭的耽误工夫。”她不耐烦的催促着。 “好,好。”我只能答应。 在箬姑姑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我仰起头,将这碗绿汤给含在了嘴里。 可箬姑姑精的很,非要看着我咽下,我一咬牙,将汤给咽了下去。 见我咽下了这绿汤,箬姑姑才点了点头,拿回了瓷碗。 “早些歇着吧。”她甩下这句话,便出了屋子。 这屋门一关上,我立马伸出手指,抠自己的嗓子眼,紧接着站起身来,在屋内的一盆盆栽里,将绿水都吐了出来。 这绿水有股子“符水”的气息,就跟符烧化了之后,融于水中的气味儿如出一辙。 而且,吐出“绿水”漱口之后,那种符水气,还在嘴里久聚不散。 我干呕了许久,最后实在是吐不出什么来,这才又爬回到了床榻上。 这躺在床榻上,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的,目光望着房门口的方向,心中暗暗的想着不好了。 那“绿水”我只怕是没有吐干净,所以,如今神志有些不清。 耳畔“嗡嗡嗡”的一阵响,看东西开始出现了重影,身体也开始变得冰凉,好冷好冷的感觉。 我的上下牙齿在微微的打着寒颤,难受的蜷缩成一团,混混沌沌的猫在被窝里,“睡”着。 “铃铃铃!铃铃铃!” 在混沌之中,沉寂了许久,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声响,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个机灵,便一把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脑子昏昏沉沉,可脚下步子却走的极稳当,一步一步朝着房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我还未抬手,这门就从外头被推开了。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箬姑姑,可那孙公公。 孙公公的手中还捏着铃铛,他摇着铃铛,我便无法控制的抬起脚跟在他的身后。 他领着我,到了太子殿下的寝殿外,便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盯着我的脸,仔细的看了看。 “阿箬啊,这个倒是个硬朗的,气色还这么好呢?估摸着能撑个四五日不成问题。”孙公公盯着我许久才开口说道。 箬姑姑也点了点头:“大抵是个粗贱的丫头,身体自然比那些小姐要强的多。” “嗯。”孙公公应了一声,推开了寝殿的房门,引着我入了寝殿。 依旧是如昨夜一般,他让我跪在屏风前的地面上,然后便离开了。 我跪着,脑海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听到寝殿门被关上的声音,我本是想要站起身来,但是有心无力,我根本就动弹不得。 “季晓颜,是你么?” 屏风后头,太子殿下那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很想回答“是我”,可是,这嘴就是张不开。 “季晓颜?” 太子殿下低低的呼唤了一声,紧接着,我就看到屏风后,一个欣长的影子,朝着我这靠近。 当他越过屏风,走到我的面前时,我转动着眼球,望着他。 太子蹲下身来,凝望着我的脸。 我也望着他,我突然发现,他的周身居然围绕着一层黑色的雾气,而这团雾气,此刻正朝着我的身上袭来。 原本,我喝了绿汤,身体就有些发冷,如今那黑气“灌入”我的身体之后,我颤抖的停不下来。 “你冷?”他发现我在发抖,立刻又起身去拿了锦被来,将我裹在锦被之中。 我僵硬的身体迅速被黑气裹挟,难过的嘴里发出了“呜咽”之声。 “季晓颜?”太子殿下低声叫着我的名字,然后面色一沉,一把将我抱起,朝着他的床榻走去。 我看着他拿了好几条被褥给我盖上,还给我喂了茶水。 “季晓颜?” 我望着他,嘴唇颤抖着。 但他的影子,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我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待我再次醒来时,感觉身上的冰冷已经褪去,而我迷蒙的睁开眼,一张苍白而冷峻的脸便映入我的眼中。 “季晓颜,你醒了?”太子殿下望着我。 我的脑海之中好似成了一团浆糊,又疼又晕。 “还难受么?”他伸出手,朝着我的额头上一抚。 我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伤痕,这伤痕是新的,伤痕边上的肉肿的厉害。 “殿下?你怎么了?”我含糊的张嘴,问了一句。 “我只是把煞气,从你的身上引回来而已。”他说罢,又朝着一旁的窗口看了一眼,柔声继续说道:“起来,晒个晨光,你便会舒服许多。” 他说罢,将我从床榻上扶起,让我坐在案前的软垫上。 窗外头确实已经有了微弱的晨光,太子殿下就坐在我的身旁,他微微仰着头,柔和的晨光撒在他的脸上。 “是不是觉得舒服了许多?”他说罢,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望着他,有些失神,因为我从未见过如此阴郁,又充满了温暖柔情的人,他好似初阳,明媚却带着忧伤。 第十一章引尸汤 “你师姐的事,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过祭灵司守卫森严,你还需坚持两日。”太子殿下说着,眼中泛出了一抹担忧:“只是,你的身体?” 他在担心,我会支撑不了那么久。 “殿下放下,我的身体好的很,不会有事的。”我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然觉得脑袋瓜子,好似被人用力敲击过,疼的不得了。 “那为何气色还如此差?”他凝眉望着我。 “大抵,大抵是饿了。”我说着咧嘴笑了笑。 而他听到我如此说,就站起身来,到屏风后的桌上,给我端了两碟糕点,其中一碟是我最喜欢的糖葫芦。 “吃吧。”他望着我,眼中居然带着些许宠溺。 “殿下为何对我这么好?”我狐疑的接过碟子,不解的问着。 他扬起嘴角,苦涩一笑:“你是第一个敢看着我,正常同我说话的人。” “怎么会?宫中这么多人。”我将一颗糖葫芦塞入了嘴里。 太子殿下,目光一沉:“她们总是惶恐,看到我,就如同看到鬼怪一般害怕,从不敢同我对视。” 我一怔,也立刻垂下头去,想着之前箬姑姑说过,在宫中都要跪对主子,不能同主子对视的。 “季晓颜你不必拘礼,我就喜欢你的性子,还有?”他顿了顿。 “还有什么?”我稍稍抬起头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伸出他细长的手指,朝着我的嘴角一抚,替我擦去嘴角的糖浆。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冥北霖。 “都吃成花猫了,这些都是你的,不会有人同你抢。”他的眼角都是向上扬起的,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殿下,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望着他脱口而出。 他听了,伸出手用金色的小叉子,叉了一颗糖葫芦塞入了我的嘴里。 “你是吃了糖葫芦,所以,嘴甜至此?”他心情不错,嘴角一直都挂着笑容。 “不是,我是说真的,而且,我看着殿下,心里就觉得亲切!”这话,并非是为了讨好他,而是真的觉得他亲切。 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瞧着,总觉得好似认识了他多年,是十分熟悉的人。 同他这样身份的人在一起,居然没有丝毫的紧张,就好像是看着自己的亲人一般,心中很高兴很安稳。 “真的么?不瞒你说,我看到你的眼睛,也觉得好似似曾相识,这双眼,我应该见过才对。”他说着,便直勾勾的凝望着我的眼眸。 我立刻将嘴里的糖葫芦给咽了下去,然后便低头继续吃。 他沉默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我将一大碟的糖葫芦都吃的干干净净。 “明日,我让他们再多备些。”见我吃完了,他才再度开口。 “好!”我点了点头。 他却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你去屏风后跪着吧,他们快来了。” “嗯。”我连忙舔了舔嘴角,站起身来。 只是,这突然猛的一起身,脑中一阵眩晕,腿下一软,便要狠狠摔倒在地上。 索性太子殿下眼疾手快,起身一把将我抱住。 “多,多,多谢殿下。”我说着,赶忙挣脱他的怀抱。 “不妨事,不过,今后别叫我殿下,叫我予安,如何?”他望着我,问道。 “民女不敢!”我虽然觉得他亲切,毫无架子,可是,也不能对当朝太子,直呼其名,这未免太没有规矩了。 “有何不敢?季晓颜你应该会把我,当做是你的朋友吧?”他凝望着我,那眸中写满了孤寂。 这种眼神,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 我迟疑了片刻,冲着他点了点头。 “嗒嗒嗒,嗒嗒嗒。” 不等太子殿下再开口,门外就有脚步声靠近。 我们二人心照不宣,一个回床榻上躺着,一个则是到屏风前跪着,假装一夜都是如此。 “嗒嗒嗒!” 细碎的脚步声靠近之后,寝殿的门就被推开了,那脚步声开始朝着我靠近,很快就到了我的身后。 “铃铃铃!” 又是铃铛声,我的脑子瞬间生疼,立即站了起来,有些踉踉跄跄的跟在了孙公公的身后,一同朝着寝殿外头走去。 到了殿外,便看到箬姑姑还在那候着。 “诶呦,这个也不行啊?今日,脸色明显差了许多。”箬姑姑盯着我,看了许久之后说道。 “今日弄些补汤好好补一补,应该还能用个两三日。”孙公公说完,就示意箬姑姑带我走。 箬姑姑从孙公公的手中接过了铃铛,又开口问了一句:“今日,还给喝“引尸汤”么?会不会受不住,又跟上一个一样猝死?” 箬姑姑的这句话,让我的心头一颤,想着箬姑姑嘴里说的上一个,莫不是岳芸香吧? “哼,那丫头有病,身子本就弱,又和了那汤药,才猝死的,这个,我看着硬朗些,无事,再者说,死了便死了吧,和之前的那些一起烧成了灰烬不就好了么?”孙公公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箬姑姑也适时的应了一声,然后引着我,到昨日住的屋子里。 一入屋,这箬姑姑便开始抱怨。 “为何这烧尸善后的事儿,全都落到了我的头上?祭灵司的人,分明将此事交给他了,还真会推脱。”箬姑姑说完,又看向了我:“你们这些人啊,也别怨别人,要怨,就怨你们自己的命不好,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啊,投个好胎。” 箬姑姑说着,将铃铛朝着桌上一放,她自己也坐在了木椅上。 而门外,几个宫女则是端着香喷喷的鸡汤,还有吃食进来了。 想必是那孙公公让人准备的这些东西,给我补补身子。 “你们都出去吧。”箬姑姑冲着那些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而这些宫女一走,箬姑姑就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拿起了筷子和勺子,开始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将那参鸡汤,还有四个荤菜,一碗米饭,全部吃了个精光。 我立在她的面前,心中想着,幸亏自己昨夜也吃过了东西,否则如今必定是饿的肚子咕咕乱叫。 “哼,给快死的人吃这么好的东西,也是糟践了。”箬姑姑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想必,她之前都是这么做的,所以才吃的如此圆润。 第十二章赶尸 我站着,看她吃了一炷香的功夫,我有些疲累,不想再装了,于是嘴里发出了一声哼哼声。 那箬姑姑,立即将已经吃空的碗摞在一起,然后放到了托盘上,送到了门外去。 “咳咳。”她咳嗽了一声,抹了抹嘴,才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迷迷瞪瞪的望着她,许久才开口含糊的问了一句:“诶?箬姑姑,您怎么来了?” 说完,我揉了揉眼睛,然后便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这么按着可不是为了装,而是真的头疼,还是生疼的那种,好似脑袋瓜子里有根经脉在剧烈的跳动着。 “箬姑姑,我头疼。”我按着脑袋,痛苦的说道。 “是么?大抵是昨夜没有睡好吧,快去床榻上躺着,睡一会儿,就好了。”她哄骗着我,扶着我到了床边上。 还假模假样的给我盖上了被褥,让我好好休息。 我闭上眼,就不再搭理她。 她立在我的床头站了一会儿,见我闭眼,也转身出了屋。 而我的眼皮子沉甸甸的,因为头疼的厉害,所以我睡的并不踏实,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成了一团,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若非几个小宫女叫我,我想自己应该可以直接睡到入夜。 那几个小宫女是抬了热水来给我洗漱的,我有些昏沉,示意她们放下热水之后,就脱了衣裳泡入了热水之中。 热水一泡,人才清醒了大半,视线撇见床榻边上的小梳妆台,我发现,铜镜里的我,面色苍白无比,就好像是一个久病不愈的人。 而我的胸膛前,还挂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我垂下眼眸一看,发现,这个黑漆漆的东西是冥北霖给我折的三角形“符文”,可之前它是白色的,怎么如今成了黑色的? 看来,太子殿下身上的煞气真的极重,这“符”昨夜应是救了我一命。 我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符文”,结果它便散开,成了灰烬落在了热水上。 看来这是没有用了,我将红绳也取了下来,微微叹息了一声,不过也舍不得丢了这红绳,就直接将它系在我的手腕上。 心中又开始琢磨起了那“引尸汤”,这名字是够吓人的,不过倒是挺贴切。 几年前,我们跟师父途径湘南城时,见过赶尸的,那时候,也是看到一个赶尸人,拿着一个铃铛摇晃着在前头走,而他的身后则是整整齐齐跟着一排的尸体。 这些赶尸人,做的是把客死他乡的尸体,带回故乡的买卖。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赶尸很是玄妙,居然摇晃一下铃铛,那些尸体就会跟着赶尸人走。 如今,这事儿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便不觉得玄妙了,而是觉得恐惧。 就好像是,无形之中有一个人可以操控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身体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姑娘?姑娘洗漱好了么?”门外的宫女等了许久,也不见我召唤,于是开口询问了一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水早就已经凉了,于是起身擦拭好身体,换上了衣裳,不过因为身体虚,乏累的很,只是坐在木椅上招呼了一声,让她们进来将浴桶抬走。 那些宫女抬走浴桶之后,我就越发不安了,眼看着天色又要变暗,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箬姑姑的“引尸汤”。 那“引尸汤”后劲太大,只要一入口,就能让人变得犹如“死尸”一般,任由他们摆布。 思索再三,我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心情也开始变得无比急躁。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夜色终究还是会黑,可是吃过她们送的晚膳之后,我却没有等来箬姑姑。 正当我以为,今夜她们不会给我喝“引尸汤”时,门外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紧接着,门被推开,这一次,不仅仅是箬姑姑,还有孙公公,和带着我们入宫来的萧策! 萧策为何会来?我的心砰砰砰的跳着,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我靠近,我就觉得好似死亡即将降临。 “祭司大人,就是她,两日了,身体瞧着还真是不错,今日晚膳也吃的精光。”孙公公对萧策说话,十分恭敬,一直都是半俯着身的。 萧策则是垂下他的冷眸,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我就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想着,这人皮面具,千万别被看出来,否则现在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抬手。”萧策盯着我,冷冷的说了一句。 我不敢与他对视,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来。 他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朝着我的手心看去。 这大抵是要看我的掌纹吧?不过,我这掌心是没有纹路的。 “这几日,可觉得身体不适?”他望着我,问了一句。 我心中想着,是不是我身体没有不适,他们就要给我多灌些“引尸汤”,于是,我立刻冲着萧策点头。 “我头疼!”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诶!没规矩,起身跪下,好好回话!”一旁的箬姑姑立刻呵斥道。 “不必。”萧策一抬手,目光依旧盯着我:“除了头疼,还有何处不适?” “这一整日,我都觉得昏昏沉沉,很是难受。”我说着,抬起手,按着自己的额头。 萧策盯着我,再度开口问道:“这两夜,你只是在太子寝殿跪着么?” “啊?”我心想,喝了“引尸汤”就被他们给控制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夜里做过什么,萧策这么问,是想诓我的话么? 于是,我茫然的望着他,反问道:“什么寝殿?” 萧策沉默,看着我的脸许久,然后一挥手,孙公公立刻端上了一碗汤。 一看那汤的颜色,我便知道是“引尸汤”。 不过萧策将那汤倒掉了一半,才将瓷碗递给了我。 想必,他这是想让我多撑几天。 我看着“引尸汤”,就觉得喉咙里泛酸。 “祭司大人,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听话,能不能不喝这个汤?这汤的气味儿太难闻了。”我哀求着。 “喝!”萧策冷冷的命令道。 “祭司大人,我?”我还想再说话,萧策已经不耐烦了,将汤药递给了孙公公。 孙公公二话不说,直接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将半碗“引尸汤”灌入了我的嘴里。 第十三章灌汤 “引尸汤”一入喉咙,我便本能的想要吐出来,不过孙公公立马捂住了我的嘴。 萧策冷冷的盯着我说道:“昨日的汤药,你都吐了吧?” 我的眼眸顿时一睁,视线不由自主的朝着之前我吐“引尸汤”的盆栽望去,发现那盆栽已经枯萎。 这事儿,不能瞒,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嗯。”于是,我只能冲着他们点头。 然后推开了孙公公的手,同萧策解释道:“祭司大人,我说了,这汤药真的难以入口,虽然我极力克制,可还是吐了个精光。” “哦?”他的眼中带着一抹冷意。 一看他的眼神,我猜他在怀疑我是故意的。 “别耍小聪明,否则?”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一抚衣袍,居然就坐在了一侧的木椅之上,盯着我。 完了?今夜真的要把小命给交代了。 昨日,我将“引尸汤”吐出,还觉得浑身难受,今夜我全咽了,只怕? “祭司大人,这里奴才盯着便是,您?”孙公公,谄媚的对萧策说着。 萧策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我。 我被他看的是浑身发毛,一动都不敢动。 不过,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眼前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模糊。 萧策的脸,开始变成了两个三个,嘴里还有种发苦的感觉。 “祭司大人,起效了!”孙公公对萧策说。 萧策站起身,手心一旋,一把尖锐的匕首就从他的袖袍之中冲了出来。 他手中握着匕首,猛然将匕首的尖端对准了我的眼睛,直接刺了过来。 我惊惧的想要躲开,可是,这身体却跟不上脑子,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尖刀,即将戳中我的眼球。 索性,那匕首最终还是停下了。 “祭司大人?”一侧的箬姑姑狐疑的问了一句:“这人不是还能再用一两夜么?” “啪叽!”萧策的手朝着一侧猛的挥去,只听到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颗人头落到了地面上。 箬姑姑的身体直挺挺的站着,脑袋瓜子,却已然落地。 那脑袋上的眼球,还瞪的滚圆,正在滴溜溜的转动着,可却已经尸首分离了。 “昨夜,你们没有试探,便送她入殿下的寝殿,若是殿下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萧策说罢,也不看孙公公,而是凝望着我。 孙公公惊叫了一声,直接“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声的说道:“啊!祭司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是奴才错了,奴才大意了,奴才保证,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奴才必定会谨小慎微,不敢再有半点差池。” “哼!送她过去!”萧策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是,是,奴才,奴才这就送她过去。”孙公公说着,就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不过这腿软的已经站不起来了。 “废物!”萧策一脚揣在了他的心口上。 孙公公直接躺倒在地,嘴里吐出了一大口血水。 “啊!祭司大人饶命,祭司大人饶命!”他的嘴角有血迹残留,却如同狗一般迅速爬起,拿出铃铛,开始摇晃。 我的脑子瞬间“嗡嗡嗡”的发响,然后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孙公公踉踉跄跄的朝着屋外走,我也木然的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一道往外走去。 孙公公领着我,入了太子殿下的寝殿,这地方我已轻车熟路,乖乖照他说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我跪好了,孙公公便又哼哼着,按着自己的胸膛口转身离开。 寝殿内,瞬间变得无比安静,我的脑袋发木,视线却是直勾勾的盯着屏风后头,看着床榻上那个欣长轮廓。 床榻上的人,没有叫我的名字,而是直接说了一句:“抱歉!”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道歉,不过也无法开口问他什么,因为我的意识已经极为模糊了。 “季晓颜?”太子殿下那虚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想回应他,但是却张不开口。 “难道?”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关切。 我看着他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并且,缓步朝着屏风的方向靠近。 当他越过屏风,看到我之后,那张苍白的脸上,才好似瞬间放松了下来。 “你还在,我以为,你被换掉了。”他说完,走到我的跟前,伸出他那纤长的手,对我说:“快起来。” 我跪着不动,能听到他说话,可是这声音好似离我很远很远,就好像是在梦里头一般。 “季晓颜?”他凝眉,蹲下身来,凑近了我好似在我的唇边闻了闻,表情变的越发凝重。 他不再同我说话,而是抬起眼眸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将我扶起,走到了他的床榻边上。 他扶我躺下,一只手抚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拍打着我的脸,低声叫我的名字。 突然,他的表情一怔,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你的脸?”他愣了愣,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那细长的手指,摸到了我的下颚骨边缘处。 我知道,他是发现了我贴着面皮,这面皮的边缘,就在下颚骨处。 他轻轻的将我脸上的面皮朝上一点一点的揭开,不一会儿,我自己的脸便彻底暴露在他的面前。 “是你!”他望着我,眼中写着惊讶,不过惊讶过后,却露出了笑容,而且笑着十分开心。 我心想,他一定是认出我,之前在宫外的宅子里给他看过病。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快“凉了”,身体僵的发疼。 原本,我觉得这太子殿下的身上冰凉,可如今他的手抚在我的脸上时,我却觉得有些暖。 “别怕!”他柔声在我的耳畔说了一句,紧接着便猛然一俯身,那温软的唇,便覆在我的唇上。 一股子阴寒之气,好似一瞬间就从我的身体之中被抽走。 而他的面色,却瞬间变得发青,眼神也越来越虚弱了。 “殿,殿下?”我开口叫了一声。 “果真是本殿下的命定之人。”他的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 “你若能动,便自行放点血,能缓和体内的阴煞之气。”他说完,想要起身,可踉跄了一下,又坐回到了床榻之上。 第十四章阴尸 “殿下,你没事吧?”我挣扎着,身体居然能动弹了,坐起身,就要去扶他。 他却摇了摇头,示意我到木案边上,将血滴入案上的瓷花盆里。 “好。”我应了一声,艰难的下了床,那木案离这床榻也就七八步之遥,可我愣生生的走了许久。 好不容易走到木案边上,太子殿下便又开了口:“木案的抽屉里,有一把匕首。” “嗯。”我点了点头,打开抽屉,确实有一把匕首,比萧策的那把要短许多。 我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心,血色瞬间涌出,不过,这血的颜色却有些发黑,看着就好像是中毒了一般。 但在这血放出的瞬间,我身上那麻痹的感觉,便消退了许多。 “够了!”太子殿下开口低声喊了一声。 而这伤口里的血,却不断的往外冒着。 太子殿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他一把拉过我的手,紧接着,他便扯下自己寝衣的衣襟带子,替我的伤口包扎好。 “一会儿,该头晕了。”他温柔的垂目,望着我说道。 我也仰起头望着他,他此刻的眼神,和表情,足以融化风雪,让人有些恍惚。 若是冥北霖,也能这么同我说话,该? 不,这时候,不是想冥北霖的时候。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的身上为何突然涌入了这么多煞气?”我望着他问道。 “叫我李予安,你唤我予安便好。”他凝望着我,认真的说着。 我看着他,觉得委实有些太过亲热,实在叫不出口。 “罢了,不为难你。”他说着,拉着我坐在床榻的边缘:“你应是喝了“引尸汤”,听闻喝了那汤药,魂魄就会变的虚弱,而我身上的煞气,最喜阴尸。” “阴尸?看来还真的被我猜中了,就跟赶尸一个道理,让我们失去神志,成为“尸体”任由他们摆布。”我凝眉,望着太子殿下:“殿下身上长年都有煞气围绕么?” “嗯,而且,全部驱散之后,又莫名再生,久驱不散,那匕首,便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他说完垂目,看着我,嘴角虽带着笑,可我从他的笑容之中看到了苦涩。 “给自己准备的?”我愕然的看着他。 “每日受这阴寒之苦,曾有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若是今年不能遇到命定之人,必死于阴病,与其被这种阴寒慢慢侵蚀而死,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他说的倒也直白。 “殿下,祭灵司的天师,真的治不好你的阴病么?”那天师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太子殿下的阴病,难道他真的束手无策,只能用召福女引煞气的方式,来缓解么? 可太子殿下的性命是命,那些福女呢?她们的命,难道就轻贱么? 他听到我如此问,陷入了沉默。 “天师说治不好,那便是治不好。”他说罢,视线又看向我:“但是,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么?” “啊?我?”我虽然很想帮他,可是,我的能力有限。 这太子殿下身上的煞气我确实可以感受的到,可是,却不知如何驱除。 “殿下,你这煞气,我虽没有法子替你驱除,不过或许我的朋友会有办法,你等我找到师姐,就想办法给你驱除这阴煞之气。”我看着他,说的诚恳。 他听了脸上并未有什么波澜,似乎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将生死看淡。 “对了,祭灵司那,是否来了新人我无处查询,他们守卫太森严,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他也想到了我委托他的事儿。 我一听,顿时心往下一沉,这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父皇,要册封一位公主。” “什么?”我瞪圆了眸子,看着太子殿下:“殿下,那位要被册封的公主是不是叫苏云若?长的很清秀,个头跟我差不多?” 我激动的同他比划着,我在宫外等了一个月,都没有听到宫中册封公主的消息,还以为之前萧策说的那些话,都是诓骗师姐的,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要册封? “这个,我并不知晓,其实,如今已经入冬,每年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就会变得比往日还要孱弱,故而,我也已经许久未出过寝殿了。”太子殿下说完,便看着我。 大抵是看出了我脸上激动的神情转变成了失望,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我同你一道去一趟永妃娘娘的宫中,那个姑娘,如今就由永妃娘娘照拂。” “可是,太子殿下,您的身体?”我这几日,非但没有给这太子殿下“挡煞”,还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如今再让他为了我,而耗费心力,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安。 “无事。”他含笑,并且,拿起了一旁被他撕下的面皮,递给了我:“香楼的面皮,是最上等的,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殿下也知道香楼?”我一边将面皮小心翼翼的贴到脸上,一边柔声问着。 “嗯。”他说完垂目看了一眼我的脸,便笑着替我调整面皮的位置。 “殿下,这天亮之后,孙公公他们必定又要将我带走,我?”我担心,自己没有办法跟着他,去永妃娘娘的宫中看师姐。 “放心,我自有办法。”他一脸笃定的说着,又转过身,朝着外头的木桌走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碟糖葫芦进来了。 “知道你爱吃,今日让人多备了些。”他说完,将碟子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赶忙接过:“殿下,你?” 他对我这么好,让我心有种异样的感觉。 “吃吧。”他柔声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也确实是饿了。 可不等我吃,这寝殿的门,就突然“嘭”的一声,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阵沉稳,又迅速的脚步声,朝着我们这逼近。 我的心头一惊,太子殿下的反应比我更快,直接就挡在了我的面前。 “果然!”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萧策的声音,很快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完了?被发现了? “大胆萧策,你直接闯入本殿下的寝殿,究竟意欲何为?”太子殿下沉声质问道。 “殿下,这女子,不一般,只怕会对殿下您不利,属下立即将她带到祭灵司审问。”萧策说着,视线看向了我。 我立即缩起了脖子,避开他那带着杀气的目光。 第十五章夕颜花 “若本殿下,不让你把人带走呢?”太子殿下一脸凝重的看着萧策。 之前,太子殿下在我看来,就是个温润公子,性子无比温和,可如今,他同萧策说话时,便极有气势,确有太子殿下的气魄。 萧策一怔,浓黑的剑眉一扬,盯着太子殿下。 殿下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气氛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此事,只怕是要禀报天师!”萧策搬出了他的师父。 “正有此意,你替本殿下传话,告诉天师,这个女人,本殿下要了!”太子殿下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他此言一出,不仅仅是萧策,就连我都呆愣住了。 这话听的,让人莫名有些心“慌”。 “殿下!”萧策沉着眼眸,声调提高了不少。 “你既还称我为殿下,便照我说的去做!若是想拿人,就让天师,亲自走一趟好了。”太子殿下的态度十分决绝。 萧策撇了我一眼,冲着太子殿下点了点头,紧接着带着一股子怒气,拂袖而去。 这个萧策,在太子殿下的面前,也如此张狂,从这一点来看,外头传的,祭灵司的地位凌驾皇权之上,是真的。 “咳咳咳,咳咳咳!” 萧策一走,太子殿下便不由的微微躬身,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我本能的拉过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这一把脉,我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脉搏,可是之前在宫外的时候,分明还能摸出脉象来。 “你?”我诧异的抬起眼眸,望着他。 他那漆黑幽深的眸子里,藏着我看不透的情愫。 “不必惊慌,入了夜,我本就没了脉象,等天明,又会恢复正常。”他说完,又是一阵干咳,嘴角边上,溢出了一抹刺目的红。 不过,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我连忙从袖中抽出帕子,这手帕还是今晚用膳时,她们给我准备的。 “别动。”我说着,拿起手帕替他擦拭嘴角的血。 他垂目望着我,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幅度。 “殿下,你都咳血了。”我扶他坐在床榻边上,他看着那带血的帕子,倒是见怪不怪。 “殿下,今日就歇一歇吧,过几日,我再去看师姐。”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但他却摇了摇头,说是,今日还算清醒,一会儿天亮之后,正好给永妃娘娘请安,到时候我就跟在他的身边。 “多谢殿下,殿下的恩情,夕颜他日定会相报。”我冲着他俯身说着。 “夕颜?”他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紧接着,面露哀色:“你知道么?夕颜花黄昏盛开,翌日一早就会凋谢,也就是所谓的夕开朝谢,女子若是起了这个名字,便可解为“红颜薄命”,而且,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师父说过,夕颜花的话语是:永远的爱。”我回想起师父同我说起,我名字原由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说是希望我能永远被爱,永远快乐。 太子殿下却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说道:“不,还有一种说法,夕颜花的花语,其实是“复仇”!它是带着仇恨来的。” 我凝眉,若真是这个意思,想必师父也不会给我起这样的名字吧。 “名字,不过就只是个称呼,什么寓意都不重要。”我顿了顿解释着。 他听了微微一笑:“你说的对,就如我的名字,寓意极好,可我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殿下名唤予安,给予健康平安的意思对么?”我看着他问道。 他点了点头:“对,不过真的好久好久,没有人如此叫过我了。” 他说着,那眼神之中显出了一丝落寞。 “殿下?那,那,我今后这么叫你。”我看着他,他愿意强撑着,带我去见师姐,一个称呼而已,我想自己慢慢改,慢慢习惯就好。 “真的?”他欣喜的望着我。 “嗯,予,予安!”我叫道,他笑着冲我点了点头,并且,伸出手,示意我也坐下:“今后若是没有旁人,你我便是朋友。” “好。”我点了点头。 他则是拿起碟子上的银叉子,给我扎了一颗糖葫芦,送到我的嘴边。 “夕颜,今后,你想吃多少糖葫芦,我都让人备好!”他含笑着说道。 “你想吃多少,我都买给你!” 曾经,冥北霖是如此说的,那时候,我的整颗心都是暖的。 太子如今这么说,我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宠溺的神色,他大抵太孤单了,许久没有遇到一个能同他这么说话的人,所以对我如此好。 我坐在他的床榻边上,不紧不慢的吃着糖葫芦,太子殿下只是坐在一旁望着我,不过好似比我这个吃的人还要高兴。 等到天色亮起,孙公公带了宫女前来伺候殿下洗漱,并且还告知了殿下,天师同意让我留在安乾宫。 太子殿下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着一张脸,让孙公公也带着我去洗漱,还说一会儿要带我去“永心宫”,让孙公公给我寻一身适合的衣裳。 “是,殿下。”孙公公立刻引着我出寝殿,带我回到了之前所住的房间里。 箬姑姑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不过,我隐约还能嗅到,空气之中的血腥味儿。 “诶呦,真真是瞧不出来,咱们这季姑娘还是个贵人,之前,奴才若是照顾不周,还请季姑娘千万不要怪罪。”孙公公之前根本就不拿正眼看我,如今见我“攀”上了太子殿下这高枝,顿时,态度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我冲他笑了笑,便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摸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孙公公。 孙公公看到银票,当即就愣了愣,嘴里说着:“使不得。” 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马上就伸出手接过了银票。 “孙公公,我这初来乍到,不知道在宫中需注意些什么。”我谦卑的问着。 “哎呀,季姑娘真是通透,算是问对人了,不过需要注意的事儿,太多,一时半会说不完。”孙公公将银票收入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我心想,这孙公公是想讹我呢?拿了银钱,却欲语还休的,是嫌给的不够多么? “诶,季姑娘你也别急,就拿今个儿来说,一会儿,您去永妃娘娘的宫中,千万记住,别装扮的太艳丽,永妃娘娘善妒。”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然后就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洗漱。 第十六章永心宫 孙公公走后,我便对着铜镜照了许久,心中想着,就冥北霖给我挑的这副皮囊,能勾起谁的嫉妒心? 我想着,又对着铜镜笑了笑,我的天,这笑比哭还难看。 “砰砰砰!” 门被敲响,送热水的宫女抬着木桶进来了,我也无心泡澡,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师姐了。 所以迅速的梳洗了一番之后,换上了他们准备的衣裳,这衣裳是藕色的,素净,不过却是绸缎制成的,穿着很舒服。 而我腰侧的香囊袋,在这时候微微颤抖了起来,我立刻伸手取下香囊,打开一看,之前吸了冥北霖的毒血,变得发黑的灵蝉,如今已经褪去了黑色,并且蠕动起了身体。 我知道它是饿了,立马拆开太子给我包扎的伤口,将这小灵蝉给放了上去。 灵蝉吸了几口血之后,身体一翻,好似又“昏厥”了一般,我这才想起,之前我喝过“引尸汤”,灵蝉如今又喝了我的血,身体再度变色。 “对不住了灵蝉,我这?”我看着它翻着圆肚昏厥的模样,有些愧疚,赶忙将它收入了香囊袋里,贴身带着。 “叩叩叩!” 门外,这时候也传来了敲门声。 我收好东西,打开门,以为是来收浴桶的,结果却见太子殿下就立在我的房门外头。 今日,他穿着一袭水蓝色绣着云纹的衣袍,一头如墨一般的头发梳成髻,如星辰一般的眸子低垂着,高挺的鼻梁下,那薄唇依旧微微扬起。 “这袭衣裳极衬你。”他望着我,含笑说道。 他身后的那些宫女太监,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 她(他)们必定是再想,这太子殿下“眼瞎”了,居然会被我这么一个毫无姿色的女子给吸引。 “殿下谬赞了,殿下才是英姿勃发,俊朗非凡。”我微微垂头,恭敬的说着。 他听了便道:“走吧,一会儿回来,再用早膳。” “是!”我连忙应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步履极稳,半点病态都没有。 而且,他的衣诀在被晨风吹的飘起时,我闻到了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熏香味儿,很是好闻。 一出这安乾宫,外头便有两顶轿子在候着,我原以为,太子殿下是让我以宫女的身份,跟在他的身旁,可没有想到,他居然给我备了轿子。 那些宫女看我的眼神就更不对劲儿了,我连忙低声对他说道:“殿下,这使不得!” “永心宫,离这一个半时辰,若你不愿坐轿子,我便陪你走。”他看着我,一脸认真的说着。 “不,不必了,我坐便是。”我顾虑他的身体,连忙上了轿。 之前听箬姑姑说,宫中的轿子和步辇,那都是给主子坐的,我这应该算是坏了规矩的。 不过,确实如同殿下所言,我们坐在轿子上,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永心宫的正门。 这里的宫女看到太子殿下来了连忙下跪,并且,迎着他去偏殿。 “殿下请用茶,娘娘一会儿便过来。”那宫女说着,就要将杯盏放到桌上。 太子殿下伸出手,主动去接,结果那宫女惊的手一颤,直接就将杯盏给打翻在了地上。 “啊!殿下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奴婢?”她惊恐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和其余的宫女站在偏殿一旁,看着这一切,这里的宫女好似很怕太子殿下,殿下一有什么举动,她们就会被吓的面色苍白。 “既然罪该万死,那便去死吧!拖下去,杖毙!” 这声音?难道?我立刻抬起眼眸,朝着偏殿门口望去,发现,确实是萧策? 而萧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紫兰色,拖尾华裳的女人,这个女人黑发高盘,头上簪着凤头钗,和两支金步摇,还有许多珠宝发簪,看着沉甸甸的。 她的耳朵上,则戴着一对形似牡丹的火红耳坠,很是夺目。 脸上的妆容有些浓重,特别是那上扬的眉,勾画的太过浓,让她看起来有些凶戾,不过整体来说,算是一个高冷的美人儿。 殿中的宫女看到她纷纷俯身行礼,喊着“永妃娘娘”。 “一早,便听闻,太子来了,本宫还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真是太子驾临。”永妃说起话来声音高昂,做派有些张狂。 那双凌厉的眸子,根本就不朝宫女这边瞟,而是径直朝着太子殿下走去。 “永妃娘娘,这是在怪罪么?”太子殿下,脸上带着笑,不过语气并不示弱。 “怎敢?”永妃说罢,一甩袖,便坐在了主位上:“那,敢问,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永妃娘娘坐下之后,就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从她的语气里,我怎么觉得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极差。 萧策也走了进来,一个眼神,之前那个打翻了茶水的宫女就立即被几个太监给拖了下去。 “杖责三十便罢了,何必打打杀杀。”太子殿下看向萧策说道。 “殿下仁慈,只是有些事,规矩在先,如若放过了这一个,今后还会有人犯一样的错!杖毙!”萧策面无表情的厉声说了一句,紧接着那些人,就拖着那拼命磕头求饶的宫女出了偏殿。 我看着萧策,他是天师大弟子,真的就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大祭司似乎忘了,这是宫中,不是你们祭灵院!”太子殿下的面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萧策却端起杯盏,轻轻的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大口茶水。 “殿下何必为了个粗贱的人动怒?”永妃冷笑着:“殿下还是说说,今日为何来本宫这吧?” “听闻父皇要册封一位来自民间的公主。”太子殿下也不遮掩,直接说明来意。 “今日真真是怪了,太子殿下平日里,亲皇妹都不曾去见过,如今怎么关心起了一个民间来的丫头?”永妃摸了摸自己手上那金晃晃的尖锐护甲,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坐在太子殿下对面的萧策,面色陡然一沉。 他放下手中的杯盏,便盯着殿下,沉声问道:“殿下,为何要见她?” “好奇!”太子殿下面色淡然。 “好奇?”萧策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父皇已有三十几位公主,为何还要册封一个民间女子为公主?”太子殿下看向萧策,不紧不慢的问着。 第十七章师姐 “圣上的意思,属下怎敢随意揣测?”萧策并不解释,或者说是根本就懒得解释。 “罢了,本殿下看她一眼便走,看看是否是个美人。”太子殿下嘴角带着淡笑。 永妃那魅惑的眼眸盯着太子打量了许久,似乎是在揣测什么。 太子殿下则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了一侧的杯盏,抿了一口茶水,一副不给看,就要一直在这坐下去的派头。 “既然殿下想看,便传那女子来吧,不过就是一个民间的下贱女子,你们倒是都把她当宝了?”永妃的语气很是不屑,似乎根本就看不起那位即将被册封的公主。 萧策没有言语,想必也是默许了。 于是,永妃身旁的宫女立刻令了旨意,去请那位姑娘。 其实,在这里看到萧策,我就可以肯定,那位姑娘就是我师姐。 那宫女很快,就带着一个姑娘来了。 我远远的眺望着,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粉紫色华衣,头戴碧簪,妆容轻薄精致,清丽动人的女子,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师姐。 只是,哪怕上了精致的妆,却也遮挡不住她眉宇之间的愁色。 她走进殿中,就向着永妃俯身行礼。 永妃凝眉看着师姐,今日师姐这身衣裳的颜色,和她身上的华服锦缎有些相似。 “这位是太子殿下,请安吧!”永妃瞪了一眼师姐,淡淡的说道。 师姐转过身,望向太子,然后俯身行礼:“云若,见过太子殿下。” 她说起话来,有些颓然,就连正眼也不曾看太子一眼。 太子殿下倒是侧目看了我一眼,我则是直勾勾的盯着师姐。 此时此刻,我多想冲上前去,和她说话,可是萧策他们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只能压抑住心中的情愫。 “果真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难怪得父皇欢心。”殿下望着师姐,含笑着说道:“一会儿,本殿下让宫婢给你送几身衣裳来。” “这?”师姐侧目,看向萧策。 很显然,如今,师姐得看萧策的脸色行事。 “太子殿下垂爱,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永妃冷声斥道。 “那,云若多谢殿下。”师姐再次冲着太子俯身道谢。 我隐约看到,师姐低头时,脖颈边上,好似有一道青紫色的伤痕。 接下来,他们在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在师姐的身上,师姐行完了礼之后,就坐在了萧策的身旁。 她沉默,目光低垂着,我很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惜她就连眼眸都不抬一下,整个人都显得忧心忡忡。 不到半个时辰,太子殿下便同永妃告辞,我望着师姐还有些依依不舍。 如今,确实知晓她在此处,可是这永妃宫中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守着,我又该如何再同师姐见面呢? 正思索着,我身旁的宫女便朝前走去,我也连忙跟了上去。 走到师姐面前时,我还是抱有期待的望向了师姐,不过师姐并未望向我,反而是萧策的视线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那眼神,带着阴冷,深邃的望不到底。 我连忙收回了目光,同太子殿下一道离开永心宫。 一出这永心宫,太子便微微侧过脸来,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放心,今日傍晚,我让你来送衣裳,你还能再见到她。” 短短一句话,我顿时转悲为喜,望向太子。 他冲着我笑了笑,那日头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让他的笑容,如同玉石一般温润通透。 我们上了轿子,回到安乾宫,孙公公已经在安乾宫的斋素阁,准备了饭菜。 太子屏退那些原本要伺候他用膳的宫人,只留下了我,我看着这桌上二三十道菜,有些愣神,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吃吧,不必拘礼。”他示意我坐在他的对面。 我也不客气了,按照他的意思坐了下来。 他开始用那银筷子给我一一夹菜,我尝了尝,这些菜摆盘精美,口感也爽脆,不过好似没有一道是荤菜。 “殿下不吃荤么?”我一边大快朵颐的吃着饭菜,一边狐疑的问着。 他自己并不动筷,只是坐在我的对面,静默的看着我吃。 “我体质孱弱,天师说,不宜进荤食,所以从小到大,都未吃过荤。”他说罢,顿了顿,起身替我将远处的一个白瓷炖盅端了过来。 “这是药膳汤,驱寒的,你喝吧。”他将炖盅放到我的面前,并且打开了炖盅的盖子。 热气瞬间冒出,确实是好浓重的一股子药汤味儿,不过气味儿不算难闻。 如今已入冬,天气一日日的寒凉了起来。 我拿起汤匙一口一口的喝着热汤,味道还不错,居然有些甘甜。 只是,喝着这驱寒的汤,我又突然想到了冥北霖,不知道入冬之后,他的身体会不会变得越发冰冷。 “夕颜?夕颜?”太子叫了我数声,我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这个,是我让小厨房特地给你准备的。”他将一碟糖葫芦,推到我的面前,算是膳后的甜品。 我看着这糖葫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其实糖葫芦就该用竹签子穿起来,然后拿在手里吃,才过瘾。 “不吃么?”见我一动不动,他有些狐疑。 “我吃啊,多谢殿下。”我默默垂目,吃了起来,糖浆恰到好处,还带着一丝丝桂花的香甜味儿,咀嚼时糖浆也不粘牙,好吃的很。 “你若吃饱了,便去歇着,等到申时,我就让你去送衣裳。”他说着,递给我丝绸帕子让我擦嘴。 “好,不过殿下,你不吃些么?”我好奇的看着他,他好似一口饭菜都没有吃。 “嗯,我没有胃口。”他说完微微闭了闭眼眸,似乎很疲倦。 “我吃好了,殿下,您也回寝殿歇着吧。”我见他气色不好,一拭嘴,就站了起来。 他微微点头,也站起身,还叹息了一声:“夕颜,你何时能真的改口?” “哦?我。”我干笑着,毕竟刚认识不久,总觉得“予安”二字叫的不顺。 “罢了,去歇着吧。”他走出斋素阁,外头还站着许多宫女,孙公公也在门口候着,见我们出来,就立即俯身,迎着太子朝着寝殿走去。 第十八章相认 我则是又回到之前住的房间里,这房间里的东西略有变动,桌上摆上了糕点水果,还有熏香,床榻上也换了绸缎被褥,还有一侧的窗户底下,摆了两盆绿油油的盆栽。 几个宫女,还端着银色托盘进来了,这托盘上,摆着几身溜光水滑的锦衣,我伸手一摸,发现,不但布料好,而且,好似还是加了棉絮的,这样很抗寒。 “这是要送去永心宫的么?”我看着这衣裳,想着应该要送给师姐。 “回姑娘,这是殿下,特地给季姑娘你准备的。”那两个宫女说着,将衣裳放下。 “给我准备的?”我愣了愣。 她们点了点头:“殿下说,入夜后,夜更是寒凉,季姑娘换上,便不会受寒。” “嗯,好,你们退下吧。”我示意她们退下,将托盘上的衣裳拿起,对着铜镜照了照。 虽都是素色的衣裳,可这剪裁和针脚,都收的极好。 我身上的衣裳确实单薄了些,于是,麻溜的换上了。 这衣裳里头加了保暖的棉絮,但是并不显笨重,轻飘飘的。 只不过,如今我顶着的这张面皮,却是穿什么都显不出好看来,只因这张面皮老气的很。 “哎!”我叹息了一声,坐到床榻边上,不过因为激动也没有歇着,而是等着申时的来临。 时间稍纵即逝,这才歇了一会儿,就到了申时,几个宫女,端着衣裳过来,要和我一道同去。 其中一个看着和箬姑姑年龄相仿的妇人,冲着我俯了俯身,说她是这安乾宫的管事姑姑,我叫她“辛姑姑”便好,是太子殿下,特地让她同我一道去永心宫的。 “那有劳辛姑姑了。”我想着,太子殿下做事还真是周全,知道我不熟悉宫中的规矩,便派一个姑姑来指点我。 跟着辛姑姑一道出了安乾宫,太子殿下依旧给我备了轿。 原本,看着辛姑姑年岁大,想让她坐,可她却恪守宫规,无论我如何劝说,她都不肯坐,最后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只能自己乘坐了。 这一路上,辛姑姑还在轿子外,同我叮嘱着,说是那姑娘虽还未正式被册封公主,可已算是宫中的半个主子了,一会儿我看到了必定是要行礼的。 “我知道姑姑。”我立刻应声。 辛姑姑却还不厌其烦,继续说,若是遇上了永妃娘娘,那便要跪下,行大礼。 总之,一路过来,一个多时辰,天色也暗了,辛姑姑在我下轿子时,已经到安乾宫正门,同那的宫女通报。 那宫女显然也知晓安乾宫会送衣裳来,于是,直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只见她伸手就要接走我端在手上的银托盘,我连忙一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心中想着,若就这么给了,我就见不着师姐了。 “你就是殿下身边突然冒出的“红人”吧?这衣裳给我便是。”这个宫女说起话来,莫名的有些傲气。 我看着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好似是永妃身边的贴身宫女。 “这位姐姐,我们殿下,要奴婢亲自送这衣裳给云若姑娘,若是不合身,也好送回去,进行修改。”我冲她俯了俯身说道。 在人家的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也只能说着好话。 “姐姐?谁是你姐姐,我可担待不起,你也别拿你们殿下来压我,东西就放这。”这个宫女身后有永妃撑腰,说起话来,嚣张跋扈,半点都不像是个宫婢,反倒是像个主子。 “碧落,都是替主子办事儿,大家都相互担待着些。”辛姑姑说着,侧过身,给这个叫碧落的宫女塞了一个钱袋子。 碧落的手立即抓住那钱袋子,迅速的塞入了自己的袖口之中。 紧接着便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稍稍变得柔和。 “既是殿下的意思,那么奴婢自然不敢违抗。”她说完,就主动带着我们进了永心宫。 今早进来,我便觉得这院子极大,回廊众多,今日我们只是去了一个偏殿而已,如今,我们便是去要永心宫的长霞殿。 听闻,师姐如今就住在那里。 我一路过来,看到了亭台水榭,不过也无暇欣赏。 碧落带着我们到长霞殿时,这殿中已亮起了烛火,长廊上的灯笼,也都点了起来。 而我们恰好赶上了师姐用晚膳的时辰,碧落只是叫了一声“苏姑娘”,也不行礼,就示意我们进去。 师姐坐在圆桌前,桌上摆了十几道饭菜,不过她面前的碗里却是空荡荡的,似乎没有胃口。 “姑娘,奴婢是奉命,替殿下来给姑娘送衣裳的。”我说完,就捧着银托盘到了师姐的面前。 师姐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放下吧。” “苏姑娘,你不试一试么?”我看着师姐,声音提高了些许。 师姐的肩膀顿时微微一颤,紧接着便猛然抬起头来,很显然她已经听出了我的声音。 只是,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苏姑娘,我们殿下说,若是不合身,立刻命人改了,再给姑娘送过来。”我说着话,便冲着师姐眨了眨眼。 戴上面皮之后,唯一不会被改变的就是这眼眸,我们姐妹从小一道长大,她不可能认不出我的眼神来。 师姐虽依旧有些狐疑,不过立刻就看向碧落她们,示意她们把这些饭菜撤了,她则是到侧边的内寝室里,换衣裳。 碧落也懒得盯着我们,示意宫女撤了桌上的吃食,就去了门外。 辛姑姑也在外头等着,我则是端着托盘跟在师姐的身后。 一入内寝室,师姐便凝眉看着我,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是,夕颜?” “师姐是我!”我将托盘放到了一侧的桌上,然后抱住了师姐。 “师姐我以为你出事了。”我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哽咽了。 在福禧客栈没有遇到师姐,我的脑海之中就脑补了一大堆师姐出事儿的画面,如今好在她还好端端的站在我的面前。 师姐也拥着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情绪:“夕颜,我没事,倒是你,容貌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 “这是面皮。”我松开了师姐,拉过她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 她一摸,便微微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阴鳗 师姐这一点头,我的视线又瞥见了她脖颈上的淤青。 伸手就朝着师姐那绣银丝边的领口摸去,这领口一翻开,我赫然看到了几个圆形的青色印记,这印记就好像是一个人拿手掐着师姐的脖颈留下来的。 “师姐,是不是萧策打的?”我立即想到了萧策那张阴冷的面容。 师姐却垂目摇了摇头,并且,推开了我的手,将她的衣领拉好。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永妃娘娘伤的你?”我望着师姐。 师姐依旧摇头,不过,眼中却微微泛红,似乎马上就要溢出泪来了。 “师姐,你别哭,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连忙抽出手帕,给师姐擦拭眼角的泪水。 “夕颜,师兄他不认识我了,他?”师姐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落,哭的无比悲伤。 “难道,这是师兄?”我想起了在萧策书房的密室里看到师兄时的模样,他完全像一只“野兽”,攻击性很强。 可是,那时候,他还能勉强克制自己,还能同我们说话。 看来,到了祭灵司,那天师没有治好师兄,还让师兄的情况恶化了。 “师姐,我说这祭灵司就不靠谱,我们带着师兄离开皇宫吧,如何?”我望着师姐,说道。 师姐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这内寝的珠帘,便被一把掀开。 “哗啦”一声响,惊的我和师姐都纷纷回过头去,朝着寝室门口望去。 只见,永妃娘娘不知何时,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站在了那里。 她的身旁,还跟着碧落。 这个碧落,收了银钱,还是依旧去通报了永妃娘娘。 “碧落啊,你到门口好好守着。”永妃那烈火般的红唇高高扬起,看起来有些狰狞。 师姐本能的挡在了我的面前,冲着永妃俯了俯身道:“云若给永妃娘娘请安。” “奴婢也给永妃娘娘请安。”我赶忙学着师姐的样子,给永妃行礼。 “不必装了,你们方才说的,本宫都听到了,呵呵呵,想逃?此事,本宫立即命人禀报大祭司。”永妃娘娘笑的阴恻恻的。 我听着却觉得奇怪,她是皇上的妃子,为何称呼萧策为大祭司?而非直呼其名,再想想今日,萧策在这宫中,出现,而且,师姐也被安顿在了这里,想必,这永妃娘娘是萧策身边的人。 “娘娘请三思!”师姐马上抬起头来,看向永妃娘娘。 永妃娘娘盯着师姐的脸,眼中露出了一分嫉妒。 “本宫知道,就算再美的女子,也终有年华老去的那一日,大祭司送你入宫,表面上是让皇上册封你为公主,实际上,是想让你代替本宫,对吧?”永妃说着,冷哼了一声:“休想!谁也别想代替本宫!” 她说话的表情,简直是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将师姐给撕碎。 不过,她这还真是误会了,我想萧策留师姐在宫中,并非是为了代替永妃。 “若是我走了,娘娘这辈子,都别想怀上子嗣!”师姐原本在永妃的面前十分谦卑,如今见永妃想要揭发我们,也沉下了脸来。 “你这个贱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永妃瞪着眼眸,扬起那戴着金色护甲的手,就朝着师姐的脸上扇了过来。 我直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凉!”我握住她手腕的一瞬间,就发现,永妃的手腕冰凉无比。 可是她的身上披着厚厚的衣袍,身子怎会如此寒凉? “居然敢对本宫动手?”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我。 我顺势,直接拉起她的手,就给她把脉。 “娘娘的身上有寒症,并且,应该久驱不散。”我一脸认真的说着。 她又是一怔:“你懂医?” “我的师妹,会看阴病。”师姐这句话,似乎是话中有话,这是在指永妃有阴病么? 永妃的面色一沉,将手从我的手心抽了回来。 紧接着,就冷哼了一声:“祭灵司一直在替本宫调养,无需你们这些无名小卒费事。” “那为何一直调养不好呢?”师姐看着她,再次追问:“听闻,永妃在陛下还是曌王时,便侍奉左右,陛下一统天下时,就立刻册封了娘娘,荣宠不断,可娘娘却一直未有子嗣。” “你到底想说什么?”永妃的柳眉高高扬起,眼眸死死盯着师姐。 “阴鳗,虽能让你脱胎换骨,青春永驻,可那是阴物,你长期依赖它,身体也被阴气侵蚀,这一点,我想萧策他们也很清楚。”师姐这话,又是在暗示。 永妃一看就十分精明,听着师姐说的这些话,她的表情变得越发凝重。 “你也知“阴鳗”之事?”永妃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稍稍柔和了些许。 “第一次见娘娘时,便闻见了娘娘身上有股独特的气味,虽用熏香遮掩,可是这股气息,我曾闻到过,所以立刻就辨别出,那是阴鳗身上,黏液的气息。”师姐说完,还示意永妃坐下。 永妃凝着柳眉,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在了一侧的木椅之上。 “如何治?”她盯着师姐,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个,便需要药浴,驱赶娘娘您体内的阴气。”师姐说完,顿了顿:“还有,娘娘使用阴鳗应该多年了,想要驱阴并不容易,娘娘现在最该做的便是先停止使用“阴鳗”。” “这?”永妃一听,抬起她那白皙的纤纤玉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之前,师姐说,用阴鳗可以让永妃娘娘青春永驻,如今让她停止使用,只怕会损极容颜。 “娘娘,花无百日红,有了子嗣,荣宠才能不断。”师姐望着她,提醒着。 永妃听了,眸中闪过了一丝丝坚毅。 “方子,写出来,本宫试一试,若是无用,本宫就禀告大祭司,你们师姐妹想要逃跑。”永妃盯着我们,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师姐却淡淡一笑,很是笃定的冲着永妃摇了摇头。 “你这是在戏耍本宫?”她立即阴沉着一张脸,盯着师姐。 “娘娘误解了,若是娘娘身子好了,卸磨杀驴,那我们该如何?”师姐看着永妃,一脸镇定的问着。 第二十章缓兵之计 永妃一摆手,笃定的跟师姐承诺,说是只要我们替她调养好身子,她就放我们走,连师兄也一并替我们救了。 我看着永妃,她知道的还真是不少,跟祭灵司绝对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娘娘,口说无凭,我们身份卑贱,不过也只是想要活命罢了,所以,娘娘这抓药的事儿,就让我和师妹亲自来。”师姐说完,盯着永妃,态度也异常决绝。 永妃沉默着,似乎是在揣测什么。 “娘娘,我之所以愿意跟着萧策入宫,是为了医治我的师兄,没有其它任何目的,如今祭灵司也无法治好我师兄的“病”,我便只想带着师兄还有我这妹妹出宫去,娘娘若是愿意相助,云若也必定鼎力为娘娘调理。”师姐这话说的不卑不亢。 而且,这一袭话,我也听出来了,师姐是在告诉永妃,她没有想代替永妃的意思,并且如今是真心想帮助永妃。 我们之间,完全可以互助,无需相互刁难。 永妃那尖锐的护甲在她的膝上轻轻的拍打着,魅惑的眸子,滴溜溜的在转动,她迟疑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如此,就照你说的,一会儿,你们就去“药宇阁”抓药。”永妃是等不及了,想要立刻让师姐帮忙调理她的身体。 师姐点了点头,一口答应。 我则是望着师姐,心中想着,师姐什么时候也通晓药理了? 她若是想帮永妃,不是应该用她擅长的术法符箓么? 不过,看着师姐说的如此笃定,我想她应该是真的知晓什么特殊的法子,于是,便也没有吱声。 永妃见师姐应承了,就喊了碧落来,让碧落带着我们去“药宇阁”抓药去。 “娘娘,奴婢还要去祭灵司报信么?”碧落有些懵懂的看着永妃。 “不必了,带着她们去“药宇阁”抓药,今夜过后,本宫再决定,该如何处置她们。”永妃盯着我们,冷冷的说着。 “娘娘,就算是灵丹妙药,也不可能一日见效啊?”我顿时急了。 这药浴,都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泡一次就见效。 “本宫不管这些。”永妃说着,摆了摆手,示意碧落立刻带我们出去。 碧落马上朝着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紧接着我和师姐就跟着碧落朝着门外走去。 辛姑姑见我们出来,还想带着我回安乾宫,结果碧落直接让她先回去了。 辛姑姑有些不安的望着我,我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离开。 此刻,外头的天色漆黑无比,碧落先带着我和师姐,换上宫女的衣裳,然后手提一个灯笼,带着我们到了永心宫的一个侧门,从此处出去。 一路上,我一直偷偷的望着师姐。 师姐则是紧紧拉着我的手,因为还有一个外人在,我们只能沉默着往前走。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到了“药宇阁”,这药宇阁门口,还有人守着,碧落上去,那守门的人就认出了她来,什么都没有多问,直接就给开了门。 “药宇阁”的门一推开,一股子药味儿就扑面而来,看来,这就是一个放置药材的地方。 碧落带着我们进去,这“药宇阁”里,还亮着烛火,放眼望去,眼前有几十个药柜子,柜子前头都写着药材的名字。 不过碧落的心思不在我们的身上,她视线的余光一直在看,守门的一位侍卫,我也撇了一眼那侍卫,发现对方长的英姿飒爽。 碧落应是看上他了,所以不断的在窥视他。 “碧落姑娘真是劳烦你带我们过来,这寻药材需要耗费些时辰,你到门外歇一会儿,这的药味儿太重了。”我给了碧落一个由头,她若是出去了,我和师姐也有机会说话。 碧落自然是乐的清闲,将她手中的小灯笼递给了我。 “快些寻,娘娘还等着呢。”碧落说完,立刻朝着那侍卫走去,同他攀谈了起来。 我和师姐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提着灯笼,心照不宣的朝着远处的药柜子走去。 “师姐,咱们要给永妃娘娘抓什么药材,才能驱除她体内的阴气?”我将声音压的极低。 师姐摇头:“我不知道。” “啊?”我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师姐方才所说的,难不成都是诓骗永妃的? “夕颜,知道暖身的药材么?抓一些,剂量要重,让她的身体暖和起来。”师姐对我说道。 我倒是知晓何种药材泡了能暖身,可是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永妃是阴气入体,和寻常的体寒不同。 “夕颜,师姐这只是缓兵之计,否则,她如何能放过我们?”师姐说着,有些歉疚的望着我:“夕颜,师姐这次真的错了,祭灵司那些人,真的有些奇怪,师兄在这,“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一日日的加重了。” 师姐说着,红了眼眶。 “没事,师姐,等我们出去了,就想办法给师兄治病。”我安抚着师姐,并开始找暖身的药材。 如今,说什么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那时候,师姐也只是救师兄心切,才会被萧策给忽悠进宫。 “不过师姐,那阴鳗的阴气真的无法拔除么?师姐你是从哪里听说“阴鳗”的?”我一边抓药,一边询问师姐。 “五年前,和师父去阳城时,替人驱过“阴鳗”的阴气。”师姐此话一出,我立即就转过头去。 “师姐,当初师父是如何做的?我们也学着师父的法子,给永妃娘娘驱阴不就好了?”我想当然的回了一句。 师姐却苦笑了一下:“永妃的目的,不仅仅只是驱阴,而是为了怀有子嗣,被阴鳗的阴气侵蚀多年,不可能有孕。” “什么?”我抿了抿嘴唇,蹙起了眉。 师姐见我一脸吃惊,便说:“五年前,你不也去了阳城么?难道忘了?那个叫雪倾城的女人了?” “雪倾城?”师姐一说,我立刻就回想起来了。 因为,当时我听到这名字时,就觉得这名字好听的很,而且,这位叫雪倾城的姑娘,人如其名有着倾城之姿。 我还清楚的记得,她含笑时,眉眼扬起,那魅惑的模样让人动容,当时我就在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该不会是个仙女姐姐吧? 第二十一章有得必有失 师姐见我想起,便告诉我,那个雪倾城就是用了“阴鳗”所以,才有了那般绝色的姿容。 我有些惊讶,因为师父不教我术法,当时他只带着师姐和师兄在屋里同那雪倾城谈话。 而我只是蹲在门槛外头,独自玩耍,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那阴鳗,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我好奇的问道。 师姐听我这么问,视线朝着“药宇阁”的门外看了一眼,见碧落还未进来,就同我娓娓道来。 原来,阴鳗原本和用来吃的鳗鱼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心”之人,特地寻了鳗鱼卵来,将它们泡在九尾狐的血里长大,等到鳗鱼长大之后,又开始喂其吃“狐妖肉”让其体内带有阴气。 这种鳗鱼就被称为阴鳗,而且,一条阴鳗的价格极高,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 九尾狐本就是最魅惑的,阴鳗沾染其灵血。 因此,涂抹阴鳗的黏液,就能使寻常女子,也变得妖娆妩媚。 雪倾城本是金云楼也就是阳城一家大“花楼”的二等“姑娘”,当她知晓有阴鳗这种东西之后,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一共八百两银子。 这在阳城那种小地方,而且还是五年前,绝对是一笔巨款,也是她当姑娘来,全部的家当,年已快过三十的她,已经开始到了涂脂抹粉,都比不过小姑娘的年纪了。 她只能放手一搏,而她也确实替自己博了个好前程。 雪倾城一开始用阴鳗黏液涂抹身体和脸颊时,还将信将疑,可是这东西见效奇快,次日,雪倾城眼角的细纹就都消失不见了。 四五日之后,皮肤变得吹弹可破,到了半个月,就算不施粉黛,也能让楼外的公子哥们驻足。 一个月后,她就成了楼里的活招牌。 若她只是如此就能知足,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人心不足。 阳城的几个花楼准备办个“花魁”选拔,雪倾城虽然在当时已经算是姿容一绝,可依旧担心被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给比下去。 于是,就询问之前将阴鳗卖给她的男人,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美若天仙,无人能及。 那男人又收了雪倾城一大笔银钱,才告诉雪倾城,只要将那阴鳗完整的生吞入腹中,她的容貌便能更胜一筹。 当时,那阴鳗不过两指头宽,如泥鳅一般,雪倾城没有多想,直接生吞了下去,果然,她的姿容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还未到花魁选拔之期,就已经被公认是阳城最漂亮的女子了。 城外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只是,有得必有失,吞下,阴鳗的半个月后,夜里她的皮肤就开始干裂,脱皮,而且,头发也一样,脱落的厉害。 有一日夜里,她身体冰冷的难受,醒来本是想让丫鬟弄个“汤婆子”来暖暖身,结果却被铜镜里的自己给吓了一大跳。 铜镜里的她,满脸的皱纹,脖子上也出现了十分明显的纹路。 她惊的缩成了一团,蒙着被褥瑟瑟发抖。 次日,照顾她的丫鬟,如往常一样,上来给她梳妆打扮,雪倾城躲在被褥里死活不肯出来,说自己毁了,完了! 结果那丫鬟帮忙看了一眼,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拿了铜镜递给雪倾城,雪倾城朝着铜镜里头望了一眼,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容貌并未有异。 只是昨夜自己衰老的模样,又不像是看走了眼。 为了确定,雪倾城当日夜里没有入眠,等到入夜之后,雪倾城身上的皮肤发出“叭叭叭”的细微声响,雪倾城对着铜镜一照,再次被自己的模样给吓着了。 等到次日天明,她的容貌再次恢复正常,只是她们这些姑娘,夜里才是最“值钱”的,这么一来她便无法招待那些老爷公子,她立刻决定找那卖阴鳗的问个清楚。 可到了那,却发现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而对方离开的时间,恰好就是让雪倾城吞下,阴鳗的次日。 雪倾城隐约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但是,也容不得她琢磨了,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于是,她开始寻找高人,来给自己“看事儿”,不过她怕自己这“怪病”被宣扬出去,所以那时候她出城去请了许多除灵师,其中一个便是我们的师父。 师父见到雪倾城时,她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傍晚开始,就会变成一个老妇,可白日里,却风姿绰约。 她的身体还十分畏寒,吃一丁点东西便吐,食不下咽四肢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可肚子却又圆又凸。 师姐说,师父当时还让她摸了雪倾城的肚子,那肚子里头有东西在蠕动。 师父说是那阴鳗在不断的长大,只要将阴鳗弄死,雪倾城的情况就不会再恶化,并且,长期服用退阴符水,过几年就可以拔除体内的阴气。 只不过,如此一来,雪倾城这绝色的容颜,就维持不下去了,她会恢复原样,甚至比原来的模样还要丑陋。 这种也叫“反噬”,有得必有失,是个定律。 “师姐,我记得最后师父好似没有赚到银钱?”我仔细的想了想。 因为,去阳城时,师父说过,赚了银钱,给我们买糖葫芦,可最后我也没有吃到糖葫芦,还因此闷闷不乐了许久。 师姐点了点头:“她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变成“丑妇”,所以我说,就算有法子可以拔除永妃的阴气,她也不会愿意的,而且,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很重了,可见使用阴鳗已经许久,就算花好几年的时间彻底的拔除了她的阴气,也赶不及生下皇嗣。” 我听了微微叹息了一声,果真是有得必有失,这永妃,既以样貌争宠,那么如今,这样貌便是她绝对无法舍弃的。 “你们好了没有?”碧落的声音响起,我连忙抓好了暖身的药,并且,加了数倍的剂量。 “给我!”碧落快步朝着我们走来,并且伸出手,想要拿我包好的中药包,我摇头,说是要帮忙亲自放置到热水里,否则效果不佳。 碧落将信将疑,只能又带着我们回到永心宫“汤室”里。 第二十二章狐假虎威 这个“汤室”就是永妃沐浴的地方,这地方大的,池里的水,都够十多人一起洗漱的了。 我朝着热气腾腾的水里一点一点撒药材,一边撒,还一边故意念念有词,让碧落真的以为,需要不同的配比,其实我都是乱仍的。 “嗯,差不多了,让娘娘来沐浴,对了,泡足半个时辰才行。”我叮嘱了碧落一句,出了汤室就去同师姐告别。 因为,今后每日都要来给永妃抓药,我可以天天都看到师姐。 可师姐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望着我,叮咛了我要小心,说是宫中不比宫外,要守规矩,否则? 她的叮咛还未说完,碧落就有些不耐烦了,不住的催促我快些离开。 我只能跟着她走,师姐立在她的房门口,望着我离开。 碧落一边走,一边微微侧过头来看向我。 “你懂术,那你是不是用术法迷惑的太子殿下?”碧落侧目看向我,问的很是直接。 “碧落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从未迷惑过太子殿下。”我反驳道。 碧落却嗤之以鼻的一笑,然后便说这宫中都传遍了,原本性子孤冷的太子殿下,居然看上了一个宫婢。 碧落说着,又侧目,将我从上到下,仔细的扫了一眼,紧接着就连连摇头。 “就你这尊容?还有这身段?太子殿下若非瞎了眼,否则怎会看上你?”碧落说到这,咳嗽了一声:“是用术了吧?听闻,有一种魅惑之术,可让男人,一见倾心不能自拔。” 碧落看着我,一脸期待。 我突然想起,她似乎是喜欢“药宇阁”守门的侍卫,如今,这么问我,想必是想让那侍卫爱上她。 只不过,我确实不会什么魅惑之术。 若是会,帮帮她也无妨,而且,帮了她,还能让她多照拂照拂师姐。 大抵是见我迟疑,她更是笃定了。 “别掖着藏着。”碧落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朝着左右各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们,才从她的衣袖之中抽出了几张银票。 “你告诉我法子,这些银票,就都是你的了。”我倒是想告诉,不过什么魅惑之术我确实不会。 “碧落姐姐,我真的没有用术法,太子殿下仁慈,见我孤身一人,觉得可怜,就稍稍照顾了一下。”我解释着。 “这入宫,谁不是孤身一人?怎么不见他去照顾别人?季晓颜别给你脸不要!”碧落狠狠地瞪着我。 我叹息了一声,抬脚继续朝永心宫的正门处走去。 碧落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挡在我的面前:“季晓颜,别以为你攀上太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太子殿下的福,你未必享受的了!” 碧落这话中有话,并且,脸上还带着一抹嘲讽一般的笑容。 “碧落姐姐,这都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被她这么纠缠着,实在是有些不耐烦。 “给你一夜的时间,想想清楚,把法子告诉我,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还能救你一命。”她比我长的要矮半个头,不过却仰着下巴,装出十分有气势的模样。 只是在我看来,她这也就是狐假虎威罢了,若非她是永妃的贴身宫女,她能这么狂么。 “碧落!” 碧落还在我面前摆着架子,前头的长廊里就传来了声响。 我朝着碧落身后看去,发现是辛姑姑。 “碧落,我们殿下,让我来接季姑娘回去。”辛姑姑开口说道。 碧落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沉,不过也并未再纠缠与我,而是一摆手,就示意我同辛姑姑走。 我俯身告辞,快步朝着辛姑姑走去。 辛姑姑带着我,走出了永心宫,宫外早就已经有轿子在等着我了。 上了轿子,辛姑姑便开始一边走,一边询问我,永妃有没有为难我。 “姑姑放心,永妃没有为难我。”我这也不方便透露太多,所以也没有细说:“只是这么晚了,姑姑怎么还来接我?” “是殿下放心不下姑娘你。”辛姑姑说完,似乎是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殿下是不是身体又不适了?”我立刻撩起了轿帘子,询问辛姑姑。 辛姑姑的脸上带着忧愁,没有再应声。 等轿子到了安乾宫外,还未停稳我就迈步下了轿子,让辛姑姑带着我去看看殿下。 “季姑娘,今夜殿下宫中已有福女挡煞,季姑娘你还是明日再去问安吧。”辛姑姑说完,领着我朝着长廊上走去。 在路过太子寝殿外时,我看到门口还站着四个宫女,还有孙公公。 孙公公见我来了,立即说道:“季姑娘,今后白日里,殿下若是想出去,烦劳姑娘您劝着点,殿下今日吐血不止,方才还惊动了祭灵司。” “吐血不止?让我进去看看殿下!”这都吐血了,在我看来已经十分严重。 孙公公迟疑了一下,我又立刻说道:“殿下,必定也想看到我安然无恙的回来。” “罢了,你命硬,进去看看也无妨。”孙公公嘀咕了一句。 “这?”辛姑姑还想开口阻止,孙公公立刻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儿,然后他便推开了寝殿的门。 这殿门一推开,一股子冷彻的寒气瞬间袭来。 我赫然看到,殿中的屏风前趴着两个着素衣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不必说,就知道是应该是福女,只是之前挡煞的福女,不都是一个个轮流来太子寝殿么?怎么今夜有两个? “诶呦?这是?”孙公公立在门口,朝着里头张望了一眼,可也不敢进去,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个宫女,去看看那两个福女如何了。 几个宫女,相互对视着,居然没有人敢进去。 我毫不犹豫跨入了门槛之内,疾步朝着那两个福女走去。 这两个福女面朝着地趴着,我蹲下身,将她们转过来,赫然发现,她们嘴唇发紫,面色发黑,再试探鼻息,已经没有丝毫的气息,身体已僵,死透了。 “死了。”我抬起头,看向殿门口的孙公公说道。 孙公公面色一沉,去叫了几个小太监来,将两个福女的尸体给拖走了。 第二十三章梦中人 “今夜,就由我在这守着吧。”我对孙公公说道。 孙公公双手抱着胸,瑟瑟发抖,听到我说要在这守着,他迟疑了一下,才微微点了点头,让我看着太子殿下,若是殿下有异,立刻就告知他,他就在门外守着。 “不用让御医来看看么?”我凝眉看着孙公公。 孙公公摇头:“御医看不了咱们殿下的病。” “那祭灵司呢?让萧策过来替殿下看看吧。”我提议道。 孙公公依旧摇头:“大祭司说过,今夜殿下煞气最浓,两个福女挡煞,其余的人,都不能再入殿,否则就是寻死,他明日一早就过来。” 孙公公一边说,一边朝着屏风后撇去。 我听了顿感不妙,还未再开口,孙公公就将寝殿的门给关上了。 这殿下吐血,居然身边也无人照拂,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寝殿里,我似乎能明白,他那孤独的眼神之中藏着什么了。 我越过屏风,朝着殿下的床榻边走去。 床榻上,殿下面白如纸,唇无半点色,静默的躺在床榻上。 这静的,让我心惊,我俯身,伸出手轻轻的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当我的手指放到他的鼻下时,太子殿下那狭长的睫毛颤抖了数下,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眸。 看清了面前的人是我之后,他便扬起嘴角,冲着我笑了笑。 “回来了?她可难为你了?”他气若游丝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坐在了床榻边上。 这侧身一坐,原本揣在我袖中的孟埙,便“哗啦”一声滚落到了地上。 我马上俯身将它捡起,本想藏回袖子里,太子殿下却朝着孟埙望了一眼,问道:“你会吹埙?” “这个,胡乱吹吧,曲不成调。”我尴尬一笑。 之前,冥北霖督促过我,说我若是有时间就要好好的练练吹埙,只是,这一直都没有腾出空来。 “能为我吹一曲么?”他那漆黑的眸子,凝望着我。 我本是不愿献丑的,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却是不忍心拒绝,于是,拿起埙,回忆着冥北霖之前教我的,吹奏了起来。 这埙就如同有魔力一般,立刻传出了悠扬的曲调,只是我稳不住气息,时断时续。 太子殿下闭上了眼眸,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而我这垂目看了他一眼,再抬起眼眸时,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我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想到,这很有可能,是殿下的“梦境”。 “颜儿,你等等我!” 四周混沌的扭转,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全都是高大的宅院,而这些宅院门口的屋檐下,却挂着一排排白色的灯笼。 “颜儿!” 那熟悉的叫声从我的身后传来,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袭黑色衣袍,腰系玉带,背上还背着一把黑色长弓的男子,驾着骏马朝着这边奔腾而来,他的身后还飞着一群红色的“鸟儿”。 他一边叫着“颜儿”,一边朝着我这靠近,当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时候,我总算看清了他的容貌。 “太子殿下?”我在心中暗暗叫道。 不?又好似哪里不对?因为这是一张洋溢着无限朝气,连眼眸之中都带着星河,嘴角的笑容,更是温暖肆意。 “颜儿!” 他叫着,那骏马如一阵疾风一般,从我的身旁过去了,我朝着骏马狂奔的方向望去,看到远处,有一个穿着一袭红色衣裳的姑娘。 她嬉笑着,好似在同殿下闹着玩儿,殿下越是叫她停下,她就跑的越发快了。 在骏马逼近那姑娘时,太子殿下,从骏马之上一跃而下。 姑娘笑着转过身来,那长发被寒风吹的朝着两侧抚去。 “噗!”的一声,当我看到那姑娘的面容时,我手中的埙便滑落到了被褥之上。 周围的一切,再次开始变得扭曲,恍惚之间,又变成了太子寝殿,床榻上的太子殿下,也微微睁开了眸子,看向了我。 “怎么了?夕颜?”他开口叫了我一声,我才混沌的回过神来。 连忙将孟埙给握在了手中,脑海之中想着之前,霓裳和冥北霖说的话。 这孟埙之中的场景,应该是回忆里的场景才对,可是? “夕颜?”他见我一脸发懵,便又开口叫道,并且,还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没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吹的不好,让殿下见笑了。”我恍惚的说着,将埙收入了袖中。 “你吹的极好,不过,这是什么曲子?我听着,总觉得似曾相识。”他凝望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因为,这曲子是我胡乱吹的,而且,每一次吹出来的调调都略有不同。 “殿下谬赞了。”我说着,脑海之中,全都是那位姑娘笑靥如花的模样。 “若你觉着不好,我让宫中的乐师教你吹埙,点拨你如何?”他见我似乎闷闷不乐,又问道。 我点了点头,看着太子殿下的面色,说道:“殿下,你睡吧,今夜我在这守着你。” 他听到我这么说,挣扎着坐起身来,居然想让我睡在床榻上,他到地上的软铺垫上凑合一夜。 “殿下别动。”他如此虚弱,我不想让他下地。 “那?这床榻,你我一人一半,放心,我不会做出不轨之事。”太子殿下,一脸认真的望着我。 其实,他不必保证,我对他莫名的有种信任感。 “那好。”我说着,就侧过身,不过毕竟男女有别,我就不脱这衣裳了。 他见我真的躺下,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殿下,你笑什么?”我狐疑的望着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睡吧。” 说着,他便在我的身侧重新躺下,不过我们之间还有两个巴掌的距离。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我则是满脑子都想着方才吹埙之后看到的女子,直至一侧的窗户里透进一丝丝的晨光,我的眼皮子才沉重的闭上。 身上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脑海之中一片混沌。 “颜儿!” 一声呼唤,好似是从远处传来,我的周围陷入一片漆黑。 “颜儿!” 黑暗之中,那呼唤声再次靠近,而我的身侧边正站着一个穿着锦绣红衣的女子,她嬉笑着转过身来,那张面容,赫然便是我的脸! “啊!”我惊的大叫一声,紧接着猛然睁开眼眸,结果便对上了太子殿下焦灼的目光。 第二十四章误会 “夕颜?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殿下说着,抬起手,用寝衣的袖子给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急促的呼吸着,混沌的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确定这不是在梦中,这才推开了他的手。 “殿下,我没事,只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说完,我便是恍惚的坐起身来。 因为,我穿着的是太子殿下之前特地给我准备的,加了厚棉的锦缎衣裳,如今被捂出了一身汗。 “殿下,我先回屋洗漱,您好生歇息。”我下了床,脑海之中,却都是梦中的场景。 世间真会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么?我恍惚的朝着殿外走去,推开殿门时,发现殿门外头,站着孙公公。 这孙公公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只见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示意宫女带我回房。 我因想着那个梦,也没有在意他的神色,回到房中,先是泡了热水澡,紧接着,又吃了早膳。 然后就拿着孟埙在琢磨,心中想着,昨夜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不如再吹一次确定一下? 可是,这是阴器,殿下身体本就孱弱,我要是再对他使用阴器,会不会让他的身体衰弱的更快呢? 思索再三,还是作罢。 “叩叩叩!” 我这想着,刚将孟埙藏入自己的衣袖之中,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我想着,应该是送午膳的人来了。 结果,房门推开,却是看到了辛姑姑立在门外。 “季姑娘,永心宫那边,请您过去一趟。”辛姑姑十分恭敬的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立刻朝着辛姑姑走了过去。 “不过,季姑娘,今日,你若是太累了,就在屋里歇着,奴婢想法子回绝?”辛姑姑望着我,目光和孙公公今早看我的眼神如出一辙。 “辛姑姑,怎么了?”我狐疑的问了一句。 “无事,无事,季姑娘今后叫我辛蓉便好。”辛姑姑微微俯着身,对我说道。 我凝眉,更是疑惑,觉得她们好似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辛姑姑,究竟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我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辛姑姑没有抬起头看我,而是,解释道:“宫中,向来都是尊卑有别,您如今算是主子了,今后我们安乾宫的宫婢奴才,您都可差使。” “啊?辛姑姑,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就成了主子?”我一脸发懵。 “这个,姑娘既给殿下侍,寝了,如今这殿下并无太子妃,那今后姑娘便是这安乾宫的主子了。”辛姑姑回答道。 我听了顿时觉得好笑,难怪孙公公今早那么看我,原来他们是误会了。 想必,孙公公应是一早就进了寝殿,结果看到我和殿下躺在床榻上,便以为我们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 “季姑娘,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辛姑姑微微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观察我脸上的表情。 “辛姑姑,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看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 结果,辛姑姑开口便道:“季姑娘,我们殿下,自幼体弱,夜里只怕,不能“太劳累”,故而?” 辛姑姑说的很是委婉,我听着却是脸颊微微发烫。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辛姑姑,我和殿下昨夜什么都没有做,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殿下仁慈,见我守着他,不想让我睡在地上,怕我着凉,仅此而已。”我赶忙同辛姑姑解释。 辛姑姑望着我,那表情依旧是将信将疑。 “辛姑姑,我发誓,我和殿下真的是清白的。”我一脸严肃。 辛姑姑见我说的如此笃定,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嘴里,还喃喃的嘀咕着:“也对,殿下昨日已然昏厥,自是不可能对姑娘你做什么。” “辛姑姑,我们快走吧。”我看她想的那般认真,开口催促了一声。 她点了点头,立刻带着我朝外走去。 一路出了安乾宫,上轿之前,辛姑姑还不忘了又提醒我,在永妃娘娘的面前,一定要谨慎小心,回话之前,都要加一句“回娘娘”,若是惹的永妃娘娘不高兴,那么,太子殿下还要替我操心。 “多谢辛姑姑提点。”我铭记在心。 辛姑姑见我应声,这才让我上了轿,这一次,依旧是由她送我去永心宫。 等我们到了永心宫正门,刚一下轿,就见一个小宫女过来,亲自迎我进去,并且,说永妃娘娘让辛姑姑在这候着。 “是!”辛姑姑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望向我。 我冲着辛姑姑点了点头,就跟着小宫女进了永心宫。 小宫女领着我,到了永心宫的偏殿,永妃娘娘已经侧坐在主位上,正喝着茶水。 见我来了,只不过是斜瞟了我一眼。 她身后的碧落,看到我,脸立即就阴沉了下来,比起永妃来,她的脸更“臭”些。 “奴婢,给永妃娘娘请安!”我说着俯身给她行礼问安。 “起来吧,听闻,你不是宫中的宫婢,而是被选为福女进的宫,所以不必以奴婢自称。”永妃娘娘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虽依旧没有给好脸色,可说话的口吻已算客气。 说完,她又顿了顿,朝着碧落看了一眼,碧落心领神会,立马就到偏殿外头守着。 “不知娘娘今日让民女来,所谓何事?”我看着永妃,心中想着,这天都还未暗下,她难不成就想洗漱了? 永妃放下手中的杯盏,那高挑的眉毛一抬,就静默的盯着我。 一看她这表情,我的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立刻想到,该不会是那些暖身的药材不管用,今日让我来,是要问罪? “你抓的方子,很管用,本宫昨夜,终于能暖身安眠了。”永妃娘娘突然话锋一转,嘴角露出了一抹妖冶的笑意。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那便好。”我立刻回道。 “你,过来替本宫把把脉。”她望着我命令道。 “是娘娘!”我微微俯着身,朝着她走了过去。 永妃微微撩起自己绣着栀子花的锦缎袖子,露出了白皙到有些病态的手腕,并在手腕上铺了一块绸缎帕子。 我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她的脉象极虚,并且毫无规律可言,这大抵是因为体内阴气太重的缘故。 第二十五章欺瞒 不过,我看永妃窈窕的身段,她应该和雪倾城不同,并未咽下“阴鳗”。 “如何?本宫的身子,是否好了许多?”她那妖媚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抿了抿嘴唇,说道:“回娘娘,这外用之药,需长久之后,才会有效,这一日两日的,只怕?” “长久?是多久?”她的目光一沉,追问道。 我想了想:“这个,不好说,或许,需要三年五载,也不一定。” “嘭!”的一声,永妃娘娘一掌拍在了一侧的桌上,那护甲在黄花梨的桌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抓痕。 这永妃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连忙惶恐俯身。 “三年五载?你可知本宫的岁数?”永妃娘娘冷声问道。 “民女不知,但民女见娘娘风姿绰约,姿容倾城,必定是豆蔻之年。”我连忙说着好话。 永妃阴沉的面色,这才渐渐的缓和下来。 “本宫早已过了青春少艾的年纪,再过三年五载,便是四十,如何还能成孕?”她柳眉一凝,盯着我质问道。 我偷偷看了一眼永妃的脸,她的面容,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模样,没有想到,如今都快四十了? 也难怪她如此着急,如今入宫选秀的,都是刚满及笄之年,十四五岁的豆蔻女子,她也只怕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有了孩子便是有了长久的依靠。 不过,我这嘴上还是要劝,毕竟,她想有孕,几乎是不可能的。 “娘娘正当盛宠,子嗣迟早会有的,切莫着急。”我安抚着。 结果她却抬眸,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知晓什么?君恩如流水,无人可花开不败,这皇宫之中,也从不缺美人,本宫必须有孕,祭灵司苦骗本宫多年,让本宫错过最佳成孕的机会,如今,本宫将这赌注,放在你的身上,你若能成了本宫的心愿,本宫立即送你们师兄妹三人出宫,还会给你们这辈子都花销不完的银钱。” “娘娘,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定当竭力替娘娘分忧!” 我这还未应承,偏殿外头,已经传来了师姐的声音。 “诶,你不能进去。”碧落还在那拦着。 “没用的东西!”永妃娘娘愠怒的抬起眼眸,朝着偏殿外头看去。 “师姐?”我也转过头,看到师姐已经站在殿外了。 “娘娘,此事,我和师妹可以帮您。”师姐望着永妃,十分笃定的说着。 永妃听着,一招手,示意碧落放师姐进来。 师姐立刻走进殿中,永妃面无表情的问师姐:“你师妹说,需三年五载?” “娘娘,若是能按照我们说的去做,我保证,娘娘可以在两个月内有孕,只不过,娘娘一旦怀上皇嗣,就必须想办法,让祭灵司放我们师兄妹三人离开。”师姐看着永妃,一脸严肃的说着。 永妃一听,不禁冷笑了一声。 她看着师姐,眼中带着怀疑的神色:“一个说三年五载?一个说两个月内?本宫究竟该信谁的?” “娘娘等着看便是,不过有些东西,需娘娘帮忙准备。”师姐望着永妃说道。 永妃爽快的点了点头,头上的金色发簪都跟着晃动了一下:“你要什么,本宫便给你什么,不过,若是两个月后,本宫依旧腹中空空,那么,本宫立刻杀了你们!” 说到“杀”字,她的眸子里,真的透出了一抹杀气。 师姐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是,若不能做到,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立在一旁,有些木然。 昨日,师姐才跟我说过,永妃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孕,可如今,怎么突然说变就变了?还两个月内? 照我看来,拔除她体内的阴气,至少要三年,她只是个凡人,这么重的阴气,需要好好调理。 至于子嗣,只能看缘分。 “好!”永妃娘娘对于师姐的回答很是满意。 “娘娘,今日,能不能让师妹同我一道用晚膳?”师姐望着永妃:“关于如何帮助娘娘调理身子,我们需要好好商讨。” “嗯,那便留下吧。”永妃说着,就示意在外守着的碧落,带我们出去,今日,她得皇上召唤,还得去御前伺候。 我和师姐退出偏殿,一同回了师姐如今住的长霞殿,这长霞殿里,也有好多宫女伺候,未免隔墙有耳,师姐把那些宫女屏退之后,带着我进了她的寝室里。 “师姐,你是不是有别的什么计划?”我压低了声音问师姐。 “夕颜,如今,我们想出宫,就只能靠永妃。”师姐垂目,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只能靠永妃娘娘,那你为何还要骗她?”我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可瞒骗不了多久。 师姐却一脸镇定:“夕颜,今后每日,你依旧只要给永妃配备暖身的药材,其余的事,我会想法子解决。” “师姐想如何解决?”我立刻凝眉,看着她。 师姐避开我的目光,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总之,我有我的法子。”师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 我立刻绕到师姐的面前,追问:“什么法子?” “夕颜,你别问这么多。”师姐依旧躲闪。 我一看她这神情,立即猜道:“师姐,你该不会是想要对永妃用邪术吧?” “没有。”她说“没有”二字时,明显声调弱了些。 “师姐,师父说过,邪术绝不能碰!”我一脸严肃的看着师姐,一字一顿的说着。 师姐点了点头:“夕颜,你什么都别管,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带师兄出宫。” 她说着,便拉着我,让我坐在床榻边上,然后转身,打开一侧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瓷碗,瓷碗还盖着盖子,师姐笑着拿到我的面前,然后将盖子打开,我一看发现瓷碗里放着十几颗糖葫芦。 这糖葫芦我在太子殿下的寝殿里吃过多次,不过看着师姐居然给我留着,莫名眼角有些酸涩。 小时候便是这样,师父给我们买糖葫芦,师姐总是将她的留下来,省给我吃。 “夕颜,你吃。”她捧着瓷碗送到我的面前,还如哄小孩一样的哄我。 “师姐,答应我,你绝不能用邪术,好么?”我望着师姐,并未伸手去接那瓷碗。 第二十六章气味儿 师姐伸出手,宠溺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师姐都听你的。”她含笑望着我。 我一听,立刻接过了瓷碗,师姐坐在我的身侧,看着我吃。 “真甜。”我拿起一颗,放入嘴里。 师姐看着我,拿着手帕不住的给我擦着嘴角。 “师姐,你也吃。”我拿起一颗,送到师姐的嘴边。 “师姐不吃,你吃,这宫里的糖葫芦,比宫外的好吃。”师姐说着轻轻推开我的手,望着我吃。 “砰砰砰。” 正吃着,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师姐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也放下瓷碗,跟在一道出去,发现是宫女送了吃食来了。 一张圆桌上放了十几道菜,荤素齐全,还有甜点。 师姐让我坐下,我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再看看坐在我身旁的师姐,想着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师姐一边给我的碗里不断夹菜,一边又帮我剔鱼骨,剥虾壳。 “师姐,你自己也吃。”我望着师姐,她一直在照顾我,自己的碗里却是空的。 “师姐没有胃口,你吃。”她说罢,将鱼骨夹到一旁。 我看着师姐,她的脸上虽上了妆,可气色依旧不好,眼中满是忧色。 “也不知师兄如何了。”她喃喃的说着。 “师兄不会有事的,师姐放心,只是师父?”我说着顿了顿,喉咙好似有刺卡着,说不出话来。 “夕颜,师父是被妖杀死的,你一定要记住,妖就是妖,永远别轻易相信它们!”师姐突然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知道,师姐说的是冥北霖,于是垂下眸子沉默着。 师姐见我这副表情,便摇了摇头:“罢了,等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很快就会忘了他。” 师姐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萧策答应,今夜让我见师兄一面,夕颜,你要自己去“药宇阁”,给永妃娘娘抓药。” “见师兄?我也想见见他。”上一次,在萧策的山庄里,看到师兄成了那副模样,我也很是揪心,也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夕颜,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身份只怕瞒不住。”师姐说完,又道:“夕颜,上一次是师姐错了,师姐没有想到,这个萧策如此狠心,居然会动杀你的念头。” 师姐凝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师姐,我知道,你是因为救师兄心切,你看,如今我不是好好的么?”我说完给师姐盛了汤:“师姐你喝点汤,你的气色这么差,师兄若是看到了,必定会担心。” 我如此说,师姐立刻站起身,朝着寝室的铜镜照了照,紧接着她就开始忙活,从梳妆台那拿了胭脂,涂抹了起来。 看她那认真的模样,我心中不是滋味儿,因为她的脖颈上,还有师兄误伤她留下的掐痕。 待她仔细的上好了妆容出来,饭菜已经凉了。 师姐听我劝,喝了半碗汤,我们就让宫女撤了桌。 我本还想同师姐谈一谈,该如何给永妃娘娘驱阴,结果,祭灵人就来请师姐去祭灵司了。 我再朝着门外一看,一日的功夫,这晃眼就过,如今天色已然暗下。 师姐跟那祭灵人走了之后,碧落也过来,带我去“药宇阁”抓药去。 一路上,她朝着四处扫了一眼,我就知晓,她又要问术法的事儿了。 结果,她一张口,却问了一句:“听闻,你昨夜陪殿下“就寝”了?” “没有。”我立即否认,心中想着,这事儿传的也太快了,难不成永心宫在太子那安插了什么眼线? 碧落说着,又朝着我这凑近了些许。 她这一靠近,我就闻到了一股子特别的气味儿,这种气味儿不似香囊里的花香,也不似熏香,说不上好闻,但也不算刺鼻。 “你不识好歹,错过了一个巴结我的机会。”碧落的嘴角扬起,一脸得意的笑着。 “什么?”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以为“陪”了殿下之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奴就是奴,身份卑贱,不可能会有名分,待太子玩腻了,就会被抛弃,而且像你这种得到过恩宠的女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宫!就等着老死在宫里吧。”她越说,嘴角的笑意越浓烈。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倒是懒得解释,脚下的步子渐渐加快,想着早些抓好了药材,好回安乾宫。 碧落却是不依不饶,跟在我身旁,那小嘴儿叭叭的说个没完没了。 并且,问的话十分露骨。 问我太子殿下身体孱弱,在房事上,是否心有余而力不足。 “碧落,你如此谈论主子,只怕是不妥吧?”我侧目看向她。 她冷哼了一声:“昨个儿,还姐姐,姐姐的叫,今个儿爬上了太子殿下的床榻,便敢直呼其名了!” 我不看她,脚下生风了一般的快走着。 碧落小跑着追上了我,同我并排走出了永心宫的侧门。 一出这侧门,碧落就止住了脚步,只见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这小瓷瓶也就拇指头大小。 碧落也不知道从里头倒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朝着自己两侧的耳朵后,仔细的涂抹了起来。 “那是什么?”我看着她手中的瓷瓶,虽不知道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不过我能确定碧落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气味儿,就是从这瓷瓶子里散发出来的。 “哼,你不必管。”她说着,又捋了捋自己两侧的发丝。 我发现,今日她的妆容也比昨日的浓烈一些。 这碧落,长相极为普通,甚至可能五官比寻常女子还稍稍差一些,如此浓妆之后,便显得更为俗气。 “走吧!”她捋好了发丝之后,就扭着腰走在了我的前头。 我想着,必定是要见到那个侍卫,所以她心情大好。 只不过,那侍卫长相英俊,而且,我听闻能入宫当差的侍卫,家世都不错,只怕是看不上碧落这种脾气差,长相又“寻常”的姑娘。 等我们到了“药宇阁”,碧落立即就朝着那个她相中的侍卫走去,压根就不陪同我进去取药,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侍卫的身上。 那侍卫也礼貌性的,冲着碧落微微颔首点头。 不过,眼神之中,却是带着淡漠,显然这侍卫对碧落没有丝毫兴趣。 第二十七章生存之道 碧落却主动的凑近了他,甜甜的笑着,从袖中抽出手帕,便朝着那侍卫的脸上抚去,说是给人家擦汗。 这都入冬了,他们站在这,吹着冷风守着阁门,冻着还差不多,哪里来的汗水? 我盯着碧落,她这主动劲儿,都快赶上黄媚儿了。 “你还不快进去拿药?”见我盯着她,碧落有些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我听了,便推门而入,这“药宇阁”内,依旧和昨日一样,点着昏暗的烛火。 这暖身的药材已经抓过一次,我知晓它们大致的位置,于是乎,速度很是麻利。 “姑娘!” 当我抓好最后一味药材,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后头的药柜子里,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因为太过于突然,吓了我一跳。 我猛然转过身,侧着脑袋朝后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儿。 一旁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都是“沟沟壑壑”的皱纹,眼袋又圆又鼓,看起来略微有些吓人。 “别怕,我是这宫中的御医,卢秉正,姑娘你是?”他盯着我打量着。 “卢御医,我只是来替永妃娘娘抓些入浴暖身的药而已。”我想立即拿着药材离开,也不想同这位御医交谈什么。 “等等,姑娘!”他见我要走,马上又开口叫了一声。 我停住脚步,问道:“卢御医,有何事么?” “姑娘,不管你是何人,这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从众才是生存之道。”他望着我,慢悠悠的说着。 我也看着他,因为他的眸子很是浑浊,我也不能从他的眼中读懂什么。 “永妃娘娘的身体,祭灵司没有法子医,其他人便不配医。”卢御医说完,先我一步,朝着“药宇阁”外走去。 我看着卢御医远去的背影,琢磨着他说的话。 隐隐约约明白了,这宫中的御医,并非不知永妃难孕的缘由,只是忌惮祭灵司,所以才不敢插手。 这个卢御医提醒我,是想让我明哲保身,不要混入这一滩浑水之中。 不过,如今我是没得选了,拎着这暖身的药材就朝着药宇阁外走去。 当我离阁门只有数步之遥时,我发现,这外头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侍卫了?而且,碧落也不见了。 “这位大哥,碧落呢?”我看向剩下的那一名侍卫,问了一句。 那侍卫一愣:“她和余毅,不是进去找你么?” “哦?”我一愣,回过头朝着阁内望去。 这里有几十排药柜子,而且,烛光昏暗,一时半会我也看不到碧落和那个叫余毅的侍卫在哪儿。 于是,便开始一排排的找了起来。 “余郎,你要了我的身子,那今后便是要给我一个名分。” 当我走到右侧边,最后一排药柜边,便听到了碧落略带粗重的喘吸声。 可却没有听到余毅的回应,于是,迈步朝着那排药柜里又走了一步。 结果仅是这一步,我就踩到了东西,低头朝着地上看去,我看到的便是一地的衣裳,那二人早已“坦诚相见”,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颠,鸾,倒,凤,共赴巫山。 我惊的连连后退了数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可心却是砰砰砰的跳的飞快。 这是什么情况?这二人未免太大胆了,怎么在“药宇阁”就? 我震惊的呆立了一会儿,听着碧落的叫声,我反倒是如同做了歹事儿一般,蹑手蹑脚的退回到了“药宇阁”的门口。 “姑娘没有找到碧落和余毅么?”门外那侍卫狐疑的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有些慌乱,只说了一句:“我在这等她们吧。” 说罢,我就站在“药宇阁”门口的阶梯上,等着。 她们二人倒是不紧不慢的,在里头耗了快半个时辰了,我这腿都站麻了,也不敢去催促。 “不如,我替姑娘进去寻寻?”另一个侍卫也觉得奇怪,准备进去找碧落她们。 “不必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我赶忙拦着。 而这时候,脚步声也终于是从我的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就见碧落一边拉着衣襟,一边往外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还出了一层汗,把那原本浓艳的妆容都给弄花了,特别是额头上的那一块。 我还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看向她,碧落没有半点娇羞,不过她身后的余毅却一脸发懵,眼神略微有些呆滞。 身上的侍卫服,就连腰带都系歪了。 “我们快回永心宫吧,永妃娘娘还在等着泡药浴。”我看向碧落提醒着,因为,碧落正伸出手含笑着,给余毅整理纽扣。 “余郎,那我便先走了。”碧落这时候,脸上才流露出一丝丝女子该有的羞涩,恋恋不舍的同余毅说完话,就跟着我走了。 一边走,她还一边回头看余毅。 我也回头盯着那余毅看着,觉得甚是奇怪,这个余毅原本明显对碧落毫无兴趣,甚至没有眼神交流,怎么突然就发展如此神速,在“药宇阁”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碧落,你那小瓷瓶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是谁给你的?”我十分好奇的问道。 碧落撇了我一眼,嘴角挂着笑,她此刻心情极好,我问什么,她也愿意解答。 “你没见过这东西么?”她倒是反问了我一句,还从她的袖中取出了那小瓷瓶。 我仔细的看了一眼,这瓷瓶极为精致,我确定没有见过。 “是你师姐,识时务,给了我这东西,没想到,居然如此管用。”碧落说罢,又将那小瓷瓶给收了起来。 “我师姐给你的?”我一脸震惊。 “对,你师姐给的,说只要用上一丁点,涂在耳后,或者脖颈上,便能让男人对我着迷。”碧落说着,便哼起了小曲儿来。 “碧落,能不能倒出来,让我看看,里头装着的究竟是何物?”她说这是师姐给的,这让我越发好奇。 心中还想着,莫不是什么符纸烧了化成了水,然后便能有此奇效? 这不对啊,我从未听师姐提起过这种术法。 碧落撇了我一眼,很是不耐烦,摆了摆手,不愿意倒出来给我瞧。 “我师姐同你说过,那里头装的是什么吗?莫不是某一种香料?”我说着,又自顾自的摇头否定,毕竟,哪有香料如此“勾人”的? 第二十八章狐裘 我想,这世上若真有这种“香料”,就不会有那么多,爱而不得的人了。 “你自己问你师姐去,少烦我。”碧落说完,哼着曲儿,欢快的朝前走去。 而我跟在她身后,满脑子都想着那瓷瓶里究竟是什么。 等到了永心宫调配好了药浴,师姐还没有回来,我便也不想在永心宫待下去,于是,让碧落派人送我回安乾宫。 这几次过来,我都是坐着轿子来的,这皇宫如此大,我根本就不认识回去的路。 碧落听到我这么说,冷笑了一声:“你这是故意在炫耀么?” “什么?”我不解,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安乾宫的人,一直都在外头等着你呢,太子殿下如今对你正在兴头上,算是照顾你。”碧落说完,就示意一个小宫女带我出永心宫。 我是中午过来的,如今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没有想到安乾宫的人还在等我,心中顿时很是愧疚,小跑着出了永心宫。 一出宫门,我就看到了辛姑姑她们立在一侧的墙边,等候着。 “姑姑辛苦您了,今后,若是我耗的时辰久了,您就别等我了。”我疾步朝着她走去,诚恳的说着。 辛姑姑摇了摇头:“姑娘上轿吧,我们殿下记挂姑娘,担心姑娘出事儿,让奴婢无论如何都要等着姑娘。” 说话间,辛姑姑已经撩开了轿帘子。 我劝了半晌,想让她坐着,毕竟她年纪大了,可辛姑姑说什么都不肯,最终我只能怀着歉意坐上了轿子。 心中想着,到了安乾宫,就同太子殿下说说,今后别让人等着我。 不过,刚到安乾宫的正门,我便隐约听到了一阵十分悠扬的乐曲之声。 “这是?”我下了轿,寒风迎面扑来,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 “应是我们殿下,在抚琴吧,不过殿下许久不抚琴了。”辛姑姑说完,带着我就朝着安乾宫内走。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纷纷冲着我俯身,这在之前是没有的。 并且,刚到太子寝殿前,孙公公就立即俯身对我说道:“季姑娘,殿下等候多时了。” 孙公公说罢,连忙推开了寝殿的门。 而这门一推开,我就看到太子殿下披着银灰色裘衣,坐在寝殿一侧,正在抚琴。 琴声在推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他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孙公公,把给晓颜备的狐裘披风,取过来,让她试一试。”太子殿下面色依旧苍白,不过说起话来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气力。 我见他要站起身,连忙示意他坐着便好,自己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示意我坐下,然后又亲自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寝殿外的那些宫女,都在偷偷的张望着我们。 “殿下,我自己来。”这宫中,太子殿下是主,我只是个民间女子,哪里能让他给我沏茶倒水,被旁人看了去,又要传出闲话。 “殿下的琴,抚的真好,这曲子,好似有些耳熟?”我方才听到,觉得好似在哪儿听过,可是,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看来,我抚的还不得精髓。”他望着我,笑着说道。 “什么?”我不明其意。 “这是你昨夜吹埙的曲调。”他说着那细长的手,抚在琴弦上。 我这才恍然大悟,确实,那好似是我吹出的埙调,不过,每一次我都是瞎吹的,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能抚出相似的曲调来。 而且,这调调听着,好似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切。 “殿下抚的好听,毫无停顿,一曲流畅婉转,不似我的,总是吹的停停顿顿。”我说着也将袖中的孟埙给拿了出来。 太子殿下看着我的孟埙,含笑道:“这埙品相极好,夕颜你再多多练习,必定能吹出上好的音律。” “殿下,殿下从前,见过和我容貌相似的女子么?”我看着孟埙,又想起了太子殿下梦境之中的那个姑娘。 那个,和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 他一愣,摇了摇头。 不过,很快又好似想起了什么。 “梦里见到的,算不算?”他问道。 “梦里?”我有些讶异。 “对,梦里。”太子殿下说着,眼神好似有些飘忽。 他告诉我,从他记事起,就经常做同一个梦,梦中他总是在和一个女子嬉闹玩耍。 儿时他看到的总是背影,可去年,却突然能看到那女子的容颜,星象所言,那便是他的命定之人,乃是他的福星,可以帮他去了这一身“阴病”。 “殿下看到的,那女子的容貌,便是与我如出一辙?”我也已经见过那姑娘。 太子殿下立刻点头,他说一开始,在宫外见到我时,他便知道星象说的都是真的。 我听到他如此说,却是不由的凝眉,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而且,星象好似不准,我根本就治不好殿下的阴病,甚至连个缘由都瞧不出来,更别说医治了。 “夕颜,就算治不好也没有关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安心。”他望着我,眼中满是柔情。 “嗒嗒嗒,嗒嗒嗒。” 我正不知道如何回应,门外的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回过头一看,发现是孙公公。 孙公公手中捧着一个金色托盘,托盘上则是一件银白色的狐裘披风。 “夕颜,你披上试一试。”太子殿下说道。 我站起身来,看着狐裘披风上的银色狐毛,就好似看到一只银狐被扒皮的模样,顿时凝眉不语。 “你若不喜欢,便让他们换一件。”殿下见我一脸凝重,以为我是不喜欢。 我连忙摇头:“殿下,我不需要这狐裘,身上也是暖的。” 他听到我这么说,便扶着木桌站起身来,然后一把拉过我的手。 我发现,他哪怕是披着狐裘,在这温暖的寝殿里坐着,手依旧是冰凉的。 “你的手,也是凉的。”他说完了,又看了狐裘一眼,对孙公公说:“去换寻常锦缎披风来。” “是殿下。”孙公公应了一声,连忙端着狐裘退出了寝殿。 殿下则是抬起手,准备将他的狐裘披风也给脱下。 “别!”我连忙按住了他的手:“殿下还是披着吧,否则夜凉,容易病着。” 他一笑,还是脱下了狐裘,放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第二十九章盘问 “殿下?”我看着他那欣长单薄的身影,早知方才自己收下便是。 “别担心,我就算披着这狐裘,依旧阴病缠身,你不喜欢,今后安乾宫里,便再无动物皮毛制成的裘衣。”他说着,开始微微咳嗽。 我转身,先将寝殿的门给关上,省的外头的夜风灌入寝殿之中。 “咳咳咳,咳咳咳。” 身后,太子殿下的咳嗽声变得越发急促。 我赶忙朝着他走去,看到他那细长的手指缝隙之中,漏出了殷红的血迹。 “殿下?”咳血在我的认知里,就算不是阴病,也算是无法医治的恶疾。 从前,村子里有人咳血,师父便说是“痨病”,该吃吃,该喝喝,因为已经命不久矣了。 “别怕,我这咳血,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居然开口先安抚起了我来。 我凝着眉,抽出帕子,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然后又低头替他将手给擦拭干净。 心中想着,自己明日就试一试,用寻常的法子,给太子殿下先调理调理身子。 “夕颜,今日,你早些休息。”太子殿下大抵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这般孱弱的模样,开口便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让外头的宫女带我回房休息。 “那殿下您,也早些休息吧。”我想着,自己若是走了,他就能躺到温暖的床榻上歇着。 “嗯。”他那发紫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 我这才跟着那些宫女出了他的寝殿,回到自己的屋中,我发现,这里已经添了银霜炭,这是最为上等的炭火,不出烟雾,但却能让整个屋子暖和起来。 “姑娘,您歇着,奴婢们在门外守着,若有需要,姑娘言语一声。”那宫女说完,便退了出去。 不过,不等这屋门关上,孙公公就捧着披风来了,他将披风放到了木桌上,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我仔细一看,那不是我之前给他的钱袋么? “季姑娘,这个奴才还是还给季姑娘,能替季姑娘您办事儿,奴才荣幸之至,绝不能收这个。”他说罢,就要把钱袋放到桌上。 “诶,孙公公,这个不过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若是不收,便是嫌银钱少!”我知道,他这是怕我“攀”上了太子殿下,回头要同他算账。 否则,像他这种在宫中混迹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会将收下的银钱又吐出来。 “不不不,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孙公公连忙摇头。 “那便收下吧。”我笑着对他说道。 他见我如此“豁达”,才又将钱袋给收了回去,然后说了些客道话,便退出了屋。 我脱下衣褂,疲倦的躺倒在了床榻上,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混混沌沌的就睡了过去。 “楚夕颜,本神君一直在等你,你怎么还不回来?” “神君?”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瞪瞪的好似听到了冥北霖的声音,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于是混沌的睁开眼眸。 结果这一睁眼,吓了我一跳,因为两个小宫女就站在我的床沿边上,这么冷不丁的与她们四目相对,惊的我直接就坐起身来。 “季姑娘,奴婢是来叫您起身用早膳的。”两个小宫女见吓着我,赶忙开口解释。 “早膳?”我揉了揉眼眸,朝着窗户的方向撇了一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赶忙起身洗漱。 洗漱之后,吃了早点,又去看望太子殿下。 不过,太子殿下的寝殿里,似乎有别人,孙公公让我在门外头等着。 我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寝殿里就传来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寝殿的门被推开了。 我朝着门里一看,身体不由的一僵,因为从里头出来的人是萧策。 这个人,总给我阴恻恻的感觉,而且,他不苟言笑,让人看着就畏惧的很。 “本祭司,与你有话要说。”他没有看我,不过这话应该是在对我说? 我望着他,他则是朝着长廊一侧走去。 一旁的孙公公连忙示意我过去,我点了点头,跟上萧策。 等走到长廊无人处,萧策突然开口。 “你究竟是谁?”他问话直截了当。 “啊?回大祭司,民女叫季晓颜。”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你入宫时,箬姑姑应该曾问过你的家世,你说自己是紫金绸缎庄老板的女儿,不过本祭司查遍了整个盛京,根本就没有一家叫“紫金绸缎庄”的铺子。”萧策盯着我,眼神阴沉。 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当时在马车里,箬姑姑突然询问我们几个家世,我也就随口胡乱编了一个。 没有想到,箬姑姑都告诉了萧策。 “你进宫是何目的?”他继续追问。 “大祭司,那是我好面子,胡乱说的,其实,我爹只是一个在绸缎庄里帮忙的伙计而已。”我立即改口。 “是何绸缎庄?你爹姓甚名谁?”他盯着我,看来今日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个萧策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额?是?”我心中顿时焦急了起来。 因为,我早就听玉兰姐说过,这京中的商铺,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必须去上报,得到了批文之后,才能开铺子。 所以,只要我说出绸缎庄的名字,萧策无需花费什么力气,就能调查清楚。 见我支支吾吾,萧策的面色越发阴沉:“说!你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力道之大,我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大祭司,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茫然”的望着他。 萧策那剑眉高高扬起,好似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 “祭司大人!” 这时候,索性辛姑姑及时出现,她的身旁居然还跟着碧落。 可萧策压根就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也不搭理辛姑姑,就只是死死的盯着我。 “祭司大人,永妃娘娘,请季姑娘去永心宫一叙。”碧落开口,对萧策说着。 萧策的眸子微微一眯,侧目看向了碧落。 “祭司大人,娘娘觉得与季姑娘投缘,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解解闷子。”碧落低垂着头,不敢看萧策。 萧策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我。 “季晓颜,你可真是有本事,这宫中的主子,个个都对你青睐有加!”萧策说话的口吻,阴阳怪气的,想必是对我的怀疑加深了。 第三十章不惜命 我依旧是一脸无辜状,只是看向碧落。 碧落则是等着萧策发话,萧策冷着一张脸,我本以为他会直接放行,可没有想到,这萧策居然要与我同去。 “那个大祭司,奴婢还要同太子殿下问安之后,再去永心宫,所以祭司大人,您先随着碧落去吧。”我不想与他同行,连忙寻了个借口。 萧策却似乎“清闲”的很,居然说在安乾宫外等我。 我抿了抿嘴唇,知道今日大抵是要被他盯着,只能乖乖认命,先去同太子殿下问安了。 太子殿下的寝殿里,哪怕是白日,也安放着好几个鼎,鼎里点着的,是银霜炭。 所以,整个寝殿,都暖呼呼的。 此刻,殿下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袍,正端坐在屏风前头,静默的看着书卷。 “晓颜给殿下请安。”我冲他俯了俯身。 他立刻将书卷放下,笑着示意我坐下。 “殿下,晓颜这会儿,便要立马去永心宫。”我说完,看着他:“殿下今夜莫要再等我了,永妃娘娘待我很是客气,不会为难与我。” “哦?又要去永心宫?”太子殿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丝的狐疑:“她可有求于你?” “她是娘娘,能求我一个民女什么?殿下不必为我担忧,我去了,还能见着师姐,心中欢喜的很。”我见他还在替我担心,连忙劝说了一句。 他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让我早去早回。 我微微俯身,退出了寝殿,殿下又突然开口:“等等!” 我回过头又看向他,他则说道:“披上披风,别受了寒气。” “好!”我应了一声。 站在寝殿一侧的宫女,已经替我拿了披风来,并给我披上。 其实,白日里有阳光并不冷,披着也只是为了让殿下安心。 看我披上了披风,他才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走。 我出了安乾宫,就看到这宫门口停着两顶轿子,萧策果真还在这等我。 见我来了,就示意起轿。 我这一路上,开始变得忐忑,不知道去了永心宫,他还会不会为难我。 在这种惴惴不安之中,我们到了永心宫,辛姑姑依旧不能进去,而我进永心宫时,还特地叮嘱辛姑姑,让她今日别等我了。 见辛姑姑点头,我才跟着萧策还有碧落一同进了永心宫正门。 跟在萧策的身后,我有一种上刑场的感觉,心慌的很,脑海之中都是他杀箬姑姑时的场面。 这个人的凶狠残暴,我是见过的,生怕他哪一日不高兴,我也会人头落地。 “娘娘,季姑娘来了。”碧落领着我们到了偏殿的门槛前头,开口说了一句。 偏殿内,永妃娘娘笑着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不过,这笑容,在看到萧策的一瞬间,立即就变得有些僵硬,索性她还是机灵,应变的快。 “大祭司,怎么一道过来了?”永妃娘娘的跋扈霸道,在萧策这,好似完全使不出来,说话时的语气,完全是客客气气的。 想必,是因为这么多年,替她撑腰的,是祭灵司,她虽如今贵为娘娘,也不敢造次。 “怎么?娘娘不愿意看到本祭司么?”萧策冷声问道,语气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怎会,你们都退下!”永妃立刻就屏退了殿内所有伺候的宫婢,并且,让碧落去准备茶水。 碧落俯身去准备,萧策则是如同主人一般,大踏步走入了殿中。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乖乖进去,站在殿中,一时之间坐也不是,站着好似也极为别扭。 “你怎会同她交好?”萧策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 永妃娘娘的护甲微微颤了颤,那鲜红的嘴唇,依旧微微扬着。 “这季姑娘机灵活泼,我不过是喜欢听她说说宫外的见闻,打发打发苦闷而已。”永妃看着萧策解释着。 萧策听了,脸上那阴沉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机灵?宫外见闻?”萧策那冰冷的眼眸盯着永妃。 永妃脸上的笑,变得越发僵硬,眼神之中透出一抹惊惧。 萧策朝着永妃一步一步走近,我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不过仔细想想,永妃好歹是皇上的女人,这萧策,必定是不敢杀她的。 永妃见萧策朝着她走去,眼中的惊恐瞬间加剧。 萧策走到永妃面前,抬起手,就捡起了掉在永妃肩上的一只耳坠。 原来是永妃娘娘的耳坠掉了,所以,萧策帮她捡起。 “多,多,多谢大祭司。”永妃的声音都变得有些磕巴,想必是吓得不轻。 萧策却又突然一凝眉,开口问道:“那东西,你今日没用?” “哦?我,我,我忘了!”永妃干笑着,回答道。 我想,萧策口中的“东西”,指的应该是阴鳗。 萧策听罢,抬起手,便将那耳坠的尖角处,狠狠的朝着永妃的耳垂上扎了下去。 我看的很清楚,他扎入的地方,不是耳洞。 瞬间,殷红的血便顺着耳坠滴落下来,染红了萧策的指间。 永妃娘娘疼的直蹙眉,可却连叫一声都不敢。 萧策抬起手,舔了一下手指上的血,然后慢悠悠的对永妃说道:“人贵自知,若是生了什么旁的心思,那便是不惜命!” “大祭司,说笑了,如菀不敢,如菀这么多年,一直以天师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半点异心!”永妃赶忙为自己辩解。 萧策听了,微微仰着下巴,视线看向了我。 而我,看着永妃娘娘耳朵上的血,正觉得自己的耳垂有些疼。 “祭司大人!” 这萧策,还未开口说什么,我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两个祭灵人就进了偏殿,同萧策耳语了一番。 萧策听完了之后,立刻同这两个祭灵人匆匆离开。 萧策一走,原本坐的笔直的永妃,立刻身体一瘫软,靠在了木椅上,她的额间早已沁出了汗水。 “娘娘,您没事吧?”我见永妃如此神情,开口问了一声。 永妃摇了摇头,一只手,轻轻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好似要被萧策给吓死了。 碧落这时候端着热茶进来,看到永妃的耳朵流了血,慌张的要去请御医。 “不必了,你退出去,务必守好了殿门,若是祭灵司的人来,立马通报。”永妃赶忙叮嘱碧落。 第三十一章回春 碧落有些茫然的看着永妃,居然问缘由。 因为,之前祭灵司的人,是可以自由出入永心宫,无需通报的。 “让你做件事,怎么就如此难?废话颇多!”永妃朝着碧落怒斥了一声,碧落立刻俯身道歉,然后就退出了殿外。 我看向永妃,给她倒了一杯碧落刚送来的茶水。 “娘娘,您喝茶。”我把杯盏捧着送到她的面前。 永妃伸出手接过,抿了一口茶水,气色才稍稍好转了些许。 “娘娘今日一早,传民女过来,所为何事?”我看着她,柔声问道。 永妃听到我的问话,眼神之中又露出了警惕之色,只见她朝着殿门口望了一眼,然后示意我到她的身旁。 我狐疑的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去,她在我的耳侧低语道:“本宫,来月事了。” 她说这话时,语调之中带着难掩的喜悦。 我听了却是一脸茫然,哪个姑娘不来月事?这有什么特别的? 见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永妃便道:“本宫已经好些年,没有来过月事了,看来,你的药浴,和补汤,很有成效。” “补汤?”我一愣,我只给她配了药浴,至于什么补汤,我从没有弄过。 “你师姐昨夜特地端来的,说是你配的方子,本宫倒是小瞧了你,没有想到,你真能让本宫的身体“回春”。”永妃娘娘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因为,有了皇子她就有了新的依靠,无需再看祭灵司的脸色行事了。 但是,我真的没有让师姐给永妃娘娘弄什么补药。 “娘娘,我师姐呢?”我想知道,师姐给永妃用了什么偏方。 “你师姐今日还未起呢。”永妃娘娘这身体“回春”了,心情也好了许多,眉眼之间的厉气少了许多。 我说想见师姐,她立刻就同意了,并且,还让碧落给了我打赏。 这打赏是一把“金瓜子”,我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不过,我清楚的知道,这打赏不该给我,因为她来月事,肯定不是因为我的药浴。 药浴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泡了两次,身体就“回春”了。 一个小宫女领着我到了长霞殿,这长霞殿的门如今是敞开的,几个宫女正在将早点从桌上撤走。 我看着那些早点,好似一丁点都没有碰过,看来师姐今日还是没有胃口。 这些宫女走了之后,我就走了进去,师姐不在这,必定是在内寝室里,我撩开珠帘,只见师姐正坐在梳妆台前,认真的擦拭着什么。 桌上还有几块沾染了血迹的布块,我立刻疾步走了过去。 师姐听到声响,立刻将领子上的纽扣给扣上了,不过,只这一瞬间,我还是看到了师姐脖颈上的淤青,似乎又多了几道。 而且,耳后的位置还有大片的抓痕。 这些抓痕微微有些泛黑,还在不断的淌血。 师姐放下盘着的头发,遮挡住了抓痕,然后就笑着问道:“夕颜,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糕点?”她说罢,就要起身去给我拿糕点。 “师姐,我不饿,我吃过早膳才过来的,你怎么了?为什么受伤了?”我拦住了她,并且,撩起了她的发丝,仔细的查看伤口。 这应该是抓痕,而且抓的极深,一大块的皮肉都掉了,耳朵下方还有些许的撕裂,看着触目惊心。 “难道,又是师兄?”我心疼的蹙着眉头,望着师姐。 师姐将她的头发抚下,还笑着说没事儿,只是一丁点儿皮外伤。 “真是师兄弄伤的?”下这么重的手,师兄肯定是已经完全失控,不认识师姐了,否则他是绝对不可能抓伤师姐的。 师姐抿了抿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还在替师兄说话。 “师兄的情况在恶化,他并非有意,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救他离开这里,等到了宫外,我们再想法子治好他的“病”。”师姐说完,拉着我,坐到了一侧的床榻边上。 “师姐,你给永妃娘娘喝的是什么补汤?”我看着师姐,很是担心,担心她“急功近利”想要立刻出宫,所以给永妃娘娘用些“霸道”的汤药。 师姐一愣,大抵是没有想到永妃娘娘会跟我说补汤的事儿。 我将永妃给我的金瓜子,放到了一侧的床头柜上,告诉师姐,这是永妃娘娘打赏的。 “永妃娘娘来月事了,她的身体看似有所好转,可是药效越强越快,这药就越“霸道”,可是这种霸道的药,很可能损人根本,简而言之,就是如昙花一般,开的快,凋谢的也快。”我凝眉,忧心忡忡的对师姐说着。 我们不能为了尽快出宫,就不顾永妃娘娘的性命。 师姐听了,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我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握着。 “师姐,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不想你做有悖良心的事。”我仰着头望着她,认真的说着。 师姐将她的手从我的手心里抽了回去,然后便转过身,背对着我。 “夕颜,师姐就算哪一日,真的成了恶人,你要记住,师姐也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和师兄!”她虽背对着我,不过我能想象到此刻她的神情。 “师姐,天道轮回,一步错,便会步步错。”我不希望师姐行差踏错,到时候回不了头。 永妃娘娘若是有任何差池,我们只怕也不能活着走出宫门。 “夕颜,你放心,那就只是寻常补药,只是师姐在里头加了些许退阴的符纸,所以她才能突然来月事。”师姐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说着。 我看着师姐的表情,和眼神,突然之间觉着有些许的陌生。 从前,师姐的喜怒哀乐,都是摆在脸上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如今,她的脸上没有了表情,眼眸也变得深深的,我无法看出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夕颜,如今师父不在了,我们师兄妹三人,是最亲近的人,你要信师姐。”她目光灼灼的凝望着我。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是,我们是最亲近的人,情同手足,我不信她,还能信谁。 第三十二章桃花符 只是,除了这汤药古怪,我还想到了碧落用的那个瓷瓶子,那瓷瓶里头又装着什么“神药”。 师姐的解释,更为简单,就是寻常的“桃花符”,烧成灰烬融于水中而已。 这“桃花符”我知道,是替那些家中有丑姑娘,难出嫁的人家,招些男人。 不过师父说了,这也得看命,若是命中就没有良人,弄了桃花符也无用,只能招惹来一些不好的人。 所以,师父很少画桃花符。 “那桃花符的作用,怎会那般霸道有效?”我有些讶异。 因为,我是亲眼看到那余毅原本对碧落没有半点意思,可结果碧落用了师姐给的东西后,他便在“药宇阁”里,就同碧落行了男女之事。 怎么想,怎么大胆,宫女和侍卫在宫中私下苟合,只怕是死罪吧? “而且,符纸怎么会有那般香味儿?”我想了想,那种气味儿,很是复杂,香臭,香臭的。 “有气味儿么?那或许是碧落自己身上的气味,而且,符水管用,就说明她(他)们的生辰八字是真的匹配,那符只是起到催化作用。”师姐一脸认真的说着。 我听了抿了抿嘴唇,心里头将信将疑。 因为,之前同碧落走在一起时,并未闻到她的身上有那种气味儿。 见我还在思索,师姐索性就拉着我,说是昨个永妃娘娘给了她几身衣裳,她瞧着好看,让我也选几身。 “师姐,安乾宫那都给我添置了好些衣裳了,这些你都留着穿吧。”我看着师姐拿出的绸缎衣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师姐却依旧将衣裳摊开,替我仔细的对比了起来。 我看着师姐,只见她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然后欢喜的对我说道:“夕颜,你好似又长高了些。” “是么?”我应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没有瞧出什么变化来。 “嗯,这衣裳是量了我的身做的,你看,短了一截呢。”师姐说着,将衣裳放下,含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得等下次有了绸缎布匹,师姐再亲自给你缝制。” “不必了师姐,如今,我的衣裳多的很,太子殿下很照顾我,倒是师姐你自己,在这永心宫,要小心些。”我叮嘱师姐。 师姐听到我这么说,立即开口说道:“夕颜,再过几日,便是册封礼,我就要搬到华欣宫去住了,到时候,我求求太子殿下,把你要过来,如何?” “嗯。”我冲着师姐点了点头。 “不过,师姐,萧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么?师姐你真的是西云国公主么?”我总觉得当时萧策就凭着一面之词,根本就不足以为信。 师姐笃定的冲着我点了点头,并且,告诉我,是因为她背后的胎记,萧策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胎记?莫不是,师姐后肩上,那一块红色好似火焰一般的烙印?”之前,同师姐一道洗漱时候,我见过多次。 “不过,我并非贪图什么公主的封号,我只想救师兄。”师姐面色严肃的说着。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自然是知晓的。 “云若姑娘!” 跟师姐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碧落的声音。 师姐撩开珠帘走出了内寝,我也跟在师姐的身后,碧落此刻,已经跨入了门槛进了屋。 “云若姑娘,娘娘让季姑娘今日早些熬药,并且调配药浴,因为今夜陛下邀娘娘,和新入选的小主们一同赴宴。”碧落说着,就催促我快些随她去“药宇阁”抓药。 不过,抓个药,碧落却明显将妆容化的十分精致,跟今早第一眼看到她时完全不同。 “哦,那师姐,我先去抓药,对了,你的伤要涂抹些膏药,才能好的快一些。”我说着,伸出手,要撩起师姐的发丝再仔细查看。 师姐却是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嘴里说着不必了,说这长霞殿什么都有,如有需要,她言语一声便好。 “哎呀,季姑娘,我们娘娘可都等不及了,泡好了药浴,还需装扮一番。”碧落再次不耐烦的催我。 师姐冲我点了点头,说是她给娘娘熬制补汤,让我快些去“药宇阁”把药材抓回来。 我凝眉,看着师姐:“师姐,那补汤?” “你放心,分量必定恰到好处。”师姐嘴角带着笑,我却是抿了抿嘴,想再叮嘱师姐几句,可因为碧落就站在我们的身旁,我也只能是欲言又止,想着师姐必定会有分寸,于是就同碧落一道离开。 碧落在去“药宇阁”的路上,一直在捋自己的发丝。 今日,她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好看的髻,发髻上还插着两支金钗,我虽入宫不久,可是,也听箬姑姑和辛姑姑提点过,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最低等的宫婢只能梳二把头,并且头上是不能簪花带珠钗的,就算有些品级的掌事宫女,最多也只是戴素花,素钗而已。 可如今,碧落这俨然打扮的如同宫里的主子一般华丽。 身上穿的是绣着荷花的锦缎袍子,这袍子还泛着光,不似普通的锦缎。 “怎么样?好看么?”碧落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然后不等我问,就先开口说道:“这可是蜀锦!是皇上赐给娘娘,娘娘又赏给了我,宫中其她妃嫔可都不一定有。” 她说罢,就等着我发出赞叹。 不过,我对绸缎布料什么的没有研究,什么是蜀锦我不知道,只是看这料子,应该比寻常锦缎要昂贵许多。 “你不会是不识货吧?”她见我没有反应,顿时蹙起了柳眉。 我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是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因为,今日我还打算,在抓药时,多抓些分量,分给太子殿下一些,也让殿下泡泡药浴。 “哼,真真是没有见识的草民。”她摇着头,头上的金钗也跟着晃悠着。 那股子奇怪的香味儿,又朝着我这涌了过来。 “那“桃花符”,今日你又用了?”我盯着碧落,问道。 碧落没有回应我,不过倒是从袖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个瓷瓶,然后从瓷瓶里又倒出了一滴“水”在指尖处,便要涂抹到自己的耳后。 第三十三章油 我一把抓住碧落的手腕,凑近了仔细看着那“水”滴。 “这好似,不是符水?看着怎么像是油?”我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你干什么,松开!”碧落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抽回,结果,那“水”滴便涂抹在了我的手心之中。 “你!”她恼怒的瞪着我。 我则是看着自己的手心,油腻腻的,不过这种油腻很快就渗入了我的皮肤之中,我抬起手心闻了闻,这气味儿,确实是碧落身上的那股奇怪香味儿。 看来,师姐对我说谎了。 师姐说,香味儿或许是碧落自己身上的味道,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师姐说的那般。 “快,快走。”碧落在我闻着手心发愣的时候,就已经又从瓷瓶之中倒出了一滴“水”,然后涂抹好,疾步朝着“药宇阁”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还一边,摸摸自己头上的金钗,就怕没有戴好。 一路我跟着她,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药宇阁”外。 门口依旧是立着余毅,和另一个侍卫。 余毅一眼便看到了碧落,紧接着好似惊慌的,跟同他站在一起的侍卫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便要离开。 碧落立马追了过去,我看到碧落同他拉拉扯扯,俩人纠缠了好一会儿。 昨日必定就是因为那瓷瓶里的东西,余毅才会同碧落欢好,如今,余毅好似清醒了,所以开始变得无比抗拒碧落。 “余郎!”碧落大声喊着,余毅甩开碧落,几乎是一路狂奔着逃跑了。 碧落站在原地,望着余毅逃跑的方向大声的喊着。 “余郎!余郎!回来!” 碧落是真的喜欢余毅,在这皇宫之中就敢如此喧哗,也不怕被人听着。 同余毅一道守门的侍卫,叫俆尚,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这余毅在宫外已经有正妻,还有三个妾室。 并且,余毅的爹,乃朝中正三品官员,就算碧落是永妃娘娘的贴身宫婢,余府也看不上她。 “不过,这余毅也是怪,跑什么呢?”俆尚并不知道昨日余毅和碧落在“药宇阁”里做的事儿,还有些纳闷。 我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碧落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进了“药宇阁”。 “药宇阁”我已经很是熟络了,那些驱阴的药材摆放在哪儿,都熟记于心,三两下就抓了两份药材,用“药宇阁”里的黄纸包裹着,一份拿在手中,给太子殿下的就藏在袖子里。 我出“药宇阁”时,碧落正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看着她要回永心宫,我立马跟了上去。 一会儿,还得劳烦她派人送我回去。 “碧落,今夜这药材的分量正好,你只要放入热水中,便可。”我说着将药包递给了碧落。 碧落却是猛的一回头,我看到,她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 她指着我便呵斥道:“你师姐给的什么破东西?居然失效了?现在,是不是就连你都想使唤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见她哭的凄凉,也甚是可怜,若是余毅真的不“认账”,碧落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碧落一边哭,一边走,嘴里还说着,要找师姐算账去。 我跟在她的身侧,一言不发,直到她彻底停止哭泣,我才开口劝说。 “碧落,这男女之事不能强求,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那些符纸术法,总不能用一辈子吧?”我说着,将手帕递给了她,给她擦拭泪水。 碧落根本就不领情,一把推开我的手。 “你知道什么?余郎若非对我有意,昨日怎会那般动情?”碧落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还在争辩。 我心想,他为何“动情”,碧落应该比谁都清楚,还不是因为那瓷瓶里的东西?如今,反倒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实这件事说起来,委屈的还是余毅,莫名其妙招惹上了“麻烦”。 这失了身子,碧落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了。 碧落进了永心宫的偏门,就直奔师姐所住的长霞殿,我担心她如此激动会做出伤害师姐的事儿,于是跟着她一道来到了长霞殿。 结果,门口的宫女却说,师姐已经被祭灵司的人带走了。 碧落听了恼怒的一跺脚,转过身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药包,冲着我便呵斥了一声:“滚!你也滚!” “你得给我安排轿子,今日,我没让辛姑姑等我,所以还劳烦你们送我回去。”我也不怵她,十分平静的对她说道。 师父曾经说过,这种暴躁,喜怒都挂在脸上的人,其实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种闷不吭声,一出手就要你命的。 碧落也就动动嘴皮子,实际上,也伤不了我们,所以由着她叫嚣不理会就是。 也正如我所想,碧落骂骂咧咧“教训”了我之后,还是乖乖的去备轿。 不过,等我被其她两个小宫女领着到永心宫正门时,却看到今早送我过来的轿子,依旧在这候着。 如今,差不多快到晚膳的时辰了,也就是,她们又等了一整日。 不过还好,辛姑姑并不在,否则,又让她老人家等我这么久,我必定是要愧疚的。 坐着轿子,回了安乾宫,我拿着药包,就准备进太子殿下的寝殿。 “诶!季姑娘!”孙公公立马拦住了我。 “孙公公,我要见殿下。”我对孙公公说了一声, 孙公公一般是不拦我的,可是现在,却有些反常。 他挡在我的面前,有些为难的对我说:“季姑娘您还是别进去了,殿下喝过祭灵司送来的汤药之后,已经安眠,您还是等殿下醒了之后,再进去问安吧。” “哦。”我点头,不过想了想,又随口问了一句:“祭灵司给殿下喝的是何种汤药?” “这个,奴才不知。”孙公公微微俯着身回道。 也对,祭灵司给的是什么汤药,确实无需同孙公公交代。 只不过,我这药材今日是用不上了,于是,我拿着药材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一会儿,孙公公就准备了晚膳给我,吃过晚膳,我还泡了热水澡,屋内烧着银霜炭暖暖的,我也无事可做,便爬上软床,闭上眸子,就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啊啊啊!” 昏睡中,我听到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之声,那惨叫划破了夜的平静,也将我从昏睡之中给吵醒了。 第三十四章另一个人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眸,但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啊啊啊!” 本想着,是不是噩梦之类的,结果,又是一声无比凄厉惨叫,我连忙坐起身,因为听着那惨叫,是个男人的,莫不是太子殿下? 我立刻穿好衣裳,出了屋门。 门外两个宫女还在朝着太子寝殿的方向张望着,结果我这猛的一推开门,吓了她们一大跳。 “季姑娘!”她们吓的小脸煞白。 我抬脚迈出门槛,就要去太子寝殿。 “季姑娘,您别过去,太子殿下,每月都要发一次“病”的,大祭司说了,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殿下。”两个宫女异口同声的对我说着。 我听罢,不由蹙眉。 “每个月?都犯病?”我看向她们。 其中一个宫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她被调到安乾宫一年了,每月中,太子殿下便要“犯病发狂”之前还伤过人。 听到她们这么说,我更不能若无其事的回去睡下,疾步就朝着太子殿下的寝殿走了过去。 只见,孙公公他们立在寝殿的门口,就好似没有听到里头的叫声一般,只是静默的站着。 “孙公公,我要见殿下。”我开口对孙公公说道。 孙公公的身体明显一颤,紧接着侧过头来,看向了我。 “诶呦,季姑娘,这都几时了,您怎么还不睡?殿下这,由奴才守着,您无需担忧。”孙公公的话音刚落,寝殿里头,再度传来惨叫声。 “开门,我要进去看看。”我的态度变得十分决绝。 而孙公公也不退让:“不行,季姑娘,明日您再见殿下,如今,夜已深,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进去看过殿下,我自会去歇息。”我说完,就伸出手,朝着寝殿的木门上狠狠的推了一把。 孙公公被我这猝不及防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赶忙示意一旁的太监,将木门关上。 我却在孙公公说话时,侧过身,绕过孙公公跨入了寝殿内。 “诶呦,季姑娘!您?” 孙公公在寝殿外叫着,不过却没有追进来“抓”我。 今夜,这寝殿里好似点了比往日多了数倍的烛火,并且,殿内的炭火也比昨夜添的更多,进来之后,我就觉得身上都要冒汗了。 “殿下?”我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就朝着那屏风后头走去。 偌大的寝殿里,我没有听到太子殿下的回应声,这让我更为揪心。 “殿下?”我绕过屏风,望向床榻。 床榻上,太子殿下蜷缩着身体,痛苦的低声哼哼着。 我连忙走上前去,只见他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双眸紧闭,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我俯身以为他这是冷的瑟瑟发抖。 结果当我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时,太子殿下猛然睁开眼眸,我发现,他的一只眼睛泛着红色的“光”。 并且,眼中带着极重的戾气。 “殿下?”我愕然的立着,不知所措。 他一把拽过我,我的身体朝着床榻上一倾,整个人趴倒在了被褥之上,太子殿下如同疯了一般,立刻爬起,掐住了我的脖颈。 此刻的他,就好似一只发狂的野兽,表情狰狞的,好像真的要掐死我。 “咳咳咳!” 我咳嗽着,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挣脱。 可我发现,原本弱不禁风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力大无穷,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他推开。 “殿下!殿下,是我,夕颜啊!” 我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也终于明白为何孙公公他们不敢进来,太子殿下若是在这时候发狂杀错了人,只怕,那人也只能白白枉死,自认倒霉。 无论我怎么大声叫喊,太子殿下依旧没有反应,那泛红的左眼里满满的都是杀气。 “予安!予安你清醒一点。”我的嘴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手中的力道突然锐减,我一把推开他,然后迅速的蜷缩到了床角,轻轻按着自己的脖颈,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太子殿下则是恍惚的坐在床榻上,左眼中的红光渐退。 “予安?”我再次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他猛然抬起眼眸,看向我,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又立刻清醒。 他望着我的脖颈,再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 紧接着,就冲着我用力的摇了摇头。 “夕颜,你快走,我好似无法自控。”他说着,垂下头去:“我大抵就快变成一个“疯子”了,我觉得,我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他正在一点点的苏醒,最后,我会彻底“消失”。” “予安!”我望着他。 他的眼中好似有泪光闪过,在他如此痛苦之际,无人伴着他。 我缓缓挪到了他的面前,他垂着头,几滴热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殿下。”我伸出手,轻轻的抱住了他那微微发颤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我的怀中一僵,不过却任由我抱着他。 我就好似儿时师姐哄我一样,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对他说道:“殿下,别怕,你会好起来的。” “夕颜,我应是病入膏肓,永远都好不了,祭灵司的药量越加越多,从一开始的一勺汤药,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碗,可依旧无用。”他的声音很落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殿下,我会帮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福星,可以帮你去了这一身阴病么?”见他如此悲伤,我便只能如此哄着他。 其实,我对他的“病”,根本就无从下手。 他听到我如此说,缓缓的抬起头来,我轻轻松开他,对上他那双眼眸。 依旧同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我觉得,他的一双眼睛,略有不同,左眼深邃有光彩,右眼好似空洞黯淡许多。 方才,他也是左眼泛着红光,右眼却没有,实在有些奇怪。 “殿下,你的眼睛?”我望着他的眼眸,仔细的看了许久。 “我的右眼,其实是“盲”的,自我出生起,便是如此,什么也看不到。”他说完,脸上的落寞之意更甚:“我的父皇,也曾以我是眼盲“残废”之身,想要褫夺我太子封号,天师却言,我乃天命所归,不得更改,不过,这眼盲之事,知晓的人,却都无一幸免被灭了口,如今宫中的这些宫女奴才全都不知。” 第三十五章诉衷情 太子殿下说完,又垂下眸子,不再与我对视。 我摇了摇头:“这总比,双眼都盲了好,不是么?殿下虽右眼看不见,可是你的左眼依旧可以看到这大好的山河景色,这绚丽多彩的宫殿。” “还有你!”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还能看到你,真好。” 我一听,顿时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连忙干笑了一声,岔开了话题。 “不过,祭灵司的天师,倒是一直维护殿下。”我觉得奇怪,那祭灵司的天师似乎很中意太子殿下,若是没有那天师,只怕太子之位早已易主 “因为,我这个太子,身体孱弱,好控制吧?或许,他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太子殿下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过,他似乎打错了如意算盘,就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或许,会比我的父皇死的还要早些。” 说完,他便自嘲的笑了笑。 我抬起手,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一种说不出的心疼,袭上心头。 “殿下不要这么说,我会帮你。”我说着,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腕一翻,握住了我的手。 此刻,他的手心里沁出了许多冷汗。 “夕颜,你答应我,以后一直陪在我身边,若是治不好我,便亲自送我“走”吧,因在这宫中,我无人可依。”他的眉宇微蹙。 明明如此悲凉的话,他说的却是极为平静,就好似是在说别人的事儿,大抵,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笃定的认为自己一定会死,所以对于“死”这样的字眼,也能说的如此坦然。 “答应我!”他凝望着我。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被褥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却伸出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际。 将我也拉入了被褥之中,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夕颜,若我还能长久的活下去,我真的想娶你当我唯一的正妻,当这安乾宫的太子妃。”他拥着我,动情的说着。 我听了倒是十分诧异,这大抵是一个许久没有得到过“温暖”的人,冷不丁的得到关怀之后,便想牢牢抓住,我对他而言,就跟水上的浮萍稻草一般吧? 可抓着我,依旧会下沉。 见我没有回应,他轻轻松开了我。 “对不起,吓着你了。”他冲着我微微一笑,只是唇色苍白,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无比虚弱。 “没有,只是承蒙殿下错爱,夕颜只是民间女子,何德何能当什么太子妃,太子今后阴病去除,便可娶个绝色佳人。”我冲着他笑着说道。 “民间女子又如何?你无需多好,本殿下喜欢,便好!”他凝望着我,说这话时的表情和眼神,都极为认真。 一看他这神色,我连忙下了床榻,冲着他微微俯身。 然后,十分恭敬的说道:“殿下,世间女子千千万,夕颜确实无法同殿下匹配,而且,而且?” “你有喜欢的人了?难不成?你已经有夫君了?”他的眼眸瞪的滚圆,眼里带着愕然。 我连忙摇头:“夕颜并无夫君,不过,心中确有喜欢之人。” “是么?”太子殿下一听,顿时垂下了眸子:“必定是个,胜我千万之人。” “不!”我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 他狐疑的抬起头,望着我。 我含笑说道:“是个性子桀骜,出言总是不逊,还有些贪财的人,不极殿下温润如玉有如此涵养,又待人宽厚。” “那为何你?”他依旧疑惑。 “夕颜也不知为何,看到他便觉得欢喜,觉得安心。”我说着,就想到了冥北霖那张极“臭”的脸。 我入宫快十日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焦急不已。 想到这,我叹息了一声。 “你想他了?”太子殿下望着我问道。 我没有否认,从与冥北霖分开的那个清晨,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那我放你出宫,明日,就让孙公公,亲自护送你出去,见他一面如何。”太子殿下见我这副模样,立即认真的说道。 “不,我还不能走,我师姐?”我立马摇头。 他一怔,思索了片刻对我说道:“夕颜,你师姐马上就要被封为公主了,只怕是出不了宫。”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想让殿下再替我劳心费力:“殿下,总之,如今我还不能离开这,如今夜凉,你早些睡吧。” 我说着替他掖好被角,让他躺下。 他很是顺从,乖乖的躺下,还劝我也回去休息。 “好。”我一口答应。 看着他闭上眼眸,我才转身离开。 当我走出寝殿时,孙公公他们还一脸诧异的看着我。 似乎是觉得,我今日若是死在里头反倒是不稀奇。 “季姑娘,殿下他?”孙公公望着我,想说什么,又顿了顿把话给咽下去了。 “殿下无恙。”我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只是,经此一折腾,我倒是变得无比精神,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冥北霖。 想到他或许会担心我,我便更是辗转反侧,心中焦灼难安。 如此,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就坐起身来,倒了一杯茶,坐到了天明。 等窗外的晨光一透入屋内,我简单洗漱之后,就拿着药包去太子寝宫,并且,让孙公公去准备浴桶。 孙公公还诧异,不知道为何我这一大清早就要让太子殿下浸浴。 不过,见太子殿下点头应允,也只好去准备。 “殿下,这是能驱寒让身体变暖和的药材,你泡过之后,体寒之症就能逐渐改善。”我看着他说道。 他点头,走到了屏风外头的方桌前,递给了我一碟糕点,让我吃些垫垫肚子。 “多谢殿下。”我放下药包,坐到方桌前。 太子殿下也顺势坐下,我吃着,他便看着我。 因昨夜,他那般认真的说,想让我当他的太子妃,今日,我有些不敢回看他。 生怕,让他误会了什么。 “喜欢就多吃一些。”他说着,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我道谢接过,喝了一口发现,这茶水有些花香,还带着甘甜。 “这是花茶,最适合配着糕点吃。”太子殿下说完,含笑望着我:“你可喜欢?” 第三十六章踏雪寻梅 太子殿下的笑容,带着暖意,让人看了,也不由的微扬起嘴角。 “殿下也吃。”我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了他。 他很是自然的接了过去,并且,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 这时候孙公公也带着几个小太监来了,那些小太监扛着一个镶嵌着金边纹饰的大浴桶,进了寝殿。 我朝着桶中看了一眼,水是热气腾腾的,正冒着热气,于是拿出药材,悉数撒入了热水里。 等到这热水泡出了“药色”之后,我这才示意太子下水泡着。 “季姑娘是要亲自伺候殿下,还是?”孙公公望着我。 我立刻摇头:“你们伺候吧。” 说罢,赶忙冲太子殿下俯了俯身,就匆匆出了寝殿。 如今,这整个安乾宫里的宫人们,应该都已经把我误认为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了。 回到自己住的屋里,宫女已替我准备了早点,一碗清粥,配了十道清爽小菜,也算是极为奢侈了。 我吃过早点,本是要去看看殿下的情况,结果却见辛姑姑捧着一个东西,走入了我的房中。 “辛姑姑,这是什么?”我朝着她的手中望去。 辛姑姑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我面前的桌上。 然后回话道:“季姑娘,这是手炉,殿下听人说,过几日便要下雪,故而,特地让奴婢准备了,给姑娘送过来。” “手炉?”我朝着桌上的东西望去,这是一个黄铜铸造,并且雕刻精美只有巴掌大的小炉子,里头应该是装入了炭火之类的东西,外头裹着一层锦缎罩子,捧在手中,觉得无比的暖和。 “殿下对姑娘的心思,真是极细。”辛姑姑看着这手炉,笑着说道。 我捧着手炉,心中却觉着越发的不安了,他这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莫名亏欠他。 看来,还是快些离开皇宫才好。 “辛姑姑,今日,永心宫那,没有派人过来请我么?”我开口询问辛姑姑。 辛姑姑摇了摇头,说是昨夜宴席,在华光殿摆了两三个时辰,想必那永妃娘娘是累了,所以今日才没有让人过来请我。 “哦,那皇上这一次,选中了多少个秀女?”我很是好奇。 “似乎是四十二位。”辛姑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什么?”我愕然的看着辛姑姑:“选中的,就有四十二位?” 对于这个数字,我很是惊讶。 “嗯,没错,皇上的后宫,自然是争奇斗艳,嫔妃总多的。”辛姑姑倒是说的很是平静,似乎是觉得这极为正常。 “那后宫又有多少后妃呢?”我又追问了一句。 辛姑姑回想了一会儿,对我说:“不包括那些被宠幸的宫女,和打入冷宫的,无名分的,一共七十九位,加上这一次选中的一共一百二十一位。” 我张着嘴,不敢想象,这么多的后妃,也难怪永妃娘娘说君恩如流水。 可是,之前高老不是还说,当今的皇上,原本是个贤德的人么?怎么如此好女色? “总之,宫里头主子众多,所以,太子殿下才会让奴婢跟着季姑娘出去,这样若是遇到了,也好提点姑娘些。”她也顺道跟我说起了,太子殿下让她跟着我的原由。 我连连点头,这么多的主子,确实该小心些。 同辛姑姑聊了一会儿,孙公公便过来请我,说是殿下已经洗漱好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捧着手炉,就朝着太子寝殿走去,只见太子殿下已经穿上了一袭浅青色的衣袍,袍子的袖上绣着精致的竹叶纹路,腰系玉带,那如墨一般漆黑的长发束起,让他脸上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 “你来了好几日,我还未带着你,去过殿后的院子,今日我便带你游园吧。”他说着一拂袖,站起身朝着我走来。 我见他气色不错,趁着日头不烈,出去走动走动也好,于是就答应了。 原本,我以为这后头的院子,也就只是一个庭院而已,可结果绕过这长廊,进了后院拱门入口时,我却傻了眼,因为这院子极大,很是幽深,青砖绿草,亭台水榭,亭台水榭后头就是一大片的树林子,一眼望不到头。 “殿下,那些都是什么树?”我看着远处那一大片的树木,好奇的问他。 “是红梅,过几日,下雪了,便都能开花吧?”他望着那一大片梅林,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红梅?”我听了不由得一笑。 因为,我小时候还闹过笑话,有一年下雪,我吵着闹着让师父给我买糖葫芦吃,那时候师父带着我们四处颠簸游荡,身上没有银钱,买不了。 于是,师父就骗我说,郊外那一片开花的“红梅”是山楂树,还说,开花之后很快就能结出果子来,到时候就给我做糖葫芦吃。 我信以为真,日日让师姐带着我去郊外看。 师父瞧见了,不忍心,给人当了短工,替米铺扛米,干粗活儿,手头有了除三餐之外的银钱,就立刻给我买了糖葫芦。 “夕颜,你也喜欢红梅么?”太子殿下,见我望着红梅许久,便拉着我朝着那一片梅林走去。 “喜欢啊,红梅不惧严寒,傲然独立。”我说完就看向太子殿下:“殿下,你喜欢这些花草树木吧?我记得,你宫外的宅院里,种了好些山楂树?” “嗯,梦里,有个姑娘喜欢。”他放慢了脚下的步子,并且,示意孙公公他们就在院子口等着我们。 孙公公他们只能驻足,站在远处候着。 而我听到太子殿下说,“梦里,有个姑娘喜欢”心中当即就是一颤。 脑海之中,还浮现出了太子殿下梦中的那一幕,那个红衣姑娘,名字里应该也有一个“颜”字,否则,殿下也不会叫她“颜儿”。 人有相似,可喜欢吃的东西也能一样么? “殿下,你歇一歇。”我听到太子殿下微微有些喘,连忙开口劝说。 他却依旧没有止步,拉着我走了两盏茶的功夫,这才到了梅林前。 “这院子本叫“踏雪寻梅”,听闻,我的母后生前便喜爱梅花,她与父皇便是在赏梅时遇见的,那时候,父皇还只是曌王,那时候,他的身边并没有这么多女人。”太子殿下望着这一片梅林,幽幽的说着。 第三十七章赏梅之约 我看着太子殿下,隐隐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悲凉和孤寂。 没有生母,父亲又不喜欢他,虽然贵为太子,却孤独的活在这深宫之中,还要成为祭灵司的棋子。 他的处境,是如此艰难。 “夕颜,你知道吗?女子若是嫁错了人,一生多半悲苦。”他说罢顿了顿看向我:“若他不喜欢你,那便忘了吧,忘了之后,或许能遇到,真正对的人。” 他的这句话,让我不禁一愣。 忘了?似乎太难,我不知妖如何,但是,人心太多情,也太深情,一旦喜欢上了,便很难忘却。 见我不说话,太子殿下就再度迈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伸出手,抚了一下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或许人心如梅,倔强,又固执。”他说罢收回了自己的手,侧过脸来看向我,他的脸很苍白,不带一丝血色:“夕颜,再过几日,便会下雪,到时候梅花开了,我们一起赏梅吧?” “好!”我立刻点了点头,嘴里还喃喃自语道:“下雪啊?真的会下雪吗?” 我仰起头,朝着空中望去。 原本朝阳灿烂,如今一抬头,发现日头已经不见了,并且,天空之中乌云密布。 太子殿下见我抬头,也同我一般朝着上方望了一眼,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要下雨了么?想必今年的冬猎,难度更大了。” “冬猎?”我望向他:“冬季狩猎么?” 太子殿下笑着点了点头:“每年父皇都会带着我们,去紫薇山狩猎。” “紫薇山?”我马上想到了萧策的山庄,就在紫薇山:“殿下,你也要去?” 太子殿下笃定的点了点头:“当然,父皇会带上所有皇子,夕颜,你若是想出去走走,到时候,我也带着你一道去。” “我?”我想着,自己到时候没准可以回一趟玉兰姐那,报个平安。 可是,转念一想,殿下体弱至此,怎么可能去冬猎? “去年,天师不允,父皇颇为震怒,今年,父皇已同天师说过,必定要带我一道出行。”太子殿下没有看我,他遥望着天际,嘴里呢喃的说了一句:“终是容不下我。” “殿下,起风了!”远处,孙公公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并且,还拿着一件披风。 孙公公本是想替太子殿下披上披风的,结果殿下一把接过,然后披在了我的身上。 “殿下,我?”我正想还给他,他的一只手却搭在了我的肩上。 孙公公和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悄悄的抬起眼眸看着我们,我只能由着他,并且,随着他们一道回太子寝殿。 “殿下今日,好兴致!”萧策居然立在太子殿下的寝殿门前,他那一袭紫袍,在寒风之中摇摆着,那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只是,这么一张英俊的面容,却让人看着就害怕,好似死亡正在逼近。 孙公公一看到萧策,这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冲着萧策就俯身行礼。 “不知大祭司前来,奴才这就让人准备茶点。”孙公公对萧策,可谓是十分敬畏。 几个太监,也立马就去给萧策准备茶点。 萧策则是立在门槛前,目光阴冷的看着太子殿下和我。 我见他朝着我这看,立马就垂下头去,也并非心虚,就只是单纯不想与他对视。 殿下脚下的步子,倒依旧是不急不慢。 “夕颜,你先回房歇着吧。”当走到我的房门口时,太子殿下开口对我说了一声。 我看向他,他冲着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想面对萧策,于是转身推开了房门。 在这萧策面前,我需小心谨慎,所以想不出错,最好的法子就是尽量避开他。 只不过,入屋之后,我便有些担心太子殿下,不知道萧策来此又想做什么? “季姑娘!” 我呆坐了一会儿,辛姑姑就和几个宫女送午膳来了。 九菜一汤,有鱼有肉,还有暖好的酒,若是换做从前,我必定要大快朵颐,可来了这宫中之后,我吃什么都不香了。 “辛姑姑,你知道冬猎么?”我潦草的喝着汤,开口问了一声。 “嗯,最迟下个月中旬,快的话,再过八九日,就要出发。”辛姑姑一边替我夹菜,倒酒,一边对我说着。 我听了,放下手中的勺子。 “那,殿下真的也要去么?”我凝眉望向辛姑姑。 辛姑姑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忧虑,冲着我点了点头。 “可是,依照殿下的身体,如何能去冬猎?”我忧心忡忡。 辛姑姑叹息了一声,将酒杯摆在了我的面前。 “皇上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冬猎,或许?”辛姑姑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方才在梅林便对我说过,他并不得皇上欢心,只怕皇上是想借着冬猎?我不敢往下想。 因为,在我看来,无论多不喜欢,那也是他的亲骨肉,他应该不会动杀心才对。 “姑娘,天寒,这是去年的梅花酒,你喝了暖暖身子吧。”辛姑姑见我在发愣,便开口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端起杯盏抿了一口酒。 这酒入口微甜,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儿,咽下之后,又有些辛辣,很是过瘾。 “到时候,辛姑姑您也会陪同么?”我咽下酒,问道。 辛姑姑摇了摇头:“这并非想去就能去的,得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嗯。”我默默应了一声,没有再言语,胡乱吃了些东西,就让辛姑姑撤了吃食。 并且,还叮嘱门口的两个宫女,一会儿萧策从太子寝殿出来,就告知我一声。 她们答应了,我这才将房门关上,坐回到床榻边缘,打着哈欠。 天冷了,人便容易困倦,特别是这屋里还暖和,我抱着手炉,不一会儿就朝着软床上一躺,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吱嘎!” 当我睡得有些混沌时,隐约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辛姑姑么?”我含糊的问了一句,可这眼皮子沉的根本就抬不起来。 第三十八章守护 “嗒嗒嗒!” 一阵极为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的朝着我靠近,我听着这脚步声,就觉得,应该不是辛姑姑,于是立刻睁开了眼眸,朝着前方望去。 而这时候,我看到的便是紫色,滚银边的衣袍。 一看到这颜色,我就是一个激灵,连忙从床榻上坐起,仰起头,对上了一双居高临下,望着我的冷眸。 “听闻,昨夜是你陪着殿下的?”他冷冷的望着我,完全是质问的口吻。 “对!”此事,孙公公他们都知晓,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没有伤你?”萧策依旧是面无表情。 “没有,我进寝殿时,殿下就已经睡着了。”我撒谎道。 因为,我担心自己若是坦白说,太子殿下差点掐死我,那么他会不会察看我脖子上的淤青?要是这样,很有可能注意到人皮面具的边缘。 于是,我索性就撒个谎。 “哦?睡着了?”他这语气明显是不相信。 我笃定的点了点头:“我进去的时候,殿下就已经睡了。” 听到我这么说,萧策的嘴角向下一沉,冷声叱道:“季晓颜,你的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祭司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说实话,看着他的这双眼,我有些犯怵了。 萧策猛然一抬手,我惊的缩起了脖颈,就怕他动手。 “季晓颜,若非殿下疼惜你,今日,本祭司必定要割了你的舌头。”他盯着我,眼中的杀气极浓。 “祭司大人,我就只是一个低贱的民女而已,若真的不小心惹怒了祭司大人,那还请您海涵。”我说完,赶忙爬下了床榻,准备开溜。 萧策眉宇一凝,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萧策!” 太子殿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望向他,只见殿下疾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你若敢动她,我绝不放过你!”太子殿下怒斥道。 萧策这才松开了我,转过身去,看向殿下。 我立即跑到太子殿下的身旁,他虽身体孱弱,可在萧策面前,半点不输气势。 萧策那阴冷的目光,也终于是有所收敛。 “殿下言重了,我只是见这季姑娘有趣,想同她聊一聊罢了。”萧策说完,看向我:“季姑娘,我说的对么?” “嗯。”我应了一声,这不是帮萧策说话,而是,不想殿下为了我,同祭灵司针锋相对。 听到我这么说,萧策的嘴角便浮现出了一丝丝冷笑,然后才同殿下告辞,张狂的拂袖而去。 我见萧策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夕颜,今后,我让辛姑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太子殿下看向我,柔声说道。 “不必了,有殿下在,那萧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我见太子殿下如此忧心的望着我,就知晓他是真的替我担心。 殿下脸上的忧色不减,伸出手宠溺的在我的头上轻轻一抚:“那好,若还有下次,我便亲自去寻天师。” “殿下,您去过祭灵司么?祭灵司在宫中何处?”我倒是好奇。 因为,这皇宫太大了,进来之后,我就连这“一小块”地方,都转悠不清楚,无人领着就能迷路。 “嗯,在宫中西南角,每年的最后一日,天师就会让我去一趟。”太子殿下说完,那深邃的眸子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凝着眉,表情变得很是凝重。 “去那做什么?”我见他表情如此沉重,便想着,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太子殿下沉默着,良久没有吭声。 我以为他不想告诉我,就转身给他倒热茶。 “夕颜,我觉得,我的身体里,真的藏着另一个人。”殿下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我手中的茶壶立刻一顿,看向他。 之前听他如此说,我以为只是一句玩话而已,又或者是他久病后体虚产生的错觉。 他背对着我,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好似在沉睡,一旦醒来,我便不再是我。” “殿下,您?”我听的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季姑娘!” 走廊外头,辛姑姑走了进来。 “殿下,您怎么不在寝殿歇着?”辛姑姑有些惊讶的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殿下,您回去歇着吧。”我柔声对他说道。 他点了点头,看向辛姑姑:“是永心宫的人,又来请晓颜了么?” “回殿下,确实是碧落姑娘来了。”辛姑姑如实回答。 太子殿下听了,却说了一句:“该用晚膳了吧?那便让她等着,你准备晚膳,晓颜吃了再去。” “可是,殿下,永心宫?”辛姑姑一愣,望向太子殿下。 “永心宫的人又如何?你照本殿下说的去做。”殿下说罢,又看向我:“记住,吃饱了再过去,还有这披风要带着,夜风凉。” “嗯,我知道殿下。”我连忙应声。 孙公公此刻也过来了,催促着殿下回寝殿歇着。 殿下这才离开,而辛姑姑也麻溜的让宫女准备了晚膳,送进了我的屋里。 为了不让碧落等太久,我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就撤了桌,然后跟着辛姑姑一道出了安乾宫。 碧落倚在一顶轿子旁,见我出来,好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沉着一张脸,便质问道:“怎么这么慢?不把我们娘娘放在心上是吧?” “碧落!说话也要注意分寸,季姑娘是殿下在意的人,你如此说话,是否也不把我们太子殿下放在眼里?”辛姑姑面无表情的盯着碧落质问道。 碧落一听,抿了抿嘴唇,然后咬牙把还未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示意我快些上轿。 今日,她们还特地备了轿子? 辛姑姑将我扶上了轿,起轿之后,我还听到辛姑姑同碧落的谈话。 “碧落,你这气色,似乎极差。” 辛姑姑是宫中的老人了,她对宫女都很严格,但是,也不失关切。 我方才看到碧落,也觉得她的面色苍白,骂起人来,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辛姑姑,你管好自己宫中的人便好。”碧落倒是不识好歹的回了一句。 紧接着轿子外头,就没有了声响。 等我到了永心宫,辛姑姑依旧只能在宫门口等着,碧落只领着我一人进去。 第三十九章补汤 一路上,碧落时不时的就抬起手来,按按自己的脑袋,好似犯晕一般。 本想问问她是否是病了,要不要替她把把脉,不过仔细想想,她这种性子,应该不会领我的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便不问了。 永妃娘娘依旧在偏殿等我,我一入偏殿,就看到永妃面若桃花,气色好的不得了。 她今日的妆容也明显比之前要淡了许多,可那皮肤却呈现出吹弹可破的模样,让她宛如一个少女一般。 “晓颜,你来了。”她冲着我吟吟一笑,叫的无比亲热。 一旁的碧落蹙眉瞪着我,大抵是永妃对我太好,她有些吃醋了。 “碧落,你去准备些茶点来。”永妃娘娘对碧落吩咐了一句。 碧落撇了我一眼,转身出了偏殿。 永妃立刻抬起手,冲着我招了招。 我缓步朝着她走了过去,她微微侧着脖颈,问我:“晓颜,你觉得,本宫今日的气色如何?” “娘娘天生丽质,气色日日都好,今日自也不例外。”我“奉承”的说着。 “呵呵呵!”她抬起那金灿灿的护甲,拉过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晓颜啊,你的汤药真是有奇效,不但让本宫来了月事,还让本宫容颜焕发,昨日陛下还夸赞本宫,比那些新进宫的还娇俏些。”永妃说完,扬起的眸子,又望着我:“晓颜啊,本宫一会儿,就亲自去一趟安乾宫,同太子殿下要了你如何?” 永妃娘娘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慈爱”。 不等我摇头,端着茶壶糕点进来的碧落,就立刻开口说道:“娘娘,她是殿下的女人!殿下自然不会放她来永心宫当差。” 碧落担心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连忙捅出我和殿下的“关系”。 永妃凝眉望向我:“晓颜,是真的么?你真的是太子的女人?” 这问题,我真不好回答,说不是,我担心永妃真的让我留在她的宫中,要知道,萧策经常出入这永心宫。 若说是,那万一传出去,岂非给太子殿下招惹流言? 见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永妃的目光一沉,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那太子,就连盛京第一美人,卓馨玥都看不上,居然会看上你?” 她抬起眼眸,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我知道,冥北霖给我选的这张面皮,真的就连普通都算不上,能让太子殿下“垂青”想必,很多人都觉得这其中另有猫腻。 “碧落,你出去守着殿门。”永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让碧落出去。 碧落正倒着茶水,听到永妃让她出去,便面露颓色。 “娘娘,奴婢,在这还能伺候您?”碧落的话还未说完,永妃就不耐烦的冲着她摆了摆手,碧落只能退了出去。 紧接着,永妃压低了声音询问我:“莫不是,你在替太子殿下“治病”不成?” “啊?”我有些惊讶,不知道她为何会往这方面想,于是立刻否认:“娘娘,殿下的“病”一直都由祭灵司在医治,民女医术浅薄,哪里能替殿下治病?” 听我这么说,永妃不禁冷哼了一声。 “祭灵司替他治了十几年的病,也不知道是真的治不好,还是不想治好。”永妃说这句话时,声音微微的弱了些许。 对于祭灵司,她还是忌惮的。 不过,她说的这句话,似乎同太子殿下所想的不谋而合。 我也在怀疑,或许,祭灵司是想控制太子,所以一直不治好他的病。 “晓颜,本宫还是劝你,别同那太子走的太近了,他表面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曌太子,其实根本就无实权,陛下也并不宠爱他,你若是跟着他,只怕前景堪忧。”永妃说罢顿了顿,盯着我:“若你跟着本宫便不同了,今后本宫诞下皇子,必定能荣登后位,到时候,本宫自会好好赏赐与你。” 我听了,沉默的微微俯着身,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这天曌皇帝后宫佳丽无数,后位却空悬至今,永妃想母凭子贵,也并非不可能。 只不过,她这“子”还没有半点踪影呢。 “此次冬猎,本宫要随着皇上一道出行,到时候,你就跟着本宫。”永妃见我不吭声,又再度开口。 我抿了抿嘴唇,想着太子也去,我随行跟着谁都一样吧? “那娘娘,我师姐呢?我师姐也去么?”我望着她狐疑的问着。 结果,一问到师姐,永妃面色顿时就是一沉,冷冷的说了一句:“她的翅膀只怕是要硬了,昨日在宴席上,就颇得陛下欢心,只怕这公主的封号,要改成妃嫔了。” “什么?娘娘必定是误会了,我师姐对师兄一往情深,绝不会想入皇上后宫。”我连忙替师姐说话。 永妃听了,冷冷一笑,说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荣华富贵的人。 “罢了,本宫,一有身孕,立即施压让祭灵司放你师兄,到时候,我们两不相欠。”永妃似乎也在担心,师姐留在宫里,会分薄了她的宠爱,如今,也想着尽快放我们出宫去。 “娘娘,我一会儿替您抓好药材之后,能去看看我师姐么?”我低声问道。 永妃微微点头:“今日一早,她就已经搬到了华欣宫,皇上给她拨了五十几个宫人伺候着,都快赶上本宫了。” 永妃的语气之中,透出一股子酸涩的气息,似乎真的有些嫉妒师姐。 “那民女这就去抓药?”我望着永妃,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永妃面色一沉:“嗯,内服的汤药,也给本宫熬制好。” “内服的汤药啊?”我心想,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师姐给永妃喝的是什么汤药。 “娘娘!华欣宫送了汤药过来。”碧落进来禀报。 我心想,这汤药倒是来的及时。 永妃示意碧落端进来,我则是看到碧落将一个白色的瓷炖盅,放到了永妃娘娘的手边,永妃娘娘翘着兰花指,将那炖盅的瓷盖子掀开,一股子十分酸涩的气息顿时迎面扑来。 我再朝着那炖盅里望去,发现,这汤药没有丝毫的药色,汤水是淡淡的肉,色,而且,汤水的面上还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水。 第四十章冬猎一劫 “娘娘!”我见永妃要喝,立马开口道:“娘娘,这种滋补品,也不可天天都喝,万一药性太强?”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永妃就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这是心急的,想要立即在月事结束之后,要个皇子,所以根本就不听劝。 我看着她将汤药都喝了,便抿着嘴唇,朝着炖盅里再看去,没有半点汤渣。 “娘娘,这汤药是何滋味儿?苦么?”我故作随意的询问了一句。 永妃用锦帕拭了一下嘴唇,反问了一句:“你自己调配的汤药,难道不知其是何味道么?” “我?”我磕巴了一下。 她也不在意,喝完汤药后,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肉汤的味道,只是入口微酸,不过并不难咽下。”永妃说完,示意碧落将这炖盅拿走。 碧落立刻捧着炖盅退下,我也连忙说要给永妃准备药浴的药材,也跟着碧落一起退出了偏殿。 出了这偏殿,碧落便不给我半点好脸色。 还说我太过于贪心,明明已经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居然还想着攀附永妃娘娘。 我也不辩驳,只是走在她的身旁,不过因不想听她抱怨,脚下步子加快了些许。 碧落见我走的这般快,几乎是小跑着追了上来。 不过,这一次并非是要为难我,而是另有“要事”。 “季晓颜,一会儿,你在“药宇阁”里,待久一些。”碧落一脸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愣了愣,立马想到了余毅,想必碧落还没有对余毅死心。 碧落说完,也不等我同意,就立刻掏出了袖中的小瓷瓶,这一次,我发现,那瓷瓶变成了黑色的,不是之前那一个。 碧落倒出里头的液体,就朝着自己的脖颈,和耳后涂抹。 “这又是什么?”我盯着她,一股子油腻的气味儿,立刻涌入了我的鼻腔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气味儿太熏人,我居然有些头晕。 碧落涂抹好了之后,就步履匆匆的朝着“药宇阁”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不由的摇了摇头。 “药宇阁”门口,余毅依旧站的笔直,碧落如做贼一般偷偷靠近他,当余毅的视线扫到碧落时,碧落与他只有几步之遥了。 余毅的本能反应是抬脚就要走,结果碧落一步向前,直接整个人都贴在了余毅的身上。 一旁的另一个侍卫俆尚看的是目瞪口呆,碧落却毫不在意。 “余郎,之前说的事,你可想好了?”碧落侧着脖颈,余毅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浑浊,迷离。 碧落拉过余毅的手,柔声说着:“余郎,你同我来。” 说完,就拉着余毅朝着远处走去。 我和俆尚相互对视了一眼,俩人各司其职,一个守门,一个进去拿药材。 今日药材,我依旧拿了两份,并且,还特地,给太子殿下抓了内服的药草,好更快的改善他阴寒的体质。 等我抓好草药,依旧没有看到碧落,我在“药宇阁”门口等了快两个时辰,也不见她回来,便只能自己回永心宫,将草药交给永心宫中的宫婢。 本是想去师姐那一趟,不过,抓药耗费了太长时间了,我不想辛姑姑继续等着我,故而,便回了安乾宫。 此刻,殿下正坐在寝殿里看书,见我回来了便将书放下,我拿了药材给孙公公,让他熬了汤药,一会儿给殿下内服。 孙公公愣了愣,盯着这包药看了许久。 “季姑娘,这只怕是不合规矩,殿下用药,都需问过祭灵司?”孙公公说罢顿了顿:“不如,奴才这就去请祭司大人来看看?” “不必了,就是暖身的药,既然太子不能喝,那便熬了,我自己喝。”我说完,连连“咳嗽”了几声:“我这只怕是受寒了,身上冷的很。” “受寒?”殿下起身,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当着孙公公的面,便抬起手抚在了我的额上。 然后又拉过我的手,对那孙公公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立刻去熬药。” 太子殿下说完,就拉着我进了寝殿里。 寝殿里很是暖和,他牵着我坐下之后,就给我倒了热茶。 “暖暖手。”他看着我,眼中透出忧色。 “殿下,我并未受寒,只是若不那么说,只怕孙公公不会帮忙熬药。”我说完又压低了声音:“殿下,那汤药能暖身,一会儿你试着喝点。” 太子殿下一听,便抬起手,按在我的头上,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 “机灵!”他笑着,说话的口吻,好似在夸一个孩子一般温柔。 “殿下,我师姐已经搬去“华欣宫”了。”之前,师姐说过,等她搬了宫殿,就让我过去与她同住。 “你想去陪你师姐?”太子殿下垂下眼眸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师姐一人,我不放心。” 太子殿下面露难色,十分忧虑的望着我。 “夕颜,你知道么?你的师姐同祭灵司走的极近,今日,萧策就是从“华欣宫”过来的。”太子殿下,这是担心,没有他维护我,我到了“华欣宫”那,便是羊入虎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更得去了,万一他伤害我师姐?”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殿下便笃定的摇了摇头。 “祭灵司不会做无用功的事,他们既然把你师姐带入宫中,必定是有目的,在那个目的达成之前,绝不会伤你师姐分毫,不过,你就不同了!”太子殿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说的没有错,在宫外萧策可以杀我,入宫了照样可以杀:“殿下所言甚是,就照殿下说的,我留在这便是。” “夕颜,若是冬猎这一劫,我能安然无恙,到时候,你?”太子殿下欲言又止,视线望着寝殿外。 “冬猎这一劫?这是什么意思?”我顿感不安。 “告诉你也无妨,父皇笃爱十二弟,十二弟刚过十四生辰,便已被封为瑞王,十二弟也极聪慧,学识渊博、能骑善射,是文武全才,如今,父皇是想另立新储,而我这占着储位的,便该被去除。”太子殿下说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好似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事儿。 第四十一章下雪了 我听了却是心头一紧,没有想到,这冬猎真的是“鸿门宴”,也难怪今日永妃娘娘会说出那番话。 “别担心,若是我真要赴死,也会将你安排妥当。”他望着我,嘴角带着笑意。 可在我看来,这笑意之中含着太多的无奈。 他的处境有多难,不难想象,然而在这生死关头,他还在想着,安顿我,让我心中很是感动。 “季姑娘!” 同殿下说着话,殿门外头孙公公就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了。 太子殿下示意他将汤药放下,然后就让孙公公将殿门关上,在寝殿外候着。 “可这?”孙公公盯着盛着汤药的瓷碗,似乎是想要亲眼看着我喝下去。 我便故意端起瓷碗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好烫。” 殿下心领神会,示意我,等凉一些再喝。 而孙公公自然也没有站在一旁等着的道理,他冲着太子殿下俯了俯身,顺从的退出了寝殿,将殿门给关上了。 我朝着殿门口望了一眼,这才把汤药推到了殿下的面前。 他垂下眼眸,望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不烫,你喝吧,喝了身上就会暖些了。”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了一句。 他微微点头,端起汤药爽快的一饮而尽,喝完之后,面色却变得越发苍白,不过这种苍白很快就被些许红润给取代了。 “夕颜,你的药,果真有用,我觉得身上舒服许多。”他将瓷碗放下之后,似乎也觉察出身体的变化。 我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原本十分冰凉的手背,此刻已然变得有了些许的温度,这让我很是欣喜。 “殿下有所好转便好,明日正午,你再泡个药浴,这一包药材,是用来泡药浴的。”我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另一包药。 因为,担心殿下夜里泡药浴受寒,所以,我想正午最暖的时候泡,应该是极好的。 他点了点头:“好,一切都照你说的办。” “那殿下,今日便早些歇息,明日,我再过来看你。”我见他气色好转,便想让他好好歇着。 他故意将瓷碗推向了我坐的位置前,然后才喊了孙公公。 孙公公进来,先是看了一眼那瓷碗的位置,然后才示意几个宫女送我回房去。 我跟着宫女走出寝殿,立在走廊里,便发出了一声惊呼。 “哇!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的这般早,飘飘荡荡回廊外头的地面上,已经被铺上了一层银白之色。 “嗒嗒嗒,嗒嗒嗒。”身后的寝殿里,脚步声朝着我这靠近,不等我反应过来,一件披风已经披在了我的身上。 方才寝殿里热,我就脱下了披风,殿下这是担心我冻着了。 “真的下雪了。”太子殿下立在我的身旁,望着回廊外的雪色:“你喜欢雪,对吗?” “嗯,我最喜欢了。”我嘴角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了。 脑海之中,回想起了往年下雪时,我和师父师兄师姐,围坐在一起的场景,那时候大家多开心,可如今呢? 师父已经?师兄师姐明明与我同在这宫中,却无法相聚。 我正出神的想着,突然,冰凉的脸颊微微一暖,侧目一看,发现是太子殿下,正将飘到我脸颊上的雪花抚去。 “雪夜甚凉,回去歇着吧。”他温柔细语道。 “嗯,殿下也回寝殿歇着吧。”我望着飘雪,回了一句。 孙公公也担忧的催促太子殿下赶紧回寝殿,太子殿下便示意那些宫女送我回房。 我看着这雪,嘴里哼着师父很早很早之前,听到的关于雪的歌谣。 “寒冬到,雪花飘,洋洋洒洒落满地。” “季姑娘,热水已经备好,您洗漱吧。”回屋之后,我还开着窗户望着外头的雪花,几个宫女抬着浴桶进来,示意我洗漱。 我这才将窗户给关上了,等着那些宫女出去,我就脱了衣裳泡在了热水之中。 这热水里泡着厚厚一层花瓣儿,我把玩着花瓣,闻着这花香味儿,觉得神清气爽。 “雪花飘,瑞雪兆丰年!”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我的歌声,还未落下,就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子寒凉之气,朝着我袭来。 “神君?”我还未转过头去,立即叫出了口。 这一回头,果然,那穿着一袭红袍,负手而立,面带冷峻之色的,便是我日思夜想的冥北霖。 “哼,还记得本神君?本神君以为,你如今乐不思蜀,什么都忘了。”冥北霖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神君,你怎么进宫来了?”我朝着门口的方向撇了一眼,本想站起身来,又立即想到,自己如今还在沐浴,身上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穿。 “本神君若是不来,你是否已经成了太子妃了?”冥北霖冷冷的盯着我,眼神之中带着说不出的肃然。 “神君?你胡说什么呢?我身份卑贱,怎么可能成为殿下的妃子?”我说完伸出手去够一旁的寝衣。 冥北霖故意将那衣裳拿到了一旁的圆桌上,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阴沉。 “神君,你干什么?一会儿?”我抬起头看向他。 他也猛一俯身,那冰凉的手指勾住我的下巴,一双异瞳,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 “你,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同他对视。 特别是这种,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时,我觉得自己全身都会变得僵硬,紧张的心好似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冥北霖盯着我,一字一顿的问道。 “殿下贵为天曌太子,我自然是配不上。”我如实回道。 冥北霖听了立刻松开了手,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恼怒。 “嘭!”的一声,他抬起手,一掌拍在了木桌之上。 “季姑娘?季姑娘怎么了?”门外的宫女听到声响,大声询问。 我连忙回答道:“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把椅子给弄倒了。” 待我敷衍之后,我便用布捂着胸膛口,站起身来,将那寝衣拿到了手中。 “真是喜怒无常。”我一边趁着冥北霖背对着我,迅速的跨出浴盆,穿上寝衣,一边嘀咕着。 第四十二章阴阳怪气 不等我把寝衣的衣襟带都系好,他却猛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怵,想着他必定是因为,我在宫中逗留的太久,所以才如此恼怒。 这事儿,确实又是我不对,当初我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而且进宫之后,也无法给他传递消息,告知他我的情况,让他担心了。 “神君,我知道错了,可我进宫之后?”我本是想道歉的,结果冥北霖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多久了?”他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盯着我。 “啊?”我愣了愣:“哦,我进宫,好似快十多日了?” 我说着,掰起了手指头,不知道自己算的对不对。 “本神君是在问你,和那太子,那个病秧子,不清不楚腻腻歪歪的多久了?”他盯着我,眼中好似有怒火。 “什么腻腻歪歪,什么不清不楚,我和殿下清清白白,他也不是什么病秧子。”我听着他的用词,顿时心中不舒服,他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清清白白?本神君方才可是亲眼看到,他摸你的脸了!你还厚颜无耻的对着他笑?”冥北霖沉着脸,凝着剑眉,瞪着我。 “什么摸脸,那是因为雪花飞到了我的脸上,殿下只是替我抚去飞雪,仅此而已,殿下是正人君子,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气的也提高了声调。 “殿下?叫的可真亲热。”冥北霖这语气,越发怪了。 “神君,你有事说事,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难不成,我交个朋友都不行么?”我看着他,原本看到他,我是满怀欣喜,可他说起话来的口吻着实气人。 “季姑娘?” 门外的宫女再次开口,想必是我的声调太大了。 “神君,你先躲起来,我让她们将这浴桶抬走。”我担心,冥北霖被外头的人发现,还是让那些人先将浴桶给抬走的好。 冥北霖好似赌气一般,转身就走到了床榻边上,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床榻上,摆出一副绝不躲藏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故意在为难我,我看着他,最终只能对外头等着的宫女说了一句,我乏了,让她们明日再来抬这浴桶。 说完,还故意熄灭了摆在窗口,和门侧边的烛火。 屋内瞬间就暗了许多,只剩下床头侧边上的一盏烛火在摇曳。 “神君,太子殿下,当我是挚友,他待我极好,所以?”我刚一开口,冥北霖便冷声道:“不行!你进宫来是为了交朋友的么?” “神君,你未免太霸道了!”我也凝眉,一屁股坐在床榻前的木椅上。 “霸道?你觉得本神君霸道?从前,你可从未如此说过?”冥北霖沉着眼眸,脸上的表情冷彻无比:“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病秧子了?” 看着冥北霖这咄咄逼人的样子,我的火气也终于是被他拱了起来。 “喜欢又如何,这与神君你何干?神君究竟是我的什么人?”我看着他,说完之后,见他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我的心里却又莫名的抽痛了一下。 他有半点不悦,我便比他还要难受。 “神君,我?”我抿了抿嘴唇,准备乖乖道歉,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谁叫我喜欢他呢? “跟本神君走,今后再也别想离开本神君的视线。”他说罢,站起身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还真打算带我离开。 “神君,别!”我死死的抓住桌子的边缘处,赶忙讨饶:“您别生气,我留在宫里,是因为师兄还在祭灵司,我和师姐还等着永妃娘娘帮我们,总之,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冥北霖垂目看着我,冷哼了一声之后,一把将我横着抱了起来,顺带着还将桌上的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 “啊!你?”我惊的差点叫出声来,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若是再这么叫,外头的人冲进来,本神君可不管!”他阴沉着一张脸,直接走到了床榻侧边的窗前,窗户“啪”的一声打开,冥北霖抱着我,如同“鬼魅”一般跃窗而出。 不过,我记得,这外头是一片“湖水”。 结果冥北霖却是抱着我飞身上了屋檐,这屋檐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冥北霖抱着我走在雪上“嚓嚓”作响。 良久,才缓缓的将我放下,让我坐在屋檐顶。 而我坐下之后,就看到安乾宫对面的回廊里,有不少侍卫在巡夜,于是微微缩了缩脑袋。 “神君,快下去,我们会被发现的。”我说罢,看向冥北霖,结果,冥北霖却突然递给了我两串糖葫芦。 “给你!”他送个礼物,却好似在抛烫手的山芋一般,直接“塞”给了我,并且,侧着脸,也不看我。 我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两串已经落了雪的糖葫芦,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他是因为,之前我对他说过,下雪天便是我的生辰,所以才冒险进宫,来给我送糖葫芦的? 见我半晌没有反应,冥北霖这才转过头来,狐疑的看向我。 “怎么,吃惯了宫中的山珍海味,便看不上这些了?”冥北霖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些许委屈的神色。 我立刻冲着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神君!” 说罢,我立即咬了一颗,咀嚼了起来。 他望着我,狐疑的问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风吹的,有些冷。”我一边咀嚼着糖葫芦,一边略带哽咽的说着。 这些日子,无论是在太子寝殿,还是在师姐那,我都吃了许多糖葫芦,可我觉得,如今我嘴里的才是最甜的。 冥北霖抬起手,一把将我拥在他的怀中,替我挡着风。 “若是冷了,本神君就抱你回去。”他在我的耳畔,低语道。 那温柔的声音,让人沉迷。 “你对我这般好,我如何能死心?”我含糊不清的低语着。 “你说什么?”冥北霖垂目望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不冷,神君,你也吃。” 说罢,我将糖葫芦送到冥北霖的唇边,他没有拒绝,张口便咬下了一颗,然后嘴角也泛出了一抹笑容,这种笑意纯粹而美好,让我望着他出了神。 第四十三章初雪 “别总看着本神君,想入非非的。”冥北霖抬起手,轻轻在我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我这才回过神来,并且,思索了片刻,对冥北霖说道:“神君,放不下永夜姑娘对么?还是想找到她对吧?” 冥北霖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然后从他的脸上彻底消失。 一看他的反应,我就知道,在他心里,永夜姑娘,永远有一席之地。 “那,我便帮你!”我望着冥北霖,很是认真的说道。 “你帮我?你如何帮我?”他问的漫不经心,大抵在他的眼里,我这也只是随口一说。 我抿了抿嘴唇,其实,这个法子,从我在太子殿下梦中,看到自己的“脸”时,就已经想到了。 冥北霖如今,对永夜姑娘的记忆是模糊的,他毫无方向。 如果,我用孟埙,或许能让冥北霖在梦中再看到永夜姑娘,若是清楚记下那姑娘的模样,画成字画,想必找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不过,这个想法,我只在脑中闪过,一瞬间而已。 因为,我也终究只是个寻常女子,我也有私心,我并不想帮着冥北霖找到她。 可我也知道,自己如今这般,并不对,冥北霖就算找不到永夜姑娘,若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我也不甘心。 只因我要嫁的人,必须一心爱我,我不当替代品。 “怎么了?”他见我不说话,便拥住我的腰,以为我是冻坏了,准备抱着我回屋。 我立刻按住了冥北霖的手,很是认真的问道:“神君,你是忘了,那永夜姑娘的模样,对吗?” 冥北霖一愣,目光从我的脸上一扫而过,良久才点了点头。 “本神君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她总是戴着面纱,不,应该是她们那的姑娘,全都戴着面纱。”冥北霖凝着剑眉,幽幽的说着。 “那,神君还记得,自己是否见过她的真容?”我想着,若是他没有见过永夜姑娘的真容,我吹埙也无用吧?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问,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见过,只是?”他的眼神很迷离,不过说的却十分笃定。 也对,都差点成婚了,那必定是见过真容的。 “那今夜,我吹孟埙,让神君你,在梦中见见她?”我看着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沉默着,良久才开口:“你如今,已经能熟练吹奏孟埙了?” “这个,只能说,还能吹出声来吧。”我顿了顿说道。 “那便试一试吧。”冥北霖微微点头。 我见他点头,心中有些落寞,他还是想找到她? “那回去吧。”我低声说道。 “不急,你把这糖葫芦吃完了再下去。”冥北霖看着我,柔声说着。 我笑着点头,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将两串糖葫芦都吃完了。 冥北霖坐在我的身侧,替我挡着雪花。 待我吃好时,他的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他却毫不在意。 “走吧。”我抿了抿嘴唇,对他说着。 他却又从袖袍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小匣子,然后递给了我。 “这是?”我望着这小匣子,不就是那夜他买的么?不知里头究竟是何物。 “走吧。”他见我接过盒子,便抱起我,直接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带着我,回到了屋里。 屋内极暖,我的身上没有沾染半点雪,冥北霖将窗户合上,我则是迫不及待的将这小匣子给打开。 我发现,这匣子里放着的居然是一对水滴形状的耳环,这耳环极小,是银镶边的,水滴状的白玉石,没有半分瑕疵,看起来就好似一片洁白无瑕的雪花。 “这叫“初雪”并非玉石,而是琥珀。”冥北霖看着我说道。 “啊?不是玉石是琥珀?”我有些惊讶,因为这色泽极好,像极了玉石。 “掌柜的说,这琥珀里,“锁”着两片雪花,所以叫“初雪”。”冥北霖说罢,将这耳坠拿起,对着一旁的烛火照了照。 我顿时看到,里头好似有液体在晃动。 “真的!里头的是雪水?”我望着那耳坠里的水问道。 冥北霖点了点头,说是等寒冬腊月,这里头的雪水,就会再度结成冰。 说完,他将这耳坠子递还给我。 “神君,你能帮我戴上么?”我望着他问道。 冥北霖一愣,便抬手,小心翼翼的替我戴上耳坠,戴好了之后,他立在一旁望着我。 “好看吗?”我问他。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便走到铜镜前,照了照,顿时,叹息了一声。 就如今这张面皮,只怕是无论穿什么,戴什么,都丝毫看不出美感。 冥北霖见我叹息,居然笑了。 “神君,你笑什么?”我狐疑的看向他。 “本神君笑那病秧子,口味真是独特,就连这样的皮囊,也喜欢?”冥北霖的话语之中带着讽刺。 “你给我找了这么一张面皮,是为了不让别人喜欢我?”我立刻反问道。 冥北霖那双异瞳,立刻躲闪到了一旁,不与我对视,也不回答我的问话。 “本神君乏了。”他说完,直接脱靴上了我的床榻。 我则是面颊微微泛红,之前我一直以为,冥北霖只是在故意戏耍我,所以才给我选了这么一张面皮,如今? “还傻愣着做什么?过来。”冥北霖朝着我招了招手。 我立即朝着他走了过去,可冥北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你吹孟埙吧。”他望着我,那深邃的眸子里写着什么,我倒是有些琢磨不清了。 “那你睡吧。”上一次,太子殿下好似是睡着了,我吹着孟埙,才看到了那些幻象。 “你吹着试一试。”冥北霖抬起一只手,枕在头下,视线依旧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取出了孟埙,闭上眼眸,按照自己的心意吹奏着。 这孟埙,好似能迎合我,每一次,都能吹成曲调。 可吹了半晌,四周没有丝毫变化。 朝着冥北霖看去,发现他正出神的凝望着我,我有些慌了,吹的更快了些许。 冥北霖凝眉,示意我停下。 “你这是在报复本神君么?”他有些嫌弃的质问道。 “不是,上一次,太子殿下睡着了,明明就?”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的面色又是一沉。 “他睡着了?你还在他的寝殿里?还吹埙?”冥北霖眯着狭长的眸子,意味深长的凝望着我,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又想到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太子妃 “神君,我是以福女的身份,进的宫,福女就是要在夜里给殿下挡煞的。”我看他八成是想歪了,便解释了一句。 冥北霖依旧眯着眼眸,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那个病秧子,有没有对你?”他一开口,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应是没那个体力。” “你胡说什么。”我无语的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难不成,他有那个体力?” “你?太子殿下是正人君子,你别想歪了。”我说罢,便推了推冥北霖,示意他往里躺一些。 冥北霖不动弹,而是沉着一张脸反问我:“你才认识他几日?就知道他是正人君子?” “总之,我肯定他是,你就别操心了。”我说罢,拽过了被子。 冥北霖侧了侧身,盯着我:“好啊,你才认识他,就向着他说话了?” 我闭上眼,不搭理冥北霖。 冥北霖也不再吭声,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想着,冥北霖大抵是睡着了,于是侧目看向他。 结果,却发现,冥北霖在直勾勾的望着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我说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你睡吧。”冥北霖叹息了一声,然后躺好。 我的手中还握着孟埙,心中想着,待冥北霖睡着了,我再吹一次试试。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冥北霖在我身旁的缘故,我很快就安稳的睡着了,待我再次醒来时,屋门已经被打开,辛姑姑立在了我的面前。 吓的我猛然坐起身,再朝着床榻内看去,还好,冥北霖已经消失不见了。 “奴婢吓着姑娘了?”辛姑姑见我的反应如此激烈,开口问了一声。 我连忙摇头,心中想着昨夜应是我没有栓好门:“不,不是,只是恰巧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说着,我就下了床,心中却又在想冥北霖这是去哪儿了?这可是皇宫,四处都有祭灵人,别撞上了才好。 辛姑姑示意宫女替我洗漱宽衣,又准备了一桌早膳,吃过之后,我就先去太子殿下的寝殿问安。 孙公公见我来了,立刻就推开了寝殿的门,我立在门槛前,就看到太子殿下正在里头写字。 今日,他的气色并不好,看来昨夜,我给他喝的汤药并未起效。 “殿下!” 我立在门槛前唤了一声,他立刻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冲着我招了招手。 待我走到他的面前,他就将自己写的字,用空白的纸给盖上了。 “殿下写的是什么?”我问着,顺手将那纸给掀开,发现太子殿下,身体虚弱,可他的字却写的苍劲有力,甚至力透纸背。 “破釜沉舟?”我望着这四个字,不由的凝眉。 太子殿下将那纸揉成了一团,放到了侧边上。 “昨夜,我听到你吹埙了,好似比之前吹的好了些许。”殿下岔开了话。 “啊?殿下莫要取笑,还是吹的不好。”我说罢,便又对殿下说:“殿下,正午,你要记得泡药浴,对了,我想去一趟华欣宫。” “哦?不过,你这会儿过去,必定会遇到萧策,因为,三日之后,便是你师姐正式册封的日子,祭灵司全权负责此事。”太子殿下说完,目光微微变得阴沉。 “殿下,你?”我不知道师姐册封,对太子殿下会有何影响,只是看着他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惆怅。 不过,孙公公还立在门口望着我们,我也不好直接问出口。 “孙公公,把门关上吧,风灌入寝殿之中,殿下只怕是会受寒。”我看向假装若无其事,却好似在偷听的孙公公说道。 孙公公立刻俯身,将门给关上了。 来安乾宫好些日子了,我十分怀疑,这孙公公是萧策的人,因为每一次萧策来,孙公公都恨不得跪舌忝人家。 “夕颜,你师姐可有心上人?”殿下看向我,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啊?”我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祭灵司,力谏,想让你的师姐,成为我的太子妃。”太子殿下说这话时,表情异常凝重。 我震惊的微微张着嘴,不知道祭灵司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而当太子妃的要求,只怕,师姐也不可能答应。 “殿下,我必须去一趟华欣宫。”我想着,若是师姐执意不肯,萧策只怕会对她动手。 想到这,我便一刻也不想耽搁。 “我同你一道去。”太子殿下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了,殿下。”我说完,着急忙慌的朝着殿门口走去。 一推开门,孙公公吓了一大跳,因为方才他几乎是侧着耳朵,听着寝殿里头的动静的,辛姑姑则是沉着一张脸,站在孙公公的身后。 “季姑娘?”我这一出来,孙公公马上退后了两步,差点撞到辛姑姑。 “辛姑姑,帮晓颜准备轿子,送她去华欣宫。”太子殿下开口,对辛姑姑吩咐了一句,辛姑姑立刻点头,我跟在她的身旁,步子比辛姑姑还要快许多。 等我坐上轿子,到了华欣宫,我发现,这华欣宫的宫门口,居然比永妃娘娘的宫殿还要气派。 门口守着两个太监,看到我们的轿子停下,还狐疑的朝着我们这张望。 辛姑姑走上前去,与他们说话,不一会儿,一个太监就进去通报,我则下轿在外头候着。 不过,下轿时,我发现,这华欣宫的门口,还停着两顶轿子,一顶是蓝色的,一顶是红色的。 看来,还有人比我更早来“看”师姐。 那蓝色的,应该是萧策的轿子吧?我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和后怕。 “季姑娘,请进!”方才进去通报的太监,很快就出来了,请我们进去。 两个小宫女给我们引路,这一次辛姑姑也被准许进华欣宫。 一入这华欣宫,我就看到门槛内,两侧各有一个门,宫女领着我们进了右侧,一入这个门便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廊,这宫里的庭院都大,弯弯绕绕的让人觉得好似在走迷宫一般。 好不容易,到了主殿,我便看到了萧策和永妃娘娘。 还有主殿的桌上,摆满了锦缎布匹,地上则是放着好几个箱子。 师姐坐在主位上,今日的她,穿着一袭绛红色流云裙,衣襟带上都用金丝线绣着漂亮的花瓣,云鬓高挽,珠翠满头,再加上略微有些浓重的妆容,我甚至有些恍惚,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是我的师姐。 第四十五章华贵公主 师姐长相秀丽,无需如此繁杂浓重的妆容,她这么打扮,虽添了几分华贵,但没有从前那般,清丽可人了。 师姐看到我,先是一怔,紧接着,就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我。 在萧策的面前,她是不能认我的。 永妃娘娘淡淡一笑,问道:“晓颜,你怎么跑这来了?莫不是,也提前来给公主殿下道喜?” “哦,对,我是过来给公主殿下道喜的。”我连忙顺着永妃的话说了下去。 萧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声问道:“来贺喜,为何空着手来?” “回祭司大人,我们殿下准备的贺礼,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辛姑姑在我不知如何接话时,脱口而出,替我解了围。 之前,太子殿下必定是吩咐过她,要保我周全。 萧策听了之后,嘴角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殿下,看来对公主也颇为动心,师尊应会深感安慰。”萧策说罢,站起身来,准备回祭灵司。 并且,走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待萧策走后,师姐示意在主殿里伺候的宫人都退下,就连辛姑姑也被请到了外头等我。 她们走后,我才叫了一声师姐,师姐也示意我坐下。 永妃娘娘则是笑着对我说道:“夕颜,你师姐真是好福气,马上就要双喜临门了。” “师姐,你?”我望着师姐,师姐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永妃娘娘心情却甚好:“嫁给了太子殿下,那绝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永妃娘娘之前,还担心皇上看上师姐,如今得知祭灵司要促成师姐和太子殿下的姻缘,这心总算是安了。 “娘娘,我想同师妹,单独聊一聊。”师姐看向永妃:“汤药,一会儿,我让人送到你的宫中。” “本宫也乏了,你们师姐妹好好聊吧。”永妃娘娘说完,就站起身来,扭着她的腰肢儿,朝着殿外走去。 永妃一走,我就直截了当的问师姐该如何是好。 师姐倒是一脸平静:“还能如何?先应承着,等永妃有孕,我们便走。” “可永妃何时才能有孕?”我急了,没准永妃还未怀上皇嗣,这师姐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 “再过几日,她的月事结束了,就能成孕。”师姐的目光看向殿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很笃定,好似十分有把握。 “师姐?你到底给永妃用了什么汤药?若是弄出人命来?”我凝眉严肃的看着师姐。 师姐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对我说:“夕颜,你放心,师姐会把一切都办好,我们能全身而退的。” “可是?”我想着永妃,再想想碧落,直觉告诉我,师姐如今正在做一件“错”事。 术法我虽不懂,可是,如此“神奇”的草药,我真的没有见过,也闻所未闻。 “夕颜,有时候,出于不得已,我们必须?”她抿了抿那鲜红的嘴唇,看着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师姐,师父说过,就算术法再高,也不能伤害无辜,否则,就是给自己添业障,今后是会有报应的。”我紧紧握着师姐的手。 师姐的嘴角却是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便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眸,十分认真的说:“若是有报应,我也不怕,只要我们师兄妹,三人能好好团聚,想必师父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 “师姐?”我看着师姐,之前只是怀疑师姐动用了邪术,如今她的这番话让我能确定了。 原本,我是不想麻烦殿下,他本就体弱,我不想让他因为我们的事儿,再劳心伤神,可如今,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 “师姐,不如这样,我让太子殿下帮忙救师兄出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宫。”我将师姐的手拉的更紧了,好似这样,就能把她的心给拉回来。 “夕颜,你知道,祭灵司在宫中的位置么?你知道,天师的地位么?太子殿下岂能与祭灵司抗衡?”师姐说完,又挣脱了我的手:“夕颜,这些日子,你还是在安乾宫待着吧。” 师姐之前说过,让我搬到这来与她同住,如今又改口了,我想也是因为萧策吧。 “夕颜,今日你先回去,一会儿,萧策还有祭灵司的人,还要过来,你总在他们的面前晃,我觉得不安全。”师姐说完,又顿了顿:“你这些日子都在安乾宫好好呆着,别出来瞎走动了,特别是,别来这华欣宫。” “哦。”我刚应了一声,殿外就有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说是祭灵司又送东西来了。 师姐站起身,示意我先回去,等改日,她去安乾宫看我。 “师姐,我觉得,救师兄的法子,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我们?”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祭灵人,就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了。 师姐轻轻的推了我一下,示意我赶紧离开。 我望着师姐,师姐则是不再看我,我便只能照她说的乖乖走出了正殿。 辛姑姑还立在正殿门口候着,见我出来,立刻走到了我的身旁。 “姑娘,咱们这是回安乾宫么?”她开口询问。 我摇了摇头:“去帮永妃娘娘抓好泡身的药材,就回安乾宫吧。” 辛姑姑点头,跟着我一道出了华欣宫,然后也不绕路了,先去了“药宇阁”,我想抓好了药再送去永心宫,也省的碧落再陪我跑一趟。 不过,今日到这“药宇阁”时,我就发现,这门口的侍卫好似是换了,原本站在门右侧边的余毅,换成了一个生面孔。 再看看另一边,俆尚还在。 我快步朝着俆尚走去,来过这“药宇阁”数次,俆尚和我也已熟络。 见我朝着他走来,他便冲着我笑了笑。 “俆侍卫,这余侍卫去哪儿了?”我随口问了一句。 俆尚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似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昨日换班时晕厥在了宫侧门,是被抬出皇宫的。” “什么?晕厥了?”我有些惊讶,因为余毅人高马大,看着比这俆尚都要强健许多,怎么无端端的就晕厥了? 第四十六章尸油术 俆尚见我凝眉,也同我嘀咕了起来,说昨日白天时余毅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 “余侍卫昏厥时,碧落?”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或许和碧落有关。 俆尚听我这么问,立刻就朝着另一个侍卫看了一眼。 “季姑娘,我带你进去选药吧。”俆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看俆尚的眼神,就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认真的点了点头。 俆尚推开“药宇阁”的门,领着我进去,我让辛姑姑在门外等着我。 辛姑姑会意驻足,立在“药宇阁”的阶梯下候着。 进了“药宇阁”,我们往右侧边的药柜深处走了十几步,俆尚才朝着左右各看了一眼,紧接着压低了声调,对我说道:“季姑娘,碧落姑娘同你交好吧?” “啊?”我心想,自己只是跟着碧落来了几趟“药宇阁”,哪里交好了? 俆尚也不等我开口,就又说道:“季姑娘,你还是劝劝碧落姑娘,再喜欢一个人,也别用些旁门左道,这事儿,若是被祭灵司知晓了,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旁门左道?”我的眼眸顿时一沉。 “碧落姑娘应是用了尸油术,这种术法,就是用爱恋者的头发,指甲,烧化之后,浸泡在尸油里,再加上邪符加持的一种术法,属于邪术,在宫中动用邪术,不管是谁,祭灵司都会诛杀,还会将施术者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口。”俆尚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 我听的心也越揪越紧,通过今日去师姐那探口风,我已经可以确定,是师姐在动用邪术。 而且,师姐现在固执的很,我说什么都无用,她一心只想救师兄,其它的什么也不愿多想。 “季姑娘?季姑娘?”俆尚见我愣神,连续叫了我数声。 我回过神,看向俆尚。 俆尚严肃的对我说道:“季姑娘,你让碧落姑娘快些停用那尸油术,否则她自己也迟早会受邪术反噬。” “俆侍卫,你为何知道的这么多?”我望着俆尚,他长的白白净净,脸上略带稚气,年纪应该不大,可知道的却不少。 俆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大哥是祭灵人,我原本也想通过选拔进祭灵司,可奈何学艺不精,没能如愿,故而在宫中当了侍卫。” “原来如此。”我点头,这就难怪他了解邪术。 和俆尚,在“药宇阁”里谈了一会儿,我便抓了给永妃药浴的药材,去永心宫。 之前,到永心宫时,出来领我进去的都是碧落,可是这一次,我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宫女。 “这位姐姐,怎么不见碧落姑娘?”我跟在这个宫女身后,好奇的问着。 这位宫女倒是比碧落要温婉的多,她冲我笑了笑说道:“碧落姐被永妃娘娘送到“华欣宫”去了,今后这永心宫的掌事宫女便是奴婢,奴婢名唤月玲。” “月玲姐姐,碧落姑娘,不是娘娘的贴身宫女么?怎么?”我不解,为何永妃会将碧落送到师姐的宫里。 “季姑娘莫要唤奴婢姐姐,奴婢实在承受不起,还是唤奴婢月玲吧。”这个叫月玲的宫女赶忙微低着头,对我说着。 我只能点了点头:“好,月玲。” “正因为碧落姐姐是个办事得力的,所以娘娘才将她送去了华欣宫。”月玲同我说完,脚下的步子就变得越发快了些,同我拉开了些许距离,好似是不愿再同我多聊了。 我隐约觉得,这里头只怕还藏着什么事儿。 只是今日,我在师姐那,也并未看到碧落的踪影? “季姑娘,娘娘在等着您呢。”月玲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我点头,迈入了偏殿的门槛,此刻这偏殿里,还没有人,我进去之后,月玲她们就上了茶点,不一会儿永妃娘娘就来了。 她一进来,便示意我给她把脉。 我走到她的身侧,她将丝帕覆在手腕上,我俯下身给她诊脉。 永妃如今瞧着面色红润,皮肤靓白,精神极好,但其实,她的脉象有些乱,浮浮沉沉一会儿强健有力,一会儿又好似体虚无比,总之琢磨不透。 应是师姐给她喝的汤药,把她的身体调成了如今这样。 “永妃娘娘,您自己觉得身体如何?”我反问永妃。 永妃抿嘴一笑,很是得意的说道:“本宫觉着,如今本宫肤如凝脂气色极佳,宛如回到了青春少艾时,那汤药,今后就一日三次如何?” 她笑时,就连眉眼都是向上扬起的。 我听了连忙摇头:“娘娘,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 “季晓颜,你知道为何你不如你师姐那般招人喜爱么?”她打断了我的话,斜眼看了我一眼,见我愣着没有回话,她便替我回答:“长相就不论了,你这啰嗦呆板的性子,可得好好改改,要像你师姐那般爽快利落才好。” “民女是替娘娘您的身体着想。”我微微俯身说着。 她却冷哼了一声:“罢了,今个儿本宫心情好,也不斥责你了,把药材留下,你回去吧。” “是!”我应了一声,就转身退出殿外。 离开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永妃,她正抬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是觉得自己如今肤如凝脂,很是满意。 我由月玲领着出了永心宫,然后,就同辛姑姑回安乾宫。 这时候,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 不过,太子殿下却在斋素阁等我用膳。 我连忙赶到斋素阁,进去时,却觉得有股子寒气朝着我这袭来,我立刻意识到冥北霖或许就在这,可朝着斋素阁长廊的左右两侧望去,都不见冥北霖。 难不成是错觉?我心中还犯嘀咕。 “来,进来,饿坏了吧?”太子殿下今日穿着一袭纯白的滚银边衣袍,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如白月光一般。 我立刻踏入斋素阁,并且,照他的意思,坐在了他的对面。 孙公公示意外头的宫女上菜,一桌子的佳肴摆上,我的心里却沉重无比。 第四十七章虎视眈眈 “你们都到外头守着。”太子殿下见孙公公准备替他布菜,立马开口对他说道。 孙公公拿着筷子,迟疑了一会儿,那表情似乎还有些为难。 “殿下,祭司大人说了,殿下身子弱,故而要多吃些?”孙公公说着,给太子殿下夹了好几筷子的素菜。 “祭司大人?又是祭司大人?孙公公你的耳中好似只有萧策的话,却无本殿下的旨意,不如,本殿下送你去祭灵司,好好伺候你的祭司大人如何?”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荡然无存。 “奴才不敢,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出去!”孙公公说完,赶忙出了斋素阁。 我看着孙公公走了,又望向太子殿下,不由的笑了。 这么个温润如玉的人,就算生起气来,目光也依旧柔和。 他见我笑,嘴角也再度浮现出一丝丝的笑意来。 “你不怕我?”他看着我,抬起手很自然的给我夹了一块酥肉,说这肉是特地给我准备的。 “殿下是个温柔的人,我不怕。”我吃着酥肉,笑着说道。 他一听,便摸了摸,我的头,含笑道:“那只是对你!” “殿下,其实,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我看着他抿了抿嘴唇,咽下了嘴里的肉。 “但说无妨。”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的望着我。 “殿下,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蹙着眉说道。 他听了,却是十分淡然的笑了笑:“夕颜,你可是指,你师兄的事?” “殿下怎么知道?”我惊讶的望着他。 “我的身边,有祭灵司的眼线,在祭灵司,也同样有我的耳目。”他回答道。 “那殿下既然都知晓了,为何不问?”我狐疑道。 “夕颜你不想说,那自有你的原由,我不想强逼着你说出一切。”他一脸温柔的说着:“谁没有几件,不能对他人说的事?” “那殿下能否救出我的师兄?”我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本以为太子殿下需要斟酌思虑,可没有想到,他居然毫不犹豫的就冲着我点了点头。 “真的?”我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将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很是肯定的应声说“是”。 我连忙站起身来,郑重的同他道谢,他却示意我坐下。 而我,这一坐下,他却笑望着我问道:“夕颜,若是我帮了你,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殿下,需要我如何报答?”我知道,若是太子殿下出手,便是为了我与那祭灵司为敌,对于他来说,是置自己于险境之中。 所以,无论殿下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太子殿下凝望着我许久,认真的说:“若是,此次冬猎,我能平安无事,你便嫁与我,当我的太子妃如何?” 我听了瞪圆了眼眸,看着太子殿下。 他那嘴角带着微笑的弧度,满脸柔情的望着我,就等着我开腔。 “噗咚!”一声,就在此刻,一个穿着侍卫衣裳的高大男人,突然从斋素阁外闯了进来。 我抬起眼眸一看,吓的心头猛然收紧了一下。 因为,这个穿着侍卫服,腰间别着长刀的男子,居然是冥北霖? 他这是什么情况?为何这副打扮? 太子殿下侧目,朝着冥北霖看去。 冥北霖的目光则是死死的盯着我,那双异瞳如今虽都变得漆黑,可眼中依旧带着“杀气”。 “你?”太子殿下看了一眼冥北霖,发现冥北霖是一副生面孔:“你是新调来的侍卫?” “是!”冥北霖应了一声,视线依旧盯着我。 “殿下,让他退下吧,我们继续用膳。”我见殿下盯着冥北霖,连忙岔开话。 太子殿下便开口喊了一声孙公公,让孙公公将今日的甜点送进来。 孙公公看到冥北霖,开口训斥了一声,说是侍卫只能在回廊上守着,不得惊扰太子殿下。 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好似在极力隐忍。 他随孙公公出去时,还回头瞪了我一眼。 想必,方才太子殿下说,让我当他太子妃的事儿,冥北霖都听见了,否则不会如此突然的冲进来。 “殿下?”我有些慌张。 “今夜,也会下雪,夜里,你同我一道去后院赏梅可好?”他不等我拒绝,就邀我赏梅。 我也不好再把话给折回去,只能冲着他点了点头。 “后院的梅花开了么?”我想着,昨夜下雪,不知道那些梅花开了没有。 “还未开,若是运气好,今夜便能亲眼看到花开。”他说着,几个宫女端着七八碟糕点进来了。 我起身给太子殿下夹糕点,然后趁机朝着走廊外头望去。 结果正好对上了立在走廊一头,面色阴沉的冥北霖的目光。 他的手握在腰侧的长刀柄上,眼神狠狠地瞪着我,见我看向他,他故意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夕颜,你也吃。”太子殿下说完,夹了一块云片糕,送到了我的嘴边喂我。 我怔怔的,看看太子殿下,再看看回廊外头,虎视眈眈的冥北霖。 冥北霖大抵站的再远,也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因为他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已经透出了青紫色。 “这糕点,是我特地让厨房给你准备的,你尝一尝。”殿下如此温柔耳语,我实在不好推辞,微微张了张嘴,咬住了他送到我嘴边的云片糕。 “啪嗒!”一声响,太子殿下身侧的木椅突然断了,朝着一侧倒去。 我的视线再次看向外头的冥北霖,他的眸子已经变了色。 “诶呦,快,快把这椅子撤了!”孙公公不等殿下开口,连忙示意几个小太监,将木椅撤下去。 太子殿下并不受影响,又将一个白色的小炖盅推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我望着小炖盅,其实脑子里想的都是冥北霖。 “你打开看看。”他笑着说道。 我打开炖盅的盖子,看到了一碗通红的汤水,还冒着一丝丝的热气。 “这是山楂雪蛤汤,你喜欢糖葫芦,我想着,你应也喜欢这个,这汤能补血气,女子喝了甚好。”他说完,将勺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勺子,试着喝了一口,这汤爽口无比,只喝了一口,便觉得一股子热气在体内扩散开来,身上也渐渐的暖和了,我一口气喝了一整盅。 第四十八章斗嘴 太子殿下拿着帕子,替我擦拭着嘴唇,我连忙接过那白帕子。 “殿下,我今日有些累了,既然夜里要赏梅,那我现在能先回房休息么?”我视线的余光,偷偷撇了一眼回廊。 结果,回廊外头的冥北霖,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回去歇着吧。”他点头应允。 我赶忙起身出了斋素阁,出来之后,辛姑姑就带着我回屋了。 回屋的路上,我不住的回头朝着回廊上看着,这回廊上站着几个生面孔的侍卫,不过我并未再看到冥北霖的踪影。 “姑娘在找什么?”辛姑姑见我频频回头,开口问了一句。 “啊?没有,只是好奇,安乾宫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侍卫。”我随口说了一句。 辛姑姑狐疑的看着我:“季姑娘,之前你只怕是没有注意,这安乾宫无论是夜里还是白日,都有侍卫巡逻,保殿下周全。” “哦。”我点了点头,也不再东张西望的,就乖乖跟着辛姑姑的脚步。 辛姑姑领着我到了我的房门前,便对我说,有事儿言语一声,门口时刻都有宫女守着。 “好。”我笑着应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这屋,我就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寒凉之气。 原本辛姑姑要进来替我将银霜炭点上,被我一口拒绝了。 “如今还暖,夜里再用吧。”我说完,不等辛姑姑再开口,就直接将房门和窗户全部都关上了。 “神君?”关好了门窗,我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 可屋内却没有冥北霖的踪影,我又疾步朝着床榻边走去,才刚走到床沿边上,便有一个红色的影子,从我的右侧边闪了出来,直挺挺的立在了我的面前。 “神君,你吓了我一跳。”我仰起头,朝着他望去。 他却伸出手,轻轻掐住了我的下巴,那双异瞳里,透出一抹复杂的情愫。 “等天暗了,你就随本神君一道出宫!”他俯身看着我,一脸凝重。 “不行!”我抬起手,一把将他的手给推开。 他顿时剑眉紧蹙,冷声质问道:“你是不是真想跟那病秧子去赏梅?” “别一口一个病秧子,殿下是得了阴病,不过你如此说他,未免太过分了。”我盯着冥北霖,心中不悦,毕竟太子殿下待我极好。 冥北霖一听,冷冷一笑,紧接着面色冷峻如冰。 他自顾自的点着头:“你看上他了是么?真想当他的太子妃?” “你小声点!”我立刻伸出手,要去捂冥北霖的嘴,门外可还有宫女守着,万一被发现,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你是不是喜欢他?”冥北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轻点,弄疼我了。”我挣扎着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他却抓的极牢,丝毫没有要松开我的意思。 “楚夕颜!”他沉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也面色一沉,索性不挣扎了,反问道:“如果是,又如何?神君你会生气么?” “我?”他一怔,面色凝重的盯着我。 “神君的心里,已经有永夜姑娘了,我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要紧的?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还是说,你如今,想要成为我的什么人?”我望着他,也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在他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冥北霖松开了我的手,面色变得黯然,一言不发。 一看他这般反应,我不禁苦笑。 他这么紧张,这么生气,应该只是担心,没有人帮着他一起修建河神庙,没有人给他暖床罢了。 我居然还自以为是的问他,在他的心里我算什么?我自然是什么都不算。 “你放心,就算我答应了殿下当他的太子妃,依旧会帮你,若是我有权有势,应该可以替你在盛京修庙,修个最大的。”我看着他,赌气的说着。 冥北霖凝眉宇,盯着我。 “本神君说了,要你在盛京帮忙修庙么?”他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太子妃,做梦!你以为什么人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在神君你的心里,我自然是变不成凤凰,可能就连乌鸦也比不上!可殿下却未必如您这般看我。”我也怒声回道。 冥北霖被我的话给激的面色惨白,盯着我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苦笑。 “季姑娘?”门外,宫女轻轻拍了拍门,大抵是听到这屋里有动静。 “没事,我方才说梦话呢。”我冷声回了一句,然后便气鼓鼓的坐在了床榻边上。 冥北霖也一拂袖,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俩人都不再言语,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窗外那“唔唔唔”的风声。 看来,寒冬将至。 冥北霖傲气的很,背对着我,愣是坐了一个多时辰,也不吭一声。 我索性就趴在了床榻上,真的准备睡一会儿。 睡的迷迷瞪瞪时,隐约觉得身上一沉,微微眯了一下眸子,便看到冥北霖正在给我盖被褥。 只看了一眼,我又立即闭上眼眸,怕被他发现。 “小蠢货!”他捋了捋我的乱发,喃喃的说着。 我闭着眼,心想就连我睡着时,他都在骂我。 不过,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拉住了我的手,坐在了我的身侧边。 他的手很是冰凉,不过,我的心里却是莫名有些暖。 心中开始有些后悔,方才同他吵嚷,故意转过身蜷在了他的怀中。 冥北霖抬起另一只手,拥着我的肩,轻轻的拍着,好似哄孩子睡觉一般。 我渐渐入眠,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叩叩叩!叩叩叩!” 一阵敲门之声,将我吵醒,我迷瞪着睁开眼眸,发现原本坐在床榻边的冥北霖,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姑娘?该用晚膳了!”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嗯,进来吧。”我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眼眸,迷瞪的坐起身来。 几个宫女也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了,她们手中端着饭菜,开始摆桌。 我漱口,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些许之后,就开始用膳。 “姑娘,这是殿下特地让织锦司,给你制的披风,料子是最好的风雪锦,这种锦缎不但可以御寒,还能防雪水呢。”一个宫女,捧着一件雪白的披风,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望着这披风,伸出手一抹,溜光水滑很是舒服。 “季姑娘,殿下说了,用过晚膳就一道去赏梅,冬日里,夜色暗的极早。”那宫女笑着对我说道。 第四十九章天渊之别 我看着披风冲着那宫女点了点头,便若无其事的埋头继续用膳,心里头却在思索着,该如何让殿下,断了那个念想。 他对我好,我能明显觉察到,再这么下去,“误会”只会越来越大。 吃过晚膳,我去了太子殿下的寝殿。 殿下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衣袍,正坐在寝殿的木桌前,目光黯淡的望着桌上的汤药。 孙公公则是站在一侧,看着殿下用药。 “殿下?”我跨入寝殿,并开口叫了一声。 太子殿下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我,并且,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殿下,这汤药一会儿可就凉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孙公公开口催促着太子殿下。 殿下垂目,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汤碗,伸手端起,并且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了。 孙公公则是朝着碗里头撇了一眼,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只见他指了指汤碗里头剩下不到半口的汤药,劝殿下喝干净些。 殿下沉着眸子,撇了一眼孙公公,孙公公立即垂下头去,不过最终太子殿下还是将汤药喝干,把瓷碗朝着桌上用力一放。 孙公公这才挥手,示意宫女将汤碗给端下去。 殿下则是站起身来,拉过我的手,就要带着我去后院。 孙公公急忙给殿下披上了厚厚的披风,也跟随在我们的身后,一道出发。 太子殿下步履极快,好似刻意的要同孙公公拉开距离,孙公公则是紧追不舍,几次都差点越过了我们。 “殿下,您慢些,别摔着了。”孙公公开口,劝说着。 “本殿下,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轻易摔着?”他说完,便看向了我:“今日,我给你射一个“喜袋”如何?” “喜袋?”我不知,这喜袋是何物。 “喜袋原本是入冬时,挂在树杈上的红色香囊袋,里头写着各种寄语,盼望着来年能事事顺遂。”走在我身后侧的辛姑姑开口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我点着头。 辛姑姑又道:“我们殿下,最擅射箭,必定会替姑娘你射中高枝上,最好的喜袋。” 太子殿下垂目,看着我,笑着说他会尽力。 我只能是回以尴尬的笑容,视线立刻转向别处,不与他对视。 等我们一行人到了后院的梅林前时,几个太监,便捧着弓箭,和箭筒来了。 太子殿下看向那弓箭时,眼中的神色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则是抬起头,如今,天色已经暗了大半,不过所幸这院子里挂着灯笼,所以能清楚的看到,梅树上确确实实挂着几十个红色的香囊袋子,唯有最高枝上的一个袋子是滚金边绣了金丝线的。 只是这些香囊袋就只有半个巴掌大,这后院的梅树,长得都比宫外的要高上许多,想要射中最高枝上的金丝线绣边的喜袋,只怕是不容易的。 “夕颜,你往边上退一些。”殿下柔声对我说道。 我连忙朝着侧边退了数步,然后便看着殿下,他抽出箭筒里的长箭,驾箭上弦,拉弓瞄准了那最高处的喜袋,便要将其射下。 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就在我的周围萦绕着。 于是,立刻转过头去,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想着冥北霖必定就在附近。 可身后都是宫女太监,仅有的几个侍卫离我还算近,并非是冥北霖。 莫不是我的错觉?我回过头,又看向太子殿下。 只听“嗖”的一声,那长箭离弦,朝着高处的喜袋就飞了过去。 我看着那高度,和箭的速度,可以断定,太子殿下这一箭,一定可以射中。 可当那箭即将射中喜袋时,一股子寒风呼啸而来,那箭头立刻就偏到了一侧,与那喜袋失之交臂。 太子殿下一愣,脸上立刻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殿下,这是寒风作祟,并非殿下失手。”我说完,亲自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长箭,双手捧着递给了他。 他望着我,抬手接过了箭,然后十分笃定的说道:“这一次,一定射下喜袋送给你。” “嗯。”我应了一声,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太子殿下再一次架箭上弦,放手射出箭的那一瞬间,明显力道比之前要大了许多,如此一来,就算是有风,也不会射歪。 可结果,寒风再起,又一次吹歪了箭身,那长箭射中了底下的红色喜袋。 殿下大失所望,垂目看着手中握的弓,表情有些凝重。 “诶呦,看来今日这妖风不断,很难射中呢。”孙公公开口安抚太子:“殿下,这夜里凉,要不然,还是明日正午,再来吧?” 太子殿下没有言语,脸上的表情阴恻恻的。 我立刻朝着那梅花树旁走去,并且,俯身将他射下的喜袋给捡了起来。 “多谢殿下。”我拿着喜袋朝着他俯了俯身,恭敬道谢。 太子殿下却是摇了摇头:“我要送你最好的。” “民女身份卑贱,配不上那顶好的喜袋,也没有那个福分,能拿到这个,便已是民女的福气了。”我说完,拿着喜袋朝着他走去。 他面色凝重的望着我:“在我看来,最好的才能配得上你。” “那是殿下抬举,其实,殿下与民女之间,便是有着天渊之别,一介草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同金丝喜袋匹配的。”我看着他,想必殿下也能明白,我这话语之中真正的含义。 太子殿下望着我,眸中带着复杂的情愫。 “就算再怎么高高在上,喜袋也就只是喜袋而已,没有什么配不配,亦或者说,本殿下说配,便配的上!”他说完,再次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然后毫不犹豫的又射出了一箭。 这一次,寒风虽再次袭来,可箭身却极稳当,直接射中了那绣金丝边的喜袋。 不过也因为力道太大,箭头直接将那喜袋给射的支离破碎。 “殿下,太过勉强,便是如此,只怕最后会变得残破不堪。”我望着落下的喜袋,柔声对他说道。 他凝着眉宇,将弓朝着一旁小太监的手上一放,便许久不吭一声。 第五十章正妻 太子殿下不说话,自然是没有人敢再吭声,都静静的望着他。 “殿下?”我开口,本是想让他回寝殿歇着。 结果我这刚一开口,便有片片雪花旋转着,从昏暗的空中落下。 “咳咳咳,咳咳咳。” 太子殿下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就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殿下,奴才扶您回去吧,若是同去年一般,病上一场,可怎么了得?”孙公公望着太子殿下,焦灼的说道。 殿下却是立着不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那梅林。 梅花的“花,苞”都打开一半了,想必很快就能盛开。 不过,再快应该也需要在这寒风中立一两个时辰,我也有些忧心的望向殿下,他本就一身阴病,若是再受了风寒,只怕十日八日,也下不了床榻。 “殿下,我也乏了,不想看梅花开了。”我说着打了个哈欠。 他看着我,有些落寞的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那便罢了,回去吧。” 说完,就示意辛姑姑送我回去。 “殿下,那你?”我这么说,本是想让他同我一道回去,结果他却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年年都要看着这梅花开,姑娘若是累了,奴婢送您回去。”辛姑姑看着我说道。 我听了,便怔了怔,改了口:“既然如此,那我也留下陪殿下吧。” 太子殿下有些诧异的望向我,然后冲着我莞尔一笑,算是应允了。 只是,我们的运气,似乎并不好,在这梅林前一站就是一个半时辰,雪花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层,可那些梅花却依旧未开。 “殿,殿,殿下?咱们回去吧。”孙公公哈着手,双脚不停的在地面上跺着。 如今已经入夜了,寒风更甚,这些奴才宫女被冻的嘴唇发白,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 “你们都回去吧。”太子殿下侧过头,看向孙公公他们说道。 孙公公立即摇头:“殿下,如今月黑风高的,万一?” “那便去院门口候着。”太子殿下打断了孙公公的话。 院门口好歹还有墙遮挡着风雪,殿下这是替这些奴才着想。 孙公公看向身后的人,让几个侍卫留下保护殿下,其余的奴才宫女都跟着他一道退到院门口去。 辛姑姑本是想在这陪着我们的,我则是示意辛姑姑也去避避风雪。 “那姑娘,奴婢候着,若是殿下身体不适,您便劝着回去。”辛姑姑压低了声音,在我的耳侧低声说了一句。 “好。”我应了一声,视线看向太子殿下。 辛姑姑这才退下,他们一走,殿下倒是开口了。 “夕颜,你若是累了也回去吧。”他侧目望向我。 “我不累,只是殿下为何每年都要看梅花开?”我立在他的身侧,好奇的问着。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丝落寞的笑容。 “听闻,我的生母在世时很得宠,父皇给她建了个梅林,年年到了梅开时节,他(她)们便一道赏梅。”殿下说着,笑容之中添了一分苦涩:“儿时我总在想,若是我的生母还未离世,父皇会不会给我一分疼爱。” “殿下?”看着他落寞的神情,我也觉得眼眸有些发酸。 他却侧过脸,避开了我的目光,依旧语调平静的说道:“他是恨我吧?恨我害死了他唯一的正妻,可若是我能选,我宁可当年死的是我。” “殿下,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 “走吧,今夜,只怕是不会开了。”太子殿下转过身来,又看向了我,大抵是见我面色也有些发白了,便要拉着我回去。 我叹了一口气,最后抬起眼眸朝着梅枝上望去,结果却看到,有些梅枝上的梅花正在静悄悄的绽放。 “殿下!快看,梅花开了!”我笑着抬起手,指向那枝头。 太子殿下也诧异的抬起头,朝着梅花树上一看,顿时脸上那落寞的神情渐渐褪去。 “必定是殿下的母后知晓殿下牵挂她,所以,以此来与殿下你共通心意。”我的话音刚落,太子殿下却突然一把将我拥住,然后俯下身,在我的额上轻轻一吻。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我这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在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的。 “夕颜,我知道,你心中有喜欢的人,但是,我有信心,让你彻底爱上我,成为我唯一的正妻。”他说完,抬起手捧着我的脸,便又要亲吻我。 “啪嗒!”一声,高处的梅花树杈瞬间就断了,直接从上头掉了下来。 殿下连忙护着我,朝后退了数步。 此刻,我也渐渐的“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阵的发烫,心砰砰砰的疯狂乱跳着。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子,如此直白,又深情的亲吻我,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殿,殿,殿下,梅花也看了,我们回去吧。”我侧身避开他,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之中抽了出来。 太子殿下含笑点头,带着我朝着院门处走去。 我跟在他的身侧,心虚的低垂着头,莫名担心,方才那一幕被冥北霖看到。 可思索良久,又想着就算是被他看到了,好似也没有什么所谓,我并非是他的心上人,只是个暖床的“被褥”而已,这些他应是不在乎的。 如此想着,我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 “抱歉夕颜,方才是我冲动了。”太子殿下突然停下了步子,望向了我。 我恍惚的抬起头,发现已经走到了院门前,大抵是我这一路无言,太子殿下便觉得我生气了。 “殿下回寝殿好好歇着吧。”我冲着他抿嘴笑了笑。 与其说生他的气,倒不如说是失落。 “对啊,殿下,这夜风越来越大了,赶紧回寝殿避一避。”孙公公望着殿下,捏着嗓子说着。 他们这些人,哪怕立在这也已经被冻坏了。 殿下没有再说什么,就迈步朝着回廊上走去。 等到我的屋门口,他还吩咐辛姑姑,要给我多加些银霜炭。 “殿下,银霜炭早就给姑娘用上了,您放心。”辛姑姑冲着太子殿下俯了俯身。 殿下颔首,望向我,说了三个字:“明日见。” 我应声,目送他回寝殿。 第五十一章见真容 待殿下入了寝殿之后,我才推开了房门。 辛姑姑还问道:“姑娘饿么?需要准备些点心么?” “不必了,辛姑姑,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我看着辛姑姑,她的面容已经十分困乏了。 “那奴婢退下了。”辛姑姑冲着我俯了俯身,就退下了。 我侧身进屋,并立刻将屋门关上。 屋内确实已经暖呼呼的,银霜炭早就点上了,我一边脱,下披风,一边朝着屋内环视了一圈,这一次,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冥北霖。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躺在我的床榻上,双手枕在自己的头下,翘着腿,视线望向床帐顶,一声不吭的。 “神君你,一直都在屋里等我么?”我放下披风,朝着他走了过去。 冥北霖这才撇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无比。 “本神君若是没有出去过该多好,省的看你同那病秧子缠缠,绵绵,楚夕颜本神君估摸着,那病秧子深宫寂寞,没见过几个女子,所以什么模样的都下的去手,你别太上头,真被他的几句话,给弄的晕头转向。”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说出的话,依旧是不顺耳。 不过今日,我没有心思和他斗嘴,直接朝着床榻边上一坐,就拉过被褥要休息。 “楚夕颜你这是默认,喜欢上那个病秧子了?”冥北霖侧过身来,一脸肃穆的盯着我。 他的发丝上,还带着些许的雪花,想必也就只是比我早回来一点点而已。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躺下便闭上了眼眸。 “楚夕颜,你最好想清楚了,本神君看他面相,就是短命之人,就算他真能娶你,你也当不了几年太子妃,等着当寡,妇吧。”冥北霖在我的耳畔,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我猛然睁开眼眸,盯着他。 “神君,我从前,并不觉得你啰嗦,怎么如今进了宫,就变得这般絮絮叨叨?”我蹙着眉头,说道。 他一听,顿时面色一沉。 指着我,就低声呵斥:“我是为了你好,你,你,你就是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蒙蔽了双眼。” “荣华富贵?我说过,我若是要嫁,便是要嫁个真心喜欢的,他无钱无权也无妨,只要知我冷暖,懂我心意,真心爱我一人便好。”我说着,盯着他的脸:“神君,应该也知道何为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么?” “你扯远了。”他的眸子,微微垂落。 “睡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眸,不再说话。 冥北霖也安静了下来,只是这闭着眼,我也睡不着,心里莫名的压着一块石头。 总觉得,我与冥北霖之间,确实有一条“鸿沟”难以跨越,而这条鸿沟,便是那位“永夜姑娘”,这辈子若是寻不到她,冥北霖便死不了心,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她的影子。 如此一来,我就绝无机会,罢了,我应是要想尽办法,替冥北霖寻到她,若是她们真的在一起,那么我就死心! “神君?冥北霖?”我思索了许久,才开口低低的叫了一声,结果身旁的冥北霖没有半点声响。 我睁开眼眸,发现,他居然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只是身上的寒气太重,面色也极差。 “神君?你睡了?”我再次问道。 确定他真的睡了之后,我才从床,上坐起,从袖中取出了孟埙来。 吹奏时,我望了一眼冥北霖那冷峻的侧颜,心中对自己说着,这也算是报恩了,冥北霖这一路来,对我照顾有加,如今有法子替他想起那姑娘的容颜,我便成全了他。 如此想着,我闭上眼,开始吹起了孟埙。 悠扬的韵律,很快传出,我却闭着眼眸,良久没有睁开,心中也在担忧,若是一睁眼,就看到冥北霖抱着那永夜姑娘,自己是不是能坦然面对。 “永夜!” 直到我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这才睁开了眸子。 这前方,是一片碧色的海水,此刻我就立在一块礁石上,前方的浪,不断的拍击着岸边的石块,发出“哗哗哗”的声响。 “永夜,你若是应允,那十月初十,我便来迎娶你?”冥北霖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侧目朝着那声源处望去,就看到了远处有一对男女。 那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玄色衣袍的男子,应该就是冥北霖了。 而他的身旁,立着的,无疑便是永夜姑娘。 只是,他(她)们背对着我,我根本就看不到永夜姑娘的容貌。 不过,从这背影看,这位姑娘身材窈窕,梳着个倭坠髻,头上还插着珠钗,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娴静之感。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此刻她应是没有戴面纱的才对。 从冥北霖的那个角度,必定是能看清永夜姑娘的容貌。 只是,冥北霖的话已经说出口,可是,永夜姑娘却是一声不吭。 “永夜,你应知晓我的心意。”冥北霖转过身,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口。 我看着冥北霖,五百多年前的他,和如今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神情之中多了一份冷傲之气。 那姑娘,却依旧垂着头,也不吭声。 “永夜,你是否还有顾虑?你?”冥北霖望着她,脸上显出焦灼之色。 永夜姑娘微微点头,冥北霖则是伸出手,一把将她拥在了怀中,还柔声说道:“别担忧,所有的一切,本神君都会处理好,今后你便是我的女人。” 看着这一幕,我感觉胸膛口,一阵阵的发疼,立刻停止了吹奏。 可我停下来之后,画面却依旧没有消失。 冥北霖伸出手,抚在那姑娘的脸颊上,便要亲吻她。 我的手一颤,孟埙掉落,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扭曲,刹那之间,面前的一片海水消失不见,目之所及又变成了床榻,被褥。 而孟埙就掉在绸缎被褥上,之前,给太子殿下吹奏时,好像也是如此,孟埙“落”地,一切的幻象才会消失。 “额!” 冥北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紧接着便猛然睁开眼眸,我看到他的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水来,就好似是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一般。 不过,我知道,他做的非但不是噩梦,应该算是个美梦吧?因为,在梦里,他应该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永夜姑娘。 第五十二章不可能是她 冥北霖瞪着眼眸,眸子里好似微微有些泛红,他猛然坐起,视线望向了我手中的孟埙,呼吸还有些急促。 “如何?见到她了么?”我迫不及待的询问着。 冥北霖望着我手中的孟埙,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你应该见到了才对?”方才我看的真切,在梦境之中,冥北霖分明还同那永夜姑娘说话,还差点吻了她? 可如今,他怎么好似噩梦初醒? “楚夕颜,是不是你技艺不精,吹出来的曲子有所偏差,所以,梦境之中所看到的,也并非全都是真的?”冥北霖居然有些慌张的望着我,激动的问着。 我愣了愣,思索了片刻。 突然想起,之前吹孟埙时,居然在太子殿下的梦境之中,看到了我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技艺不精,所以出现了偏差? “看!你自己也不敢确定!”冥北霖凝着剑眉盯着我。 我则是反问了一句:“那神君到底是在梦境之中看到了谁?居然如此慌张?” “我?”冥北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你不是应该也看到了么?” 他反问着,我却摇了摇头,如实告诉他,我看到的,就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不过从那姑娘窈窕的背影看,应是个美人儿。 “她不是永夜!绝对不是!不可能是她!”冥北霖激动的连续说了三个否定。 “神君,你看到的究竟是谁?我认识么?莫不是,我们遇到过的某位姑娘?”我盯着他,心揪的紧紧的。 冥北霖却转过头去,不看我。 “神君?”我再开口,他却直接躺下了。 “神君,您这是过河拆桥,我帮你看到了永夜姑娘,你?”见他如此反应,我更加好奇。 冥北霖却侧过脸来,叱道:“本神君今夜让你帮忙了么?为何自作主张?还有,你技艺不精,别胡乱吹这孟埙!” 说罢,他气鼓鼓的侧着身,也不睡觉,就干瞪着眼。 我见他如此生气,莫名的觉得自己错了,同他道歉。 “神君,我确实对这孟埙还不熟络,可我只是想帮你快些找到她?”我望着冥北霖解释着。 “为何?为何想要让本神君快些找到永夜?”冥北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到她么?若是你找到她了,你们?”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冥北霖转过身来,凝望着我,此刻,他眼中的情愫有些复杂。 “罢了,睡吧。”冥北霖说着,拉过了我的手。 我望着他,彼此不再说话,可谁也没有入眠,只是这么睁着眼,到了窗外有亮光从缝隙之中洒进来。 “神君,一会儿,宫女就会进来,伺候我洗漱用早膳。”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冥北霖看着我,一夜未睡的他眸子有些微微泛红,他突然开口,对我说道:“楚夕颜,你若真的有喜欢的男子,本神君不会拦着。” 我一愣,看了他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再说出口。 “叩叩叩!季姑娘!”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下了床,便想让冥北霖避一避,可这一回头的功夫,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宫女们捧着洗漱用的铜盆,还有吃食,站成了一排。 我洗漱之后,便吃了早点。 本是想要吃过早膳,就去太子殿下寝殿请安,可结果却听闻殿下一早就出了安乾宫,去了祭灵司。 想必,是为了帮我将师兄救出来,而开始奔走。 “辛姑姑,我想去一趟华欣宫。”我思索着,这件事,得让师姐知晓。 “是,奴婢这就去备轿。”辛姑姑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备轿。 我换好外出的衣裳,也出了安乾宫。 昨夜,大抵是下了一夜的雪,故而地上积了厚厚的雪花,走在上头“嘎吱嘎吱”的响着。 从安乾宫到师姐住的宫殿,一路上我都在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劝师姐,别再给永妃用汤药了。 “姑娘,到了。”辛姑姑示意我下轿,并让人去通报。 如今,才辰时而已,我想萧策应该不在才对。 正想着,华欣宫里的宫女,就迎着我进了华欣宫。 师姐今日不在正殿,而是在“膳云阁”,这膳云阁便是用膳的地方,想必师姐还未用早膳。 “师姐?”一到膳云阁的门槛前,我就看到了师姐坐在一张极大的桌子前。 不过桌子大,饭菜多,可就她一人坐着,显得尤为冷清。 “夕颜你来了,快,这些早点还热着,过来吃些。”师姐本是冷着一张脸,见我来了,立即露出了笑容。 我进了膳云阁,师姐就给我盛粥,夹糕点小菜。 “这里的豌豆糕,做的极好,必定能合你胃口,一会儿喝完了粥再吃些糕点。”她一边说,一边又伸出手,替我把头发捋好,撩到耳后。 “怎么耳朵冻的这样红?”她说罢,立刻示意宫女拿了一件带兜帽的披风来,让我一会儿披着这个回去。 “师姐,我又不是孩子,我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你就别替我操心了。”说罢,我拉过师姐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我给她哈了一口气,替她搓着手心,让她暖和一些。 “你在师姐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她说完,便又示意我喝粥。 我虽然已经吃饱,但还是想陪陪师姐,于是端起瓷碗,让师姐也一道吃,可当师姐拿起瓷勺时,我不经意间撇见师姐的甲指缝隙之中好似有红色的污迹。 “师姐,你的手。”我拉过师姐的手,仔细一看好几根指头都有红色污迹。 一开始,我以为是蔻丹,可一闻,怎么好似有血腥气? 师姐一把将自己的手,从我的手心之中抽了回去,脸上还有惊慌之色一闪而过。 “师姐?这是怎么回事?”我想着,她如今是公主,肯定不可能去干杀鸡鸭的粗活,难道又受伤了不成? “是不是又受伤了?”我望着她。 她愣了愣,马上冲着我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我焦急的说着,她却推辞,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不过说话时,眼神依旧在躲避我。 第五十三章消失的碧落 我见她眼神依旧在躲避我,立刻明白,她方才应该是撒谎了,可她指甲里的血,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师姐,你有事瞒着我?”我望着她,沉着脸,十分严肃的说道。 师姐的嘴唇一颤,冲着我笑了笑:“夕颜,你太多心了,师姐又有什么事儿,好瞒着你的?快吃吧,一会儿粥都要凉了。” 师姐说罢,就自顾自的喝起了粥来。 我看着她,满心的疑惑。 “真的没事瞒着我?”我再次开口确认。 师姐笃定的摇头,然后埋头继续喝粥,我松了一口气,陪着师姐将这早膳吃完。 吃过了早膳,师姐就开始催促我回安乾宫,说是担心一会儿萧策来见着我,会起疑心。 “那就去师姐你的寝殿里谈话吧?”我想着,这样安全些。 师姐一怔,立刻拒绝了,并且抿了抿她那鲜红的唇,就说还是去正殿好了。 随着师姐到了正殿,为了不让旁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师姐将他(她)们都屏退了,与我单独聊天。 师姐把茶盏端给我,我则是看着那些出去的宫女,随口问了一句:“师姐,碧落呢?” “啪叽!”一声,师姐的手一颤,那茶盏便掉落到了地上,摔的稀碎。 “师姐你没事吧?烫到了么?”我拉过她的手察看。 她摇头,迅速将手抽回,反问了一句:“是谁告诉你,碧落在我的宫中?” “是永心宫,一个叫月玲的宫女说的,可我怎么来了两次,都没有看到碧落?”我还朝着站在外头的那些宫女张望。 “哦,她,她的性子,我并不喜欢,故而让她去干粗活了。”师姐说完,示意我坐下。 我一听,却觉得不妥,毕竟,那碧落是永妃娘娘的人,师姐这么做,不是等同于打永妃娘娘的脸么? “一个奴婢,在主子眼里,算不得什么,你无需担心。”师姐已然看出我在替她担忧,于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点头,想着也是,碧落那性子,也不讨好,没准是永妃娘娘看着她厌烦了,才给了师姐。 “师姐,今日我来,是有一件好事儿,要告知师姐。”我朝着殿门外撇了一眼,然后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师姐听了,狐疑的问我是何好事儿。 “师姐,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我,替我们救出师兄了!”我欣喜的说着。 本以为,师姐听到这句话,会十分高兴,可是万万没想到,师姐听了之后,便是柳眉一蹙,面色还变得有些阴沉了。 “师姐,你不高兴么?”我不解,为何师姐会是这样的反应。 师姐抬起她那狭长,又复杂的眸子,盯着我。 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夕颜,你太小看祭灵司了,整件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师姐说话时,眼眸幽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师姐为何如此说?难道,师姐还有什么内情,没有告知我?”我望着师姐,也凝起了眉来。 师姐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紧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口叫外头的宫女送茶点进来。 “师姐,如今,不是吃点心的时候。”我严肃的看着她。 她却只是望着我,淡笑着。 不一会儿,茶点送来了,一共六碟,其中有一碟是我钟爱的糖葫芦。 师姐将糖葫芦推到我的面前,然后开口说道:“我们夕颜,长大了,十七了。” “师姐?”我望着师姐,喉咙有些发干。 从前总是盼着吃这个,如今,我却觉着吃什么都无胃口。 “这个你必定喜欢,是御膳房送来的。”师姐说完,用小银叉,叉了一颗喂到了我的嘴边。 “师姐,你还是先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这张嘴,话还未说完,师姐就已经把糖葫芦塞到了我的嘴里。 并且,岔开话题,告诉我,今日,我可以不用去给永妃娘娘送药浴用的药材了,她已经派人和汤药一道送过去了。 “师姐,若是殿下帮不了我们,永妃娘娘更帮不了,所以,别再给她用汤药了,万一?”我欲言又止,殿外毕竟还有不少宫婢,我也不想说的太过直白。 师姐听罢,却只是冷冷一笑:“你以为,这是我们想停就能停的了的?如今,永妃自己,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我若是不给汤药,她势必要来兴师问罪。” “可那汤药?”我刚张嘴想问,结果一个宫女就闯了进来,说是祭灵司的大祭司来了。 师姐立马起身,让宫婢带着我从华欣宫的侧门离开。 我和辛姑姑,就好似逃命一般,迅速离开华欣宫。 索性,在进来时,我就长了个心眼,让轿子别在正门候着。 “姑娘,今后还是少来华欣宫吧,殿下也叮嘱了,让姑娘在安乾宫好生待着,宫中诡谲,只有安乾宫才安全。”辛姑姑扶着我上了轿,还特地的叮嘱了我一句。 我默默点头,坐在轿上心中则替师姐担心,那萧策好似是时时刻刻盯着师姐的,每日走动的如此勤,只怕师姐想要逃离并不容易。 如此想着,便是忧心忡忡。 等我回到安乾宫时,太子殿下还未回来,于是我就回了自己屋里,本想着冥北霖会出现,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总之这一日,大家好似都在“忙活”着什么。 我还是抽了空,去了一趟“药宇阁”,给太子殿下抓药。 一直到了深夜,殿下才回来了,并且,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便是天师应允,此次冬猎他若能获胜,便允他提一个要求。 “到时候,我就开口要了你师兄,便是。”他说着,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我看着他黑发上带着雪水,披风上也沾染着雪花,风尘仆仆的模样,知晓他是为了我尽了全力,心中甚是感动。 “不过,两日之后,我们就要出发去紫薇山,夕颜你这两日便好生歇着,我会让辛姑姑多给你准备些厚衣裳,只怕到了紫薇山上,更是寒凉。”太子殿下说完,又顿了顿:“别担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我听了依旧凝眉,两日之后便要去紫薇山冬猎,可殿下的身体如此孱弱,去冬猎未免太过于牵强了。 第五十四章喜事成丧 “殿下,这些是我今日替你抓的药,小包的是内服的,大包的是药浴时用的,您喝了,身上应该能舒坦些。”我赶忙将药包拿出来给太子殿下。 他看了一眼药包,便道:“夕颜,没有想到,你还如此替我挂心。” 说罢,他接过药包,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让我好生休息,他自己则是退出了我的房间,没有多做逗留。 他一走,我便呆愣的立在木桌旁,思索着,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找殿下帮忙? “人都走了,还这么依依不舍的?” 正思索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我一惊,猛然回过头去,赫然看到,冥北霖已经坐在了圆桌旁的木椅上。 “你去哪儿了?一整日,都不见人影?”我立刻压低了声音问他。 他的面色阴郁,好似有什么让他极为不悦的事儿。 也不回答我,就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便喝了起来。 我坐到他的身旁,望着他。 “楚夕颜,今夜,你再吹一次孟埙。”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突然抬起眼眸,对我说道。 “你不是说我技艺不精么?怎么如今又要我吹埙?”我凝眉:“神君,你到底在梦境之中看到了谁?” 冥北霖蹙着漆黑的剑眉,变得沉默。 “哦!我知道了!”我说着,眼眸微微瞪大。 冥北霖一怔,神色之中,居然莫名的浮现出一丝丝的惊慌。 “你知道什么了?”他质问道。 我直接凑近了他,直勾勾的盯着他。 冥北霖被我看的有些发怵似的,缩了缩脖颈。 “是不是,那永夜姑娘的容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貌美?”我同冥北霖也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寻常女子,他看都不看一眼,不对,准确的说,是我觉得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也丝毫入不得他的眼。 不过,这也难怪,他身边有一个姿容绝色的霓裳。 “神君,霓裳那般的容颜,天上地下,只怕也找不出能与之相较的,你的要求是不是高了些?”我问道。 冥北霖一听,抬起手,就朝着我的额上一拍,还狠狠的撇了我一眼。 “总之,你吹便是,现在就吹!”他开口催促我。 “神君,不行啊,等你入睡了之后,我再吹,才有奇效。”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立刻起身,朝着那床榻走去。 只见他麻溜的躺在了床榻上,不过这直挺挺的跟躺尸一般,也不闭眼。 “神君,你慌什么?”我也站起身,走到床榻边上。 “慌?本神君何时慌了?本神君镇定的很。”他说罢,闭上了眼。 我看他那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知晓他这是越想入睡,就越是睡不着。 于是,拿出了孟埙来,开始低声吹奏着。 这孟埙的音律缓和悠扬,能让人彻底放松下来,有时候就连我自己听着,也觉得好似“坠入”了梦中一般。 我一边吹,一边看着冥北霖,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冥北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放松,睫毛也不再颤动,气息越发均匀。 而四周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混沌,最后完全扭曲。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眯着眼,停止吹奏孟埙。 这是哪儿?待我看清周围的一切,便发现如今暖阳当空,可这地上,却是有一层厚厚未融化的冰雪。 “嗒嗒嗒,嗒嗒嗒!” 远处,传来了马蹄之声。 我转过头,朝着身后望去,就看到,一个比日头还要火红的身影,从远处驾着骏马飞驰而来。 “神君?”当他从我的面前,疾驰而过时,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身上的衣袍,正是如今这一身。 在万言斋时,那说书先生就说过,冥北霖是穿着一袭喜袍,入黄泉屠孟婆庄,酿成大错。 如今,他这打扮,只怕是要成婚? 正思索着,四周出现了街市,天色也略微暗了些许,想必冥北霖也驾马疾驰了数个时辰。 当冥北霖入了街市,我发现,这街道上,空无一人,不过街道两侧的屋檐下,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 冥北霖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直接驾马朝着长街尽头奔驰而去,在一座高大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宅院门口,贴着喜联,挂着一排喜庆的红灯笼。 我仰起头,朝着这大宅的牌匾上看去,发现,这牌匾上确实是写着“夏府”二字。 冥北霖从马上跃下,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门前,他还特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喜袍,然后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叩叩叩!” 铜环之声清脆无比,却无人应门,冥北霖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最终似乎没有了耐心,抬起手轻轻一推,这大门便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府内前院空空荡荡,回廊上,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冥北霖一脸狐疑,顺着回廊就朝里走去,一路至夏府宅院的正厅。 这正厅里,有摔碎在地上的杯盏,座椅似乎也有些凌乱。 冥北霖微微一眯眼眸,又迅速朝着夏府的后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着“永夜”。 前院空空荡荡,后院却是一片凌乱,后院厢房的门都是打开的,屋内衣服布料,掉落一地,就好似被打劫了一般。 冥北霖的眉宇蹙的越来越紧,叫声也开始变得慌张。 “永夜!永夜!” 他大声叫喊着,一间间屋子仔细寻找,最后,在后院的最后一间房内,看到了一个趴在地上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穿戴凤冠霞帔,应该就是新娘,永夜姑娘无疑了。 冥北霖立即蹲下身抱住了她,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永夜!” 我想要走到冥北霖的身旁,趁机看看他怀中夏永夜的模样,可结果就这一瞬间,四周扭曲成团,好似变成了旋涡。 我听着冥北霖的嘶吼,四周的一切,开始变成了现实中的模样。 冥北霖猛然坐起,大声喊道:“永夜!” 我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并且,视线迅速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如今夜深人静,很容易被人听到,可门外却没有半点声响,想必是守门的宫女在打盹儿。 第五十五章逐客令 “呼呼呼呼!” 冥北霖推开我的手,急促的呼吸着,他满头都是汗水,面色苍白的好似纸一般。 “神君?这一次,看清楚了么?”我凝望着他,等他的气息均匀些了,冷静下来了,才开口询问道。 冥北霖的目光有些颓然,嘴里还口口声声的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不可能的?” “神君,究竟是谁?”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了。 冥北霖却直接下了床榻,准备从我床榻旁的窗户出去。 “神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当心被人发现?”我的话还未说完,他就已经跃出窗外。 我立刻也冲到窗户边上,可外头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 看着漆黑的夜空,雪花依旧在片片落着,我落寞的立在窗户边上,出着神。 心中无比羡慕那位永夜姑娘,虽然,她早早的就逝去了,可是,五百多年过去,她依旧活在冥北霖的心中。 “冥北霖!”我开口,对着夜空呼唤了一声。 黑夜之中,自然是没有回应。 我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在我的手心之中,我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你找到她,我便真的死心。” 说着,我将窗户关上,躺回到了床榻之上。 只是,这一夜注定是彻夜难眠,我甚至梦到了那位永夜姑娘,梦到她穿着凤冠霞帔嫁给冥北霖。 醒来时,我也同冥北霖一样,浑身大汗淋漓,好似做了一场“噩梦”。 “姑娘?” 我坐在床榻边上缓神,门外就响起了叫声。 这是辛姑姑的声音,我再朝着窗户处望了一眼,看到了晨光已经透进了屋来,于是起身开了房门。 辛姑姑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她们依旧端着洗漱的铜盆,还有吃食。 我示意她们进来,失神的洗漱更衣。 辛姑姑望着我,狐疑的问了一句:“姑娘的面色,怎么如此怪异?” 她的一句话,吓了我一跳,立刻朝着铜镜望了一眼。 只见,大抵是出了太多的汗水,这面皮上居然出现了些许的褶皱。 “辛姑姑,你们先出去候着吧。”我侧着脸,不与辛姑姑对视,就怕被她看出破绽来。 “是。”索性辛姑姑很是顺从,立刻带着那些宫女就退出了屋。 我将门栓子给栓上,然后把面皮撕了下来。 果真,是因为我的脸上出了不少的汗水,所以,面皮“泡”的发胀了。 我赶忙拿了布将脸上的汗水给擦拭干净了,然后再将面皮戴上。 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又将房门打开,早膳也不想吃了,就想着同殿下问安之后,趁着还早,再去看看师姐。 如今,我莫名心慌,或许看到师姐能好一些。 “姑娘,殿下一早就出去了,后天便要启程冬猎,有很多事宜,需筹备。”辛姑姑开口对我说道。 我听了点了点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辛姑姑,我能去一趟华欣宫么?” “姑娘,这?”辛姑姑迟疑着。 “如今,还早,不会同大祭司遇到的。”我恳求着说道。 辛姑姑望着我,也只能颔首点头。 我坐在轿子里,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也不知究竟是因为“梦”,还是有什么事儿即将发生。 “辛姑姑,你们在侧门候着就好。”我都不等轿子停稳,便下了轿。 这华欣宫门口的太监,已经认识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师姐吩咐过,如今看到我就直接迎着我进去。 不过等到了华欣宫的正殿,我却没有看到师姐。 一个小宫女来给我上茶,说师姐还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杯盏,开始等待师姐,只是这一等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 再这么耗下去,只怕萧策就要来了。 于是,我让那宫女带着我去师姐的寝殿。 那宫女还有些为难,我连忙说,若是公主怪罪下来,我一力承当。 小宫女这才点了点头,领着我去了师姐的寝殿。 之前,我就觉得华欣宫不比永心宫差,如今被这小宫女领着在这宫中转悠了一圈之后,我更是觉得如此。 这华欣宫后头还有亭台水榭,拱桥湖泊,绕过了这些,才到了师姐的寝殿门口。 这寝殿门紧闭,门口还立着四个宫女。 我让那些宫女帮忙通传,她们却说,师姐吩咐,不得打扰。 这是什么意思?师姐不过梳个妆,也不至于让人在门口拦着。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我直接拍着师姐的房门喊着,想着她听到我的声音,必定就会来应门。 “啪嗒!”一声响,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公主殿下,是我!”我在这些宫婢的面前,也不好直接叫“师姐”,只能如此生分的叫着公主殿下。 “本公主身体不适,你改日再来吧。”屋内师姐却直接下了逐客令。 “身体不适?请御医看过了么?”我一听她身体不适,顿时有些急了,用力的推了几下门。 几个宫女吓的连忙拽住了我,生怕我的行为,激怒师姐。 “你们放开!”我挣扎着:“公主殿下,我看你一眼,立刻就走。” 我想,师姐必定是病的很重,否则,为何不见我?她这是怕我担心。 “公主殿下,你开门,否则我就不走了。”昨日,我见她时,她还好好的,我实在是难以想象,就隔了这么一日,她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吱嘎!”一声,突然响起,师姐将这房门打开了,不过只是露出了一条缝隙。 从缝隙之中,我看到了她,她的脸上虽带着浓艳的妆容,可是眼中却满是血丝,好似一夜未睡。 “公主殿下,你生了什么病?为何如此憔悴?”我的手立刻按在了缝隙处,怕师姐一会儿又将这门给关上。 “无事,不过夜里睡的不好罢了。”她说着,就要将我的手给推开。 我趁着她抬手的一瞬间,用力的将这镂花木门给一把推开。 师姐一怔,她毫无防备,被我推的往后退了数步。 一股子血腥气,也在门推开的瞬间,扑面而来。 第五十六章活尸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师姐又受伤了,朝着师姐一打量,她好似无恙,只是脸上带着倦意。 可她的屋内为何会有这么重的血腥气?我侧身挤入了她的寝殿。 “姑娘?”身后的宫女,也跟着要进来,拉我出去,师姐见状,示意她们都在外头守着,紧接着就将寝殿的门给关上了。 师姐的寝殿,十分奢华,地面好似是白玉铺的一般,透着温润的光泽,两侧扇形的翡翠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我只扫了一眼,就看到玉如意,和一大块的红玛瑙雕刻而成的貔貅像。 那些小的,也都是些山水玉雕,或是金樽杯碟,总之这一屋子的东西,让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看来,当今的皇上,是真的对师姐不错。 不过,如今我在意的,也不是这些摆设,而是这偌大的寝殿里,怎么好大一股子血腥气呢? 我在这寝殿前头迅速的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视线马上看向了前方的琉璃屏风。 那屏风后,应该是师姐的卧榻。 “夕颜?”师姐见我朝着那琉璃屏风走去,脸上立刻露出了慌张之色,紧接着就要伸手拽住我。 我则是迅速抽身,冲向那屏风。 屏风后头,果真是师姐的卧榻,还有梳妆台,梳妆台的后面,则是一面窗户。 而这梳妆台前的地上,是一大片血迹,还有一个小铜盆,被打翻在地上。 “怎么这么多血迹?”我看着地上的血,这得有小半盆子。 “是?是?”师姐抿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盯着师姐:“师姐,你到底在做什么?” “夕颜,你先回去,师姐明日再跟你解释。”师姐阴沉着一张脸,这口吻之中带着命令。 “我不回去,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盯着师姐。 师姐的柳眉紧紧蹙着,面色阴沉的可怕。 “呃呃呃!” 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哼哼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的视线,立即看向了师姐的床榻底下。 一根脚趾头,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我立马蹲下身,师姐则是先我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 而我,侧过头,已然看到,师姐的床榻底下,躺着一个赤身的女人,她乱发覆面,暂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过,一道殷红的血色,好似从她的身下渗出,朝着我们的方向流淌了过来。 “师姐?你,你,你到底在干什么?”我的声音不由的磕巴了。 “夕颜,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对你未必有好处。”师姐望着我,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师姐,你在杀人么?”我缓缓站起身来:“若是如此,我回去便将在你寝殿里看到的一切,都告知太子殿下!” “夕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师兄妹三人,可以团聚,你如今真的要这般与我作对么?”师姐的目光变得十分凌厉。 “师姐,若是害人性命,你会遭孽报的。”我也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遭孽报?哼!从前,我并未做过什么歹事,跟着师父,一直在除恶妖,可结果呢?我却被那蟾蜍精?”说到这,她的眼里添了一分杀气,和愠怒。 “师姐,师父说过,一心向善,会有福报的,那蟾蜍精只是个意外。”我知道,那件事是师姐心中的刺。 师姐扬起她那鲜红的唇,露出了一抹狞笑。 “福报?夕颜,你真是天真。”她说着,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其实,师父打从一开始就错了,什么狗屁福报?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强者才可立足,若非师父满嘴的仁义道德,我们怎会过的那般凄苦?” “这些都是萧策对你说的吧?”我望着师姐,不住的摇头。 想必,萧策是给师姐灌输了他的想法,师姐居然还都听进去了。 师姐也不反驳,而是指着床榻下的女人,告诉我,她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死了?”我垂目,不对,刚刚我还听到那女人发出声响。 师姐见我不信,她索性转过身,蹲下之后,抓住那女人的脚踝,将那女人从床下跩了出来。 女人一被跩出,我赫然看到,这赤身的女子身上都是扭曲的符文。 这些符文应该是用刀“刻”上去的,而且“刻”的极深,脚踝处,都见骨了。 “姑娘?”我蹲下身,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女子,心中不由的发起了颤,伸出手想要将女子脸上的乱发给撩开,可这手却不敢落在她的发丝上。 师姐见我的手悬了许久都没有落下,索性开口,直截了当的告诉我,这个女子是谁。 “她是碧落!”师姐的这句话,让我先是一惊,不过好似也能想的到。 毕竟,碧落被永妃送到师姐这之后,我就一次都没有见过她。 难道师姐仅仅是因为不喜欢碧落,所以就下如此狠手? “她如今,只是“活尸”而已。”师姐淡然的说了一句。 “活尸?”我的嘴唇一颤,抬起眼眸望向师姐。 “我说过,她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今只是一缕魂魄被锁在身体里,尸体暂不会腐烂而已。”师姐淡淡的说着。 她此刻说话的口吻,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我咬了咬嘴唇,为了确定师姐说的是真的,再度伸出手,将那一坨乱发撩开,紧接着碧落的脸就映入了我的眼眸之中。 没错是碧落,不过她的嘴里好似塞着什么东西,脸颊两侧鼓鼓的,而额头上,还贴着一张仅仅只有两指宽的符纸。 我认出,这符纸上的符箓,就是师姐的文笔。 师姐画符咒,就是喜欢最后一笔往上提。 可是,师父应该从未教过师姐邪术才对,在师父的眼中,邪术便是最恶毒的,绝不能沾染。 “师姐,这也是萧策教你的?”我凝望着师姐。 这一刻,我感觉,从前那个善良天真的师姐,正在渐渐离我而去,萧策在一点点将她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师姐终有一日,会彻底迷失自己,被祭灵司同化。 第五十七章酒酿汤圆 师姐见我如此看着她,也不避开我的目光。 如今,反正都被我给瞧见了,她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夕颜,你以为,我真想依靠永妃娘娘么?她在祭灵司的面前,算什么?她就算真的生出皇嗣,也斗不过祭灵司的,那一日,被选中的秀女坐了一殿,皇上却是“雨露均沾”一个都没有冷落,永妃,年纪大了,若非她阿爹在朝中还有些势力,早就被天师摒弃。”师姐希望,我能看清楚目前的局势。 我们只有依赖于祭灵司,才可好好的活下去,才可能在他们治好师兄之后,一道出宫。 “治好师兄?”我不禁苦笑。 师姐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祭灵司的真面目,还在期盼祭灵司能“医治”好师兄。 看来,之前她说的,怕师兄的病情恶化,急着出宫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在骗我,也是骗永妃的? 想到这,我便不由的心寒。 她如今,对着我,居然也没有了实话。 “夕颜,其它任何事,都无需你管,你只要好好的等着,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能回家。”师姐说罢,伸出手,就要如同从前一般抚,摸,我的脸颊。 而我,却看到她的指缝中,还有血污,这让我本能的朝后缩了缩身体。 师姐的手便僵硬的抬着,眼神之中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夕颜,你怕我?”她柔声问道。 我摇着头,如今,我不是怕她,我是不知道,她会再做出什么事来。 “祭灵司,要留着碧落的尸体做什么?”我看向躺在地上,睫毛还在颤抖的碧落,实在是想不明白,祭灵司为何将碧落弄成这幅模样。 杀了还不够,还如此折磨她的肉身,让她魂魄不宁。 “这些不是你该问,该管的,总之回安乾宫之后,不得同太子殿下透露半点,若是你说了,那就等着替我和师兄收尸吧。”师姐冷着一张脸,那表情,并非是在开玩笑。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袭上心头,我本以为自己劝的动她,可如今看师姐这样,我就知晓,自己无论说什么,师姐都不会听。 “夕颜。”师姐伸出手,将我扶起。 并且,扶着我就朝着殿门口走去。 一路到了她的寝殿门前,她才再度对我说道:“夕颜,再忍耐一段时日,师姐一定带你和师兄回家。” 说着,她宠溺的摸了摸,我的脸颊,然后将房门推开,示意宫女送我从侧门离开。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就连出了侧门上了轿子,依旧是满脑子,都是碧落那“惨烈”的模样。 虽碧落性子不好,可罪不至死,如今想来,师姐是不是从给碧落尸油的时候,就想要杀碧落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是碧落?这之中又有什么阴谋呢? “姑娘?姑娘?”辛姑姑连续叫了我数声,我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便直接将这轿帘子给掀了起来。 我被吓的往后一靠,然后发现是辛姑姑,又有些恍惚的下了轿。 辛姑姑扶着我,并且,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我。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好似丢了魂一般?方才在华欣宫?”辛姑姑的话还未问出口,我就摇了摇头,推说只是自己的精神不济,一会儿想要好好歇一歇。 “需要请个御医来瞧一瞧么?”辛姑姑紧张的询问道。 “不必了。”我垂目,淡淡的说了一句。 绕过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便忧心忡忡。 “姑娘,用些甜汤吧,暖暖身。”辛姑姑关怀我,让后厨准备了酒酿汤圆,给我送了进来,让我吃了暖身。 我虽毫无胃口,可辛姑姑一番好意,我也就接受了。 当着辛姑姑的面,动勺子吃了起来。 这汤圆甜而不腻,酒也是带着甜香味儿的,还撒了槐花,总之吃了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一旁的辛姑姑见我吃的高兴,又劝道:“姑娘浅尝辄止,这里头用的酒可是老陈酒,容易醉人的。” “不妨事。”我说完,端起瓷碗,将汤喝的一滴不剩。 这酒酿汤圆也真是神奇,入了肚之后,身上果真是明显的暖和了起来,就连这脸颊也有种发烫的感觉。 “姑娘,那你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午膳好了,奴婢再送过来。”辛姑姑收了瓷碗,几个宫女也将炭火点上,屋内暖和极了。 我冲着辛姑姑点头,看着她出屋之后,我就脱,下了衣褂,躺在了床榻之上。 估摸着是那酒酿汤圆的酒劲儿上来了,我觉得这脑袋瓜子晕乎乎的。 不过这样也好,否则,满脑子都是碧落的模样。 如今这酒劲儿,至少可以让我暂时忘记那可怕的一幕。 混混沌沌,我迷糊的睡着。 “夕颜?夕颜?” 也不知道,自己在床榻上究竟躺了多久,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吃力的眨巴着眼皮子,良久才睁开了眼眸。 不过只是看到一张模糊的脸,靠的我极近。 “神君!”我眯着眼,看着他。 他伸出手抚,摸,我的额头,好似是在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神君,我该怎么办?师姐,师姐一意孤行,不听我的劝说,我没有办法劝她回头!”我磕磕巴巴,说起话来,还带着大舌头。 时不时的,还打个嗝。 “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他说着,侧身坐在了我的床榻边上,然后就要给我盖上被褥。 我则是伸出手,一把将他给抱住了。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熏香气。 在我抱住他的一瞬间,他也抬起了手。 “别推开我,就让我这么抱抱你好不好?算是,我替你找永夜姑娘的“报酬”。”我含糊的嘀咕着。 他的那双手微微一顿,紧接着就落在了我的后背上,轻轻的抚着我的背。 因为,他的动作极为轻柔,让我很是放松,很快眼前就又变得模模糊糊,可是嘴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神君,你说,你要是喜欢我,该多好,我啊,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说完,还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发,热,好似有泪水从我的眼角滚落而下。 第五十八章噩梦环绕 他轻轻放开我,替我掖好被角,柔声回道:“我也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他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额头一凉。 “嗒嗒嗒,嗒嗒嗒。” 我模糊的看到他站起身,紧接着就是脚步声远去的声响。 虽然,我想开口让他留下陪我,可是,我晕乎乎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开口再说话。 疲倦之感,不断袭来,我的面前彻底变成了一片黑暗。 “嗒嗒嗒。” 黑暗之中,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一股股血腥之气,不断的灌入我的鼻子里,我微微俯身想吐。 待嘴里的液体涌出之后,觉得舒坦了不少,可眼前,却是一片雾蒙蒙的。 “辛姑姑!我好难受,我要喝水!” 我想着辛姑姑应该就在门外守着才对,于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脚一沾地,我便觉着自己的脚下好似湿乎乎的。 垂下头去一看,便赫然看到,自己的脚下是一片猩红的血色。 而远处,还有一团团的血雾,朝着我的面前飘了过来,我震惊的往后退去。 但脚后跟处,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便是一个踉跄。 再侧过头,朝着脚下一看,我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的脚下,是一具尸体,一具七孔流血的尸体。 “哗啦啦!”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刀刃,在石块上滑动的声响。 朝着那声源处望去,猛然看到,血雾之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着我一步一步的逼近。 “不要,不要!” 我惊叫着,猛然睁开眼眸,结果映入眼帘的,便是辛姑姑的脸。 “姑娘?你这是做噩梦了吧?”辛姑姑说着,就替我擦拭着汗水。 我剧烈的喘息着,又是这个噩梦。 “姑娘,来喝点水。”辛姑姑说完,就抬起手,身后的宫女连忙递过了杯盏。 辛姑姑接过杯盏之后,捧着让我漱口。 说是,我先前吐的是一塌糊涂,她们已经给我换过被褥和衣裳了。 我一边漱口,一边想着,自己在梦里头,好似也吐了。 “殿下很担心姑娘,守了一整夜,天亮才离开的。”辛姑姑说完,就又让人端了小米粥过来,让我喝几口暖暖胃。 “殿下守了我一整夜?如今是?”我的脑袋,疼的很。 “姑娘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如今已是次日卯时了。”辛姑姑说着,又笑了笑道:“姑娘,你这酒量确实不行,今后,奴婢得替姑娘你记着点,酒酿汤圆是绝不能上姑娘的饭桌了。” 听到辛姑姑这么说,我很是不好意思。 昨个儿,喝的时候还觉得是香甜口的,可万万没想到,就那么一小瓷碗而已,后劲居然这么大,现在我还脑壳疼。 “姑娘起来洗漱吧,能清醒一些。”辛姑姑说完,将小米粥放下了,让人准备了热水来,伺候我洗漱。 我仰着脸,也没有力气动弹,就好像是木偶一般,随她们折腾了。 这洗漱之后,我确实是清醒了不少,换上衣裳,打算先去太子殿下那问安,毕竟昨夜让他守了我一夜,实在是不好意思。 结果,这辛姑姑却说,太子殿下又去祭灵司了。 “明日就要出发冬猎,祭灵司似乎是有许多事儿,需要同殿下商榷。”辛姑姑说着,就示意宫女上早点,让我多少吃一些东西。 是不是吐了一夜,我不知道,只是如今渐渐清醒了之后,我确实觉得饥肠辘辘的。 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好几叠小菜,还吃了小肉汤包,最后的糕点也没有放过。 吃饱喝足,就跟着辛姑姑在安乾宫里溜达。 我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想着冥北霖昨夜去了哪里?想必是我的屋里太多人守着,他不方便出现,所以到别处歇着了。 “姑娘也喜欢梅花么?”辛姑姑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恍惚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走到了后院。 辛姑姑这么问,我只能点了点头,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山楂树,那种能吃到好果子的树木。 “姑娘,奴婢有些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我正抬起头看向那一排红艳艳的梅林,辛姑姑突然严肃的开口说了一句。 “辛姑姑,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冲她笑了笑。 辛姑姑点头,脸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不再那般严肃。 “姑娘喜欢殿下么?”辛姑姑开口问道。 “啊?”我一怔,没有想到辛姑姑居然问的如此直白,想了想,委婉的说道:“殿下品貌非凡,温润如玉,待人和善?” “姑娘,奴婢是问,姑娘喜欢殿下么?想当殿下的女人么?”辛姑姑打断了我的话,直截了当的继续追问。 我抿了抿嘴唇,迟疑着,心中想着如何措辞。 辛姑姑看着我的表情,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殿下一出生,就被陛下所厌弃,七岁之前一直是祭灵司照拂,至他七岁之后,祭灵司就让奴婢伺候殿下,所以殿下算是由奴婢一手带大的。”辛姑姑说着,抬起眼眸望向那一片梅林:“陛下失去最心爱的女人,所以对殿下厌恶无比,几次都想废储。” 这件事,太子殿下曾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同我说过。 那时候,我便觉得,他是一个满心伤痕的人。 “天师虽维护殿下,可是,自从殿下喝了天师给的汤药之后,常常夜里痛苦失常,还错手,杀死过几个宫婢。”辛姑姑那眼眸,变得越发浑浊:“那究竟是何汤药,奴婢不敢揣测,奴婢只是觉得,祭灵司的目的,并不单纯。” “殿下大可不喝。”我记得之前殿下喝了汤药,眼眸还泛着红光,那狠辣的神色,一点都不像他。 而太子殿下也说,自己的身体里,好似还藏着另一个人。 “不喝?没有陛下疼惜,若再失了祭灵司的扶持,那么殿下在这波谲云诡的宫中,只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辛姑姑说完,顿了顿:“姑娘也知晓,陛下爱妃众多,生下的皇子更是多到数不过来,那些皇子的生母,哪一个不想殿下死?好让他们的儿子取而代之?” 我凝眉,想着,之前听说书的说过,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皇位,手足皆可杀,如此想着还是寻常人家好,就算清贫些,好歹也和和睦睦。 第五十九章只娶你一人 辛姑姑同我说这些,自然不是期待,我这么个民间来的女子,救太子殿下与水火。 她的话锋一转,便说:“殿下自幼孤苦,那些皇子不愿与他交好,宫女太监又怕他,知道他的身上带着“煞”,他变得越发沉默,终日,只是在寝殿里待着,这么多年来,奴婢是第一次看到殿下,如此高兴的说笑,便是同姑娘你。” 辛姑姑说完,那眼眸微微有些发红。 太子殿下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她应是视太子殿下如己出,希望殿下能每日都如此高兴。 “姑娘若无婚配,也无心仪的男子,就与殿下一起如何?奴婢并非向着殿下,但是,殿下确实是个好人,就算不论这出众的品貌,心也极善,姑娘哪怕因身份悬殊,当不成太子妃,做个妾室,等殿下继承皇位,必定也会给姑娘封妃的,一辈子的荣宠,姑娘好好想想。”辛姑姑望着我,很是认真的说着。 我却只是微微摇头,什么太子妃,什么妃嫔,我都不要。 “姑姑,将来,我要嫁的人,必须一心只能对我一人好,我不想同其她女子,争夺夫君的宠爱。”我觉得,两个人之间,若是多了另一个女人,那么这还叫什么爱? “姑娘说笑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寻常,就算你不嫁给殿下,今后也可能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辛姑姑看着我,那表情,就好似我说了一句多么无稽可笑的话。 “我知晓,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可我所求之人,必须只能娶我一人,若是做不到,那我便不嫁。”我说的很是笃定。 “那我便只娶你一人,你可愿意嫁予我?” 太子殿下的声音,突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 我一回头,就见殿下穿着一袭银白色的衣袍,脸上带着好似暖阳一般笑意,正缓缓朝着我走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 “奴婢给殿下请安。”辛姑姑立刻俯身说道。 我也赶忙屈膝,准备给他行礼,他却先一步上前,伸出手,扶住了我。 “你不必拘礼。”说罢,他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子,又盯着我的脸凝视了许久。 辛姑姑立刻示意那些宫女太监们悉数退后,她自己也赶忙挪了地方。 “殿下不是去了祭灵司了么?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我冲着他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明日就要出发,故而,今日早些回来歇息。”他说着,便拉过我的手,哈着气,替我搓手。 我惊慌失措的将手给抽了回来,恨不得立刻溜走。 “昨夜,你吐了一夜,如今见你气色尚好,我便放心了。”他倒是对我这举动,毫不在意。 “多谢殿下照拂,昨夜,我?”我想着,让太子殿下守了我一夜,实在过意不去。 “你我不必言谢。”太子殿下这句话,是真的把我当做是自己人。 可是,我知道,这“自己人”并非是亲友,他的心思,我已经很了解。 “殿下,真的承蒙殿下错爱,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麻烦殿下,我?”我抿了抿嘴唇,不敢去看他。 就如辛姑姑所言,太子殿下这么些年,孤寂落寞,满心的伤痕,我直截了当的说,会不会伤到他。 可是我若不说,让他有所期待,这只怕是更不对。 “殿下乃天之骄子,夕颜与殿下,有云泥之别,故而?”我咬着嘴唇:“故而,殿下还是另寻佳人,有许多官家小姐,大家闺秀,都愿意嫁给殿下。” “那些旁的,我不要。”太子殿下很是严肃的说道。 “可是,我心中已经有了爱慕的男人,所以容不下殿下了。”我咬了咬牙,只能是说的更加直白一些。 这样,也算是长痛不如短痛。 太子殿下的眸子一沉,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落寞。 “殿下?”我望着他这哀伤的表情,心中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残忍。 太子殿下抬起手,我本能的一缩脖子,身体还朝后退了半步。 他的面色变得灰白,只是,抬起一只手挡在我的发丝上:“落雪了,回去吧。” “哦?”我抬起头,这才看到,漫天的飘雪,正缓缓的落下。 于是,连忙点头,跟着太子殿下一道往回走。 一路上,辛姑姑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她们站的不算远,应该能听到我和殿下的对话,应是心疼殿下了。 “夕颜,今日你早些歇下,明日只怕是要颠簸。”太子殿下将我送到房门前时,还不忘了叮嘱我一声。 “好。”我一口答应。 太子殿下便带着那一群太监宫女前去他的寝殿,辛姑姑微微俯身目送。 待太子殿下走远了,辛姑姑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她那微微有些青紫的嘴唇,张了张,好似准备对我说什么。 我怕她再劝我,于是,在她开口前,抢先说自己乏了,就立马溜进屋内,将屋门给关上了。 躲在门后的我听到辛姑姑一声叹息,我这心中便也不是滋味儿。 可有些事儿,便是断断不能妥协的,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啪”的一声,突然,我的肩膀一沉,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肩头上。 我惊的一颤,然后猛然回过头去,便看到了冥北霖就立在我的身后。 “神君,人吓人,吓死人的!” 我压低了声音说着,冥北霖则是阴沉着一张脸,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昨日,是不是同那病秧子一道喝的酒?”冥北霖冷声问道。 “什么?都跟你说了,别这么称呼殿下。”我说完,赶忙朝着屋内走,同门口拉开一段距离,这样门外的人才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冥北霖剑眉高扬,面露怒容:“楚夕颜,你蠢么?那病秧子,对你有意,若是他趁你喝酒了,对你图谋不轨?” “殿下不是那种人。”我立刻解释道。 “哦?你认识他多久,就能确定他不是那种人?有些人藏的深,你这小蠢货,根本就看不透他。”冥北霖说着,就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坐在木桌旁,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水,示意他坐下。 他却一动不动的立在我的面前,脸上那阴沉的表情,丝毫未退。 第六十章蛮不讲理 我见冥北霖好似是真的生气了,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是我自己吃的酒酿汤圆,结果醉了,与殿下无关。 冥北霖虽霸道,但一直也是明事理的。 可这一次,却变得有些蛮横不讲理。 “这安乾宫里的下人,都是听他差遣的,没准那酒酿汤圆,就是他让人给你吃的,好让你醉的不省人事,好?”冥北霖越说越过分。 在他的嘴里,殿下简直就成了一个好色歹毒有心机的男人。 “够了,别说这些了,你昨日,一整日又去哪了?”我望着冥北霖:“莫不是出宫去了?” 冥北霖气恼的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也不回答我的问话。 我抿了一口热茶,心中也堵得慌。 “趁着明日出宫去紫薇山,摆脱他们。”冥北霖已经筹谋好了,并且,还加了一句:“你师姐和师兄,本神君会想办法,一起带走的。” “真的?”我瞪圆了眸子望着他。 “本神君什么时候骗过你?”他说完,眼眸微微垂下。 我总觉得,自从我替冥北霖吹埙,让他看到梦境之后,他就开始时不时的露出这样的神情。 好似看到永夜姑娘的容貌之后,就变得如此心事重重。 “神君,女子重德不重貌,你五百多年前,既然能那般刻骨铭心的爱上她,那么她的身上,必定有你所喜欢的特质,或许心地善良,温柔娴淑。”我望着他,宽慰道。 虽嘴上这么说,其实,此刻我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因为,看到冥北霖记起永夜姑娘之后,不是喜悦而是愁眉不展,我莫名觉得自己好似有了希望。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想法,是否又卑鄙了些?这是幸灾乐祸?想趁虚而入? 毕竟,他(她)们本来就是一对,而我则是个后来者。 “你胡说八道什么?”冥北霖撇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狐疑之色。 “你真的不是嫌永夜姑娘的真容不好看?”我索性直接问道。 他听了,摇了摇头,眼中再次变得黯淡了下来。 “那是为何?看到了她的容貌,对于神君你来说,不是一件大喜事么?不如,你把她画出来,然后拿着画像,也好去寻她。”我认真的说着:“实在不行,咱们四处张贴画像,重金寻人,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准,立刻就能被找到。” 冥北霖依旧阴沉着一张脸,也不回话,就只是静默的思索着。 我见他不语,有些着急:“神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叽叽喳喳的,吵的本神君头都晕了。”他一个侧身,避开我的视线。 “好心没好报,那你自己想法子吧。”我嘀咕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朝着床榻走去,今日溜达了许久,还真有些累了。 冥北霖则是依旧坐着,我躺下,侧身望着他。 看他这满面愁容,真是好奇,究竟是怎么了?若不是因为长相问题,又是何事,能让冥北霖没有半点喜悦,还如此愁眉不展呢? “神君,今夜,我再吹埙,让你入梦如何?”我望着他,许久才开口说道。 “不必了。”冥北霖不假思索的就回了一句。 “看仔细些,才能画的像?”我这话一出口,冥北霖的眉宇就蹙了起来:“累了就睡吧。” 他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的话,我便转过身,背对着他,想着既然他不听我的,不领情,那我也别白费心思,闭上眼,很快就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我还隐约听到,有人叫了几声我的名字,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就拥住了我的腰际。 这股子寒凉一靠近,我却莫名觉得安心许多。 不过,脑子里却依稀浮现出了昨日,我喝醉时抱着冥北霖的感觉。 那时候,我并未感受到这股熟悉的寒凉,而且,昨夜我闻到了对方身上有股子淡淡的熏香味儿,可冥北霖的身上却没有。 并且,他好似唤我“夕颜”,可是冥北霖从不叫我“夕颜”,他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叫我“楚夕颜”的。 如此一想,突然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冥北霖说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我。 此刻,我是背对着他的,他并未看到,我蓦然瞪大眼眸的样子。 若是昨夜,我抱的不是冥北霖,那很有可能是太子殿下? 想到这,我立刻懊悔的用力闭上眼眸,心中想着,今后真的再也不能碰酒了。 “楚夕颜?”冥北霖又悠悠的唤了我一声。 “没事。”我没有转过身,但还是回了他一句。 “怎么了?”他狐疑的问着,并且,微微起身,侧着脸,望着我。 我索性将脸埋入了被褥里,昨夜那一幕,不知道冥北霖有没有看到? “小心,别把你的面皮给蹭坏了。”冥北霖故意说道。 我这才将脑袋从被窝之中伸了出来,然后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此刻,与我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清他那一根根细长的睫毛。 “神君,昨夜,昨夜我?”我迟疑着想,若是他没有看到,我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你抱着那病秧子的模样属实难看,对着个男人主动投怀送抱!还情意绵绵!还有半点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么?”冥北霖沉着一张脸,语气之中带着怒意。 “那神君是因为,我先喜欢上你,所以才觉得我轻贱,不喜欢我?”我突然问道。 他一怔,当即摇头,眼神之中居然还有一丝丝的慌乱。 张口便道:“楚夕颜,本神君说的是那病秧子,他不配。” “他不配?不配什么?”我凝望着他。 “你才十七,还有大好的年华,他却是短命之人,自然不配。”冥北霖说完,便下了床榻:“总之,你别喜欢上他。” “我不喜欢他,喜欢谁?神君难道不知道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这么几年,难不成让我耗成老姑娘?”我抿着嘴唇,坐起身来。 他看着我,眼神深沉:“出了宫,本神君花个十年二十年,不,五十年,亲自仔细的给你寻个最好的,不成吗?实在不行,你就别嫁了,为何非要嫁人?陪着本神君修炼,不好么?” 他望着我,语气出奇的柔和。 我则是冲他苦笑,垂下眼眸。 “神君到时候有了永夜姑娘,身边还哪里有我的位置?” “叩叩叩!” 正呢喃着,房门被敲响了,冥北霖看了我一眼之后,一个旋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一章难以入眠 “姑娘,晚膳已经备好。” 门外,传来的是辛姑姑的声音,我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眸,下了床将房门打开,就看到了辛姑姑那张略带沉重的面容。 想必,她还在因为我拒绝太子殿下,而感到失望。 一桌子的饭菜摆好,平日里,辛姑姑会站在我的身侧,给我盛汤夹菜,不过今日却是有些恍惚。 只是让几个宫女伺候我,她自己先退下了。 我潦草的吃了几口饭菜,就让人撤了桌,见外头的天色没有完全暗下,我便立在了窗前,看着外头的飘雪,一片片缓缓落在水面上。 这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花落到冰面上就成了冰渣子。 “神君?”我开口低低的叫了一声,我知道,他此刻就在这附近。 “想上来看雪么?” 冥北霖的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我抬起眼眸,看到他那火红的身影,就坐在对面的屋檐之上。 “好!”我应了一声,冥北霖就站起身来,迅速踩着屋檐的边缘,就朝着我这过来了。 当他落在我面前的冰面上时,还不忘了叮嘱我,披上披风。 我将师姐送给我,带着帽的披风披上,冥北霖伸出手,将我从窗内抱了出来,带着我,飞到了屋顶之上。 今夜,虽然下着大雪,可是远处居然还有一大片烧红的晚霞。 冥北霖扶着我坐下,我看着那晚霞对冥北霖说:“明日,我们是要去紫薇山。” “嗯。”冥北霖似乎早已知晓。 “那,你还是别跟着上山了,下山时,我们再想办法逃。”我侧目看向他。 他却只是微微仰起头,望着天上飘下的雪花。 这些雪花落在他那冷峻的脸颊上,丝毫没有融化。 我将披风撩起,也盖在冥北霖的身上,柔声问了一句:“冷么?” 冥北霖原本面若寒冰,听到我这么问,便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仔细一想,他身上的寒气,更甚寒冰,所以,这点风雪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神君,等离开盛京之后,我们就找个小镇子,建庙宇。”我看着冥北霖:“若是修建了庙宇,行善积德,神君你的身体,是不是就会一日日的暖和起来?” 冥北霖沉默不语,那幽深的眼眸,望向极为遥远的地方。 见他不语,我就微微挪了挪身,靠在了他的身旁,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眯着眼眸,望着那缓缓落下的冬日,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 心中祈祷着,那日头落的再慢一些,再慢一些该有多好。 “天帝老儿,你这是在戏耍我么?” 冥北霖的声音悠悠传入我的耳中,他的话语里带着落寞,和一丝绝望。 我眯着眼,望向冥北霖。 “神君,你说什么?”我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眸。 这天冷了之后,就越发容易困倦。 “没事,回去睡吧,明日不是一早就要出发么?”冥北霖说着,将我横着抱起,跃下了屋檐。 屋外的冰冷,和屋内的暖和,形成鲜明的对比,披风上的雪花,很快便融化了。 我看向冥北霖,他的衣袍上,没有雪水残留。 “神君,这个可暖和了,你试一试。”我将殿下给我的手炉递给了冥北霖,让他试一试。 冥北霖却并未伸手接过,而是淡淡的对我说了一句:“本神君的寒气,不是凭借这种东西,就能消除的。” 说罢,他坐到了桌旁的木椅上,倒了一杯茶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我抱着手炉,走到他的身旁。 “那这样如何?”我将自己的手贴在手炉的锦袋上焐热,然后又握住冥北霖的手。 冥北霖一愣,目光随之变得柔和。 “神君?如何?”我一看,想着如此一来,他是不是能暖和一些。 冥北霖却是抬起另一只手,在我的额上一抚道:“早些歇息吧。” “无用么?”我抿了抿嘴。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我见他躺下,不过却并不睡,而是有些颓然的望着床榻上的幔帐,思索着。 “神君,依照,你我的关系,你有什么事,可以同我商量,没准我能帮上你的忙也不一定。”看着他终日愁眉不展,我很想帮他分忧。 冥北霖伸出手,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我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坐到了床榻旁。 “楚夕颜,你,你,你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冥北霖开口,莫名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这没头没脑的,他为何突然问我这个? 冥北霖之前,对师姐的印象一直不好,莫不是,我执意要带着师姐,冥北霖这才想好好了解了解师姐的品性? “神君,我不是偏帮着师姐说话,但是,我的师姐真的是个好人,她?”我说到这,就看到冥北霖沉着眸子。 之前,我同冥北霖说师姐好时,他都显得有些不耐烦,可今日,他的神色,却明显的与往日不同。 他好似在思索,难不成是在揣测师姐的品行么? “神君,以后你们待的时日久了,自然就知晓,师姐的品性了,我相信以后你们能好好相处的。”我望着他,笑着说道。 冥北霖没有应声,只是面带犹豫之色。 良久,才再度开口:“你师姐,喜欢你师兄对么?” “嗯,我师姐和我师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青梅竹马,就是一对金童玉女。”我说着,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师兄和师姐成婚后的样子了。 师父还在世时,其实就劝过师兄,早些成婚,可那时候师兄大抵是觉得,自己还无所成,所以不愿过早娶妻。 “我师兄,长的俊秀的很,虽不爱说话,可秉性刚正。”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就立刻打断我,让我早些休息。 “天才刚刚暗下来?”我撇了一眼窗外。 “明日还要去那紫薇山不是么?歇吧。”冥北霖说罢,闭上眼眸之后,就不再吭声了。 我“哦”了一声,将侧边的窗户关上,然后躺在了冥北霖的身旁,见他睫毛微颤,一看便知,他心中有事儿,难以入眠。 第六十二章变心 我侧着脸,看着他倔强的闭着眸子,强逼着自己睡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神君,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我见他“睡”的如此痛苦,便想了个法子。 冥北霖不吭声,这算是默许了吧。 我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对他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象村”的地方,流传着“六指姑娘”的故事,说是一只山鬼,修炼数百年,在幻化人形时,被一个山民撞破,故而左手上多了一根手指头。” 这个故事,是师父同我说的,那时候我胆小,很怕山精鬼怪,而我们又时常翻山越岭的赶路。 所以,师父就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我。 当时山鬼本可杀了村民灭口,可是不知为何却放了他。 但是,那村民下山之后,就开始四处宣扬,山鬼幻化成六指姑娘的事儿,从此无人敢上山。 后来有一日,几个年轻的除灵师听闻此事,就结伴到了那座山下,想着除了这山鬼,便能在行当里打出名号来。 入山之后,他们四处寻找山鬼下落。 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发现其行踪,等到准备下山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山路难行,其中一个除灵师从坡道上摔下,还摔伤了腿,只能由其余的人扶着继续往山下走。 不过他们摸索下到半山腰时,却发现,这个地方莫名多了一间茅草屋。 几人都觉得奇怪,想着山鬼必定就在里头,闯入茅屋之后,发现,里头真有一个女子,她被突然出现的几人吓的花容失色。 这些人手持符纸,可手中的符纸却并无反应,并且,那姑娘惊恐的将手按在胸膛口时,他们这些人也看到对方的左手上,只有五根手指头。 于是,这才作罢,经这姑娘应允之后,在这上山歇了一夜。 次日一早,除了那位腿摔伤的除灵师未走,其余的人,都下了山。 “结果,又是日久生情的老套路么?”冥北霖闭着眸子,突然开口,毫无兴趣的问了一句。 “额?”我愣了愣:“什么老套路,不过,确实相爱了,而且,那除灵师后来知晓了那女子是山鬼,可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 这个故事,我一直以为是师父编造的,可有一年,我们真的经过一个叫“象村”的地方时,看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头。 师父告诉我,后来村中修建了道观,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道长,那道长说想除“象村”上的山鬼很简单,只要放火烧山就行。 因为,那山鬼的真身其实是树精。 村民照道长说的,一把大火将山都给烧秃了,等山秃了之后,人们便看到,山顶上,有一团白色的雾气。 待道长带着村民们去一看究竟,发现,是山鬼用自己最后一丝灵力,护住了自己的丈夫。 不过,那丈夫最终还是自刎在了山上,“陪”山鬼去了。 当时,我们翻过那座山的时候,还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坟包,说是那男人爹娘寻来,给修建的。 “神君,是不是很感人?”我的视线,再度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 不过,这一次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眸,望着我。 “楚夕颜,你说,爱上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永不变心?”他盯着我,目光之中带着迷惘。 “这个?若是真心爱一个人,应该是不会变的。”我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 他听了眉宇依旧凝着,很是认真的又问了一遍:“人的一生,一百年便算多了,可是妖不同,妖可活千年,大妖,妖神,还能不断修炼长久的活着,几百年之后,若是心变了,之前那轰轰烈烈的爱,是不是就?” 他欲言又止,面色颓然。 “啊?”我被问的也有些懵圈了,毕竟,我才十七,对于情爱之事,不过才刚刚情窦初开。 “神君,我师父说过,这男女之间的情爱,就好似酒,越陈越香,如果真的刻骨铭心的爱恋过,那么对方的身上必定有你喜欢的特质对吧?她?”我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激动的瞪大眼眸望着冥北霖:“神君,你不爱永夜姑娘了?” “你别胡说,本神君,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他说罢,就侧过身,背对着我。 我看着冥北霖的后背,心中想着,应该不可能,他心心念念不都是永夜姑娘么?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心意? 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想而已,如此想着,我闭上了眼。 只是中午狠狠的睡了一觉之后,如今,精神抖擞,翻过身叫了两声冥北霖,他没有回应我,我就下了床,坐在圆桌边吃起了糕点,一碟又一碟吃的不亦乐乎。 “楚夕颜,你真的可以同宏图组队,一天到晚,嘴不停。” “咳咳咳!” 我以为冥北霖睡着了,他这么突然开口说话,我一惊就噎着。 冥北霖听到我的咳嗽声,这才侧身来,望向我。 见我狼狈的给自己灌着茶水,他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呢?本神君,怎么可能会?”他的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口,好不容易才把糕点咽了下去。 “吃吧啊,吃,没准多吃些,还能再长长,不然这么扁平的身段,你未来的夫君未免太可怜了。”冥北霖说完,将一只手枕在自己的头下。 我看着桌上仅剩的几块糕点,索性清了盘,吃饱喝足这才又回到床榻上躺着。 冥北霖望着我,调笑道:“楚夕颜,你这嘴是真壮,之前,是在替本神君省银钱么?” “我这算是存粮,一顿顶三天呢。”我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睡吧。” 说罢,我闭上了眼,这一次我睡着了,并且一觉睡到了天明。 若非辛姑姑她们在外叩门,我想自己会直接睡到正午。 辛姑姑她们来唤我出发时,不过才卯时,辛姑姑她们进来之后,就给我梳妆打扮,然后领着我就出了安乾宫。 安乾宫门口,停着一辆明黄色绸缎布装饰的马车,马车的每一个角上,都系着一个金铃铛。 第六十三章出宫 辛姑姑掀开马车帘子,我就看到了太子殿下。 今日,他穿着一袭滚银边的青袍,头发简单的束起,俊秀的脸上恰好被晨光照着,还未语,便含笑三分。 在我看来,他就好似一块白玉,温润,宁静,有种说不出的雅气。 “来。”他冲着我,伸出了那修长的手。 我连忙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之中,爬上了马车。 只是,等我上了马车之后发现,这原本可以坐下十个人的奢华马车里,好似就只有我们俩坐着。 辛姑姑她们根本就没有要上马车的意思,我上来之后,她就将马车帘子给放下了。 “就,我们俩么?”我略有一丝尴尬。 毕竟,自己拒绝了太子殿下,如今又同他一起坐在这马车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不,我们这就去华欣宫接你师姐。”太子殿下说罢,又将身侧的小食盒,递给了我。 我一听师姐跟我们一道坐马车,心里顿时无比欣喜,欢快的接过小食盒。 打开一看,食盒一共三层,里头装着的,都是糕点。 “我想着,你爱吃甜的,故而多备了些。”太子殿下总是如此温柔的对我说话,见他笑望着我,我立即垂下头去,嘴里也赶忙同他道谢。 “吃吧。”他柔声说着。 我点了点头,便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嘴里。 因无话对殿下说,我只能一直低头,吃着糕点。 虽未抬头看他,但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我。 “此次,祭灵司,也会带着你师兄一道去紫薇山。”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这句话,让我心头猛然一震,紧接着便抬起头,望着他。 “到时候,若是我有意外,也会安排人,送你们离开。”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他已经给我们打算好了一切。 “殿下?”我突然觉得嘴里的糕点有些难以下咽,喉咙开始发紧。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漆黑如墨的眸中,闪过一丝怜爱。 “夕颜,若是有缘,今后?”他顿了顿,原本苍白的脸颊上,蓦然出现了一抹,红晕。 似乎是羞涩,我望着他,知道想必他是还未“死心”。 “罢了,到时候再说吧。”他迟疑了片刻,没有说出口。 这让我瞬间放松了下来,而马车,很快就到了华欣宫,我掀开一侧的帘子,朝外看去,华欣宫的门口站着十几个宫女,我们的马车一停下,她们便去通报师姐了。 师姐如今贵为公主,这么大的排场也是应该的。 一盏茶的功夫后,师姐出来了。 今日,她着一袭胭脂红的拖地裙褂,外罩烟雨缎绣外褂,腰间系着嵌红色玛瑙的璎珞腰带,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的恰到好处。 并且,师姐的头饰也清简了些许,只是戴着一对白壁步摇簪,和一对流苏耳坠,妆容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在我看来,师姐如今这般打扮,典雅至极,就连仙女,也要被她比下去了。 我立即冲着师姐挥手,师姐看到我,也露出了一抹笑意,朝着马车这走了过来。 一个太监跪在马车旁,师姐踩着他的后背上了马车。 当师姐上了马车之后,我就拉着她坐在了我的身侧,将面前的食盒,送到师姐的怀中。 “师姐,这糕点可好吃了。”我立刻就想同她分享。 师姐却是先冲着太子殿下,微微俯身,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殿下也微微点头,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完全敛去,只剩下一分漠然。 “师姐,你吃一点吧。”我想着,这样早,师姐必定没有用早膳。 师姐却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自己吃过了。 我看着师姐,她的嘴角,虽带着笑,不过,我却能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师姐,殿下说了,师兄这一次,也去紫薇山!”我压低了声音,对师姐说着。 师姐听了微微一愣,大抵是萧策并未对她提起过此事。 “殿下,夕颜说的,可是真的?”师姐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点头:“不过,他是同萧策一辆马车,所以?” “一道去便好。”师姐说完,好似安心了一般。 方才,她大抵是担忧师兄一人留在宫中,她无法照拂,所以才闷闷不乐吧? “师姐,这些天,你去见过师兄么?他如何?可好些了?”我想着,之前,师兄还掐伤过师姐,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你师兄,你大可不必挂心,他近日好的很,神志清醒,与人交谈还算顺畅。”不等师姐回答,太子殿下就先开了口。 师姐听了,狐疑的望向太子殿下。 “祭灵司,本殿下去过数次,也替夕颜看过那莫卿寒,他的情况已经稍稍稳定,只是气色不大好。”太子殿下并不看师姐,不过这话应该是同师姐说的。 师姐听了,微微颔首道:“多谢殿下挂心。” “有时候,路有很多条,无需仓促下决定。”太子殿下的这句话,好似是话中有话。 他这是在暗指师姐,不要听从祭灵司的话么? 师姐的眸中微微闪过一道光,不过却没有回应殿下的话。 而是,伸出手拿了一块糕点,送入了嘴里,默默的吃了起来。 这算是间接的不与殿下谈话,太子殿下见她不语,就闭上了眼眸,也不再吭声。 我之前还想着,多一个师姐,我同殿下也不至于太过尴尬,可如今倒好,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这还未出宫门啊?”我故意撩起一侧的帘子,朝着外头眺望,看到外头还是宫墙。 “按规矩,马车要从宫中主道出去,至少要耗费三个多时辰,所以夕颜,你歇一会儿吧。”太子殿下说完,还将放在一侧的披风递给我,让我盖着睡觉。 其实,这马车里有热熏炉,根本就不冷。 “不必了殿下,我不冷。”说罢,我依旧朝着帘子外头张望,寻找着冥北霖的踪影。 他如今,应该也跟着我们才对。 “夕颜,别看了。”师姐伸出手,将帘子放下。 我这才缩回了脑袋,同她们静坐了一会儿之后,甚是无聊,便依偎在师姐的身旁。 师姐轻轻拥着我,柔声对我说:“乏了便睡吧。” 我点着头,闻着师姐身上淡淡的玫瑰露的香味儿,便闭上了眼眸,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六十四章紫薇山脚 我再次醒来,是被师姐唤醒的。 我有些混沌的揉了揉眼眸,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了,还以为是到了紫薇山,结果只不过是刚刚出宫门。 辛姑姑她们备了吃食,送上马车之后,这马车便再次开始朝前驶去。 车轱辘转的“哗啦啦”的,我伸着懒腰,揉着眼眸,看到一共三个食盒,殿下的食盒里,只有一碗黑漆漆冒着热气的汤。 而我和师姐的,则是好几个荤素搭配的菜,还有米饭。 “殿下,那是药么?”我盯着他面前的汤碗。 这气味儿闻着就苦,殿下微微点头,然后便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当他将汤药喝完,放下,我看到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变成了一片死灰,眼中的神色也变得略微有些黯淡浑浊了。 “来,吃一颗蜜饯,甜甜嘴。”我将今早他给我的食盒打开,拿出了一碟蜜饯,递给他。 他望着我,十分听话的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嘴里。 师姐看看我,再看看殿下,眼神有些复杂。 我见殿下吃了蜜饯,又要同他一起用膳,他本是毫无胃口,不过听到我说,让他同我一道吃,他便侧身,坐到了我的身旁。 同我一起,吃了不少。 反倒是师姐,饭菜几乎没碰,只喝了几口炖盅里的汤,就将食盒给盖上了。 “师姐,你不多吃一些么?”我看向师姐。 师姐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没有什么胃口。 我和殿下也吃的差不多了,将食盒盖上之后,就撩开一侧的帘子,看看外头的情况。 外头很安静,我本以为是到了郊外,结果撩开帘子便吓了一跳,因为,外头有侍卫立在街道两侧,许多百姓,跪在那些侍卫的身后。 他们如此安静,跪成了好几排。 “哇,师姐,我们已经到街市了!”我望着那些百姓,对师姐说着。 师姐也侧目朝着外头看去,她如今心中好像是藏着什么事,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沉默的静,坐着。 我见师姐没有兴趣,就想将帘子放下,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朝着我这悄悄招手。 之所以说是悄悄招手,那是因为此刻外头所有百姓都是低着头跪在地上的,而那人却微微抬起头,并且手就抬到胸口前,轻轻的朝着我的方向晃了晃。 我定睛一看,那不是玉兰姐么?她的身旁,跪着的是高老。 “玉?”我下意识的想叫她,不过立刻又住了嘴,也冲着玉兰姐挥了挥手。 只是,我发现,不见媚儿的踪影,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又去哪儿了? “夕颜,你跟谁打招呼?莫不是?”师姐的神情突然变的紧张了起来,立刻侧过头,朝着外头张望。 看她紧张的模样,她大抵是以为,我在同冥北霖打招呼吧? “师姐,不是他。”我在师姐的耳畔低语了一声。 师姐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稍柔和了些。 见她如此,倒是换成我,心上压了块石头了,等马车出了街口,看不到玉兰姐她们后,我就将帘子放下了。 如今已经要申时了,我们还未到紫薇山下。 我倒是不打紧,可殿下被这马车晃悠的,好似嘴唇都微微有些发紫了。 “殿下,要不要,让马车停下歇一歇?”我开口询问道。 他摇了摇头,因为,我们这马车前头是皇上的銮驾,后头则还跟着一些皇子公主,我们若是停了,后面所有马车都得停下来。 到时候,便是耽搁了上山的时辰。 太子殿下说完,先是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咳嗽之声,紧接着就咳的越来越厉害。 我连忙伸出手,替他轻轻抚着后背顺气。 他这才缓缓止咳,不过脸色已经憋的有些青紫了。 “哗啦啦!” 太子殿下的咳嗽刚一停下,马车轱辘也跟着停了下来,紧接着,马车帘就被撩了起来。 孙公公那张脸赫然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本以为,他是知道殿下咳嗽,所以让人停下马车,过来看看情况的。 结果,孙公公却将一个食盒又递了上来,并且撤走了之前那些。 “殿下,趁热喝。”孙公公立在马车外,看着殿下。 太子殿下打开食盒,我便看到,里头又是一碗汤药。 “怎么又是汤药?殿下方才不是喝过了么?”我狐疑的望着孙公公。 老话说,是药三分毒,这殿下本就体弱,如今又坐了好些时辰的马车不说,还一直给汤药喝。 若是,他喝了汤药气色好转也就罢了,可他喝了之后,明显气色越来越差。 “季姑娘,这是天师给的汤药,给殿下调养身子的,所以您就不必担忧了。”说完,他就直勾勾的盯着殿下。 太子殿下似乎已经习惯了,很爽快的就将汤药再次喝完,孙公公这才笑着,提着那些食盒离开。 马车外,轱辘声也再度响起。 之前,我没有时时刻刻守在太子殿下,身旁,所以,我并不知道,他这一天究竟要喝多少这种汤药。 “殿下,这汤药,你一日喝几次?”我望着他,问道。 “如今,每日四次,三餐之前,还有就寝时,都要喝。”他说完,便再度微微咳嗽了起来。 嘴唇已经是深紫色的,我拉过他的手,想要替他把脉。 结果殿下却是苦笑着,冲我微微摇头:“如今,我的脉象必定全无,如死人的脉搏一般。” 我一摸,果真是如同他说的一般,脉象全无。 师姐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柔声在我的耳畔说道:“夕颜,殿下的身体,一直由天师照拂,我们无需担忧。” 说罢,示意我松开殿下的手腕。 我侧目看向师姐,师姐的眼神分明就是让我别多管闲事。 太子殿下将手收回,只是静默坐着,马车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索性,又过了一个时辰,我们终于是到了紫薇山下,因山道窄,不能乘坐马车上去,全部换成了轿子,皇上的銮驾会先上山,而各位皇子公主们换了轿,则要在山脚下等着,不能与皇上的銮驾并行。 这停下时,辛姑姑也正好送了晚膳来。 太子殿下的轿子还在后头,没有抬过来。 我坐了一整日,腰酸的很,就想下马车,去瞧一瞧,冥北霖是否一道跟来了,可结果却被辛姑姑给制止了。 第六十五章别苑 用辛姑姑的话来说,这是规矩,不能乱跑,省的一会儿轿子过来,寻不到我耽误了工夫。 我一听,心想,那若是人有三急,也不能下去找地方方便?那还不得憋死? 辛姑姑望着我,就好似是能看出我心中所想,开口便问了我一句,是不是想“出恭”。 她此言一出,殿下和师姐都纷纷看向了我。 不等我摇头否认,太子殿下就示意辛姑姑带我下马车,怕把我给“憋”坏了。 辛姑姑听罢,点了点头,伸出手,要扶我下马车。 “夕颜,快去快回。”师姐还叮嘱了一句。 都这样了,我索性就顺水推舟了,干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下了马车。 这下了马车,我才发现,原来这队伍,如此浩浩荡荡。 放眼望去,我们这马车后头,还跟着几十辆马车,并且,侍卫骑在骏马之上,太监和宫女也有专用马车。 “哇,这么热闹?”我望着这蜿蜒的队伍,寻找着冥北霖的踪影,并感慨的说着。 辛姑姑却是见怪不怪:“前些年,出行时,比这还多呢,咱们陛下子嗣众多,今年其余娘娘没有同行,只跟来了一个永妃,故而马车已经精简了大半。” 辛姑姑说完,领着我到了一辆空马车前,这马车外头看着很不错啊,深蓝色绣金边的,可结果辛姑姑掀开之后,我发现里头是一个恭桶。 这就是解手方便的地方,辛姑姑示意我快些上去。 我则是看着骑在马上的侍卫,又朝着队伍后头眺望。 嘴里,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姑姑,你们坐哪一辆马车?” “奴婢的马车在最后头。”辛姑姑说完,盯着我:“姑娘,您快些吧,一会儿马车前行,可就?” “哦,辛姑姑,我方才觉得腹中胀痛,如今下来走了走,便又觉得好了些许,大抵是今日坐了太久的马车了,才会如此。”我说完,又故意朝着后方走了几步。 这冥北霖,今日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去,我完全感受不到那股寒气。 “呜呜呜呜!” 前头的山上,突然,响起了号角的声音,紧接着辛姑姑就示意我赶紧回到马车旁等着上轿。 我被辛姑姑拉着,回到了太子殿下的马车旁。 “你最好,好自为之!” 立在马车旁,我隐约听到了太子殿下同师姐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等我继续往下听,师姐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 当师姐看到我时表情陡然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太子殿下也不再言语,下了马车,坐上了一顶明黄色的轿子,我和师姐则是同坐一顶红轿。 “师姐,方才殿下同你都聊了什么?”起轿之后,我望向师姐,故做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一句。 师姐立即避开了我的目光,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不过就只是随意交谈几句罢了。” 我看着师姐的神情,总觉得,她和殿下之间,好似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师姐,其实,殿下一直在帮我们救师兄?”我这才刚一张口,就见师姐的面色一沉。 “夕颜,你不会是喜欢上太子殿下了吧?”师姐蓦然转过眼眸,一脸严肃的问道:“我一直听闻,太子殿下对你极好,并且,更有甚者,说太子殿下有意让你当他的太子妃?你们之间,不会是真的已经?” “才没有,师姐我早就说过,那些传闻你不要相信,我和殿下清清白白。”我有些无奈的解释着。 师姐听我如此说,便握住了我的手。 她面色严肃,十分认真的对我叮嘱着:“夕颜,宫中诡谲,这的荣华富贵如浮云,我们师兄妹三人,今后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便好,到时候师姐给你寻个如意郎君,踏实度日。” 师姐说完,抬起手,宠溺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听了也只能淡淡一笑,因为,我还未同师姐说过,救出师兄后,我是打算带他们同冥北霖一起生活。 只是,看师姐如今的样子,她若是不愿意,那么到时候我就只能让她和师兄先回村去。 “你在想什么?”师姐见我也不言语,就问了一句。 我笑着摇头,只说自己累了,依偎在师姐的身旁,不再说话。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本以为,此次住的是萧策的山庄,可万万没想到,下轿之后,我看到的却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别苑! 大家按着顺序往别苑里走,我们跟着太子殿下,所以很快就被安排到了别苑的西苑。 入了这别苑之后,我看到这里头居然佳木茏葱,亭台水榭碧波荡漾。 与外头山道上,那一片白茫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西苑极大,不过却只是被一分为二,太子住西苑左侧,师姐住右侧。 师姐如今是公主,虽想与我同住,可却不能坏了规矩。 我只能跟着殿下他们,一道去往西苑左侧的厢房。 在这里,还有一大片的假山奇石,假山下,流水潺潺颇有些意境。 因我身份,不是宫婢也不是主子,故而,我被单独安排住在辛姑姑的隔壁,殿下说,这样也方便辛姑姑照顾我。 太子殿下则离我们有一段距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也能走到。 “来姑娘,你一人住这间屋子。”辛姑姑推开屋门,我一看,不比我在宫中住的那间差。 “姑娘,一会儿,奴婢带姑娘到后头泡汤,殿下说了,西苑的汤泉,姑娘一定要试一试。”辛姑姑说完,就俯身先退下,示意我先歇一会儿。 “好。”我点头,进了屋。 这屋里很暖,应该是来之前,就有人点上了炭火。 我进屋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茶水也是热气腾腾的。 “神君?神君?你在吗?”我倒好茶水之后,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开口连声唤了好几次。 可屋内一片寂静,并无人回应。 难道冥北霖没有跟来?我思索着,这不大可能吧?莫不是被这山里的符气所伤?还是,被萧策给发现了? 如此思索,我的心里越发的惊恐不安。 第六十六章局 “叩叩叩!” 正当我焦灼难安时,房门被敲响了,紧接着外头就传来了辛姑姑的声音。 想必,她是要带着我去泡汤,如今不知道冥北霖是否安危,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泡汤?于是打开房门,想要推了不去。 结果辛姑姑却说,这紫薇山上寒凉,因有不少“妖物”的阴气聚集,容易体寒,故而必须泡热汤暖身。 “那好吧。”我叹息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跟在辛姑姑的后头,辛姑姑还带着六个宫女,她们的手中捧着一会儿我要换洗的衣裳。 我们走在这长廊里,虽然,听到了山风,可是并没有寒风拂面。 等到了长廊的尽头,便是两个岔道,其中一条依旧是长廊,另一条则是石子路,不用说说了,这边必定就是通往汤泉的道了。 同辛姑姑她们沿着这条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到一间“大屋”,这大屋门口还站着几个宫女。 辛姑姑领着我入了这“大屋”,一进来就看到冒着烟雾的一湾汤泉。 其实,这“大屋”就只是围着汤泉修建的“壳子”而已,中间的顶上还是露天的,抬起头就能看到夜空。 辛姑姑伸手就要替我宽衣,我连忙拒绝了,说是自己来,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就成。 “姑娘向来羞涩,那好吧,这衣裳奴婢就放在这了,若有什么事儿,姑娘唤一声,奴婢就在外头守着。”辛姑姑说完,将衣裳和干布,放到了一旁的石块上。 这个汤泉周围,就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头围起来的。 我冲她点了点头,辛姑姑就领着那一群小宫女出去了。 而我看着这热气腾腾的汤泉,便也褪下了衣裳,缓缓朝着汤泉池里走去。 一入这汤泉,我就觉得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舒坦了起来。 于是,靠着这石块边缘就坐下了。 大抵是这里的烟雾都是热气所致,故而,我脸上的面皮也好似松脱,要滑落了一般。 索性,这辛姑姑不在,我直接撕下面皮,舒舒服服的洗了一把脸。 不过当我洗完脸垂下手时,便听到了“呼”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从身旁越过。 我连忙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 结果自己被雾气围绕,根本就什么也瞧不清。 “谁?”我的嘴里一边问着,一边准备站起身来。 结果,不等我起身,突然一手大手便从我的身后,死死扼住了我的脖颈。 “啊?” 因为对方在我的后头,我看不到他的模样,但是这么大的手掌,必定是个男人。 “果真是你!” 当我还在揣测对方的身份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那日,被你逃脱,本还想着,你应是溜出了盛京,本祭司,留下了一个后患!可没想到,你却自投罗网,送上门来,让本祭司灭口!”萧策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动了杀心。 “本祭司这就送你上路。”说罢,他手中的力道已经在加重。 我一把抓下自己头上的簪子,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萧策的手腕上狠狠的扎了过去。 他猛然松手,我也往汤泉中心退去,并且,转过身看向了他。 “萧策,只要我大喊一声,辛姑姑她们就会冲进来。”我手中握着的簪子上,有血迹滴落。 萧策听我这么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惊惧的表情,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那就多杀几个,灭口罢了,并非难事。” “萧策!我已同师姐见过面,她也知道你想杀我,若是今日,我横死在此,她必定不会再听从你们的吩咐。”我看着萧策的这张脸,心中就莫名的生寒,脑子里也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不知道如此说,萧策会不会放我一条生路。 结果萧策的嘴角微微向下一沉,淡然的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非杀我不可。”我一边说,一边继续后退,想要同他拉开距离。 萧策却冷眼盯着我,淡然的反问了一句:“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他的这句话,直接就将我给问懵了,杀人难道不需要理由么? “楚夕颜,由本祭司亲自送你上路,你应觉得荣幸之至。”说罢,萧策抬起手,一把短匕首从他的袖中飞出,直接对准了我的胸膛口。 我看到那匕首,飞冲而来,想要躲避,但是,匕首的速度太快,我根本就避之不及。 “啪嗒!” 突然,就在这时候,一道寒光闪过,那匕首,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打落到了汤泉水中。 “哼,对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动手,萧大祭司?你好威风。” 冥北霖的声音,从我们的头顶传来。 这汤泉正中间的顶部,是中空的,估摸着,之前是让人赏夜景用的,如今冥北霖就立在上方,手中执着他的红扇。 因这距离有些远,天色又昏暗,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看来,钓到了大鱼。” 萧策看到冥北霖,嘴角立刻露出了一抹笑意,这股笑意让人生寒! “放箭!” 突然,他朝着外头大喝一声。 紧接着,我便看到顶上,传来了“嗖嗖嗖”的声响。 “神君!快跑!”我这时候才愕然发现,这就好似一个“局”,萧策这般果断狠绝的人,要杀我不会这般磨磨蹭蹭,说那么多废话,只怕他是另有目的,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冥北霖出来。 而冥北霖非但不跑,居然还跃了下来,他将外袍脱下,直接裹在了我的身上,一把将我从汤泉之中抱了出来。 “本以为,戾气如此重的妖,必有惊人之处,没想到,也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萧策说罢,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了。 “神君,你别管我了,快跑!”我知道,这紫薇山是萧策的地盘,冥北霖若是落入他的手中,那结果应只有死路一条。 “本神君,虽然灵力大不如前,可对付你,也绰绰有余!”冥北霖的目光,冷峻的盯着萧策。 萧策一听,冷冷一哼,紧接着,抽出了腰间的长佩剑。 第六十七章天师令 “哗”的一声佩剑出鞘,这佩剑的剑身上,刻满了黑色的符箓,并且,剑刃上,还有一股子黑气在萦绕。 “这把剑,斩杀过无数妖物,今日,你也祭剑吧!”萧策说罢,便朝着我们这挥出了一剑,剑气直冲而来。 冥北霖立刻纵身躲过,我听到,在冥北霖纵身而起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咔嚓”的清脆声响。 这个“汤泉屋”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的,如今,一侧的墙面上,出现了一道碎裂的痕迹,紧接着“咔咔咔”,那痕迹如同一只鬼爪,朝着四周迅速蔓延开来。 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右侧边的墙面居然轰然倒塌。 而这墙面倒下之后,我就看到,这汤泉外头,已经围了上百个背着弓弩的祭灵人! 这些人,前排蹲地举着弓箭,后排则站着,弓箭的箭锋全部都对准了冥北霖。 “神君,你快跑,那应是封喉箭!”我一看那箭,就想到了冥北霖上一次中箭,服用汤药之后昏睡了许久:“他不会杀我的,你先走。” 我再次劝说道,冥北霖却沉着眼眸一言不发。 “本祭司知道,你不是寻常妖物,今日,便也卖你一分薄面,这个,你自行戴上,本祭司就放过那女人。”萧策说罢,一抬手,身后立即有祭灵人送上了一副黑色的长镣铐。 “大言不惭。”冥北霖看都不看萧策一眼,抱着我,转身就要飞离此处。 “看来,你真是无知者无畏!放箭!”萧策再次怒吼了一声。 “噗噗噗!” 一阵奇怪的声响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无数张好似“渔网”的东西,就跟烟花一般,绽放开来,并且,还是朝着我们的方向扑来的。 冥北霖抱着我,想要飞离此处,但是,我发现,他的面色越来越差,空气之中,符气极重,垂目看去,别苑里头好似都挂满了,祭灵司的旗帜。 旗帜上的符文,迎风飘扬,冥北霖紧紧抱着我,不断躲避那些“渔网”,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冥北霖躲闪的动作,在渐渐变慢。 “住手!” 萧策正是得意之际,底下传来了一声怒斥。 我看到太子殿下,带着侍卫匆匆赶来。 “萧策,你若是敢伤他,那本殿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太子殿下一出现,那些祭灵人立刻让开了道,并且纷纷俯身,冲着殿下行礼。 “神君,快,趁着这个时候走,有殿下在,他们绝对不会动我一根头发。”我望向冥北霖,笃定的对他说着。 他眉宇紧蹙,只是严肃的说了一句:“我的人,我自己护。” 我一怔,有些惊诧的望着冥北霖。 “殿下,这不是你该插手的,这一只,是大妖!”即便是太子殿下来了,萧策也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本殿下知道,你一向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但是,若是天师的意思,你总该给些面子吧?”太子殿下说完,手中立刻举起了一块令牌,此乃天师令。 萧策剑眉紧蹙,立刻跪下,抱拳道:“谨遵师令!” 说罢,便示意所有祭灵人退下。 “夕颜,你们下来。”太子殿下微微仰起头,望着我们。 我见冥北霖还在犹豫,于是,冲着冥北霖用力的点了点头。 别人或许信不过,但是太子殿下,我信他。 冥北霖抱着我,缓缓落下。 我们同太子殿下他们之间,就隔着一个汤泉。 这里热气缭绕,让我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殿下,让萧策他们先退下。”我看着萧策,觉得此人不得不防。 “退下!”太子殿下,看向萧策,冷冷的说了一句。 萧策应是不甘心,立在原地,许久未动。 “萧策!”太子殿下,再次提高了声调。 萧策这才转过身,示意所有祭灵人退后。 “是退出西苑!”我大声喊道。 萧策猛然回过头来,看向我,然后便对太子殿下说道:“殿下,此乃大妖,若是属下们离开,何人保护殿下?” “退下。”太子殿下,态度决绝。 萧策再三劝说无果之后,就只能带着他手下的祭灵人,退出了西苑。 他们一走,剩下的,便只有殿下和他的侍卫们。 殿下绕过这汤泉,朝着我和冥北霖走来。 冥北霖将我挡在了身后,目光充满了敌意的盯着太子殿下。 殿下今日的脸色,还不如往昔,苍白,发紫,每走一步,好似都要耗费他极大的力气。 “殿下?”我想过去扶他,可自己的身上,就只是披着袍子而已,故而只能止步。 太子殿下走到离我们只有三步之遥的距离时,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目光将冥北霖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确实是个英武不凡的男人,夕颜你的眼光很不错。”太子殿下的嘴角,带着一抹落寞的笑意。 冥北霖听了,便看着殿下,说道:“我家夕颜入宫,一直承蒙你的照拂,不过,今后不必再劳烦你了。” “哦?”太子殿下听了,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夕颜的师兄,如今,应该已经在你的手中了,何必遮遮掩掩,把他交出来,我立即带着她们离开此处。”冥北霖看着殿下,一脸严肃的说着。 我听了却不由的凝起了眉头,有些错愕的看向太子殿下。 “殿下?师兄如今真在你的手中?”若是如此,殿下之前在马车里的时候,为何不告诉我。 太子殿下无奈叹息:“如今他虽在西苑,但是,身边还有两个祭灵人看管。” “师兄就在西苑?”我已许久没有见过师兄,也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两个祭灵人,杀了便罢。”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道。 “何必再见血?此次冬猎,若是本殿下可全身而退,到时候,自然会让夕颜和她师兄见面。”殿下说着望向了我。 “只是见面?你若能全身而退,只怕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冥北霖说着,拉紧了我的手腕。 “本殿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确实爱慕夕颜,若他日能登帝位,她便是本殿下唯一的皇后入选。”太子殿下,说的直白坦率。 冥北霖的面色则变得越发阴冷,侧目看向我:“楚夕颜,你自己说!让他死心!” 冥北霖此刻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第六十八章饵 我看看冥北霖,再望向太子殿下。 其实,我一早便同殿下说清楚了,只是,不知为何,殿下居然还未死心。 “殿下,我?”我开口,正想再次说清,我对他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可太子殿下,却立即打断了我的话。 “夕颜,你无需如此急着回答,多少时间,我都可以等。”说罢,他又看向冥北霖:“萧策,不会轻易放过你,他对“妖丹”极有兴趣,不会放过一只大妖,你走吧。” “对,神君,你走吧,紫薇山太危险了。”我说完,反手抓住冥北霖的手心。 冥北霖垂目看向我,我也望向他。 “神君,你若是不走,我便要提心吊胆。”我看着他,说出心中所想。 他凝眉思索了片刻,冲着我微微颔首,然后一抬手,汤泉池边的面皮立刻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转过身,亲自替我将这面皮贴上,然后便说道:“我抱你回去。” 说完,再次将我抱起。 殿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良久才开口说了一句:“所有人,避让!” 话音落,那些侍卫纷纷让开。 冥北霖就这么抱着我出了汤泉,我看到远处,还站着辛姑姑她们。 “神君,还是让我自己走吧?”被这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之下,由冥北霖抱我回屋,我有些不好意思。 “别动,这袍子,都湿了。”冥北霖欲言又止。 我只能是微微侧过脸,不去看辛姑姑她们,任由冥北霖抱着我。 在冥北霖的怀中,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良久之后,传来“啪”的一声,我听到冥北霖踹开了一间房门,紧接着便走了进去。 我这才抬起头来,没错,这是我住的屋子,看来,他之前应该是在暗中跟着我的。 “把衣裳穿好。”他说完,转过身,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我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侧的木柜,打开一看,里头有一整柜子的锦锻衣裳,于是随意拿了一身就穿上了。 “神君,我换好了。”我绑好了腰带,见冥北霖还是背对我,就开口同他说道。 冥北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我双手捧着他的外衣袍,将他的宝贝袍子还给他。 冥北霖接过那外袍,便望着我说道:“你万事小心,不可冲动,此山之中,已有了伏妖阵,我?” “所以,神君,你就下山等着。”我十分严肃的看着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听我如此说,便阴沉着一张脸,问道:“你真觉得,我护不了你?想让那病秧子护着你?” “不是!”我立刻反驳:“我真的不想,你同他们动手,你杀了人,便会再添业障,到时候难以修成正果,所以神君,你先到山下,去玉兰姐家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们汇合了就一起出宫。” “不行!”冥北霖回答的很是果决,并且,侧目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让她别担心。” 冥北霖说完,一个旋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君?让谁别担心?”我还一头雾水,结果这房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紧接着,我看到师姐,带着许多宫女冲了进来。 “夕颜?那妖呢?”师姐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质问道。 我自然清楚,她嘴里说的“妖”,指的是冥北霖。 不等我开口,师姐又在我的屋里找起了冥北霖来。 “师姐,神君走了。”我见她这般急切的寻找冥北霖,连忙拦住了她。 “夕颜,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让殿下帮忙,一起除了他?你真想一辈子受制于妖?”师姐表情凝重。 而我听她说的这些,立刻想到了什么。 “师姐?莫不是,你让萧策,以我为饵,抓神君吧?”我望着师姐,说这句话时,我的嘴角微微有些颤抖。 因为,我不相信,师姐会拿我做“饵”。 可师姐,却沉默了。 她阴沉着一张脸,居然一言不发,这就算是默认了。 “师姐!你真的同萧策勾结在一起了?”我伸出手,用力的抓着她的胳膊质问着。 师姐却很是镇定的看着我:“夕颜,我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摆脱他,过寻常人的生活,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不明白!你走!现在就走!”我指着厢房门外,冲着师姐怒斥道。 “楚夕颜,你清醒一点,人妖殊途,你就是被那冥北霖给迷惑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苦心。”师姐说完,这才转身离去。 我看着师姐的背影,心上瞬间好似压了一块巨石,在这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师姐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经过这一遭,我在心中下定了决心,等到带着师兄下了紫薇山,我就让师姐领着师兄回静河村,不必跟着我们。 “姑娘,您没事吧?” 师姐她们走后,辛姑姑带着人也过来了。 我摇了摇头,说自己乏了,想歇了,便直接将这房门给关上。 心中除了落寞,难过之外,再无其它。 一整夜,冥北霖没有再出现,外头也无比平静。 我睁着眼,在床榻上胡思乱想,熬到了次日 本以为次日便是要狩猎,结果,次日一整日西苑都毫无动静,辛姑姑来送吃食时,我还特地问了一句,殿下是不是去狩猎了。 结果,辛姑姑告诉我,冬猎是夜里开始的,酉时才开始准备,戌时出别苑。 “夜里?”我不禁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妥。 如今,本就是冬日,外头的山道上全都是积雪,本就难行,若再换成“夜猎”,难度无疑再次加大。 对于孱弱的殿下来说,只怕,想要赢得夜猎,就更是困难了。 “姑娘,您多吃些,这山上寒凉的很,不吃些热乎的,根本就受不住。”辛姑姑说话时,嘴里都冒着白气。 我点头,喝了一碗汤暖了暖身子,然后就让辛姑姑带着我去见殿下。 其实,也并非是见殿下,而是想要见见我的师兄,看看他如今的情况。 “姑娘挂念殿下,殿下必定欣喜。”辛姑姑听到我说要去见太子殿下,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到辛姑姑笑的如此高兴,我的心中又添了一分愧疚。 第六十九章挑衅 辛姑姑让人给我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就带着我去了太子殿下的寝殿,刚到寝殿门口时,我就见寝殿的门是敞开着的,似乎有“客”来。 辛姑姑领着我,立在寝殿门口。 我朝着里头望了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袍,黑发高束,面容稚气的少年郎,坐在太子殿下寝殿的四方桌旁。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杯盏,同殿下说着什么。 “奇怪?”我望着那少年郎,心中想着,他怎么能穿明黄色的衣裳?那是皇上,和太子才能穿的颜色。 “姑娘,一会儿要小心说话,里头的那位,是十二皇子,向来飞扬跋扈,是个难伺候的主。”辛姑姑低声叮咛了我一句。 “太子殿下,季姑娘来了。” 孙公公看到我们,立刻禀报。 太子殿下侧过头来,朝着寝殿门口望了一眼。 看到我来了,却只是对孙公公说:“让她先回屋吧,一会儿,再传唤。” 十二皇子立刻打断了太子殿下的话:“诶,哥,我听闻,你最近极为宠爱一个民间女子,是那位吗?” 太子殿下面色一沉:“不过是些谣言罢了。” “谣言?”十二皇子一听,嘴角就扬起了一抹不羁的笑容。 一看到他的笑容,我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过来!”他朝着我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看向太子殿下,立在原地没敢动。 “本王叫你过来!”这位十二皇子,在太子的面前,就摆出了他瑞王的驾子。 “承瑞,如今,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父皇必定在四处寻你用膳。”太子殿下已经委婉的在下逐客令了。 可这位十二皇子,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我。 辛姑姑便低声对我说:“姑娘,去吧,别叫殿下为难。” “是!”我应了一声,跨过门槛,朝着寝殿内走去。 十二皇子见我进来了,一只手便在桌上轻轻拍打着,并且,还夸张的侧着脑袋,看我的面容。 当我走到他的面前,准备冲他行礼时,他便是“噗呲”一声,然后大声的笑了起来,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拍打着桌面:“哥,这等姿容,你竟也瞧得上眼?看来父皇真该给你寻个姑娘了。” “承瑞,人也看过了,你先回去吧。”太子殿下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 但是,这位受着皇上盛宠的瑞王,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站起身来,立在我的面前,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我迟疑片刻,抬起了头。 别看十二皇子还一脸稚气,可说起话来却是极为难听。 “哥,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你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你有的,我便让父皇通通都给我一份,不过今日,这丑妇,我便不要了。”他说罢,挑衅般的朝着太子殿下看去。 太子殿下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 “孙公公!送瑞王出西苑!”太子殿下强压着怒火,对十二皇子的称呼也变了。 “呵呵呵!哥,你真是开不起玩笑,罢了,我走了,父皇说让匠人特地给我打造了一把上好的弓箭,我得去瞧瞧。”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孙公公立即跟上,送客。 “啪!”的一声,太子殿下将杯盏狠狠的砸落在了地上,摔的稀碎。 “殿下,莫要动怒!”辛姑姑赶忙开口劝说。 “夕颜,叫你受委屈了。”太子殿下望向我,眼中带着歉意。 “殿下言重了。”我微微垂着头。 就那十二皇子的性子,方才太子殿下若是与他发生争执,那么后果会如何,不堪设想,只怕小事儿,最终会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太子殿下示意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这山上寒凉,昨夜你睡的可好?”他望着我,关切的问着。 “多谢殿下照拂,昨夜我睡的很好,今日过来,我其实是有件事,想求殿下。”我说罢,抬起眼眸,看着他。 “想见你师兄?”殿下已经看出我心中所想。 立在一旁的辛姑姑,却面色微微一沉,大抵是对我越发失望了。 “姑娘莫要让殿下为难。”辛姑姑面容严肃的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唇,也知晓自己确实是让太子殿下帮了太多的忙。 太子殿下却是一摆手,就起身,带着我出了他的寝殿,这便是允了我的请求。 师兄如今所在的地方,正是师姐住的那面院子。 绕过蜿蜒的长廊,我远远的,就看到一间厢房门口,立着四个祭灵人。 这些人站的笔直,面色凝重。 看到太子殿下过来,便微微俯身,喊了一声殿下。 “开门!”太子殿下命令道。 这四个祭灵人,面面相觑,不过并没有人敢擅自给太子殿下开门。 太子殿下眸子一沉,伸出手一把将这厢房的门给推开了。 “殿下!”那几个祭灵人,连忙拦在了我们的面前。 “本殿下,就同他说几句话,并不会带走他,你们慌什么?”太子殿下呵斥道。 这些祭灵人垂着头,似乎还在犹豫迟疑。 “让开!”太子殿下已经发怒。 这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即让开了。 不过,在殿下踏入那厢房之后,我就看到其中一个祭灵人,朝着走廊一侧跑去,估摸着是去给萧策通风报信了。 “哗啦啦,哗啦啦。” 一入屋内,铁链拖拽的声音,就传了我的耳中。 这个屋子的摆设,和我所住的厢房差不多,只是这屋子里好似没有点炭火,极冷。 黑色框边的屏风,将屋子和床榻那头隔开,铁链声就是从屏风后头传来的。 这声音让我想起第一次在萧策书房的密室里,看到的师兄模样,那时候的他,好似一只“野兽”。 “师兄?”我跟着太子殿下一起,绕过了屏风,很快就看到一个人背对着我们,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 他颤抖着,让系在他手上和脚踝处,还有脖颈上的链子发出声响。 “莫卿寒?你的师妹夕颜,来看你了。”殿下先开口,同师兄说了一句。 然后师兄的头便是用力一颤,好似是咬着牙说道:“夕颜,你快走,别管师兄了。” “师兄,你说什么呢。”我说罢,靠近床榻,伸出手轻轻抚在师兄的后背上。 第七十章夜猎 师兄后背上的脊椎骨好似高高隆起,我这一抚,他立刻侧身避开了我的手。 而师兄这么一侧身,我也终于看清了师兄的脸,他的面色如今倒是与常人无异,只是嘴唇略微有些发紫罢了。 “师兄,这些日子,你觉得好些了吗?”我说着侧坐在床榻边,靠他近一些。 师兄垂目,视线落在他自己的脚上。 我也朝着他的脚上望去,如今,他是光着脚的,而他的脚指甲,却是浓墨一般的黑色,就像是中毒了一般。 并且,手上的指甲也是如此。 “殿下今日不好好歇着,准备夜猎,怎么还来此处?” 不等我再同师兄说什么,萧策的声音,就从我们的身后传来。 紧接着,我便回过头去,看到萧策已经立在了太子殿下的身旁。 殿下沉着眸子,淡然的说了一句:“本殿下做什么,还需要经过你的首肯不成?” “这自是不必。”萧策说罢,又看向我。 此时,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你们治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治好我师兄的“病”?”我站起身,看向萧策。 萧策淡漠的回了一句:“有所好转,已是奇迹,你师兄的情况,之前有多严重,你也并非不知。” “既然,你们治不好,那就让我把师兄带走,我自己想办法给他医治。”我就知道萧策会如此说,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萧策的眸中瞬间闪过一道寒光,冷冷的盯着我。 “之前,多谢大祭司帮忙,如今,我打算带着我师兄离开,另想法子。”我嘴上说的很是自然,但心中清楚,他不会轻易放人,只是试探性的一问。 结果,萧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或恼怒的表情,反而表现的很坦然。 “只要公主殿下应允了你,那么我自是不敢违背她的意思。”萧策面无表情的对我说着。 我听了,想着那此事儿倒是好办了。 于是,转身又望向师兄:“师兄,你在这等着,我去同师姐谈完了,就回来接你走。” 师兄这才缓缓抬起眸子看向我,他的眸中布满了血丝,好似许久没有安眠过。 “夕颜,没用的,师兄已经不可能恢复正常了。”师兄说完,抬起他那苍白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夕颜,师兄本想一辈子都护着你,如今?” “师兄你放心,我们可以“治”好你的。”我笃定的说罢,反手握住师兄的手心,然后匆匆跟殿下离开了这个屋子,前往师姐的住处。 本是想让师姐同萧策开口,让萧策放了师兄,可当我们到师姐所住的厢房时,门口的宫女却说,师姐已经被传唤,去同皇上和永妃娘娘一道用膳了。 永妃可是这一次,唯一,一同出行的妃嫔,足以见得,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此事,明日再谈吧,她既是去御前用膳,应不会太早回来,我让人注意些,一会儿她回来了,就让他们告诉你。”殿下开口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只能先作罢。 殿下要去试夜猎用的弓箭,也先回他的厢房。 “殿下!”在太子殿下转身准备走时,我开口叫住了他。 他狐疑的回过头来,看向我。 “殿下,今夜,夜猎还请务必小心。”我柔声对他说道。 太子殿下一愣,嘴角渐渐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你是在为我担心么?”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殿下,是个好人,将来,也必定会是个好君?” 话还未说我,太子殿下便抬起手来轻轻捂住了我的嘴。 “小心祸从口出,这西苑?”他说完,视线朝着长廊望了一眼。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四周,只怕都是耳目,我们的一言一行,或许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他见我会意才松开了手,然后,看向辛姑姑,叮嘱辛姑姑要照顾好我,今夜别乱跑。 “是,殿下。”辛姑姑微微俯身。 太子殿下,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我也回到了屋中,等待着师姐回来。 不过师姐这午膳吃的实在是太久了,外头的天色都已经全都暗下了,我的晚膳都用过了,也不见有人来通报,说师姐回来。 于是,我开始安奈不住,起身想亲自去看一看。 “姑娘,公主殿下还未回来,估摸着,是一道去夜猎了,往年,也有些公主为得皇上宠爱,也会参与夜猎。”辛姑姑一脸平静的说着。 “什么?参加夜猎?”我认为师姐应该没有这样的兴致才对。 而且,今夜那些人去夜猎,也正是我们离开的好时机。 “辛姑姑,殿下去夜猎了么?”我问道。 “嗯,殿下方才刚刚出了西苑。”辛姑姑想了想回了一句。 我听了连忙就冲出了厢房,要追上太子殿下。 “姑娘?姑娘?” 辛姑姑在身后一边叫,一边追赶我。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赶到西苑门口,结果这门外却是空荡荡的,并未见殿下踪影。 一问守门的侍卫,才知晓,太子殿下已经乘坐轿子离开了。 “离开了?去了何处?立刻备轿,我也要去。”我对那侍卫说。 侍卫一愣,朝着我的身后望去。 我的身后,站着的是辛姑姑。 辛姑姑此刻阴沉着一张脸:“姑娘,还是别去了,殿下交代过,今夜姑娘就在屋里呆着便好。” 我看向辛姑姑:“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虽只是别苑,但规矩还是要守的,姑娘不能仗着殿下喜欢,就一次次的做出让殿下为难的事儿。”辛姑姑的语气变得严厉。 她将这些日子对我的不满,全都倾泻而出。 “姑娘,殿下的处境,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奴婢不奢望姑娘为殿下着想,但是,还请姑娘,不要再让殿下陷入两难的境地。”辛姑姑的目光凌厉,带着怒意。 “辛姑姑,我?”辛姑姑说的没有错,让我瞬间无言以对。 辛姑姑见我说不出话来,就伸手扶着我,果断带我回厢房里歇息。 可我回到厢房之后,却愈发惴惴不安,我知晓,今夜太子殿下或许比师姐更加危险,毕竟,此次冬猎背后应是隐藏着夺嫡。 第七十一章中箭 只是,太子殿下是皇上钦点,一定要参与冬猎,避无可避,但师姐却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我只想着,若是自己能赶在他们出发之前找到师姐,或许可以阻止师姐参与其中。 “姑娘,这寝衣您换上,早些歇着吧。”辛姑姑已经让宫女准备了寝衣进来,然后示意我换上。 她这是担心我偷偷出去,所以,今夜要亲自盯着我。 “辛姑姑,你不必看着我,我不会去找师姐的。”我说完,当着她的面,到屏风后头将衣裳给换了。 辛姑姑似乎还不放心,走到屏风后头,盯着我“入睡”。 我只能躺下,闭上了眼眸。 辛姑姑依旧不走,就那么静默的望着我,我知道她还在,被盯着颇为难受,于是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可心中却是不好过的,每隔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问辛姑姑,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夜猎,是从夜里戌时正式开始,我听到了夜猎开始的擂鼓之声。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我便听到了哀嚎声? 野兽的哀嚎声,怎么如同人一般?我一个激灵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 外头又是一阵惨烈的叫声,划破了夜的平静。 “辛姑姑?你听到了吗?好像是人的惨叫?”我心惊的看向辛姑姑。 辛姑姑却是一脸平静,好似根本就见怪不怪了。 “姑娘,你睡吧,这妖物惯会用这种叫声,来迷惑人。”辛姑姑说着,示意我躺下继续睡。 我愕然的盯着她:“妖物?夜猎,猎的难道是妖?” “要不然,姑娘以为是什么?”辛姑姑反问了一句。 “我,我,我以为是山间野兽。”我说完,蹙起了眉头。 辛姑姑却伸出手,将我按回到了床榻之上。 紧接着,替我掖好了被角。 “姑姑,我有些饿了。”我抿了抿嘴唇,对辛姑姑说了一句。 因为,说到他们今夜是猎妖,那么我立即想到了冥北霖。 冥北霖自从之前在汤泉救了我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我可以肯定,依照他的性子应该没有离开这别苑才对。 “好,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吃食。”辛姑姑说了一句,转身就朝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神君?神君?” 辛姑姑才走远了几步,我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低声喊着冥北霖。 可是,半晌也没有听到回应,那股熟悉的寒气,也并未出现。 辛姑姑倒是出厢房吩咐了一声之后,就又回来了。 此刻,我也从床榻上起来,下床之后,换上了外出的衣裳,然后开始在这厢房里踱步。 这个黑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别苑外头一片“鬼哭狼嚎”。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知晓,萧策山庄里养的那些妖,其实是用于此次夜猎的。 妖数有限,全部猎杀完了,夜猎才会结束。 “姑娘,吃食来了。”没多久,吃食倒是送了上来。 我哪里有心情吃东西,示意辛姑姑自己吃。 “姑娘是担心,那只穿着红袍的妖物么?”辛姑姑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也不等我表态,她就又说道:“人妖殊途,我们殿下,必定胜那妖物百倍。” “辛姑姑,你出去吧?”我转过身,背对着她。 无论是任何人,在我的面前,说冥北霖,我的内心里,都存着抵触。 “嗒嗒嗒,嗒嗒嗒。” 我这话音刚落,外头的走廊里就传来了一阵颇为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人喊:“殿下受伤了!” 辛姑姑和我,不约而同的朝着厢房外头跑去,推开厢房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涌入了我的鼻腔之中。 我垂目,看到地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一群侍卫,正背着太子殿下,回寝殿。 辛姑姑虽慌张,可还是极为沉着,马上命宫女去传召御医。 每次出行,皇上都带有数名御医同行。 吩咐好了,辛姑姑这才着急的去看太子殿下,我跟在她的身旁,一边跑,一边看着地上的血迹,心中慌张无比。 殿下身体本就孱弱,如今又流了这么多血?只怕这身体吃不消。 一路跑到殿下寝殿,太子殿下被抬到了床榻上,寝殿外头守着十几个侍卫,可寝殿里就只有孙公公一人而已。 “殿下如何?”辛姑姑急切的询问。 “箭都穿胸膛了,这,这?”孙公公也有些慌了。 我疾步走到床榻边,将幔帐一掀,就见太子殿下如同“死尸”一般,面色发青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之上。 “殿下?”我看着他铁青的面色,本能的伸出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还有鼻息。 可他胸膛口的箭,大半根已经穿入了他的胸膛,这位置是心口,不知那箭头有没有扎穿他的心脏。 “殿下?你醒一醒。”我知道,这种时候,必须让他保持清醒,等着御医来救他。 “殿下?”我伸出手,轻拍了两下他的脸颊。 太子殿下的睫毛微微颤抖,脑袋无力的朝着我的方向侧了过来。 但是,半晌也没有睁开眼眸。 “殿下,你醒一醒?你睁开眼看看,我是夕颜啊。”我在他的耳畔唤道。 他的眼皮再次微颤,最终,眯着眼眸,望了我一眼,嘴里说了一句:“无,事。” 说罢,他便再度闭上眼,昏了过去。 “御医呢?为何还不来?”辛姑姑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我看着太子殿下胸膛口的衣裳,已经全部都被染红了,我只能在御医来之前,给殿下点穴止血。 孙公公听到“啪”的点穴声,吓了一大跳。 冲着我便喊道:“季姑娘!你在做什么啊?殿下如今虚弱至此,你别瞎折腾,否则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陪葬。” “我只是给殿下止血而已。”说罢,我又伸出手,示意孙公公拿剪子来,我要将这箭头周围的布料全部剪开,看看伤口是否发黑。 若是发黑了,那就说明箭头还带有毒,医治起来便会更难。 孙公公看着我连连摆手,不肯配合,拼命的劝我等待御医,心中唯恐再发生什么意外。 可殿下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第七十二章弃子 “奴婢亲自去请御医过来,孙公公,你就照姑娘说的去做。”辛姑姑看了我一眼,大抵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害殿下性命。 孙公公哭丧着一张脸,嘴里连声埋怨:“老奴这年纪到了,马上就能出宫了,怎么如今又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命人去寻剪子来给我。 我麻利的剪开殿下的衣裳,结果还好,他的伤口并非是黑色的,箭头无毒,这样只需想法子,将箭取出来便好。 “这?”我盯着箭仔细的看着。 突然发现,接近箭尾的位置,有一抹,红色的东西。 这东西,不是飞溅的血滴,还带着一丝丝的香气,这是蔻丹? 蔻丹,也就是宫中的妃子和公主才会涂抹,那射出这一箭的? “玫瑰露?”我正想着,又赫然闻出这是玫瑰露的香味儿。 而师姐身上也有这种气味儿,难道是师姐误伤了太子殿下? “御医,御医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御医才姗姗来迟,殿下贵为太子,没有想到,就连差使个御医,都如此难。 而且,祭灵司不是一直都挺看重殿下么?为何殿下中箭,萧策却迟迟没有来探望? 这前来的御医,我觉得眼熟,仔细一想,他不就是我在“药宇阁”时,碰到的那个白发老者么? 对了,当时他说了,他是宫中的御医卢秉正。 没想到,如今在这又碰上了。 只见这卢御医不紧不慢的给殿下把脉,然后,从他带来的药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布包。 “此为,天麻袋,可让殿下麻痹,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按着些。”卢御医说罢,就示意我们按住太子殿下的手脚。 “卢御医,您打算就这么直接拔箭么?”我看着卢御医,心中还在担忧,那箭头的深度。 卢御医听到我这么问,侧过脸来看了我一眼,他也好似认出了我来。 “殿下脉象虽弱,但是,心脉还正常,箭头应该还未伤及要害。”他说罢,就伸出手,抓住了箭身。 我还有辛姑姑一人按住太子殿下的一只胳膊,孙公公则是按住殿下的腿。 卢御医年纪虽然大,可是拔起箭来又快又稳,几乎是一瞬间,那箭便被拔出。 太子殿下的身体也是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开始缝合伤口,上药。 “索性,你们之前替殿下点穴止血,否则,这会儿,殿下的血已经流干了。”卢御医说完,给殿下裹上布条。 “你们看着殿下,一会儿麻药的劲儿过去了,伤口必定疼的厉害,你们不能让他动弹。”卢御医说着,站起身就要去给殿下熬内服的汤药。 说是能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还能调理血气。 卢御医走后,辛姑姑便眸子泛红,盯着太子殿下,一言不发。 孙公公也沉默的立在一侧,那浑浊的眸子里,似乎还写着疑问。 而在殿下昏迷的这两个时辰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探望,皇上也未曾派人问过情况。 辛姑姑将卢御医熬制好的汤药一口一口的喂给殿下,殿下却没有咽下,直接就吐了出来。 “辛姑姑,让我来吧。”我望向辛姑姑,她这么急切的想要将汤药给殿下喂下,反而会呛到他。 “嗯。”辛姑姑慌忙将汤碗递给了我。 “殿下?”我先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脸颊。 太子殿下微微眯起眼眸,好似在看我,不过因为太过于虚弱,他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殿下,喝点汤药,你的伤能好的快一些。”我将一勺汤药送到了他的嘴边。 他很是配合的张开嘴,喝了一口,咽热汤药时,身体还微微抽搐了一下,大抵是拉扯到了伤口,他疼的发出一声低哼。 “殿下?”我赶忙放下汤药,想着是不是让卢御医再来一趟,给殿下再用些麻药:“辛姑姑,你请卢御医再来一趟吧。” “不必!”太子殿下用气若游丝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辛姑姑和我同时,看向他的脸庞。 这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了。 “诶呦,奴才去请大祭司来瞧瞧好了。”孙公公看着太子殿下已经虚弱至此,生怕殿下真会咽气,故而吓的连忙要去请萧策过来。 孙公公着急忙慌的一走,便只剩下我,还有辛姑姑守着太子殿下。 “夕颜,我输了!”他那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嘴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什么输了?”我微微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原本,我有机会一箭将他射杀,夺位称帝,只可惜,终究是下不了手。”他说完,那混沌的视线又转向了辛姑姑。 “辛姑姑,你照本殿下之前的计划,送夕颜下山,你自己也别再回来。”太子殿下说着,凝起了眉宇:“事不宜迟,快走吧,待我断了气息,想走,便也走不了。” “殿下?”辛姑姑红着眼眸,一个劲儿的摇头。 “快走!”他用低沉的声音,呵斥了一声。 我凝眉,坐在他的床榻侧,端起没有喂完的汤药。 “殿下,夕颜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待我,殿下今日若真的性命不保,夕颜也必定陪殿下到最后。”我说罢,又将一勺汤药送到他的嘴边。 他却微微侧过脸:“这不是什么补气血的汤药,这是祭灵司的药,这些药,我日日都喝,根本就无用!” 他说着,推开了我的手。 “祭灵司的汤药?”我愕然的看着手中端着的汤药。 这么说卢御医是祭灵司的人?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祭灵司想要害太子殿下? 之前,祭灵司的天师,不是一直都在“扶持”殿下么?怎么如今殿下突然就成了“弃子”? “嗒嗒嗒,嗒嗒嗒!” 我还未想明白这其中的原由,外头的长廊里,就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紧接着,太子殿下便朝着辛姑姑望去。 “快!否则,谁也走不了!” “是殿下。”辛姑姑一拂眼角的泪水,就拽起我,不是往门外跑,而是朝着这寝殿的侧面窗台跑去。 第七十三章发狂 我回过头,看向太子殿下。 “辛姑姑,就这么留下殿下,只怕?”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气息奄奄,萧策会如何“宰割”他? “萧策若真要亲自动手,殿下早就死了无数次了。”辛姑姑说完,将我推上窗台,我跳出窗台之后,她也爬上窗,翻了出来。 辛姑姑刚将窗户虚掩上,我就看到一个紫色的影子,进了寝殿。 “殿下,可还安好。”紧接着,便是萧策那不急不缓的“问候”声。 “不知,今夜是你的疏忽,还是,这一箭便是你安排的。”太子殿下的声音好似瞬间恢复如常。 他这是,不想让萧策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师尊,看错了人,挑错了棋子,我不过是想替师尊拨乱反正,换一枚棋子罢了。”萧策的声调,冷彻异常。 “若是天师知晓此事?”太子殿下或许早就猜到萧策,对他起了杀心,故而并不惊讶。 “待殿下死后,自有更适合的人选,到时候想必师尊也不会怪罪于我。”萧策说完,我就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我连忙朝着窗户的缝隙里望去,看到萧策已经立在了殿下的床榻前。 一看到这一幕,我立刻伸出手,准备将窗户推开。 辛姑姑赶忙将我拦下,冲着我用力的摇了摇头。 萧策俯身,盯着殿下的脸,然后冷冷一笑:“殿下,别怕,这一箭足矣,要了你的命,属下无需再让双手沾染上血迹。” 萧策的话音刚落,辛姑姑就拽着我,沿着这窗外的一条小径走去。 之前,还以为殿下住西苑这一侧,不过是随意选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因为从这小径出来,就到了西苑的侧门,从这出去,就能离开别苑。 “辛姑姑,殿下他?”我还是担心,殿下有性命之忧。 “姑娘就算回去,也救不了殿下,何必多死一人?”辛姑姑的声音,略带哽咽。 而推开这侧门,我看到,门外头已经有轿子在候着了。 守门的侍卫,也都是殿下的人,看到我们出来,立马就示意我们上轿。 “姑娘,你的师兄已经在轿中。”辛姑姑说着,就掀开了轿帘子,我看到了师兄蜷缩着身,侧靠在轿子一角。 “姑娘,你先带着你师兄下山吧,至于那公主殿下?”辛姑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辛姑姑我明白,如今,不是拖延时间的时候,那姑姑也随着我们一起走。”我说着,伸出手就要拉辛姑姑。 辛姑姑却朝着身后退了一大步,她冲我摇了摇头。 “姑娘请先走吧,别耽误工夫,这可是殿下最后为姑娘做的事儿,姑娘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意。”辛姑姑说完,示意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将我扶上了轿。 我心中有些慌,因为,我知道辛姑姑是打算同太子殿下共进退,而我,却像个“逃兵”。 “姑娘,殿下不会怪姑娘,若是姑娘不走,殿下只怕是“不能闭眼”。”辛姑姑说完,一挥手,轿子就被抬了起来。 我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何种感觉,只能开口低声喊着冥北霖的名字。 希望他能听到,希望他能出现,好让他先护送我师兄下山,因为,我实在放心不下太子殿下。 “神君!神君!”我的声调一声声加重。 我身侧的师兄,则是缓缓侧过头来看向了我,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只能感觉到,他在动弹。 “师兄?”我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 “夕,夕颜?”师兄含糊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赶忙伸出手,拉过师兄的手腕。 “师兄,我在,别怕。”我开口安抚着师兄。 师兄听到我的回应声,身体一侧,靠在了我的怀中。 “夕颜,我们回家。”他的声音很是含糊,说出的话,却清晰无比。 “好,我们回家,等下了山,和师姐她们汇合了,我就想办法,先送你们回家。”我拥着师兄。 他不知是冷,还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的打颤。 我只能尽量抱他抱的紧一些,让他不再觉得冷。 “嘭!” 突然,轿子狠狠的砸落到了地面上,我们都差点被从轿子里甩出去。 我猛的搂紧师兄,然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轿子外头,没有半点声响,而一股子血腥味儿,已经从外涌入轿中。 “出来!”一声低沉的呵斥声,从轿外传来。 我的心头当即就是一颤,可却迟迟没有起身出去。 “哗啦!”一声,突然,轿子上的帘子被划破,掉落到了地上,抬轿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十几个祭灵人,此刻就立在轿前。 为首的,不是萧策,而是卓星辰。 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此刻的他,脸上没有最初时,我看到的蓬勃朝气,有的只是一张冷彻的面孔,和杀气腾腾的眼神。 “出来!”他开口,再次叱道。 这时候的他,气场同他的师兄如出一辙。 “呃呃呃!” 师兄的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哼哼声。 “师兄,别怕。”我拥着师兄,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结果,师兄突然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般,朝着轿外扑了出去。 “师兄!”我惊呼一声,也连忙冲出了轿,师兄原本好似体虚无比,可是此刻面对手握长剑的卓星辰,居然也毫不惧怕。 直接同卓星辰缠斗了起来,卓星辰的剑,冲着师兄的要害刺去,师兄动作迅猛无比,其余的那些祭灵人围着卓星辰和师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帮忙。 “师兄,小心!”夜色漆黑,借着一丁点月光,我隐约看到师兄的身上好似散出了一股子浓重的黑气。 “呃呃呃!” 又是一阵低吼,下一刻,我就看到师兄已经将卓星辰给扑倒了。 卓星辰手中的长剑一横,直接抵在了师兄的脖颈上。 师兄却毫不畏惧伸出手,一把抓在剑刃之上,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啪嗒”,那剑直接被师兄给折断了。 见此情景,师兄身后的那些祭灵人急了,纷纷冲上来,救卓星辰。 结果,师兄手握断刃,如同鬼魅一般腾空而起,那断刃从这些祭灵人的脖颈之上划过,这些人纷纷倒地。 我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 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第七十四章放过 师兄的头微微歪着,伸出舌头,舌忝了一下剑刃上的血迹,紧接着就蹲下身,扬起手中的断剑,就要朝着卓星辰的身上扎去! “师兄,不要!”我从愕然之中回过神来,赶忙开口阻止师兄。 师兄手中的剑,在卓星辰的胸膛口停了下来。 我冲到师兄的身旁,师兄的嘴角抽搐着,浑身都裹满了血迹。 “还不快走!”我冲着卓星辰怒斥了一声。 卓星辰凝眉,一脸肃穆的仰起头来。 “要杀便杀,我卓星辰,不怕死!无需妖物心慈手软!也绝不会苟且偷生!”他仰着脖颈,直勾勾的盯着师兄。 师兄的额上已经暴起了青筋,他好似在努力的克制自己。 “我师兄是人,不是妖!你快走!否则,一会儿我们改主意了!”我盯着卓星辰,提醒道。 放卓星辰,完全是看在媚儿的面子上。 媚儿对他,痴心一片,若是卓星辰死了,媚儿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我不敢想。 卓星辰这才从地上爬起,面带犹豫之色,看了我和师兄一眼,转身迅速离开。 我则是扶着师兄,师兄的身体微微发颤,我摸到他的手腕,滚烫无比,就好似发烧了一般。 “师兄,没事了,没事了。”我说着,伸出手,一把将师兄给拥住了。 我抱着师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师兄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可就在这时候,我们周围山道的密林之中,传来了“哗哗”的声响。 好似有人在迎着长草,飞快的奔跑。 我立刻扶着师兄,躲到了一棵树后。 紧接着,我就看到一群祭灵人,出现在了轿子边上。 “搜!”其中一人喊了一声,其余的人,开始朝着周围的树丛之中搜索。 他们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剑朝着树丛之中扎去。 我拥着师兄,侧着身,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因为,祭灵人陆陆续续,来的越来越多,粗略撇了一眼,至少有二三十人。 “他们,是从那边跑的,你们快追!” 正当一个祭灵人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时,突然,有人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微微眯着眼,朝着那人望去,发现那人居然是卓星辰? 他此言一出,那些祭灵人纷纷朝着左侧的林中跑去。 “我卓星辰,不喜欢亏欠他人,你们走吧,若是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们。”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跟上那群祭灵人,真的离开了。 我扶着师兄从树后走出,想着应该是顺着这个山道往下走。 可是,如今,天色已经昏暗,山道狭窄难行,师兄的状态也极差,我不知道能不能在天亮之前,走到山下。 “神君,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扶着师兄,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从前,一遇到麻烦,冥北霖就好似能察觉到一般,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今天,他究竟去了哪儿? 方才若非师兄,发狂一般的反杀,只怕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和师兄。 师兄的身体倾斜着,几乎都靠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个头高大,如此一来,我走起路来就十分吃力。 而师兄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便显得越来越虚弱,我只能扶着他坐到一棵树旁休息。 “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同师兄刚坐下没多久,便又是一批祭灵人从远处的山道口上来了,他们这是前后夹击,我和师兄完全,无路可退,也无路可走。 “识相的!滚出来!” 这是萧策的声音?我的心中,好似受到了重重一击。 此人一出现,好似瞬间没有了活路。 师兄原本靠在我的身侧,听到外头的动静时,立即就抬起手,将我推开。 我看向他,他抬起那长着利甲的手,朝着右侧边一指。 这是让我,先逃跑。 今日,在太子殿下那,我已经做了一次逃兵,如今我绝不会再舍下任何人。 “师兄,我出去与他周旋,你要趁着这个机会,迅速逃离此处。”我说完,也不等师兄回应我,就立刻朝着树丛一侧跑去,并且,故意弄出极大的声响。 “呼!”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从我的面前飞过,我猛然止步,发现就在离我半步之遥的树干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就朝着我这逼近。 “你跑的倒是挺快。” 萧策的脸被隐在黑暗之中,我看着他,立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再动。 “你师兄呢?” 他说着,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我师兄,已经跑了,你们追也无用。”我仰起头,强装镇定的对萧策说着。 “啪!”的一声,他的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 紧接着,用力将我从地上提起。 “呃呃呃!” 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都要被他掐断了。 “依照你师兄的情况,方才厮杀一场,只怕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如今,他肯定就在这附近!”萧策说罢,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莫卿寒,你若再不出来,本祭司,这就拧断她的脖子!” 萧策的话音刚落,我就见一个黑影急速朝着萧策扑了过来。 萧策的嘴角冷傲的微微一扬,紧接着,他就将我朝着那黑影甩了过去。 那黑影,为了护住我,也顾不得攻击萧策,而是一把将我抱住,朝着地上滚去。 待我们停下,萧策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指向了我和师兄。 “原是想留着你,不过,你好似并不听话。”萧策的声调极低,面无表情的望着我和师兄。 “萧策,你放了我们,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坐起身,将师兄护在身后。 萧策冷漠一笑:“哦?只可惜,我萧策的命中,无“放过”二字。” 他说罢,长剑扬起,朝着我就劈了过来。 我微微侧过头去,脑海之中,最后闪过的是冥北霖的脸。 最后,不能再看他一眼,我感到无比难过。 “嘭!” 就在我侧过脸的一瞬间,萧策的长剑不知被何物给击飞落地。 不过下一刻,那股子熟悉的寒气,就从四周袭来。 萧策连连后退数步,准备捡起地上的长剑,不过那长剑又突然“飞起”横插在了一旁的树上。 第七十五章诀别 “本神君的人,你也敢动!” 一声怒斥,从上方传来,我抬起头,借着月光,见那一袭红色的影子,从天而降,他的背上好似还背着什么人。 “神君?”我开口低低的唤了一声。 冥北霖落地之后,就将背上的人,给放了下来。 “师兄?夕颜?” 那人看向我和师兄,开口就喊了一声,紧接着蹲下身来,查看我们的情况。 “师姐?你怎么和神君在一起?”我诧异的看着师姐。 “我?”师姐凝眉,朝着冥北霖的方向看去。 此刻,冥北霖和萧策已经大打出手。 一个使用符阵,一个则是动用术法,漆黑的夜空之中,传来“隆隆的”声响。 “师兄,你没事吧?为何浑身是血?”师姐打量着师兄,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慌张。 “师姐这血,不是师兄的,而是祭灵人的。”我说罢顿了顿:“师姐,太子殿下?” 我想问太子殿下的箭伤,是否是师姐所为。 可师姐的视线,都在师兄的身上,看她忧心的模样,我只能把话先咽下,转而看向冥北霖。 只见,萧策的袖中飞出一排符纸,这些符纸将冥北霖给围在了圈中。 “神君,小心,这些符,好似是灭妖符!”我朝着符文上的符箓看了一眼,赶忙开口提醒冥北霖。 师姐的视线,这才从师兄的身上移开,转而紧盯着符纸。 “师姐,我们该如何帮神君?”我慌张的不知所措。 “静观其变。”师姐倒是说的坦然。 索性,那些符纸在靠近冥北霖之后,就不知为何瞬间自燃,变成了一堆灰烬。 “本神君说过,杀你,绰绰有余!” 冥北霖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手中的红扇,朝着萧策的方向用力一挥。 萧策立刻闪身躲避,不过,冥北霖紧追不舍。 看着萧策连连后退的狼狈模样,我正觉得心中大快,然而这时候,四周突然亮起了火光。 紧接着,四五十个祭灵人,突然从这山道后头冒了出来。 我惊的瞪大了眸子,正想示意冥北霖同我们一起往后退,结果下山的山道也冒出了一批祭灵人来。 我们如今,除非是要从这窄道边跳下去,否则,绝无活路。 “你这妖孽,只要本祭司一挥手,便会百箭齐发,你能躲的过,她(他)们可未必。”萧策说罢,从树上拔下了他的长剑。 他那大祭司威风凛凛的气势便又端了起来,我和师姐扶着师兄站起。 冥北霖侧目,看了我们一眼。 “把你的折扇,丢到山下,否则,本祭司现在就让他们放箭!”萧策朝着冥北霖叱道。 “神君!别听他的,你若是丢了折扇,他依旧会让这些人放箭,这个萧策歹毒无比,千万别被他的话迷惑。”我不相信,冥北霖丢了折扇,萧策就会放我们一马。 到时候,他翻了脸,只怕冥北霖自己也无法脱身。 冥北霖却不等我将话说完,直接抬起手,将手中的红扇朝着山道一侧抛去,底下是深谷,那扇子,一瞬之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哼!妖果真是最愚钝的!”萧策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抹放肆的笑。 “放箭!”他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瞬间,所有的箭头都对准了我们。 “慢着!”昏暗之中,传来一声呵斥。 “太子殿下?不,不可能,他的身体太虚,根本就?”我听着那喊声,好似是太子殿下的,可殿下中箭之后,便已经,气息不稳,只怕想要动弹都难? “所有人听令,将弓箭放下!”黑暗之中,萧策身后的那一排祭灵人,纷纷朝着一侧退去。 紧接着,我就看到太子殿下由一群侍卫护送,坐在步辇之上,朝着这边就过来了。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块令牌,那是祭灵司天师的令牌。 所有祭灵人,看到令牌如见天师,纷纷跪下。 “师尊若是亲临,也不会放过此等大妖,殿下,你既伤了,便好生修养,否则,若气血亏虚,暴毙而亡,属下该如何对师尊交代?”萧策的这句话,不像是在关心殿下,而是威胁。 太子殿下一扬手,示意步辇停下。 他从步辇上起来,我看他站的笔直,一步一步朝着萧策走了过去。 萧策微微仰着头,冷眼看着他,那眼神,根本就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中。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打在了萧策的脸上。 萧策一怔,在场所有祭灵人,也都面色一变。 “天师闭关之前,曾说过什么,你不会不记得吧?天师让你辅佐本殿下,如今,你违抗本殿下,便是违抗天师,违抗天师,那便是与整个祭灵司为敌。”太子殿下说完,朝着所有的祭灵人扫了一眼:“祭灵司叛徒的下场如何!大声告诉本殿下!” 那些祭灵人纷纷垂下头去,没有一人敢吭声。 “看来,你们只听命于大祭司,全然不把天师放在眼中!”太子殿下再度提高了声调。 而这些祭灵人这才抱拳,大声回道:“叛变者,人人得而诛之!” “好!很好!萧策,天师令在此,你该如何?”太子殿下转过身,看向萧策,质问道。 我发现,太子殿下那一袭白袍后,已经渗出了血来。 他这是为了救我们,强撑着过来的。 此刻的萧策,已经气的面色发青,那眉宇之间,杀气腾腾。 他应该没有想到,殿下已经命在旦夕,却还能与他针锋相对。 “放,行!”萧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来。 太子殿下听罢,肩膀微微一沉,好似瞬间放松了下来。 他转过身,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夕颜,山下马车已经备好,拿着这令牌,你们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京城。”他说罢,将天师令递给了我。 我接过天师令时,太子殿下便握住了我的手。 那眼神,好似是在同我诀别。 冥北霖蹙眉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 “走吧,千万别回头。”他低语了一声。 我凝眉望着他,而就在这时候,太子殿下的身体,猛然朝着我的身上一扑,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剑,那剑刃穿过了他的胸膛口,抵在了我的身上。 第七十六章火凤凰 那是萧策的剑,殿下,身后的萧策,脸上还带着殿下,身上飞溅出的血迹。 “殿下!”我愕然的抱住太子殿下。 冥北霖一个旋身,一股寒气从他的手心之中涌出。 萧策当即知晓不妙,迅速俯身躲闪。 太子殿下则是倒在了我的怀中,我无力扶他站着,只能是缓缓蹲下,身,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殿下,终究是我害了你。”我想起辛姑姑说的话。 从我让殿下帮我的那一刻起,就是让他同萧策为敌,如今,萧策哪怕违抗天师,也要对太子殿下下杀手,就是因为殿下为了我,不惜当着这么多祭灵人的面,与他针锋相对。 “夕颜,别哭,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死前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是我的荣幸,只是,我终是无用,帮不了,帮不了,你。” 他说着,嘴角溢出了一大口血沫子。 “殿下,别说话,别说话。”我轻轻按住他背上的长剑。 他却缓缓抬起他那苍白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嘴里呢喃道:“夕颜,我这一世,大抵就是为遇一人,入红尘,能死在你的怀里,真,真好。” 太子殿下说罢,他那冰凉的手,从我的脸颊滑落而下。 “殿下!殿下!”我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师姐伸出手,在殿下的鼻下一探,对我说道:“夕颜,他死了!” “殿下!”我拥着他的尸体,能感觉到,那温热的血液,正从他的体内汩汩流淌而出。 一旁的师兄,好似对鲜血的气息极为敏,感,喉咙里再次发出“呃呃呃”的声响,如同饥饿的猛兽。 “快射箭,还等着做什么!”萧策突然大喊了一声。 我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被冥北霖给逼到了山道侧边,那底下便是山谷,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那些祭灵人原本看到萧策杀了太子殿下,还在愣神,如今萧策这么一喊,都纷纷回过神来。 他们再次举起弓箭,悉数对准了我们。 冥北霖当即,飞身旋于半空之中,紧接着无数的箭矢,如同箭雨一般,朝着他袭去。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只见冥北霖双手掐决,那些箭矢,居然全部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哗啦”一声,通通落于地面。 师姐望着冥北霖,嘴里喃喃的说道:“他果真有些本事,那些箭上,沾染了符水,居然对他也无用?” “继续放箭!”萧策说罢,抬起手,指向了我们的方向。 那些祭灵人,当即会意,纷纷将箭矢对准了我们,并且,毫不犹豫的射出致命一箭。 师姐一怔,视线望向萧策的同时,将我和师兄紧紧抱住。 “啪嗒,啪嗒。” 我听到了烈火焚烧的脆响,并且,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师姐护着我们,而冥北霖正护着师姐。 他将师姐护在他的身,下,完全不顾及,他身后的萧策可能借机攻击他。 而我们的头顶上,大片的“火花”落下。 “祭司大人,凤凰!是凤凰!”那群祭灵人,雀跃的大声喊道。 “凤凰?”萧策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喜悦:“快,准备,龙鳞网!师尊真是料事如神!” 萧策的注意力,瞬间就从我们的身上移开,仰着头望着夜空。 我也抬起头来,结果便看到了一只金色凤凰,吐着凤凰火焰俯冲而来。 “霓裳!小心,龙鳞!”冥北霖喊出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去,朝着萧策冲去。 我看到那群祭灵人,开始纷纷朝着四面退散,紧接着,一张布满了青色鳞片的巨网瞬间被拉着摊开来。 这是霓裳夫君的龙鳞吧?用她夫君的龙鳞,来对付她,未免太过狠辣,这简直就是诛心。 “霓裳,带她们走!”冥北霖的手一旋,原本已经被他抛下山谷的红扇,再度出现在他的手心之中。 他的红扇,直接“砍”断了七八个祭灵人的胳膊,让他们无法拉住龙鳞网。 冥北霖本该积德行善,只可惜,如今已经被逼到了这般份儿上,他只能反抗了。 冥北霖应该是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不管其他祭灵人,他只对萧策下死手,萧策凭空画出一个符箓,打向冥北霖。 冥北霖侧身躲避,又瞬间移到萧策的身后,萧策的反应也极快,转过身抬起手,便要再次画出符箓。 结果,冥北霖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下一刻,萧策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响彻整个紫薇山。 霓裳此刻吐出一大口的凤凰火,那些祭灵人的身上,都着起了火焰。 “上来!”霓裳停在了我们的前方。 我赶忙起身,示意师姐扶着师兄先爬上霓裳的背。 而我,则是冲着殿下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咬牙跟上师姐她们。 “呜呜呜,呜呜呜!” 萧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胳膊,号角声却在这时响起。 霓裳毫不犹豫的腾身飞起,我垂下头去,看到紫薇山上,已经燃起了一片大火。 “神君?”在那大火之中,我焦急的寻找着冥北霖的踪影,直至那红影落在凤霓裳的羽翼边上。 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神君,你没受伤吧?”我凝望着冥北霖,今夜月色皎洁,月光尽数洒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脸颊上,还带着飞溅的血迹。 不过,我知道,那大抵是萧策他们的。 “没有。”冥北霖说罢,视线的余光,落到了师姐的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 “金光罩。”凤霓裳准备飞出盛京,结果城墙上一大片的金光亮起。 这金光罩,不是对付妖的,而是身上有一丁点戾气,都会被拦截下来,若是硬闯光照,必定会伤及自身。 应该是方才的号角声,让守城门的这些将士,有了防备。 “不能过去,不能过去,我师兄的身上有阴戾气!”师姐自然也知晓那金光为何物,激动的抓着霓裳背上的羽毛。 “师姐,你会弄疼霓裳的。”我连忙抓住师姐的手腕。 师姐这才松开了手,而霓裳则是缓缓朝着下方落去。 我的发丝在急速下坠之中扬到了脸上,视线完全被遮挡,待霓裳停下之后,我一抚自己的头发,这才看清,咱们是落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第七十七章老蚯 本以为,这是铜鼓巷,霓裳应该是带着我们回高老和玉兰姐的家中。 可结果,仔细朝着四周望了一圈发现,并不是。 这个地方的宅子之间,都离的极远,而且,这巷子和铜鼓巷一样,幽深昏暗。 现在外头晨光已经升起,霓裳幻化成人形,我们也就一个多月未见,她的腹部已经隆起。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紫薇山上动用了凤凰火,乱了气息,如今她的面色有些发白。 “霓裳?你没事吧?”我赶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她的手极烫,手心之中还有汗水。 “走。”她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领着我们朝前走。 身后冥北霖居然对师姐柔声说道:“让我背他吧。” 我转过头去,望向冥北霖。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今日冥北霖对师姐极尽温柔?就连眼神都好似与先前不同了? 难道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因为不想让我为难? 不,不对,之前,我也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那时候,也不见冥北霖服软。 师姐也望向冥北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师兄,让师兄趴在冥北霖的背上。 冥北霖背起师兄,就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师姐就跟在冥北霖的身侧。 霓裳的脚步极快,我也回过神来,扶着霓裳疾步朝前走去。 这个巷子,纵横交错,霓裳却好似轻车熟路,领着我们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一个小宅子前头,抬手便拍了两下门。 拍门声一落,我就听到门后有动静。 “老蚯是我。”霓裳开口说了一句。 紧接着木门就被打开了,这个被霓裳称作“老蚯”的人,长的骨瘦如柴,脸颊都是凹陷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褐色的斑点。 看着像个老头儿,但又有些像老太太,总之模样很是古怪。 “凤主?”老蚯一见门外立着的是凤霓裳,二话不说,立刻就引着我们进了宅子。 这宅子里,未点烛火,昏暗一片。 我们进来之后,我发现,这宅子没有院子,一进来就是厅堂,厅堂两侧分别有两个屋子。 老蚯引着我们入了左侧边的屋子之后,才点起了烛火来。 这烛火光芒极弱,不过也足够让我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 这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木椅,便别无他物了。 “凤主快坐,我去给您准备热茶来。”老蚯说罢,转身就出了屋子。 冥北霖则将师兄放到了床榻上,师兄蜷着身体,安安静静的躺倒在了床榻之上。 师姐坐在床榻边缘,伸出手轻轻捋着师兄的头发,目光有些焦灼。 我望向霓裳,她唇色苍白,拉过她的手腕,把脉之后,还好脉象还算平稳。 “霓裳,今日你不该来,就算你不来,我?”冥北霖见霓裳气色极差,脸上也露出了忧色。 “我若不去,你是否又要大开杀戒?”霓裳抬起眼眸,看向冥北霖。 “他们欺人太甚!”冥北霖有些不愤的回道。 “但是,你会再添业障。”霓裳说完,就伸出手,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说道:“我的孩子,没有那般孱弱,就算动用凤凰火,也不会有大碍的。” “可如今,你毕竟有孕,若是乱了脉象?”我凝眉,望着霓裳,欲言又止。 因为,这一切皆因我们而起。 今后,我再也不要他(她)们为了我们涉险了。 从盛京出去之后,我就打算,让师姐带着师兄一道回村,而我会帮着冥北霖一起修建河神庙。 “对了霓裳,我师兄,之前被邪祟侵体,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医治他。”霓裳的医术了得,打从一开始在山庄时,我就希望能带师兄给她医治。 霓裳望了一眼师兄,然后就扶着腰,站起身来。 她走到床榻边,我示意师姐起身,让霓裳给师兄把脉。 师姐望了一眼霓裳,站起身来。 霓裳先是伸手检查了师兄的瞳孔,师兄的瞳孔里布满了红色血丝,紧接着,又查看了师兄的手。 他的手脚指甲,都是黑色的,而且呈现弯曲的状态。 最后,霓裳才替他把脉。 “来不及了,若是早半个月,也不至于完全融合,今后,他便是半人半妖。”霓裳看着师兄,面色淡然的说着。 “霓裳,那,那?”霓裳都治不了,我望着师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只要他定期放血,不碰荤腥,便可压制,体内的邪祟,保持清醒。”霓裳说,从今日开始,师兄就得吃素。 我望向师姐,师姐的神情,出乎意料的镇定,好似对于这样的结果,完全不感到意外。 并且,一句追问的话也没有。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出京,至于你们师兄的病,今后没准会有别的法子治愈的。”冥北霖说这话时,目光凝望着师姐。 不过师姐却垂着眸子,并未给出半点回应。 “来,你们喝点茶水,暖暖身子。”老蚯提着茶壶,就过来了。 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开口询问我们,今日外头的抓妖号角,是不是我们触发的? “抓妖号角?”我立刻想起,我们在山上时,就听到的号角声。 “那号角一响,就要全城抓妖。”老蚯说着,又顿了顿:“不过,你们无需担忧,这佛鬼巷一直都是盛京的犄角旮旯,平时不会有人搜寻,而且就算有人来搜也不怕,咱们还可以遁地。” 老蚯说着,指了指地板之下。 “老蚯,您是?”我望着他,思索着,他是何等妖物。 “他是一条有八百年修为的蚯蚓。”霓裳同我说道。 我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蚯蚓?也能成精?这个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你们也累了吧,先歇下,一会儿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即通知你们。”老蚯说罢,看向霓裳:“凤主这是有了身孕了吧?怎么不见龙君陪着?” “老蚯,霓裳累了,有房间让她休息吗?”我打断了老蚯的话。 老蚯连连点头:“有,有,有,隔壁还有屋子。” 他说完,就引着我们朝着隔壁房间走。 这间屋子,和隔壁差不多,霓裳确实是累了,躺下之后没多久,便昏沉的睡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大失所望 老蚯要去外头打探一下情况,我小心翼翼的替霓裳掖好被子,然后,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 “别担心,总有办法的,你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刚退出房间,我就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了冥北霖,那温柔的声音。 我有些恍惚,转过头去,朝着那房间望了一眼。 正好看见,冥北霖端着一杯茶水,送到师姐的面前。 师姐望了一眼蜷缩在床榻上打颤的师兄,然后就伸出手,接过了杯盏。 她和冥北霖之间的气场,变得很是微妙,这种微妙,我也说不上来。 我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进了屋子。 冥北霖见我进来了,就说要出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老蚯已经去查看了,你就歇一会儿吧。”我说着,从袖中抽出帕子想替冥北霖擦拭脸颊上的血迹。 他却突然伸出手一挡,然后便说自己来,拿过了那帕子在脸上擦拭了起来。 我坐到师姐身旁,开口同师姐说起,我的决定。 “师姐,等出盛京之后,我们便雇佣马车,到时候,你先带着师兄回静河村吧。”我看着师姐,抿了抿嘴唇,认真的说道。 师姐原本垂目,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听到我这么说,立刻就抬起头来,严肃的看着我。 “师姐,师兄如今的情况,也只能先静养,等我们想到其他法子,再好好医治。”我说着,拉过师姐的手。 她的手很凉,表情也好似对我大失所望。 “师姐,等我帮着神君修建好神庙,报了神君的恩,就会去静河村看你们。”我不希望,师姐误以为我抛弃她和师兄。 我只是明白,师姐对冥北霖,一直都有敌意,我不想她为了我,委曲求全。 就此分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你师姐一介女流,若是路上出些岔子,该如何是好?”都不等师姐开口,冥北霖就反问了我一句。 “那,让九幽送师姐师兄回去?”我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冥北霖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 冥北霖依旧摇头:“九幽道行不够,若他送,本神君不放心。” 我却觉得九幽送也很稳妥:“神君,进盛京一定要走官道,可是,回静河村,就不必冒这些险,九幽相送,完全可以?” “不行,若是遇上祭灵人,该如何是好?”冥北霖看向床榻上的师兄说道。 我望着师兄那漆黑的指甲,顿时也沉默了。 “几位,外头发了皇榜,正在全城搜妖,几位只怕是要在这逗留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老蚯着急忙慌的回来,同我们说了外头的情况。 “如今,也只能如此,要麻烦你了老蚯。”我说着,也倒了一杯热茶给老蚯。 老蚯连忙恭敬的接了过去,连声说着不必道谢。 “这安身之所,也是龙君给小的寻的,龙君凤主一句话,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蚯说到龙王,就满是感激。 “老蚯,今后在霓裳的面前,别提龙君了,因为,龙君已经亡故。”我说完,老蚯便颓然的往后退了数步,整个后背贴在了墙上。 紧接着,便立即摇头。 “姑,姑,姑娘,这事儿,这事儿,不能开玩笑。”老蚯惊诧的看着我,说起话来,已经磕巴。 “这事儿,我怎敢开玩笑?”我也凝起了眉。 “是谁?谁杀了龙君?”老蚯气极质问。 “是祭灵司的天师。”我说罢顿了顿。 之前,听太子殿下和萧策的对话,那天师如今在闭关,若是我们遇上的对手是他,那么只怕? “又是那侯廉德?”老蚯双拳紧握,脸上的皱纹也微微发颤。 “必须快些出去。”冥北霖垂目,若有所思的说着。 “要不,咱们弄些人皮面具,把霓裳先送出去?”我看向冥北霖。 因为,霓裳是凤凰,她不是妖,所有的符纸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管用。 今日,她自己完全可以飞出皇城,可她为了我们,并未那么做。 “嗯,等风声过去,便要去香楼一趟。”冥北霖说完,看向我:“你也暴露了,这个面皮也不能再用。” “嗯。”我点了点头,将面皮给撕了下来,放到一旁。 师姐望着我的面皮,眼眸阴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师姐?师姐?”我连续叫了她数声之后,师姐才回过神来,看向了我:“师姐,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顺利出城门。” 她恍惚的冲我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 我想,师姐应该是在生我的气,我让她和师兄先回村,她的心中应是无法理解我。 “你师姐也累了,带她去休息吧。”冥北霖看了一眼师姐,开口对我说道。 “不必了,我要守着师兄。”师姐一口拒绝,端着冥北霖给她倒的茶水,就给师兄送了过去。 师兄蜷着身,师姐将茶水送到他的嘴边,他也不肯喝。 “夕颜,夕颜。”师兄喃喃的叫了两声。 “怎么了师兄?”师姐立即俯身,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夕颜,夕颜。”师兄微微眯着眸子,好似是在寻找我的踪影。 我赶忙也蹲下身,开口说道:“师兄,我在。” “夕颜,回家。”师兄抿了抿嘴唇微微颤了颤,开口对我说道。 “好,好,过几日,我们就回家。”我顺着师兄的话往下说。 “师兄,再喝点热茶。”师姐顺势说着,给师兄喂了一口热茶。 冥北霖安静的立在一旁,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师姐。 “夕颜,你去歇着吧,我守着师兄。”师姐侧过脸来,看向我说道。 而师兄听到此言,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夕颜,别走,不要走。” “师兄?”我看着师兄苍白的面容,也不忍心这时候离开,于是便让面色也略显憔悴的师姐先去歇着。 师姐自然是不肯的,正要摇头,一侧的冥北霖,却再度开了口。 “歇着吧,这么多人守着他,他也无法安眠。”冥北霖话音刚落,一边的老蚯也说,师姐可以去对面屋子里歇下。 因外头的祭灵人在搜查,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窝在老蚯的宅子里,能做的也只有歇着了。 第七十九章温柔以待 师姐好似没有听到冥北霖和老蚯的话,一动不动的侧坐在床榻边上。 站在离师姐仅有两步之遥的冥北霖,在此刻却再度开了口。 这一次,他是询问老蚯,有没有什么吃食,当老蚯端来一碟糕点之后,冥北霖就示意我同师姐一起吃。 “神君?”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何时变得如此温柔体贴?从前,他可不管师姐饿不饿,累不累,甚至从不拿正眼看师姐一眼,怎么今日好似一直都在关注师姐? 我有自知之明,我觉得,他这突然的转变,必定不是因为我。 “夕颜,你吃些东西去吧。”师姐说完,将师兄的手,从我的手腕处掰开,然后轻轻推我起身。 见我站起身,冥北霖将吃食递给了我,不过那目光还在盯着师姐,久久没有移开。 “神君,借一步说话。”我看向冥北霖,将吃食又放回到了桌上,想直接问清楚。 冥北霖这才回过神来,同我走出了房间。 老蚯也适时的“回避”,我同冥北霖坐在厅堂的门槛前头,俩人先是沉默的望着对方,然后我打破了沉默。 “神君,你想做什么?”我仰起头,望着冥北霖问道。 “什么?”冥北霖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问。 “神君,为何突然对我师姐这么好?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盯着冥北霖,询问着。 “你的意思是,本神君从前对你师姐很刻薄?”他问这话时,眼神之中居然透露出了几分愧疚? “神君,除了对霓裳例外,对其余人,都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说着,将目光转向别处。 “君子之交淡如水?楚夕颜,你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冥北霖眉宇一凝,好似火气瞬间就涌了起来。 “神君,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为何突然对我师姐这么好?”我再次将话头引回去。 冥北霖朝着师姐所在的房间望了一眼,但却并不吭声。 “罢了,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说完,转身就要回屋守着师兄。 冥北霖却开口劝道:“吃些东西吧,这些日子,你吃的极少。” “我吃不下。”此次能逃出生天,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用自己的性命为我们拖延,他死在我怀中的模样,还那么清晰。 冥北霖一看我的神情,就知我心中在想什么,开口安慰道:“别难过,那病秧子本就是个短命之人,从面相上看,他应是个童子命才对,能活到这般岁数,也实属罕见。” “可他是因我而死,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说罢,眼眶开始变得酸涩无比。 他对我的好,也烙印在了我的心上,在他死的那一刻,我就知自己要愧疚一辈子。 “若是受伤的是本神君,你会如此难过么?”冥北霖立在我的身后,我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时的表情。 “殿下已经故去,并非受伤。”说罢,我就进了屋。 不过,迈入屋内半步,我又立即退了回来,因为,我看到师姐正在亲吻师兄。 如今,或许让他们独处才是最好的,于是,我将虚掩一半的门,彻底关上了。 “你也别进去了。”我看向也准备跟着进屋的冥北霖说道。 “你师姐她?”冥北霖还想朝屋内看一眼。 “我师姐要照顾师兄,你别进去打扰他们。”我说完,就去对面屋子里休息。 这对面的屋子,比师姐和霓裳的那间还要差一些,就连个窗户都没有,青天白日的,屋子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冥北霖找了老蚯要了烛火来点上,这才让屋内亮堂了许多。 “你躺下睡一会儿吧。”冥北霖说完,居然脱下了他的外袍,铺在了床榻上。 “你?”我看着那红艳的外袍,有些诧异,这可是他无比看中珍惜的“喜袍”,从前就连碰都不让碰。 “这屋子有些潮湿,垫着点,你才能睡的好一些。”冥北霖说完,自己也坐在了床边上。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 他却拍了拍床榻内侧的位置,对我说道:“来吧。” “哦。”这屋子里连张凳子都没有,我也确实无处可坐,于是拖了绣鞋,便爬到了床榻内侧。 冥北霖就坐在床头,微微斜眯着眼看我。 “神君?”我也抬起眸子看着他,视线正好与他相撞,他那深邃的异瞳之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愫,好似有许多忧虑和苦恼。 “楚夕颜,你说,人的心意,是否会因时间的推移,而发生转变?”冥北霖问这句话时,目光幽然。 “这个?或许吧?”我思索了片刻。 他听了眸中透出一丝失望:“那,烙印在心上的人?” “烙印在心上的人,自然是不一样,喜欢就是喜欢,若已烙印在心头,那永远都会有痕迹,那种刻骨铭心,只怕永远忘不了。”我说着,顿了顿,又问道:“神君,可是在担心,再见到永夜姑娘,她却不记得你,不爱你了?” 冥北霖的嘴唇微微一颤,好似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从前那般喜欢,想必你们身上便有吸引对方的特质,再遇到,或许会一见倾心,只是?”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只是什么?”他迫不及待的问。 “只是,五百多年过去了,她已入了轮回,这一世,或许她已经嫁人了也不一定?”我的声音很小,不过冥北霖应是听的清清楚楚。 “没有,还未嫁人。”冥北霖的语气很是笃定。 “没有嫁人?神君,你真的已经找到她了?莫不是,宫中的宫女?或者?”我想着,冥北霖入宫寻我时还未知晓永夜姑娘如今身在何处,可现在,他却能如此笃定的说永夜姑娘未出嫁,想必是寻到了她。 他应是在孟埙所造的“回忆梦境”之中,真的看到了永夜姑娘的容貌。 “神君,既她未成亲,你便去寻她吧,早些与她交心,也省的,她出嫁了,便与你再错过一世。”我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极为难受。 只是,我虽然性子柔和,却认准了,此生要寻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男子,相守一生,若他不爱我,心中还有佳人,我便断断不会嫁予他,哪怕是冥北霖也不行! 第八十章看不透 冥北霖听到此言,垂下那双迷人的眼眸,再次看向了我。 他的神情,好似有些落寞。 可我却不觉得,自己何处说错了。 “楚夕颜,你真对那病秧子动心了?”冥北霖默默良久,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动心又如何?神君你不在乎吧?”我说罢,闭上了眼眸。 脑海之中,回想起自己同他表明心意时,他所说的那些话,他已娶妻。 如此想着,脑海之中就开始变得一片混沌。 “楚夕颜?楚夕颜?”冥北霖连续叫了我两声,我也赌气似的没有回应他。 他见我不应声,就轻轻起身,然后出屋去了。 我先是睁着眼眸,发了良久的呆,最后因为疲倦才缓缓闭上眼,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而在睡梦之中,我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声的召唤我。 “颜儿!颜儿!” 那声音,由远及近,我眯着眼,朝着四周望去,想要看清是谁在叫我。 “颜儿!你等等我!” 那人的声音,是这般耳熟,让我忍不住驻足,并侧过头朝着身后的方向望去。 四周,原本是一片浓雾,如今,这浓雾渐渐退散,紧接着我就看到了身旁两侧的情况。 这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全都是高大的宅院,而这些宅院门口的屋檐下,却挂着一排排白色的灯笼。 我望着这白灯笼,立刻想起,这一幕,我在太子殿下的“梦境”之中见到过。 “颜儿!” 那叫声再次响起,我抬起眼眸,朝着后方的街口望去,果真如那次“梦境”中的一样,太子殿下,穿着一袭黑袍,便朝着我这奔来。 他的嘴角挂着笑意,脸上则是无限的朝气。 “颜儿。”他到我的面前,便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心,很是自然的牵着我。 “殿下?对不起!殿下!”我望着他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嘴里不住的说着。 他却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中:“我们颜儿,做错什么,本王都不在乎,本王允你,做你想做的一切,永远只偏爱你一人。” 他说完,将我抱的更紧了些。 我的眼角,瞬间溢出了泪来。 “殿下,我何德何能?”我喃喃反问。 “楚夕颜?楚夕颜?” 混沌之中,一声声召唤,让我吃力的睁开眸子。 我微微眯着眼,突然觉得眼皮子沉重,身上极烫,热的难受。 冥北霖俯着身,一只手还搭在我的额上。 “你在发热,只怕是昨夜受了寒气。”说完,他又让老蚯拿了几床被褥来,盖在我的身上。 这被褥沉甸甸的,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来,如今不能出去寻药,你先捂一捂,散散热气。”他说着,又拿了拧干的凉布条放在我的额上。 “殿下?”此刻,冥北霖的脸,好似和梦中太子殿下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我分不清如今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你?”他立在床榻边上,站了一会儿之后,便转身出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汗,被一点点擦拭干净。 嘴边还有热茶涌入,迷瞪的睁开眼,就看到了师姐。 “夕颜,你受了风寒,来再多喝几口热水。”师姐坐在床头,一手托着我的脑袋,一手端着杯盏,一点点喂我喝热水。 “师兄呢?他好些了么?”我有气无力的问师姐。 师姐点了点头:“师兄如今已经睡着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我呢喃的说着,再度疲倦的闭上了眼眸。 这一闭眼,便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好似身上压着千斤的巨石,一直处于冒汗的状态。 迷迷糊糊之间,还感觉到,有人替我扎针,不过也并未有太大的痛觉。 “夕颜?来喝点清粥。”师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迷瞪的睁开眸子,一勺粥已经喂到了我的嘴边,我配合的喝了一口,只是嘴里发苦,喝着粥也觉得有种怪味儿,咽下两口之后,就不想再喝粥了。 师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将粥碗放下,然后仔细的给我擦拭嘴唇,喂水。 “今日,已退了热,想必明日便可大好。”师姐说完,又拧了布给我擦脸。 这擦过脸之后,我便顿时清醒了许多。 “师姐,我睡了多久?”我看向桌上的烛火,这屋子没有窗户,也分不清白昼。 “你都昏睡三日了,那凤霓裳给你施过针,说你太过疲累,歇歇也好。”师姐说完,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房门掩上之后,又走到床榻边坐下。 “夕颜,这几日,你昏睡时,一直?”师姐看着我,欲言又止。 “一直什么?”我见师姐这吞吐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 “一直喊着“殿下”,难道,夕颜你真的爱上那太子殿下了?”师姐凝视着我,表情之中带着狐疑。 “是么?”我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眸,零零星星记得自己确实是梦到了太子殿下。 “那个冥北霖,全都听到了。”师姐说罢顿了顿,望向了我。 我一听,顿时一怔,心中瞬间往下沉去,不过很快,又淡淡一笑。 他听到了又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 “夕颜,你如今,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了?”师姐盯着我,继续追问。 “师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看着师姐,总觉得她好似话中有话。 师姐见我如此问,顿了顿,直说了。 不过,她说出的话,却让我无比骇然,我听完之后,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夕颜,你带着师兄回村,好好过日子,我来替冥北霖修庙,我帮他。”师姐此刻脸上不喜也无忧,她的眸中没有一丝情愫。 我发现,自己真的看不透师姐了,她好似真的成了一个陌生人,我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那么讨厌冥北霖,为何要留下帮他? 师姐的眼底透出一抹哀伤,她开口又说道:“夕颜,师兄品性极好,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他待你好,心里也有你,你嫁给师兄,他必定会好好疼你怜你,你们?” “等等!师姐,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的是一头雾水,完全懵了。 第八十一章不自知 师姐方才口中的意思,是让我嫁给师兄?不,不,她喜欢师兄,难不成,我会错了意思? “夕颜,你难道是觉得师兄配不上你?”师姐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师姐,我怎么会如此想?师兄一直待我很好。”我蹙眉,摇着头。 师姐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既然,你也知道师兄对你好,那你就嫁给师兄,同他一起过安稳的日子。” “师姐!”我推开师姐的手:“我怎么可能嫁给师兄?” 我简直不知道,师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太子殿下对你虽好,可他已经死了,你嫁给师兄,也未尝不可,师兄其实?”师姐抿了抿略微有些苍白的嘴唇,迟疑了片刻,才闭了闭眸子,说道:“师兄喜欢的人是你。” 我半张着嘴,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本就有些混沌的脑袋,如今乱做了一团浆糊。 “师兄,是把我当做亲妹妹,我也一直把师兄当成自己的亲大哥来看待,妹妹怎么能跟自己的大哥成婚?”我摇着头,觉得师姐说的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师姐却并不放弃,还在劝说。 “夕颜,我们师兄妹三人,都是孤儿,我们是青梅竹马,并非什么亲兄妹,只是感情如同亲人。”师姐再次握住我的手,眉头一拧,那神情好似思绪万千,不知是不是在回忆我们年幼时的事儿。 “师姐,我对师兄只有手足之情,没有男女之情,我不会嫁给师兄的。”我说完这话,就见师姐的面色变得越发阴沉。 看我的眼神之中,也夹杂着一丝失望。 只是,哪怕是这样,我也绝对不会服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可能为了顺别人的心意,就答应这样的要求。 “师姐,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师兄么?你想嫁给师兄的不是么?”我盯着师姐。 师姐对师兄的爱意,不仅仅我知晓,就连师父也知晓,只不过大家一直都没有说破而已。 如今师姐,突然,这么说,我实在不知道她是何意。 “夕颜,师兄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嫁给师兄,一定会幸福的。”师姐柔声劝说。 “不,我不答应。”我抽回手,态度决绝。 师姐失望的站起身来,不过目光依旧紧盯着我。 “夕颜,我都是为了你好,等你再长大一些,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师姐的声调提高了许多。 往常,如此情况,我便会妥协,这一次我则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就连目光也转向了门的方向。 “夕颜,若是师父还在,他老人家必定也想看着你幸福,师兄不比殿下差,师兄品性极好,也一直护着你,他是真心疼爱你的。”师姐依然不肯放弃“说教”。 我只能将手放在胸膛口,然后故意咳嗽了几声,便开口让师姐出去,我想歇一会儿。 师姐立在床榻前,良久也没有动弹。 我直接闭上了眼眸,不再多说一句话,师姐叹息了一声,给我掖好被角,转身出了屋。 屋内,烛光摇曳,我的脑子里也已经清醒多了,挣扎着下床,正按着床板准备起身,屋门就再一次被推开了。 我还以为又是师姐,赶忙一屁股坐着不动。 “夕颜,好些了么?” 结果传入我耳中的,却是霓裳的声音。 我连忙抬起头,望向她。 她气色不佳,但因姿容清丽出尘,让人看着,倍加怜爱。 “霓裳,你气色不好,是不是也病了?莫不是被我传染了风寒?”我看着她,赶忙往床榻里头挪了挪身体,同她拉开距离。 这孕妇,若是病了,那可不是玩笑。 “霓裳,你出去吧,别被我传染了。”我见她走到了床榻边,连忙抬手朝着房门口指去。 霓裳却是扬起嘴角笑了笑,拉过我的手腕,就给我把脉。 “你这身子已经大好,不过外头冷,还是在屋里再歇一日吧。”说完,她还将一个手炉递给了我。 “霓裳,这个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说完,视线看向霓裳的肚子:“你要好生小心着点。” “哪儿就这么娇贵?”说完她还是将手炉放到了我的怀中,紧接着,目光便盯着我。 我一看霓裳的眼神,心中就知道,她也有话要同我说。 “霓裳,你有什么话也都直说吧。”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同他吵架了?”霓裳也是爽利的性子,不会同我拐弯抹角。 “谁?”我先是一愣,不过立刻就意识到,霓裳说的应该是冥北霖,于是摇头:“没有。” “你生病的这几日,是他日日夜夜守着你,可方才见你快醒了,却让你师姐进来,给你擦脸?自己在厅堂外,呆坐着。”霓裳说着,抬起手捋了捋我鬓角的乱发。 我则是垂目,脑子里依旧有些乱。 他守着我,如今醒了又不想见我,我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的心思,我好似从来都没有揣测对。 “夕颜,你信我么?”霓裳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自然信你?”我毫不犹豫的说。 霓裳听我这般回答,微微颔首,无比认真的对我说道:“他是喜欢上你了,只是还不自知罢了。” “霓裳,他不爱我,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妻子,那位永夜姑娘,烙印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我打断了霓裳的话。 霓裳却微微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那女子只是个凡人,必定已轮回转世数次,就算他还能找到她,他们之间往昔的记忆也不复存在,那个叫夏永夜的姑娘,已经死了,死在五百年前,他如今在找的,只是个影子罢了。” “影子?霓裳,他已经找到那“影子”了。”我咬着唇说道。 霓裳的眸子微微一沉,想必她没有想到,冥北霖已经找到了永夜姑娘。 “霓裳,我和神君,注定无缘,不过也不打紧,或许,我未来的夫君,会比他更好!”我说罢,露出一抹苦笑:“霓裳,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我见霓裳面色沉重,赶忙岔开了话。 她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冲我点了点头,也没有多留,示意我躺下,就出屋了。 第八十二章彻夜未归 霓裳走了,我躺在床榻上,不再动弹,昏睡了这么多日,身上已经不再疲乏,可心里头却是沉甸甸的。 闭上眼,依旧满脑子都是太子殿下死在我怀中的画面,这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让我愈发痛苦自责。 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敢再闭眼,只是发着呆,想着外头是不是还在搜城,就连师姐端着粥和小菜进来,我都没有发现。 “夕颜,来喝粥。”她端着粥和一碟小菜,到了床榻边。 我坐起身来,接过了粥,大抵是好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如今闻到这清粥的气味儿,都觉得饥肠辘辘的。 捧过粥碗,就着一碟咸菜,我几口便全部吃的精光,还想再要,师姐却摇头说,明日再吃,别撑着。 “师姐,神君呢?他去哪儿了?”我一边用手帕擦拭着嘴唇,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师姐将空碗筷收起,淡淡的说了一句,冥北霖出去打探情况,然后端着空碗就出屋了。 打探情况?我顿时有些担心,如今,那些祭灵人应该在全城搜捕我们,若是冥北霖被他们给发现,该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我连忙起身下床,走出屋,立在客厅正门的门缝前朝外看去,发现外头漆黑无比,原来如今已经入夜。 老蚯不在,霓裳则已经歇下了。 我不安的再度眯着眼,朝着外头看着。 只是,外头的巷子漆黑一片,我看了半晌,什么也没有瞧见。 “夕颜,你怎么起来了?万一又受寒了怎么办?”师姐洗好碗筷,见我居然到了厅堂里,连忙过来,要扶我回房歇着。 “师姐,神君出去多久了?是跟老蚯一起出去的吗?”我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嗯,已经出去快两个时辰了。”师姐淡淡的回了一句。 “两个时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顿时有些急了。 师姐却面色淡然:“放心吧,他是大妖,没那么容易死,你快进屋去。” “我不进去,我就在这等他回来。”我说完,就往旁边的木椅坐去。 师姐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这刚刚退热,别任性,快回屋。” “师姐,如今祭灵人应该在抓我们,他们出去两个时辰了,还不回来,我怎么能安心的回屋休息?”我很是焦虑。 “罢了,你不进去,也披着点衣裳。”师姐说完,就走进了我方才睡觉的屋子里,找了半晌,只找到冥北霖的袍子,于是便拿出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原是心烦意乱,不过披上他的衣袍,闻着这衣袍上,冥北霖的气息,心瞬间就安定了不少。 “你啊,真是固执。”师姐满脸无奈,不过还是坐在我的身侧,陪着我,期间还时不时的进屋,看看师兄的情况。 深夜时,冷的我直哆嗦,这天已经越来越寒凉了。 冥北霖和老蚯回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外头天光大亮,他们才一前一后的推门进厅堂。 师姐此刻靠在我的身侧,都睡着了,门一推开,我便抬起头来,正好同冥北霖的目光对视。 冥北霖好似有些疲倦,不过看到我居然坐在这厅堂里,便微微仰起下巴,立在门槛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楚夕颜,你这病才刚见好,为何就出屋了?难不成还想再病一次?”他说话的口吻有些“苛责”的意味,配上他那张本就冷傲的面容,实在让人心生不爽。 我这是担心他,才在这等了一夜,没有想到他却还冷着一张脸。 “回屋去,你若再生病,本神君可就不管了。”他盯着我,目光冷峻。 我凝眉,想着,若不是师姐靠在我的身侧睡的正熟,我现在立马就站起身走人。 “诶呦,鲲神,先关了门再说。”冥北霖身后的老蚯,因为个头矮又瘦,完全被冥北霖给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冥北霖听到老蚯这么说,才朝厅堂里走了几步。 老蚯立刻将木门关上,我发现,老蚯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竹篮子。 冥北霖看着我,负手而立,也不再吭声。 “神君啊?这些吃食?”老蚯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撇了我一眼:“给她们吃吧,本神君乏了。” 他说完,转身就进了我隔壁的屋子,并且将房门给关上了。 “来姑娘,这些吃食,都是神君特地给你们买的,诶呦,这天,太冷了,又飘了雪。”老蚯说着,掀开了竹篮盖。 我朝着里头一看,发现,竹篮里,放着十几个包着糕点的油纸包,还有酒坛子,而这些东西的边上,则是十几串糖葫芦。 “糖葫芦?”我望着糖葫芦有些失神。 “哎,这鲲神是喜欢甜口的吃食吧?在岔道口,愣是等了这糖葫芦一个多时辰,冷不说,还差点被一队祭灵人发现。”老蚯说着,吸了吸鼻子。 “老蚯辛苦你了,你也吃点。”我看着老蚯冻成了这样,连忙要给他拿点吃的。 这油纸包里的吃食还是热腾腾的,不过老蚯说他吃不惯这些寻常吃食,要回后屋去了。 我摸着这油纸包,趁着这些还是热的,连忙开口叫了师姐。 “师姐,师姐?” 师姐睡的很沉,因为,她也刚睡着没多久。 “嗯。”师姐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才迷瞪着,睁开了眼眸。 “师姐,趁热吃些吧,这些都是神君和老蚯带回来的。”我随意拿出一包糕点,递给师姐。 师姐拿到糕点,便立刻想到师兄,于是先回屋看看师兄的情况。 我则是又拿出两包糕点,敲响了霓裳的房门,她有孕在身,要多吃些,不能亏空了身子。 “霓裳?”我敲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霓裳的回应,寻思着霓裳可能还在睡着。 有身孕的人,总是容易乏累,睡的久一些也好。 于是,我将糕点放回到了篮子里,再拿一块布蒙上,想着一会儿霓裳醒了,没准这糕点还是温热的。 不过,这些糖葫芦? 我望着这一大把糖葫芦,抿了抿嘴唇,视线又看向冥北霖的屋子。 心中想着,应该去同冥北霖道个谢吧? 只是,这走到他的房门前,我却又迟疑了,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到房门上。 第八十三章元果 还是算了,我抿着嘴唇,又往后退了几步,想着冥北霖方才那冰冷的表情,大抵如今正在生气,我这会儿敲门,不是找骂么? 所以,我还是转身去看了师兄。 此刻,师姐正掰开热腾的糕饼喂师兄吃,不过师兄却好似没有胃口,侧着脸一口都不吃。 “夕颜,你去倒一杯热水来。”师姐侧目,见我立在房门口,就开口让我帮忙。 我连忙进屋,拿了水壶到厅堂后头去取热水,结果就看到老蚯,撅着屁股,将自己的头,埋入小厨房的木盆里头。 而那木盆里装着的,则是一大盆粘,稠发黑的土。 正在我诧异之际,老蚯应是听到了声响,立刻转过头来。 他脸上的皱纹里头,都嵌着粘,稠的土,看着有些滑稽。 “老蚯?你?”我望着他,张嘴想问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我问出口,老蚯倒是先解释了起来。 “楚姑娘,呵呵呵,让你见笑了,我们蚯蚓精,都是如此,吃的与你们不同,我们吸食的是泥土之中的腐物。”老蚯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擦拭着脸上的土。 我听了,连连点头,对,自己早就该猜到了,他们成了精的妖,其实还存有本性,吃喝与我们常人不同也实属正常。 “您继续,我只是想烧一壶热水。”我怕老蚯尴尬,连忙走到一旁的炉子前。 “楚姑娘,那水我刚刚添下,一会儿才能烧开,你再等一等。”老蚯说话间,已经将脸清理干净了。 “好,那我等着。”我看了一眼炉子下的火苗说着。 老蚯点了点头,又问道:“楚姑娘也记得给凤主洗一些“元果”,如今,凤主有孕,体内灵力有亏,必须小心。” “什么?什么元果?”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老蚯有些骇然:“姑娘,这妖都上的凤凰有孕,都用元果入药,为的就是护着凤凰本体,不让其身子“亏空”,若是没有元果,产子时,只怕血崩难止。” “血崩难止?”我听着这四个字,心头就是一颤。 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就去找冥北霖。 这“元果”的事儿,我想冥北霖应该是知晓的。 “神君?”我抬起手,一拍他的房门,这门就立刻打开了。 这速度快的,好似是随时在等着我来一般。 “你是来道歉的?” 冥北霖微仰下巴,一脸冷傲的问着。 “神君,你可知晓“元果”的事儿?”我紧张的望着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一听到“元果”二字,面色突然就变得阴沉了下来。 一看他这表情,我就知道,他也知晓“元果”的事儿。 “咱们给霓裳买元果去吧。”之前我跟霓裳在一起那么久,我就从未见她吃过什么元果。 “有些东西,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冥北霖说完,就坐在了床榻边上。 “那怎么办?老蚯说,妖都的凤凰有孕都会用元果入药?”我有些急了。 想着霓裳之前动用了凤凰火,并且,昨日她的面色也极差,我真担心她会有事儿。 女子分娩,本就凶险,我也曾遇到过血崩无力分娩的。 那家请来的产婆,让人将有孕的妇人趴着放在驴背上,驴儿走,产妇的血就顺着衣裳往下流,孩子很快就会落下来,可是妇人大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有本神君在,你急什么?”冥北霖沉着眼眸,眼中却也带着一丝丝的忧色。 “你有法子?”我焦急的追问。 “本神君,之前就替霓裳,在香楼问过元果之事,只是那次,解忧阁说,“元果”还未入京。”冥北霖说完,顿了顿:“别急,若是,京中没有元果,那么本神君,就想法子,让人去北冥弄回来。” “元果长在北冥?”我记得,冥北霖曾是北冥的将军。 不过,霓裳曾跟我说过,自从冥北霖与冥帝决裂之后,就再也不踏入北冥半步。 “那神君,咱们今日要不要再去香楼问问那元果的事儿?”我心中焦虑。 太子殿下的死,让我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一个活生生的人,很有可能转瞬之间,就会彻底离你而去。 这种窒息的忧虑,让我无法傻坐着等待。 “今日?”冥北霖抬起手,就朝着我的额头伸了过来。 我以为,他这是要打我,于是本能的一缩脑袋。 结果,他的手只是悬着,半晌没有落下。 我再抬起眼眸看他,却见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抹失落的神色。 “入夜了,再去吧,你昨日没有好好休息,先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他说完,将悬着的手,收了回去。 “那好吧,可神君,你出发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我凝望着他,严肃的说着。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好,到时候,再给你买一张面皮。” “面皮?哦。”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屋。 “那糖葫芦,你吃些吧,今日,今日,不是下雪么?”冥北霖平时牙尖嘴利的,今日说话的声音,居然有些磕巴。 我侧过头去看向他,他却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谢谢你神君,你的恩情,我今后一定会报答的。”我想,就算做不成夫妻,那至少能做个挚友。 或许,对冥北霖断了念想,反而能好好相处。 “如何报答?”他却垂下眼眸,那深邃的异瞳,直勾勾的凝望着我。 “自然是替神君你,修建河神庙了。”我与他的眼眸对视时,心依旧跳的飞快。 他那俊冷邪魅的面容,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让我“心乱如麻”,我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被这张皮囊给勾走了“魂儿”,毕竟,这世间的男子,我还未见过,比他还“好看”的。 “楚夕颜你真是色迷心窍。”我望着他,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他狐疑的盯着我。 我立马摇头:“没,没什么,我去歇着了。” 说罢,我逃跑一般的出了他的屋子。 这时老蚯,正好提着茶壶出来,他已经替我续上了热水。 我道着谢,将水壶送到了师兄的屋里。 “怎么去了这么久?”师姐抬起头来,朝着我这看了一眼。 “没事,烧水耽搁了。”我说完,就给师兄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递给了师姐。 师姐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亲自喝了一口试过之后,才将茶水送到师兄的嘴边。 第八十四章体虚 师兄闭着眼眸,只是出于本能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眸,昏睡了过去。 “师姐,师兄只怕一时半会的醒不了,这些吃的,还是等他清醒过来再喂吧,别呛着他。”我看着昏睡的师兄,开口劝说师姐。 师姐却固执的很,硬是将师兄给摇醒了。 师兄无力的耷拉着眼眸,师姐将糕点掰碎,一点一点往师兄嘴里塞。 可东西塞进去了,师兄也不咀嚼,根本就咽不下。 “师姐,算了,等师兄饿了,他自然会主动吃东西的。”我看着师兄那难受的样子,立刻开口劝说师姐。 师姐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糕点塞完了之后,就给师兄“喂”了一大杯的茶水。 其实,与其说是喂,还不如说是灌。 师兄咽的很是勉强,脖颈上的经脉都浮了起来。 “师姐?”我赶忙抓住师姐的手腕。 师姐抬起眼眸盯着我,用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夕颜,你去睡一会儿,师兄这有我照顾就好了。” “师姐,你这不是照顾,你看师兄多难受?”我立在床沿边上,盯着师姐手中的那些糕点。 “夕颜,你知道师兄多久没有进食了么?再这么下去,他会饿死的,你回屋去,我还能害师兄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师姐说完,站起身,推着我,让我出屋。 “可?”不等我再说话,师姐已经将我推出了屋门,然后直接将房门给关上了。 “那,那,师姐你慢点儿喂。”我站在门口,大声说道。 屋内师姐没有回应,我只能落寞的坐回到长椅上。 仔细的听着屋里的动静,想着若是一会儿师兄“呼救”我也好立刻冲进去。 “凤主?凤主?” 在门口坐了一个时辰,没有听到师兄“呼救”,倒是看到老蚯,在霓裳的屋外敲门。 老蚯手里头,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放一个瓷碗,瓷碗里头黑漆漆的好似“汤药”还冒着热气。 “凤主?凤主?” 他一边拍着门,一边开口叫着。 可屋内,霓裳一点回应都没有,就和今早,我敲门时一样。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想着,霓裳不可能睡的这么昏沉,于是立刻站起身,对老蚯说,让老蚯直接把门给踹开。 “啊?”老蚯怔怔的看着我,似乎是怕我的举动,惊扰了霓裳。 我见他在迟疑,就自己朝着霓裳的屋门上用力撞去。 “楚夕颜,你在干什么?” 撞击声把对门的冥北霖给“勾”了出来,他凝着剑眉,不解的盯着我。 “神君,霓裳可能出事了,之前我也拍了半天门,她的没有回应。”我这撞不开,连忙跟冥北霖说。 冥北霖疾步走了过来,一脚就将木门给踹开了。 “霓裳?” 我们冲进屋去,便看到,屋内的烛火在摇曳,而霓裳就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没有半点声息。 冥北霖立刻俯下身,伸出手,将霓裳的手腕给拉了起来,替她把脉。 “身子虚。”把脉之后,冥北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诶,这是我特地给凤主准备的妖汤,听闻凤主未用元果,我便准备了这个,我们妖物有孕,喝的都是这种妖汤,补补元气。”老蚯端着那热气腾腾的汤对冥北霖说。 冥北霖看了一眼老蚯,又伸手端过妖汤,仔细的闻了闻,这才将汤碗送到了霓裳的唇边。 霓裳的嘴唇,略微发青,冥北霖小心翼翼的将这汤药,一点点的往她的嘴里送,索性霓裳能咕咚咕咚的往下咽。 “神君,霓裳怎么会突然就?”之前,霓裳虽气色差,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昏厥。 “是因为动用了凤凰火吧?楚姑娘,你知道么?那紫薇山,都被烧的秃顶了,若非一场大雨,整座山必定都要被烧光。”老蚯说着,表情严肃:“只怕是凤主动用了太多的灵力了,如今她腹中还有龙胎,最好是不要再动用术法。” 听到老蚯这么说,我便垂下头去,因为,霓裳当时出现,完全是为了救我们。 当时那样的情况,她不动用凤凰火,我们也走不了。 “别瞎想,今夜去一趟香楼,霓裳是凤凰,没那么脆弱。”冥北霖就连头都没回,却知道此刻我在心中自责。 我的嘴唇颤了颤:“神君,我?” “别都在这屋里站着,出去吧,本神君替她渡些灵力。”冥北霖说罢,将空碗递还给了老蚯。 “可是,神君你?”我望着冥北霖,之前,他就给媚儿渡过灵力了,冥北霖自己都自身难保。 “小蠢货,你这脑瓜子,成天就瞎想,不就一点灵力么?没事的。”冥北霖说着,轻轻的推了一下我的后背,并且朝着一旁的老蚯使了一个眼色。 老蚯立马会意,赶忙领着我出去,然后将房门给关上。 “楚姑娘,你啊,在这站着也没用,还是回房歇着吧。”老蚯见我还立在这房门口不走,开口劝我。 “老蚯,这神君自身的灵力都不稳定,若是再渡灵力给霓裳,会不会?”我担心冥北霖自己出事。 老蚯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脸上那一道道的皱纹都仿佛挤在了一起。 “这个,依鲲神的本事,应不会伤及自身的性命。”老蚯思索了片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自然是不能让我心安的。 “老蚯,你去歇着吧,昨夜你跟着神君出去,也一夜未睡。”我看着老蚯。 他这老者的模样,更让我觉着,最该歇着的人是他。 老蚯打了一个哈欠,点着头对我说,如今这天冷了,它们蚯蚓精是要冬眠的,所以现在也的确困乏的很。 他说着挪着身体朝着后屋走去,那里的地面,都是土,想必,老蚯要钻入土中好好歇一歇。 “楚姑娘,有什么事儿,你们就叫我一声。”老蚯哈欠连天。 “好。”我应了一声,示意老蚯快去。 老蚯这才没了声响,消失在了后屋的门槛前。 见老蚯走了,我就靠在霓裳的房门边上,目光则是空洞的盯着厅堂的正门。 门外应还在飘着雪,寒风从门缝里头透进厅堂,让人冷的直哆嗦。 第八十五章瓮中鳖 我立在霓裳的房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冥北霖才从屋内出来。 他一打开门,我就立刻朝着屋内看去。 当我发现霓裳还躺在床榻上昏睡时,顿时有些慌了。 “神君,霓裳怎么还不醒?”我望着屋内昏睡的霓裳,心头不由一紧。 冥北霖却将房门给轻轻的关上,告诉我,霓裳体虚,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 “倒是你自己,这眼圈子乌青。”冥北霖看着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别在这站着了,不冷么?” 他说罢,将我披在身上的红袍,拉好。 “对了,这袍子,还给你。”我这才想起,这袍子是他的,于是抬起手就要将这红袍给脱下,还给冥北霖。 他这么宝贝这袍子,别被我弄脏了。 “别动,若是你病了,还不得别人照顾?你穿着暖和些,今夜,若是得空,我也顺道给你添几身冬衣。”冥北霖说完,视线又朝着师兄的房间看了一眼:“你师姐?” “哦,我师姐说,师兄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正在给师兄喂食。”说到喂食,我想着冥北霖必定也没有吃东西。 于是,转身从篮子里取出了一包糕点递给他。 “神君,你自己也吃一些吧。”我将糕点塞到冥北霖的手中。 他却垂着眸子,将那糕点又放回到了竹篮子里,并且撇了一眼那些糖葫芦。 “为何不吃?”他那深邃的眼眸微阖,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失望:“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么?” “我?”如今这种处境,我哪里还有胃口吃糖葫芦。 “是不是因为没有宫里的好吃?”冥北霖盯着我,面色清冷。 “不是,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吃么?”我伸出手,拿起了一串就咬下一颗,咀嚼了起来。 这糖葫芦虽冰凉凉的,但依旧是我最爱的酸甜口,我看着冥北霖,吃着居然觉得好似比宫里的还好吃。 冥北霖立在我的身侧,静默的看着我。 见我的竹签子上就只剩下一颗糖葫芦了,突然朝我伸出了手。 “神君你也要吃么?”我一边咀嚼,一边含糊的问着。 “给我。”他霸道的说着。 “你重新拿一串,这个是我吃剩下的,你就别?”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冥北霖便俯身,一口咬走了竹签上最后一颗糖葫芦,然后心满意足的坐在了长椅上。 “神君,你不歇着么?昨夜你也一夜未睡。”我说着,坐在了他的身侧。 冥北霖听我如此问,又变得稍显严肃。 “是不是,外头的风声还很紧?那些祭灵人是否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我们?”我见他这般表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心中想着,若真是如此,不知道哪一日会不会搜到这来。 “奇怪。”冥北霖只说了这两个字。 “哪里奇怪了?”我不明就里。 “如今,我们就好似瓮中鳖,祭灵司在盛京可谓是权倾朝野,不仅仅可以驱使祭灵人,还可以征用官差,可是为何这么多日过去了,还未搜查到此处?”冥北霖斜眯着眼眸,陷入了沉思。 “神君,此处必定隐蔽,否则,霓裳也不会带我们过来。”我想着,那些祭灵人必定是在别处仔细搜查。 不过,咱们也得未雨绸缪,万一寻到了这,我们又该怎么办?对策必须先想好了。 “罢了,再过几日,本神君就试试,能不能出城去,若是能,便先带着你们出去。”冥北霖觉得,只有离开了盛京,才能彻底安全。 “好。”我的想法,同他的不谋而合。 “吱嘎”一声,我话音刚落,师姐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冥北霖和我都看向了师姐,师姐气色差的很,脸上忧心忡忡。 看到我和冥北霖并排坐在长椅上,柳眉便不由的一凝。 “夕颜,你去守着师兄吧。”师姐突然开口,让我进师兄屋里。 “哦。”我应了一声,看了冥北霖一眼,就朝着师兄的屋里走去。 我一进屋,师姐就把房门关上,她自己留在了厅堂里。 她和冥北霖向来不合,我有些担心,于是将耳朵贴在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昨夜,大雪,你没有受寒吧?我替你沏杯热茶。” 我有些懵,因为,说这句话的是师姐,可如今,这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却有些不敢相信? 师姐这是在关心冥北霖么?可,这怎么可能呢?师姐那么讨厌抵触冥北霖?如今为何突然嘘寒问暖。 “不必了,你的气色似乎有些差,还未吃过东西吧?” 冥北霖的声音也很快传来,并且,他对师姐,也是客客气气。 若是不了解他们的人,必定以为他们是好友。 “那一道吃些吧。”师姐居然还邀冥北霖一起吃东西? “好。”冥北霖爽快的一口答应。 我已经彻底懵了,感觉脑子里嗡嗡嗡的,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如此想着,我眯着眼,透过门缝朝着外头望去。 结果,看到的便是师姐挑选了一块糕点,亲自递给冥北霖,冥北霖方才我让他吃时,他还毫无胃口,如今师姐将糕点递给他,他居然就接了过去,并且低着头吃了起来。 我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 “咳咳咳。” 正当我迷惑时,师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我这才转过身去看向师兄。 “师兄,你醒了?”我朝着床榻边走去。 师兄虚弱的眯着眼,眼神有些虚脱的望着我。 只见他那微微发紫的嘴唇张了张,好似要对我说什么。 “师兄,你想说什么?”我微微侧着耳朵,低声问师兄。 “夕颜,我们回家。”他的嘴里喃喃的说着这么一句话。 我听了便坐在床榻边缘:“好,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轻轻拍着师兄的手背,柔声说着。 听到我说很快就能回家,师兄这才再度闭上了眸子,自此一直昏睡到傍晚。 厅堂外头,时不时的会传来师姐和冥北霖的谈话声,我觉得他(她)们二人好似相谈甚欢。 难道是师姐看到冥北霖不顾生命危险来救我们,所以,在心里已经不再抵触冥北霖了? 若真是这样,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第八十六章再入香楼 如今是冬日,夜好似来的特别早,傍晚一过,外头的天色就阴暗了下来。 冥北霖在厅堂外头等着一道出发去香楼,原以为师姐会阻拦我们,可没想到,师姐却爽快的应允了,只是叮嘱我要小心一些。 我这才同冥北霖,一道出了门。 这大门外头,果真是飘着鹅毛大雪,地上也是白花花的一片。 老蚯给我们拿了一把油纸伞,让我们遮着点。 冥北霖替我遮着雪花,我跟在他的身侧,朝着漆黑的巷子外走去。 因为巷子里,太过漆黑,地面又不平坦坑坑洼洼的,我几次都差点摔倒,冥北霖索性将那伞递给了我。 然后伸手,一把横着将我抱起。 “神君?”我惊的叫了一声。 “在外面,叫我公子。”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此刻,我与他离的这么近,我能借着点点月光,隐约看到他那狭长的睫毛,和幽深的冷眸。 “公子,我还是自己走吧?”他这么抱着我,我心跳的飞快,也深怕被他看出,此刻的我有多紧张。 “别一会儿磕磕碰碰又伤着。”他回了一句,依旧稳稳的将我抱在怀中。 我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的脸,就怕一会儿他若是看我一眼,我会羞的满脸通红。 这种紧张,悸动,不知所措,只有和冥北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 “多吃点。”冥北霖抱着我,走着走着,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我狐疑的抬起眼眸,望着他:“什么?” “你轻了不少,以后多吃些。”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 “哦。”我应了一声,心中想着,以前不就是他嫌我沉么?怎么如今又劝我多吃点?他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 “公子,你为何突然对我师姐那么好?”我看着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与他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他不再说话了,而且,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沉重。 见他板着一张脸,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沉默的靠在他的怀中。 心中想着,这条巷子,若是再长一些就好了。 只是,美好的事儿,好似总是短暂的,待出了巷子之后,冥北霖就将我放了下来。 我看到,这巷子口,有一辆极为简朴的马车。 这辆马车是老蚯的,老蚯自己是妖,在盛京中走动,也需十分小心。 冥北霖扶着我上了马车,然后他坐在马车外头驾车,我则是坐在马车里。 “公子,冷吧?”我问着,将袍子披到了他的身上。 “这点寒气,对于我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说罢,将袍子丢给了我:“快披上,否则,你就别去了。” “别,我这就披上。”我将袍子披上,冥北霖则驾起马车直奔香楼。 我看着马车出了窄道之后,街道上可是灯火通明的,不由的又有些担心。 “神君,你就这么不遮掩的驾着马车去香楼,不会被祭灵人给看到吧?”我说着就朝着街市周围看了看。 很快就发现,之前入夜了,这主街道上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可是如今,往来的行人却是寥寥无几,显得冷清的很。 这么一来,我们这马车就更加显眼了。 “知道怕祭灵人,就把帘子放下,生怕别人看不见你,还是怎么着?”冥北霖头都不回,直接怼了我一句。 我连忙将马车帘子放下,然后呆坐在马车里。 “公子,这盛京里,应该到处都是我们的抓捕令了吧?”我坐着无事,就开始同冥北霖聊天。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上头有我们的画像?”我追问道。 “废话,不然如何抓?”冥北霖说完,我的身体便晃悠了一下,想必是又绕道了。 “那画的像么?”我蹙着眉头。 冥北霖沉默了许久,我以为他没有听到,于是又问了一遍。 “他们那些有眼无珠的,把本神君画的奇丑无比。”冥北霖说这话时,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 “画的不像才好,若是像了,神君你昨日出来的时候,想必就会被祭灵人发现。”我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昨夜没睡,如今真是乏累。 “睡一会儿吧,这离香楼远。”冥北霖听到我打哈欠的声音,就劝我休息。 我半闭着眼眸,虽困,却睡不着。 有件事,想问冥北霖,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就只是沉默的坐着。 冥北霖大概以为我睡了,许久之后,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怎么会为了这么个傻丫头,犹豫不定?冥北霖,你疯了么?她忘了,你应该还依稀记得那一幕幕。” 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听的一头雾水,不过也并未开口问他,心中一直想着,等到了香楼会不会被认出来。 那花老板,见我们来了,不会去告发我们吧? 带着这种惴惴不安,最终,还是到了香楼外。 冥北霖撩开了马车帘子,伸出手就要扶着我下马车。 我发现,盛京冷冷清清,唯独这香楼好似根本就不受半点影响,依旧是客似云来,那些火红的灯笼,一盏盏亮着,那些美艳的姑娘们,依旧在门口迎来送往。 冥北霖牵着我,朝着香楼正门走去,他大大咧咧毫不遮拦,而我则是抬起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半张脸。 “这位公子,可有通行令?” 我们才刚刚靠近香楼正门,一个着一袭鹅黄色裙衫,露出漂亮肩颈,面带万中风情的美艳女子,就朝着我们这,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这一开口,就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诶呦,太“嗲”了。 冥北霖剑眉微微一蹙,往后退了半步,这才亮出两块通行令,淡淡的说了一句:“本公子,要解疑,并且,还要相面。” “哦?那公子请。”这姑娘说着,十分有礼的,微俯着身,迎我们进香楼。 一入香楼,就见台子上,已经有女子在翩翩起舞,乐曲之声,时儿婉转,时儿激烈。 这位姑娘引着我们上了楼,到了之前,那花老板给我相面的楼层,又选了一间屋子,请我们进去。 第八十七章讨饶 我们入厢房坐下,那姑娘就准备了折纸和小灯笼,让冥北霖写出疑惑,并放入灯笼之内。 冥北霖行云流水的写出了一行字,问的是盛京之中是否有元果。 写好之后,由眼前这位姑娘,替我们挂到窗外去。 “让你们花老板过来。”冥北霖没有什么耐心,开口催促眼前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挂好了灯笼,原本是想替我们煮茶的,如今听到冥北霖催促,也就只能先去请花老板过来。 “那红玉这就替公子,去请花老板过来。”这位姑娘,微微侧着身,那婀娜的身段,被这一袭贴,身的薄裙褂,淋漓尽致的显现出来。 “你再替我们拿几碟香楼最好的糕点。”冥北霖吩咐了一句。 红玉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厢房。 我则是伸出手,替冥北霖煮茶。 这茶香味儿,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屋子。 “神君,来,喝杯茶,暖暖身。”我给他沏了茶。 他接过,抿了一口茶水之后,就走到了窗边上,然后朝着底下望去。 我也跟着他一起站在窗旁,往下望。 只是这楼层高了,看的反而不真切。 “嗒嗒嗒,嗒嗒嗒。” 冥北霖同我正朝着楼下望着,走廊外头,却在这时候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我立刻转身,去将房门打开。 而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端着托盘糕点的红玉,另一个则是花老板。 花老板今日,着一袭绯红色的衣袍,一个男人,看起来比那红玉姑娘还要妩媚,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冲我露出了一个浅笑。 “二位,又见面了。”他说着,朝着厢房内走来。 红玉放下几碟糕点,立刻退出了厢房。 厢房内,就只剩下我们和花老板而已。 花老板一拂袖,直接坐到了一侧的圈椅上,并且,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来。 “二位是对之前的面皮不满意么?怎么又来相面?”花老板说起话来,慢悠悠的,眼眸半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看着他捏着兰花指,端着杯盏,心中则是想着,这个花老板,简直比女人还女人。 “你应该看过抓捕令,知晓我们今日为何来相面。”冥北霖直白的说着。 我听着却是心头一紧,想着若是花老板不知道,冥北霖这不就等于是,自我暴,露了么? 不过,再转念仔细琢磨了一下,香楼无所不知,而这抓捕令,应该贴的满盛京都是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花老板,你?”我看着他,担心他去告发我们。 “我们花楼,不赚那些小钱。”花老板说完,微微侧着脑袋,看着我的脸:“姑娘这次,想要一张什么样的面皮?” “越普通越好。”都不等我回话,冥北霖就先开了口。 我抿了抿嘴唇,想着也好,这样就算走在人群里,也不显眼。 “那公子你呢?”花老板凝视着冥北霖,眼神似乎与看我时的不同。 他那眸子,盈盈如秋水,摄人心魄,目光留在冥北霖的脸颊上,许久没有移开。 “看够了么?”冥北霖被他盯着看了许久,终于不耐烦的开了口。 “公子俊美,真是怎么都看不够。”花老板说完,站起身,朝着冥北霖缓步走去。 待他走到冥北霖的面前时,就抬起纤纤玉手,想要抚,摸冥北霖的脸颊。 冥北霖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气恼的斥道:“随意看看,拿一张轮廓相符的面皮即可。” “公子请恕在下真的做不到呢,相面,不摸怎么知晓公子的骨相?”花老板说完,微仰着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的脸。 冥北霖此刻的表情,眼看着就要翻脸了。 “公子,花老板说的对,还是摸一摸骨相吧。”我赶在冥北霖发怒之前,开了口。 冥北霖眉宇之间的怒意,渐渐消去大半。 “来吧,公子。”花老板说完,就先行移步到了屏风后。 冥北霖看向了我,开口便道:“本神君觉得,他有断,袖之癖。” “神君,那咱们买面皮,摸摸脸,也正常。”其实,我从花老板的一举一动之中,也看出了端倪,他八成是喜欢男子的。 冥北霖这副模样,确实惹人心动。 冥北霖听我如此回应,凝着剑眉,就朝着屏风后头走去。 我也紧随其后,担心,那花老板占冥北霖的“便宜”。 花老板笑吟吟的示意冥北霖坐下,冥北霖就如我之前一般,坐在屏风后的大镜子前。 冥北霖这刚一坐下,花老板的手,就抚上了他的脸颊,冥北霖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不过还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看着他这副表情,我觉得有些好笑。 花老板的指腹,轻轻的在冥北霖的脸上游走着。 一边抚,摸,还一边媚笑着,说道:“公子的皮肤真好,细腻光,滑,没有半点瑕疵,真真让人羡慕。” 这话一出,冥北霖猛然抬起手,推开了花老板的手腕。 花老板不怒反笑:“呵呵呵,公子还羞呢?” “花老板,还请您莫要挑,逗,我们公子性子“直”,不喜欢别人如此。”我替冥北霖开口“讨饶”。 如今,我们还指着人家给我们面皮,也不好在他的地盘同他闹不愉快。 冥北霖想必也是深谙此道,所以,才会一直隐忍,否则,按照他平日里的性子,早就动手了。 花老板的媚笑微微收敛了些许,红唇微张:“公子脸皮薄,真是有趣,索性,我这心中早就有了人,否则还真要被公子你勾了魂儿。” “面皮,两张,快些。”冥北霖不想听花老板说这些。 花老板的那些话语,就好似是在调,戏他。 “好。”花老板应了声,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给我摸骨,就直接出去取面皮了。 “神君,委屈你了,别生气。”我立在冥北霖的身旁,开口安抚了一句。 冥北霖直接朝着屏风那一侧走去,坐回到了圈椅上,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好似憋着火气。 见他如此,我也不敢吭声,省的受到池鱼之殃,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的吃起了糕点来。 第八十八章妄想 “咔嚓,咔嚓。” 我咬着桃酥,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冥北霖侧过头来,看向我。 我的嘴里塞着三块桃酥,被他这么一看,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神君,你怎么了?”我捂着嘴,含糊的说着。 冥北霖不禁失笑:“楚夕颜,你就跟一只仓鼠精一般,那张嘴,究竟能塞下多少东西?” “咔嚓,咔嚓。” 我迅速的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将嘴里的桃酥,全部都咽了下去。 “不是神君你让我多吃些的么?”我抿着嘴,视线还看着碟中的糕点。 香楼的糕点,一碟是什么价,我很清楚,这摆在我面前的哪里是糕点,而是白花花的银钱,不吃多可惜。 “好,吃吧,多吃点。”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宠溺,说着还将茶水递给了我,让我就糕点喝。 我接过茶水,一口一块糕点,然后再喝一口茶水,顷刻之间,就将几碟糕点吃的精光,还打了一个饱嗝。 这一打嗝,我便脸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楚夕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神君如何苛待了你,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没个姑娘样。”他说罢,很是自然的伸出手,想替我擦拭嘴角。 我立刻一缩脖子,避开了。 既然,他没有接受我的告白,那么男女之间,便不能这般亲昵,师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今后,我同冥北霖必须要保持距离。 冥北霖望着我,目光之中有难掩的落寞。 看着他这落寞的神情,我的心里又有些难过。 “神君,这底下热闹的很,咱们一会儿,也到楼下看那姑娘跳舞。”我岔开话题,目光也避开了冥北霖,朝着窗外看去。 “你倒是一点都不怕。”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有神君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我说着,又站起身,给冥北霖添了茶水。 冥北霖盯着我,看的有些失神。 “神君,这些日子,我发现你总是走神。”我将杯盏捧到他的面前,柔声说着。 冥北霖回过神来,抬起手,接过了茶水。 “楚夕颜,其实,你是个好姑娘。”他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啊?”我疑惑的看着他,冥北霖此刻的表情有些阴沉,眸子也低垂着。 那茶水的热气,飘到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缥缈虚幻。 “好也无用。”我抿了抿嘴唇,喃喃的嘀咕了一声。 想着他这必定是因为之前拒绝了我,所以,用这么一句话来,安抚我。 若是,他真的觉得我好,又怎会拒绝? “神君,你不必安慰我,我楚夕颜,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心大,什么事儿,都隔不了几日,过段日子,就会忘了,之前我说过的那些话,神君也忘了吧,都是酒后胡言乱语的。”我想着,自己今后还要帮冥北霖一起修建河神庙,来日方长,总不能心中藏着这么个心结。 如今说开了,这件事便就此过去,今后谁也不必再提。 “酒后胡言乱语?”冥北霖蹙着剑眉,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放下手中的杯盏,没有再说话。 我站在一旁,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正当我看着“失落”的冥北霖,不知所措时,花老板来了。 两张面皮,由他亲自端着送进来。 “公子,来试一试。”花老板望着冥北霖,将装着面皮的匣子朝着桌上一放。 我突然想起,我们还没有同花老板说,要何种价位的。 “花老板,这不会是最贵的吧?”我看着花老板,这两张面皮若是最贵的,那便要四万两银子。 这可是个大数目,如今,冥北霖也只怕掏不出这么多银钱。 花老板抿嘴妩媚一笑,望向冥北霖。 “公子若是想要,白送便是,只当交个朋友。”花老板说罢,取出一块面皮,就要朝着冥北霖的脸上贴去。 冥北霖猛然站起身,因为花老板比冥北霖足足矮了大半个头,故而他只能抬起头望着冥北霖。 “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冥北霖垂眸,冷傲的盯着花老板的脸。 “公子何必如此拘谨,交个朋友,不成么?”他略微歪着头,含情脉脉的望着冥北霖,嘴角还带着那魅惑的笑意。 “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冥北霖冷着脸盯着花老板。 看来,冥北霖是觉得花老板有求于他。 仔细回想,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花老板虽也夸奖冥北霖长的俊俏,可并未这般谄媚。 “既然,公子你如此直爽,那么我也有一说一,只要你应允,我保证,能送你们出盛京,让你们全身而退。”花老板知晓我们如今的处境,说出的这个交换条件,对我们无疑是带着巨大诱惑的。 只是,这天底下,就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儿。 他既然,敢冒着危险,送我们出盛京,那么他的要求只怕不低。 “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我迫不及待的询问。 “把龙胎给我!”花老板扬起嘴角,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妄想!”冥北霖直接打断了花老板的话,并且,从袖中抽出一沓银票,摔在了花老板的脸上。 “本公子,不缺银钱,至于龙胎,你胆敢动半分心思,我便宰了你!”冥北霖的这句话一落,便猛的伸出手,一把扼住了花老板细白的脖颈。 花老板仰着头,那细直的脖颈被冥北霖一手握住,可他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云淡风轻的淡笑。 “咔咔咔!” 冥北霖被花老板的笑给激怒了,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听这声响,我真怕花老板的脖子会被冥北霖给拧断。 “神君!”我连忙抬起手,抓住冥北霖的胳膊。 花老板倒是比我淡定的多,微微眯着他那魅惑的眼眸,盯着冥北霖,柔声说道:“鲲神,龙王已死,龙胎出世,也无人庇佑,灭族是迟早的事儿,您把它交予我,我不但保你们出盛京,还能给你十片鲲鳞!” 这花老板,居然已经知晓了冥北霖的身份?还能拿出十片鲲鳞?我惊的瞪圆了眸子,想着那正是冥北霖所需要的。 只是,依照我对冥北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加害霓裳腹中的骨肉。 第八十九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神君?”当我侧过头,望向冥北霖时,冥北霖的表情却有些微妙。 他好似迟疑了?不,这怎么可能? “若是鲲神您,得了十片鲲鳞,必定能恢复好几成的灵力,鲲神想必您也不愿,为人鱼肉。”花老板看出了冥北霖的迟疑,立刻又补充了一句:“鲲神,我还可以帮助您,修建河神庙,替您化解这一身的戾气,让您重登神位。” “闭嘴!”这一次,轮到我急了。 霓裳死了夫君,如今,那腹中骨肉,便是她唯一的指望,我绝对不会让龙胎有事,更加不会答应,将他送给别有用心之人! 花老板完全不搭理我,只是看着冥北霖:“龙胎七月半便可落胎,如今,凤主此胎已四月有余,只差三月便可落胎,鲲神此胎一落,只怕又要激起千层浪,龙心之争,必定又要席卷而来。” 花老板说着,抬起自己细长的手指搭在冥北霖的手背上。 冥北霖缓缓的松开了手,垂目看着花老板。 花老板从袖中取出一个血红色的小瓷瓶,递给了冥北霖。 “鲲神,这个药丸叫落叶,只需半粒,就能让凤主落胎,不过您放心,并不伤母体,凤主绝不会有事。”花老板应该也调查清楚,冥北霖同霓裳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这么说。 “神君!”我冲着冥北霖笃定的摇了摇头。 他若是这么做,那便是要彻底同霓裳决裂。 此次,还是霓裳不顾一切的来救我们。 “鲲鳞,我可以先给鲲神您五片,略表诚意。”花老板说完,轻轻的拍了拍手。 “吱嘎”一声,厢房的门,被从外头推了进来。 我看到,一个着桃粉色裙衫的美艳姑娘,手中捧着一个锦盒,从外头款款走来。 她还未靠近,冥北霖的神情就变了,我想冥北霖应该是已经感受到鲲鳞的存在了。 “鲲神,这是在下的一片心意,鲲神若是收下,便是答应了在下的请求。”花老板的手,就放在那锦盒上。 我紧张的盯着冥北霖,心中虽肯定他的为人,可是,如今这锦盒里装着的可是他的鲲鳞,对于他来说,极具诱惑。 冥北霖直接掌心朝上,冲着花老板伸出了手。 花老板的嘴角,立刻扬起了一个勾人的弧度。 “识时务者为俊杰,鲲神果真没让在下失望。”他说完,就将那锦盒放到了冥北霖的手心之上。 冥北霖打开锦盒,五片闪着光芒的红色鳞片,瞬间映入眼帘。 冥北霖微微一闭目,那些鳞片,就悉数幻化成了一道光束,紧接着朝着冥北霖的眉心处飞去。 顷刻之间,就被冥北霖收入体中。 “鲲神,是否觉得,这身上的寒气锐减?”花老板凑近冥北霖,“关切”的问了一句。 冥北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紧接着,一抬手,直接一掌拍在了花老板的胸膛口。 然后一把拥住我的腰际,抱着我直接从窗口跃下。 “啊啊啊!” 我不由的惊叫了一声,底下跳舞的姑娘,倒是淡定,看到有人突然“从天而将”居然没有惊叫着跑开,而是十分淡定的退到了台子的两侧。 冥北霖抱着我落下之后,这些姑娘,瞬间将我们团团围住。 之前,我只以为,这些姑娘都是招揽生意用的,如今看着,似乎不对。 她们一个个,将我们围住之后,我就听到了“哗啦”一声响。 紧接着,香楼就响起了刺耳的铃铛声,那些客人,纷纷朝着楼下跑去。 而花老板,直接踩着顶上的彩绳,便从上方也落了下来。 他稳稳的停在离我们仅两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冥北霖,摇了摇头。 “哎,早就听闻鲲神放荡不羁,从不按照常理出招,如今,一见,果真是如此。”花老板说完,抿着他那殷红的薄唇。 “就凭你们能耐我何?”冥北霖冷冷的看向花老板,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呵呵呵,鲲神,真是说笑了,就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自然是拦不住您,可是,在下听闻,鲲神不能杀生,否则添了业障,只会加重您身上的戾气。”花老板这话,是在提醒冥北霖,让他有所顾忌。 只是,他不知道,冥北霖做事,不计后果,他若真想杀人,仅仅凭借这两句话,根本就阻拦不了他。 “本神君先宰了你,至于这些女子?”他扫了一眼,不屑的一笑。 花老板朝着我们这迈了一步,面若桃花的脸上,倒是没有半分的怒容,反而是一直带着一抹笑意。 这更让人觉得不安,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怎么样。 “你们需要元果,那就说明,凤主身体已然有恙,不如这样,待凤主滑胎,鲲神您把死胎带来,你我的交易,也成交。”花老板这口吻,好似算准了那龙胎是保不住的。 “龙胎稳的很,霓裳才不会滑胎!”我忍不住呛声。 花老板倒是不以为然,只是妩媚的笑了笑。 “半个月前,盛京里确实送来了一批元果,不过,早就已经被悉数销毁。”花老板微微仰着脑袋,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眸中当即透出一股子杀气,我立马开口,让冥北霖先离开香楼。 我担心,方才在楼上看到我们的宾客里,有人认出我和冥北霖,到时候将祭灵人给招惹来,那就糟了。 花老板也不打算拦着我们,而是直接示意那些姑娘让开。 “鲲神,记住,那龙胎一落,就要立即送来,到时候,另外五片鲲鳞,在下会双手奉上。”花老板媚笑着,声音很是温柔。 “神君走吧。”我的手按在冥北霖的胸膛口。 冥北霖抱着我,转身朝着香楼外走去。 他也并非是鲁莽之人,知道在这耗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不过,他抱着我出香楼时,香楼外头还围着一大群的宾客。 这些宾客看到我们都窃窃私语,还有人明显是认出了我们,开始嚷嚷了起来,说我们是通缉要犯。 冥北霖抱着我,将我放上马车之后,就迅速驾马离开香楼,还好今夜街市冷清,马车一路上畅通无阻。 第九十章妖斋馆 我悄悄撩起马车帘子,朝着外头张望着,想看看有没有人来追我们。 “诶?神君,不对啊,这不是我们来时的路?”我探出半个脑袋,仔细的看着四周的街道。 没错,冥北霖根本就是朝着反方向赶路的。 “有“东西”,跟来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紧接着撇了我一眼:“坐稳了!” “哦!”我这才刚刚应声,冥北霖就将马车驾的飞快,我整个人在马车里头摇来晃去。 “咕噜噜,咕噜噜!” 外头,车轱辘的声音咕噜噜的飞快响动着。 冥北霖仿佛要将马车给驾的飞起来一般,而身后的东西,却是紧追不舍,半个时辰过去了,我死死扒着马车的窗户边缘,感觉自己就快要被甩出马车外头了。 只是冥北霖没有停下,我也咬着牙不吭声,怕他顾虑我,而放慢了速度。 “咕噜噜,咕噜噜。” 又过了良久,这马车轮子的声响渐渐变慢,冥北霖这是要停下马车。 而我也终于可以坐稳了位置,只是坐好之后,我朝着窗外望去,发现,外头黑漆漆的一片。 这是什么荒郊野地?只怕是盛京的一个野巷子。 “神君?”我开口想要询问冥北霖,是不是将那“东西”给甩掉了。 结果,冥北霖却已经跃下了马车,并且,张口便呵斥道:“出来!”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听着那脚步声不紧不慢,正朝着我们的马车靠近,于是急的也撩开了马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冥北霖侧目看了我一眼:“你下来做什么?” “我?”我想,也不知来者何人,虽我没有什么本事,可也不能让冥北霖,独自面对。 “鲲神,莫要紧张,小的来,是助鲲神寻元果的。” 黑暗之中,马车后方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听这声音,我就知道对方的年岁应该不小。 果真,借着隐隐的月光,我瞧见了一个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的老者。 “诶?看着有些眼熟?”我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嘀咕着说道。 “楚夕颜,你那是什么眼神?她便是香楼那只五彩老母鸡。”冥北霖一脸严肃的盯着那老人家说道。 我眯着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还真是,这来的不就是香楼的畲婆婆么? 她跟着我们一路到此处,究竟是意欲何为? 她自己是妖,也不可能抓我们去领赏钱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便是鲲神。”畲婆婆说罢,冲着冥北霖就俯了俯身。 冥北霖则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冷声质问道:“你也想要龙胎?” “不,不,不,小的怎敢觊觎龙族后裔?”畲婆婆拼命的摇着头,生怕冥北霖误解她。 “那婆婆你?”我望着畲婆婆。 我们同这畲婆婆也就只有一面之缘,她没有理由,在这时候出来,与花老板作对,助我们寻元果。 “鲲神,小的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小的只希望,鲲神拿到元果之后,替小的将内丹从花老板那取回,若鲲神愿意帮忙,今后小的必定为鲲神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畲婆婆那双浑浊的眼眸,凝望着冥北霖,仿若冥北霖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冥北霖却是冷哼了一声,直接抬起手,嫌恶的揪过了畲婆婆的衣领:“你倒是会趁火打劫!” “神君,凤凰有孕,必用元果入药安胎,否则容易血崩不止,小的相信,您也不想看着凤主死,而且,小的还可以告诉您,花老板将剩下的鲲鳞藏在何处。”畲婆婆也不怵,很是镇定的同冥北霖谈话。 冥北霖听了,松开了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畲婆婆。 “说,何处有元果?”冥北霖不再多言,直接问道。 “在妖斋馆!”畲婆婆脱口而出。 “妖斋馆?”我好似听说过。 对了,妖斋馆是吃妖肉的地方。 “元果,怎么会在那?”我狐疑的望着畲婆婆,想着,她不会是故意要把我和冥北霖骗到妖斋馆,然后来个瓮中捉鳖吧? “听闻,他们要吃妖胎宴,抓了一只有孕的鹿妖,那鹿妖知道孩儿出世便要被烹煮,故而数次寻死,不想生下,腹中孩儿,妖斋馆的馆主怕她伤了胎气,故而买了一些元果,给那鹿妖安胎。”畲婆婆一脸凝重,说完这句话,那浑浊的眸中显出了一抹无力。 妖入了盛京,那就只有任人宰割,她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谨小慎微的活着。 “小的,只求拿回内丹之后,就立马离开盛京,此处,不是妖待的地方。”畲婆婆喃喃的说着,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那妖斋馆有祭灵人么?”我有些担心。 “妖斋馆虽没有祭灵人,但是,给妖斋馆供妖的,便是祭灵院,他们每日都会送妖到妖斋馆去,剥皮剔骨,做“肉菜”。”畲婆婆说到“肉菜”二字,就连连摇头。 “神君,咱们明日再去妖斋馆看看,今夜?”我想着,方才在香楼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如今还是先回去。 想必,那群祭灵人应该收到消息,在四处找我们了也不一定。 “不不不,这妖斋馆,每日酉时开馆,卯时闭馆,你们若是要元果,还是抓紧时间吧,否则元果只怕也剩不了多少。”畲婆婆担心,元果没了,冥北霖就不记她这个情分。 如今,霓裳的情况,确实也不能再拖下去。 冥北霖侧目,望向了我。 一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这是想要先送我回去。 “神君,我同你一道去,我保证,乖乖听你的话,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不等冥北霖开口,我就先同他保证。 冥北霖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 “罢了,一道去吧,你带路。”冥北霖看向畲婆婆。 畲婆婆躬着身,立马应声给我们带路。 冥北霖扶着我重新坐上马车,畲婆婆就骑在马背上,我和冥北霖一同面对面的坐在马车里。 “楚夕颜,一会儿,你?”冥北霖刚一垂目开口,我就立刻打断道:“我知道,我一会儿,会紧紧跟着你。”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起,并伸出手,在我的额上轻轻一拍。 “自作聪明?本神君是说,一会儿,你离本神君远一些,若发现有何不对的地方,立刻逃,你逃了,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他说完,将装着面皮的匣子,从袖中取了出来。 第九十一章鬼斧神工 我接过其中一个匣子,打开之后,便看到了那剔透轻薄的面皮。 这面皮我已经戴过多次,拿起之后,无需照铜镜,也能将面皮准确的贴平整。 冥北霖望着我,先是一怔,然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一看他这坏笑的模样,我立马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神君,这面皮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很配你。”说罢,他也取出了另一张面皮,贴了半晌,却有些歪歪扭扭。 “神君,我来帮你。”我说着,伸出手,替他调整面皮的位置。 冥北霖仰起头,任由我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拉扯着面皮。 待面皮调整好之后,我不由的“噗呲”一声笑了。 若是冥北霖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必定是要被“气死”的。 他原本是仰头凝视着我,见我突然笑了起来,立刻觉得不妥。 “笑什么?莫不是这面皮奇丑无比?”冥北霖的眼眸一沉,鲲神的傲娇脾气又上来了,伸手就要扯下那面皮。 “诶,神君别动,我笑是因为?”我思索了一会儿:“是因为觉得花老板厉害,可以找到这么服帖,又适合神君您的面皮才笑的,这简直是“鬼斧神工”,我完全都认不出神君您了。” 冥北霖斜眯着眼,盯着我,那眼神是在揣测,我这话中有几分是真的。 “哦?”他冷眼盯着我。 我心虚的低下头去,心中想着,上一次,他给我寻了那么一张面皮,如今轮到他自己了。 冥北霖脸上的面皮,可以说是毫无特色,皮肤微黄,眉毛粗短,眼角的轮廓也有些许变化。 最最重要的是,整个颧骨的位置,好似微微隆起,让他看起来,像是个中年大叔。 “鲲神,小的,不能再往前引了,前头就是妖斋馆,小的没有内丹,无法收敛妖气,很容易被发现。”畲婆婆说着,撩开了马车帘子。 当她看到我和冥北霖的模样时,愣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许久才回过神,尴尬一笑,赞叹道:“香楼的面皮,果真是神奇,让二位焕然一新。” 畲婆婆说罢,抬起手,指向了远处一座亮着红色灯笼的楼宇,她告诉我和冥北霖,那地方就是“妖斋馆”。 “畲婆婆,我们进去,需要令牌之类的东西么?”我担心,那地方也如香楼一般“坑钱”。 “毫无要求,只要喜欢吃妖肉,任何人都可以进妖斋馆,这也是妖斋馆为何一直都门庭若市的原由。”畲婆婆说完,就立在马车旁等着我们下车。 冥北霖带着我下了马车之后,畲婆婆就俯身,嘴里说了一句,让我们小心,然后她便要回香楼。 她怕自己出来太久,会被花老板怀疑,所以必须马上回去。 冥北霖对她摆了摆手,就朝着那妖斋馆的方向走去。 我冲着畲婆婆微微俯身告辞,畲婆婆却叫住了我。 “万事小心,去了之后,要融于其中,莫要做出反常之举。”畲婆婆叮嘱了我一句。 “多谢婆婆你提点。”我微微点头,见前面的冥北霖已经走了很远,连忙同畲婆婆道别,快速追上冥北霖。 “神君,你慢点。”我喘着粗气,跟在他的身侧。 他的步履匆匆,一张寡淡平平无奇的脸,和那双深邃的眼眸,很不登对,而且他身上这一袭红袍未免也太? 我将他再度打量了一番,抿了抿嘴唇,想要提一个意见,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将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就说,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冥北霖侧过脸,望向了我。 我咳嗽了一声,试探性的说道:“神君,您这一袭红袍,实在是太惹眼了,咱们一进妖斋馆,必定就会被许多人盯上。” 冥北霖一愣,垂目,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紧接着长袖一拂,他身上的衣袍,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灰褐色的。 这颜色倒是低调,同他如今的面皮很是相配。 “那这袍子?”我身上还披着冥北霖的外袍。 冥北霖一并,将它变成了灰褐色。 然后我们就一前一后,朝着妖斋馆走去。 这妖斋馆,方才看着,好似近在眼前,可真的走起路来,足足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到了妖斋馆的门前。 这妖斋馆,门槛极高,馆门是铜制的,也足足有一丈高。 门口两侧挂着一排红灯笼,我们还未进去,就听到了无比喧闹的声音。 好似是有人在划拳,摇骰子,高声的说着话。 “神君?”我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从袖中抽出了一沓银钱,递给了我。 他的意思是,待他进去一炷香的功夫后,我再进去。 “一炷香?这么久?”我拧眉,看着他,担心他会有危险。 “一会儿,你进来,别与我同坐,自己寻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便好。”冥北霖说完,就大踏步的朝着妖斋馆内走去。 我看着冥北霖的背影,想叫他,还是闭了嘴,万一被人听到,可就直接暴露了。 冥北霖入妖斋馆后,我在妖斋馆前站了许久,这期间,有不少轿子在馆门前停下来,这里的食客真的颇多。 而正当我寻思着,一炷香的功夫是不是到了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顶四角挂着铜铃的轿子,停在离我不远的位置。 “铜铃铛?”我看着那铃铛,立刻想到,铜铃是祭灵司专用,想必马车里,坐着的是祭灵人? 心虚的我立刻侧过身去,生怕马车里的人注意到我。 “副佐大人。”驾马车的男人开口叫了一声,紧接着,便将一个蒙着黑布,好似鸟笼的东西,递给了对方。 我听到“副佐大人”这个称呼,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祭灵司的副佐,不就是卓星辰么?怎么居然在此处遇到了他? “嗒嗒嗒,嗒嗒嗒。” 卓星辰接过那好似鸟笼的东西之后,就大踏步的朝着妖斋馆里走去。 不行,我得去告诉冥北霖,这祭灵司的人来了。 看到卓星辰出现,我的心中难安,于是,待卓星辰进妖斋馆之后没多久,我也偷偷摸摸的进去了。 一跨入妖斋馆的高门槛,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喊声:“有客到!” 紧接着,一个着黑衣,瘦骨嶙峋的伙计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第九十二章素白玉 我被这一声“有客到”吓了一个激灵,那伙计则是手中提着一个红色的小灯笼,咧嘴冲着我笑着。 他本就长的干瘦干瘦的,似干尸一般,这再一咧嘴笑,就显得极为诡异,很是骇人。 看着这么一张脸,我的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是新客?”这伙计眼睛虽小,可是眼力却极好,居然一眼就看出我是新客。 我连忙点头:“听闻,此处妖肉很是美味,故而过来尝一尝。” “呵呵呵,那姑娘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妖斋馆的妖肉,可是最为鲜美的,每一只都是点菜之后,现杀的。”伙计一边说,一边领着我朝着妖斋馆内走去。 这跨过门槛先是一个天井内院,而这院子的四周,则是一个个敞开的厢房,厢房里头坐满了宾客。 我朝着这些厢房里头张望,只看到热腾腾烟雾从里头飘出,完全没有寻到冥北霖的踪影。 “您第一次来,我给您寻个好位置。”伙计很是热情,领着我,朝天井正对面的大厅里头走去。 我点着头,入了这大厅,大厅里,除中间有一个高台外,高台的四周,摆放着不下七八十张桌椅。 如今已是深夜,这里却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有人划拳,有人喝酒,还有人在高谈阔论,内容谈的恰好就是紫薇山被烧的事儿。 “姑娘,来,您一人,只能坐边位了。”这伙计领着我到了靠边的墙角位置。 冥北霖方才进来的时候,也让我坐墙角的位置,也正合我们的心意了。 于是,我便坐了下来。 这伙计,抬起那枯瘦的手,朝着墙面上一指,说是菜谱在那,让我慢慢看,他先给我上一壶茶水。 “多谢。”我微微颔首道谢。 那伙计笑着退下,去给我备茶水。 而我先是环顾了整个大厅一圈,却依旧没有看到冥北霖的身影,而那伙计则已经端着茶水,又过来了,我只能抬起头,看向墙壁上的菜谱,准备点菜。 “青丝双汇?冰糖甜心?素白玉?”我嘀咕着,这都是什么? 这墙面上,上百种菜肴,用的都是这些完全看不出是何种菜的名字。 “这些用的都是什么食材?”我指着墙上的几道菜。 伙计听我如此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自然是妖肉,姑娘,随便点,妖斋馆的妖肉,道道都不会让您失望的。” “额?那,那?”我想着,用的都是妖肉,若是我点了,那么就会有妖死去,被做成肉菜。 我的视线,朝着其它桌子扫了一眼,想着看看他们吃的都是什么。 不过,这些人,有的桌上放着铜炉吃火锅,有的则是摆着七八个摆放十分精美的碟子,那碟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 “姑娘?”伙计见我半晌也没有动静,开口又叫了一声。 我抿了抿嘴唇:“这么多好菜,实在难以抉择,容我再想想?” 此话一出,那伙计便冲我微微俯身,然后先去伺候别的客人了。 见那伙计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而邻桌,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正坐在几个长辈的身旁。 其中一个年长的女人,正端着一个青花瓷碗,给男童喂食。 那男童吃的津津有味,等不及了一般,要自己动手舀碗里的吃食。 我好奇的朝着他的青花瓷碗里望了一眼,那碗中好似装着豆腐脑一般的东西,看来是素斋。 之前畲婆婆说了,要融入其中,于是,我一挥手,示意伙计,来一份那孩子吃的豆腐脑。 伙计朝着那孩子的碗里看了一眼,冲着我点了点头:“姑娘慧眼如炬,那素白玉,可是咱们这妖斋馆里,最受欢迎的菜。” 伙计说完,就去给我下菜单了。 我靠在座椅上,抿了一口茶水,为了让自己和周围的人看起来一样,脸上还要露出喜悦享受的神情。 只是,这样带有享受的笑意,很快我便装不下去了,因为当装着豆腐脑的炖盅一上来,我就闻到了一股子“肉香”。 伙计替我将炖盅掀开,随着热气涌出,这股子“肉香”味儿,就更加浓烈了。 我待热气散去,朝着炖盅里看了一眼。 发现,白花花的“豆腐脑”上,居然布满了血丝。 而且,这些血丝,好似还在轻轻的跳动着, “姑娘,这黄鼠狼精的脑子,可是直接剁了头颅,放到蒸锅里,蒸八成熟之后,挖出来的,绝对鲜美,您尝一尝?”这伙计也不走,就立在我的身旁。 周围的那些食客,也都纷纷侧目,看向我这个“新客”。 “黄鼠狼精?”我盯着这炖盅,脑子里,立马就想到了媚儿。 这炖盅里的,可是媚儿的同类。 “姑娘,一会儿凉了,可就有腥气了,还是趁热吃吧。”伙计开口,“好意”提醒我。 我迟疑着,视线的余光注意到大家都在看着我,于是抿了抿嘴唇之后,伸出手拿起了一侧的勺子,舀了一丁点脑花,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吃了一口,然后便笑着连连点头。 “呵呵呵,您满意就好。”那伙计冲我微微俯身鞠躬,然后又去了别桌照顾。 周围的这些食客,也开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我连忙将嘴里的脑花给吐到了手帕里,不过胃中已经开始翻腾,喉咙也在发酸。 大抵是因为脑子里都是媚儿和她爹爹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就跟吃了人脑一样,心中的愧疚更不必说。 因为,我胡乱点了一个菜,刚刚便死了一只妖。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望着炖盅,喃喃自语的说着。 “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一阵铃铛的声响,打断了大厅内的喧闹。 所有人,瞬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纷纷朝着大厅内的圆台子上望去。 香楼也有个高台,那高台是舞姬表演助兴的地方,而妖斋馆的这个圆台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难道是让食客们一边吃,一边观赏歌舞?若是如此,圆台未免小了些许。 “哗啦啦” 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看到四个穿着黑衣的伙计,拖着一个着白衣的女人,上了圆台。 第九十三章鲜鱼片 我坐在墙角边上,微微仰着头,眯着眸子,看到那女人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脸上,所以看不清她的容貌。 而她被拖上圆台之后,一张方桌也被扛到了台上。 女人被几个伙计抱上了桌,这女人的嘴里发出一声十分尖利的叫声,这声音一出,我立马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依旧觉得耳中“嗡嗡嗡”的一阵耳鸣,还有些疼。 “啪!”的一声,一个伙计抬起手,便给了那女人一记耳光。 在场的所有食客看着,非但没有一人伸出援助之手,反而都发出嬉笑声。 我凝眉,看着那桌上的女子,不知道这几个伙计要对她做什么。 “今日,这头一份鲜鱼,花落谁家呢?”一个伙计狞笑着,大声问道。 “我!” “我!” “我都连着来六日了,该轮到我了!” 大厅里,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鲜鱼?”我望着桌上的女子,那女子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好好!今夜,我们馆主亲自主刀,将这美味,给大家分一分!”那伙计说罢,厅堂里的食客更是沸腾了。 “海棠姑娘?今夜,是海棠姑娘亲自剔肉削骨?”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馆主?海棠姑娘?”我本以为,这妖斋馆的馆主是个男人,没有想到,居然是个女人。 并且,还是一个无比标致清冷的美人。 她着一袭黑色纱衣,墨色的发丝利落的高高盘起,脸上化着浓淡得宜的妆。 虽然她那殷红的嘴唇高高扬起,好似在笑,可眉眼之间,透出一股子漠然,好似对于这些食客,并无太大的热情。 她走上了圆台,也不废话,直接从桌下抽出一把,无比锋利的剔骨刀。 两个伙计,按住桌上姑娘手,那姑娘的手上还拴着铁链子,因为挣扎,铁链不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而这位海棠姑娘,一把掀开那姑娘的白裙,当白裙掀起,女子的下身露出的一瞬间,我惊的张大了嘴。 因为,这个姑娘上身跟人没有什么区别,可她却长着鱼一样的尾巴。 那鳞片还在闪着银色的光芒,我盯着那半人半鱼的姑娘。 此刻,那把剔骨刀就贴在她的鱼鳞上,她的命运,可想而知。 海棠姑娘将剔骨刀一斜,手腕轻轻一转,那半人半鱼的女子,再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一大片的鱼鳞,落到了地上,不过那鱼尾上并未冒出血来。 那女子惨叫着仰起头来,乱发掉落到脸颊两侧。 我看到了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容,这“鱼妖”面如常人,只是耳朵是尖尖的。 海棠姑娘抬起手,准备继续剔鳞。 我紧紧的握着拳,盯着那剔骨刀。 “够了!” 突然,一个男人开口叫了一声,海棠姑娘手中的剔骨刀,微微一顿。 大厅里,所有的食客,都朝着声源处望去。 这开口阻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卓星辰。 第一次见卓星辰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与萧策完全不同,他的眼里没有戾气。 看到这么残忍杀妖的场面,他从楼上走了下来,立在楼梯口,便叱声阻止。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折磨侮辱?” 卓星辰说着,直接朝着那圆台走了过去。 “诶呦,这不是祭灵司的副佐大人么?怎么替妖求情?” 身侧的食客,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杀的不是人,而是妖!”这个海棠姑娘,语调冰冷,看都不看卓星辰一眼。 “它们既来了此处,就无法苟活,你又何必如此?给个痛快吧!”卓星辰说罢,走到了海棠姑娘的身旁,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海棠姑娘的手。 海棠姑娘面色一凝,在卓星辰伸出手,要夺剔骨刀的一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刀。 我的眼前,就在这一刻,被一双大手给挡住了。 “别看。”冥北霖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他何时到了我的身侧,我竟没有察觉。 虽然,我没有看到海棠姑娘杀妖的血腥画面,可是依旧闻到了一股子腥甜的气味儿,在大厅里弥漫开来。 待冥北霖将手放下,我看到那“鱼妖”被从腹部切开,成了两半。 满桌子的血,朝着地上流淌而去。 那海棠姑娘嘴角带着冷笑,她的脸上还被飞溅了不少血迹。 “走。”卓星辰拉着海棠姑娘的手,就朝着楼上走去。 而台上的那些伙计,则是开始将那鱼尾仔细的去鳞,切肉,鱼肉被一块块片下之后,给大厅里的每一个客人,都送一小碟,算是福利。 “当我们自身难保时,能做的便只有冷眼旁观,楚夕颜,你记住,若有一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便跑。”冥北霖坐在我的身侧,目光深沉,口吻却异常平静。 “不会有那么一日,若真有,我一定与你共进退。”我将手,覆在冥北霖那冰冷的手背上。 “小蠢货,我希望你活着,所以,到时候你便跑,别犹豫,也别回头。”他凝视着我,说的很是认真。 我不知为何,突然悲从中来,眸子不由的发酸发疼。 “别哭,今日来,还有要事。”他说罢,抬起手,在我的眼角一抚。 我自己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还真有泪水溢出。 “你在这待着,我去后厨看看。”冥北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了一句。 “后厨?我也一道去。”我看着这大厅里的血水,心中十分难受,也想着跟冥北霖一道去后厨看看。 “不行,你跟着,更容易被发现,你在这等我,记住,不能轻举妄动。”冥北霖认真的叮嘱了我一句,然后就站起身,在那些食客流着哈喇子等待“鲜鱼片”的时候,消失在大厅右侧边的走道里。 “来姑娘,这是你的。” 我正失神的侧着脑袋,朝着冥北霖离开的方向张望,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回过头来,一碟鱼片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 “姑娘,这“素白玉”已经凉了,需不需要送去厨房热一热?”给我送鱼片的伙计,看了一眼不再冒热气的炖盅,关切的询问我。 第九十四章后厨 我不想看到这炖盅里的脑花,既然他说要帮我拿去加热,拿走便是了。 那伙计冲我俯了俯身,就端着炖盅走了。 他一走,我就喝着茶水,继续等冥北霖回来。 “姑娘!这鱼肉鲜美,沾一点点醋,就可直接食用。” “诶?这声音好耳熟?”我抬起头,居然看到了玉兰姐和高老? 他们怎么会在此处?不会也是来吃妖肉的吧? “姑娘,我们来晚了,没分得鱼肉,不知能否坐下同你一道吃些?姑娘今日的花销算我们的。”玉兰姐冲我使了一个眼色。 周围的食客,对于这样的对话,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根本就没有人注意我们。 我立即示意他们坐下,玉兰姐和高老坐下之后,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是你吧?”玉兰姐看着我的眼睛。 我冲着玉兰姐点了点头,并且开口叫了一声:“玉兰姐。” 玉兰姐和高老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如今,祭灵人在满盛京找你们,你怎么还在外头晃悠?鲲神他们呢?”玉兰姐的声音低的就好似在同我耳语。 我朝着四周扫了一眼,低声告诉玉兰姐,冥北霖去后厨了,我们今日来是有要事儿。 “不过,高老玉兰姐,你们来妖斋馆做什么?”我也压低了声音,询问他们。 “媚儿,媚儿五日前,从我们那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我们多方打听,听闻,好似是被抓了。”玉兰姐一脸忧愁,眼中满是焦灼。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玉兰姐,又立刻想到了自己方才吃的那个炖盅。 那伙计说,炖盅里的是黄鼠狼的脑花难道? “夕颜,你怎么了?”玉兰姐见我面色不对,立刻开口询问原由。 我摇着头,心却跳的飞快。 媚儿五日之前,就被抓了,若真的是被送到了妖斋馆,只怕是早就被? “玉兰姐,你们,你们在这坐着,我去去就来。”我说完,就站起身,朝着冥北霖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夕?”玉兰姐也站了起来,不知道我这要去干什么。 我头也不回,就朝着大厅一侧走去,方才冥北霖就是从这出去的。 结果,我出了这侧边走道,就发现,这后头是一条小径,小径两侧种着两排高大的桃树,每一棵树上都挂着一盏红灯笼。 我就顺着这条小径,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朝着前后张望,怕被人给发现。 不过还好,一路过来两盏茶的功夫,没有碰上一个人。 并且,这小径的深处,就是妖斋馆的后厨。 这后厨极大,里头有十几个人在来回走动,并且,一股股浓郁的香味儿,从那敞开的后厨正门中溢出。 “咕噜噜” 我闻着这香味儿,肚子居然叫唤了起来。 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后厨门口,朝着里头一望,顿时是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后厨也太大了,比从外头看敞亮数倍。 后厨里,有近三十个大灶台,每一个灶台的后头,都放着高高的蒸笼,这蒸笼跟我们平时看到的,蒸肉包馒头的笼子差不多。 有人在烧火,有人在切肉,还有的人,在忙着烹煮。 我立在门口,都无人有空看我一眼。 “快,去把那小白妖给弄出来。”一个正在切肉的胖子,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紧接着,我就看到他身旁那个帮忙的干瘦小伙计,立即转身朝着灶台后头跑去。 那几排灶台后头,居然,还有一个黑色的石门,石门一打开,里头便是哭嚎声一片。 有动物的“呜”叫声,还有好似人的啜泣之声,总之听着无比凄厉。 看来,那是关小妖的地方。 小伙计很快,就拖着一个铁笼子过来了,那铁笼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十分刺耳的声响。 铁笼里的东西,发出“唧唧”的叫声,待那伙计将铁笼子拖近之后,我终于看清楚了,铁笼子里关着的,居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孩子赤着身,最多也就五六岁,浑身都是伤痕,特别是背上,有一道伤口,皮肉翻开足以见骨。 “以后还是让咱们馆主跟祭灵司说一说,别给老子下这么重的手。”胖厨子看了一眼笼中的“孩子”,有些恼怒的说了一句。 我心想,这些厨子杀妖烹食,居然还有些良知? 可结果,他接下来说的这句话,却让我再次蹙起了眉。 “这伤口边上的皮肉,不鲜了!摆盘也难看,只能片成薄片,下锅子蒸。”胖厨子说完,示意那小伙计将铁笼的门打开。 伙计将铁笼的门打开,那“孩子”直接从笼子里冲了出来。 我心想,没准他能逃跑,结果,这“孩子”摇晃着身,才走了两步,就“噗咚”一声趴倒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嘿嘿嘿!有趣,真真是有趣,你不是自称什么“仙家”么?不是白仙儿么?怎么这般没用?”胖厨子说罢,一把捏住“孩子”后脖子上的皮肉,将他给拎了起来。 “白仙?”我仔细的想了想。 对了,白仙不就是刺猬么?原来,这孩子是一只刺猬幻化出来的。 “唧唧,唧唧!” 这小刺猬被胖厨子提溜起来之后,拼命挣扎。 胖厨子一把将它按在了菜板之上,然后手中扬起了那大菜刀,就要直接切下小刺猬的脑袋。 这刺猬眼看着有危险,便本能的显出了原形来,浑身的刺都竖着,扎了这胖厨子的手。 “诶!该死的畜生。”胖厨子怒斥了一声,紧接着就拎着那小刺猬到了灶台前头,准备直接将小刺猬丢进滚烫的热水之中。 “呼呼呼,呼呼呼!” 突然,后厨里头,一股子邪风大作,那烧开的热水,就好似浪花一般从锅中涌起,直接朝着那胖厨子的脸上泼了过去。 其余的人,也纷纷惊叫着,想要冲出厨房,结果才刚一动身,就都被“定”在了原地。 他们的脸上,身上,都出现了薄薄的冰霜。 “神君?”我朝着四周望了一眼,终于发现,冥北霖就立在后厨的横梁之上。 他手中的红扇,还冒着寒气。 “神君。”我叫着踏入了后厨,冥北霖也从横梁之上跃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放妖 他看着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没有说一句教训我的话,而是直接走到那胖厨子的身旁,将他手中的小刺猬给夺了下来。 小刺猬瑟瑟发抖,冥北霖将它递给了我。 我把小刺猬抱在怀中,它的个头比宏图还要小,还要轻,身上的刺断了不少,都是伤,看着就惹人心疼。 “神君,媚儿,好像也被送到了这。”我望着这小刺猬,就想着,媚儿不知是否也如此伤痕累累了。 “那傻丫头,是自己送死。”冥北霖的嘴上,冷冷的说着,可依旧迈步,朝着那黑色的门走了过去。 我跟在冥北霖的身后,当他与那门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就对我说:“楚夕颜,你进去,把里头的铁笼链子全部打开,记住,打开之前,告诉它们,你是来救它们的,别被伤着!” “好。”我立刻点头,抱着小刺猬就踏入了黑色的大门之中。 这进来之后,借着门里墙壁上微弱的烛火,我看清楚了。 这黑色的大门,跟盛京的城门一样,是黑曜石打造的,而且门后,用金粉,写满了符箓,也正因为如此,门若关上,这些妖会被符气所伤,根本就跑不了。 “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我看着这屋里十几排的铁笼子,铁笼子里的妖,有的已经显出原形,有的还是人的模样。 不过,都出奇一致的沉默着。 听到我说是来救它们的,它们才纷纷看向了我。 它们的目光幽深无比,眼中带着我琢磨不透的冷意。 大抵是瞧出我是人,所以,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救它们,以为我是在逗着他们玩儿。 “快!”门外,冥北霖大声喊道。 我立即伸出手,将几个铁笼子的铁栓打开,这里的笼子至少上百个,若是我一人开,必定要耗费许多时间。 索性这些被放出来的妖,它们先是怔怔的出了笼,然后就帮着我一起,将铁栓子全部打开。 “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妖斋馆的侧门只有四个人守着。”冥北霖立在外头的门前,对着这些妖物说道。 “恩人,我们没有法子跑,我们的妖丹,都已悉数被剖。”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老爷爷模样的妖。 “你们修为五百年以上的过来!”冥北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法子。 我看到十几只妖往外走,自己则还在这群妖中寻找媚儿。 “媚儿?媚儿你在吗?媚儿?我是夕颜啊?”我的目光一边仔细的扫过这群妖,一边喊着。 “媚儿?是一只黄鼠狼?” 突然,我怀里的刺猬问了一句。 “对,是一只黄鼠狼。”我连连点头:“你见过她?她该不会?” 想着之前我吃的那个炖盅,我这心中就无比慌乱自责,该不会自己吃的就是媚儿?若真的是,我? “被那个血海棠,命人带走了!”小刺猬吃力的仰着脖子,对我说道。 “血海棠?就是那个馆主?”我方才,刚刚在外头看过她杀鱼精,她下手,可没有半点留情,一个女子,心狠的让人害怕。 “楚夕颜,还磨磨蹭蹭的,等着那些人来抓你么?”冥北霖有些不耐烦,我赶忙抱着小刺猬走了出去。 我发现,冥北霖应该是给那些道行高的妖渡了灵力,所以那些大妖的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带着一众小妖,同冥北霖道谢。 “恩人,尔等若能活着出去,他日必定报答恩公!” 那老人家说着,还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在下,鼠太三,若能出盛京便会逃回玉岩山修行,恩公可来寻我。” “寻什么寻,带它们走!”冥北霖一挥手,打断了鼠太三的话。 然后便以鼠太三为首,带着一众小妖离开。 我连忙将小刺猬交给了鼠太三,就小刺猬这模样,走都走不动了,我们自身难保,也不能带着它再冒险。 鼠太三接过小刺猬,拿上这后厨里的刀,就纷纷冲出了后厨。 看着它们走了,我又望向冥北霖。 “神君,没有发现什么怀孕的鹿妖,而且,媚儿好像也被血海棠给带走了。”我抿着嘴唇,垂目深思。 “还没有死,那个叫卓星辰的男人,今日来,就是来讨要她的。”冥北霖看出我的忧心,直接开口说道。 “什么?神君你?”我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冥北霖。 “方才那鼠太三说的,说是,祭灵司的副佐,想带黄媚儿回去,如今,送了稀奇的物件,要与血海棠交换。”冥北霖说完,就看向这些厨子和伙计。 他们妖斋馆的人,衣裳都是统一的,冥北霖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了,立刻脱下他们的衣裳套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然后出了后厨,就直奔大厅的二楼,冥北霖俨然是已经探过路了,他知晓,那血海棠在二楼何处。 从这二楼走廊,我们也可以看到楼下那些食客,在大快朵颐。 冥北霖带我到了二楼右侧边最后一间屋门前,这里无人守着,不过走廊上吊着铃铛,门上还有符箓,看的出,都是防备妖物的。 冥北霖到了这屋门前,就朝着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外人,就直接推门而入。 “神?”我吓了一跳,因为,方才我亲眼看到卓星辰拉着血海棠上了楼。 不过,冥北霖推开门之后,这屋里却没有人影。 屋子很大,两侧各摆了四个镶金边的大架子,架子上,摆放着一个个头颅,有猫的,有狐狸的,有蛇的,还有豺狼的,甚至还有许多,我根本就叫不出名的。 而这些架子的正对面,就是一张木床,木床上简单的放着黑色被褥,可这屋子里,没有女子必备的梳妆台,倒是有一面挂着上百把刀具的墙面。 “这是女子的闺房么?”我诧异的看着这些刀具,再回想血海棠杀鱼精时的画面。 这样的摆设,好像也确实适合她。 冥北霖倒是没有东张西望,他进来之后,就开始迅速的翻找了起来,应该是在寻找元果。 我本想帮忙,但被冥北霖给制止了,他所翻过的东西,都会小心的再恢复原状,冥北霖担心我会有疏漏,到时候,很容易被看出破绽来。 第九十六章残帕 冥北霖俯身,在这屋子里寻了半晌,不过却并未找到元果的踪影,倒是在大木柜里,找到了数十张的动物皮囊。 这些皮囊,就同血海棠的衣裳摆放在一起,看着十分别扭。 “这是?”当冥北霖搜查到血海棠的床榻时,我们在她的枕下发现了一条手帕,这手帕之前应该被扯破过,丝线都抽离了,里面好似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冥北霖将帕子打开,发现了半块祭灵司的令牌,这断裂的令牌上,只有一个海棠的“棠”字,看来血海棠之前,也是祭灵司的祭灵人? “萧策?” 冥北霖则是在手帕上,发现了“萧策”二字。 这两个字绣的工工整整,手帕上还绣了一个着紫色衣袍的男人,骑在骏马之上。 “这绣的是萧策?”我看着那紫色的衣袍,和男人的轮廓,虽然没有绣上五官,不过应该是萧策没错。 而且,这上头,还绣有一行小字:念郎之心,不曾停息。 “血海棠,喜欢萧策?”看着这绣工,再看上头的字,依女子的直觉,我认为血海棠应是喜欢萧策。 他俩或许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心狠手辣,一个杀妖如麻,绝配也就如此而已。 “有人来了。” 冥北霖的反应极快,迅速将东西放回枕下,然后抱着我,就躲入了大木柜里。 这木柜虽大,可冥北霖个头高,只能微微躬着身,而我则是被他紧紧揽在怀中。 我侧着耳朵,能清楚的听到冥北霖的心跳声,他的一双大手揽着我的腰,不让我摔出去。 “吱嘎!”一声,房门好似被推开了,紧接着,便有脚步声进了屋。 “海棠,东西你收了,为何还不把那妖还给我?”卓星辰的语气之中带着质问。 “你喜欢那小妖?”血海棠的声音有些冷。 “什么喜欢,我,我只不过是想,想,想自行处置。”卓星辰说起话来,居然有些磕巴? “你我是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不是在说谎,我还能看不出么?人妖殊途,别人不明白,你难道也不明白么?一会儿,我就让厨房把她做成素白玉。”血海棠非但不卖卓星辰面子,还扬言要将媚儿做成素白玉。 这素白玉,就是我之前吃的“脑花炖盅”。 “你敢!”卓星辰急了。 “我有何不敢?卓大副佐,若是让你大师兄知晓,你喜欢一只妖?你可知道后果?不仅仅你自己要丢半条命,那妖必定也不能死的痛快,如今我将她解决,给她个痛快,是在帮她,更是在帮你!”血海棠面无表情的说着。 卓星辰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我眯着眼,望着柜子的缝隙外,心中想着,难不成就这么几句话,卓星辰就放弃救媚儿了么? “她,与邪妖不同,她,未曾作恶,身上,也无戾气。”卓星辰沉默了良久之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句话,倒是让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呵呵呵,呵呵呵。” 血海棠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笑声,这笑声让人听了,便心中不畅。 “海棠,她还只是一只小妖而已,她?”卓星辰的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一丝恳求。 “萧策不在乎,大妖小妖,对于他而言,都一样。”血海棠的笑声戛然而止。 “算我求你,放了她吧。”卓星辰的姿态,越来越低。 我从柜子的缝隙之中,还看到了卓星辰微微垂着头,为了媚儿,他居然可以如此低声下气。 看来,媚儿比我要聪明的多,至少,她真的让自己的心上人,爱上了她。 并且,还愿意为了她,跑到妖斋馆来,低声下气的求人。 “求我?当初我求你时,你可曾心软?你可曾替我在他的面前,说过一句好话?你?”血海棠的声音变得略微有些哽咽。 “我说了,师兄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狠妖入骨,你被那蜈蚣精抓走数月,却安然而归,师兄怀疑?”卓星辰的嘴唇颤了颤。 “怀疑我,已经被妖邪侮辱失了清白?”血海棠将卓星辰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并且,咆哮着吼道:“没有!它们没有对我做任何事,它们只是想让萧策倍感侮辱,因为,我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它们抓走我,是为了“打”他大祭司的脸!” “这些师兄明白,可是,那蜈蚣精被师兄手刃时,却说?却说,你温香软,玉?”卓星辰欲言又止。 想必,那蜈蚣精说了一些,让萧策无比恼怒的话。 未过门的妻子,被妖邪“侮辱”,确实能让任何一个男子,发狂暴怒。 萧策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的人,更是如此。 “那妖说的,他都信,我说的,他便一句都不信?”血海棠哽咽着,又发出一阵笑。 卓星辰伸出手,抚在血海棠的肩上。 血海棠却一把将他的手给推开,并且,往后退了半步。 “让他来见我,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避我,你让他来见我,我就放了那只小妖。”血海棠的语气决绝,此事,只怕没得商量。 卓星辰表情凝重:“师兄不愿做的事,没有人,能勉强他。” “所以,你需费心,无论用什么法子,把他带到妖斋馆,我就放了那小妖,也绝对不会把你对小妖动心的事,告诉他。”血海棠一脸严肃,说完此话,就直勾勾的盯着卓星辰的脸。 卓星辰犹豫着,看的出,他是畏惧尊敬萧策的,一来,不愿意骗萧策,二来,大抵还是担心,萧策知晓了他要放一只小妖走,会怪罪与他和媚儿。 “答不答应,一句话。”血海棠是个直爽的女子,见卓星辰游移不定,再次开了口。 “你等等吧,师兄的脾气,我没有把握,能说动他。”卓星辰沉默许久,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血海棠那锐利的寒眸顿时一沉,然后,便压低了声音,在卓星辰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卓星辰听了之后,连连摇头,嘴里不住的说着“不行”。 “无所谓,你不答应,我就杀了那只小妖。”血海棠这可不是在跟卓星辰商量,而是直接告诉卓星辰,他该怎么做,此事才能成。 第九十七章鹿妖 卓星辰微微握拳,最终,沉着一张脸,答应了。 “但是,师兄来了,没有看到凤凰,只怕你不好收场,这只会激怒他,对你没有好处。”卓星辰提醒血海棠。 原来,血海棠是想用“凤凰”在妖斋馆,骗萧策过来。 但就如卓星辰说的,这种谎言很快就会被戳破,到时候,血海棠与萧策之间的“误会”就会加深。 “我已知晓,那凤凰的行踪,抓她势在必行。”血海棠说话的口吻,好似很有把握。 “什么?你已经知道凤凰行踪?那我立即通知师兄。”卓星辰的眸子,好似闪过了一道光。 看来,他们祭灵司是真的很在乎霓裳和龙胎。 “嗯。”血海棠微微哼了一声,卓星辰便转身打算离开,不过刚走出房间,却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血海棠。 “放心,那小妖,我不会伤她一根毛发。”血海棠不等卓星辰开口,就已经知晓他想说什么。 卓星辰这才朝着走廊上走去,血海棠见他走了,转过身便朝着我们所在的大木柜走了过来,只见她立在木柜前,脱下了身上的外褂。 想必是方才杀鱼精时,那血液喷溅到了衣裳上,所以,现在要换一身衣裳。 冥北霖在对方伸出手,准备打开木柜时,目光一凌,也准备动手。 “嗒嗒嗒,嗒嗒嗒!” 结果,一阵极为迅速的脚步声,在外头的走廊里响起。 血海棠转过头,朝着房门外望去,不等她询问,门外那着黑衣的伙计就大喊着不好了,出事儿了。 血海棠立刻疾步朝着那伙计走去,一把拽过对方的衣领子,就质问道:“出何事了?” “馆主,后厨,后厨的妖都跑了!”那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血海棠一把将他推开,着急忙慌的就冲下楼去,那伙计也跌跌撞撞的追着血海棠下楼了。 冥北霖这才推开木柜的门,抱着我出了木柜。 我们走出血海棠的房间时,看到楼下的宾客似乎还未发现端倪,依旧高兴的吃着东西。 冥北霖则是示意我,跟着他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摆放的都是一些刑具,铁笼,还有弓弩,符箓。 “一股黄鼠狼的气息。”冥北霖带着我上了四楼之后,突然开口说道。 “在哪儿?’我也使劲儿的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 冥北霖指了指左边回廊,他的步子极快,我两步并作一步,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还有锁?”我看着这间门上带锁的屋子,想着媚儿一定就在里头。 结果冥北霖却朝着这屋子的隔壁厢房走去,推门直接就进了屋。 而这屋子里,摆着两个大笼子,一个笼子里,关着一只已经显出原形的黄鼠狼,还有一个笼子里,则是关着一个发黑如墨,肤若凝脂的清丽女子。 这女子,大腹便便,她的笼子里头摆放着十几个红色,好似苹果的果子。 她应该就是畲婆婆说的鹿妖,而那些果子,应是元果。 看到我们进来,鹿妖惶恐的缩着身体。 “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已经俯身,捡走了笼子里所有的元果。 我也打开另一个铁笼的栓子,将已经显出原形的媚儿给抱了出来。 媚儿气息奄奄,身上皮毛爪子都带着血迹。 “你还能走么?”冥北霖收好了元果之后,问那鹿妖。 鹿妖赶忙点头,她这一点头,还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原来,她的脖子上还有铁链子栓着。 冥北霖直接震断了铁链,朝着鹿妖伸出了手。 那鹿妖迟疑了一会儿,大抵是在猜测我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救她。 “快,没时间了。”冥北霖催促了一声。 鹿妖这才伸出手,任由冥北霖将她给拉出铁笼。 冥北霖将从伙计那脱下的黑色衣裳,给鹿妖,我也将媚儿裹在黑衣裳里,然后便迅速朝着楼下走去。 鹿妖有了身孕,加上身上大抵还带有伤,根本就走不了多远。 冥北霖看了我一眼,问道:“本神君,抱她下去?” “啊?”我一愣,不知他为何要问我:“好,她的样子似乎很虚。” 我看着鹿妖那苍白的面容,若是让她自己走,只怕还没下楼,我们就被抓住了。 冥北霖抱起鹿妖,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楼下奔去。 原本,我想着,鹿妖的肚子太大,我们就这么从楼上下来,一定很快就会被发现,结果待我们走到二楼时,就听到楼下已经乱成了一片。 原来,还有些许小妖没能逃出去,此刻正在大厅里“作乱”,妖斋馆的那些伙计,在捉妖。 大厅里的食客们,吓的纷纷往外跑。 我们也跟着人群一起,朝着妖斋馆外跑去。 那些伙计本是想拦人的,结果,这些食客被吓的乱窜,场面一度失控了,根本就拦不住。 而且,天井两侧边厢房里的食客,也被惊扰,纷纷都往外跑。 一只,显形的蝎子精,好似要同那些伙计拼了,当着这群食客的面,生生的咬断了一个伙计的脖颈。 吓的所有人惊叫连连,特别是小孩儿们,已经哭成了一片。 冥北霖抱着鹿妖,在拥挤的人群里,给我开路,我抱着媚儿,躬身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畅通无阻。 待冥北霖停下脚步时,我们已经绕过了天井,到了妖斋馆外。 冥北霖没有带着我们回去寻自己的马车,而是直接在这妖斋馆的门口,随意上了一辆灰色马车,就迅速驾车离开了。 “你还好么?”我望着坐在我对面的鹿妖,柔声询问着。 外头马车的车轱辘转的飞快,马车自然也颠簸一些。 鹿妖的肚子圆鼓鼓的,我真怕一个不小心,孩子都要被颠出来了。 “没,没,没事。”她的嘴唇发青,目光不敢直视我,而是低垂着眼眸,身上好似还在不住的颤抖。 这外头,满地积雪,寒风猎猎朝着这马车里头灌。 我将冥北霖的袍子,也盖在了鹿妖的身上。 她在我伸手的瞬间,惊恐的缩起了身,畏惧的望着我。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见她这般恐惧,连忙开口安抚,并且,挪了挪身,与她拉开距离,不让她觉得害怕。 第九十八章胆怯 鹿妖缩着脖子,望着我,她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才磕巴的,跟我道了一声“谢”。 “你饿不饿?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弄些吃的。”我望着她,想着跟她多说说话,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鹿妖垂着眼眸,没有回应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道。 她依旧沉默不语,把头垂的更低了。 见她如此,我便不再吭声,省的让她越发紧张。 “鹿玖玥。” 许久之后,她用极低的声音,回了一句。 “玖玥?”我重复着,这名字倒是好听,又特别。 “你们,为何救我?”她的手,不安的抓着袍子,目光微微抬起,望着我的脸颊。 见我也在看着她,她又立刻垂下头去,不敢与我对视。 这种“胆怯”和惶恐,应该是在妖斋馆待久了,所以才会如此。 “我们根本就没想救你,只是去取元果而已。”在外头驾马的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冲着鹿玖玥尴尬的笑了笑,因为冥北霖说的是实话。 原本,我们确实没有想过要救她,只是为了拿元果。 不过当看到她蜷缩在笼子里时,冥北霖却是伸出援助之手,救她出来了。 整件事,好似很自然,其实,我们救她,确实存在极大风险,毕竟一只孕妖,太过于显眼,若是妖斋馆今夜没有大乱,我们也很难救出她。 “原来如此?”听到我们不是去救她的,她反而放松了下来。 “你在京中,可有能投奔的地方?”冥北霖再次开了口。 如今,我们是被通缉的,她若是跟着我们,只会更加危险。 鹿玖玥一听冥北霖这么问,立刻望向了我,眼中满是无助。 她摇着头,说自己是被抓到盛京里来的,一到盛京就被送到妖斋馆去了,所以在此处,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们,你们能送我出京么?”她望着我,问了一句。 我听到她的问话,只能是苦笑,若是能出的了京,我们又何必在这藏着。 “其实,如今这城内戒严,正四处搜捕我们。”我也不瞒着她。 她有些惊讶,那水灵灵的眸子,将我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姑娘是妖?可你身上并无妖气。”她打量了我许久,才开口说道。 “哎,说来话长。”霓裳的事儿,还是不能随意说的,我只能搪塞了一句。 见我不想说,她也没有勉强,静默的坐在我的对面。 “呃呃呃。” 冥北霖马车赶的极快,因为,这路上有了积雪,所以马车颠簸的也厉害。 鹿玖玥的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声响,我连忙询问她怎么了,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口,一只手冲着我摆了摆。 她这应该是想吐,不过,又不想停车耽搁时间。 “神君,停车,鹿姑娘想吐。”我开口喊了冥北霖。 冥北霖立即将马车给停了下来,我掀开马车帘子,还未伸手去扶她,鹿玖玥便自己按着腰,下了马车。 在马车旁的墙边上,就呕吐了起来。 她应是这段日子,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吐不出什么来。 “没事吧?”我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干呕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抬起头冲着我摇了摇,紧接着,视线便又突然落到了墙上。 这墙上贴着一张比背还宽的纸,因为天色太暗,我只借着马车上挂着的小灯笼,看到“抓捕令”三个字。 “这?”我想着,这必定是抓捕我们这些人的。 于是,顺手就将那纸给撕了下来。 “楚夕颜,你干什么?”冥北霖正坐在马车架上,看着我。 “拿回去看看。”我说着,将这抓捕令给卷了起来,然后扶着鹿玖玥上了马车。 马车里,媚儿还在趴着昏睡。 冥北霖驾着马车,在盛京的街道绕了一大圈子,然后丢弃了这辆马车,带着我们步行走回了老蚯的家。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鹿玖玥跟着我们,走的很是吃力,雪花不断的飘落在她的头上,她冷的直打颤。 “神君,你抱鹿姑娘吧。”我看向快步走在前头的冥北霖,喊了一声。 冥北霖头也不回,提溜着媚儿,还加快了步子,丝毫不知怜香惜玉。 “来,慢些。”我扶着鹿玖玥,同她一步一步朝着巷子里挪。 当我们到老蚯家门口,冥北霖伸手一推,这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小厅堂里,师姐靠在墙上,睡的昏沉。 冥北霖望着师姐顿时一愣,然后就示意我们快一些,我扶着鹿玖玥加快了脚步。 不过,听到动静,师姐还是醒了过来。 她迷瞪着眼眸,朝着我们望了一眼,有些茫然的站起身来。 大抵是因为,我们带着人皮面具,所以,没有认出我们来。 “师姐,是我。”我赶忙开口叫道。 师姐听到我的声音,那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夕颜!你没事吧?”她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我脸上的面皮。 “师姐,我没事,霓裳呢?霓裳可还好?”我担心霓裳的安危,不知道我们出去这段时间,她如何了。 冥北霖则是直接将元果悉数取出,放到篮子里,只拿一颗,去了里屋。 我扶着鹿玖玥坐下,她大腹便便,走了那么久的路,也该歇一歇。 师姐望着鹿玖玥,却是柳眉微蹙。 “她是妖?”师姐将我拉到一侧,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见我点头,师姐不由的抿了抿嘴。 “玖玥,我给你倒杯热水。”我说完,就转身去倒热水给她。 只是如今寒冬,水壶里的水都凉了,只能去后头烧一壶。 “夕颜,你怎么?”师姐看着我这举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到了后头的厨房,看到冥北霖正在用小砂锅,炖那元果。 “这元果,不是生吃么?”我以为,元果就如同寻常果子一般生吃就好。 冥北霖听我这么问,就用筷子扎透元果,元果里头立刻就渗透出一股子猩红的液体来。 “元果,是“活”的,生吃太腥,煮熟了加点姜片,枸杞,能好些许。”冥北霖说完,又将一旁小炉子上烧好的热水递给我,示意我拿出去,让大家喝些暖暖身子。 第九十九章永夜公主 我给鹿玖玥和师姐各道了一杯热水,又拿出了昨日冥北霖买的那些糕点给鹿玖玥吃。 她看到糕点,那肚子里头就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紧接着,抓过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玖玥,你慢些,慢些。”我看着她这着急的模样,连声劝说着。 师姐眉头紧蹙,一直带有敌意的看着鹿玖玥。 “师姐,她也是可怜。”我压低了声音,把鹿玖玥在妖斋馆的经历告诉了师姐。 师姐看着鹿玖玥的肚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丝动容。 “你是打算把她也留在这?”师姐望向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暂时,只能这么做了,她在盛京里无处可去,若是在外头瞎游荡,很容易被祭灵人抓回去。” “你们别赶我走,我,我,我?”鹿玖玥听到我和师姐的对话,有些慌张,嘴里的糕点还未咽下,就着急的求我。 “你放心,只要我们还能?”我想,若是我们也被找到,自身难保,自然就无法庇护她了。 师姐望了一眼鹿玖玥的肚子,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便将手中的热茶朝着矮桌上放,结果一个没有稳当,那杯盏一歪,热水直接倒在了师姐的手背上。 “额?”师姐,疼的低叫了一声。 我正想替师姐查看情况,冥北霖便冲了过来,拉过师姐的手,就说要用凉水冲一冲。 他拉着师姐去冲凉水,我还呆愣的立在原地,目光望向矮桌上的“抓捕令”连忙伸出手,将“抓捕令”给摊开,看看有没有浸湿了。 索性,这写抓捕令的纸,比寻常的纸要厚实许多,故而并未浸湿。 “这上头画的是那位姑娘么?”鹿玖玥也望向了我手中的抓捕令,不过我和冥北霖贴着人皮面具,所以她只认出了上头的师姐。 不得不说,这画工真的了得,将师姐画的栩栩如生。 我和冥北霖,也被画的极好,至少有七分相似。 只是,这里头丝毫没有提霓裳,我和冥北霖变成了掳走“永夜公主”的劫匪了? “永夜公主?”我怔怔的,看着这四个字。 “那位姑娘,是皇家的公主?”鹿玖玥盯着师姐画像看了一会儿,有些诧异。 我则是脑子里乱糟糟的,“永夜公主”谁?师姐么? 永夜?夏永夜?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鹿玖玥见我呆若木鸡,开口叫了我几声。 我听到她叫我,却半晌也没有回应,这脑子里头乱哄哄的。 冥北霖在梦中见到过“永夜姑娘”的模样,可是他见了之后,却好似并不高兴,显得忧心忡忡。 而且,现在他对师姐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 我琢磨着,或许是为了不让我夹在中间为难。 可如今,这“永夜公主”四个字,好似一下子就解开了我全部的疑问。 冥北霖在回忆梦境里头,看到的永夜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师姐。 “师姐,是夏永夜?”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惊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若真是有过一世情缘,之前怎么会相见两厌? “我去给你弄些药膏来吧。” 当我,呆愣的立在厅堂里时,冥北霖和师姐从后头的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冥北霖还关切的要去给师姐买膏药,涂抹烫伤的手背。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冥北霖。 我用孟埙让他回想起从前种种,他却对着我隐瞒一切,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师姐就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夏永夜。 “什么?”冥北霖本是一脸疑惑,不过当他看到我手中的“抓捕令”时,便明白了。 他的嘴唇颤了颤,没有解释。 “我师姐,真的是你一直在找的永夜姑娘吗?”我紧紧咬着牙,好似要将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我去买药膏。”冥北霖说了一声,就准备出去。 我一把拽住冥北霖的手腕:“你说,我师姐,她是不是夏永夜!” “是!”冥北霖没有回头,但却肯定的回答了我的问话。 我的手顿时一颤,然后嘴角哆嗦着,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好似无话可说。 冥北霖推门而出,我则是好像被抽光了全部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 紧接着,这眼泪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的往下滚落。 “夕颜?你怎么了?”师姐蹲下身来,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你怎么哭了?” “师姐,我好难受,我好像喘不上气来了。”我哭着,哽咽着对师姐说。 为何会有这种莫名的委屈,我自己一时间都想不明白。 大抵是,一直以来,那永夜姑娘好似是冥北霖的一个“梦”,如今这梦突然就成了真,而且,这女子还不是别人,而是我最最亲近的师姐,让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大抵我还不会如此难过。 “是不是病了?莫不是出去一夜受了风寒?”师姐说完,连忙伸出手,抚在我的额上。 我伸手抱着师姐的腰,摇着头。 “那你这是怎么了?你想急死师姐么?”师姐伸手捧着我的脸,一脸焦虑的望着我。 我的嗓子生疼,想说清这件事,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而且,依照师姐如今的反应来看,冥北霖似乎也没有告诉师姐,她是夏永夜的转世。 “让,让冥,冥,北霖自己说。”我磕巴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鹿玖玥立在一旁,完全看傻了眼,我这突然大哭的样子,让她完全懵了。 我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抹了抹眼泪儿,就磕巴着问鹿玖玥累不累,让她带着媚儿去我的屋里躺着,睡一会儿。 有身子的人,容易困乏,鹿玖玥昨夜一夜未眠,如今早就疲惫不已了。 我起身,抱起媚儿,带着她进了我睡的屋子。 她抚着肚子坐在床沿边上,朝着这屋内打量着。 “这屋里暗,不过,不透风,被褥也算暖和。”我说着,给她拉了拉被褥。 鹿玖玥连声道谢,按着腰躺下歇息。 见她躺下闭了眼,我将媚儿也放下,这才退出了屋,屋外的厅堂里,师姐还在等着我解释。 第一百章龙玄凌 我却故意,避开师姐,去了霓裳的屋里看了霓裳,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手中不知拿着什么。 “霓裳?”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她侧过头来,看向了我,冲着我就是微微一笑。 “你不躺着,这是在做什么?”我走进她的屋子,到她面前,发现,霓裳原来是在绣一个小肚兜儿。 这小肚兜儿,红底银线,霓裳这是要绣一条小龙。 “这是给小龙王绣的?”我望着银色小龙,虽只绣了脑袋,不过却绣的栩栩如生。 特别是那张嘴的气势,都绣出来了。 “霓裳,你的绣工真好。”我说着,坐在了她的身侧,仔细看着。 霓裳侧过身,从床头还拿出了一双绣好的虎头鞋。 “哇,好精致,霓裳,你比宫中的绣娘都厉害。”我看着虎头鞋,这鞋上,看不到一丁点断开的针脚,里头和面上绣的一样精细,好似双面绣。 “凌儿,再过几月就要出生,这些东西也该准备了。”霓裳说着,将针线穿入那红绸布之中。 “霖儿?”我听成了冥北霖的“霖”。 “玄凌,凌厉的凌,取兄长谐音,是千钧还活着的时候,就起好的。”霓裳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千钧,一向敬仰兄长,希望将来的孩儿,也能像兄长一般,成为玄于凌霄之上的苍龙。” 千钧是霓裳的夫君,她甚少提起,不过每次说到他,霓裳的眼里都是“泛着光”的。 这种爱意,就连旁人,都能一眼洞悉。 “玄凌?玄凌,龙玄凌,真真是个好名字,龙姓也霸气。”我在脑海之中,过了好几遍“龙玄凌”这个名字。 “如今,他是龙族唯一的希望,我只愿他能成材。”霓裳说到这里,面色变得阴沉。 她腹中的龙胎,背负着振兴龙族的使命。 “霓裳,有你这样的阿娘,你还怕他不成材么?”我伸出手,轻轻的抚在了她那隆起的肚子上。 这手刚一抚上,便感觉到,她腹中的小家伙儿微微一动。 “霓裳,他在动!”我激动的叫道。 霓裳顿时笑了:“是个活泼的,这没日没夜的,就喜欢动弹。” “活泼才好,以后我们领着他玩儿。”我说着,又贴近了霓裳的肚子,对着她腹中的龙胎说道:“凌儿,你乖乖的,等出来了再蹦蹦跳跳,现在让你阿娘好好休息可好呀?” 这小家伙儿,好似听懂了我的话,又轻轻的动弹了一下之后,就没有了声响。 “霓裳,他听的懂。”我抬起头看向霓裳。 霓裳嘴角的笑还在,不过淡了许多,好似是失神的想到了什么。 “来,这个膏药,好好涂抹,过几日应该就能好了。” 我正想问霓裳怎么了,外头的厅堂里,倒是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听到他替师姐买了膏药回来,我脸上的笑意也变淡了。 “你同他,还闹别扭?”霓裳方才称冥北霖“兄长”,如今冥北霖就在外头,她又不肯嘴软。 “没有。”我垂眸,回了一句。 “莫不是,他真去寻那夏永夜了?”霓裳一看我的神情,就已然猜出,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回应。 冥北霖这时候,端着一砂锅熬好的元果汤,进了屋。 “你醒了?正好,将这汤喝了。”冥北霖将汤倒在了瓷碗里,送到了霓裳的床边。 “元果?你从哪弄来的?”霓裳只是撇了一眼这腥红的汤汁,就知晓是元果。 冥北霖替霓裳在元果里加了去腥的姜片,还放了枸杞,可是这腥气依旧冲鼻,闻着喉咙就有些泛酸。 “喝吧。”冥北霖没有将我们冒险去妖斋馆取元果的事儿告诉霓裳,只是,劝霓裳趁热喝汤。 霓裳接过瓷碗,便将这碗里的汤给喝了。 “这元果,你们必定是花费了大力气,才弄来的吧?”霓裳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那桌旁,自顾自的又倒了一碗。 如此难闻的汤药,霓裳却是一滴都不浪费的悉数全部喝下。 大抵,在她看来,这是我们冒险才拿回来的,故而特别珍惜。 “霓裳,好了,这些残渣不要了,外头还有十几个元果呢。”我看着那烂糊的残渣,黑漆漆的有些恶心,赶忙拦住霓裳。 冥北霖也直接将砂锅端了起来,不让霓裳继续吃。 “我去洗吧。”我见冥北霖要将这砂锅端起,立刻伸手接了过来,想要立即躲开他。 冥北霖望着我,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厅堂外头,师姐见我出来,立马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夕颜,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师姐大抵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开始跟在我的身旁一直追问我。 “师姐,这件事,还是让冥北霖告诉你吧。”我一边清洗着砂锅,一边对师姐说着。 “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方才你哭什么?”师姐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抿了抿嘴唇,抬起眼眸看向师姐。 这些日子,师姐对冥北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我不知道她现在对冥北霖的看法是否与从前有所不同。 “师姐,你撮合我和师兄,是不是,如今,你不喜欢师兄了?”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师姐。 师姐的眸子一沉,似乎在躲避我。 “师姐,莫不是,你对神君有?”我想着,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接触久了之后,就能对彼此,产生爱慕之情? “那冥北霖,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妖,他这些日子,对我好似很殷勤,你在旁,应该也看的清清楚楚。”师姐索性开口直言。 “不是,不是朝三暮四,而是,而是,他本来喜欢的就是你。”我说完,便见师姐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狐疑的表情。 她对冥北霖的事儿,向来都不关心,关于冥北霖和夏永夜之间的爱恋,她也并不知晓。 如今,冥北霖知晓她是夏永夜却不说,想必也是因为之前与师姐闹的种种不愉快吧? 我若是替她们戳破了这层纸,她们是不是很快就会在一起? “夕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师姐凝眉看着我。 我的嘴唇颤了颤,视线却撇见了立在不远处的冥北霖。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师姐的对话。 第一百零一章天意 “让他亲口告诉你吧。”我望了一眼冥北霖,就连手也没有擦干,就匆匆的走出了厨房。 与冥北霖擦肩而过时,冥北霖侧目望了我一眼。 那深邃的眸子里,究竟藏着什么,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再去探究。 别人,也就罢了,若是喜欢的是师姐,那我? 想到此处,我便推开了师兄的房门,走了进去。 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冥北霖正朝着师姐走去。 “夕颜。” 我的心正急速的往下沉去,师兄那虚弱的呼唤声,却在这个时候传来,我扯下脸上的面皮。 转过身朝着床榻上望去,我发现,师兄居然醒过来了,他睁着眸子,微微仰着头望向我,这气色看起来倒是比昨日要好许多。 “师兄,你醒了?”我立刻露出笑容,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快步走到了师兄的床榻旁。 “夕颜,你似乎不高兴?”师兄望着我,自幼一起长大,自然对彼此熟悉的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没有,只是如今满盛京都在通缉我们,我只是有些忧心。”我垂着头,随意找了一个由头敷衍。 “都是为了救我?”他说着,言语之中带着歉疚。 “不是的师兄,是萧策他们觊觎龙胎,总之,就算不救师兄你,萧策也不会放过我们。”我说着,坐在了师兄的身侧。 师兄的额上还有些许的汗水,我用袖子轻轻替他擦拭。 师兄听到“龙胎”二字,眼眸之中突然一亮。 “龙胎?”师兄的嘴里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如今,凤主就住在隔壁,她腹中的,便是这世间唯一的龙族后裔。”我说完,见师兄嘴唇干裂,打算起身给他倒水喝。 师兄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问了一句:“你同那凤主如何混迹到了一处?你与它们是何关系?” “挚友,她在紫薇山上,还救过我们的命啊师兄。”我生怕,师兄和师姐一样,对霓裳她们有偏见。 “是她救了我们?”师兄微微眯着眼眸,似乎是在回忆。 “对,是她救了我们,若没有她,我们如何能逃出生天?”我说罢又顿了顿:“师兄,凤凰不是妖,是神鸟,她们?” “我知晓,你无需如此紧张,不过,你师姐什么都没有对你说么?”师兄又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狐疑的问:“说什么?” 师兄没有与我对视,默默了良久,开口说了一句:“夕颜,给我倒一杯热水吧。” “哦。”我这才起身,出屋去给他倒热水。 倒热水时,目光还忍不住朝着里头的小厨房张望。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冥北霖那高大的背影,他的身影将师姐遮挡的严严实实。 我想,冥北霖此刻应该是在将从前的种种,告知师姐吧? 想到这,我端着热水,回了师兄的屋里,给师兄喂了热水。 “夕颜,若是师兄今后,不再抓妖,回村学个手艺,咱们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你可愿意。”师兄接过热茶,冷不丁的又问了我一句。 “师兄不当除灵师了么?”当除灵师,一直都是师兄的梦想,是他最想要做的事儿,他曾说过,今后要在行当里,打出名号来,如今怎么又改了主意? “夕颜,若是你陪着师兄,师兄可以什么都不要。”他蹙眉,一脸凝重的望着我。 这句话,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想起了师姐说过,师兄喜欢我? 可是,我真的把他当成我的亲大哥,亲兄妹之间,怎么可能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愫呢? “师兄,我们是至亲。”我严肃的望着师兄。 师兄的眸中微微一黯,紧接着便好似故意岔开了话题。 “天这样冷,外头下雪了么?”他的目光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点头:“下雪了。” “那,我给你买糖葫芦去。”师兄说罢,挣扎着就要起身下床。 我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师兄,就他如今的情况,哪儿也不能去。 “吱呀”一声,我的手正按在师兄的身上,而这时候,门却从外推了进来,我抬起头一看,便看到推门而入的是师姐。 师姐的表情有一丝丝的吃惊,不过很快,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师姐?”我连忙将手给收了回来。 “师兄,你醒了?果然,夕颜在这,你的气色好了许多。”师姐说这话时,虽带着笑意,可是我听出了其中的落寞。 师兄的一只手撑着床榻边缘,坐了起来。 “今日下雪,我想出去给夕颜买糖葫芦。”他固执的说着。 “不必了,外头堂屋里就有糖葫芦,夕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师姐说完,直接给我拿了两串,递到了我的手中。 师兄看着糖葫芦,这才靠在了床沿边。 师姐则是立在一旁,有些失神的望着师兄和我。 “师姐,神君他?都告诉你了?”我看着师姐。 从师姐的表情,我已经判断不出,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不过,见她面色还算平静,想必是知晓冥北霖五百多年前,与她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也并未觉得抵触。 “或许,都是天意吧,之前,我对他有太多误会。”师姐的态度,转变的让我有些诧异。 我甚至觉得,很是突然。 从敌视,到如今这般,实在让我? “夕颜,就照我之前说的,你陪着师兄回村,我留在冥北霖的身边。”师姐走到我的身旁,俯身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 我的眉宇微凝,嘴唇颤抖了许久,才问出一句话来:“这是神君的意思?还是,只是师姐你的意思?” “自然是我们的意思。”师姐与我对视着,完全不躲避我的目光。 如此一来,反倒是我自己,越发难受。 “师兄,你先歇着。”我站起身来,就要出屋子。 “夕颜,你还是在这,好好照顾师兄吧。”师姐见我要走,开口叫住了我。 师兄躺在床榻上,冲着我微微摇了摇头:“夕颜,你气色不佳,还是去歇着吧。” “师兄,你如今行动不便,夕颜应该在这守着你。”师姐说罢,又看向我:“若是累了,就靠在这床榻上休息便可。” 师姐这态度强硬,并非是在跟我商量,并且说完,她就转身出了屋。 第一百零二章诋毁 我和师兄,面面相觑。 “云若今日是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师兄狐疑的问我。 “没有。”我低声回了一句。 心中却是清楚的很,师姐这摆明就是故意撮合我和师兄在一起。 “来,累了便躺下歇着吧。”师兄说着,朝着床榻里头挪了挪身,腾出一个足以让我躺下的位置。 小时候,我和师姐师兄曾在一个床榻上睡过,长大后,也因为跟着师父颠沛流离而挤在一起睡。 可如今,大抵是知晓了师兄对我有意,我瞬间就同他“生分”了起来。 “师兄,我不累,不必歇着,你饿不饿?我给你拿些糕点吃如何?”我本能的想要避开他。 “我不饿,那你坐下,陪师兄聊聊天。”师兄仰着略微苍白的面容,凝望着我。 见师兄这么盯着我看,我也没法拒绝,只能乖乖坐着,陪他聊天。 “夕颜,我这身子,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大好。”师兄说完,抬起手,就要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见他抬手,连忙举起手,有些慌乱的抓了抓自己的刘海,我知道,师兄还是想说,带我回村。 他就是想听我亲口应声,答应跟他回去。 “师兄,我暂时回不去,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我抿了抿嘴唇,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云若都同我说了。”师兄望着我:“都怪师兄无用,若是能早些回去,你也不至于惹上麻烦,与河妖“纠,缠”在一起。” “神君不是河妖,他是鲲神。”我立刻反驳。 师兄一怔,诧异的望着我。 “你师姐说那河妖一直“纠,缠”你,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师兄这句话一出口,我有些懵了。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好像表面上跟冥北霖的关系缓和了,可私下却在师兄面前如此诋毁冥北霖。 “师姐都同你说什么了?”我望着师兄。 “总之,今后师兄护着你,那河妖若是再敢动你一根头发,师兄就同他拼命。”师兄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情绪反而还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只能是作罢,不提冥北霖。 开口询问师兄,在那睦州吴老爷的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问到师父,师兄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眉宇之间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他侧过头去,不再看我,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 “师兄,师父的术法不低,他?”师父的死,一直是个谜,我想清楚的知道,师父究竟为何会死,真的是被妖给害死的么? “夕颜!我累了,你出去吧!”师兄开口,直接让我出屋。 我看着师兄,见他的表情有些痛苦,知晓那必定是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我若是再继续追问细节,只怕是等同于揭开他的疮疤。 “好。”我站起身来。 师兄却又突然抬起眼眸望向我,张口便问:“夕颜,我和师父之间,你更希望谁活下来?” “师兄,你为何这么问?我自然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出事。”我凝眉望着师兄。 大抵他觉得,我会怪他,可若是连师父都对付不了的妖物,师兄又如何能与之抗衡,他能活着,已算是捡到一条命了。 我和师姐,自然不会因此怪他。 “若是非要选一个呢?”师兄不知为何,好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师兄,你和师父都是我的至亲,让我如何选?你能活着,我很高兴。”我说完将一只手,搭在师兄的肩头。 他那阴沉的眼神,这才稍稍泛起一道柔光,然后抬起眸子望着我说道:“夕颜,没有师父,我也能护你一生周全。” “嗯。”我立即冲着师兄点了点头。 师兄这才乏累的闭上了眸子,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我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眸。 昨夜未睡,如今,这眼眸酸涩的发疼。 在师兄的屋里逗留了约莫半个时辰,见他睡的极沉,我这才起身,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 屋外的厅堂里,空荡荡的,我朝着冥北霖的屋里望去,看到那虚掩的门缝里,透出了师姐的身影。 我凝眉,抬脚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想去看看鹿玖玥如何了。 推开,房门,我便见原本已经睡着的鹿玖玥,此刻正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玖玥?你怎么了?”我开口叫了她一声,询问缘由。 她浑身,颤栗,摇晃着脑袋,嘴里不住的说着:“别,别吃我的孩子,别吃,别吃我的孩子。” 一听她的嘴里念叨着这些,我就知道,她应是做了噩梦,将现实和梦境混在了一起。 这屋里又昏暗,她大抵还以为,自己还在妖斋馆。 “玖玥,你看看这是哪儿?”我端起一侧的烛火,在这屋中转了一圈。 鹿玖玥微微仰起头来,身体这才渐渐的停止了颤栗。 “做噩梦了么?”我将烛火放下,柔声询问她。 她依旧是缩在墙角,目光之中还是带着惊惧之色。 “你?”她看着我的脸。 我这才想到,自己已经将面皮给取下了。 “你应该认得我的声音才对,之前我只是贴了面皮而已。”我说着,将藏于袖中的面皮拿给她看。 她看着这薄如蝉翼的面皮,很是惊疑。 “总之你别怕,在这很安全。”我安抚着她。 她却抿着嘴唇,眼中含有热泪。 “你们,你们自己也被通缉,若是被祭灵人发现,要逃跑,带着我也是个累赘。”她说着,那不安的神情已经表露无疑。 她是在害怕,害怕我们会丢下她。 “放心,就算要逃,我们也会带上你的。”我笃定的对她说道。 她听了那双哭的通红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我。 “为何?人对于妖不都有敌意么?你为何这么帮我?”她看着我,从她的眼神之中,我已经看出,她对我还是存有戒心。 “不是所有人都对妖有敌意,就好像不是所有妖,都是恶妖一般,我们跟你虽是萍水相逢,可是,你如今有身孕,丢下你,跟杀了你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们绝对不会那么做。”我如实的说出心中所想。 鹿玖玥听了,盯着我的眼眸许久,突然,哑然失笑,那泪珠儿,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滚落而下。 第一百零三章神鹿 我有些慌了,一边抬起手替她擦拭泪水,一边焦急的不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 “你还是不信我吗?”她若是不信我说的,那我也真的没有法子了。 她摇头,抿着本就有些发青的嘴唇,哽咽着。 “既然信我,就别哭了,你如今怀有身孕,这么哭,对孩子不好。”我柔声劝着。 “萍水相逢,你都能不忍看着我死,可?”鹿玖玥泪水莹莹,那模样悲伤又苦涩。 “玖玥,难道你?”我想着,她如此悲伤,又对人极为提防,想必不仅仅只是因为被抓到妖斋馆,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原由。 她咬着发干的嘴唇,默默垂泪,没有再说话。 既然她不想说,我也不愿意强逼,故而去给她倒了热水,让她喝下平复一下心情。 “多谢姑娘。”她怯生生的伸出手,接过我递给她的水。 “饿不饿?要不要,我再给你拿些糕点?”我望着她询问道。 她冲着我摇了摇头,便喝了好几口热水,我望着她,她这肚子圆滚,看着好似随时都会分娩。 “几月了?”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肚子,不过又担心吓着她,就又将手缩了回来。 “已经足月了。”她说着,眼中的忧虑更甚,大抵是在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担忧。 “别怕,如今,你不在妖斋馆了,到了分娩的日子,我们替你接生。”我虽没有替人接生过,但是,也见过那场面,而且如今霓裳在,我觉得我们还是能帮她顺利的将孩子生下的。 “嗯。”鹿玖玥听到我这么说,没有半分的质疑,而是顺从的,冲着我点头。 并且,喝过热水之后,她明显已经放松了许多,也主动的同我说起了她的遭遇。 而让我大感意外的是,她的丈夫,居然只是个凡人? “那他知晓,你是妖么?”我好奇的看着鹿玖玥。 很多人妖相恋,凡人并不知道,自己爱的是妖。 鹿玖玥却是冲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并且告诉我,她是那个村子的“神明”。 “神明?”我听的更是一头雾水。 “那村子,叫神鹿村,全村一共就七八十户人家,并且,一直与世隔绝。”鹿玖玥微微眯着眼眸,好似思绪都回到了从前。 在鹿玖玥的叙述之中,我也总算是彻底了解了她的经历,也知晓了,她的悲伤不仅仅是出于惊惧,更多的是心寒。 神鹿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在几百年前,一次山洪来袭时,村中百姓不约而同的梦到一只神鹿,那神鹿入梦之后,告知山洪即将来临,村中百姓才得以逃生。 待灾后重新修建村子时,他们便将这村子改名为神鹿村了。 并且,村里还修建了神鹿庙,供奉神鹿。 鹿玖玥道行浅,被那神鹿庙给吸引去,本只是想在那受些香火,好好修炼,结果却动了凡心。 她喜欢上的,是村长家的长子,名叫沈子安,长相俊朗,颇有些学识,他与这村子格格不入,一心想着科考。 故而年过二十,也不愿娶妻,只想着功成名就之后,再考虑娶妻之事。 可三次科考,他都名落孙山,就连个秀才都不是,故而其父强行给他寻了一门亲,并且不经沈子安同意就过了聘礼,沈子安抗婚,被逐出家门,因为无处可去,就去了神鹿庙。 在那一住就是数月,每日都在用工看书卷,饿了便偷偷吃些贡品。 鹿玖玥觉着这人上进,又好学,开始渐渐的对其生有好感,夜里常常装神弄鬼的吓唬沈子安。 沈子安虽长的俊秀,身材也文弱些,不似村中的那些男子般粗犷,可是胆子却并不小。 鹿玖玥吓唬他,他非但不怕,还想着是不是神鹿显灵了。 开始日日将心中所想,告知鹿玖玥。 鹿玖玥也开始放下戒心,在夜里与沈子安会面,一来二去,二人的情愫越来越深。 并且,还是沈子安先同鹿玖玥表白的心意,鹿玖玥足足考虑了一个多月,最后,在沈子安考中秀才时,鹿玖玥陪着沈子安在神鹿庙内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原本一心只想修炼的鹿玖玥,委身于沈子安,放弃了修炼。 在与沈子安欢好时,她便已经显出真身,给沈子安看过,若是沈子安无法接受,他(她)们这段情,就此断了。 可沈子安对于神鹿,自小就报有崇敬,能娶神鹿为妻,更是觉得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沈子安的家人,包括村里的人,也都接纳鹿玖玥,将她视作神明的化身,一直照顾有加。 “那你怎么又会?”我听鹿玖玥说到这里,不禁好奇,他们如此情投意合,怎么如今她又被抓到此处。 “祭灵司开始四处修建祭灵院,并且,四处宣扬“妖邪”之说,神鹿村也被纳入管辖。”鹿玖玥说着,脸上露出了苦笑。 原本,祭灵司的人进村宣扬“妖邪”之说时,鹿玖玥就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已有了身孕,若是祭灵人发难,只怕无法抵挡。 于是,开始劝说自己的夫君,同她一道离开村子,去别处山林过隐居的生活。 沈子安答应了,并且开始和她一起准备行囊,离开村子。 鹿玖玥为了掩人耳目,特地选了夜里在村尾岔道离开。 可结果,在那,她看到了一片火把,转瞬间,祭灵人就将她和沈子安给团团围住了。 “那时我还傻傻的让他跑。”鹿玖玥说着,瞪大了自己的眼眸。 她的眼里,此刻已经蓄满了泪水,只是倔强的瞪着眸子,不想让眼泪滚落下来。 “他?”我的眉头微微一凝,不明白沈子安究竟为何要将自己有孕的妻子,推到祭灵人的面前。 “他用我,换了一个前程,一个官职。”鹿玖玥说着,嘴角向上扬起,那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伸出手想替她擦拭泪水,她却冲我摇头。 “算是我瞎了眼,可我这腹中,是他的亲骨肉,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他这般狠心。”鹿玖玥说着,那干瘦的手,抚在了自己高隆的肚子上,黯然神伤。 第一百零四章糖水鸡蛋 我看鹿玖玥的神情,想必她对那沈子安还有情,否则也不会被伤的这么深。 如今,事实都摆在她的面前了,沈子安就是为了官职,可她却好似还在想,还在琢磨,那沈子安究竟为何如此狠心。 “玖玥,等出了京,你带着孩子好好修炼,千万别动报复的念头,别毁了自己的正道。”我看着鹿玖玥,开口劝说道。 师父曾说过,其实,妖想要得道,走上正途,最最重要的是,不能给自己添业障。 鹿玖玥碰上那个沈子安,很有可能就是她命中的劫数,渡过了便好。 “报复?”鹿玖玥不由苦笑:“若真能活着出去,我便寻一深山好好修炼,至于那负心汉,此生都不复相见。” 鹿玖玥说的很是笃定,我听了也抿嘴点头。 “嘭!”的一声,就在这时,外头厅堂的正门,好似突然被人给推开了。 鹿玖玥的身体猛然就是一颤,紧接着惊恐的望着我。 “是不是祭灵人追来了?”鹿玖玥的声音都是发颤的。 我仔细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外头的人发出声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诶?鲲神,您回来了?” 外头,是老蚯的声音,想必是冥北霖听到动静,立刻去厅堂里查看了。 “别怕,是这屋子的主人回来了,他也是妖。”我轻轻拍了拍鹿玖玥的肩膀。 鹿玖玥一听对方也是妖,这才放松了警惕。 我站起身,走到房门口,将房门推开一半,侧身出去。 老蚯的身上落了不少的雪,正一边拍着雪,一边同冥北霖说着话。 “你去哪儿了?”冥北霖面无表情的望着老蚯。 “哦,鲲神,我去买了些吃食,这些米面,给凤主还有诸位,做些热乎乎的饭菜,暖暖身。”老蚯说着,提溜起了一个盖着布的竹篮子。 他一掀开,我就看到,里头不但放着米面,还有蛋肉,和一些瓜果蔬菜,算是极为丰富了。 老蚯说完,拎着篮子就要去后头给我们准备吃的。 如今下雪,才中午,外头的天色就已经昏暗了,冥北霖的目光盯着厅堂的门,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师姐则是立在冥北霖的房门前,目光空洞的望着冥北霖,似乎也在思索着。 而我,避开他们,直接朝着霓裳的屋子走去。 霓裳依旧坐在床榻边上,仔细的绣着给腹中龙胎的小衣裳。 屋内烛火昏暗,我真怕她伤了眼。 “霓裳,休息一会儿吧。”我走到霓裳的面前:“老蚯买了米面回来,我给你卧个鸡蛋吃吧。” “不必了,我没有什么胃口。”霓裳头也不抬,就一口拒绝了。 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后头的小厨房。 厨房里,老蚯正在煮面,我则是同他要了鸡蛋,给霓裳和鹿玖玥各煮了一个鸡蛋,并且拿糖葫芦上的糖浆,融于水中,想仿造红糖鸡蛋的做法。 村子里的女人,就连生孩子也未必吃的上。 我记得前几年,灾荒闹的厉害,村里的一个婶子,饿着肚子生孩子,生下孩子之后,那婶子身子虚,昏厥了过去。 产婆还是想尽办法,才寻了小半勺的猪油,加一丁点的糖,融化在水里给那婶子喝下,那婶子果真就好了许多。 不过,我听那婆子说,镇子里寻常人家,是吃红糖鸡蛋的。 如今,霓裳和鹿玖玥都已是快分娩了,可我也弄不到什么补品,这糖水鸡蛋,希望能给她们补补身。 我先端了一碗到霓裳的屋子里,霓裳看着冒热气的糖水鸡蛋,不由一笑。 “这对我们凤族来说,是无用的,若是凤凰气血亏虚,便?”她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尝一尝吧,就算无法补身,至少热乎,吃了你的身子也能暖一些?”我说完,看向她隆起的肚子:“凌儿应该饿了吧?” 霓裳听了,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针线,便真的伸出手来,接过了我手中的瓷碗。 看她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着甜汤,吃着鸡蛋,我的心情也渐好。 霓裳把碗中的糖水鸡蛋都吃的精光,还夸了我,煮的好。 其实,这鸡蛋带着一股子腥气,想必并不好吃。 “你带回来的那只孕妖,已经足月了。”霓裳将瓷碗递还给我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嗯,她无处可去,所以我?”鹿玖玥的事儿,我还未同霓裳说,没有想到,霓裳已经知晓。 “我同你一道去看看她吧。”霓裳扶着腰,站起身来,就要同我去看鹿玖玥。 “好。”我带着霓裳,到了厅堂,将另一碗糖水鸡蛋端上,到了鹿玖玥所在的房门前。 我特地轻轻的拍了拍门,叫了她一声才推门而入。 鹿玖玥依旧跟之前一样,蜷在床角,不过已经不再哆嗦了。 只是看到我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的目光立刻警惕了起来。 “玖玥,这是霓裳。”我同她介绍:“霓裳和你一样,有孕,再过几月就要分娩了。” 我特地侧过身,鹿玖玥看到霓裳的肚子,眼中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 “你就是凤主?”鹿玖玥望着凤霓裳的脸:“你好像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凶戾?”霓裳淡淡一笑。 原来,像凤族和龙族,特殊,并不算妖类,但是,术法却在众妖之上。 故而,这些妖们都忌惮她们,将她们传的极为凶邪。 “凤主有孕,无法动用灵力,故而被困盛京对么?”鹿玖玥望着霓裳,问道。 霓裳并不反驳,算是默认了。 “我懂些医术,替你把把脉吧。”霓裳望着鹿玖玥的肚子。 “那,真的劳烦凤主了,我这些日子,很少进食,就连水都极少喝,前几日,还撞了铁笼,不知有没有伤到胎气。”鹿玖玥说着,垂下头,有些歉疚的望着自己高隆的肚子。 她是不想,自己的骨肉一出生,就被残忍的制成一道菜肴。 故而,她起过同孩子一道“去”的念头。 霓裳听了沉默的拉过鹿玖玥的手腕,我看到鹿玖玥的手腕极细,青色的脉络高高浮起,看着有些病态。 第一百零五章凡胎 霓裳把脉良久,才将指腹从鹿玖玥的手腕上移开。 她本就是个面色“清冷”的人,所以,从她的表情之中,也看不出这结果是好是坏。 “夕颜,把那糖水鸡蛋趁热给她吃了,一会儿该凉了。”霓裳没有直接说鹿玖玥的情况,反而是让我先将糖水鸡蛋给鹿玖玥吃。 我想着,必定是把脉的结果不大好吧。 “凤主,我腹中孩儿,可好?”鹿玖玥没有接我递给她的瓷碗,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霓裳。 那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想必,若是孩子有什么事儿,她必定不会原谅自己。 “你这孩子,不是妖胎。”霓裳的一句话,让我顿感诧异。 鹿玖玥是鹿妖,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妖胎? “这并非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若是你的夫君是个凡人,那么便有可能生出凡胎。”霓裳看着鹿玖玥。 鹿玖玥凝眉,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如今的她,对凡人已经有了些许抵触,可结果她自己怀的却是个凡胎? “你已足月,好好养着吧。”霓裳说罢,就侧目看向了被我放在床榻侧边的媚儿。 媚儿还在昏睡,就如初入盛京那次一样,只怕又是要渡些灵力给她,才能让她幻化出人身来。 “给她灌点热汤,别冻死了。”霓裳说完,就朝着屋外走去。 我一听赶忙给媚儿仔细的掖好被角,一边示意鹿玖玥吃糖水鸡蛋,一边给媚儿盖上被褥。 “来来来,大家来吃挂面吧,趁热吃。”厅堂外头传来了老蚯的声音。 这倒是好了,我去给媚儿盛了一碗面汤来,抱着她,给她灌下。 她此刻,能吞咽,但是并不睁眼。 为她喝好热汤,我又给鹿玖玥盛了面条,她呼啦啦的吃着,好似胃口不错,连续吃了三碗,才打了一个嗝,停下了筷子。 “吃饱了,要不要下来走走?”我望着她,想让她在屋里屋外走走熟悉一下这里,并且,同老蚯他们认识一下。 不过,鹿玖玥却摇着头,我没有勉强,端着空碗就出了屋,并且,替她将屋门关上。 “你也饿了吧,这个给你。”冥北霖亲自替我盛好了一大碗面,见我出来,立即将碗递给了我。 “我没有什么胃口,你问问霓裳饿不饿。”我朝着霓裳的屋子看去。 “霓裳那,老蚯已经给她端了一碗。”冥北霖手中端着瓷碗,目光柔和的望着我。 “那就给师姐吧。”我说完,拿着空碗去洗。 老蚯连忙开口对我说:“这些碗筷放着吧,一会儿,我一道洗咯。” “老蚯,你也辛苦了,我来吧。”我说着,就将锅子和碗筷都洗了。 洗完刚摆好碗筷,就觉得身后有一股子寒气袭来,不必回头看,我就知道冥北霖此刻必定就立在我的身后。 我擦拭着灶台,没有回身。 “你,你,你师姐,把我的意思,都告诉你了么?”冥北霖说起话来,居然也会磕巴,好似很“忐忑”。 我想起师姐说的,她留下帮冥北霖,让我跟着师兄走。 还说,这是她和冥北霖两个人的意思。 “你可愿意?”冥北霖顿了顿,又开口问了我一句。 我的眼眶有些微微泛酸,很想回一句“好”,可是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楚夕颜,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我?”冥北霖向来是牙尖嘴利,如今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我欠他的,一定要帮他修庙宇,如今找到心上人后,便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了。 “神君?”我略微哽咽。 “夕颜,你吃过了吗?”我正想开口,师姐的声音却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立刻抿了抿嘴唇,微微深吸了一口气。 “师姐,我不饿。”我说着,微低着头,转身就朝着厅堂外头走。 “楚夕颜?”冥北霖想要叫住我。 “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吧。”师姐不等我开口,就对冥北霖说了一句。 冥北霖立在原地,望着我,我大踏步的走到了厅堂里。 老蚯还在厅堂里坐着,我无处可去,准备回屋陪鹿玖玥和媚儿。 “夕颜,去陪着师兄吧。”师姐在我准备回房时,开了口:“你若陪着师兄,师兄必定能好的快些,快去吧。” 师姐这口吻,不是在同我商量,而是有些命令的味道。 她想撮合我和师兄,这让我心生抵触。 “我累了。”我回了一句,径直朝着鹿玖玥所在的房间走去。 “夕颜?夕颜?”师姐的叫声传来,我直接将房门给关上了。 “姑娘,你怎么了?”鹿玖玥原本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媚儿,我突然闯进来,吓了她一跳。 “无事,就是想进来休息休息。”我敷衍的说着。 “夕颜?夕颜?你开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门外师姐轻轻敲着门,我却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想听到师姐的声音。 “我真的累了,要睡了。”我随口回了一句。 “还未天黑,你睡什么觉?”师姐不死心,还在门外问着。 “昨夜,一夜未眠,如今困乏的很,不说了我真的睡了。”我说完,就反手拴上门栓,然后无论师姐再说什么,我都不再回应。 “姑娘,来,你躺下歇着。”鹿玖玥说着,抱着媚儿往床榻里头挪了挪,给我让出了一个位置。 “叫我夕颜就成。”我有些疲惫的对鹿玖玥说了一句,然后脱下外衣褂子,便躺在了床榻上。 因为媚儿之前躺过,所以还暖暖的。 躺下没多久,我蜷着身体,还真的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唔唔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奇怪的号角声,隐隐约约传入我的耳中。 我蓦然睁开眼眸,四周一片血雾蒙蒙。 “噩梦?” 我在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因为,这个梦就好似我的心结一般,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我甚至能清楚的记得,这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先是号角,然后是血雾,紧接着,便是满地的尸体? 垂目,果真,我的脚下躺着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一次,我大着胆子蹲下身来,发现,死的这些人,都是女子,她们双目圆瞪,好似死不瞑目。 我望着她们的脸,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嗒嗒嗒,嗒嗒嗒!” 不等我再思索什么,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第一百零六章任意妄为 噩梦之中的脚步声,总是伴随着我的恐惧,朝着我一点一点逼近。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口,本能的想要逃跑,但是,腿下却是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满是血水的地面上。 “嗒嗒嗒!” 那脚步声好似停住了,我颤抖的蜷着身体,可内心之中,却有一个声音,让我抬起头,看看他的模样。 十几年的噩梦,我想知道,这个梦中的冷血杀手,究竟是何模样。 “哗啦啦。” 不等我抬起头,就又听到了,好似长剑在地上“滑,动”的声音,眯着眼朝着前方望去,便看到一把闪着粼粼寒光的长剑。 那长剑的剑刃上,还滴着殷红的血。 “不,不要,不要!” 看着那长剑好似要举起,我发出一声叫喊,紧接着身体猛然一颤,睁开了眼眸。 结果,立刻就对上了鹿玖玥那张惶恐的面容。 脸颊上还微微一暖,侧目望去,发现媚儿醒了,此刻正舌忝着我的脸颊,嘴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好似是在问我怎么了,我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媚儿的头。 “夕颜,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鹿玖玥问了一句,还给我倒了水。 “嗯。”我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接过水抿了一口。 媚儿趴在我的怀中,睁着圆圆的眸子望着我。 “你这小家伙,现在我可不让他,再给你渡灵力了。”我摸着媚儿软软的耳朵,十分严肃的说着。 媚儿一听,立刻垂着头,用她那毛茸茸的脑袋,拱着我的手背,好似是在撒娇,求我让冥北霖来给她渡灵力,让她恢复成人形。 冥北霖刚刚拿回了几片鲲鳞,灵力应比之前强大,可我却并不想让他那么做。 因为,若是媚儿恢复成了人形,只怕又要吵着闹着去找那卓星辰。 到时候,我们还要分神,看顾着她。 “不行,你太任意妄为,等着出了盛京再说。”我的态度坚决。 媚儿仰着圆圆的脑袋,望着我,嘴里发出一丝丝悲鸣声。 她这是进了一次妖斋馆还不怕,对那卓星辰,依然没有死心。 “媚儿,你应该明白,卓星辰是祭灵司的副佐,就算他对你有意,碍于身份,也不可能真的与你在一起,萧策若是知道这件事,你必定会被碎尸万段。”我回想起了卓星辰和那血海棠的对话。 血海棠本是萧策未过门的妻子,结果只是被妖掳走,萧策便决绝的放弃了她,他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被妖玷污。 卓星辰是他的师弟,他也断断不会,让卓星辰和一只妖在一起,所以媚儿若是还想活命的话,还是得乖乖跟我们走。 “媚儿,这世间好男儿多的是,你这么机灵可爱,到时候必定能寻到更好的。”我的心中已经在盘算,等出了盛京,就送媚儿回家,让她爹爹看着她。 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媚儿却固执的摇晃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就是想和卓星辰在一起。 “媚儿,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任性的,你被抓,玉兰姐和高老还去了妖斋馆,他们也替你操碎了心,你差点就成了一道菜了,知道么?”我说着,抬起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媚儿垂下圆溜溜的眼睛,沉默着,不再吭声了。 一旁的鹿玖玥望着媚儿,表情很是复杂。 “你喜欢祭灵司的人?”鹿玖玥似乎有些吃惊,紧接着就连连摇头:“妹妹,你应该是被他们送到妖斋馆的吧?你可知道妖斋馆里的黄鼠狼,会被制成什么菜肴么?” 媚儿的眼神变得微微有些黯淡,不过也不回应鹿玖玥。 “取脑炖成羹,身体剥皮取肉去膻,腌制之后,和灵芝一起熏炒,我被关在妖斋馆后厨的时候,至少看到十几只黄鼠狼,被活生生的砍掉了脑袋。”鹿玖玥的面色无比凝重,应是回忆起了那些画面。 媚儿好似也有些畏惧了,身体朝着我的怀中再挪了挪。 我抚,摸着它的毛发,看着它如此,心中也不是滋味儿,卓星辰想救她的事儿,我也没有告诉媚儿。 若是说了,只怕她就更舍不得走了。 鹿玖玥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对媚儿说:“我的夫君是个凡人,我们也曾相爱,可人妖殊途,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仕,途放弃了我和孩子,你如今还只是单相思,忘了吧,今后寻个同族,好好过日子,好好修炼。” 鹿玖玥字字句句,都是用心劝说,媚儿却闭上了眼眸,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究竟有没有把鹿玖玥的话听进去。 “你也许久没有见你爹爹了,你都不想他么?”我抚,摸着媚儿的头,柔声问道。 见媚儿依旧没有动静,我就将她放到了一侧的被褥里。 “他们好似又出去了。”鹿玖玥望着我,突然说道。 “他们?神君他们么?”我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到了厅堂外。 厅堂里空无一人,冥北霖的房间微微敞开着,我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他果真不在了。 “他出去了。”师姐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一回头,就见师姐立在师兄所在的房门前,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我:“夕颜,你这是生师姐气了么?”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师姐你强行撮合我跟师兄。”我如实相告。 “夕颜,师兄的品性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你若嫁给师兄,师姐就安心了,师姐这都是为了你好!”师姐似乎不解,我为何突然这般任性。 “师姐,情爱之事,不能勉强。”我不想同师姐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夕颜,师父若还在世,也必定会觉得师兄是你的良配,我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不会害你。”师姐苦口婆心,我却咬着嘴唇,转身准备回屋。 师姐却不肯放过我,快步走向我,挡在我的面前。 “夕颜,我们好好谈一谈。”师姐说罢,想要拉住我的手腕,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师姐一愣,脸上露出了一抹落寞的神情。 “夕颜,你是因为,如今我要与冥北霖在一起,所以,你生我的气了?”师姐的一句话,让我眉头紧蹙。 我看着师姐,默默了良久,既然她要谈,那我就与她一次说清楚,也将心中的疑惑全部都问出口。 第一百零七章有何意图 我看的出,师姐还是喜欢师兄,可她为何对冥北霖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还说,要跟冥北霖在一起? 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其中有猫腻。 冥北霖如今,或许因为师姐是他苦苦寻找的“夏永夜”而昏了头,没有想到这些。 可别忘了,霓裳说过,转世之后,是不带从前记忆的,师姐既然没有夏永夜的记忆,她为何会突然“喜欢”冥北霖。 “师姐,你坐。”我示意师姐坐在长椅上。 师姐望着我,那阴沉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拉着我,并排而坐。 只是坐下之后,不等师姐开口,我就先直白的询问道:“师姐,你究竟有何意图?” “什么?”师姐凝着柳眉望着我。 “师姐,你为何要留在神君身边,你真的突然“喜欢”上他了?还是你背着我们,谋划着什么?”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姐。 师姐看着我肃穆的表情,果断松开了我的手。 “夕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师姐也沉下了脸来。 我不禁苦笑,因为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和师姐说话,也如此费劲,我们之间也要遮遮掩掩。 “师姐不明白么?”我望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师姐你,若是还将我当做至亲,那就对我说一句实话,你究竟有何目的?” 师姐也冷冷一笑,她的笑意之中,好似盛满了失望。 见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我在心中,又开始了自我否定,难道是我错怪她了?难道她真的没有不纯的心思? “有,我有目的。”师姐的柳眉高高挑起。 我抿着嘴唇,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我的目的就是,希望我的师妹,今后可以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可以和寻常人一样,平静快乐的过完这一生,而不是与妖邪为伍。”师姐说罢,撇了我一眼:“冥北霖也说了,有我陪着他足矣,你带着师兄回村,把这段经历全部忘记。” 师姐说完,抬起她那纤细的手,抚在了我的脸颊上。 她的手,无比冰凉,让我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颈。 “夕颜,你一定要记住,师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师姐看着我,眼神无比真挚。 我摇头,推开了她的手。 “冥北霖不喜欢你,你也该放手,苦苦纠缠,未免太难堪了。”师姐说罢,站起了身:“而且,今后我会嫁给他,到时候,他便是你的姐夫,你若是留下,只会觉得尴尬,你自行考虑吧。” 师姐的这句话,完全如一把利刃一般扎入我的心口,让我难受的无法呼吸。 抬起头,望向师姐,师姐已经转身进了师兄的屋里。 我呆坐在长椅上,心情越发沉重。 这一整夜,我都在厅堂里,等着冥北霖回来,本是想着,待冥北霖回来,同他谈一谈师姐的事儿。 结果,冥北霖彻夜未归。 次日正午,我下了一锅面条,又给霓裳熬制元果汤,刚熬了一会儿,厅堂外头就有了响动声,我警惕的朝着外头望了一眼,只见老蚯扶着冥北霖回来了。 冥北霖的面色微微有些发青,身上落满了雪花。 “老蚯,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疾步朝着老蚯走去,想同他一起扶着冥北霖。 结果,这时候,师兄房间的门也被推开了,师姐从里头走了出来。 看师姐的面色,昨夜,也应该是一夜未眠。 “哎呀,路上遇到了一大批祭灵人,鲲神还同祭灵司的大祭司大打出手。”老蚯说罢,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许。 我跟着老蚯,一道将冥北霖扶到了屋中。 然后叫霓裳过来,替冥北霖仔细检查了一番。 “你们都出去等着。”霓裳替冥北霖把脉之后,就示意我们到屋外候着。 我听从她的话,立刻退到了房门外,老蚯也同我一道退了出来,可师姐却依旧站在床榻一侧,不愿意出来。 只是,她看冥北霖的神情,并不像是在关心冥北霖,因为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之色。 “你也出去。”霓裳没有侧目看向师姐,而是直接开口命令道。 师姐看了一眼霓裳,大抵是霓裳与旁人不同,面无表情时,就会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敬畏感。 师姐的嘴唇微动,好像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朝着我和老蚯走了过来。 她一出来,霓裳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老蚯,昨夜,你们为何还要出去?”我不明白,之前我们冒险出去是为了元果,可如今元果到手,冥北霖为何还要出去,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么? “听闻,是去还个人情。”老蚯那干瘪的脸上忧心忡忡。 “人情?你们莫不是去了香楼?”我突然想起了,那畲婆婆。 畲婆婆告知我们元果在何处,其实是为了,让冥北霖帮她,将花老板手中的内丹给取回来。 这事儿,我已经忘记了,冥北霖当时表现的一副会过河拆桥的模样,没有想到,私下却是说到做到,去替那畲婆婆拿内丹。 “哎。”老蚯说完,长叹一口气。 我的眉宇凝在了一起,想着冥北霖千万不能出事儿。 “他与萧策动了手,被伤及何处了?”师姐也开口,询问了一句。 “好似是在符阵里被伤到的,那符阵太厉害,我没敢靠近,只是听鲲神的话,退到了一边躲着,哎,我无用啊。”老蚯十分自责。 “老蚯,你别自责,你若是出手,也受了伤,谁带神君回来?无事的,你坐下歇一歇。”我说着,给老蚯倒了热水。 然后又将刚煮好的面条盛出来,分送到鹿玖玥和师兄的房内。 鹿玖玥已经醒了,隐约听到我们在厅堂里提到祭灵司,她那敏感的神经,又被挑了起来,紧张的问我,咱们是不是要搬离这里。 “玖玥,如今,除了这,我们没有其它落脚的地方,不过你放心,这里很安全。”我认为,祭灵院搜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搜到这巷子,说明这巷子足够隐秘。 若是这个时候搬走,没准还会弄巧成拙暴露行踪。 鹿玖玥咬着嘴唇,端着面条,已然没有了胃口。 我心中也乱,担忧冥北霖的情况,没有再开口安抚,而是将屋门关上了。 第一百零八章无根水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霓裳才打开了冥北霖的房门。 她依旧面无表情,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霓裳,神君如何了?”我有些焦急,方才看冥北霖的面色,我便觉得他伤的不轻。 只是那萧策在紫薇山上,不是已经受了伤,怎么恢复的如此之快? 霓裳的眸子毫无波澜的朝着老蚯和师姐撇了一眼,然后开口说道:“他伤的不轻。” “啊?”我一听,心头顿时一颤,抬脚就要进屋去看冥北霖。 “夕颜,别进去,让他歇着。”霓裳说完,又望向了老蚯。 “老蚯,我决定赌一把,今夜就出盛京。”霓裳看向老蚯,开口说道。 “啊?”老蚯那原本松弛垂落的眼皮子是耷拉着的,如今听到霓裳这么说,立即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霓裳。 不仅仅是老蚯,我和师姐也是一脸诧异。 冥北霖受伤了,霓裳又怀有身孕,如今还带着鹿玖玥和虚弱的师兄跟媚儿,我们怎么能这时候冒险出京? 这要是被拦住了,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霓裳?”我开口,本是想让霓裳三思。 “此事,已经决定,你们收拾收拾,准备一下。”霓裳不容我再多说一句,直接下了命令。 我抿了抿嘴唇,看着她。 她的视线却并未看向我,而是回了自己的屋里。 “姑娘,你去劝劝,凤主如何?”老蚯望着我,忧心忡忡。 我沉思着,霓裳的个性并不冲动,方才她必定是在屋里同冥北霖商量了许久,既然这是他们的决定,那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赌一把好了。 “老蚯,此事,就照霓裳说的办。”说完,我就准备去告知鹿玖玥。 师姐赶忙拦住了我:“夕颜,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师兄如今的情况,不能颠簸跋涉。” 师姐的态度,跟老蚯一样,并不赞成今夜就逃。 我轻轻拍了拍师姐的手背:“师姐,出了盛京,大家才能都安全,快去收拾一下东西,跟师兄言语一声。” 说罢,我又望向老蚯。 询问老蚯,如今想要出京,需要如何做?从正门大摇大摆的出去,只怕是不行。 整个盛京都戒严了,我们想从城门走,比登天还要难。 “这个,便只能是从紫薇山顶离开。”老蚯说出了一个让我无比意外的答案。 “紫薇山顶?”我狐疑的望着老蚯。 老蚯解释,紫薇山顶其实是整个盛京最高的地方,而且,是盛京之中所有符阵的阵眼。 “阵眼?”我一惊,盯着老蚯。 “整个盛京的符阵,都于那阵眼息息相关,若是毁掉阵眼,凤主再幻化出真身,或许可以带着大家离开盛京。”老蚯说完,那眸子低垂,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似乎是觉得,这比登天还要难。 “之前,那一场凤凰火,应该烧毁了那阵眼才对?”我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了之前冥北霖曾经说过,凤凰火可以烧毁一切。 “无根水!”老蚯答道:“那夜的凤凰火,虽烧了半个紫薇山,可是,一场大雨,将剩下的火给熄灭了,凤凰火的克星,就是无根水,而这无根水,其实就是雨水。” “什么?”我凝眉,居然还有如此凑巧的事儿? 若是不下雨,那阵眼毁了,整个盛京的妖,都有机会逃出去吧? “阵眼,必定是在萧策的山庄里吧?”我此言一出,老蚯顿时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姑娘也知道,那山庄?” “嗯,我们还曾经去过。”我回想起了当初,若非是冥北霖来山庄寻我,只怕我就死在了流策山庄。 “什么?姑娘还进去过?那山庄听闻就如同一个迷宫,还弥漫着雾气,进去的人,若非有流策山庄里的奴婢引着,根本就出不了山庄。”老蚯说着,便直勾的望着我,似乎是在问我,当初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没有心思同老蚯细说,只是思索着,如何破阵眼。 师姐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张口就说了一句:“轻易破不了的。” “师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我望着师姐,想着她之前跟随萧策也有很长一段时日,所以,没准师姐知晓些什么。 师姐却是淡淡一笑:“夕颜,你怎么如此天真?这种事,萧策会告诉我么?只是如此一来,你们这是要送上门,让他们抓?” “对,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而且,姑娘你带来的那个鹿妖,不是已经足月,即将分娩了么?万一今夜?”老蚯说着,朝着鹿玖玥和媚儿所在的房间望了一眼,面色更加沉重。 我无言以对,只是转身回屋,告知鹿玖玥这个消息。 鹿玖玥一听说要出盛京,欣喜不已,并未去考虑即将面临的危险,只是想着,若是出了盛京,她和腹中骨肉,就安全了。 我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情很是复杂,我们没有什么行囊,不过思索片刻,我去厨房将霓裳要用的元果,悉数收到包袱里,糕点也带了一包以备不时之需。 收好这些,我还去看了师兄,师兄的精神,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而且除了那些指甲漆黑可怖之外,便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把脉时,他的脉象也是强劲有力,绝无半点病态。 “师兄,今夜我们要冒险出盛京。”我望着师兄,柔声说着。 师兄点了点头:“云若都告诉我了,只是夕颜,如今,只怕时机不对。” “这个?”我望着师兄,心想,这个我也不知,霓裳和冥北霖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夕颜,不如这样,你让凤主和冥北霖先将那阵眼破了,然后我们再上山。”师姐坐在床榻一侧,凝眉思索了许久,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这个做法,或许可以保全其它人,可是这就等于是让霓裳和冥北霖去冒险。 “她们想破的不是寻常的阵眼,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师姐看着我,继续说道。 “要不然这样,我陪着霓裳和神君一道去,我?”我的话还未说完,师兄就立刻摇头。 “我大抵知晓阵眼在何处。”师兄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 第一百零九章放手一搏 师兄看着我,说是他在流策山庄时,便已经感觉到山庄里有着强大的符阵阵眼,而那阵眼每日都要用妖血为祭。 “妖血为祭?阵眼最忌讳血,他们那是邪阵吧?”就连我这么一个不懂术法的人,都知晓,布阵要“清白”,这是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邪阵才会带血腥气。 师姐却不以为意,淡淡的说了一句:“只要能震慑住妖邪,是不是邪阵又有什么要紧的?” 师姐此言一出,师兄便不由的垂下头去。 因为,师兄如今也一身的邪气,所以,那阵眼也能震慑他。 师姐这么说,就好似也把师兄归类于妖邪。 “师兄,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兄你是被妖邪侵体,跟那些邪物不同?”师姐见师兄表情有异,立刻知晓,自己说的话戳到了师兄的心头上,赶忙同师兄道歉。 师兄却没有对她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我:“夕颜,那阵眼若是不出意外,就在山庄中心的“流策潭”中,因为,我曾听萧策问手下的人,那流策潭,“喂”过血了没有。” “流策潭?”我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师兄一手撑着床沿边,艰难的站了起来。 “师兄?你快躺下。”师姐紧张的扶着师兄。 师兄却站着不动,好似在调整自己的气息。 “师兄,你还是先歇着吧,我们今夜,天黑了才动身。”我说罢,预估着,现在还不到未时。 “夕颜,你还是同那凤主再好好商讨一下,总不能因为她冲动的决定,就断送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对么?”师姐的眸子,微微泛红,似乎是遇见了,我们会有何下场。 我依旧沉默,不想质疑霓裳。 “那我去,我去问问她为何要如此冲动。”师姐说着,转身出了屋。 师兄和我,都不约而同的抬起眼眸,望向师姐。 霓裳的性子孤冷,师姐必定不可能从她那问出什么来。 “师兄,今夜要冒着雪跋涉颠簸,如今,你还是好好歇息一会儿。”我示意师兄坐下。 师兄却摇着头,自顾自的,在这屋中来来回回的走着,好似是要习惯下地走动。 “师兄,你悠着点儿。”我想伸手扶他,他却躲过了。 不过,看师兄的步子稳健,我这心中倒是安了不少。 “师兄,你恢复的倒是挺快的,我再替你把把脉如何?”我说完伸出手,拉过了师兄的手腕。 师兄身上和冥北霖恰好相反,他的身上热腾腾的,就好像是发烧了一般。 不过脉象并不弱,至少,从脉象上看,他就好似已经完全恢复了。 “夕颜,若是师兄,今后也带着一身的妖戾之气,你会嫌弃师兄么?”师兄任由我拉着他的手腕,嘴里却低低的问了这么一句。 “不会!”我毫不犹豫的说:“师兄就是我的亲人,而且,这一身妖戾之气,也并非师兄所想,今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替师兄你拔除的,毕竟,师兄是想当一名除灵师的。” 身上若是带着妖戾之气,师兄只怕也无法动用法器,故而这妖戾之气,必须拔除才行。 “除灵师?如今只怕是没有资格了。”师兄喃喃自语的说着。 “怎么会,师兄你只要一心向着正道,身上的邪戾之气,总有一日能消。”我宽慰着师兄。 师兄的眼眸之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他好似也同师姐一般,经历了这一遭后,心思好像跟从前略有不同。 半晌之后,师姐回来了,不出我的意料,她没法劝说霓裳,准确的说,她根本就没同霓裳说上一句话。 我见师姐憋着一肚子的气,必定又要同我“啰嗦”,故而赶忙开溜,去了厨房,将那已经凉了的元果汤,热一热,给霓裳送去。 霓裳见敲门的是我,才开门让我进屋,脸上冷傲的表情,也稍稍变得柔和了些许。 我将瓷碗捧着,送到霓裳的面前,霓裳接过之后,就趁热将汤喝干,然后把瓷碗放到一旁,等着我开口。 而我,则是端着瓷碗,就要出去洗漱。 “夕颜,不问么?”她见我转身要走,突然开了口。 我侧过脸看向霓裳:“霓裳,你不是冲动之人,这其中必定有你的原由,若是不便,不必告知,我会听你的话行事。” “他果真没有看错你。”霓裳望着我,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不过此次,真有危险。” 霓裳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起来。 “那?”我蹙眉,看着霓裳。 “但是,我们已经成了瓮中鳖,若不放手一搏,那便真的只能等时候到了,任人宰割。”霓裳说完,一只手抚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听她说这话的意思,好似萧策他们已经洞悉了我们如今的情况?可是,若是洞悉,他们早就该出手了才对,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夕颜,去看看,老蚯还在吗?”霓裳在我还沉思之际,又开口问了一声。 “方才我去热汤时,就没有看到老蚯。”我回答道。 这个屋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老蚯若是在,不可能看不到他。 “准备出发。”霓裳听到我的回答,居然立刻朝着房门外走去。 我诧异的看着霓裳:“霓裳?不是今夜出发么?如今外头还天光大亮,为何?” “信我,便跟着。”霓裳说完,看向冥北霖的房间。 冥北霖也推门而出,他已经贴上了面皮,并且,身上的衣裳,也变得了晦暗的褐色。 “让他们都出来,现在立马就走。”冥北霖开了口。 此刻的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是受了伤的。 “大家拿好东西,都出来!”我连忙大喊了一声。 鹿玖玥抱着媚儿从屋内出来,她跟我一样,一脸茫然。 师姐则是扶着师兄从屋里走出,冥北霖给她们一人递了一张面皮,让她们悉数贴上。 因他们没去相过面,所以,面皮并不算太服帖,只是勉勉强强的贴在脸上而已。 “走!”面皮刚一贴好,冥北霖就开口下令出发,我背着装元果的包袱,扶着霓裳,朝着门外走。 师姐一脸纠结,最终还是跟了出来。 这门外的地上,雪水融化了些许,故而泥泞难行,冥北霖却催促着我们快些,等离这巷子口,只有几步之遥时,我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人是老蚯,靠近之后就察觉了不对,那影子很高大,等走到他面前时,我发现,那人居然是卓星辰! 第一百一十章别无选择 卓星辰身后的马车,是祭灵司专用的马车。 鹿玖玥看到卓星辰,就吓的腿软,原本被她抱在怀中的媚儿,也差点掉到了地上。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媚儿抱住。 “祭灵司,副佐?这!”鹿玖玥瞪大了眸子,惊诧的看着卓星辰。 “无事,他送我们,我们才能出城门。”冥北霖侧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声。 我听到这句话,有些愕然。 卓星辰?帮我们?这怎么可能?他是天师亲传弟子,是萧策的师弟,他怎么可能帮我们? 而且,出城门?之前,冥北霖跟老蚯说的,不是去紫薇山,破阵眼么?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上马车。”卓星辰看到我们一行人,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掀开了马车帘子。 霓裳毫不犹豫的就上去了,我是推着鹿玖玥上的马车,师姐扶着师兄,还侧目看了一眼卓星辰,脸上也满是惊疑。 冥北霖扶我上马车时,卓星辰开口低低的对冥北霖说了一句:“记住,你之前答应我的。” “本神君说话,向来算数。”冥北霖也回了一句。 我有些狐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卓星辰在我们上了马车之后,就将轿帘子给放下,然后驾着马车,飞快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如今,城中戒严,现在又是青天白日的,想出去只怕? “嗒嗒嗒,嗒嗒嗒。” 马车外头,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好似都是向着反方向走的。 冥北霖微微掀开帘子一角,我们就看到,一大批的祭灵人,驾着骏马飞驰而过,他们这去的方向,好似是?紫薇山? 正琢磨着,城门口就到了。 守门的人,就是祭灵司的人,看到卓星辰都纷纷高喊“大副佐”。 就连这马车都没有检查,便放了行。 只是,这盛京的城门是三重门,鹿玖玥和媚儿在马车刚入第一道门时,就出现了不适。 鹿玖玥的鼻子里,涌出了血来,她立马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媚儿则是一个劲儿的颤抖个不停,冥北霖伸出手,将媚儿从我的手中揽过,两根手指抵在了媚儿的眉心处。 媚儿的颤抖这才停下,可是嘴里依旧是发出低低的吟叫之声。 驾马车的卓星辰,在外头喊道:“通通给我打开,别磨磨蹭蹭!”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嚯嚯嚯”的开门声,而卓星辰将马车驾到了最快,我都感觉到这马车好似就要“飞”起来了。 媚儿双眸紧紧闭着,看着媚儿,我明白了,卓星辰为何要放我们走。 他为的,是媚儿吧?可是,我实在不敢相信,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卓星辰为何对媚儿有了这样深的感情?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师姐握着师兄的手,师兄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不过一直咬牙隐忍,所以我没有发现他的不适。 “师兄,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就好。”我说罢,朝着马车外望去,马车帘子被寒风吹的飘荡而起,我看到了,黑暗尽头处的光明。 霓裳双手掐着手决,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她的手心之中升腾起了一道白色的烟雾,这烟雾在马车之中弥漫开来,师兄他们的表情才渐渐的缓和下来。 “霓裳,别动用灵力。”冥北霖的眼中露出忧色。 “出城门了!霓裳,你快停下。”我也赶忙开口劝说霓裳,生怕她动了胎气。 一出这城门,鹿玖玥将强忍着含在嘴里的血给吐了出来。 “玖玥?”我扶着她的胳膊,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脖颈上,脸上,全部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这盛京,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夕颜,我,我,我肚子疼。”鹿玖玥这刚刚才出了城门,表情却变得狰狞异常,额上的冷汗,顺着她的脸颊,就流淌而下。 我下意识的朝着她的脚下望去,赫然看到了一滩“水”。 “她的羊水破了,快生了。”霓裳的表情有些严肃。 “这,这?”我慌了,这种时候,居然要分娩,我们虽出了盛京,可是,还未完全脱离险境,萧策若是发现追赶,必定能追的上我们。 霓裳微微起身,将自己的外衣褂子脱下,然后递给我,示意我垫在鹿玖玥的身下,羊水若是这么一路流淌,留下了痕迹,对我们十分不利。 我照霓裳说的去做,可是,这生孩子是无法等的。 “放心,羊水破,离分娩,还有一段时辰。”霓裳镇定无比。 她还扶着自己的腰,蹲下了身来。 冥北霖连忙伸出手,想要扶霓裳。 霓裳却是微微摇头,撩起鹿玖玥的长裙,就开始仔细察看她如今的状况。 冥北霖侧过身,回避。 “此胎只怕是要急产,最多一个时辰,此胎便要落。”霓裳替鹿玖玥检查过之后,表情十分凝重的说了一句。 “啊?那,那,我们?”我想着,就算卓星辰开路,就算马不停蹄,一个时辰之后,最多只能出紫隆城。 “不如,到腾清茶馆去,待她分娩下胎儿,我们再做打算?”师姐半拥着师兄,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腾清茶馆?”我垂目,好似,目前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可是,这么一来便拖慢了逃跑的速度,躲在萧策的眼皮子底下?实在让人不安,而且,我们去了腾清茶馆,若是被围剿,也会害了歌雲她们。 “不能逗留。”霓裳开口,做了决断:“就在马车上生吧。” “啊?”我有些惊讶的看向霓裳。 “出了紫隆城,我指挥,你替她接生。”霓裳看着我,一脸平静的说道。 “我?这?”我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慌张。 “在紫隆城耽搁时辰,太过冒险,我们必须马不停蹄。”霓裳说完,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慌,一回生,二回熟,今后,我还得指望你。” “嗯。”我凝眉,故作镇定的冲着霓裳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有些担忧,毕竟,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便是一尸两命。 只不过,如今也别无选择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萱儿 师姐听了,面色却变得无比阴沉。 “如此只怕不妥,我师妹,并无为人分娩的经验,若是出了岔子,只怕母子都会有危险,还是去腾清茶馆比较稳妥些。”师姐那双带着忧色的眸子,又转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似乎察觉到师姐在看他,也微微侧目。 “此事,还是照霓裳所言,如今,倘若停下,未免太过冒险。”冥北霖表态,他的想法和霓裳是一样的。 师姐听了,柳眉紧紧蹙在了一起,那薄唇微张,好像还想说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 而在师姐开口之前,师兄却先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快走,既然要逃,就别停下!” 师兄体虚,但却紧紧抓住师姐的手腕,这动作,就好像是在阻止师姐继续说下去。 师姐眸子微沉,望着师兄良久之后,眸中的神色变得柔和。 “啊啊啊。” 一旁的鹿玖玥,原是死死咬着嘴唇,拼命忍耐,可是如今,好像也隐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叫声。 “别出声!” 外头驾马车的卓星辰开口提醒了一句,我赶忙伸出手,捂住了鹿玖玥的嘴。 鹿玖玥的脸上汗津津的一片,她仰着脖颈,痛苦的摇着头。 身体也开始颤抖,一开始只是微颤,后来的动静越来越大。 “血!”一股子血腥气,开始渐渐的在马车里弥漫开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鹿玖玥的裙褂,迅速被染红。 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还未出紫隆城。 可鹿玖玥这身下已经淌了不少的血了,霓裳示意我将包袱里所有的衣裳都垫在了马车里。 然后让鹿玖玥躺下,冥北霖和师兄侧头避开,霓裳坐在一侧,示意我将一条披风盖在鹿玖玥的身上,然后脱了她身下的裙褂,开始给她接生。 “呃呃呃。” 我这刚刚扒下她的裙褂,鹿玖玥就自行开始用力了。 “别急,呼气。”霓裳在鹿玖玥的嘴里塞了衣袖的一角,让她咬着。 “夕颜,看到孩子的头了么?”霓裳开口询问我。 我点头:“看到了一点头皮。” 霓裳侧目,微微撩起披风一角也看了一眼,开始指挥鹿玖玥用力。 “我,我,我没力气了。”鹿玖玥方才过了那盛京的正门,想必也受了内伤,如今用力,妖血好似在倒流,嘴角也溢出了一抹殷红的血来。 “夕颜,如今该如何?”霓裳突然发问。 我一怔,脑海之中,马上想到,霓裳之前替陆夫人接生时的场景。 于是,马上回:“按肚子?” “嗯。”霓裳点头。 我连忙示意鹿玖玥,让她配合我,她用力时,我和她一起用力。 “用长气。”霓裳开口,对鹿玖玥说。 鹿玖玥大口大口呼吸着,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咬着牙,脖颈微微抬起,脸颊憋的通红,我也用力的朝着她的腹部按下,将胎儿往下推。 如此反复了五次之后,只听到“噗呲”一声,鹿玖玥腹中的那块“东西”顺利滑出,还拖着微微有些乌青的脐带。 霓裳将脐带弄断,示意我替鹿玖玥“清理”干净,她则把孩子给包好。 如今寒冬,孩子极容易被冻坏。 “如何?手脚可齐全?”鹿玖玥侧着头,过了半晌,才虚弱的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也替她拿了一条沾血最少的裙褂换上,那些脐带之类的东西,全部包裹好,放在一侧,稍后处理。 “齐全,是个贴心的。”霓裳拿着她的帕子,仔细的给孩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水。 这孩子,粉粉嫩嫩,不过刚刚出生,脸上还有些“浮肿”。 “是个姑娘?那还请凤主,夕颜,你们给赐个名字。”鹿玖玥望着孩子,眼中带着慈母的爱意。 我看向霓裳,霓裳的目光则是一直低垂着,望着这初生的孩子。 “萱儿如何?”霓裳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萱儿?鹿萱儿?”鹿玖玥喃喃的念叨着。 “萱意为忘忧草,霓裳希望,孩子一世无忧?”我看向那小婴孩。 她好似也喜欢这个名字,居然用那小小的手,抓住了霓裳的一根手指。 霓裳抿嘴一笑,然后便将萱儿放到了鹿玖玥的身侧。 鹿玖玥虚弱的望着这个初生的婴孩儿,也扬起嘴角笑了笑:“萱儿,你能真的一世无忧就好了。” 说罢,又将一块不算通透,拇指般大的璞玉塞到孩子的手心中,萱儿牢牢的抓着,象征性的哇哇哭了两声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鹿玖玥眼中也添了一分忧色,大抵是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担忧。 “咕噜噜,咕噜噜。” 外头马车的车轮,好似开始渐渐放缓,应是出官道口了,卓星辰再次下车,与那些人攀谈。 待放行之后,出了官口主道,他开始走了岔路。 马车继续疾驰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再度停了下来。 卓星辰撩开马车帘子,便是一怔,诧异的看着躺在马车中间的鹿玖玥,还有这铺了一马车的“血衣”。 “妖胎?”卓星辰望着鹿玖玥的孩子,便脱口而出。 “不是,她是寻常人。”我说罢,抱起萱儿,给卓星辰看一眼。 他既然愿意送我们出盛京,必定也不会伤我们。 “为何?”卓星辰只朝着孩子看了一眼,就诧异的蹙起了剑眉。 “她的爹爹是凡人,背弃出卖有孕的妻子。”我说完顿了顿:“妖并非全都十恶不赦。” 卓星辰一脸肃穆,最终还是将目光望向了冥北霖身后躺着的媚儿。 “放心,我们会送她回家。”我想,媚儿如此涉险走了一遭,也该断了念想,我们会将她交给她的爹爹。 卓星辰沉默,盯着媚儿看了许久,在他这张俊朗的脸上,我分明看出了一丝丝的不舍和纠结。 “人妖殊途。”霓裳没有看卓星辰,但是,这句话分明就是对卓星辰所言。 卓星辰面色黯然,嘴唇微微抽搐了一下,对我说:“照顾好她,别让她再入京了,如若她再来?” “不会,她不会再入京。”我打断卓星辰的话。 卓星辰听了,目光转向别处:“我该回去了,你们好自为之。” “多谢!”我见卓星辰转身便走,连忙冲着他喊了一声。 卓星辰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迅速朝着盛京的方向走去。 冥北霖示意我回马车里坐好,他负责继续赶路。 第一百一十二章逃命赶路 冥北霖驾马的速度,不比卓星辰慢,甚至更快一些。 而且,这走的是岔路,路面崎岖难行,坑道石块众多,马车也颠簸的尤为厉害。 师姐扶着师兄,几次开口,让冥北霖停下休息。 “云若?”师兄表情凝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师姐,紧接着,便侧过脸,在师姐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师姐柳眉紧蹙,眼中带着一丝丝的纠结,最终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不再要求停车,而是静默的坐在师兄的身侧。 我则是轻轻撩起马车帘子朝着外头望了一眼,小道荒路,看着却比官道“顺眼”。 冥北霖见我撩开帘子,开口让我坐稳了。 我便将帘子放下,躺在马车中间的鹿玖玥,已经因为太过疲累睡着了,我抱着萱儿,逗了她一会儿,也打了一个哈欠。 “你歇一歇,我来抱她。”霓裳望着萱儿,眼中带着母亲才有的柔和光芒。 “霓裳,还是我来吧。”我望着霓裳那高隆的肚子,不想让她太过劳累。 “无事,你歇一会儿,等我累了,你再帮忙抱着。”霓裳轻轻抚着萱儿那粉嫩的脸颊,心情似乎不错。 我想着,也对,大家轮流休息也好。 于是,靠在马车一侧,闭上眼,想要睡一会儿,养足精神。 可心中所忧之事,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断断续续,连做了三个噩梦,无一例外,都是梦到,我们一行人被萧策给追上了。 “夕颜?夕颜?你醒一醒?”师姐的声音,隐约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迷瞪着眼眸,就见师姐已经将一个水壶送到了我的嘴边,并且,另一只手上,正拿着手帕,替我擦拭着脸颊上的汗水。 一股子玫瑰露的香味儿,飘了过来。 我几乎是本能的一缩脖颈,脑海之中,立即想到了太子殿下临死时的场景。 还有那箭上,蔻丹的香味儿。 “师姐是你做的么?”我的脑中有些混沌,这句质疑脱口而出。 “什么?”师姐狐疑的望着我。 此刻,她已经撕了面皮,那精致清丽的脸上,只有无辜,和对我的关切。 我当即又摇了摇头,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没什么,我睡糊涂了。”我说完,接过了师姐递来的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看向了霓裳。 霓裳依旧抱着萱儿,她怀中的萱儿已经熟睡,那长长的睫毛,还时不时的微颤着。 “霓裳,让我来抱吧。”我伸出手,接过了萱儿。 只是这么抱,萱儿却醒了,并且发出了哇哇哇的哭泣声。 我有些手足无措,霓裳却道,这萱儿只是饿了,让鹿玖玥给她喂了些“口粮”。 小小的人儿,依偎在鹿玖玥的胸膛前,这画面无比温馨。 正当我看的入神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轻轻的朝着我的手背上拱了拱,我垂眸一看是媚儿。 之前,她一直在昏睡,如今醒了,不过眼神看着,还是极为虚弱的,不似从前那般灵动。 “媚儿,你醒了?”我抬起手,抚摸着媚儿的脑袋。 媚儿望着我,发出低低的叫声。 这叫声之中,带着一丝悲伤。 “媚儿,待我们脱离险境之后,就要送你回家,回到你爹爹身边。”我认真的对媚儿说着。 媚儿当即将她的脑袋移开,身体往后退了退,直接就退到了霓裳的身旁。 霓裳也微微垂目,望了媚儿一眼。 “人妖殊途,你与他,没有好结果。”霓裳开口断言。 媚儿仰起脑袋,与霓裳对视,那圆溜溜的眼眸之中,写满了倔强。 从卓星辰对媚儿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可以看出,媚儿和卓星辰之间,应该生出了某些情愫。 只是,卓星辰是祭灵司的副佐,是萧策的师弟,就算卓星辰真的喜欢上媚儿,萧策也断断不会答应。 说不定,会出手杀媚儿。 “媚儿,霓裳说的对,卓公子是祭灵司的副佐,你是妖,你们之间,是敌对的,你们不会有好结果。”我表情严肃,劝诫媚儿。 媚儿却从坐垫上跃下,然后抬起爪子,撩开马车帘,准备直接跃下马车。 我眼疾手快,立刻俯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 “你疯了么?”我怒斥道。 媚儿用力的扭动着身体挣扎着,执拗异常。 “让她去,如今,她还进的了盛京么?”霓裳冷冷的说了一句。 媚儿顿时停止了挣扎,紧接着,转过脑袋,看向霓裳。 之前,我们能进盛京,都是因为霓裳帮忙,这一点媚儿很清楚。 我见媚儿不再挣扎,这才松开了手。 “媚儿,如今盛京戒严,祭灵人四处在抓捕我们,不如这样,一切都等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既然媚儿一时之间无法放下卓星辰,那便只能退一步劝说。 媚儿垂下头去,落寞的靠在我的脚踝旁,没有再吭声。 师姐盯着媚儿,目光阴冷。 之前,我并未告知师姐媚儿是妖,如今师姐知晓了,似乎有些生我的气,怪我瞒着她。 “你们吃些糕点,待翻过了前头的山道,我们便寻一地方,歇息。”冥北霖的声音,从马车外头传了进来。 他是最为辛苦的,已经赶路数个时辰了,都不曾休息。 外头的天色更是,由亮变暗,再由暗变亮。 “不知老蚯如何了?或许我们应该停下来,等等他。”一向讨厌妖物入骨的师姐,居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霓裳抬起眼眸,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师姐,不过并未开口说什么。 “老蚯?”我突然想到,我们就这么走了,撇下了老蚯,确实有些不妥。 可是,霓裳和冥北霖,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如此做必定有他们的缘由。 “大家都饿了吧,吃些糕点吧。”我拿出了带来的数块糕点,先递给鹿玖玥一块最大的,然后便给霓裳,师姐师兄分剩下的。 这些吃食,省着点吃,应该还能撑两日。 如此想着,也掀开帘子,递给冥北霖一块。 冥北霖侧过头,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冷峻,开口便说不吃。 “还是吃些吧。”我不由分说,将糕点塞入了他的嘴里。 冥北霖有些无奈的望了我一眼,咀嚼起了嘴里的糕点。 “楚夕颜,今日更为寒凉,今夜大抵又要落雪。”他说着,顿了顿:“等翻过了这座山,本神君,把糖葫芦补给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劫道 冥北霖说这句话时,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先是一怔,紧接着,就莫名心头一暖。 在这种时候,他却依旧不忘这件事。 “坐好吧,别摔着。”冥北霖说完,示意我放下帘子。 我抿了抿嘴唇,偷偷多瞧了他一眼,这才放下帘子。 只是,这放下帘子,一抬头,就对上了师姐的目光。 此刻,她看我的眼神极为复杂。 “夕颜,待过了这山头,你就跟师兄回村吧,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师姐一开口,就让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对啊,她是夏永夜,她和冥北霖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对,我如今,不该对冥北霖有非分之想了。 霓裳听到此言,倒是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袖,然后漫不经心的撇了师姐一眼。 “交给你?结缘的是他(她)们,你如何能取代?”霓裳冷冷甩出了这句话。 “相信,凤主应该也知晓,我乃神君,前世妻子?”师姐的话还未说完,霓裳便发出了一声冷哼,不屑的看着师姐。 “夏永夜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就算是她的转世,也无当年的记忆,如今你与他只是陌路人而已,更何况,你心有所属,却为了阻止夕颜与我兄长交好,便如此横加阻拦,未免太不要脸了些。”霓裳打断师姐的话,开口便道出这么一番犀利的言语。 “霓裳?”我开口,阻止霓裳继续说下去。 霓裳侧目,望向我:“夕颜,你师姐心中憎妖恨妖,如何会真的喜欢他?如今,这态度骤变,是何缘由,你应比任何人都清楚。” “凤主,我与夕颜,姐妹情深,而且,我同神君确实有前世姻缘,神君不是妖邪,我虽恨妖,但是,并非憎恨他。”不等我开口说什么,师姐就已经回了话。 只是,她的这句话,在我听来,也颇有些怪异。 因为,之前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缓和她和冥北霖的关系,并告诉师姐,冥北霖不是妖,那时候,师姐却说冥北霖一身戾气,就算不是妖,也必定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才会戾气缠身。 故而,师姐如今所说的这番话,倒是让我对她更加疑心了。 师姐大抵是发现了我看她时的眼神不对劲儿,立刻反问道:“夕颜,你难道也在疑心我?” “师姐,修建河神庙之事,还是我帮神君吧。”我抿了抿嘴唇,半晌之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管冥北霖是否同我在一起,他的恩情,我都要还。 “夕颜,我才是他寻了五百多年的人不是么?我是他的妻子,你忘了么?”师姐那双如同含着秋水一般的眸子,凝望着我。 “妻子?简直可笑。”霓裳冷着一张脸,阴沉的说道:“你今世是苏云若,不是夏永夜,不管你是何居心,本主劝你还是收回歹念。” “你?”师姐也彻底沉下了脸来,张口便要还嘴。 “咳咳咳,咳咳咳!” 结果,师兄的一阵咳嗽声,及时的打断了谈话声。 “师兄,你没事吧?”师姐紧张的望向师兄。 师兄则是摇了摇头:“云若,你也睡一会儿,这一路你关顾着照顾我,自己还未曾歇过。” “不必,师兄,你若累了,你便睡一会儿。”师姐说完,还脱下了自己的外褂,盖在了师兄的身上。 霓裳看着师姐,摇了摇头。 我也在心中微微发出一声叹息,师姐这么喜欢师兄,如今却为了让我断了对冥北霖的念想,居然要和冥北霖在一起? “你师姐,是个心狠之人,夕颜,今后万事小心着些。”霓裳在师姐依偎在师兄身侧,闭上眼眸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师姐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很明显,她还未睡着。 不过,霓裳似乎就是要说给师姐听。 “她有极强的控制欲。”霓裳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冲着霓裳摇了摇头,毕竟她是我的师姐。 “噗咚!” 突然,就在这时,马车猛然一颤抖,迅速的停了下来。 我差点被甩出马车,躺在马车里的鹿玖玥,本能的抱紧了萱儿,我则是一手抱住媚儿,一手扶着霓裳。 “啊!”师姐惨叫一声,因为师兄,在这转瞬之间,已经被甩了出去。 “师兄?”师姐不顾一切的撩开马车帘子,冲下了马车。 在她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我看到,我们的马儿侧倒在了地上,而混沌昏暗的天空,无一丝日光,让这山道,看起来有些阴恻恻的。 我正狐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时,冥北霖开口便让我们坐好,他自己跃下马车,帮着师姐一起将师兄扶到了马车上。 “嗒嗒嗒,嗒嗒嗒!” 师兄一身泥土,狼狈不堪,刚一爬上马车,我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十几个穿着兽皮袄的壮硕男人,将我们的马车给团团围住。 “全都下来。”这开口说话的男人,留着络腮胡,手中握着一把杀猪刀,冲着冥北霖还挥舞了几下。 “这是遇上劫道的了?”我喃喃的说了一句。 冥北霖淡漠的看着他们,冷声说道:“牵一匹好马过来,我饶你们不死。” “哼,口气还挺大?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这黑风山响当当的山匪,你们识相的,就把钱财,衣裳,还有?”这男人声如洪钟,说到这,目光还朝着马车里扫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霓裳的脸上,便再也挪不开了:“还有,还有姑娘留下!” “你这莽汉,活腻了!”冥北霖只是微微一抬眸,那男人便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握着杀猪刀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脸颊和眉宇之间,生出了一层薄冰。 “神君!”我的手,当即搭在了冥北霖的肩上,他是不能杀生的。 冥北霖这才再度开口:“牵一匹好马来,便不与你计较。” “二当家?这,这?”其余的人,望着那手握杀猪刀的男人,喊着二当家。 这男人的袄子上,都生出了冰块,被冻的站都站不稳了。 “邪术?他们是妖?”这个二当家,哆嗦着身体,脸上露出无比惊惧的神情:“撤,快,撤!” 他喊着,想要撤退,可冥北霖却面露冷笑,一步步,朝着那二当家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赔罪 这二当家想要后退,可身体却动弹不得,他的这些手下,对他还算是忠心,立马退到了他的身旁,想要扶着这二当家一道走。 冥北霖侧目,盯着他们。 “你的耳朵,聋了么?”冥北霖冷声问道。 “啊啊啊,你,你,你别杀我,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只是缺些银钱度日。”方才还威风凛凛的二当家,如今瞬间就语带哀求,成了可怜的“弱者”。 “没有恶意?你抢夺钱财,还要让这些姑娘留下?这还叫没有恶意?”冥北霖说罢,抬起了手来。 “啊啊啊!饶命,饶命啊,我们,我们,我们山寨里,都是老弱妇孺,若是我们回不去,她们便也活不下去了。”不知是因为怕死,还是真的为他寨子里的老弱妇孺着想,这二当家说话的语调,居然开始带着哽咽。 冥北霖有些不耐烦的蹙起了剑眉,一挥手,示意这二当家去准备一匹马来。 我们要赶路,冥北霖根本就没有心思同这些匪贼纠缠。 “马匹只有前头的寨子里有,您先放过我,一会儿,要多少马匹,我都给你。”二当家望着冥北霖,语带哀求。 而在这时,天空之中,开始飘下朵朵雪花,这天气越来越严寒了。 “罢了,那便去你们的寨子里待一夜。”冥北霖看着落下的飘雪,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不必不必,山寨简陋,委屈了各位。”二当家磕巴着回绝。 “这可由不得你!”冥北霖说完,就示意二当家身旁的那些男人,去推马车。 如今我们的马匹,被他们给伤着了,他们就得代替马儿干活。 那些男人,纷纷看向二当家。 冥北霖给他解了身上的寒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嘴里说了一句:“快些!” 这二当家眼看着,局面不由他控制,也只能冲着他手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推马车。 只是,待这马车推到二当家的面前时,他突然望着马车角上的铜铃,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祭灵司的马车?”他倒是颇有些见识。 “这位大哥,我们不是妖,而是祭灵人。”我不想引起他们的恐慌,寻常人都是闻妖色变的。 “啊?祭灵人?那?”二当家看向冥北霖。 “术法而已。”我淡淡一笑,对他说道。 二当家听了,长长的松一口气,并且眼眸子一转,好似是想到了什么。 “几位,今日相见既是有缘,有些事儿,还需你们帮忙。”二当家说完,望着我。 我正要开口询问,冥北霖却不耐烦的打断,示意这些人快些推车。 二当家也只能将,把想说的话,给咽回了肚中。 我们被“劫”的地方,离他们的山寨,就只有短短半个时辰的路而已。 不过,在这半个时辰里,雪已经越下越大了。 刚刚产下婴孩儿的鹿玖玥,冻的直哆嗦,我蹲下身去,拥着她们母女,媚儿也极为懂事,把身体蜷在萱儿的身旁,给她取暖。 “多谢。”鹿玖玥见此情景,望着我们道谢。 “来,寨子到了,几位贵客,下车吧。”二当家说完,又示意他的那些手下,去准备些吃食。 我扶着鹿玖玥,霓裳抱着萱儿,师姐则是扶着师兄,一道下了马车,媚儿就缓缓跟在我们的身侧。 一下马车,我就看到,眼前居然有一大片木屋,粗略一算,应该有三十多户,虽看着简陋,不过有个栖身之所,已算不错。 二当家很是热情的领着我们,到了右侧边第一座木屋里,这木屋,一进来就是一个厅堂,这里没有桌椅,中间倒是有一个火堆,我们所人都只能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请问,你们这可有衣裳?”我望着二当家,想用我这头上的首饰,同他买点衣裳。 “衣裳?我们这有兽皮缝制成的袄子,暖和的很。”他说着,一扬手,就示意门外守着的人,去拿了几身兽皮袄进来。 这袄子,虽还带着一股子异味儿,可却极为保暖。 我立刻给鹿玖玥披上,鹿玖玥虚弱的倚在我的身侧,目光还望着霓裳怀中的萱儿。 萱儿睡的很熟,脸颊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这些头钗,应可抵这些袄子。”我将头上仅有的三支钗子取下。 这钗子是殿下赠的,必定都是顶好的,他如今,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诶诶,姑娘使不得使不得!这袄子,就算在下送给你们赔罪的,方才冲撞了诸位,还请谅解。”他摆着手,冲我憨厚的笑着。 这一笑,倒真不像是个坏人,还带几分“傻气”。 他虽不收,但我还是将钗子放到了一旁。 这二当家望着钗子咽了咽口水,不过冥北霖却伸出手,一把将钗子拿起,然后递给了二当家一百两银票。 这些钱,买这兽皮绰绰有余了。 二当家一面说着“不必”,一边麻利的将银票手下。 收完了银票,这二当家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踌躇。 “那个,那个,几位,在下有个请求,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二当家一边给我们倒着一旁煮好的热水,一边掂量斟酌着话语。 “不当说,便不必说。”冥北霖说着,就朝着这厅堂里环顾了一圈。 二当家没想到,冥北霖居然会这么接话,张着嘴,半晌不知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二当家,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好。”我见他这一脸纠结迟疑的表情,便替他开了口。 他听到我这么说,就赶忙就朝着门外撇了一眼,然后便压低了声音。 “几位,其实,我们出来劫道,要银钱,也是为了赚够了银两,去祭灵院请祭灵人来。”二当家一脸凝重的说着。 冥北霖撇了一眼二当家,眉宇微凝。 “我们寨子,有邪祟!”二当家说到邪祟时,面色骤然变得阴沉了下来。 我听了立刻看向冥北霖,想着,若是寨子里有邪祟,冥北霖定能看出端倪来。 可冥北霖却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毫无兴趣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想管闲事儿。 二当家应也是看出来了,于是,连忙开口说道:“几位,咱们寨子里虽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可干粮你们只管拿,我们这最好的马匹也给各位。” “那马匹本就该你们赔。”冥北霖冷冷打断了二当家的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宝物 二当家听了,张着嘴,连声说是,不敢惹恼冥北霖。 “可,可,可几位一看,便是好人,我也听闻,祭灵司斩妖驱邪无数,希望几位能行行好,帮帮忙。”二当家说话的语气,有些急切。 “咕噜噜!” 这二当家的话音刚落,我这肚子,就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也不怨我,路上吃食不多,我已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如今好似闻到了一股子肉汤味儿,顿时腹中咕咕作响。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肚子。 “来来,一边吃,一边说!” 二当家也抬起头来,朝着门外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兽皮袄子的女人,端着东西就进来了。 这些女人,气色不错,头发也盘的整整齐齐。 她们将吃食朝着我们的面前一放,便退了出去。 “你们有口福,这烤的是野猪肉,昨个刚猎着的,还有这些大饼,虽是杂粮饼,但是嚼着香,你们吃吧。”二当家指着我们面前,烤的冒油水的野猪腿说着。 这野猪腿,个头极大,那杂粮饼,也烙的比我的脸还大。 二当家见我们没有动手,便哈哈一笑。 “你们还挺谨慎,来,我来打个样儿!”他说完了,就拿他的那把杀猪刀,直接将那猪腿按在托盘上,把肉一块块的切了下来。 每一刀下去,肉块掉落,油汁流淌,热气也随之不断的冒出,肉香味儿弥漫了整个厅堂。 我的肚子也叫的越发大声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们看啊!”二当家将肉切好之后,拿起一大块肉,将肉包裹在杂粮饼里,张口便咬了一大口,然后一边咀嚼,一边说着:“可惜,这天寒地冻,没有大葱大蒜,否则就着一道儿吃,那才叫爽快!” 我咽了咽口水,视线看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则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这意思,便是让我吃。 我这才伸出手给大家分肉和饼,大家一路颠簸,吃的也就只是冰凉的糕点而已,如今都饿了,拿着肉就着饼吃了起来。 不过,唯独师兄拿着饼半晌没有咬下一口。 霓裳之前说过,师兄只能吃素,所以,这肉,他是没有口福的。 “师兄,多少吃些吧,你若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我咀嚼着肉块,感觉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如此有嚼劲,又喷香的肉。 师兄听到我这么说,拿起杂粮饼,咬了一口,不过吃时的表情有些痛苦。 师姐见师兄没有胃口,便也放下了手中的肉块,给师兄递热水。 “几位,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寨子里?”二当家似乎觉得,此时提要求是最佳的机会,于是,再度开了口。 “食不言,寝不语。”冥北霖敷衍的吃了几口杂粮饼,淡然的说了一句。 “啊?”二当家愣了愣,这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如今又没法子说了。 我知道,我们正在逃亡,这些闲事儿确实不能管,于是,也不搭腔,二当家看向我时,我也只能将头垂下。 “几位,你们既是祭灵人,那还请几位救救我大哥。”这二当家见我如此态度,居然豁出去了,直接噗咚一声,跪在了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沉着眸子,不去看他, “几位,若是你们能救我大哥,那么从这山中挖来的宝物就赠给诸位。”二当家望着冥北霖,那眼中满是期待。 冥北霖却有些不屑的将手中的杂粮饼放下,然后侧目看了二当家一眼:“你们这能有什么宝物?” 这“山寨”看着就如普通的小村子一般,也不像是有宝物的地方。 若真有宝物,他们必定是卖了去,何必再做劫道的事儿呢? “您别不信啊,那是一片闪着红光,好似鱼鳞形状的东西,我瞧着像是宝石。”二当家想要仔细的形容那宝物的样子,可是抬起手比划了半晌,也没说清,那究竟是何种石料,就说应该是翡翠玛瑙。 “红光?鱼鳞?”冥北霖原本还不屑一顾,如今,听到二当家的描述,立即有了兴趣。 “莫不是?”我想着,该不会是冥北霖的鳞片吧? 我见过冥北霖的鳞片,就和二当家说的如出一辙。 今日,看来算是我们运气好。 “何处?”冥北霖朝着二当家望去,俨然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二当家一怔,他没有想到冥北霖这么快就转了性子,还以为我们是贪财。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他的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宝物应该在我大哥屋里,我大哥,就在西边的大屋里住着,自从挖出那宝物之后,大哥就没有出过那屋子。”二当家说着面色变得凝重。 “不就是不出屋么?你们为何就说要请祭灵人来看?”我好奇的问道。 “诶呦,几位是不知啊,那宅院里头,时不时的就会传出女子的声音,可我家那位嫂嫂,半年前难产去世,我大哥悲痛万分,还未再娶续弦,一直都是独住,哪里来的娘么儿?”二当家解释着。 “说不定,是掳了个姑娘回寨子,没有告知你们罢了。”我想到,这个二当家,之前也是想掳姑娘,没准他们大哥表面悲痛,暗地里,抓了姑娘来。 二当家一听,连连摆手,说着不可能。 说是,他们大嫂去世之后,这大当家的就没有出过屋,更不可能自己一人去掳姑娘回来。 今日,他是色迷心窍,见着这般姿容绝色的姑娘,一时迷了心窍,所以才要掳走,如今口粮都不够,多个人多张嘴,自然不会做这等事儿。 二当家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在偷偷望着霓裳。 他说的没错,像是霓裳这般绝色的女子世间罕见,他动了心思,也实属正常。 “几位,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二当家见我们不言语,以为我们不信,更是慌张。 “除了女子的声音,还有什么异样么?”冥北霖见二当家忙于解释,连忙开口引导他继续说他大哥的事儿。 二当家这才又蹙起了眉:“唱戏!整宿整宿的唱戏,戚戚怨怨的,诶呦,本就寒冬腊月,听着怪瘆人的。” 二当家好似回想起了,某个画面,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哆嗦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邪祟妖物 冥北霖听到这,就站起身来,示意这二当家带他去西边的屋子瞧一瞧。 二当家听了,却摇头,并且,抬起他那大手,就朝着门外指去。 “几位,如今,这天马上就要暗了。”二当家似乎有些怕邪祟,不敢带着我们前去。 “你难不成不想救你们大当家了?”我看着这二当家问了一句:“亦或者,你怕邪祟妖物?” “谁,谁,谁说我怕邪祟妖物?”二当家立刻站起身来:“那东西若是敢出来,老子,一刀劈了她奶奶的。” 这屋外头还站着他的手下,这个二当家自然是要留着颜面。 如此说了之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带头朝着木屋外走。 冥北霖示意霓裳她们在这烤火,吃东西,不过却独独带上我一道去。 我看向了师姐和师兄,师姐不拦着,只是开口让我小心。 “嗯。”我冲师姐微微点头,然后就跟在了冥北霖的身侧。 如今,这木屋外头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积着雪花,走上去“嘎嘎嘎”作响。 二当家一开始,还是大踏步的朝前迈步,可当离一座大木屋越来越近时,他的脚步就越来越迈不动了。 最后走着走着,就与我们并了排。 “你们是祭灵人,会术法,可我不会啊,若真是邪妖,到时候,带着我,只怕累赘,让你们分心了。”二当家说着,就立在原地不动弹了。 “那妖伤过你们?”冥北霖望向二当家。 二当家一愣,仔细的想了想:“那倒是没有,只是夜里又哭又唱凄厉的很,吓着寨子里的孩子妇孺。” 听到二当家这么说,我又朝着四周的矮木屋看了一眼。 发现,那些木屋门外,都站着三三两两的孩子,还有些老人家,从虚掩的房门后,探出脑袋来望着我们。 眼神之中带着好奇,不过更多的是恐惧。 “二位,那就是我大哥独住的屋子,平时,我们饭菜会放到门口,每日饭菜倒是不剩。”二当家说着,指向了远处那大木屋的门口处。 那门外,如今还放着一个竹篮子。 “那?”我还想再问,可这一回头,二当家已经往后退了数步。 “二位,我在此处等着,二位可一定要救我大哥。”他说完,还冲着我和冥北霖拱了拱手。 “走吧。”冥北霖根本就不指望那二当家,能派上什么用场,所以由着他在外等着。 我跟冥北霖一道,朝着这大木屋的门口走去。 这个木屋,是整个寨子里盖的最为讲究的木屋,门口屋檐下的木头还雕刻着繁杂的图案。 门上的把手还是铜制的,从外观上瞧着,比其他木屋,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俯身将篮子打开,发现,里头确实只剩下几只空碗。 邪物还吃这寻常吃食?还是说,这些饭菜是那大当家吃的? “叩门。”冥北霖开口说道。 “叩叩叩!” 我立刻伸出手,拉着门环轻轻的叩了数下。 不过木屋里头却没有半点动静,我抬起眼眸,望向冥北霖,想问问冥北霖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去吧。”冥北霖开口说了一句,便转身,要折返回去。 我狐疑的跟在他的身旁,虽有疑问,但也知晓,他办事,向来有他的道理,于是并不追问。 冥北霖却突然放慢脚步,抬起手,挡在我的头上,替我挡去飘雪。 “诶?二位,怎么又回来了?”二当家见我们往回走,一脸惊诧,挡在我们的面前,焦急的询问情况。 “如今,这天色未暗,邪祟妖物只怕还不敢出来。”我朝着那大木屋回望了一眼,对那二当家说。 二当家听了,长长的“哦”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咽了咽口水。 只见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会儿,然后便有些磕巴的说道:“那个,那个,若是夜深了,我只怕是不便来此处,还要在家中守着老娘。” 二当家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守着老娘自然是假,胆小才是真吧? “二当家,那院子里的“女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就把你吓成了这样?”我望着二当家,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隐情。 毕竟,这二当家看起来也是五大三粗,又如此关心自己大哥,不可能自己试都不试,就急着凑钱请祭灵人,祭灵院收取的费用可不低。 “没,没,没有。”二当家蹙着粗眉,眼中再次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 “你若是这般遮遮掩掩,我们便也懒得管此事。”我故意一摆手,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二当家立马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冥北霖却猛然掐住了二当家的手腕。 “啊!”二当家惊叫了一声,表情变得扭曲,嘴里连声喊着疼。 “别动手动脚,否则,我拧断你的胳膊!”冥北霖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二当家拼命的点着头,冥北霖这才松了手。 冥北霖一松手,这二当家就迅速的朝着身后又退了四五步。 “这位爷,咱说话,可千万别再动手了。”二当家说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还知道什么?”我盯着二当家。 二当家抿了抿他那略微发干的嘴唇,然后,转着脑袋,朝着四周张望了一圈。 见无人靠近我们,这才又朝着我们的方向迈了两步,将自己的声音压的极低。 “这事儿,若是说了,怕是对老大不好!”二当家面露难色:“会毁了我大哥的声望。” “如今,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究竟是命重要,还是声望重要?”我反问他。 二当家听了,长叹了一口气。 “我亲眼看到,大哥涂脂抹粉,穿着大嫂身前的裙褂,在跳舞呢!”二当家说罢,顿了顿:“我大哥,还未上山做匪时,曾也是有七八个小妾,阳刚气足的很,可那夜却扭捏作态跟个娘么一般,还冲我笑?” 二当家说完,打了一个哆嗦。 “还有一件事,我怕说了之后,引起恐慌。”二当家说到这里,又朝着四周张望:“这宅子里猎到的野物都是有数的,这阵子,已经接连少了不少野物。” “是不是逃跑了?”我凝眉问他。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后来守夜的人,在地上发现野物的皮毛和血迹,一路追踪,就到了大哥的木屋外头。”二当家说完,眉宇之间的恐惧又加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七章心事 二当家怀疑,那些野兽,都被躲在大当家木屋里的邪物给吃了。 从此之后,二当家就不敢再进屋里试探,也没有再见过大当家。 如今深冬里也要出来劫道,为的就是搜刮些银钱,然后去祭灵院请祭灵人来瞧一瞧,是不是中邪了。 “二位,是不是这山中,阴气重?”二当家看着冥北霖,眼神已经变得越发惊恐。 “二当家,你别怕,此事,我们会处理妥当的。”我见他如此惊惧,便安抚了一句, 冥北霖则是目光悠然,对于二当家说的这些耸人听闻的话,好似并不惊奇。 我跟着师父多年,奇事儿也见多了,听着也并不畏惧。 只是觉得,二当家说的没准是对的,或许那大当家真是中邪了。 “二位,那你们今夜,打算如何给大哥驱邪?”二当家追问着。 “这个,我们自有打算。”我说完,冥北霖就拉着我,继续朝前走。 二当家跟在我们的身旁,他应是瞧出了冥北霖的不耐烦,也不敢多问,只能先送我们回去继续吃东西。 霓裳她们吃饱喝足,原本苍白的面色,都好了许多。 我想到了元果,想着,给霓裳熬些元果喝下,这一路颠簸,别损了她的身子。 “夕颜,不必了,夜幕已落,别忙了,你也歇歇吧。”霓裳担心我累着,不愿劳烦我。 “很快的。”我说完,看向二当家,让他寻了一个砂锅来,本想我亲自熬,冥北霖却将我按着,让我坐下把肉吃了,他从包袱里取出一颗元果,便跟着二当家去熬制。 “他是心疼你,不舍你累着。”霓裳笑望着冥北霖的背影,对我说着。 我听了,不由侧目看向师姐。 师姐冷着一张脸,目光只是看向身侧的师兄。 师兄的身上盖着兽皮袄子,大抵是太疲累,如今已经睡着了。 “哇哇哇。” 萱儿靠在鹿玖玥的怀中,大抵又饿了,发出了洪亮的哭声。 鹿玖玥忙着给她喂食,霓裳望着鹿玖玥和萱儿,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眉眼之间添了一抹忧虑。 “霓裳,今后凌儿出生,必定也这般可爱。”我说着,望向霓裳的肚子。 霓裳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想,如今祭灵司紧追不舍,夺龙胎之心不死,霓裳必定是为此而忧虑。 “他出生,便没有同族,必定要经受孤独磨难。”霓裳说罢,柳眉微凝,一双纤纤玉手,覆在了自己的腹上。 “怎会孤独?只要我和神君还活着,我们都会陪着他守着他,还有你,有你这个娘亲在,他必定不会孤独。”我说罢,也将手轻轻放在了霓裳的腹上。 而霓裳腹中的小家伙,好似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明显的在腹中动弹了数下。 “霓裳,这凌儿真是个活泼好动的。”我笑着,已经能想象一个活泼好动的娃娃,在四处跑着,嬉笑着闹着。 “几位,今夜就在这凑合一夜。”二当家在这时候进来了,还让人拿了被褥来。 而冥北霖也端了元果汤,霓裳趁热将汤喝了,然后便望向我和冥北霖。 “你们打算夜里动手?”霓裳的目光,朝着门外越来越黯淡的天色望去。 “并无大妖气息,很快便能解决。”冥北霖开口宽慰霓裳。 霓裳没有接话,只是望向了我,轻道了一声小心。 我看着霓裳,又看了看冥北霖,他们之间的心结不知何时才会打开。 山中的黑夜,来的极快,我们在木屋里才坐了一会儿,外头的天色就已经漆黑一片。 二当家的面色开始变得略微有些紧张,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的夜空。 “呜呜呜!” 外头,好似还有狼嚎之声,不过除此之外,静谧无比。 “二位,这,这,这天色已经暗了?”二当家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盯着我和冥北霖,意思是催促我们动手,并且还“贴心”的给了我们一个小灯笼,让我提着照明。 冥北霖朝着木屋门口走去,望着远处良久,才侧目对我说道:“楚夕颜,你?” “我随你一道去!”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嗯。”冥北霖侧过头,并朝我伸出了手。 “你们快些回来,热水开了,喝过好入眠。”霓裳在我走到冥北霖的身侧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这话,在我听来,便是她要等我们安全回来。 “好!”我和冥北霖难得如此默契,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 紧接着,我们就朝外走去。 这黑夜里,雪花飘的越发大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之上。 冥北霖替我将兽皮袄子拉好,紧接着又松开了我的手腕。 “神君?”我抬起头看向他。 “本神君拉着你,你便更觉得冷。”他解释了一句,又回过头看向我:“不如,本神君抱你过去,这样快些。” “哦。”我轻轻的应了一声,立刻垂下眼眸。 冥北霖则是伸出双手,一把将我横着抱起,我借着手中小灯笼微弱的光,能看清冥北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他那狭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一双深邃的异瞳之中,好似也在思索着什么。 我本想问他在想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侧着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和他这冰冷的怀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么?”走了一会儿,冥北霖突然垂目,凝望着我,询问着。 我摇头:“不冷,只是神君,你似乎有心事。” “嗯。”他轻哼了一声。 “是何心事?”我柔声询问。 不过,也不指望他能告诉我,冥北霖的性子,我是知晓的,他不是那种喜欢费唇舌的人。 “楚夕颜,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捋清一切,我想?”冥北霖停下步子,神情复杂的望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愣。 “什么时间?神君?你在说什么?”冥北霖说的这句话,让我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他是何意。 “霓裳说的,应是对的,我?”他看着我,嘴唇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又难以说出口。 “咿咿咿!” 冥北霖正一脸凝重的盯着我,突然,在这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声音。 这声音,就好似有人在吊嗓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影子 “咿咿咿!” 这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平静,不过整个山寨,都没有人出来瞧一眼,户户都是大门紧闭。 我举起手中提溜着的灯笼,朝着那大当家所住的大木屋照了照。 如今,这大木屋离我和冥北霖也就七八步左右的距离。 我看向冥北霖,问道:“神君,这作祟的是鬼物,还是妖?” “有区别吗?”冥北霖反问了一句,抱着我,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当然有,说实话,这些年跟着师父,妖没少见,鬼物倒是极少见到。”我说完,又咽了咽口水:“神君,鬼物,都是青面獠牙的吧?” “你闲书听多了。”他被我的这句问话,给逗乐了,扬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神君,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别总板着一张脸,怪吓人的。”我望着他,眼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冥北霖听我如此说,立刻收起了笑容来。 “本神君可不是卖笑的。”他故作严肃,眼角却微微扬起。 此刻,他的眸子,堪比星月,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舍不得下去?” 我看的出神,完全没有发现冥北霖已经俯身,准备将我放下。 “不是。”我连忙站好。 冥北霖抬起手,朝着这木门上轻轻的推了推。 木门里头,安静无比,跟傍晚时一样,没有丝毫声响。 “嘭!” 冥北霖手腕轻轻一转,木门后头就发出了一阵声响,紧接着门便“吱呀”一声敞开了。 门后的三个木栓子掉落到了地上,我举起小灯笼,朝着屋子里照了照,发现这屋内摆放着数张椅子,厅堂的地上桌上,好似还有什么东西在动弹,细细小小的。 “神君?”我提着灯笼指了指那桌上的东西,就准备迈步过去。 冥北霖立刻挡在我的面前,示意我跟在他的身后。 我跟着冥北霖一起走到四方木桌旁,结果发现,那桌上蠕动的,居然是一大片蛆。 “额!” 一看到这白白胖胖,不断蠕动的蛆虫,我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口一阵发酸,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嗒嗒嗒,嗒嗒嗒。” 而就在这时候,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从厅堂后头传来,那声音,好似是冲着我们这靠近的。 这大木屋,从外观看,便是有后院的,如今在后头走动的莫不是那大当家? “大当家?”我开口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原本,那声音好似近在咫尺,如今,对方突然就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便再无声响。 “出来!”冥北霖开口叱了一声。 而这昏暗阴沉的屋子里,却陷入了静谧之中。 冥北霖微微叹息了一声,嘴里淡淡的说了一句:“总是要吃些苦头,才肯乖乖听话么?” 说完,冥北霖就朝着厅堂后的门槛走去,他让我拉着他的袖袍,跟在他的身后。 “神君,别大意,小心为上。”我见冥北霖走的极快,担心他轻敌,赶忙开口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脚步依旧快的很。 我提着灯笼,努力的跟上他,给他照明。 跟着冥北霖,穿过一条极短的通道,直接就到了后院门口。 这个后院,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许多,而且,居然还弄了假山,水池,还种了些树。 不过,这些树,好似已经枯死了,水池里,也已经结了冰。 “嗒嗒嗒。” 我们正立在后院门口,看着里头的情景,那脚步声却再度传来。 “谁?”听到声响,我立马举起灯笼,朝着那声源处照去。 恰好看到,一个绯红的身影,从后院一侧的回廊上,一闪而过。 “神君,你看到了么?刚刚,好像是个女人飘过去了?”我抬起眼眸看向身侧的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冷哼了一声:“女人?你见过那般魁梧的女人么?” “难道?”听到冥北霖的回话,我又立刻想起了二当家说的。 二当家说,看到大当家穿着去世夫人的衣裳,涂脂抹粉,好似中邪了一般。 “去看看。”冥北霖则是迈步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神君,这里阴气重么?”我一边走,一边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摇头:“并无太重的阴气,不过,确实是进了“东西”。” “是什么东西?”我蹙眉问道。 “楚夕颜,你是害怕了么?”冥北霖侧目,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 “怕?怎么,怎么可能,我自幼跟师父行走江湖,什么没有见过,怎会怕?”我略带磕巴的回了一句。 “呼呼呼!” 这话音刚落,一阵寒风便拂面而来,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嗒嗒嗒,嗒嗒嗒。”而那脚步之声,再度传来。 冥北霖突然开口在我的耳边说道:“楚夕颜,真是鬼物,它过来了!就在你身后!” 一听此言,我惊的直接就扑到了冥北霖的怀中,嘴里喊道:“神君,快,快收了它!” 冥北霖没有回应我,并且,呆立着,半晌都没有动静,于是我抬起头来,只见冥北霖在抿嘴憋着笑。 见我在看他,他便放肆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楚夕颜,你也有怕的时候?”他得意洋洋的取笑我。 “神君,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吓唬我?”我抬起手,朝着他的胳膊上拍去,冥北霖一个闪身躲开了,还朝前跑了几步。 “神君,等等我!”我见他往前跑,连忙快步跟上冥北霖。 这个回廊不算长,回廊一侧还有些闲置的屋子,我们一间间打开,这些屋子里,不过就只是些床榻,桌椅,布置的极为简单。 直到我们走到走廊的最后一间房时,冥北霖突然就侧过头,冲着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我立刻屏住了呼吸,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间屋子。 一开始,我还以为依照冥北霖的性子,会直接推门而入,可没有想到,冥北霖却是立在门口抬起手,戳破了门上的纸,朝着屋里头张望。 “神君,你看到什么了?”我见冥北霖看了半晌都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他一声。 冥北霖微微侧过身,示意我自己看一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寄生魂 我心中虽有一丝恐惧,这人啊,对鬼神都带着敬畏之心。 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本能的凑近,朝着捅破的纸缝中望去。 这屋内,居然点着一盏小油灯? “哗哗哗,哗哗哗!” 一阵奇异的声音传来,我眯着眼,仔细的将整间屋子环顾了一圈,这屋内,有床榻,有木桌,还摆放着一些瓷器做装饰。 不过,当我的视线,挪到瓷器边的窗台前时,我立刻就顿住了。 那窗台前头,此刻正做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手中拿着一把红色木梳,翘着兰花指,正一下下用力的梳着头发。 一下,两下,因为那梳头发的动作太大了,发出的声响也大。 “咿咿咿!” 她(他)一边梳头,一边唱,声音尖锐,分不清男女。 但看她(他)这魁梧的背影,应该是个男人。 “嘭!” 我还在等着里头的人转过身来,结果,冥北霖却一脚将房门给踹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把我吓了一大跳。 而屋内的人,也猛然站起身来,冥北霖目光冷峻的盯着那人的背影,就怒叱道:“离开他的身体,本神君放你一马。” “好重的一股子煞气?”那人没有转过身来,不过这说话的声调极细,应是个女人的声音。 “还不滚!”冥北霖再次开口。 那人听到冥北霖的怒叱声,非但不跑,反而缩着肩膀,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来。 这夜深人静,四周昏暗,冷不丁的传来这样的笑声,实在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今日,我倒是可换换口味,饱餐一顿了。”这人说完,猛然转过身,整个人猛的跃起,朝着冥北霖就扑了过来。 冥北霖稳稳的立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 “神君?”我伸出手,想要拉冥北霖一把。 结果,都不等我拉冥北霖,那人的手就触碰到了冥北霖的胸膛口,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叫声。 这叫声,让我一阵耳鸣。 垂目看她,发现,她那长着长长指甲的手上,结了冰霜,并且,这冰霜好似是“活”的瞬间“爬”遍了她的全身。 她痛苦的嘶吼着,浑身都在颤栗。 “吐鳞片,本神君就放过你。”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这个“抽搐”的女人,居然还给她选择的机会。 我狐疑的看向冥北霖,这不似他的性子啊?他做事,向来果决。 “休想,休想,我必须折磨死这个男人。”对方的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之后,紧接着跌跌撞撞的退到了门边,还企图想要逃跑。 冥北霖手一抬,那人的脚下便生出了厚厚的冰霜,瞬间就动弹不得。 我借着这屋内的油灯,又抬起自己手中的灯笼,仔细的朝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照去。 这一照,又让我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虽然,这脸上涂着极厚的胭脂,可无论是轮廓,还是五官,无疑就是个男人。 但是,他方才嘴里的声音,却又是个女人的声音。 “神君,他真的是中邪了?”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身材魁梧,应该就是大当家。 “那是寄生魂,和中邪不同的地方是,这男人,其实知道这寄生魂对他所做的一切。”冥北霖说着,朝着大当家就走了过去。 大当家拼命的冲着冥北霖眨巴着眼眸,这布满血丝的眸子里还带着泪水,和惶恐之色。 好似是在告诉冥北霖,他确实能听到冥北霖所说的话,能感受到一切。 “这个畜生,死不足惜,你们别多管闲事!”可他一张嘴,便又是女人的怒呵声。 并且,还艰难的抬起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 那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肤之中,殷红的血迹顷刻之间,就溢了出来。 “姑娘,你别冲动!魂魄不去轮回转世,留在世间作祟可是重罪,今后到了地府,是要受地狱刑罚的。”我看着那姑娘脱口而出。 冥北霖微微蹙眉,侧目看向了我。 “我师父告诉我的。”我解释道。 “呵呵呵,呵呵呵!地狱刑罚?若真有果因,为何他还活的好好的?他娶了妻,还差点有了子,当年的事儿,也并未被揭穿,如今在这山上,还过的如此舒坦!”对方的声调提高了不少,面目也变得十分狰狞,唯独那眼眸,还在流淌着泪水。 “姑娘,因果迟早会到的,有句话叫,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见她情绪如此激动,赶忙安抚。 “哼!我已等不下去了,我想明白了,我便是他的报应,这老天爷不收他,就由我来收!你们谁也别想救他!”这女人越说越激动,手中的指甲全部立起,死死抓着大当家的脖颈。 “死又算什么报复?你杀了他,给你自己添了业障,可他却解脱了,这对你来说,可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冥北霖说罢,伸出了手:“把鳞片还给本神君,本神君会给你超度。” “鳞片?这可是上古鲲鳞,你?”对方的声音渐渐变小:“你,你?” “本神君,便是鲲神。”冥北霖自报家门。 “难怪,有这样的气魄,鳞片只是借用罢了,待我杀了这禽兽,鳞片自然会归还!”这女人知晓了冥北霖的身份,却也不退让。 她一心只想让这大当家死,利爪一横,便要取其性命。 冥北霖则是目光一凌,那大当家的肉身,“嘭”的一声昏然倒地。 “神君?”我看着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冰渣子的大当家,心中想着,莫不是死了吧? “楚夕颜,你吹孟埙看看,这寄生魂的心结在何处?。”冥北霖开口示意。 我点头,立刻取出了孟埙,吹奏了起来。 孟埙的调子,我素来都是张口就来的。 这埙声一传出不久,四周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戏曲的声响。 我的眼眸朝着四周望去,顷刻之间,已成了青天白日,并且,离我不过数步之遥的地方,好几辆马车,正在朝前驶去。 那戏曲的声音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而这几辆马车的后头,则是好几排大箱子,七八个衣裳背后写着“镖”字的男人,正在帮忙押送,他们应该是镖师。 “都仔细些,别磕碰坏了!”马车里,一个老者探出了头来,提醒那些镖师。 第一百二十章越货 其中为首的镖师,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那老者。 我一眼认出,这个镖师,应该就是大当家无疑了。 轮廓,五官,与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脸上的那些褶子都不见了,大抵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你们都累了吧,喝些茶水。”马车里,又传来了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 紧接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一位穿着桃粉色裙褂,长相十分秀丽的姑娘,下了马车。 这姑娘不仅仅长的俊,身段更是绝佳,细腰丰臀,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我立刻从这些镖师的眼中,看到了“欲,望”。 不过,这位姑娘,却全然没有发现,拿着一个水壶,给这些镖师倒茶水,还分了些糕饼,让他们填肚子。 “伶烟姑娘,真是心慈貌美。”大当家说着,伸出手就去接那茶水。 并且,在接茶水时,顺势摸了伶烟姑娘的手背。 伶烟姑娘一愣,差点将茶水打翻,羞怯的转身回了马车。 而那大当家,则是扬起嘴角,露出一口,发黄的烟牙,看着伶烟姑娘的背影,眸中露出一丝贪婪之色。 “伶烟啊,你顾好自己,和这些师兄妹们就好,那些外人,都是花费大价钱雇的,你管他们作甚?”老者训了一句伶烟姑娘,又再一次探出头,催促那些镖师快一些,否则赶不上给人表演贺寿了。 “出发!”马车外,大当家的将那茶水一饮而尽,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押镖上路。 这段路途的尽头,便是一座山。 待马车上了山道,路就变得越发陡峭颠簸。 这戏班子里,不少人被颠的吐酸水,没过多久,便再次停下歇息。 “老爷子,再这么耗下去,只怕今夜要在山上过了。”大当家的开口对那老者说了一句。 老者听了,连连摇头:“若是遇上匪贼,可怎么得了?这箱子里的,都是最好的行头,价值不菲,若是出事,必定要你们镖局赔的倾家荡产!” 老者说罢,又挥了挥手,示意他戏班里的人,通通上马车,准备继续赶路。 “不过就几件行头,何至于赔的倾家荡产?”一个镖师冷哼了一声,对于老者说的话,略有怀疑。 “没见过世面的!”老者恼怒,过来便一把打开了一个大箱子,从里头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件戏服。 这戏服布料光鲜亮丽,上头还镶嵌着不少的珠宝。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货真价实的东珠!卖了你们几个都换不来的上上品!”老者捧着那衣裳,一脸得意的说着。 我不由的摇头,正所谓,财不外露,这个老班主,这把年纪真是老糊涂了,如今这荒郊野外,这些镖师又有些身手,若是截了这批价值不菲的戏服,他们也只有哭的份儿了。 “东珠?”那些镖师,果真眼中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戏服上的十几颗东珠。 老者冷哼一声,将那戏服捧着,放回到了箱子里。 一群人又继续上路,只不过,这一次上路,气氛已然变得十分微妙。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山路越来越陡,镖师们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噗咚!” 突然,前头的马车轱辘断裂,滚落到了一旁,整辆马车倾斜,车内的人,都差点被甩出了马车。 车里的人惊叫着,从马车里头爬了出来。 老班主的年纪本就大,又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摔,疼的面色发青。 怒火也再一次涌上心头,开始破口大骂,骂自己的弟子,寻了这么一辆破车。 其实,他是没有看到,那马车轱辘其实是被后头的镖师给砍断的,这些人要劫货。 老班主正在辱骂,那些镖师却开始赶那些戏班子的人下马车,这些人下了马车之后,镖师们砍断了缰绳,让这些马儿,跑下山去。 他们要把戏班的人丢在山上,然后劫货离开。 老班主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劫货,不要命的冲过去同这些镖师纠缠,他的弟子们也纷纷冲了过来。 戏班的人有十多个,只不过,这十多个里,一多半,都是弱质女流,仅有的几个男人,长的眉目清秀,体力和身手上,完全不是那些镖师的对手。 一个回合下来,这些人就被几个镖师控制住了。 大当家的冲着这些镖师一挥手,示意他们下山离开。 可老班主不死心,再一次冲了上来,想要阻拦。 “老东西,要钱不要命是不是?”大当家气恼无比,抽出腰间的长刀,横亘在老班主的脖颈之上,逼这老班主退下。 “你们把这些东西留下,否则下了山,我便报官,你们这一个个的模样,我都记着!”老班主恼怒的注视着这些人。 大当家一听,眸中闪过了一道狠厉的光。 一不做二不休,一刀砍杀了老班主。 这死了人,便是大事儿了,其余镖师,都开始面面相觑。 “兄弟们!留下他们必定会成为祸患。”大当家说罢,又看向戏班里的那些男人。 他身后的那些镖师,眉头紧蹙,略显犹豫。 “如今这乱世,赚些钱财极为不易,若是有了这些东珠,我们便可娶妻生子,衣食无忧。”大当家看着他身后的那些镖师,开始鼓动。 这些人,沉吟片刻之后,举着长刀,朝着戏班里的众人走去。 他们杀了戏班里的男人,至于那些女子通通留下,用大当家的话来说,卖给牙婆,还能赚上一笔。 不过,大当家说完这话,目光就看向了之前给他们倒茶水的伶烟姑娘。 这伶烟姑娘是老班主的女儿,正趴在自己爹爹的尸体面前,哭喊着。 美人落泪,更是惹人心疼。 大当家大踏步的朝着伶烟姑娘走了过去,抬起手,一把勾住了伶烟那纤细的腰肢,在伶烟姑娘奋力的争执,和哭嚎之中,大当家将她丢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里边就有衣裳散落了下来。 其余的那些镖师一看,心领神会,留下两个看人的,其余镖师,都挑了身段好,长相极清秀的姑娘,一番享乐。 在这漆黑的山道上,伴随着姑娘们的哭喊之声的,还有野兽的嘶鸣,不过在我看来,这些人比野兽更可怕。 第一百二十一章报应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这伙镖师,分赃,大当家的拿走了两个大箱子,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便是伶烟姑娘。 还有一个极为年幼,看着应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是伶烟姑娘的亲妹妹,伶晗。 俩姐妹,一个已经是绽放的花朵,另一个虽还不到及笄之年,可长相却比姐姐还要清秀,长大之后,必定更胜她姐姐一筹。 这时候,正惊恐的依偎在姐姐的怀中痛哭。 我蹙着眉,看着四周的画面在不断的转换,这伙镖师,在下山之后,便分道扬镳了,大当家的拿着箱子里的东西去变卖,结果当铺的却说,那并非是真的东珠,而是赝品,根本就不值钱。 大当家立即毒打伶烟姑娘询问缘由,结果,其实是戏班即将倒闭,老班主却硬是要撑着门面,说自己的行头贵重,还让请戏班的主家,多出了数倍押镖的银钱。 其实,这些戏服,都是便宜货,充门面的而已。 大当家知晓之后,又是将伶烟姑娘一顿暴打。 彼时,这街道上,官府开始彻查,山道上的戏班劫杀案。 大当家惊恐,为了筹措银钱逃亡,准备将伶烟姑娘的妹妹卖到花楼里,伶烟姑娘跪地恳求,最终以自己换了妹妹。 而她被卖入花楼之后,受尽了屈辱,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回妹妹,她忍辱负重,一过便是十年。 这十年里,她不断的在寻找大当家和妹妹的踪迹,半年前,终于是寻到了。 大当家已经成了山匪头子,手底下还有一批弟兄,伶烟姑娘想了法子,为了引起这群山匪的注意,还故意弄了些箱子上山,让这些山匪误以为她是路过的商人。 结果,这些山匪还真就把她给拦截了,并且,见她只是一个孤身妇人,又有几分姿色,还将她给掳到了寨子里。 只是可笑的是,这大当家当时并未认出伶烟姑娘,见这妇人风韵极佳,便将其留下,想让其做压寨夫人。 他还同伶烟姑娘炫耀,说是自己得了宝物,那宝物便是鲲鳞。 伶烟姑娘留下,自然不是为了宝物,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可结果却听闻,大当家的妻子,几日之前才刚刚难产过世,不过那妻子也并非是伶烟姑娘的妹妹。 她的妹妹,其实早就被大当家的给卖了,换了银钱,这么多年过去了,生死不知。 伶烟姑娘知道后,便要同这大当家拼了,大当家这才知晓对方的身份,不过他非但不害怕,还很有兴致的要同伶烟姑娘温存叙旧。 伶烟姑娘知晓杀不了他,便要夺走大当家最最看重的东西,那便是那片“宝物”。 伶烟姑娘谎称将鲲鳞吞下,大当家疯了一般的怒打她的腹部,并且,在她死后剖开了她的肚子,可是却没有找到“宝物”。 看着伶烟姑娘被剖开肚子的血腥画面,我闭上了眸子,将这孟埙放下收入了袖中。 周围的种种,开始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二位,莫要插手,我哪怕万劫不复,也要将他带走!”伶烟姑娘的声音,从大当家的嘴里传出。 “若是如此,你便是再也无法转世为人,为了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无法入轮回,值得么?”我望着大当家的这张脸,他是死不足惜的。 大当家的嘴唇开始颤抖:“难不成,我就这般放过他?我不甘心,不甘心!” 冥北霖微微凝眉,朝着大当家靠近了一步,紧接着,对着伶烟说道:“他如今,年岁大了,你这半年来的寄生,已经损了他的阳气,他活不了多久,而且,你已经断了他的“根本”,你觉得他就算活着,还能祸害哪家姑娘?他之前也无子嗣,无人送终,晚年凄惨已是注定。” 此言一出,大当家良久没有开口。 冥北霖抬起手,轻轻抚在大当家的额上。 “不是放过他,而是,放自己一条生路!”冥北霖此话出,那大当家抬起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紧接着,大当家的眉心处透出了一道亮光。 一片泛着红光的鲲鳞飘出,冥北霖将其收于掌心。 一缕白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上剥离。 冥北霖示意我念往生咒,我赶忙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良久之后,冥北霖才示意我停下。 那伶烟姑娘的魂魄,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神君,为何鳞片在他身上?”我望着倒在地上的大当家。 冥北霖撇了一眼大当家的脸,冷哼了一声:“还能为何?这伶烟早就猜到,大当家会在她死后剖尸寻“宝”?” “哦,所以,这宝物,伶烟姑娘在这禽兽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自己吞服了?”我看着这大当家,救了这么一个人的命,心中没有半分喜悦,不过冥北霖又拿回了一片鲲鳞,也不算白费功夫。 冥北霖伸手拉着我,准备离开这宅子。 而当我们走到房门口时,倒地的大当家居然有了反应,嘴里大声喊着“鬼”,挣扎着起身,便踉踉跄跄的来追我和冥北霖,让我们救他。 冥北霖厌恶的侧过身,避开他的手。 大当家扑了一个空,趴倒在地上,模样尤为狼狈。 “救命,救命,大师救命啊!疼,疼死我了!” 他倒在地上,疯了一般的吼叫着,冥北霖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后院,我提着灯笼,到了这木屋的厅堂之后,我发现,之前那爬满了蛆虫的桌上,还有一大滩已经干了的血迹。 “神君,这究竟是什么?”我看着那一大坨的蛆虫,觉得无比恶心。 “姑娘家,不知道为好。”冥北霖只是搪塞的回了一句。 我凝着眉宇,仔细的想了想,立刻瞪圆了眼眸,心中想着,这莫不是那大当家的“命,根”? 之前,冥北霖说,伶烟姑娘已经断了他的“根本”,原来指的便是这个。 一个匪贼头子,如今,成了太监,也算是报应。 “看什么?快走。”冥北霖催促着。 我点了点头,回过神,同冥北霖一道疾步出了这木屋,朝着霓裳她们所在的屋子走去。 那二当家,居然还在那木屋门口来回徘徊。 “诶呦,二位回来了?如何?那邪祟可除了?我大哥可还好?”不等我们靠近,二当家就迎了过来,开口询问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为你好 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二当家,这个二当家,可是欺瞒了不少,伶烟姑娘的事儿,他也应该知晓才对。 二当家被冥北霖这么盯着看,似乎有些害怕,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磕巴的问道:“大师,可还有何不妥之处?” “伶烟姑娘的事儿,你为何不说?”我质问他。 二当家一怔,张着嘴半晌都没有吭声。 “你并非是真心想救你大哥,你是担心,那伶烟杀了你大哥之后,再出来报复。”冥北霖此话一出,二当家当即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被冥北霖给说中了,这二当家一拍脑门,就垂下了头来。 嘴里不住的辩解着,说自己是色迷心窍,在劫下马车之后,曾对伶烟姑娘毛手毛脚。 “但是,我,我,我绝对没有,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二当家十分慌张的解释着。 我不禁冷笑:“你大哥若是不把伶烟姑娘留在身边,只怕,你必定会对她下手,你们这些人,迟早会下地狱的。” “二位,二位既是祭灵人,必定是本事通天,一定可以收了那邪祟。”二当家说着,伸出手就要抓住冥北霖的衣袖恳求。 冥北霖冷漠的一拂袖,直接进了屋子。 我撇了一眼二当家:“伶烟姑娘已被“送”走了。” 说完,就跨入门中,将房门给关上了。 屋里,霓裳果真已经煮好了茶水,在等我。 见我们回来,便给我和冥北霖各倒了一杯热水,我们坐下冥北霖将那鲲鳞融于体内,气色又好了些许。 “霓裳,你睡吧,别熬着。”我将被褥朝着霓裳的身上拉了拉,示意霓裳躺下睡一会儿。 “你们,没有受伤吧?”霓裳还打量着我和冥北霖。 我摇头:“放心,我们无事。” 说完,我看向了师姐,师姐此刻,正躺在师兄的身侧,闭着眸子,应该是睡着了。 “夜深了,都睡吧。”冥北霖对我和霓裳说了一句,他自己则是坐的笔直,打算今夜就在这守夜。 这寨子里确实是有老弱妇孺,可那些男人也确确实实是匪贼,冥北霖没有掉以轻心。 霓裳看着我,示意我躺在她的身旁。 她的身上极暖,靠着她很是舒坦,没过多久,我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沉沉睡了过去。 “夕颜?夕颜?” 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若非是师姐的呼唤声,我必定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师姐?”我迷糊的睁开眼眸,含糊的叫了她一声。 师姐此刻,就半蹲在我的身旁,她的表情十分严肃,还警惕的朝着我身侧的霓裳看了一眼。 我当即眯着眼,坐了起来,发现,原本坐在火堆边上的冥北霖不见了。 “他去探路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山道只怕都被冰雪封住了。”师姐说完,拉着我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我才发现,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这雪依旧没有停下,地面上,积了厚厚的雪花。 “呼呼呼!”寒风,呼啸着。 “夕颜,我有重要的话,想要对你说。”我本是想退回屋内,把这房门关上。 师姐却一脸凝重,好似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非要现在跟我谈。 “嗯,好。”见她一脸凝重,我点头应允,走出木屋之后,将屋门掩上。 “夕颜,一会儿下了山,你就跟师兄回村。”师姐开口,便又提了这件事。 “我不回村。”我的态度决绝。 “你不回去,便会有危险,你想跟着他们一起冒险么?”师姐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极大的掐着我的手。 “危险?什么危险?师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望着师姐。 师姐一怔,那柳眉紧蹙。 她凝望着我许久,才又开口说道:“夕颜,我和师兄才是你最最亲近的人,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跟师兄先回村?” “第二条呢?”我毫不犹豫的打断她。 “第二条,跟着冥北霖你会有性命之忧,无论你们躲在哪,大祭司都会找到你们。”师姐压低了声音,十分严肃的说着。 “师姐你还是萧策的人么?”我望着她,一字一顿的问道。 她还称萧策为大祭司,对萧策好似很尊重。 “你?”师姐怔怔的盯着我。 大抵是我问的太过于唐突,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师姐你太让我失望了!如今,我们的行踪,萧策是不是都已经知晓?”我质问道。 师姐立马摇头:“还没有,你还在这,我不愿让你涉险其中,所以你必须先和师兄离开。” “师姐,我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霓裳她们身边,若是霓裳她们出事?”我顿了顿,目光一凌:“若是霓裳出事,龙胎有恙?我与师姐的姐妹之情,便也到了尽头。” “夕颜,你为了这些妖,要与我决裂?”师姐惊诧的望着我,眼眸开始微微泛红。 “不是我要与师姐决裂,而是师姐你,把我们逼上了绝路,师姐你若还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等下了山,你便和师兄回村。”我不去看师姐的脸。 她那泪水莹莹的模样,让我看了便觉得揪心。 “夕颜,师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师兄好!你却?”她摇着头,松开了我的手腕。 “师姐的为我好,只会让我倍感痛苦,所以,下山之后,你便走吧。”我说完,转过身,准备回屋。 “就算我愿意走,冥北霖也不会让我走,我是他的妻子,你忘了么?”师姐在这时候,居然还搬出冥北霖来。 我头也不回,直接说道:“那一会儿,我亲自问问他。” “夕颜!”师姐再开口时,我推开了屋门进去了。 而屋内,师兄已经醒了,他一脸晦暗的坐在熄灭的火堆边上,目光望向门外师姐的方向。 “师兄,你醒了?”我见师兄的表情,想必是听到了,我和师姐的对话。 师兄的手朝着地板上一撑,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师姐走去。 “师兄?”我伸手扶住了他。 “云若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之前,她提起过,我阻止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同萧策联络。”师兄一开口,便说出了让我极为诧异的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凶 我望着师兄,原来,他一早就知晓,师兄和萧策之间还有瓜葛。 师兄看了一眼熟睡的霓裳她们,便走出屋去,我也只能再度跟了出来。 “云若,你同我一起回村,至于夕颜,由着她去吧,那是她的人生。”师兄一脸严肃的看着师姐。 “师兄与我回村?”师姐目光复杂的望着师兄:“可是,萧策说,只有他能救你。” “拿这些人的命来救我么?我不需要。”师兄淡漠的回了一句:“无论今后,我会变成什么样,那都是我的命,若我成了不人不妖的东西,你会嫌弃么?” “不,绝对不会!”师姐望着师兄说的动情。 师兄颔首点头:“那就随我回村,至于夕颜?她既然想留在他们身边,你我不该阻拦。” “可这会害了她,就算我不与萧策联络,凭借祭灵司的本事,他们也无所遁形。”师姐一脸忧色的看向我。 她这目光,好似正在看着我走向深渊,又无能为力。 “那便是我的命!”我凝视着师姐回道。 师姐的眸中,不禁泛红,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夕颜,师姐,真的不忍心看着你送死,大祭司的手段,你是知晓的。”师姐抿着嘴唇,面色已然煞白。 “师姐想护着我,而我,也有想护着的人。”我说着,握住了师姐的手。 她的手冰凉凉的,两行泪,从她的眼眶之中溢出。 我垂目,却没有再开口,我知她疼爱我,但是,心中的决定,是不会被师姐的话所动摇。 如今,她若是跟师兄一起回村,那么我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几位,都站在这做什么?” 二当家一大清早就来了,手中端着吃食,身后还跟着几个姑娘。 因为伶烟姑娘的事儿,我一度怀疑这些姑娘会不会也是被劫到山上来的。 二当家见我看那些姑娘的眼神不对,立马就猜到我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不不!您别瞎想,这都是我们自家的亲眷。”二当家摇晃着脑袋,同我们解释着。 “哦?”我依旧看着那几个姑娘。 “这个是我亲妹子,那两个,是大当家的亲堂妹,昨个儿看到的那些个,是弟兄们的女眷,真的!”二当家竭力解释着。 我不言语,这些姑娘倒是连连点头。 看这些姑娘气色不错,好似在这过的挺好,我便也没有多问,侧身让他们进屋。 二当家让人给重新生起了火来,那几个姑娘又是烧热水,又是将吃食摆放在大家的面前,照顾的很周到。 “还有一位高人哪去了?”二当家环顾一圈,他口中的高人,指的自然就是冥北霖了。 “探路去了。”我回了一句,就见霓裳朝着门外望了一眼,表情有些肃然。 “诶,这风雪,只怕是一时半会的停不了,而且,还越下越大,这下山的道,必定都堆满了积雪,马车只怕下不了山。”二当家也看着外头鹅毛般的大雪,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担心,山间入了寒冬,打不到猎物,山路再封了,他们也没地劫道去,只怕是会饿死在这山上。 “哇哇哇!”鹿玖玥怀中的萱儿开始啼哭,小家伙只怕是又饿了。 鹿玖玥背过身去,给萱儿喂食。 “这天寒地冻,外头还下着大雪,不如,我们在山上再歇一夜,明个儿说不定天就晴朗了。”鹿玖玥一边哄着萱儿,一边同我们商量。 她这是为了自己的孩子顾虑,萱儿才刚出世没多久,鹿玖玥也希望孩子可以在温暖的地方待着。 “若是马车动不了,我带你们走。”霓裳看向萱儿,目光笃定而坚决。 “不行,霓裳你不能再动用灵力,等神君回来,我们从长计议。”我看向霓裳,柔声说着。 我想,如今停下,是断断不行的,只能等冥北霖探路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霓裳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垂目,望着那燃烧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午时。 中饭都吃了,也不见冥北霖回来,探个路,怎么会探这么久? “霓裳,你们在这歇一歇,我出去看看情况。”我望着外头的大雪,想着冥北霖未免去的太久了些。 “外头雪大,让我们去吧。”二当家的自告奋勇,要去替我们寻冥北霖。 “夕颜,你和我一道去。”霓裳打断大当家的话,扶着腰,站起身来。 我赶忙拦住了她,外头天寒地冻的,她还怀有身孕,怎么能在雪地里寻人? 可不等我开口劝霓裳,霓裳便凝眉望着我,十分严肃的说了一句:“今日大凶!” “大凶?”我一听到这个词,整个人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走。”霓裳开始疾步往外走,我找二当家的要了一把油纸伞,又给霓裳披好兽皮袄子,就准备跟霓裳去山道上瞧瞧。 “夕颜,我跟你一起去。”师姐走上前来,打算同行。 “不必了。”我说罢,又看向留下的鹿玖玥她们,总觉得,确定了师姐和萧策确有关联后,便对她越发的不放心了。 “夕颜?”见我不让她跟着,师姐叫我的名字都显得略微有些哽咽。 我没有迟疑,同霓裳一道走出了木屋。 身后,师姐追了几步,开口让我小心,我心中极乱,也没有回应她。 “快!”霓裳见我还心不在焉的走着,开口催促我。 我撑着油纸伞,连忙疾步跟着霓裳,朝着山道的方向走去。 霓裳有孕,扶着腰,在深雪地里,走的有些踉跄。 “霓裳,你慢些。”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霓裳。 霓裳的胳膊微微发颤,脸上的神情之中,居然带着一丝丝的慌乱,和不安。 “霓裳,你别急,别摔着。”我见她迈步焦急前行,赶忙提醒她。 霓裳非但没有减慢速度,步子还跨的越发大了些。 我只能尽力扶着她,与她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山道头,朝着山下望去。 这左侧边是上山的道,右侧边是下山的。 积雪极厚,马车应是派不是用场了。 “轰隆隆!” 望着这白茫茫的山道,我寻思着应该只能让冥北霖,用术法带我们离开,结果本就有些阴沉的上空,又传来了一阵雷鸣。 第一百二十四章旗帜 霓裳仰起头,朝着天空望去,那柳眉瞬间紧紧凝在了一起。 “这莫不是雨雪一道来?”我看着乌云开始密集的天空,顿时忧心忡忡。 深冬里,下雪本就够寒冷的了,如今再加上雨水,只怕一会儿,还要变得更冷一些。 我看向霓裳,因我们一路蹚雪过来,现在她的裙褂都湿了大半。 “霓裳,你先回木屋去暖暖身,我沿着这条路下去,寻寻神君。”我想,冥北霖只是探路,应该不会走的太远才对。 “躲不过了。”霓裳望着阴沉沉的天,嘴里呢喃的说着。 “轰隆隆!” 霓裳的话音刚落,天上便又响起了雷鸣之声。 我抬起头,见原本阴沉沉的天际,被几道闪电,照亮了。 “霓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大雨只怕马上就要倾盆而下。”我扶着霓裳的胳膊,劝说她。 这一地的积雪本就走的艰难,若再下了暴雨,那她只怕会被淋的通透。 她的面色依旧凝重无比,对于我说的话并未回应,不过却转身开始往寨子里走去, “轰隆隆!” 雷声轰鸣,并且,这雷声好似一路“追着”我们一般,越来越近,我甚至有种错觉,好似下一秒这天雷就要从天而降。 霓裳的身体不由一颤,差点就摔在了雪地上。 “霓裳,你慢些。”我紧紧拥着她。 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着,面色煞白如纸。 “霓裳?”我轻抚着霓裳的后背,以为霓裳是被这雷鸣声惊着了。 “夕颜,这个给你。”霓裳说完,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拿出了一本巴掌大,金色封面的小册子。 “这是?”我看着这小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妖经草堂”四个字。 霓裳继续迈步朝前走,她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道:“这是,我这些年,搜集的所有医治妖和阴病的法子,如今都交给你了。” “医治妖和阴病?”我望着小册子,脚下的步子紧紧跟着霓裳。 “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生病。”霓裳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电闪过。 我连忙将册子藏到自己的袖中,然后抬起手,捂住霓裳的耳朵。 “轰隆隆!” 这一次的雷鸣声更大了,空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整个阴沉的天际。 “夕颜,将来若有机会,便修个“妖精草堂”吧,救救那些病妖。”霓裳蹙着柳眉,十分严肃的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修个“妖精草堂”。” 不知为何,看到霓裳这样的神情,我的心中也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夕颜,我兄长,是真心喜欢你的。”霓裳的手扶着肚子,走路匆匆忙忙。 我见她的脸颊两侧青筋微微浮起,并冷汗不断沁出,便开口劝霓裳先歇一歇,就怕如此着急忙慌的,会动了胎气。 可霓裳如今却焦急的很,拼命的迈步往回走。 待我们回到寨子门口时,天空已经飘满了滚滚乌云。 “二位,怎么样了?”二当家远远看到我们,就立刻迎了过来。 “准备马匹。”霓裳对那二当家说了一句,然后便又看向我:“让她们都上马车等着。” “姑娘,这么大的雪,马车应是派不是用场了,那车轱辘陷入雪中,根本就动弹不得。”二当家望着地面上的积雪,劝说霓裳。 霓裳却十分坚决,让二当家快些配最好的马匹过来。 二当家只能照做,立刻拉来了两匹马,本是想让我们挑选的,结果霓裳两匹马都要了。 二当家略微有些不舍,霓裳递给他一块玉佩,他顿时又变得热情积极了起来。 替我们将马按上,并且还准备了一大袋子的干粮,给我们带到路上吃。 师姐扶着师兄上了马车,我也扶着鹿玖玥。 鹿玖玥抱着萱儿,面色沉重。 大抵是这天实在太过寒凉,她十分不忍心,让萱儿跟着我们一起挨冻颠簸。 “玖玥,等下了山,你就带着萱儿找个地方先待着,待雪停了,再出发。”我看着萱儿那圆滚的脸蛋儿,也知晓,她刚刚出生,又是肉体凡胎,如此折腾,未必受得了。 “嗯。”玖玥望着我,微微颔首,目光只是望着萱儿。 我侧过头,看向立在马车边上的媚儿,伸手将她抱上马车。 媚儿应该是知道,如今,我们离盛京越来越远,今后怕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的心上人了,于是,发出了一声悲鸣。 “黄媚儿,你与那卓星辰是无缘的面相,你若信我一言,今后莫要惦念,否则,你便会成一只短命妖。”霓裳说罢,自己吃力的爬上了马车。 我见霓裳也坐好了,就坐在马车外的木架上,冥北霖还没有回来,就由我来驾车。 我想着,顺着山道往下走,必定可以遇到冥北霖。 “驾,驾!” 我用力的拉着缰绳,这两匹马,开始艰难的朝前奔去。 可这雪实在是太深了,就如二当家说的一般,马车轱辘陷在雪里动弹不得。 马儿嘶嘶叫着,声音有些凄厉。 “姑娘,这积雪太深,不成啊!动不了。”二当家立在马匹边上,连声说着。 “让你的人,推马车一把。”我想了想,对二当家说。 二当家叹息着:“不成,雪太深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叫了人,给我们推车。 这后头有人推着,马车这才动弹了起来,开始哗啦啦的朝前奔去。 “几位,小心着点,下山的路可陡着呢,悠着点!”二当家冲着我们这喊了一声。 “多谢!”我道了一声谢,将马车驾的越发快了。 不过待马车出了山寨要入山道时,我却看到,前方不远处,插起了一排排的旗帜。 可方才我们查看时,还不曾看到。 那些旗帜,是紫色的!我好似见过,之前萧策山庄里的旗帜,就是这样的形状和颜色,就连旗帜上的符箓都如出一辙。 “驭!” 我连忙紧紧抓住缰绳,猛然让马车停下。 “噗咚!”一声,马车里头发出了巨大的响动声,我连忙撩开马车帘子,查看情况。 “大家没事吧?”我朝着马车里看去,发现,是鹿玖玥抱着萱儿跌坐在了马车中间,索性,孩子无恙。 霓裳伸出手将鹿玖玥扶了起来,师姐则是撇了一眼马车外,当看到那紫色的旗帜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惊诧。 第一百二十五章早产 “流策山庄的阵妖旗。”师姐脱口而出。 我则是目光一凛,盯着师姐。 师姐见我如此看着她,顿时也焦急了起来,张口便问:“夕颜,你不会是怀疑我,将行踪泄露给萧策了?” “不是最好,若是的话?”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今,也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 “霓裳,不如,你自己先逃吧。”我想着,祭灵司志在龙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抓到霓裳。 如今,霓裳动用灵力,幻化出凤凰,或许,她还能飞离这里。 “不行!” 霓裳的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腹部,面容扭曲。 “霓裳,你?”我望着霓裳,一看她的表情就知晓不好。 霓裳柳眉紧蹙,那煞白的嘴唇,颤抖了数次之后,对我说道:“夕颜,我,我破水了。” 此言一出,我惊的双眸圆瞪,视线立刻朝着霓裳的裙褂下望去。 发现,霓裳的裙褂已湿,不过分不清是之前的雪水,还是羊水。 “霓裳,还差三个月?”我说罢,立刻拉过霓裳的手腕,给她把脉。 她这脉象凌乱无比,浮沉变化的极快。 “应是早产,夕颜,驾马回去,前头必定是祭灵司设下的阵法,兄长只怕?”霓裳咬着牙,她猜测冥北霖迟迟未归,只怕是被祭灵司围困住了。 我赶忙用力拉过缰绳,让马儿往回走。 索性回去的道上已经有了车轱辘的痕迹,马车走起来顺畅了一些。 二当家他们好像早就预料了我们会回来,看到我们的马车停下之后,就疾步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 “哎呀,我说什么来着?风雪太大了,下山的道又陡,马车根本就走不了。”二当家说完,朝着马车边放了一个木箱子,让我们踩着木箱下来。 我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大家挨个下来。 “二当家,你们这有隐秘的屋子或者,秘室,暗道,之类的吗?”我之前,听说书的先生说过,山匪是会留一个隐秘的地方,藏放搜刮来的银钱和物件的。 “姑娘为何如此问?”二当家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 “一会儿,可能会有一群人进山寨寻人,你只要闭口不言,这些就是你的了!”我把头上的钗子悉数取下,塞给了二当家。 霓裳也褪下了手上的玉镯子,这是一对极为通透的血玉镯。 这种镯子,价值连城,二当家也是识货的人,看到玉镯和头钗,他便什么也不多问了,大手一挥,亲自带着我们,朝着大当家的木屋走去。 我扶着霓裳,嘴里不住的安抚着:“霓裳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别担心,我是凤凰,生个孩子罢了,死不了。”霓裳大抵看到我有些慌张,居然反过来安抚我。 “对,你是凤凰,是翱翔九霄的凤凰,不过生个龙子罢了,无事,无事的。”我这话是说给霓裳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让自己的心安稳下来。 二当家推开大当家所在的宅门,大当家身体里的寄生魂虽然已经离去,可他的身体并未好转,如今,正躺在床榻之上昏睡着。 而二当家说的隐秘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是大当家院子里的假山下。 昨夜来的时候,我还在想着,这山匪也如此有雅兴,在院子里又弄假山,又修池子,没有想到,这居然只是假象。 这假山下居然别有洞天,二当家猫腰进了假山里,师姐她们紧随其后,我扶着霓裳走在最后头。 这时候,霓裳的手都在发抖。 二当家将假山里一块圆石,用力的朝着下放一按。 结果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向下的入口,二当家拿出一个火折子,带头朝着下放走去。 我踩着向下的阶梯,小心走着,这阶梯是石块打造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天气潮湿阴冷,这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滑,腻腻”的,往下走时需要特别小心翼翼。 “大家都,慢些。”我提醒着。 石阶不算长,我们很快就到了底下的石室,这个石室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摆放着几个木箱子,就别无他物了。 我扶着霓裳,让她坐在木箱子上,然后便让二当家去寻一床被褥来,我想替霓裳在这接生。 “好,我这就去。”二当家把墙壁上的烛火都点上,然后朝着石阶上方疾步走去。 很快我就听到了“嚯”的一声,应该是上头的入口被关上了。 “霓裳,让我替你看看。”我蹲“下,身”来,想要替霓裳察看,只是这还未掀开她的裙角,我就看到一股殷红的血色冲刷而下。 这是真的要生了,可是,龙胎七个月才能落胎,如今,此胎才四月而已,半数才过,就算是生下,也未必能活。 “夕颜,你要帮我,一起保住他。”霓裳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毫无信心,但还是冲着霓裳点了点头,然后掀开她的裙褂替她查看情况。 霓裳血流不止,胎儿头未出,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手掌。 看到那手掌时,我的眼眶便瞬间泛红。 手脚先出,便是难产,而且这小手一动不动,也不挣扎,好似已经? “如何?”霓裳垂目,虚弱的望着我,问了一声。 “没事,没事,霓裳,你先躺下。”我将自己身上的兽皮袄子“脱,下”铺在了地上。 霓裳躺在袄子上,双腿分开,鹿玖玥也“脱,下”她身上的袄子递给了我,让我盖在霓裳的身上。 “霓裳,我已经看到凌儿了,你试着用用力。”我没有告诉霓裳,胎儿手已先出,希望她能先试着用力,看看能不能将凌儿娩出。 “呃呃呃!”霓裳拼尽全力,我看到,她的脖颈和额上筋脉都高高浮起,原本苍白的脸颊,在这一刻瘪的通红发紫。 可是,胎头却迟迟不出。 这种情况下是要动剪子了,我们这没有剪子,我看向一旁的师姐:“师姐,你去问二当家,再要一把剪子。” “不必!”霓裳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银针:“此针尖锋利无比,只需轻轻一划,血肉皆破。” 我接过银针,手居然还不争气的颤抖了起来。 “夕颜,此胎,难产?”霓裳面色青紫,目光之中却写满了坚毅:“你别怕,大胆的动手。” “嗯。”我点头,并且,先狠狠的扎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让自己停止哆嗦。 第一百二十六章断尾求生 之前,霓裳替陆夫人接生时,因为胎儿太大,霓裳剪开过陆夫人底下的皮肉,后来缝合好了,陆夫人身体也无恙,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着。 霓裳望着我,嘴角还露出一抹笑意,她这是在鼓励我。 我将那银针小心翼翼的划破了霓裳身下的皮肉,霓裳没有哼哼一声,只是这血流的更加厉害了。 “霓裳,孩子的头露出一点了,你试着用力。”我看到孩子的脑袋,赶忙对霓裳说。 霓裳十分镇定,她死死咬着嘴唇,拼命的屏住一口长气,奋力的将孩子往外“推”。 然而,让我更加措手不及的是,紧接着,孩子的另一只手,也探了出来。 大抵是应为月份太小,这孩子在腹中的动作,还有些不稳定,居然是举着双手往外出来的。 如此一来难度加大了,这种情况下,霓裳身下的切口只能加大,否则无法让这孩子顺利出来。 “无事,继续。”霓裳用了许久的力,如今说起话来,都有些气若游丝。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切口加大,并且,跪到了霓裳的身侧,给霓裳按肚子,帮着霓裳一起用力,把这孩儿给按出来。 霓裳懂医,也有接生经验,她很懂得该如何用力,只是龙胎好似不像寻常的胎儿那般容易娩出,她试了近乎半个时辰,额上的发丝,全部都被汗水给沁湿了,但孩子还是卡着不动。 “霓裳你休息一会儿,顺顺气。”我轻轻抚着霓裳的胸膛口,并且,再次望向师姐。 师姐十分漠然的望着霓裳,那表情,就好似没有看到这一地的鲜血。 鹿玖玥抱着萱儿,面色苍白的望着霓裳,好似被这场景给吓着了。 女子分娩,便好似一个劫一般,几日前,鹿玖玥生萱儿时,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漓,让人目不忍睹。 “师姐,你上去催促二当家,送被褥,还有热水和布下来。”我开口对师姐说着。 如今,这里师兄孱弱,黄媚儿已显出原形,鹿玖玥身体也虚,所以,只能麻烦师姐帮忙了。 师姐望向师兄,好似并不愿意帮忙。 师兄顿时凝眉,开口便道:“你不去,我去。” 说完,师兄站起身,就要朝着石阶走去。 师姐连忙拉住了师兄的手腕:“师兄,我去,你在这歇一会儿。” 说完,师姐便转身朝着阶梯上走,不过上了阶梯半晌之后,师姐又退了回来。 紧接着,她侧耳,好似在认真的听着外头的响动声。 “师姐,快些。”我开口催促。 “夕颜,上头好似有动静,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师姐凝眉,仔细的听着。 我想,二当家半晌没有回来,难道是同萧策他们周旋上了? 若是萧策威逼利诱,不知道,他会不会同萧策说出我们藏匿在此处。 “霓裳,来,我们再继续使力吧。”我垂下头看向霓裳,如今的头等大事,就是帮着霓裳一起,将小龙王给生出来。 霓裳点头,双手抬起,紧紧抓着袄子,用尽全部的力气,开始分娩。 我看着霓裳又试了几次,她现在,气力快用尽了,已经无法自行分娩,我便只能加重了自己手中的力道。 霓裳咬着嘴唇,继续使力,我看到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渗出了血来。 “霓裳,孩子的头出来了,最后,最后再努力一次,孩子就能顺利娩出。”我并非在骗霓裳,而是真的,几次使力之后,小龙王的脑袋已经露出一半,我赶忙伸手去托着他的头,然后示意霓裳继续使力。 霓裳长长呼出几口气后,便再次屏住呼吸,开始使长劲儿。 我托着孩子的头,帮忙轻轻拽着,只是伴随着孩子的身体渐渐滑出,霓裳的鲜血渗透了整件兽皮袄子。 “霓裳,我马上帮你缝合伤口。”我都顾不上仔细看小龙王一眼,只是迅速的,把他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就将哭声微弱的小龙王,放在霓裳的身侧,然后便弄断了用霓裳的两根发丝,开始给她缝合伤口。 霓裳说过,用她的发丝做线,伤口能愈合的快一些。 我缝合的极快,并且,还算平整,只是,伤口缝合好了之后,血依旧没有止住。 眼看着,这血止不住了,我便想着给霓裳点穴止血。 但,邪门的是,点穴也起不了半点作用。 此时,我并不知晓,凤凰,火烧不死,水淹不坏,只有遇到天劫,或凤凰血流尽,才会死去。 而霓裳,今日是她的应劫日,又血流不止,必死无疑。 “夕颜,无事,一会儿,血自然就会止住。”霓裳见我一脸焦急,还开口宽慰我。 “可是霓裳,这情况不对,流淌出的血实在是太多了,好似?”我硬生生的把“血崩”两个字咽回到了肚子里。 “神君,你快回来,你快回来!”我一边费尽心思,给霓裳止血,一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希望冥北霖能听到我的心声。 “啊啊啊!” 而突然,就在这时,师姐和玖玥她们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还以为是祭灵人冲下了石室,抬起头朝着石阶上看去。 结果,石阶上并未发现什么人影,而师姐和鹿玖玥,瞪大了眸子,看向的是霓裳的方向。 我也朝着霓裳看了一眼,原本蹲在地上的我,惊的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此刻,霓裳抓起小龙王的龙尾巴,用尽了力气,咬了三口,生生的将他的龙尾给咬断了。 “霓,霓,霓裳?”我磕巴的望着霓裳。 小龙王早产本就瘦弱,如今更是浑身鲜血淋漓,没有了半点声息。 霓裳咬断了他的龙尾之后,又抬起手,双手一旋,从她的嘴里便飞出了一枚泛着金色光芒的内丹。 她是准备,将自己的内丹,给小龙王。 “霓裳!不要!”霓裳此时,血崩不止,体质本就羸弱,若是再失了内丹,后果不堪设想。 可霓裳,还是将内丹给了小龙王。 “夕颜,听着,这孩子,没了龙尾,龙气便会弱些,你才有机会带着他逃。”霓裳说罢,望着孩子:“这一两日,它会因为这内丹,迅速长大,因是催长,身体会弱些,到时候劳你费心了。” “霓裳?”我的眼眸瞬间就红了,她这是在同我诀别:“霓裳,是我无用。” 若是换个医术高强的,霓裳或许就不会如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内鬼 霓裳虚弱的望着我,我能看出她眼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夕颜,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我遇上了命劫,大势已去罢了。”说着,她便看向她身侧的小龙王。 小龙王的脸上满是血污,我抬起手,用衣袖将那血污仔细清理干净。 待我将他清理好后,便发现,这孩子与常人,有所不同,他有着一头银发,而且,如同小猫儿一般啼哭时,额头上的龙角若隐若现,眉尾处,则是和他的娘亲一般,有一个凤尾图腾。 虽瘦小,可闭着眼眸的模样,也极为可爱。 而他吞了金丹之后,原本的断尾处,已经迅速愈合。 “夕颜,这孩子就交给你和兄长了,今后你是他的舅母,请代替我对他严加管教,别太骄宠。”霓裳垂目,望着孩子,眸中依旧写满了不舍,可还是开口说道:“一会儿,待上头没有动静之后,你们赶紧逃。” “霓裳,别急,我们先在这歇一歇。”霓裳腿下,血水汩汩流淌,让人揪心。 我的点穴止血,试了数次,根本无用。 “别白费力气,人各有命,凤凰也有凤凰的命格,老天爷既然让我过不了此劫,那么我们又如何避的开?”霓裳说罢,挣扎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孩子。 “凌儿,长的俊秀可爱,他?”我抱着孩子,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因为,我想到这孩子本就没有了爹爹,如今,一出生就又要失去娘亲,让人心疼无比。 “真像。”霓裳望着孩子,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像谁?”我看着凌儿,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也就只是象征性的哭了几声,如今,正闭上眸子好似睡着了。 “他爹爹,这眉眼,都如出一辙。”霓裳说着抚摸了一下凌儿的脸颊。 凌儿顿时,抿了抿嘴,好似是饿了,小嘴吧唧了一下。 “夕颜,现在就走吧。”霓裳微微闭了闭眼眸之后,开口催促了一声。 师姐也开腔道:“夕颜,这里血气这么重,萧策迟早会寻到这的,我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那上头的动静,已经全无。” 师姐对我说完,又看向师兄。 师兄则是踉跄着,走到了石阶下方,仔细的听了听上头的动静,冲着我微微点了点头。 “师兄,师姐,你们带着玖玥她们先走吧。”此事,无需思索,我不可能将霓裳,孤零零的丢在冰凉的石室里,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夕颜,她不行了,她这是血崩,萧策说过,凤凰血崩必死无疑!”师姐本是想劝我,故而这句话突然脱口而出。 这话语之中,却给了我不少讯息。 “萧策说,凤凰血崩必死无疑?”我直勾勾的盯着师姐,又想着,霓裳为何会突然早产。 离京时,给霓裳把脉,她还好好,如今突然就早产了不说,还血崩了。 “苏云若,你对霓裳做过什么?”我凝眉直勾勾的盯着师姐。 师姐一怔,目光却并不躲闪,也直勾的盯着我。 “夕颜,你是在怀疑我?”她蹙着柳眉,眼中写满了失望。 “我没有法子信你了,萧策的人,已经追来了,我想,我们之中应是有了内鬼!”我依旧盯着师姐。 师姐不禁冷笑:“夕颜,我承认,之前我确实是萧策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但是,师兄劝我之后,我已经放弃了,我想着,等到山下之后,就跟师兄回村。” “你真能这么想?”我看着她,内心深处还是不信。 如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我这,都显得“疑雾重重”,我不知道,她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会不会,是冥北霖被抓,把我们的位置给供出来了?”师姐突然提到了冥北霖:“今早他出去探路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必定是他,被祭灵司的人发现,为了自保,供出了我们。”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师姐再次冷笑,那如水一般的眼眸中,透出一抹悲凉。 “我同你姐妹十几年的情分,都比不上一只妖?如今,你信他却不信我?”师姐的语调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哽咽。 师兄立在一旁,他望着师姐时的眼神,也带着疑惑。 师兄应比我更加了解师姐,看他如今的表情,应与我一样在怀疑师姐。 “你和萧策,之前,确实勾结在一起过,你是不是还替他杀殿下?殿下中的箭上,还有玫瑰露的香味。”我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夕颜,你如此怀疑我,我可是你师姐!是你最亲的人!”师姐开口大声的强调着。 “我的师姐,心地善良,可如今的你,已经变了,变得就连我都不认识了。”我说完,便将霓裳额上冒出的冷汗再次拂去。 她的眼皮子颤抖着,虚弱无比。 “罢了,如今不是与你置气的时候,你看看她,只剩下一口气了,就算出去也活不成,何必带个累赘?还有这龙胎,你若带在身边,只怕会有危险,不如这样?”师姐侧目朝着阶梯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如今那些祭灵人只是为了龙胎,我们将龙胎交给他们,然后我们师兄妹三人一起回家,永远不再出村闯荡了,你说如何?” 我俯身,侧跪在霓裳的身边,在这一刻,我本就觉得十分无助,如今,师姐的这一席话,更是“抽走”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人心真可寒凉至此么?霓裳之前救过我们,师姐不记恩情,也就罢了,还要如此对她,就连凌儿,也要拱手送给萧策。 将凌儿送给萧策,跟亲手杀了他毫无分别。 见我不说话,师姐蹲下身来,拉过了我的手。 她一脸“温柔”的望着我:“夕颜,事已至此,我们没得选。” “是你通知萧策的,一定是你!”我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着。 “嚯!”的一声,就在这时候,石阶顶部,传来了一声响动。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萧策的人寻下来了。 “一定是祭灵人来了。”师姐说完,站起身来,朝着石阶口望去,并且,开口便说了一句:“别动手,是自己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围剿 此话一出,我却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从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神,神,神君?”我望着那人,他的脸颊上,衣袍上,满是血污,其中一只胳膊上的袖子也没了,露出的手臂上,有数道,极深的网状伤痕。 冥北霖一步一步,朝着我们这走了下来,他踩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个血色的脚印子。 师姐看到他,惊恐的朝着一侧退去。 冥北霖此刻的注意力,自然不在师姐的身上。 他那双深邃的异瞳,凝望着霓裳。 看到霓裳身下的血,已经流淌覆过整个小石室的地面时,那眼眶分明就红了。 不过,他没有落泪,而是伸出手,小心的将霓裳抱了起来。 “大哥,带你走。”他抱起霓裳,就朝着石阶上走去。 我抱着凌儿跟在冥北霖的身后,师兄他们也紧随其后。 跟着冥北霖,从假山出来,我看到了一大群祭灵人,我们已经被团团围住。 前排的祭灵人手中执长剑,后排的,则是举着长弓。 “放下龙胎,本祭司让你们死的痛快些!”萧策的声音,从最后一排传来。 因为,他的身材高大,所以,从我这个角度,就能看到穿着一袭紫袍的他。 “挡我者死!”冥北霖冷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此刻的他,身上的寒气,加重了不少。 “哼,好大的口气,上一次,在紫薇山,你这妖物,就差点死在本祭司的手上,如今居然还敢如此狂妄?”萧策的语气之后,带着一丝不屑。 冥北霖听到此言,抱着霓裳就迈步朝前走去。 站在第一排的人,立即举起长剑,朝着冥北霖就要砍来,结果在对方举起佩剑的一瞬间,他的手就布满了冰霜,动弹不得。 “放箭!” 萧策又立即命令后排的祭灵人开始放箭,射杀。 “簌簌簌!簌簌簌!” 那些箭,好似箭雨一般袭来,冥北霖猛然抬起一只手,所有的箭矢都停顿了下来,转瞬间,悉数落到了地上。 而冥北霖的手心依旧摊开,好似要动术法。 “大哥,别杀人。”霓裳开口,虚弱的说道。 冥北霖的肩头一颤抖,缓缓的放下了手。 “本神君,给你们逃的机会,滚吧!”冥北霖看都不看萧策一眼,只是垂目望着怀中的霓裳。 “大哥,有些事,我想对你说。”霓裳气息已乱,却还开口,想要同冥北霖说话。 “别说了,等身体好些,再慢慢说。”冥北霖的语气柔和无比。 “大哥,其实,我从知晓,千钧飞升之日,正是你入地府之时,我便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你,我不该恨你,我只是怨你,向来我行我素,总是让人忧心忡忡,今后莫要莽撞,还有好好的珍惜夕颜,另外?” 霓裳说着,在冥北霖的耳畔耳语了一番。 她的气息极弱,声音也小的就连立在冥北霖身侧的我,都没有听清。 “一定,一定,要答应我?”霓裳的声音拖的很长很长,冥北霖的嘴里发出哼声,答应了霓裳。 霓裳的手,便在这一刻,重重的垂落了下来。 冥北霖的眼眸猩红的可怕,一行泪水夺眶而出。 “凤凰已死,誓夺龙心!”萧策说罢,视线就落到了我怀中的凌儿身上。 凌儿好似是知晓他的阿娘已逝,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哭声凄厉无比。 “布阵!抓妖!”萧策一声令下,我就听到了“嗒嗒嗒,嗒嗒嗒”的一阵声响传来,又有一大群祭灵人涌了进来。 这些祭灵人,一只手的两指之间,夹着一张黄符,另一只手上则是握着一根白色的锁链。 “这锁链,乃是龙骨所制,你挣脱的了龙鳞网,未必能躲过这龙骨锁。”萧策带着冷笑,望着冥北霖。 原来,冥北霖胳膊上的伤口,是挣脱龙鳞网的时候弄伤的。 看来,今早他迟迟不归,就是被萧策的人给围困了。 萧策对冥北霖应是颇有兴致,将冥北霖又打量了一番,眸中泛出兴奋的光芒。 “听闻你是鲲鹏,若你愿意束手就擒,本祭司可以考虑,将你收为己?”萧策的话音未落,冥北霖便猛然腾身跃起,他一手抱着霓裳,一手幻化出了红扇. 在那些祭灵人甩出龙骨锁时,冥北霖手中的红扇便已挥出,一道道尖锐的寒冰,如同箭矢一般朝着那些祭灵人就射了出去。 冥北霖是不能杀生的,可如今霓裳惨死,他便好似不受控了。 那些尖锐的寒冰落下之后,祭灵人们连连后退,冥北霖手中的红扇,在这一刻又幻化成了一柄泛着红光的长剑。 他从天而降,举起长剑,便是一通厮杀。 根本就不给那些祭灵人,挥出龙骨锁的机会。 “夕颜,你看清了么?他是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妖孽。”师姐望着冥北霖那血色的背影,语带颤抖的说着。 我抱着凌儿,嘴唇微颤,眼中已经模糊一片。 “夕颜,我们大家趁着这个机会先走吧,这龙胎,就放在这假山后,是生是死就看他的命了。”师姐拽着我的胳膊,不断的劝说着我:“我们一起回村,过从前的小日子。” “师姐,你?”我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当即将师姐的手给甩开了。 如此关头,她想的,还是先逃。 “你看看,这黄媚儿还有这个鹿玖玥她们,她们也不想死吧?我们可以带她们一道下山。”师姐退了一步,愿意带着妖物一道上路。 “那你就带着她们先走。”我的声音,都发着颤。 “你不走,你让我和师兄如何放心离开?”师姐再次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没有回头看她,眼中的泪水滚落而下,看着冥北霖被一大群祭灵人团团围住,又杀出重围,看着又一批祭灵人涌入,他们捡起地上的龙骨锁,拉着锁链朝着冥北霖的身上捆去。 “神君!小心!”我冲着冥北霖喊了一声。 “哇哇哇!” 怀中的凌儿,还在凄厉的哭着,我抱着他轻轻摇晃着,却无法哄他不哭,他从今日起,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他应该哭。 第一百二十九章分道扬镳 “咔咔咔!” 一阵龙骨锁即将碎裂的声音传来,萧策却突然旋身而起,袖中数十张符纸倾泻而出,悉数朝着冥北霖飞了过去。 可这些符纸落到冥北霖的身上时,顷刻凝固,最后如霜雪一般碎裂,落于地面。 萧策见此情景并不死心,立即咬破食指,凭空画出一道血色符箓,并朝着冥北霖的方向打去。 “嘭!”的一声,龙骨锁碎裂,祭灵人纷纷踉跄倒地。 冥北霖则扬起手中的红扇,朝着那血符箓砍去。 而这血色符箓却“躲”过了那红扇,萧策好似能控制那符箓的走向,只见他抬着手,用力将手一扬,那符箓居然“跑”到了冥北霖受伤的胳膊上。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融入了冥北霖的伤口之中。 “神君?”我抱着凌儿,本能的朝前迈了一步。 “本神君,要把你们通通宰了!”冥北霖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紧接着,便将他手中的红扇,朝着萧策的身上砍去。 萧策已经看见冥北霖的招式,明显的侧身想要躲闪。 并且,萧策的速度也极快。 可依然,一大滩血迹,洒落到了地面上。 萧策的一只胳膊,也随之落地。 “呃呃呃!”萧策一把捂住自己的伤口,冲着外头大喊一声:“全都进来!将这些妖通通诛杀,一个不留!” 萧策痛苦的嘶吼着,而几十个祭灵人,也涌入了宅中。 冥北霖已然杀红了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顷刻之间,遍地尸体。 “神君,住手,住手!”我喊着,抱着凌儿朝着冥北霖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他本就是被贬斥,需要行善积德才能去了这一身的煞气,如今,这遍地尸体,不知给冥北霖添了多少业障。 “神君,神君!”我见冥北霖还要去追萧策,连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冥北霖的胳膊:“神君,神君别再杀人了。”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他一把甩开我的手:“今日,誓要那萧策,给霓裳陪葬!” 冥北霖的一双异瞳里盛满了杀气,迅速朝着木屋外冲去, 我抱着凌儿,赶忙追了出去。 “夕颜,夕颜,别追了,他发起狂来,或许就连你也一道杀了!”师姐也急忙追了过来,拉住我,不让我追。 我挣开师姐,继续跟上冥北霖。 只是,这一路出来,我看到了二当家的尸体,这二当家是中了祭灵人的箭死的。 而大木屋的门外,整个宅子,一片狼藉,山寨里的所有人,都被“屠,杀”殆尽。 就连一两岁的婴孩头顶,都插着祭灵院的箭矢。 原本洁白的雪地里,已经殷红一片,这里好似成了人间炼狱。 “神君!”而我一路追出,看到冥北霖正朝着山道边,发了疯一般的冲过去。 山脚下,一阵号角声响起。看来底下还有一批祭灵人准备冲进寨子。 “神君,霓裳说过,让你照顾好凌儿,凌儿已经没有爹爹和阿娘了,如今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舅舅,你也不要他了么?”我拽着冥北霖,凌儿张着嘴,哇哇哇的啼哭着,额上的龙角若隐若现。 “神君,你身上的戾气,已经越来越重了,再这么下去?”我哽咽着,也放声大哭,担心他也会出事。 冥北霖侧过身,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拥住了我。 “神君,我们走吧,我们一起照顾凌儿,好不好?”我一边哭着,一边颤声问他。 冥北霖没有回应我,不过却拉着我到了我们的马车边上。 他示意我带着凌儿坐上马车,而我含泪看着冥北霖:“神君,你?” “放心,本神君还有你,还有凌儿要照拂。”冥北霖那猩红的眸中,终于散了些许杀气。 他将霓裳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马车里,又侧目朝着寨子里望去。 媚儿鹿玖玥她们正朝着这跑来,师姐扶着师兄跟在最后头。 媚儿和鹿玖玥上了马车之后,冥北霖却突然抬起手,拦住了师姐和师兄。 “冥北霖?”师姐蹙眉,看着冥北霖。 “我早就对你有所疑心,只是?”冥北霖死死咬着牙,面色无比冷峻:“只是,我想着,你或许真的秉性善良,不会做出,置我们于死地的事。”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告诉萧策,我们的行踪。”师姐辩解着,并且,看向了马车里的我:“夕颜,你信师姐的对么?” “师姐,你是萧策的人,他不会伤你,从此我们分道扬镳吧。”我望着霓裳的尸身,淡漠的说着。 “楚夕颜!我是你师姐,从小到大,我如何对你的,你不清楚吗?你如今真的如此狠心,就连师姐都不要了么?”师姐说着,两行泪水,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滚落而下。 我狠心的闭上了眸子,不去看她。 “夕颜,你放心,师兄会带着你师姐回村,今后,你要自己小心。”师兄立在师姐的身后,开口对我说着。 我看向师兄,微微颔首点头。 师姐听了,连忙拽住冥北霖的衣袖:“冥北霖,你至少送我们下山,你不是说过,我曾是你前世的妻子么?为何如今,将我丢在这满是尸体的寨子里,自生自灭?” “霓裳说的对,永夜五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已经不存在这世间了,你不是她。”冥北霖说完,推开师姐的手。 师姐却摇着头:“不,你我既有前世诺言,你如何能弃我于不顾?” “苏云若,若非前世尘缘,现在,我一定杀了你!”冥北霖盯着师姐,眼中的杀气再次涌起:“你真的把我冥北霖,当成傻子不成?你做过什么,应心知肚明!” 师姐被冥北霖的眼神震慑的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便颤了颤嘴唇,想说什么却半晌也没有说出口。 “你和老蚯,早就认识,可却装出一副从未见过的样子,但是,老蚯的身上,沾染了你的玫瑰露的气息,萧策应是想着,等到霓裳诞下龙胎,再动手铲除我们,而你和老蚯,就是他的眼线,负责看住我们!”冥北霖眉宇紧蹙,那只受伤的胳膊抬起直指师姐。 师姐张着嘴,嘴唇已经成了青紫色的。 第一百三十章拖延 师姐与老蚯认不认识,我不知道,可我清楚,师姐曾“被迫”同萧策合作。 “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沾染了一点气息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师姐沉默了半晌,牵强的辩解着。 之所以说牵强,那是应为,若要将身上的体香,蹭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二人必须靠的极近,才有可能。 所以,师姐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紫薇山那一夜,我一直跟着你,你同萧策,往来甚密,并且还助他除了太子,你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你的师兄!”冥北霖看向师兄。 师兄愧疚的望着师姐,大抵是觉得,是因为他,师姐才变得如此狠辣。 “在老蚯的宅子里,我拼命的对你好,我希望可以感化你,希望,你能就此带着你师兄离开,可你却不断的挑拨我与楚夕颜的关系,一次次的告知楚夕颜,我希望她走,你居心何在?真是想帮我修河神庙,还是想帮萧策杀我?”冥北霖盯着师姐,那双异瞳里写满了愤怒。 我诧异的看着师姐,原来,冥北霖那时候,对师姐好,是想感化师姐?原来,他从没想过让我走? “是你说的,你我前世是夫妻,我才?”师姐望着冥北霖,身体却往后退了数步,并且,诧异的看着寨子口的方向。 此刻,一大群的祭灵人,手握弓箭,冲进了寨子。 师姐这番纠缠,莫不是,只是为了拖延? 冥北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意:“滚吧,本神君若改了主意,你便活不成了!” 转而跃上马车,一手拉着缰绳驾马,一手执着红折扇,朝着那群祭灵人狠狠的煽去,一股股凌冽的寒风,从折扇之中涌出。 那些人的箭矢,迅速裹上了寒冰,还未飞出多远,便落到了地上。 冥北霖用力的拍了一下马儿,两匹马儿疯了一般的飞窜了出去。 祭灵人上去阻拦,被冥北霖的红扇“砍”伤,他们的符箓,术法,在冥北霖这通通失效,那萧策应是被砍断胳膊之后,无法再战,无人主持大局,下达命令,这群祭灵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夕颜!夕颜!别丢下师姐,夕颜!” 马车后,师姐在大声的喊着,我始终没有撩开帘子,朝她看上一眼。 或许,师姐回村之后,会慢慢的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夕颜,你真的不管你师姐了吗?”鹿玖玥听着师姐的喊声,柳眉已经紧紧蹙起。 “放心吧,我师兄跟她在一起,而且,她既然是萧策的“爪牙”,萧策必然不会伤她。”我说罢,就望向怀中的凌儿。 凌儿已经哭累了,身体不住的打嗝呜咽。 “玖玥,你能不能喂喂凌儿?”我看着凌儿,他哭的小脸发青,自出生,还未吃过半点东西。 鹿玖玥立即点头,将萱儿递给了我,我则把凌儿送到她的怀中。 凌儿是真的饿了,吃的极香。 我抱着萱儿,媚儿则是紧紧靠在我的身侧,马车里安静无比。 霓裳就躺在我们的面前,她闭着眼眸,虽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可这姿容依旧绝色,她就好似睡着了一般,静默的躺着,让我不忍再看她。 “咕噜噜,咕噜噜!” 外头马车轮子飞速的转动着,发出巨大的声响,马车几次颠的好似“飞”了起来。 媚儿紧紧缩在我的身侧,我则是侧身坐到了霓裳身旁,挡着霓裳,防止她被甩出去。 不过,当马车帘子飘荡起来时,我发现,外头的天,居然是青色的。 “啊,啊。”萱儿在我的怀中,睁着圆滚滚的眸子,望着霓裳,嘴里发出了啊,啊,的声响,好似是想跟霓裳说话一般。 鹿玖玥喂好了凌儿,又将萱儿抱了回去。 凌儿吃饱了,有些慵懒的依偎在我的肩头。 “凌儿,看看,这是你娘亲,你要好好记住。”我知道他还太小,或许记不住,可依旧希望他,能多看自己娘亲几眼。 玄凌也听话,出神的望着霓裳。 我则是仔细的看着凌儿,他那银白色的头发,柔软无比,不过因为是早产,所以,个头极小。 诶?这眼睛?我望着他的眸子发现,他的眼眸居然是湛蓝色的,好似眼中藏着一片星辰大海,好看的很。 “这龙胎,若能顺利长大,今后必定俊朗不凡。”鹿玖玥看着凌儿说着。 “他自然能顺利长大,而且,还要振兴龙族。”我将怀中的凌儿抱的更紧了。 “夕颜,我,我?”鹿玖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 “玖玥,我知你也是担忧,如今四面楚歌,小龙王降生,必定会引来图谋不轨之人,但我相信,凌儿都能化险为夷。”我说完,在玄凌的脸颊上亲了亲。 他用额头微微顶着我的下巴,那小小的手,抓着我的头发。 “睡吧,你要吃好睡好,快快长大。”我说着便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入睡。 不过,马车颠簸的太厉害了,孩子们才睡了一会儿,就再次被颠醒。 从山上,到山脚,冥北霖只耗费了不到一个时辰,当马车停下时,我听到了马车外头似乎有声响。 心中立刻想到,莫不是祭灵人又追来了? 于是,连忙伸手撩开了马车帘子,结果发现,马车前方,站着的是之前在腾清茶馆见过的歌雲? 歌雲的身侧还跟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白胖男孩,男孩儿穿着灰白色的袄子,梳着冲天辫儿,手中抓着一个大饼,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昨夜,有星辰坠空,我便知晓,必定要出事,霓裳姐姐,霓裳姐姐她?”歌雲的眼眸已经肿了,可见,她早就已然哭过。 看着马车里的霓裳,她抿着嘴唇,便走了过来。 “上车。”冥北霖对着歌雲说了一句,歌雲立刻拉着那小胖子一起上了马车。 “霓裳姐姐?霓裳姐姐?”歌雲轻轻摇了摇霓裳,哭的更是悲凉。 那小胖子也稍稍放下了手中的大饼,一双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霓裳。 “霓裳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守护好小龙王的。”歌雲哽咽着,看向我怀中的玄凌。 那小胖子默默坐下,视线又看向了我。 “夕颜!”他开口,叫了我一声。 我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小胖子,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而这小胖子,却咧开嘴冲着我笑着,他的嘴边还沾着干粮屑。 第一百三十一章以命相护 小胖子的笑容很纯真,只是,我依旧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当时去腾清茶馆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小孩儿。 “他是宏图!”歌雲一边抽出丝帕给霓裳擦拭脸颊,一边开口对我说道。 “宏图?”我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居然是宏图?宏图在我的记忆里,还是那小狗儿的模样,怎么如今,突然就成了人形? “他一夜之间,偷吃了羊掌柜收藏的所有妖丹和补药,然后就成了这样,羊掌柜已经被他气的下不了地了。”歌雲望向宏图,有些无力。 她还告诉我,原本九幽也要一道过来的,如今也只能留在茶馆,先照顾好羊掌柜。 “原来如此,对不起歌雲,今后若是有机会,我必定会同羊掌柜请罪!”我愧疚的对歌雲说。 当初,这宏图就是我们寄放在腾清茶馆的,如今,这宏图居然气的羊掌柜都下不了地,说来,一切都因我们而起。 大抵是没有冥北霖这般严厉的管教,这宏图也就开始放飞自己的本性了。 “那老羊,小气,图,饿。”宏图噘着嘴,说话还有些不利索,脸上则是一副自己没错的模样。 我微微摇头,如今,霓裳离世,我们悲痛不已,没空去教训他。 “鲲神,之前凤主送来消息,说是让我在这等着,我已替大家寻好了落脚的地方。”歌雲掀开帘子,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却没有回应,而是发泄一般的依旧将马车驾的飞快。 “歌雲。”我冲着歌雲微微摇头。 冥北霖心中难过,让他这么发泄一番也好。 歌雲放下帘子,盯着霓裳,看的有些失神。 “霓裳姐姐是凤凰,她没有这么容易死的。”歌雲捋好霓裳的乱发,喃喃自语的说着。 “霓裳生凌儿时,血崩不止?”我说着,便又望着霓裳那已经满是血的裙褂和兽皮袄子。 这么厚的兽皮袄,都被她的血给浸透了。 听到此言,歌雲的视线再次朝着我的怀中看去, “小龙王。”歌雲柔声叫着,将手抚在玄凌的额头:“他的龙角呢?” “啼哭时,才会出现,一路颠簸下来,他确实是困了,刚刚睡着。”我看着凌儿,他闭着眼眸,那纤长的睫毛耷拉着,安静而美好。 “今后,这孩子?”歌雲望着玄凌,眼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仅凭我们腾清茶馆,或许护不住他。” “歌雲,霓裳在“临走”前,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我和神君,今后,就由我们护着他。”我抱着凌儿,认真的说着。 歌雲脸上的忧色依旧不减:“可是,龙王降生,龙心之争,势必又要卷土重来,祭灵司不会放过小龙王。” “这个,我们自然知晓,你放心,我们会以命相护的。”我说罢,又望向霓裳,这句话,也是说给霓裳听的。 这龙族遗孤,从今往后,便是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歌雲微微颔首,也看向了霓裳。 自此,马车上便再无人说话。 “吧唧,吧唧!” 宏图吃东西的声音便开始显得突兀,他手中的大饼顷刻之间就吃完了,视线落到了一侧的包袱上。 这包袱里装着的,是二当家给我们准备的吃食。 想到这,我不禁闭上眼眸,给他们念起往生咒。 “宏图!你不能再吃了,这是重要的干粮。”歌雲开口,阻止宏图。 我也睁开了眼眸,看向他。 他如今虽然已经幻化成了人形,可是贪吃的本性丝毫不改,眼里只有吃的。 “啊呜!” 被歌雲一训斥,宏图立马张大了嘴,发出了一声咆哮,这叫声,倒是跟从前一模一样。 “宏图!”赶马车的冥北霖,突然叫了一声宏图的名字。 宏图那厚厚的肩膀陡然一颤,好似是被吓着了。 撅着嘴唇,眼带惊恐的朝着那马车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宏图,你若是不听话,后果自负。”我说完,再次闭上了眸子,继续念着往生咒。 宏图果真不再吭声,待我念完了往生咒,睁开眼,已经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漆黑一片,宏图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 他这姿势,还像是小野兽的姿势。 “神君,停下歇一歇吧。”如此寒风瑟瑟,雪花飞舞,冥北霖坐在外头驾着马车,已经数个时辰了。 冥北霖仿佛没有听到,我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却见冥北霖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他面无表情的驾着马车,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神君?”我抬起手,替他拂去雪花,看到他那网状的伤口如今居然还在渗着血水。 我立刻撕下自己的衣袖边缘,先给冥北霖将伤口简单的包裹上。 可这伤口之中的血,很快就把布条给染的鲜红。 “神君,我们随意找个地方落脚,你这伤口,我替你缝合一下,明日再赶路。”我见他的伤口血流不止,赶忙开口劝说冥北霖。 冥北霖却依旧没有言语,而此时,我怀中的玄凌,醒了过来,嘴里发出了一声“吧唧”的声响。 “神君,凌儿也颠簸累了,寻个地方让凌儿好好歇歇吧?”我知道,如今,冥北霖最为看重的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 果真,冥北霖的眼眸,朝着我怀中的凌儿扫了一眼,驾马的速度,这才渐渐的放慢。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之后,冥北霖终于将马车停了下来,我朝着马车外一看,发现我们前方居然是一个义庄! 这义庄,便是停放尸体的,若是平时,太过晦气,自然不会进去,可现在,我们虽然下了山,但是一个个身上几乎多多少少都染了血迹,若是去人多的地方,必定要吓着人,引起恐慌不说,还会暴露行踪。 故而,也只能在此处落脚。 “咕噜!咕噜!”宏图的腹中发出了饥饿的叫声。 我望了宏图一眼,如今也是委屈他了,他是饕餮,吃是他的本性。 “宏图,等会儿,就给你拿吃的。”我一边抱着玄凌下马车,一边侧过头对宏图说着。 宏图听了,连连点头,直接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积极地去推开了义庄的门,然后蹿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分别 我也紧随其后,跟着宏图一道入义庄,黄媚儿鹿玖玥跟在我的身旁,冥北霖抱着霓裳,同歌雲走在最后。 歌雲用术法,在义庄的中间,点起了火堆,这火堆的光芒,瞬间将四周照亮。 我看到,这义庄里头大大小小的摆放了四五十个棺椁,如此看着,有些瘆人。 “夕颜,饿!”宏图大抵是之前一直听到师姐叫我夕颜,所以如今,张口闭口也叫我夕颜。 “好。”我抱着玄凌坐在火堆边上,然后将装着干粮的包袱打开,取出了两个大饼,递给宏图。 宏图接过大饼,张口便咬。 我怀中的玄凌微微眯着眼,望着我,嘟着他的小嘴儿,看来他也饿了。 我侧了侧身,看向鹿玖玥,鹿玖玥坐下之后,就宽衣解带,示意我将凌儿给她,她喂孩子们先吃了“口粮”。 冥北霖抱着霓裳,立在一旁回避着。 歌雲将地上的尘土拂去,并且,脱下自己的外裳铺在地上,冥北霖这才将霓裳放下。 “千钧之坟,在何处?”冥北霖看着霓裳的遗体,问歌雲。 “之前,霓裳姐姐,说过龙王的墓在云水岭。”歌雲说罢,又望着霓裳。 “云水岭?”冥北霖思索了一番,又朝着我们看了一眼:“若我带她独行前去,往返至多一日,你们再此处等着,我会在义庄外设下结界,外人无法进。”冥北霖说罢,又顿了顿:“凌儿,跟我走,他要亲自送他娘亲最后一程。” “我也要去。”歌雲毫不犹豫的说着。 其实,我也想跟着一道去,但是,这鹿玖玥,还有黄媚儿和宏图,还需人看着,我只能留下。 鹿玖玥将玄凌喂好了,我便抱起凌儿,走向歌雲和冥北霖。 歌雲伸手,包过了玄凌,就要同冥北霖一道出发。 “小心。”我在冥北霖转身要走时,赶忙开口说道。 “嗯,千万别出义庄,本神君灵力损耗太大,只能确保你们在此处能暂时安全。”冥北霖叮咛了一句。 我认真的冲他点了点头:“我们等你。” 冥北霖听罢,迈步离开,看着他和歌雲离开的背影,我心中很是不安。 “夕颜,饿!图饿!”宏图突然过来,拉住我的手腕,开口说着。 我一怔,立即朝着那存放干粮的包袱望了一眼,这只一眼没有看好,干粮就被全部吃的精光。 鹿玖玥和媚儿还什么都没有吃,特别是鹿玖玥,她需要喂孩子,本来这营养就不够。 “宏图!”我无奈,看着宏图:“今后,你不可如此,也需给别人留一些。” “图饿,夕颜,图饿!”宏图用力的摇晃着我的手。 “忍耐一下,明日,待神君回来了,我们就会有好吃的了。”我哄着宏图。 “不要,图,要吃,要吃!”没有了吃食,冥北霖又不在这,宏图开始发起了脾气。 这胖小子,开始在义庄里溜达,大抵是以为这些“大木箱”里,装着的,是吃的,他居然推开了几个。 我连忙过去,帮忙将棺椁盖子给合上,结果,走到棺椁边,发现躺在里头的,居然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 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已经开始发青,应该放这好几日了。 “姑娘莫怪,孩子不懂事。”我冲着棺椁俯身道歉,然后将棺盖推上。 “嚯嚯嚯!” 身后,又响起了数声,推棺椁盖子的声音,转过头去,发现宏图还不死心,还在作妖。 “宏图!住手!”我冲宏图怒斥了一声。 宏图这才停下,嘴里依旧喊着:“夕颜,图饿!饿!” 我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望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对宏图说:“宏图,你刚刚吃了不少干粮,现在,我们大家都在挨饿,你也要学会忍耐,我跟你保证,明日神君回来了,我们就去买吃的好不好?” 宏图的嘴唇颤了颤,肚子依旧咕噜的叫着。 我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圆肚子。 “要不宏图你去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快去!”我轻轻推了推他。 他只能朝着火堆走去,躺下歇息。 我则是继续,帮忙将棺椁盖子给合上,不过,推好几个棺盖之后,我发现,这些棺椁之中,躺着的,居然都是一些年约十六七的姑娘。 而且,依照这些姑娘如今呈现出的状态,好似是同一个时间被送来的。 “奇怪?”我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夕颜,怎么了?”鹿玖玥侧目朝着我这望了一眼。 我摇头:“没事,没事。” 如今,冥北霖不在这,我便也不提这些怪异的事儿。 “玖玥,来喝点水吧。”索性,还有个水壶,我赶忙将水递给鹿玖玥。 鹿玖玥只是抿了一口水,就拥着怀中的萱儿,满脸忧愁的沉默着。 “玖玥,神君很快就会回来,别怕。”我想,鹿玖玥必定是在担心,怕祭灵人再追上我们。 “夕颜?”鹿玖玥抬起眼眸望着我。 “玖玥,待你身子好些了,便走吧。”我想着,鹿玖玥跟着我们,只怕是更危险。 因为,师姐有句话说的没有错,祭灵司想要龙心,必定会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将无所遁形。 既然如此,鹿玖玥跟在我们的身边,也自然会有危险。 萱儿还小,需要她的照顾,她必须好好保全自己。 “夕颜,那你们?”鹿玖玥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我们?我们走一步算一步,总之,今后若是有缘,咱们必定还能再相见。”说着,我伸出手,鹿玖玥很是自然的将萱儿递给了我。 “萱儿,今后要当个孝顺的姑娘。”我柔声对萱儿说着,萱儿张着没牙的小嘴儿,咿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夕颜,那,那,我明日一早就离开。”鹿玖玥突然开口说道。 “明日一早?不等神君回来么?”我狐疑的看着鹿玖玥。 鹿玖玥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看着她,她应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别离吧? 如此也好,吃食都被宏图给吃的精光,鹿玖玥带着萱儿走,还能自己去寻一口热乎的填填肚子。 “那好吧。”我点了点头,将萱儿还给了鹿玖玥。 一侧的媚儿,在这时候则拼命的朝着我的怀中拱,好似有些害怕。 第一百三十三章诡异声响 我朝着媚儿望着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宏图。 宏图没有睡着,正流着哈拉子,望着媚儿。 大抵,此刻媚儿在宏图的眼中,就是一大块“肉”。 见媚儿朝着我的怀中缩,宏图还伸出了手,去抓媚儿的尾巴,吓的媚儿惊叫连连。 “宏图,住手,媚儿是我们的伙伴。”我抱住了媚儿。 宏图这才松开了手,伸舌头舌忝了舌忝自己的胖手,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他非人非妖?”鹿玖玥望着宏图,开口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他是神兽饕餮。” “饕餮?”鹿玖玥很是诧异:“夕颜,你的身旁,竟都是这些了不起的神物。” “他?”我看着宏图,不禁叹息了一声。 这个小家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只可惜,我们一直在颠簸跋涉,也没能好好照顾宏图。 “听闻,这饕餮,还能吞妖物和邪灵。”鹿玖玥看着宏图,眼中带着警惕。 宏图此刻趴在地上,那圆滚的脸蛋,耷拉着,闭着眼眸的样子,根本就无法让人联想到上古神兽。 “吞饭菜干粮,我是见过的,至于什么妖物邪灵?我一次都没有见过。”我说完,抬起手摸了摸宏图的脸颊。 他吧唧了一下嘴,嘴角还挂着口水。 媚儿从我的怀中探出脑袋,朝着宏图看去,见宏图已经闭上眼眸睡着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我的怀中跳了下来。 “玖玥你睡吧,我守夜。”我对鹿玖玥说着。 她若是凡人,如今还在“月内”,在我们村子里,是不能下床走路,也不能受风的。 “无需守夜了吧?如今,神君不是已经在外头设下结界了么?”鹿玖玥说完,示意我同她并排躺着。 火堆啪嗒啪嗒的烧着,倒是也暖和,我便也躺了下来。 只是,这躺下之后,我的脑海之中,便是一片血色,满脑子都是霓裳分娩的画面。 辗转反侧数次,也没能睡着。 “夕颜?”鹿玖玥低低的叫了我一声:“我这暖和些,你过来睡吧。” 鹿玖玥以为,我是冷,所以睡不着。 “不必,我只是有些睡不着,玖玥,你睡吧,你还要喂孩子,需要好好休息。”我侧躺着,回了一句。 鹿玖玥看着我,大抵也知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她低低的说了一句。 “你又有什么错?”我望向她。 她垂目:“是我耽搁了你们逃跑的时间。” “不,都是祭灵司的诡计,与你何干,你无需愧疚。”我安抚鹿玖玥,鹿玖玥便不再言语。 整个义庄也再度安静了下来,媚儿缩在我的身旁,同我一道歇息。 不久之后,她便睡着了,我睁着眼眸良久,终于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夕颜,凌儿就交给你了。” 这刚混沌的睡了一会儿,脑海之中就再次浮现出了霓裳躺在兽皮袄上,流血不止的模样。 我点着头,想要回答,可却喉咙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霓裳见我点头,双目顿时圆瞪,紧接着,她被一片猩红的颜色,紧紧包裹了起来。 “霓裳?霓裳!” 我的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叫声。 “吧唧,吧唧。” 正当我迷蒙之际,耳畔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咀嚼的声响。 我立马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眸,紧接着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怀中摸去,但却摸了个空。 “媚儿?”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视线立马又看向宏图,索性,这宏图还在火堆边上趴着,睡的正香,那圆鼓鼓的脸颊,被火堆照的通红,好似两个熟透的果子一般。 “吧唧,吧唧。” 可是,这咀嚼的声音却依旧断断续续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站起身来,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心中想着,莫不是这义庄里头有老鼠? “吧唧,吧唧。” 声音应该就在火堆的左侧边,我看了一眼还熟睡的宏图,蹑手蹑脚的朝着那声音的源头走去。 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最后,停在了一个棺椁前。 媚儿就蹲在这个棺椁的前方,仰着头看着棺椁。 这个棺椁,被推开了一条巴掌大的空隙,“吧唧”的咀嚼声,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媚儿见我过来,立刻冲着我连连摇头。 我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朝着棺椁之中望去。 结果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棺椁之中的女子,嘴巴鼓鼓的,那“吧唧”的声响居然是从她的嘴里传来的。 我连忙抱起媚儿准备后退,而那棺椁的盖子,却是“哗啦”一声巨响之后,就打开了大半。 棺椁之中的少女,猛然坐起身来。 “诈尸了?”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往后退了数步。 “吧唧,吧唧。” 少女的嘴里则是再一次发出声响,这声响显得无比诡异。 “夕颜,夕颜!” 宏图似乎也听到了声响,开始喊我的名字。 我离这少女,只有数步之遥,故而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回应。 “夕颜,吃?”宏图大抵是以为,我在偷吃东西,故而嚷嚷着,从火堆边爬了起来,然后就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扯了扯我的裙褂,开口说着:“图饿!” “嘘!”我的一只手抚在宏图的冲天辫上,一只手拥着媚儿,目光则是紧盯着那少女。 “咔嚓!” 突然,少女的脖颈朝前一伸,紧接着,那脖颈就开始涨大。 她那苍白的两颊越来越鼓,脸上的皮肤不断的被撑开。 “啪叽!”一声,那皮囊碎裂开来,而皮囊之下,则是藏着一个巨大的银白色蟒头,这巨蟒突然从少女皮囊下蹿出,吓了我一大跳。 我本能的抱着媚儿,拉着宏图便要跑。 结果,宏图看着巨蟒,嘴里发出了“啊呜!”的叫声。 并且,宏图不怵这巨蟒,还朝着巨蟒的跟前冲。 “宏图!”我紧紧拽着他圆滚如藕节的手,可他的力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些。 只见宏图张大了嘴,居然要去咬那巨蟒。 那小嘴儿,瞬间张的极大,巨蟒看到他,好似被吓了一跳,原本要蹿出棺椁,如今一个缩身,又缩了回去。 宏图却不死心,挣脱我的手,拼命的去推那棺椁盖子,试了几次推不开,便开始挠着棺椁边缘。 第一百三十四章不告而别 我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等我回过神之后,我突然觉得,那条银色的巨蟒,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流策山庄?”我突然回想起,我和冥北霖从流策山庄逃离的那一次,就曾打开过一个屋子,那屋子里,盘着一条巨蟒,便是银白色的。 和方才蹿出的那一条,如出一辙。 当时,那巨蟒说他叫什么来着? “啪啪啪,啪啪啪!”宏图焦急的拍打着棺椁边缘,饿极了的他,好似恨不得立刻抓住那巨蟒。 “浮游?你是浮游么?”我开口大声的问着。 紧接着,就从棺椁里头传来了回应声:“姑娘怎知在下名字?” “你我,在流策山庄有过一面之缘,你可还记得?”我开口问那巨蟒。 “是姑娘你?”浮游好似也记起了我来。 “啪啪啪!”宏图还在用力的拍着棺椁,我连忙用力的将宏图拽到我的身旁来。 宏图跺着脚,指着棺椁,一脸急不可待。 “姑娘,那胖小子,是什么物件儿?气势如此凶猛,求您,让他在一旁“歇歇”。”巨蟒的语气之中带着哀求。 “嗯。”我点头,又看向宏图:“宏图,不可以,不能吃,你是神兽,今后要修正道,不能随意吃妖。” “啊呜!”宏图焦急的跺着脚,但我不让他吃,他已算克制,立在我的身旁,低低的叫唤着。 “你出来吧。”见宏图乖乖站在一旁,我这才再度开口,示意那巨蟒出来。 巨蟒闻言,小心翼翼的推开棺椁,从里头探出了脑袋。 它这模样,看着可比宏图可怕许多,没想到居然如此怕宏图。 宏图见他出来,还要上前,我紧拽着他。 浮游一个飞身跃出,落地时,却一个旋身,成了一个着灰蓝色衣裳的翩翩公子的模样。 “姑娘,咱们真是有缘。”浮游冲着我拱了拱手。 宏图看到他变成了人的模样,顿时大失所望,原本流了一地的哈喇子,也渐渐收了回去。 “姑娘,这是?”浮游看着宏图。 “这是宏图,真身为饕餮,他只是饿了罢了。”我摸了摸宏图圆鼓鼓的脸颊。 跟着我的第一天,就要挨饿,真是对不住他了。 “饕餮?饿了?”浮游那清隽的面容中露出一抹惊惧,他赶忙将自己的手伸入棺椁里,不一会儿,便从棺椁之中,拽出了一个大猪腿,这猪腿是腌制过的,好似腊肉一般。 宏图一看到大猪腿,欢喜的裂开了嘴,伸出手就要接。 “宏图,先道谢,再吃!”我提醒宏图。 宏图那圆脑袋拼命的点着,嘴里不住的说着:“谢,谢,图谢!” 浮游将那猪腿双手捧着给了宏图,然后望着宏图说:“还好,还好,是个讲道理的。” 宏图捧着猪腿,立在一旁只管吃。 “这棺椁里的姑娘们,难道是你?”我看着眼前这张清隽的面容,也不似之前那般恐惧。 “这些姑娘的死与我无关!”浮游立刻就猜出,我在怀疑,是他害死的这些姑娘。 “我只是损了一具尸,可我也是被逼无奈的,祭灵人四处抓我,我只能暂时躲在此处。”浮游说罢,看了看我,又朝着火堆的方向望了一眼:“姑娘,之前同你一道的那位公子呢?” “他有事儿先出去了,明日就会回来。”我说完,朝着义庄的门口望了一眼,心中也有些担心冥北霖。 浮游听了,点了点头,问我是不是也在被祭灵人追杀,见我沉默不言,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他的遭遇同我说了。 他告诉我,他侥幸从流策山庄出来之后,就一路被追杀,想尽办法,才随着一只大鸟精,一道出了盛京。 本以为,出了盛京之后,便能逃出生天,可谁知道,四处都有祭灵院,他根本就无所遁形。 “姑娘,你身旁带着这小妖?还有一只神兽,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浮游好奇的问着。 我摇头:“不知,走一步,算一步。” “哎!”浮游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似乎很是茫然。 “前头就是个小镇,那边上,就有一个祭灵院。”浮游提醒了我一句,然后朝着火堆走了过来,天气寒冷,他也想烤烤火。 我转过身,本是也想坐下,同他一道烤火,结果突然发现,原本躺着鹿玖玥和萱儿的地面上空空如也。 她们母女人呢?我惊诧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玖玥?玖玥?”我一边叫,一边走到了义庄门口,打开义庄的门,朝外望去。 外头依旧在飘雪,我借着义庄里的火光看到,雪地上留下了一排往外走的脚印。 鹿玖玥这是离开了?她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就这么带着萱儿走了? 我望着脚印,看的失神。 “姑娘,怎么了?还有其他人么?”浮游好奇的跟了过来。 “嗯,不过已经离开了。”我说完,将义庄的门给关上。 鹿玖玥走,是对的,跟着我们太过于冒险,哪怕是为了萱儿,她也得离开。 “哎,大难来时各自飞,你也别这么感伤。”浮游说罢,又顿了顿,问道:“那位公子,不会,也不回来了吧?” “不会的,神君不会丢下我,他一定会回来。”我立即回了一句。 浮游听了,却摇晃着脑袋,说当时他被祭灵人抓的时候,他的同伴也是立刻逃离,没有人回头救他。 “姑娘,你曾经也救过我一命,不如这样,今后我护着你,等这大雪过去了,你就跟着我走吧。”浮游看着我,认真的说着。 我盯着他的脸,他如今,俨然就好似拐姑娘家的人贩子。 “不,神君会回来的。”我说完,抱着媚儿坐回到了火堆边上。 浮游也跟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 “你也别不好意思,之前,大恩无法报,如今,既然你我依旧有缘,不如这样,在下以身相许,咱们一道双修吧。”浮游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的十分自然。 我惊诧的盯着他,这让我想到,媚儿第一次看到卓星辰,就说要嫁给卓星辰,给卓星辰生孩子。 这些妖,倒是直率的很。 第一百三十五章以身相许 我连连摇头,怀中的媚儿也探出脑袋,冲着浮游发出鸣叫声,就好像是在警告浮游,别靠近我。 浮游望着媚儿,还伸出手想要逗媚儿。 媚儿立刻伸出爪子,朝着浮游的手背上,狠狠的抓了一把,疼的浮游直蹙眉。 “这小家伙,没什么道行,却如此凶。”浮游收回了手,他的手背上,出现了几道绯红的抓痕,索性没有破皮。 “咕噜!” 突然,一阵咕噜声再次传来。 浮游一个激灵转过头去,发现宏图正立在他的身后,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额?你还饿么?”浮游对宏图说话十分小心,好似生怕这宏图会将他生吞了。 “夕颜,图饿!”宏图点了点他圆滚的脑袋,看着我,吮着手指头,认真的说着。 “那棺椁里应还有几个野果子,这些原本是我好几日的干粮?”浮游的话还未说完,宏图就朝着那个棺椁冲了过去。 浮游看着宏图的背影,又望向了我。 “夕颜,这饕餮,不好养活吧?”浮游十分自然的学着宏图叫我夕颜。 我看着浮游,微微点头。 浮游则一脸严肃,思索了一会儿,好似经过了十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对我说:“夕颜,罢了,既然我报恩,那我就帮着你一道养他。” 浮游说着,还微微起身,准备挨着我的身侧坐。 只是不等他坐到我的身边,宏图已经抱着十几个大苦橘,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身旁。 “来,我给你剥皮。”我看着宏图,连着皮儿往嘴里头塞,赶忙制止他,开始给他剥皮。 宏图流着哈喇子,在边上等着。 浮游望着宏图,再望着我:“你倒是个贤淑的,适合做我娘子。” “娘子?”我不禁苦笑,这个浮游,倒是轻浮的很,居然还想着让我做他娘子? “夕颜,我们蟒蛇,是可修炼成虺的,虺再修炼五百年,便可成蛟,蛟千年后便能化龙!”浮游一脸骄傲的说着。 “哦。”我淡淡的应了一声。 我之前在书中看到过,蛟化龙,是要历天劫的,真能成龙的,那便是凤毛麟角,极为不易。 浮游见我反应平淡,立刻大声说:“夕颜,龙!龙族!你若跟了我,今后,我成了龙,你?” “你成了龙,我早就成枯骨了,浮游,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许”。”我打断了浮游的话。 浮游愣了愣,又咳嗽了一声:“那你一人带着他们,肯定无法逃过祭灵司的搜捕,那萧策?” “萧策断了一只胳膊,今后或许无法再那般张狂了。”我说着,脑海之中浮现出,萧策被冥北霖砍断胳膊的场景。 那时候,他若不奋力避开,应该就被冥北霖劈成了两半。 “真的?”浮游听到萧策断了胳膊,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嘴角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我点头,没有再言语,只是认真的给宏图扒苦橘的皮。 “没!”宏图吃完最后一个大苦橘,便又看向了浮游。 浮游立马摇头:“没了,全部就这些了。” “啊呜!”宏图一听,暴躁的吼了一声。 浮游吓的立马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宏图,你该同浮游道谢,不能再发脾气。”我抚着宏图的后脑勺,柔声说着。 宏图却是瞪着那漆黑圆滚的眸子,盯着浮游看着。 “找,吃!”宏图的嘴里蹦跶出两个字来,这意思是让浮游去寻吃的。 浮游一脸苦相,拼命的摇晃着脑袋。 “小祖宗,外头下着大雪,我们巨蟒最怕冷了,出去是会被冻死的。”浮游认真的同宏图解释着。 宏图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再次张嘴发出了“啊呜”的叫声。 “宏图!”我开口呵斥。 宏图看了我一眼,一撇嘴,便气鼓鼓的挨在我的身上,我轻轻拍着他的肩,哄着他。 没多久,宏图就再次闭上眼,挨着我睡了过去。 浮游见他睡着了,这才敢大着胆子坐下。 我看着浮游,他还是显出本体时,霸气些,如今这样子,倒显得颇为胆小。 “夕颜,他可是饕餮,没有妖物,不怕他吧?”浮游看出我心中所想,赶忙同我解释着。 “只要你不主动招惹,我保证,他必定不会伤你。”我拥着宏图。 宏图虽性子急了些,但目前看来还算是听我的话。 “主动招惹?我不要命了?”浮游说着,赶忙坐在了我的对面。 他坐下之后,透过火堆,望着我。 我虽没有去看他,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游走着。 被这么看了良久,我只能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与我对视,却依旧没有躲闪。 “夕颜,你虽只是个凡间女子,可我见你却觉得分外不同,看着就心生欢喜,有种见着同族的感觉。”浮游望着我,说的很是认真。 他这张白净俊俏的脸庞,加上这动人的话语,寻常家的姑娘若是被此般看着,必定是要面红耳赤,心生涟漪。 “夕颜,真的,我越瞧你,越是顺眼,越是亲近。”浮游的目光变得越发热烈。 我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人,你是蟒蛇,我怎么可能有你同族的气息?浮游,这种哄骗小姑娘的话,今后不必对我说,我不吃这一套。” “夕颜,我说的是真的。”他辩解着,然后挪了挪身,朝着我这又靠近了些。 我不禁摇头:“浮游,我劝你最好收敛些,若是神君回来听到了这些?” “他不会回来了,你也说了,你就只是个寻常女子,那神君,确实是鲲神吧?我听祭灵司的人说起过。”浮游说完,眼中还流露出一抹敬仰之意:“鲲神,被贬斥之前,那可是让妖界闻风丧胆的人物。” “知道就好,所以?”我见他对冥北霖有敬畏之心,这样应该就不敢再继续说这些“怪话”。 “夕颜,他是鲲神,怎会同你个凡人在一起?必定是撇下你走了,你也别伤心,待这大雪停了,我就带你走。”浮游说罢,抬起手就要搭在我的肩头上。 我怀中的媚儿,立刻就伸出了爪子,浮游的手也只能悬了半晌,又收了回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迟迟不归 我不想搭理这浮游,也闭上了眼眸,同宏图依偎在一起休息。 伴随着火堆“啪嗒啪嗒”的声响,我渐渐进入了梦境之中。 “夕颜,夕颜?” 迷迷瞪瞪睡了许久,脑海之中,全都是霓裳,耳畔也都是霓裳叫我的声音。 “夕颜,你醒一醒?” 直到这叫声成了一个男人的,我才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眸。 结果,便看到浮游的脸几乎都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被这张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面容吓的一哆嗦。 身侧的宏图,和怀中的媚儿,都纷纷睁开了眼眸。 “啊呜!” 宏图立刻冲着浮游叫了一声,媚儿也立起了身体,瞪圆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浮游。 浮游举起手,往后退着:“你们别急,我只是看夕颜,好似一直在做噩梦,所以才好心的叫醒夕颜,如今,也正午了。” “正午了?”我听到浮游这么说,立马朝着义庄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从外头透进了一丝光来。 整个义庄也不显得阴沉沉的了,我拿过水壶,给宏图和媚儿喝了点水,然后又看向浮游。 “你喝吗?”我问道。 “喝,喝!”浮游连连点头,紧接着接过了水壶,就仰头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 他喝着水,那咕噜的肚叫声再度传来,我以为是宏图,便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 “咕噜!” 结果,听着这声儿不对,宏图的肚叫声要响亮许多,我低头朝着媚儿看去,果真是媚儿。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昨个儿,宏图把干粮都吃了,媚儿可什么都没有吃着。 “媚儿再忍耐半日,神君就回来了。”我拥着媚儿。 身旁的宏图,则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开始转而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浮游看着我们,又朝着义庄的门口走去。 只见他打开门之后,就侧过脸来,对我说道:“如今,外头飘雪停了,夕颜,不如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我说过,我在等神君。”我没有抬起眼眸看他,只是静默的坐在火堆边。 这火是歌雲用术法点起来的,所以烧到了现在,都没有熄灭,还极为暖和。 “你怎么如此倔强?那鲲神,肯定不会回来了。”浮游说完,指着媚儿和宏图:“你不为了自己着想,难不成,也想让他们跟着你一道饿死在此处么?” “半日饿不死。”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却下意识的看着宏图和媚儿。 媚儿饿的用舌头不住的舌忝着自己的爪子,肚子里也发出了更大的咕噜声。 我只能开口,同媚儿聊天,聊她阿爹,说她阿爹肯定想她了,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如此闲谈,一晃眼便又过了半日,外头天色再次暗下,宏图时不时的就抬起眼眸,朝着义庄门口望去,最后实在饿的无法忍耐,索性匍匐着,爬到了义庄正门口,趴在那等着冥北霖回来。 浮游则靠在一侧的墙边,开始打坐。 如此,熬到了深夜,眼看着,一会儿天又要亮起,冥北霖却还未归来。 宏图已经成了一具,“躺尸”,久久也不动一下。 “咕噜!” 这一次是我自己,太饿了,饿的喉咙泛酸,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于是,我连忙拿起水壶,喝了好几口水。 浮游睁开眼眸,看向了我。 “夕颜?”浮游刚一开口,我就立刻将水壶放下,闭上眼。 浮游见我这般反应,也知晓,我是不会听他劝说的,故而也只能闭嘴。 “嗒嗒嗒,嗒嗒嗒。” 浮游站起身,从我的身侧走过,我立刻抬起眼眸看向他。 “怎么,舍不得我走?”他见我看他,于是,扬起嘴角冲我笑了笑。 我垂下头,不再看他。 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我才再一次拿起水壶,喂媚儿再喝了一口水,至于宏图,还是让他睡着吧,否则将他叫醒了,又没有吃食喂他,会让宏图更加难受。 媚儿仰着脑袋,望着我,嘴里发出了低低的悲鸣声。 这声音,已经很虚弱了。 “再等等,神君一定会回来的。”对此,我从不怀疑。 媚儿听了,再次蜷起身,躲在我的怀中。 我则是抚摸着她的头,哄她入睡。 天寒地冻,没有吃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又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 “嗒嗒嗒!”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我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眸,紧接着就朝着声源处望了过去。 可结果,看到的却是浮游,浮游的身上落了些许雪花,他的手里还多了一个包袱。 “浮游?你去哪儿了?外头又下雪了么?”我看着他身上的雪,示意他快些过来烤火。 他哆嗦着身体,朝着我这走来。 原本躺在地上“昏迷”的宏图,也猛然坐起了身,紧接着迅速朝着浮游就跑了过去。 浮游将那包袱打开,我看到里头居然是两只烧鸡,还有十几个包子,和几个大饼。 “快吃吧,吃好了,一会儿若雪能停,你就随我走吧。”浮游伸出手烤火。 宏图已经抱起两只烧鸡,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媚儿只能伸出爪子,抓了个包子。 “这是哪儿来的?”我狐疑的看着浮游。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前头的镇子里“顺”来的,你快吃吧。”浮游说完,也递给了我一个包子。 “你是出了义庄,又找了吃食回来?可是,义庄外头有结界,你?”我想着,冥北霖在义庄外布下了结界,只能出去,不能进来,这浮游,又是如何进来的? “结界,昨夜就消失了,所以夕颜,别等了,你若再在这里等下去,等到的必定不是鲲神,而是祭灵人。”浮游说罢,自己也拿了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我不会走的。”我将包子放下,宏图必定是吃不饱,这个也给他。 “你昨日,就说他会回来,可是如今,天又亮了,一晃眼,正午就到。”浮游说罢,望着宏图:“你看看,都把他饿成什么样了?跟我去山里,我给你们寻果子,捕猎。” 浮游游说着,我却没有仔细听。 因为,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冥北霖不会至我们于险境,这结界都消失了,他却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出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同上路 我越想,心中越是焦作不安。 浮游见我面容凝重,以为,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同他走。 “夕颜,你放心,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苦,以后你就是我娘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他说完,一只手便按在了我的肩上。 而我则是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就疾步朝着大门走去。 推开这义庄的门,一股子寒风呼啸而入,义庄外头,天色已亮,飘雪也小了许多。 马儿蜷在义庄的屋檐下,闭着眸子,似乎也又饿又冷。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我没有在这一片雪景之中,寻到冥北霖的身影。 “夕颜,看这情况,到了正午雪就能停,到时候,你跟我走吧。”浮游还在我身后说着。 我知道,他是想报恩,不想我饿死在这义庄里,只是如今冥北霖没有回来,我心里焦急,也没空去搭理他。 “夕颜,听我一言!”浮游见我不搭理他,立刻走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夕颜,你在这会饿死的,这前头的镇子,还有一个祭灵院。” “嗯。”我应了一声,这事儿他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侧过脸,朝着浮游的身后看去。 浮游见我好似有些漫不经心,于是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夕颜,我浮游,有恩必报,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的。”浮游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我。 而我的视线,也在这一刻有了焦距。 远处的雪地里,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朝着这过来。 他的步子极快,我看到他,眼眸瞬间就泛起了酸,视线也变得越发模糊。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他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夕颜,你,你也别这么感动,我,我,最怕女人哭了。”浮游说着,在我的手背上摸了一下。 结果,只是转瞬之间,浮游就从我的跟前消失了,我的眼泪落下,眼前变得清晰,发现,眼前立着的已经变成了冥北霖,而浮游,头冲下,被,插在了雪地里。 “神君?”我望着冥北霖。 “给你们寻了些衣裳,和吃食,耽误了功夫。”冥北霖柔声解释着。 我发现,他的一只手中抱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这是凌儿?”我惊诧的看着冥北霖怀中的孩子。 不过才两夜不见,这孩子突然从病弱的“小猫儿”,瞬间长成了约莫两三岁孩子的模样。 脸颊鼓鼓的,皮肤白里透着一抹淡淡的红,这倒是随了他那倾城绝色的娘亲。 “是凤凰内丹的缘故吧?”我问着,赶忙伸出手,抱过了玄凌。 “图饿!图饿!”宏图看到冥北霖回来了,立即朝着这飞奔了过来,媚儿也仰着头,冲着冥北霖叫着。 冥北霖将包袱放下摊开,给我和媚儿留了两个葱油饼,其余的都给了宏图。 宏图高兴的用脑袋拱着冥北霖的手,冥北霖又将包袱里单独用布包着的一身袄子,递给我,让我穿上。 我则是看着冥北霖:“歌雲呢?她?” “她想给霓裳守墓,暂时留在云水岭了。”冥北霖说完,又示意我,快些把袄子穿好。 “神君,你的衣袖都破了,这袄子,你穿着吧。”我将袄子摊开,要给冥北霖披上。 冥北霖却摇头,见我不肯穿,便过来,强行给我披上:“本神君何时需要你忧心,你只管顾好自己。” “那,一会儿,想办法,寻些针线,我替你将这红袍,缝补好。”我看着残破的红袍,对他说道。 冥北霖的目光也垂落到红袍上,表情再次变得严肃:“楚夕颜,今后,我不穿这红袍了,你觉得可好?” “什么?”我一时之间,还没有从他的话中读懂什么。 “本神君说,今后,不穿这红袍了,红袍该封土了,你喜欢我穿什么衣裳?”他望着我,脸颊上的血污,都还未清理干净。 我听着,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张着嘴,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微颤着,伸出手,替冥北霖擦拭脸颊的血污。 冥北霖一把握住了我手,眼中满是柔情。 “不是吧,鲲神大人,方才是您动的手么?在下差点真的一命呜呼!”浮游若是不吭声,我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听到他开口,我这才望向了浮游。 冥北霖则是目光一凛,朝着浮游看去。 “鲲神大人,在下只是想报恩,在下就是流策山庄被您救的那只巨蟒啊,在下还替夕颜她们寻了吃食。”浮游见冥北霖的眼中带有杀气,赶忙解释着。 “夕颜?夕颜也是你叫的?”冥北霖冷声叱道。 “那?”浮游怔了怔,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叫我楚姑娘吧。”我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大家都唤我夕颜,我也没觉着有何不妥。 浮游连忙点头道:“好,那便叫楚姑娘。” “走!”冥北霖对着已经又将吃食,吃的精光的宏图说了一句。 宏图腆着肚子,手里还拿着一大块饼饵,有吃的,他也温顺异常,冥北霖说走,他头也不抬,就朝着义庄外走去。 我抱着玄凌,带着媚儿,跟在冥北霖的身侧。 “鲲神大人,也带上在下吧,在下其实也无处可去?”浮游跟了过来,望着冥北霖小心翼翼的说着。 “你不回山里么?”我看着浮游问着。 “孤身一人,回山中更是孤苦,不如跟在鲲神身旁,多少能受些点拨,说不准,也能修成正道,成仙成佛。”这个浮游倒是转的极快,看到冥北霖来了,就一口一个鲲神大人,想跟着我们走。 冥北霖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依照冥北霖孤冷的性子,会一口拒绝浮游的请求,可没有想到,冥北霖看了浮游一眼,就扶着我上马车。 不拒绝,便是同意了。 浮游也机灵的很,立刻拍着马儿示意马儿起身,殷勤的给我们驾马车。 冥北霖坐在马车里,只对浮游说了一句:“到了前头的镇子,稍作休息。” 浮游吃惊的叫了一声:“啊?鲲神大人?” “今后,叫我公子便是。”冥北霖打断他的话。 “公子,您有所不知,前头的镇子,有祭灵院,我们?”浮游这是担心,我们被祭灵人给抓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威逼利诱 冥北霖却面无表情,没有再开口。 我盯着外头的马匹,马儿两日没有吃东西了,就算我们想跑的远一些,只怕这马匹也没有法子跑起来。 “鹿玖玥走了?”冥北霖开口询问道。 我点了点头:“嗯,你走的当夜,她便离开了。” “走了也好。”冥北霖突然回了一句。 “嗯,跟着我们她也危险重重。”我说完,看向怀中的玄凌。 玄凌还睡着,时不时的动动小嘴儿,可爱至极。 “只是,玖玥离开了,凌儿不知道该去哪儿寻“吃食”。”我说完,轻轻抚了抚玄凌。 冥北霖则是望着我,视线盯着我的胸膛口,沉默了良久。 “我没有!”我的脸颊顿时一红,解释道。 “本神君,知晓你没有。”冥北霖回了一句。 他回这话时,那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微微泛起一抹绯红。 见他如此,我更是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望着玄凌。 我仔细的想了想,玄凌如今看着像是两三岁的稚童,那么他能不能也吃些米糊糊,小粥呢? 村子里的孩子,这么大的,都跟着大人一道吃。 “等他醒了,喂些饼饵,试一试吧。”冥北霖思索了一会儿,对我说道。 我点头,又在之前包裹袄子的布块上倒了水,让冥北霖将脸上手上的血迹先擦拭干净,冥北霖顺从的照着我说的去做,仔细的把自己清理了一番。 “等到了镇子里,我出去替神君你买一身衣裳吧。”我望着他说着。 他点了点头,视线再度落在玄凌的身上,眉宇之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忧色。 而玄凌在此刻抿着他的小嘴儿,睁开了眼眸,那湛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凌儿。”我抚了一下他那白嫩的脸颊,柔声叫着。 玄凌张嘴,冲着我笑,并且,抬起小手,就要抓我的发丝,裹在衣裳里的小脚也开始蹬了起来。 这让我想起,他在霓裳腹中,总是喜欢“折腾”他的娘亲,动弹个没完。 宏图的饼饵都吃完了,目光才看向玄凌,好似有些好奇。 “这是凌儿弟弟,今后,你们一起玩耍好不好?”我问宏图。 宏图倒是对玄凌没什么兴趣,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媚儿的身上,这个胖小子,还没有断了想吃媚儿的心思。 “宏图,你听我说,媚儿也是我们的伙伴,不能吃,知道么?”我面容严肃的对宏图说着。 宏图抿了抿嘴唇,圆脑袋儿点着,可那目光却依旧灼灼。 “宏图,你过来。”冥北霖对宏图招呼了一声。 宏图原本是斜斜的靠在我身旁的,结果听到冥北霖的一声召唤,顿时打了一个哆嗦,紧接着睁着圆溜溜的眸子,望着冥北霖,也不挪身。 “过来!”冥北霖沉着一张脸。 宏图更是害怕,缩在我的肩后,嘴里喊着:“夕颜,夕颜!” “看来,他还记得,你从前训过他。”我不由的抿嘴一笑。 冥北霖冲着宏图招了招手:“过来,本神君不训你。” 冥北霖此刻的语调,已经温和了许多。 宏图探出了半个脑袋,悄悄的观察着冥北霖。 见冥北霖的表情确实柔和了些许,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朝前迈了一步,到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抬起手,宏图又往后一缩,冥北霖一把将手按在了宏图的肩上,将这小胖子拉了过去。 “宏图,如今,你已幻化成了人形,既然变成了人的模样,就要有人的样子,做派不能再如野兽一般,否则容易让人生疑,知道么?”冥北霖盯着宏图。 宏图点着圆脑袋,那冲天辫儿,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好,如若你做不到,我便要罚你。”冥北霖的目光再度变得锐利。 “啊呜。”宏图低低的叫了一声,应是答应了冥北霖的要求。 “你若乖,一会儿,我便给你买些肉吃。”冥北霖这算是威逼利诱。 宏图听到“肉”字,高兴的直点头。 “图乖,图乖!”他的嘴里不住的说着。 “公子,前头马上就到镇子了,真的要进去吗?”马车外头,浮游的声音之中还带着犹豫和疑问。 “这个给你。”冥北霖将一张面皮递给了浮游,浮游接过之后,立刻会意,马上将面皮贴上。 我也取出随身带着的面皮,贴到了脸上。 怀中的玄凌,蓝眸子一睁,满眼好奇的看着我,小模样可爱至极。 冥北霖自己贴上的,则是霓裳之前的面皮,看起来,成了个半男不女的中年人。 “图,要。”宏图估摸着见我们贴面皮觉得好玩,也伸出手找我要。 “宏图乖,你不需要。”我哄了一声,又把玄凌的脑袋给仔细的遮盖好,他那银白色的头发,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 索性这孩子乖觉,并不闹,任由我“折腾”他。 “诶,这就让咱们进了?”浮游有些好奇的嘀咕了一声。 我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发现镇门口立着一排穿着官差衣裳的人,他们冲着我们的马车微微俯身,“请”我们入镇子。 “糟了,神君,咱们这马车,是祭灵院的马车。”我想起了,这马车上的铜铃铛。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惊慌。”冥北霖的话音刚落,马车就渐渐的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听到了外头有说话声。 冥北霖双手一旋,身上的衣裳,成了一袭玄青色的袍子,这祭灵院里,祭灵长穿的衣袍好似就是玄青色的。 我见他掀开帘子,大大方方的朝着马车外头望去。 马车外,立着一个穿藏蓝色衣袍蓄长须,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想必这男人,就是这里的管事。 “在下,乃石安镇亭长石松亮,见过,祭灵长。”他是打量了一下冥北霖身上衣袍的颜色,才喊了一声祭灵长。 “本祭灵长只是途经此地,休息一夜便走,你拦车作甚?”冥北霖盯着石松亮,面带不悦。 石松亮连忙说:“啊?祭灵长不是京中派来调查支援的么?” “盛京忙着抓捕大妖,哪里有空管你这镇上的闲事?”冥北霖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石松亮一听,面色顿时变得灰青:“祭灵长大人,这不是小事儿,在下已经数日夜不能寐,这镇上祭灵院的祭灵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弄的人心惶惶。” 第一百三十九章妻小家仆 我看着这石松亮,他确实是一脸憔悴,那混沌的眸中布满了血丝。 冥北霖依旧摆了摆手,不准备帮忙,不过倒是,让这石松亮给安排住处。 石松亮半张着嘴,望着冥北霖,看的出,他还有许多话想要说,不过见冥北霖一副不屑管的模样,也只能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然后顺从的带路,带着我们去这镇上的客栈歇息。 这一路过来,我发现,镇子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无人在行走。 看来,应该是出了大事儿,这又让我联想到了义庄里的那些姑娘。 也不知道此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大人,您慢些。”石松亮殷勤的伸出手,要扶冥北霖下车,冥北霖却只是自己纵身跃下,然后伸出手,扶着我从车上下来。 我怀中抱着玄凌和媚儿,石松亮一眼就看到了媚儿的尾巴,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是孩子的“爱宠”。”我立刻解释了一句。 石松亮连连点头,撇了一眼玄凌,又望向宏图。 冥北霖拉着宏图下来,宏图模样和寻常孩子无异。 “真是个壮硕的小公子啊。”石松亮夸奖着,伸出手,还想抚摸一下宏图的脑袋,宏图却直接避开了。 “图饿!”宏图叫嚷着。 “哦,小公子饿了,那里面请,里面请。”石松亮慌忙领着我们敲开了客栈的门,客栈老板,先是探出脑袋,见是石松亮这才将门彻底打开。 “亭长,这?”掌柜的望着我们这些“外人”。 “这位是京中祭灵院的祭灵长。”石松亮说完,那掌柜的连忙俯身问安,然后请我们进去,并且立刻准备吃食。 在对方准备吃食时,这石松亮就陪着我们一道坐在木桌前,给我们沏茶倒水。 “祭灵长大人,您?”石松亮刚一开口,冥北霖就立刻打断了他。 “不谈公事,你也看到了,本祭灵长只是带着妻小家仆出来游玩罢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浮游抿了抿嘴,大抵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变成的家仆。 “大人啊!您真的得救救我们石安镇的百姓,今个儿在下给您磕头了。”石松亮说完,直接就要跪下。 “跪也无用。”冥北霖淡漠的说着,紧接着就开始喝茶水。 浮游过去,将那石松亮给扶了起来。 石松亮望着冥北霖,咬了咬牙,走到冥北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对冥北霖说:“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冥北霖的态度坚决的很。 “大人,这是全镇子百姓,一点点小小的心意,愿大人笑纳。”石松亮说完,侧过身,拿出了一大沓的银票。 我扫了一眼,至少上千两。 冥北霖原本不耐烦的眼神,也稍稍变得柔和了些许。 “定钱么?”冥北霖问了一声。 “啊?”石松亮诧异的望着冥北霖:“大人,咱们这就只是个小镇,比不上盛京啊,拿不出那么些个银子。” “哦?”冥北霖扫了一眼石松亮,最后视线落在了石松亮的腰侧。 石松亮的腰侧,挂着一块极为通透的玉佩,看起来,价格应该不菲,冥北霖这是准备要了这玉佩。 石松亮自然是知晓了冥北霖的意思,可是,他却不忍割爱,犹豫不决。 “菜来啦!”掌柜的亲自上菜。 冥北霖迅速撇了一眼宏图,宏图原本伸出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我们还是上客房吃吧。”我知晓宏图吃东西时,狼吞虎咽的模样,看着完全就是一副小兽做派,故而不想让他在这些人的面前露出本性。 而且,也该给玄凌喂些吃食。 “好好好,这就送上楼去。”掌柜的招呼了一声伙计,两个伙计就过来帮忙端菜。 石松亮见我们要上楼吃喝休息了,连忙拉住了冥北霖。 我侧目看向冥北霖,冥北霖则冲我微微点头,示意我们先上楼去。 这镇子上的客栈虽小,不过收拾的却极为干净,饭菜端了一大桌子,我还同掌柜的要了米糊糊。 他迅速下楼准备,又端来了一大碗。 “掌柜的,无事了,您下去歇着吧。”我对那掌柜的说了一声。 掌柜的这才冲着我俯了俯身退下了,掌柜的一走,我就将房门关上。 媚儿从我怀中跳下,玄凌也转着脑袋,好奇的朝着四处看着。 “吧唧吧唧!” 我这一转身,就看到宏图抓起了桌上的一个肘子,那嘴张的奇大,一口就把肘子给吞了下去,骨头都不吐。 “宏图,慢些,别噎着。”我赶忙提醒着,也坐到了他的身侧。 媚儿跃上桌,看到桌上的炖鸡,张嘴咬下了鸡屁股,然后仔细的咀嚼了起来。 “浮游,你也吃。”我看向浮游,浮游则是侧着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夕颜,我也下楼去听听,这镇上究竟出了何事儿?”浮游说完,都不等我应声,他便开门侧身出去了。 “咔咔!” 我怀中的玄凌,自己抓起了桌上的勺子,要吃东西。 “凌儿,我喂你吃。”我给他舀起了一勺米糊糊,送到他的嘴边,他张开嘴,我这才看到了他嘴里长了八颗小白牙。 吃米糊时,他点着头,望着宏图。 宏图的嘴不停,桌上有十几道菜,和一大碗馒头,他迅速就将吃食打扫的差不多了。 我可是硬生生的,从他嘴下夺了三个馒头,一碟鸡翅。 宏图一抹嘴儿,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宏图,神君和浮游还没有吃过呢,这些留给他们好不好?”我见不得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能将视线转向玄凌。 谁知,这玄凌的小手,直接抓到了一个鸡翅儿,紧接着就朝着宏图那丢。 宏图一个跃身而起,将鸡翅儿吞入口中。 玄凌见了,拍着小手,咯咯的笑着。 我看着玄凌,心中想着,这孩子倒是机灵好玩。 宏图咽下鸡翅之后,又看向玄凌。 玄凌倒是立刻会意,伸小手儿,又去抓那鸡翅,我见他们玩的确实高兴也就作罢了,一会儿再同人家要些吃的吧。 于是乎,整个客房里,都充满了玄凌的笑声,和宏图的咀嚼声。 这俩凑在一起,倒是真有趣。 第一百四十章聪明伶俐 媚儿吃饱喝足,慵懒的躺在一侧的桌上,倒是对这两个“幼稚鬼”的行为不感兴趣,眯着眼儿就睡了。 “好了好了。”我见一大碟的鸡翅都没有了,拿起了布给玄凌擦手,继续喂他吃米糊糊。 玄凌吃着,宏图就立在一旁咽着口水。 “宏图,你等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去再给你要些吃的可好?”我一边喂玄凌,一边问宏图。 玄凌眨巴着他的蓝眸,短短的手指头指向宏图,嘴里很是不利索的吐出一个字:“图!” “凌儿,你?”我诧异无比。 我还以为凤凰内丹,只是让孩子长的快些,没有想到,不但个头长大了,聪明劲儿也见长。 居然都会说话了?看来,我确实不能把他当婴孩儿。 “凌儿,这是宏图!宏图!”我仔细的教他。 “图图,图图!”玄凌的手指头,依旧指着宏图,奶里奶气的喊了一声。 “哇!我们玄凌真聪明。”我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他歪着脑袋,举着自己手里的勺儿,“铲”起一勺子米糊糊,望着宏图:“图,图图!” 他这是要给宏图吃,宏图一听召唤,二话不说,就凑了过来,一口差点,将勺子都咽了下去。 吃完之后,玄凌又给自己喂了一勺。 俩人你一勺,我一勺,一大碗米糊糊都吃光了。 “没!图饿!”宏图望着我,舌忝着嘴唇说着。 “吱嘎!” 而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我抬起眼眸一看,是浮游。 “浮游,你去楼下,再要一筐馒头,和菜来。”我见浮游进来,赶忙让他帮忙。 浮游的视线,下意识的朝着桌上望去,只看了一眼,他吃惊的点了点头,去吩咐外头的伙计,再准备一桌吃食来。 “夕颜,你知这镇上发生什么事儿了么?”浮游表情夸张,我知晓,就算我不问,他也会继续说下去,故而便不问了。 他见我不问,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对面,告诉我,这镇子里一何姓大户人家,一夜之间,死了二十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姐。 “二十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我狐疑的看着浮游。 “对,听闻这何老爷,还有他家几个兄弟,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家中小辈姑娘三十多个,一夜之间,却死了二十一人。”浮游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哦?我们在义庄里看到的尸体,便是何家的小姐们对么?”我询问道。 浮游点头:“这里的祭灵院,刚刚准备调查,可那些祭灵人却接连失踪暴毙,如今那祭灵院都空了。” “哦?还有这么奇怪的事儿?”我听着浮游说的话,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那亭长说,他们约莫七日前,就给祭灵院送了书信,让盛京里的祭灵人前来查看,可是盛京里却迟迟没有动静。”浮游说着,摇了摇头:“早知晓,这里的祭灵院是空的,我早就逃远了,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若是逃远了,也就遇不到夕颜你了。” “浮游,你还是叫我楚姑娘吧。”我听着这声调儿,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浮游却依旧笑着,望着我:“今后,鲲神大人不在,我就叫你夕颜。” “不行!”我果断拒绝。 而这时候,掌柜的又带着伙计上来了。 他原本以为,是饭菜不合我们的口味,结果上来一看,饭菜被吃的干干净净的,脸上露出了惊诧无比的神情。 不过,也没有多问,立刻撤下了空碟子,然后开始替我们上新的饭菜。 这一次,肉包饺子面条再加上荤菜素菜,一共上了二十道。 浮游也跟着吃了一点,我留了一碗面给冥北霖,其余的悉数入了宏图的肚子。 “神君?”冥北霖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桌上的面条都凉了,我本是想拿去让伙计热一热,结果冥北霖一摆手,说没有胃口,便不吃了。 “神君,这里的事?”我看着冥北霖,想问他,是不是接下了这个活儿。 冥北霖将银钱递给了我:“这个你收着。” “啊?”我看着一大沓的银票,还有一个玉佩,有些愣神。 冥北霖之前可从不让我碰他的钱财,今个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把钱交给我? “为何给我?”我问道。 冥北霖微微咳嗽了一声,坐到桌旁:“倒是有些饿了。” 他岔开话,自顾自的,就去吃那碗冷面。 “这面冷了,还是热一热再吃吧。”我劝着,又将吃饱睡着的玄凌放到了床上,让他好好睡。 “不必。”冥北霖应了一声,头也不抬的对我说:“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啊?去何处?”我看着他。 冥北霖只吃了两口,见宏图一直看着他,他将面条一推,送到了宏图的面前:“吃吧。” 宏图立即咧嘴笑了起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面。 “添置些东西。”他说着,就站起身来。 浮游也想跟着一道去,不过,被冥北霖留下看孩子了。 我跟在冥北霖的身后,客栈楼下,石松亮还在那候着,见我们下来,赶忙又迎了过来。 “大人,您是现在就要去,何府瞧瞧,还是去这里的祭灵院?”石松亮询问着。 “你开路,我们需要添些物件,你让那些铺子开门。”冥北霖看都不看石松亮,吩咐了一句之后,就拉过我的手,朝外走去。 石松亮疾步跟了出来,他一边跟在我们的身旁,还一边说着,符纸,法器之类的,祭灵院里头一应俱全,无需再买。 “我只是想给夫人和孩子买些衣裳!”冥北霖打断了石松亮的话。 石松亮听了,愣了半晌,那表情,显然是有些失望,觉着,这冥北霖收了不少银票,结果如今,却要买衣裳闲逛,对他们镇上的事儿,居然丝毫不上心。 “好,在下这就带您去。”虽心有不满,不过石松亮面上也不敢反驳,乖乖的带着我们把绸缎铺的门给敲开了。 让裁缝缝制太耗费时间,我们拿的都是现成的。 冥北霖还特地,让我给他选衣裳,我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觉得都衬不上他,最终,选了一袭白色锦缎衣袍。 第一百四十一章何府 这颜色,或许能压一压冥北霖的邪魅气儿,让他更像个凡人。 “那病秧子,就喜欢穿这些寡淡的颜色。”冥北霖盯着那一袭挂在一侧的白色锦袍,目光突然一沉。 “殿下他?”冥北霖突然提起太子殿下,我的心头微微抽痛了一下。 确实,殿下最适合穿白色的衣袍,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让人觉得干净又温暖的人。 “你,又想他了?”冥北霖的剑眉高高扬起。 我没有反驳,但开口低声道:“逝者已矣。” “楚夕颜,今后,我?”冥北霖一脸认真的望着我,我见他露出这般神情,也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冥北霖居然有些吞吞吐吐。 “祭灵长大人,您看,这一袭绿袍子也不错。”石松亮在一旁插嘴说着。 冥北霖瞪了一眼石松亮,原本要说的话,似乎也咽回到了腹中。 “玄凌的,我自行缝制些。”我选了柔软的布料,孩子长的快,他和宏图的,只怕是要经常买,经常改才成。 “霓裳给他制了不少小衣裳,不过都染了些血污,等回去洗净了,便给他试一试。”冥北霖说罢就示意绸缎铺的老板,将我看上的,都送到我们住的客栈,其中包括那一袭白色锦袍。 买好之后,一出绸缎庄,石松亮就开口小心翼翼的问冥北霖,要不要去镇上的祭灵院看看? “楚夕颜,我们还缺些保暖的鞋子。”冥北霖看向我,同我说着,压根没有搭理石松亮。 石松亮只能继续陪同,买了鞋子,又买了手帕,香囊袋,针线包,最后就连蜜饯都买了。 “你们这卖糖葫芦么?”冥北霖侧目看向石松亮。 石松亮张着嘴,面色已经变成了青白色的。 估摸着是被气的,他陪着我们已经逛了一个时辰了,已然不耐烦。 “若是几位想吃,一会儿,便让客栈掌柜的做些就是。”石松亮的话音刚落,天空之中就传来了一声闷雷。 “轰隆隆!” 我抬起头,朝着上空望去,空中灰蒙蒙的一片,看来又要下雨了。 “让你的人去客栈,叫掌柜的,在客房里多添几个暖炉子。”冥北霖对石松亮说。 石松亮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不过,还是对着自己身后的手下吩咐了一声。 “大人,天色已暗下,一会儿只怕还有倾盆大雨,咱们还是回客栈吧。”石松亮已不想再陪着我们逛街了,开始劝我们回客栈。 玄凌和宏图还有媚儿在客栈,我有些担心,怕浮游看不好他们,于是也望向冥北霖。 结果,冥北霖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是对石松亮说:“你不是要让本祭灵长替你调查清楚此事么?” “啊?大人您这就要动手调查了?”石松亮原本阴沉下的面容,瞬间又浮现出了一抹喜悦。 “嗯,那就是祭灵院吧?”冥北霖看向街道尽头处的高大院子。 石松亮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如今,已经空了。” “嗯,你叫上二三十个手下,到祭灵院门口来集合。”冥北霖吩咐了一声,就拉着我朝着那祭灵院走去。 我跟在他的身侧,石松亮吩咐了一下身旁的人,也着急忙慌的跟了过来。 “人一会儿就到。”他说完,快步走到我们的前头,去替我们推开那祭灵院的门。 祭灵院的门一推开,我便看到了一个刻着他们祭灵院规矩的牌子,紧接着,跨入门槛往里走,就见祭灵院的前院中一片狼藉。 法器都凌乱的在地上丢着,门上的木框,也缺了角,纸窗也破了,还有一扇门,断成了两半。 总之,此地应该发生过械斗。 不等我们开口问,石松亮就比划着,说是当时两个祭灵人就倒在院子里,他们的表面无任何伤痕,没有调查出死因。 “大人,必定是妖邪作祟。”石松亮下了定论。 冥北霖盯着院子看了一会儿,又走到了祭灵院的厅里,仔细查看了一会儿。 “大人,整个祭灵院,就只有院子里躺着两具尸体,其余地方,并未发现人,他们都凭空消失了。”石松亮如同“尾巴”一般,跟在冥北霖的身后。 冥北霖看完了之后,只是问石松亮:“你的人来了么?” 石松亮愣了愣,连忙朝着祭灵院门外看了一眼,他的人此刻已经在门外站好了。 “大人,叫上这些弟兄是要做什么?掘地三尺,寻找那些失踪的祭灵人么?”石松亮好奇的问。 “去何府。”冥北霖说完,又叮嘱了一句:“到了何府,你就同那何老爷东拉西扯,找个正当的理由,让我在院子里走走。” “您是盛京来的祭灵长,他们自然得配合。”石松亮立马回道。 冥北霖却微微摇头:“不能告知他,我的身份。” 石松亮听到冥北霖这么说,那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会儿。 “您是想偷偷调查?可没有这个必要,死的都是何老爷的亲眷,他们必定会配合的,无需多此一举。”石松亮的话说到这,便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看到冥北霖已然阴沉下了脸,于是立即改口:“一切,都听大人的。” 冥北霖这才大踏步的往外走,跟在了那一群官差的后头。 何府,在石安镇的最西边,我们一路过来,走了快两盏茶的功夫。 而到何府门前时,我被何府这高门大院给惊着了。 不得不说,这何家的宅院,一点都不比盛京里的高门大户差,左右围墙,都望不到头。 石松亮说,这何家,是从外头迁入这石安镇的,给镇子上捐钱,捐物,还修了这街市,在镇子里很有名望。 就连他这个亭长,也要给何家几分薄面的。 说完,又微微咳嗽了一声,算是叮嘱冥北霖,一会儿同这何家老爷说话,务必要小心客气一些。 冥北霖没有应声,我连忙回了一句“好”,石松亮才小跑着,到何府的门前,握着铜环把手,叩门。 “叩叩叩,叩叩叩!” 叩门良久,才从里头传来了脚步之声。 “吱嘎”一声,这宅院的门,终于从里打开,一个长相干瘦,穿着灰色衣裳的男人,从里头探出了头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哑巴 我看到那男人,便想着,给这么个高门大户当差,难不成就连饭都吃不饱么?怎么饿成了这般干瘦的模样? “我们要见何老爷。”石松亮对着家仆摆起了亭长的架子,下巴微微仰着。 那家仆微微垂了垂头,就将门“嘭”的一声给关上了。 “呵呵呵,这何府的下人,都是哑巴,不会回话,何老爷心善,给他们一口饭吃。”石松亮有些尴尬,看向我和冥北霖说着。 “都是哑巴?”我不由凝眉,想着当今这乱世,全乎人都很难谋生,这些身上有缺陷的人更是艰难。 何老爷确实是心善,居然让这些人在府中当差。 “吱嘎!” 正思索着,门再一次被推开了,出来的,依旧是那干瘦的家仆。 这家仆冲着石松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石松亮又看向冥北霖,被冥北霖瞪了一眼后,赶忙带头进入何府。 石松亮告诉我们,这何府,分前院后院,南苑西苑北苑,总之是六个兄弟,一同住的。 主事儿的,面上是何老爷,实际上,是何老太爷,不过何老太爷,在西苑,一直深居简出,不轻易见人的。 我跟着石松亮,一路直走,入了前院,前院的回廊,古朴雅致,院子里的藤蔓上,还爬满了翠绿的植物,如今是深冬,不知这是什么植物。 “来来,大人,这?”快到厅堂前时,石松亮很是自然的想要先请冥北霖进去,结果冥北霖压根就不看他。 “石亭长,今日,为何前来?”石松亮还在望着冥北霖,结果厅堂里就传出了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 石松亮这才抬起头,朝着那人看去,并且,跨入了大厅里。 这厅也极为宽敞,木柱上还雕着不少花鸟虫鱼,让人目不暇接。 “自然是为了,之前那案子来的。”石松亮进了厅堂,居然微微的冲着那何老爷俯身,看的出,他还是十分“尊敬”何老爷的。 我悄悄的朝着何老爷那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何老爷,应是跟石松亮差不多的岁数,面色极差,嘴唇发青,身上虽穿着溜光水滑的暗红色绸缎衣裳,可却给人一种十分悲惨,阴沉之感。 “莫不是京中,祭灵院来人了?”何老爷原本有些涣散的眸子,一瞬间就闪过了一道光芒,视线朝着我们这看了过来。 因为,冥北霖没有穿官差的衣裳,我又是个女子,他便问石松亮是不是我们二人。 石松亮先是点头,紧接着应是想起了他和冥北霖的约定,于是又摇了摇头。 “不是,何老爷,这二位,只不过是我新收的,咱们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人手不够,您是知晓的。”石松亮十分小心的解释着。 何老爷听罢,不由的闭了闭眸子,抬起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耳侧,似乎十分疲惫。 “何老爷,大抵是之前,有所疏漏,不如让我的人,再仔细搜查搜查,没准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石松亮望着何老爷,声音压的极低。 何老爷却立即摇头:“不必了,老爷子说了,不能再惊扰家中亲眷,此事,还是等盛京祭灵院派人来了之后,再做调查的好。” “这?”石松亮听到此话,再一次没有了主意,立刻又朝着我和冥北霖的方向看了过来。 冥北霖依旧不言语,这石松亮咳嗽了一声。 “何老爷,盛京祭灵院迟迟没有消息,若是在此期间,府上再出事儿可如何是好?无论凶犯是人还是妖,咱们都必须将其尽快抓获。”石松亮说这话时,声调倒是提高了些许,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带着“卑微”。 何老爷闭着眸子,不发一言,也不知道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罢了,别去西苑,其余的地方,你们随意看便是。”半晌之后,何老爷终于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那,你们还不快去仔细查看?”石松亮这话,其实是对冥北霖说的,说完之后,还冲着冥北霖眨巴着眼眸。 结果,冥北霖却是一个侧身,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压根不打算去查看。 石松亮呆愣的看着冥北霖,冥北霖开口说了一句:“在下渴了,不知能否同何老爷讨一口水喝。” 何老爷那略微有些粗黑的眉头一蹙,朝着冥北霖这看了过来。 “上茶。”索性,这何老爷最后并未发飙,而是开口,让下人上茶。 石松亮和他的人还站着不动,冥北霖又道:“亭长,您无需管我们俩个新人,尽心替何老爷查看吧。” 冥北霖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便是直接将这石松亮给支走了。 石松亮不知冥北霖这究竟是何意,可何老爷也看向了他,他这不走只怕是也不成了。 于是,只能带着他的人出了厅堂。 他们一走,何老爷也准备起身离开厅堂,冥北霖却开口叫住了他 “何老爷!府上死去的那二十一位姑娘,年纪,都在十一至十四对么?”冥北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此事,之前就已仔细说过,你若想知晓细节,问那石亭长便是。”何老爷不愿多谈。 他如此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死的都是自己的家人,其中应该也有他的女儿吧? “是石亭长,让在下,再仔细的问一问,看看是否有疏漏。”冥北霖一本正经的说着。 何老爷凝着眉宇,那微微发紫的嘴唇颤了颤,可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听闻,府中住的,还有你兄弟的家眷,那么,那二十一个姑娘中,可有您的骨肉?”冥北霖再次问道。 “我的四个女儿,都猝死在屋中。”何老爷这一次开了口,不过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一夜失去四个女儿,他的悲痛,难以掩饰。 “表面都无明显伤痕?”冥北霖目不转睛的盯着何老爷,又追问了一句。 何老爷又沉默了,许久才垂目点头,嘴里好似是对我们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她们向来身体好,还未入冬时,还去放了风筝,姐妹几个玩的极为高兴,怎么突然就猝死了呢?” “当夜,可有什么异常之处?”冥北霖见何老爷喃喃自语的,开始说起了从前的事儿,立即又将话头给拉了回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答应你 何老爷立刻摇头,嘴里说着,一切如常。 冥北霖却似乎并不相信,目光依旧盯着何老爷,让何老爷仔细的想一想,不仅仅是当夜,第二日,或者在那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 何老爷有些不耐烦的撇了一眼冥北霖:“难不成你觉得我老糊涂了?记不清这十日来发生的事儿?” “何老爷,您也说了,都十日了,细节之处,若有遗忘,也实属正常。”我见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连忙开口安抚他。 他则是气的端起面前的杯盏,开始不搭理我们,而是默默喝茶。 这时候,一个丫鬟,端着两杯茶水上来,给我和冥北霖。 冥北霖看向那丫鬟,开口问道:“十日前的那个夜晚,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儿?或者奇怪的声响?若是有,便点头。” 小丫鬟听到冥北霖如此问,先是转动着透亮的眸子思索了一会儿,紧接着眼中就闪过了一道光。 不过,她并未点头,而是小心翼翼的朝着何老爷看了一眼。 “真有异样?”何老爷吃惊的看着那小丫鬟。 小丫鬟立刻抬起手比划着,我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懂,这小丫鬟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可冥北霖却好似看懂了,立刻也回了几个手势。 这想必,就是手语,可以方便和聋哑人沟通。 他们二人比划了半晌,冥北霖在比出最后一个手势时,石松亮就带着他的人回来了,看到冥北霖好似在同那小丫鬟“说话”,顿时好奇的凑了过来。 而这小丫鬟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立马惊恐的低下头去,冥北霖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小丫鬟立即就拿着托盘,退了下去。 “她在比划些什么?说了什么?”石松亮问道。 “她说,那夜和往日不同的是,那日是七小姐的生辰,七小姐的生辰一过便到了及笄之年,该选夫君了,家里很热闹,所有的女眷都在后院赏雪,喝甜汤。”冥北霖说罢,看向何老爷:“何老爷,对么?” 何老爷点头,说七小姐,便是他的女儿,马上就要到了及笄之年,只是自家人热闹的吃了酒席而已。 “在西苑吃的?”冥北霖突然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 何老爷来不及思索,点了点头。 “此事,怎未听何老爷说起过?若是如此,我们必定得去西苑搜查一番。”石松亮看向何老爷,要搜查西苑。 可何老爷却面色一沉,一口就回绝了。 他的理由,倒是也充分,说是,如今他们何府,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爷年岁已高,悲痛欲绝,在西苑里,不容任何外人打搅。 “可是,西苑才是各位小姐,当夜一起聚集过的地方,在那,或许真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石松亮见何老爷态度坚决,自己的气势,明显就弱了大半。 “那若是打扰了老爷子,气的他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能担待的起么?”何老爷突然冲着石松亮吼了一声。 石松亮怂的往后连退了两步,才立住身。 他咽了咽口水,俨然是不敢同这何老爷呛声了。 “轰隆隆!” 而外头,也传来了闷雷声,紧接着就是淅沥沥的雨水倾盆而下。 何老爷一拂袖,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说了一句:“今日不早了,你们请回吧。” “额?”石松亮尴尬的望着何老爷。 冥北霖则是抬脚就朝着厅堂外走,身后石松亮赶忙冲着何老爷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我们从回廊,一路出来,石松亮让他的人给我和冥北霖准备了轿子,送我们回客栈。 “神君,你可看出什么端倪了?”我和冥北霖并排坐在轿中,见冥北霖垂着那长长的睫毛,眸中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我忍不住问了一声。 冥北霖被我这么一问,也回过了神来,侧过头看向了我。 他这张面皮虽丑,可这眼眸,却是能让人只看一眼,便怦然心动。 我们乘坐的轿子不大,他突然侧过身来看着我,我们如今近在咫尺。 我本能的往一侧缩了缩身,冥北霖还朝着我这俯下身来。 见他的脸,即将要贴到我脸上,我瞬间就连呼吸都不敢了,瞪圆了眸子,望着他。 嘴里,磕巴的问道:“神,神,神君,你,你?” 他伸出手,抚在我的额上,柔声问了一句:“你发烧了么?你的面皮上都透出了红。”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热罢了。”我推开冥北霖的手。 冥北霖狐疑的看着我,突然,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方才,你该不会是在对本神君想入非非吧?”冥北霖盯着我,一脸认真的问着。 “怎么可能。”我心虚的回着。 “为何不可能,你之前,不是曾说过,你喜欢我么?”冥北霖的语调变的十分温柔。 这种温柔的声音,加上这迷离的眼神,让我有些“眩晕”。 “你,你,你别靠的这么近。”我抬起手,想要按住他的肩膀。 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按在一侧的轿帘边上,然后身体朝着我这倾。 只是这一刻,我却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视线当即看向了冥北霖的胳膊。 “神君,你的伤口,是不是还未愈合?”我盯着他的胳膊。 “楚夕颜,之前,你说的话还算数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莫名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我蹙眉,盯着他的胳膊。 “你说你喜欢我。”他说“喜欢”二字时,故意拉长了声音。 我立即垂下头去,尴尬的不敢同他对视。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现在重要的是你的伤口,一会儿,让石亭长准备些止血药。”我垂着头,低声说着。 他却伸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 我虽抬起头,却不敢与他对视。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紧张,还伴随着莫名的兴奋,若非他贴着这张面皮,我想自己此刻,应该盯着他都移不开眼了。 “楚夕颜,不如,本神君就答应你好了。”冥北霖的嘴唇张了张,在我的耳畔,呢喃般的说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四章争宠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接着,便惊愕的抬起头,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见我这么看着他,又轻咳了一声。 “本神君说,不如,本神君答应你好了。”冥北霖一本正经的再次说道。 “神君若是如此勉强,那大可不必,我说过,我要寻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情爱之事,不可勉强。”我的话音刚落,轿子也被轻轻放下。 不等外头的人帮忙掀开帘子,我就撩起帘子俯身冲了出去。 “楚夕颜,你这小蠢货!你?” 身后,传来冥北霖的叫声。 我则是迅速进了客栈,然后便朝着客栈楼上走去。 冥北霖跟在我的身后,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疾步跟上楼来。 “诶呦,小祖宗啊,别哭了,别哭了。”才走到客房门边,我就听到了哭声。 我连忙推门而入,以为是玄凌在哭,结果,进客房一看,居然是宏图? 宏图此刻坐在客房的地上,蹬着腿儿,哇哇大哭。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雷声吓着了?”我蹲下身,给宏图擦拭眼泪。 “哎呀,哪是那个,是因为,掌柜的说,后厨已经没菜了,米面也全用光了,这不,掌柜的出去买食材了,还未回来。”浮游看着宏图,一脸无奈。 宏图蹬着腿,哭的很是凄惨。 “宏图,再等等,一会儿掌柜的就来了。”我哄着。 宏图摇头,在地上拼命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委屈叫声。 看来,这哭叫声,一时半会的是不会停了。 “起来!”冥北霖叱了一声。 宏图那哭声,立刻就收住了,并且,踉跄着从地上爬起。 “宏图,今后再让本神君看到你,没出息的为吃食哭闹,本神君见一次,揍一次!揍到你不哭为止。”冥北霖的眸子一沉,盯着宏图。 宏图那圆滚的身体,往后退了半步,躲在了我的身侧。 他的小嘴里还喊着:“夕颜,夕颜!” “别叫我,你可是神兽,为了一点吃食哭哭闹闹羞不羞?”我一边说,一边还是给他擦拭泪水。 “呵呵!” 玄凌坐在床榻上,抱着媚儿的尾巴,看着宏图,咯咯的笑着。 “你看,凌儿弟弟都觉得你好笑。”我摸了摸宏图的头。 宏图抿了抿嘴唇,脸上却依旧委屈。 见此情景,我想起,冥北霖给我买了不少蜜饯儿,于是从那一堆新买的布料衣裳等物件里将蜜饯给翻了出来,递给了他。 宏图的脸上,立马就阴转晴,抱着蜜饯袋,坐到桌旁便吃了起来。 “夕颜,今夜,你我住隔壁屋子。”冥北霖看着我,突然说道。 浮游一听,立即抬起眼眸看向了我和冥北霖。 “你们俩已经?”浮游惊诧的嘀咕着:“鲲神大人,你与夕颜,身份太过悬殊,你们居然?” “不必了,我今夜陪凌儿和宏图。”我打断了冥北霖的话,走到了玄凌的身旁。 玄凌见我过来,立刻抬起双手,同我讨抱抱。 我将他抱起,冥北霖却也凑了过来:“楚夕颜,你忘了么?本神君受伤了,你今夜还得照顾我。” 他如今这表情,倒是像极了一个争宠的孩子。 “我现在给你瞧瞧。”我将玄凌放下,伸出手撩开冥北霖衣袖。 衣袖卷起,我看到的便是被布条紧紧包裹住的胳膊。 这胳膊上的布条,已经一片猩红,冥北霖应是给自己止过血,可是很显然,无用。 “你坐下。”我温柔的对他说着。 冥北霖却放下衣袖,对我说:“到隔壁去吧,别吓着孩子。” “嗯。”我应了一声,立刻将针线,和几块白布带上。 隔壁屋子里,也摆放了水果茶点,楼下的伙计,此刻还上来告知我们,一会儿就能用饭了,让我们再等半个时辰。 “好,请问,能否给我们寻些止血膏药来?”我问那小伙计。 伙计立马点头,下楼去给我们寻。 冥北霖则是一把将房门给关上了,然后,垂目,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去给你弄些热水来,伤口要清洗,缝合,然后再上药,包扎。”我说着,将一侧的铜盆给端了起来,准备下楼盛热水。 冥北霖侧过身,挡在了门前。 “别闹了,快让开,若是伤口感染,化脓,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我严肃的看着冥北霖,提醒他。 他抿了抿嘴唇,盯着我。 我抬起手,一把将他推开,端着铜盆,就出了屋。 到了楼下,那掌柜的也在后厨帮忙备菜,我们人少,可吃的“多”,他忙的是团团转。 盛了热水之后,我端着上了楼,冥北霖的房门还敞开着,我端热水进屋时,他背对着我,坐在木桌旁。 “来,把袖子掀起来。”我将铜盆放下,对他说道。 他听了却只是盯着我看,我只能自己动手,将他的袖子卷起,小心翼翼的解开绑在上头的布条。 布条拆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而且,我发现,这伤口里,好似还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神君,你忍着点,我替你将伤口清理一下。”我拧了一条布,给他擦拭胳膊上的血污。 这索性是天气寒冷,否则,伤口只怕是要溃烂。 “嗯。”冥北霖回应了一声,我开始轻轻擦拭,可却发现,那一团黑色的东西,无论如何也擦不掉,它就长在了,冥北霖的皮肉之上。 “无用的,这是萧策的血符箓,符箓已被本神君化解,但符气还残留着,有这东西在,伤口一时半会愈合不了。”冥北霖说罢就握住了我的手:“无需管它,过些日子,便能自愈。” 我立即将手抽回:“那怎么行?这么大的伤口,一定要缝合。” 说罢,我抽出了霓裳给我的那根针,然后穿上了最细的线,给他缝合伤口。 “神君,你咬着这块布。”我将一块布递给冥北霖。 这如今也没有麻香,缝合伤口,必定是极疼的。 “不必。”冥北霖摇头。 “那神君你,忍着些。”我说完,捏着针线,便要穿过他那裂开的皮肉。 但在针头即将碰到这外翻的肉块时,我却迟迟下不了手,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霓裳分娩那一日的场景。 第一百四十五章先下手为强 我想起了霓裳血崩不止时的样子,想起自己给霓裳缝合切口的场景。 心中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将伤口缝合好,所以,霓裳才血流不止。 “楚夕颜!”冥北霖开口叫了我一声。 而我,脑子里却有无数血腥的画面在闪过,那浸满了霓裳血的兽皮袄子,还有霓裳那失去血色的面容。 “楚夕颜?你在想什么?”冥北霖望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如今心中在想些什么。 见我没有应声,冥北霖抬起另一只手,在我的面前挥动了一下。 我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望着冥北霖说道:“我去让掌柜的,帮忙请一个大夫来,替你缝合。” “楚夕颜!霓裳血崩,与你无关,大抵是早产,加之元果汤喝的太少的缘故。”冥北霖开口安抚我。 我盯着他的伤口,心中却依旧有些乱。 “你若是不缝,那便这么放着,总之,本神君是不会让别人碰的。”他说着,又要将衣袖放下。 “不行!”我赶忙按住他的胳膊。 凝眉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动手缝合。 冥北霖的伤口大,并且还是网状的,纵横交错,缝合起来有些难度。 我耗费了整整半个时辰,反复拆缝,才终于将伤口缝合的恰到好处,冥北霖抬手动弹,也不觉得伤口“绷”的慌。 只是,这伤口,还在渗血,让人揪心。 “楚夕颜,你别看伤口了,你看看我。”冥北霖放下袖子,开口对我说着。 我狐疑的抬起头,看着冥北霖。 “怎么了?”我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我莫名有些紧张。 “楚夕颜,本神君,其实,一点,一点都不勉强。”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凝望着我,眼中满是温柔。 之前,冥北霖在我面前“刻薄蛮横”惯了,如今突然这般柔情似水的,反倒是让我感到十分不习惯。 总觉得,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想要戏耍我? “楚夕颜,你倒是回句话。”冥北霖见我只是望着他,半晌也不回应一声,顿时有些着急了。 “神君,今后,别说这玩笑话。”我说罢,就站起了身来,冥北霖也立马起身。 并且,他抬起手捧住了我的脸颊,目光与我对视。 “楚夕颜,你听好了,我不是再同你开玩笑,大抵从你进宫开始,我便害怕你真的一去不回,我?”他蹙眉,垂目依旧看着我:“我在乎你,我想,你一直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离开。” “神君?”我愣愣的看着他。 因为,以我对冥北霖的了解,他如今是认真的。 也正因为知道他是认真的,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楚夕颜,你不吭声,本神君就当你也默认同意了。”他说罢,就凑了过来,要轻吻我。 “叩叩叩!” 门外,却在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冥北霖顿时眉头一蹙,怒叱了一声:“滚!” 我赶忙朝着屋门口走去,其实,方才我完全懵了。 感觉自己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这一切,都显得这般不真实,让我觉得,是不是自己在做白日梦? 打开客房的门,就见一个伙计手中拿着一盒药膏,他告诉我,这是镇子上最好的止血药膏,只要涂抹在破皮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多谢。”我说完,拿出今日买绸缎时找开的十两银子递给那伙计,问够不够。 “只需五两,小的这就找给您。”小伙计要找银钱给我,冥北霖却冲着他摆了摆手:“走走走!无需找了。” “多谢大人!”小伙计一听不用找钱,连忙冲着我们俯了俯身,就朝着楼下走去。 身后冥北霖还想开口对我说话,我连忙打开药膏,准备给他涂抹伤口。 “不必了,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说完,就俯下身来。 我赶忙朝着门外退去,对冥北霖说,还是先去照看孩子们吃饭好了。 “楚夕颜!”冥北霖大声叫道。 我头也不敢回,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 等我走进了宏图他们的屋中后,又有些懊悔。 “楚夕颜,你跑什么呢?”我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这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么?为何,如今冥北霖这般示好,我却又惊慌害怕的要逃跑? “夕颜,夕颜,图,饿饿!”一进屋,宏图就扑了过来,抱住我的腿,开口嚷嚷着。 “好香的味道,应该是菜来了。”我仔细的嗅了嗅,楼梯下,飘来了一股肉香。 宏图立马松开了我,站在了客房门口用力的吸着鼻子。 待他闻到香味儿后,开始变得兴奋,他蹦跳着,发出“嘭嘭嘭”的巨响。 我连忙拉住宏图,让他到桌旁坐好等着。 两个伙计,一前一后,总共上了三十道菜,和一筐大肉包,玄凌的米糊糊也没有落下。 “诶,鲲神大人呢?不吃么?”浮游先夺了一个肉包,吃了起来。 媚儿也迅速跳上桌子,“抱走”了一只烧鸡。 看来,跟宏图一起吃饭,他们都学会了“先下手为强”的生存技能。 若是慢了,只怕是会被饿死。 我也连忙去叫冥北霖,冥北霖脸上带着不悦的神情,不过还是随着我过来了。 “神君,吃些吧,你今日,就没怎么进过食。”我说完,将瓷碗递给冥北霖,让他坐下吃饭,自己则是开始喂玄凌。 玄凌对着烂乎的米糊糊,似乎不感兴趣了,自顾自的拿着木勺儿,就去舀面前的鸡蛋羹。 见他愿意吃这个,我便仔细的喂了大半碗,和那米糊糊一起配着吃。 冥北霖侧目,望着我们看的认真。 “吧唧,吧唧!” 宏图顷刻之间,将饭菜扫去了大半,两只胖胖的手上都是油脂。 “用筷子!”冥北霖看向宏图,开口命令道。 宏图一愣,手中还抓着一个大肘子,他冲着冥北霖摇头,然后张开嘴,将肘子整个放入嘴里,一口咽下。 冥北霖的目光变得阴沉:“用筷子!”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宏图望着冥北霖,又看了看我。 我冲宏图点头,宏图握起桌上的筷子,试着去夹面前的糖醋鱼,可拿筷子的手势不对,这鱼肉一下就滑落了,急的他嘴里不住的发出“啊呜”的叫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舅母 宏图试了两次,就再也没有耐心了,将筷子一丢,再次伸出手捧起那条鱼儿,张嘴,又是一口咽下。 看着他小孩模样,可这喉咙吞咽的能力,不容小觑。 见他手抓,嘴吞,停不下来,我们也只能微微摇头。 将玄凌喂饱后,我才发现,冥北霖给我留了两个包子,还夹了一个鸡腿儿在我的碗中。 “吃吧。”他抱过玄凌,玄凌则是挣扎着要下地,冥北霖将一双虎头鞋,穿在了玄凌的脚下,玄凌身上围着长衣裳,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走路。 “宏图,这个给你。”我见宏图又吃完了,便要将碗中的一个肉包,和一个鸡腿给宏图。 冥北霖却开口制止:“你这阵子,已经瘦的脱了相,多吃些,至于宏图,浮游你去吩咐楼下厨房,继续上菜。” “是。”浮游立马下楼。 冥北霖拉着玄凌,在屋中蹒跚着走了一圈。 这孩子真的很奇妙,出生几日,如今已经会走了。 冥北霖松开他,并且走到床榻一侧,俯身朝他伸出手,喊道:“来舅舅这!” 玄凌张嘴露出几颗小乳牙笑着,然后踉踉跄跄的就朝着冥北霖那过去了。 冥北霖一把将他抱住:“过几日,舅舅教你些防身的术法可好。” “舅,舅舅!”玄凌那肉嘟嘟的小手,按在冥北霖的脸颊上,嘴里奶声奶气的喊着。 我快速的吃了几口,还是把鸡腿留给了宏图,自己去打了热水来,和冥北霖一道,给玄凌洗漱了一番,并且,将霓裳给玄凌洗的小衣裳都洗干净,晾了起来。 今日,他只能裹着我们大人的衣裳睡觉。 冥北霖将他放在床榻上,玄凌先是坐着,然后就朝着媚儿的方向爬,开始同媚儿“你追我赶”玩的高兴的很。 “楚夕颜,时候不早了,这里就交给浮游吧。”冥北霖开口对我说了一声。 “啊?”我正看着伙计撤走空碟子,冥北霖就来了这么一句。 “今夜,你同我睡隔壁。”他说着,还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脸颊,又瞬间腾的一下,滚烫无比。 “不行!我,我,我放心不下凌儿。”我赶忙说道。 “这位夫人,咱们这还有专门供婴孩儿用的木摇篮,您若是需要?”伙计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转过头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冥北霖立刻点头:“那就拿到隔壁客房。” 说罢,他一把将床榻上的玄凌给抱了起来。 “楚夕颜,还不快过来!宏图可不需要你喂。”冥北霖抱着玄凌,已经走到了走廊外。 我看着他,迟疑着。 这从前,也与他同塌而眠,可却从未如此纠结过。 玄凌见冥北霖在看我,也朝着我伸出了手,先是握拳,然后又张开,这是要让我过去。 “凌儿太过年幼,本神君只是希望你能照拂好他,你若不过来,今夜他哭闹可如何是好?”冥北霖一边说,一边朝着隔壁屋中走去。 浮游站在一旁,嘴角浮现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哎,夕颜,你若是跟了鲲神大人,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浮游说完,示意我快些过去。 我立在原地,迟疑良久。 “楚夕颜,我这伤口,好疼!” 隔壁,很快就传来了冥北霖的叫声。 我的心头顿时一惊,着急忙慌的就朝着隔壁跑去。 一踏入隔壁客房,“嘭”的一声房门便关上了。 我看到玄凌一人坐在床榻上,睁着他那圆滚滚的蓝眸,望着我。 而冥北霖就站在门侧边,见我进来,他是故意将门给关上的。 “楚夕颜,你在怕什么?”他望着我,狐疑的问了一句。 我垂目,不去看他。 一切实在来的太快,让我总觉得不真实。 也担心,他哪一日又突然改了主意,到时候,我与他便是连这朋友也做不成了。 “神君,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大抵你也没有弄清,自己是不是真心的。”我说罢,凝眉,脑海之中回想起了自己同冥北霖表白心意的那一夜。 那时候,他拒绝的果断。 如今,这突然转变态度,我实在? “楚夕颜,本神君从未如此清醒过,这段日子,本神君一直都在想,反复思索,答案便只有一个,楚夕颜,你是否改主意了?”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不是。”我侧目避开他的眼眸。 “无事,就算你真的改了主意,本神君也有把握,让你回心转意。”冥北霖抚着我的脸颊,异常认真的说道。 “舅,舅舅!”玄凌望着我们,开口喊着。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扬起:“凌儿,叫舅母。” “母?母母?”他指着我,嘴里真的喊了几声。 我摇了摇头:“凌儿,叫夕颜姨。” “姨姨。”他咧着嘴,努力的叫着, 我走到他的身旁,将他抱在怀中。 玄凌伸出肥短的小指头,扒着我的头发。 冥北霖也踱步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我们面前。 “凌儿,你要帮舅舅的。”冥北霖捏了捏玄凌的脸颊。 玄凌歪着脑袋望着他,萌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他。 “凌儿,你就好了。”冥北霖看着玄凌,嘴里说着吃味儿的话。 而这时候,伙计也送了摇篮,还有给我们洗漱的热水上来。 冥北霖不等人家说一句话,留下东西,便关了门。 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们睡吧。” 我听着这说话的口吻,有些怪怪的,让我这心也乱了,一股热气上涌。 “好,凌儿睡在中间。”我说着低声哄着玄凌,让他入睡。 玄凌不肯睡,我就如同儿时,师姐哄我一般,唱了几首歌谣给他听。 “天蓝蓝,水清清,清风过,迎春来。” 玄凌跟着慢慢的点着头,那湛蓝色的眼眸,渐渐的,开始变得迷离。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这孩子就睡着了,我本是要将他放到床榻中间,结果冥北霖却伸出手接过了他。 将玄凌放到了木摇篮里,这掌柜的也是有心了,摇篮里垫的又软又暖,小被子也极为可爱。 “今夜,还是让浮游过来与你同住,我去陪媚儿和宏图了。”我总觉得不妥,毕竟,我同冥北霖还没有一纸婚约,无媒苟合之事是绝不能做的,师父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也会对我很失望。 第一百四十七章病弱 “额?” 冥北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哼,紧接着,捂住自己受伤的胳膊,我看到,血色已经染红了那衣袍的袖子。 “你别动!”我立刻示意冥北霖松开手,替他挽起袖子,那缝合的线条都还平整,并无崩断,可血就是汩汩冒出。 我用布将血清理干净,虽知晓这寻常膏药大抵是止不住他的血,可还是涂抹了,并且,认真的包扎了起来。 “夜里别侧着身睡,若是压着伤口,这针线只怕是要崩裂开来。”我叮嘱冥北霖。 冥北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睡着了,是何睡相,我怎知晓?你别走,就在这陪着我。” “不行,你擦把脸,就睡吧。”我这话音刚落,冥北霖就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抱住。 “一起睡吧。”他的声音压的极低,让人根本就不忍心拒绝。 见我不说话,他松开了我,抬起手扯下了自己的面皮,坐在椅子上,仰起头来,让我替他擦脸,洗手。 “你自己来吧。”我望着他回了一句。 他那眉宇顿时一蹙:“好疼。” “用另一只手。”我无奈的说。 “疼,还是疼。”他望着我,说话的口吻,有些“病娇”。 我听了撩起他的另一只手,发现,这只胳膊上,也满是伤痕,索性这些伤痕浅一些,无需缝合。 “为何不说?”我替他一道包扎了。 “你在便不疼了。”他说完,依旧仰着头看我。 我只能帮着他,擦脸洗手,这么精致妖孽的面容,藏在那么一张面皮下,也真是委屈他了。 一看到冥北霖的这张脸,我便本能的开始愣神,这张脸,便是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会觉得惊艳,移不开眼。 见我在瞧他,他便也望着我,嘴角浮现出好看的笑。 “我今夜还是去隔壁睡。”我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不是怕冥北霖把持不住,是担心我自己把持不住,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可就? “不行,你陪着我,我的伤口,真的好疼,你看看。”他侧着身,蹙着眉头,我看了一眼伤口,明明没有再渗血。 “缝合的好疼,你就陪着我吧,这么晚了,他们也必定睡了。”冥北霖说完站起身,拧了布,帮我撕下脸上的面皮,替我擦脸。 “你的手不疼了?”我见他动作麻利的很。 “本神君不是说了么?你在便不疼。”他说完,就将我拉到床榻边上,还替我脱袄子。 我看着冥北霖这“体贴”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 这还是我认识的冥北霖么?这还是那个对我呼来喝去贪财又刻薄的神君大人么? “怎么了?”见我在看着他,他将袄子放到一侧的桌上,狐疑的问了一句。 “没有,只是觉得,神君你突然变了不少?”我呢喃说着。 “楚夕颜,你摸摸良心,本神君之前对你如何?”冥北霖眉头一凝,沉声说道。 “好好好,好的不得了。”我说完,赶忙躺下,朝着床榻内侧挪了挪,将被褥放在中间的位置。 冥北霖望着我,冷冷一笑道:“楚夕颜,你认为,这么一床被褥,挡的住本神君?” “那我走了。”我坐起身来。 “算了算了,睡吧,别折腾了。”他说完,便躺了下来。 屋内的烛火在这一瞬间,便熄灭了,我知晓,必定是冥北霖将它熄灭的。 并且,熄了烛火之后,我便觉得被褥正在缓缓的挪动着。 我心下立即知晓不好,伸手准备去拽着被褥,结果冥北霖已经到了我身侧,同我并肩躺着,这还不算,他还伸出手来拥住了我。 “你?”我抬手就要推开他,结果,冥北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闷哼。 “神君,你没事吧?”我心头一颤,想必是碰到了他的伤口。 “疼。”他嘴里低声说着,然后挪了挪身,将他的头侧靠在我的怀中,整个人如同小猫儿一般蜷在我的怀里。 “神君?”我怔了怔,不敢动弹。 “睡吧。”他开口回了一句,然后便没有了声响。 冥北霖的身上还是寒冷,准确的说,比从前更加寒冷,煞气也更重了些,可是他这么抱着我,我却觉得无比安心。 于是拉过了被褥盖在他的身上,让他暖和一些。 我将手轻轻抚在冥北霖的脸颊上,缓缓闭上了眼眸。 “霓裳,霓裳!” 迷迷瞪瞪才睡了没多久,我便听到冥北霖似乎在说话,睁开眼,低低的叫了一声:“神君?” 他却没有反应,可当我的手抚在他的脸上时,却摸到了眼泪。 “霓裳?” 冥北霖的内心深处,因与我一样,被愧疚紧紧包裹,这种愧疚常常让我喘不上气。 “神君。”我轻轻抚去他脸上的泪水,又轻拍着他的后背, 冥北霖这才再度变得安静,我却睡不着了,小心翼翼的推开冥北霖的手,然后蹑手蹑脚的到了玄凌的摇篮旁,见他还安稳的睡着,我这才出了客房。 客房外的走廊里,还亮着灯笼,我就坐在客房的门槛前,从衣袖里,取出了霓裳给我的“妖精草堂”册子。 想寻一寻,有没有拔除符气的法子。 打开这册子,我便被这一行行娟秀的字迹给吸引了。 这册子上,不但有医治各种阴病,妖病的法子,还画了不少的草药,举了许多病例,不得不说,霓裳真的很细心。 让人一看,便能清楚知晓,各个药方子的作用。 我照着上头的目录仔细的翻找着,总于找到了一个类似的例子。 这两页上记载着,一个“蛭妖”的故事,蛭妖便是水蛭,这册子里记载,成了精的水蛭个头,便有孩童胳膊粗细。 一只小蛭妖在水田边修成了人形,结果一日打盹儿显出原形时,却被一个农夫发现,捡回了家中。 农夫家中穷困,年过四十还未成婚,知晓这蛭妖个头大,必定是成了气候,于是,给蛭妖灌了符水。 蛭妖痛苦挣扎,再度幻化成了人,这蛭妖刚修成人形长相并不好看,并且,蛭妖还极为特殊乃是雌雄同体。 可这农夫却依旧强行将蛭妖留下,与他过日子,想着让蛭妖给自己传宗接代。 第一百四十八章妖孽 蛭妖被灌了符水,农夫扬言,若是他(她)不听话,便要让除灵师来收了他(她),吓的蛭妖只能乖乖认命。 留在农夫家中整整一年,这一年中,农夫夜夜“折腾”,可却未生出一儿半女。 原本水蛭,可男可女,并不妨碍生子,蛭妖自己也不知这是为何。 总之,为了此事,没少被农夫毒打,一日家中符纸已无,农夫再去村外庙宇里求,蛭妖就是乘着这个机会,从床榻上爬了下来,混混沌沌的逃回到了水田之中。 可因为摄入过多符水,符气无法拔除,身体依旧是每况日下,她开始四处寻“妖医”,最终在藤州意外遇到了霓裳。 霓裳试过很多法子,最后发现,符气太强,弥留体内过久,便只能想法子,让其在体内“消耗”。 这消耗的法子,便是增强体内的妖气,霓裳是给那蛭妖喂了一壶大妖的血,那蛭妖体内的符气,与妖血相互消耗,如此反复,一个月后,才将符气驱除。 我看着凝眉,冥北霖本就是大妖了,要去哪寻比他更厉害的妖,来抵消那符箓? 而且,萧策的血符箓,应比寻常符箓还要厉害些吧? “这册子,是霓裳赠予你的么?”冥北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的肩上也微微一沉,他将那袄子盖在了我的身上:“你无需费心,本神君,体内煞气大增,至多七日,这符气便可全消。” 我站起身来,冥北霖便拉着我进屋,并将房门给关上了。 “神君,若是七日,那符气还不消?”我蹙着眉,仰起头望着冥北霖。 屋内烛火早熄,所以,我看不清冥北霖此刻的表情。 “楚夕颜,本神君不会让自己有事,因为如今我还有重要的人需要照拂。”冥北霖说完,拉着我走到了床榻边。 如今,夜已经深了,四周静的,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与冥北霖并肩躺在温暖的床榻上,我侧目偷偷的看着他。 适应了这屋内的昏暗后,我已能借着门外缝隙里透进的些许灯笼光束,看到冥北霖的侧颜。 他睁着眸子,望着床榻上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神君?”我默默的看了他良久,隐约好似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猩红。 “若是从前,我定不惜一切代价,屠了祭灵司。”冥北霖开口,十分平静的说了一句。 “神君,万万不可如此想。”我立刻握紧冥北霖的手。 他的手寒凉的很,我紧紧握着他,想要将其焐热,不过,只是徒然罢了。 “我知晓后果,这一身煞气,若是继续加重,我迟早会堕落成“魔”。”冥北霖说罢,侧过身来望向了我:“楚夕颜,只要你们在,我便会一直守护你和玄凌,寸步不离。” 他说完,在我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便将我拥在他的怀中。 那海风般清爽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袭来,虽然有些冷,可我真的“贪恋”他的怀抱,被他抱着,便好似可以舍下一切。 “神君,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今世我和凌儿,赖上你了。”我说着,听到冥北霖的心跳声,好似加快了。 我侧着脑袋,仔细听着。 因他的怀抱太过安稳惬意,困意也再度袭来,我迷蒙的闭上眼眸,隐约觉得冥北霖又亲了亲我的侧脸。 他的嘴里,低低的说着:“跟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一夜无梦,我难得舒舒服服的睡到了次日中午,待我睁开眼时,便对上了冥北霖那张邪魅的面容。 今日,他将头发利落的梳成了一个髻,身上穿着的,正是昨日我给他挑的那一袭白色锦袍。 何为“初晨朝露,清澈无双”,应也不过如此,他就好似一块羊脂白玉,不沾染一丝一毫的杂质,见我醒了,他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 “你醒了?正好,洗漱了就把这粥喝了吧。”冥北霖柔声对我说道。 我则是盯着他,感觉耳畔都是“嗡嗡嗡”的声响,根本就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看够了么?”冥北霖索性替我拧了干净的布过来,让我擦脸洗手。 “你又对本神君,想入非非了?楚夕颜,你也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冥北霖说完,就将那布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立刻抬起手将布取下,心虚的咳嗽了几声。 心中想着,冥北霖真是个“妖孽”,一不小心,就会因他失了心神。 “我才没有。”我一边擦拭着脸,一边否认。 “没有?昨夜,你抱着我,流了一宿的口水!”冥北霖说完,露出了一副“嫌弃”的神情。 “怎么可能。”我说完,下意识的就去擦拭嘴角,发现确实有些许口水。 一瞬间,便羞愧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能赶忙下床,开始漱口,穿上外裳,披上袄子。 “把粥喝了。”冥北霖开口说道。 我端起粥碗,就咕咚咕咚的几口喝干,然后走到摇篮边,发现玄凌已经不见了。 “他在隔壁玩耍。”冥北霖见我望着摇篮立刻说道。 “叩叩叩!” 而冥北霖的话音刚落,门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冥北霖淡淡的问了一句。 “大人,石亭长来了。”小伙计在门外说着。 “让他在楼下候着。”冥北霖回道。 “大人,石亭长着急想见大人。”那伙计听了冥北霖的回应,却并不离开。 “让他等着!”冥北霖提高了声调。 “额,是。”门外的小伙计应了一声之后,悻悻的下楼去了。 我看向冥北霖,那石松亮必定是为了何府的事儿来的。 “神君,何府的事儿?”我想着,我们必须快些解决,然后离开这个镇子。 “不急,昨日,刚去过何府,他们必定戒备更加森严。”冥北霖幽幽的说着,又坐回了木椅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闲的喝了起来。 “神君?您莫不是觉得?”冥北霖这么说,那便是怀疑,何府的人有意包庇杀害那些小姐的“凶手”。 只是,这可能么?昨日见到何老爷,他明显是为了爱女们的死,悲伤憔悴,不像是会包庇凶手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非寻常妖 冥北霖慢悠悠的喝完一杯茶,看向我:“凡事不能看表面。” “那,若是如此,神君咱们应该告知石亭长,把那“凶手”揪出来,快些了结此事,好离开这。”我是深怕,盛京祭灵院会继续追捕我们。 “那日虽然没有将他劈成两半,可断了一只手臂,就算不死,也必定需要时日恢复,我们可以清净一段日子。”冥北霖说着,又给我倒了一杯茶,示意我坐下同他一道喝。 我坐下之后,自是无心喝茶的,而是十分好奇。 好奇杀害何家小姐们的“凶手”,究竟是人,还是妖。 “神君,凶手是人还是妖?”我望着他,看的出神。 冥北霖低垂着眸子,修长的手指,将杯盏放下。 “定不是人,只是,何府之中,佛香极浓,寻常妖邪,必定不敢藏匿其中。”冥北霖说出了一句让我更是揪心的话。 “该不会又遇上大妖了?”我有些害怕。 冥北霖如今带着伤,若真是遇上了大妖,必定又是要大战一场。 “不行,神君,这些银票玉佩,都还给石亭长吧,此事我们不插手。”我说罢,将冥北霖给我的银子玉佩都拿了出来。 冥北霖当即将我的手给按住,并且,抬起那深邃幽暗的眸子,凝望着我。 “你是在担心我么?”他柔声问着。 我看着他,眉头紧紧蹙着:“今后,就只接小活儿,这种大妖,咱们惹不起。” “别担心,我自有分寸。”说罢,他拂袖而起,对着床头木柜上的铜镜,将面皮重新贴好。 我也拿起自己的面皮贴了起来,冥北霖见我贴好之后,才推门而出。 他要下楼去同石松亮谈一谈,而我则是忧心忡忡的到了隔壁屋里,看看孩子们。 这隔壁屋,正热闹,宏图的早饭,已经和中饭无缝隙拼接,浮游抱着玄凌,同媚儿一起坐在饭坐的对面,看着宏图吃。 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目瞪口呆。 “夕颜,他不会被撑死吧?已经不停不休的吃了整整三个时辰了。”浮游见我进来,赶忙开口对我说道。 我看着桌上这些碗碟也即将扫空,再看看宏图的肚子,那肚子鼓鼓囊囊,好似要爆了一般。 别人十月怀胎的肚子,应也就如此。 “宏图,够了,别吃了。”我也没有养过饕餮,该如何喂养,我自也不晓得,只是看着他的肚子鼓的奇大,也有些担心,就怕他吃伤了。 宏图在吃的时候,哪里听的进别人说些什么。 “你再吃,我可去请神君过来了!”我说着,就走到了宏图的身侧。 他听到我如此说,赶忙迅速的将最后几碟菜“倒入”了嘴里,然后摸了摸圆滚的肚子,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上。 “咔嚓!”一声脆响,木椅几乎是一瞬间,就崩裂断开,宏图被摔了个屁股蹲儿。 “额,额,额!” 摔落到地上,宏图也不觉得疼,只是一个劲儿的打嗝。 我无奈的望着他,吃力的将他从地上拉起,拍了拍他衣裳,示意他坐到一侧的床榻上。 宏图吮着手指头,那表情还意犹未尽。 我立刻请伙计上来,将这些空碗碟给撤走。 “夕颜夕颜,图,吃。”宏图看着两个伙计来撤碗筷,还嚷嚷着要吃。 那俩伙计,也是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宏图。 麻溜的收走了东西之后,我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宏图,你看看你的肚子,撑的不难受么?”我伸出手,抚在他的肚子上。 “图吃,图吃!”他的嘴里依旧喊着这句话。 我索性坐到了他的身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规劝了半天,都无用,直到冥北霖上楼之后,宏图才坐直了身体,应是担心被冥北霖责骂。 看他犹如惊弓之鸟,我也不忍去告他的状了。 “今晚,吃铜锅。”冥北霖居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当即冲着冥北霖摇了摇头,然后,悄悄指了指宏图的肚子。 “铜锅?”宏图眨巴着黑亮的眸子,看着冥北霖。 他没有吃过铜锅,其实,冥北霖说的铜锅就是古董羹,可以将好多菜肉,在锅中涮一涮吃。 “吃铜锅,吃铜锅!”可只要是吃的,无论什么,宏图都觉得高兴。 “图,吃,很多,很多!”宏图抬起手,比划着。 而冥北霖,居然还十分配合的点着头。 我看着冥北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玄凌在浮游的怀中挣扎着要下地,浮游将他放下,他便踉跄着朝着我和冥北霖的方向跑了过来。 冥北霖俯下身,将玄凌抱起。 玄凌指着冥北霖,喊着:“舅舅,舅舅。” “她是谁?”冥北霖指向我。 玄凌粉粉的小嘴儿张了张,几颗小白牙露了出来:“姨姨!” “凌儿真乖。”我摸着玄凌的脑袋,又将那些在炉子上烘干的小衣裳取下。 霓裳,给玄凌做了不少小衣裳,小帽子,还有鞋子,我替玄凌换上。 这上面,可是有他娘亲的味道。 玄凌穿好衣裳戴上帽子,霓裳想的周到,这虎头帽儿一戴上,就彻底挡住玄凌的头发了,只要不看他的眼睛,便觉着,他和寻常孩子是一样的。 玄凌很喜欢这一身行头,穿好之后,就开始在屋内趴趴走,还拉着冥北霖的衣角,让其带着他去走廊上兜圈圈儿。 待他玩儿累了,便又举着小手,让冥北霖抱着他回来。 这已经会走路了,倒是珍惜起了自己的小腿儿,轻易不愿下地了。 冥北霖对其宠爱异常,抱着哄着,极有耐心。 从前,很难想象冥北霖若是成了别人的阿爹,会是何种模样,如今见他这么宠爱玄凌,便突然觉得,他今后应会是个好爹爹。 “鲲神大人,居然如此喜欢孩子,带着玩了一个时辰,也不觉得厌烦?”浮游看着冥北霖,似乎也觉得惊讶。 冥北霖听到浮游这么说,居然看向了我,紧接着便说了一句:“本神君,喜欢孩子,多少都喜欢。” 他目光灼灼,语调却出奇的温柔,让我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第一百五十章心生涟漪 浮游看着我,以为我没有听出那话中的端倪。 “夕颜,神君说他,喜欢孩子,你听到了么?”浮游咧嘴笑着,那表情,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那以后玄凌和宏图,都由神君你一人看顾。”我咽下一口茶水,对冥北霖说。 “无妨,不过,若能再添十个八个,本神君觉得才热闹些。”冥北霖依旧含笑着,一双似水星眸,紧盯着我。 我立刻将杯盏再度端起,连喝了好几口。 浮游看着我们,长叹了一口气:“哎,本是想报恩的,如今这恩真是报不了咯。” “能报。”我说完,突然,脑中一转,示意浮游过来。 浮游狐疑的望着我,最终还是迈步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在浮游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冥北霖盯着我们,待我们说完之后,浮游立刻看向媚儿。 这之所以还没有给媚儿渡灵力,让她恢复人形,一来是冥北霖受了伤,灵力本就有损,二来则是担心,媚儿恢复人形之后,偷偷逃走,回京寻卓星辰。 这浮游,几日相处下来,品性不错,冥北霖也同我说过,浮游的面相,便是典型的善妖,所以他才答应让浮游跟着我们。 既然浮游是善妖,品貌也不凡,可以让他试着和媚儿“交流交流”,若是,能成那便是了却了我心中的一件大事儿。 可浮游看着媚儿这黄鼠狼的模样,只觉得媚儿是个小宠。 “我们媚儿,机灵漂亮,如果她能喜欢你,那便是你的福气了。”我说罢,又看向媚儿。 媚儿趴在椅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浮游过去,将媚儿抱起,开口便说:“小媚儿,你变成人,让我瞧一瞧?咱们,相互相看相看,若是成,咱们就一道修炼,不必日日看他们恩爱甜蜜。” 媚儿原本是慵懒的打着哈欠,结果,听到浮游如此说,立即一挥尾巴,狠狠的朝着浮游的脸上扫了过去。 浮游连忙将她放下,然后一脸委屈的看向了我。 “等过段时日,神君身体恢复了,给她渡了灵力,你便知晓,她有多标致了。”我冲浮游笑着,又伸出手,抚了抚媚儿的后背。 媚儿靠在我的手背上,便又要睡去。 浮游打开一侧的窗户,窗外今日无雨也无雪,日头暖暖的照入屋内,斜斜的投在媚儿和我的身上。 冥北霖将玄凌放到床榻上,替他盖好被褥,便也坐在了我的身旁。 “图,饿。”宏图看着我,低低的说了一句。 大抵是因为冥北霖在,他的性子有所收敛。 “你才?”我正想说,宏图才歇了一个半时辰而已。 结果,冥北霖却爽快的去吩咐伙计可以上铜锅了。 宏图高兴的拍着手,我看着他,开口叮嘱道:“宏图,一会儿吃的慢一些,好好咀嚼才行。” 宏图点着头,但我知晓,他这点头不具任何意义,只不过是敷衍而已。 很快,伙计们抬了一口大铜锅上来,这铜锅至少够十个人围坐着一起吃。 铜锅里已上了汤底,牛羊肉儿,也先摆上了桌子,蔬菜着是用大竹筐装的。 冥北霖看向宏图,然后在我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今日,本神君就教他如何用筷子。” 冥北霖说罢,就示意宏图吃。 辣油儿飘在铜锅上方,炉子下炭火极旺,锅里的水扑腾着。 宏图伸手抓了一大把的生肉丢在了锅子里,我不禁摇头,这小家伙儿,应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的。 可等肉熟了,宏图再伸出手的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冥北霖的意思。 这手下到锅里,非得被烫熟了不可。 只是我都没来得及制止他,他的手已经碰到了热汤。 “啊呜!”紧接着,宏图便发出了一声震耳的悲鸣。 “宏图?”我赶忙拉过他的手,几根手指,已经红了,几乎是顷刻之间,通通冒出了泡来。 “神君,这太过?”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宏图居然还要伸手去抓。 冥北霖看向我说道:“因材施教,他性子急,听不进劝说,这法子虽让他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是,却能让他改掉恶习。” 事实也正如冥北霖所说,宏图被烫了三次之后,无需我们说,他自己,就自顾自的拿起了筷子,开始小心翼翼的夹肉。 这速度慢下来了,食材自然也消耗的慢些。 一顿晚饭,就吃到了天黑入夜。 锅子是极香味的,大家都吃的饱饱的。 帮着孩子们洗漱完了,冥北霖却冲我使了一个眼色。 “浮游,你看着他们,本神君出去一趟。”冥北霖对浮游吩咐了一声。 浮游愣愣的看着我们:“都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 “只是逛逛。”我见冥北霖拉着我就走,赶忙随意回了一句,示意浮游照顾好玄凌他们。 冥北霖拉着我,进了隔壁的屋子,他不从客栈正门走,而是将门栓上之后,就一把将我拦腰抱起,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抱着我跃窗而出了。 客栈后是一个小巷子,今日月光皎洁,冥北霖落地之后,依旧抱着我往前走。 “神君,放我下来。”我知他的胳膊上有伤,不敢挣扎。 “雪水刚化,地上泥泞不堪,别脏了靴。”他垂目看了我一眼,柔声说了一句。 “可是,你的伤口,还未愈合。”我蹙眉看着他。 他听到我这么说,却笑了。 月光柔柔的照在冥北霖的侧脸上。好似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如梦似幻。 在我的眼中,好似能透过他这面皮,看到他本来的面貌。 皎皎明月,俊朗公子。 让人眼泛光芒,心生涟漪。 “为何如此盯着我?”他一边走,一边垂目看我。 “只是觉得,神君你,长的真好看,好似画中人一般。”我喃喃的说着。 冥北霖嘴角的幅度扬的更高了,这笑容,有些魅惑,让我的心,砰砰砰跳的越发快了。 “来,下来吧。” 我看着他都失了神,完全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走出了这巷子,外头的街道上,铺了石块,很平坦。 冥北霖似乎看出了我的“恋恋不舍”,又将我抱紧了些。 “你若喜欢,今后,本神君可以一直抱着你。”他说着,脚下的步子还放慢了些许。 这街市上,没有一个路人,就只有我和冥北霖,一同行在月光之下,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第一百五十一章苦菩藤 冥北霖半垂着眼眸,我知道他也在瞧我,故而“怂”的侧过脸,又看向别处。 只是,原本从客栈到何府,还算长的一段路程,如今冥北霖这么抱着我过来,却好似成了转瞬之间的事儿。 何府高门大院,却根本就挡不住冥北霖,他抱着我旋身稳稳的落在了内院之中。 我发现,夜里的何府只点着零零星星的灯笼,看起来十分昏暗诡异。 在经过前院时,我指着今日看到的翠绿藤蔓,问冥北霖,这是何品种,为什么在这寒冬里,依旧看着生机勃勃。 “这是苦菩藤,和菩提树有些相似,也是长在佛前的。”冥北霖看了一眼那藤蔓,对我解释着。 而这时候,这一侧的走廊里,却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冥北霖立刻带着我飞到了屋檐之上,我看到十几个着灰色衣裳的仆人,手中提着小灯笼,在走廊里头,来回走着,应该是在巡夜。 等着一群人过去了,冥北霖便是带着我飞檐走壁,直奔西苑。 其它的院子,只怕是已经被石亭长查看遍了,所以,我们也无需再看。 不过,离西苑越近,香烛的气息就越浓重。 一般寺庙之中,才会有这样浓重的“香”气。 而且,到了西苑屋檐上,我们就能看到,西苑的院子正中,放着一个大鼎,鼎里正冒着烟雾。 “佛堂?”冥北霖突然,垂目,朝着一间大屋看了一眼,紧接着,就抱着我飘到了那大屋上方。 我们就如同飞贼一般,冥北霖掀开瓦块,我也跟着垂目朝着底下看去。 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一个“佛堂”,这个“佛堂”里供奉着佛像不说,还上了供,香烛,还在燃着。 “神?”我正想开口跟冥北霖说话,底下就有了动静。 “吱呀”一声,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进了“佛堂”,紧接着她便开始将供桌上的水果换成了新鲜的。 还重新插了香烛,仔细的清理了一下落在地上的香灰。 等收拾好了之后,她虔诚的冲着佛像俯身叩拜,这才离开。 等到那小丫鬟离开之后,我才再次开口问冥北霖:“神君,这西苑就有一个佛堂,什么妖邪敢躲藏至此?” 冥北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他也一时之间没有看出对方的路数。 “嗒嗒嗒,嗒嗒嗒!” 我和冥北霖正说着话,便听到了一阵极为细碎的脚步声,从屋檐下的院子里传来。 朝着底下一看,就见六个小丫鬟,跟在一个男人的身后。 这个男人,穿着一袭藏青色衣袍,头发花白,满脸都是刀刻般的皱纹,不过脸上干干净净没有留须。 而且,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手中那一串黑色的佛珠。 他带着这些丫鬟进了佛堂,然后就将门从里头栓上了。 “进去!” 老人家开口,指了指,佛堂左侧,我这才发现,在佛堂的左侧,居然有一个小木门。 这个木门极矮,成人需俯下身体,才能过去。 “是!”这些丫鬟,在此刻,居然开了口。 我不由一愣,何府里的丫鬟家仆,不都是哑巴么?怎么这些丫鬟,却能开口说话? 正当我困惑时,这些丫鬟们已经朝着那木门走去。 这个木门上刷着金漆,门被打开后,那些丫鬟就一个个俯身进去了。 她们进去之后,老人家便朝着佛堂的供桌走去,拿起了供桌边上的一个木鱼,然后盘腿坐在了地上的蒲团上,就敲起了木鱼。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这一声声的木鱼声响起,我便好似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什么叫喊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这老人家手中敲打木鱼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好似是要故意遮掩什么。 良久之后,木鱼声才渐渐的停了下来,冥北霖侧目,仔细的看着那老者的面容。 方才院子里,光线昏暗,所以看的并不太仔细,如今,这佛堂里烛火照的极为亮堂,看的也真切清晰。 只见,这老人家的脸上,满是斑点,这些斑点犹如小指甲盖般大小,呈现红褐色。 “尸斑?”冥北霖看着那老人家,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 “尸斑?”我听了很是愕然,再次垂下头,朝着那老人家看去。 活人的身上,自然不可能长出尸斑,难道说,底下的那个老人家,是个死人不成?我望着老人家沉思着, “爹,是我,展业。” 突然,一声低沉的男人声音,从佛堂外头传来。 老人家站起身,将木鱼放回了原处,然后便将佛堂的门给打开了。 一个留着八字胡,穿着一袭蓝褐色绸缎袍子的中年男人,从佛堂外走了进来。 这个中年男人,长的与何老爷至少有七分相似,想必是何老爷的兄弟,而他又喊这老人家“爹”,那这老人家,应该就是何老太爷了。 “爹,事情,都办妥了,尸体已经安排,请了僧人超度好,火化了。”中年男人,开口对何老太爷说着。 “展业,此事?”何老太爷抬着那混沌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儿子。 “爹您放心,此事,儿子做的滴水不漏,大哥他们不会知晓。”中年男人连忙回了一句。 何老太爷听了,这才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嘴里呢喃的说着:“那只是个意外,今后,绝不会再发生,展业,爹的苦心,也就告知了你!今后,咱们何家的兴衰,也需要你来守护。” “爹,只是此事,若不告知大哥,只怕,今后行事,会越来越麻烦,毕竟如今大哥已经掌事。”中年男人说完,朝着佛堂门口看了一眼:“爹,大哥今日,还同我问起,新招丫鬟的人数?” “你大哥,心肠太软,成不了大事,今后这家业还是要交于你的手中。”何老太爷看向眼前的男人,开口说道。 这男人一听,那眸子顿时泛了光:“爹,那儿子,今后必定尽心尽力,为了咱们何家的兴衰,付出一切。” “嗯。”何老太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俯身,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他这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好似下一刻便要断了气息一般。 第一百五十二章金漆符箓 中年男人则是不住的给何老太爷抚着后背顺气,何老太爷却连连摆手,示意那男人扶着他出佛堂。 他们二人一走,佛堂里静的可怕。 冥北霖等他们走远了之后,便抱着我准备下去。 “神君,一会儿切莫小心。”我忍不住,开口叮嘱了冥北霖一句。 冥北霖点头答应我,然后落在了院子里,这院子正前方,就是佛堂,只不过,佛堂的门柱上,却用金漆画着两个符箓。 这符箓很是扭曲,我从未见过。 “这是封印符箓的一种,里头应该是封着“东西”。”冥北霖见我看了一眼符箓,就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跟着冥北霖一道进了佛堂。 只是,这一进佛堂,我才发现这佛堂的诡异之处。 从顶上我们只能看到佛像的头顶,如今见着佛像的正脸时,却是吃了一惊。 这不是佛像!为何说不是佛像,因为佛像的表情,大都平和大气,有佛的气度。 可眼前这佛像,却是面容扭曲,表情诡异,好似在哭,又好似在笑。 “神君,这不是佛像吧?”我知道,冥北霖见多识广,立刻开口问他。 他撇了一眼那佛像,开口道:“不是,不过本神君之前见过,一副画像,这跟画像上的苦行僧人有些像。” “苦行僧?”我听了,再度看向佛像的脸。 这张脸确实是够“苦”的,何家也是大户人家,为何弄个如此怪异的佛像? 当我还在看着佛像思考的时候,冥北霖已经走到了之前,那些丫鬟进入的木门前。 这个木门,也就只有冥北霖胳膊肘高,冥北霖微微侧过头,应是听里头的响动。 “神君?”我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便疾步走到了冥北霖的身旁,学着他的样子,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只是,里头非常静,没有半点响动。 之前进去的那些丫鬟,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把门打开。”冥北霖看着门上的金漆,对我说了一句。 我立刻伸出手,将木门打开,木门内,一片昏暗,我微微俯下身,朝着里头看去。 里头的最深处,好似有微弱的光芒透出。 并且,我发现,这木门内侧的边上,摆放着十个金身佛像。 “这些佛像,开了光!”冥北霖说着,往后连退了数步:“如今,本神君煞气太重,接近不得。” 我听到此话,连忙将木门给关上了。 “神君,你没事吧?”我望着冥北霖,有些担忧。 冥北霖摇了摇头:“此次,只怕是要让宏图与你走一趟了。” “啊?宏图?”我吃惊的望着冥北霖。 “宏图真身乃神兽饕餮,这些金佛,对他起不了作用,而且,妖邪见了他,大都不敢造次,本神君再给你画个符,不让邪物近你的身,你想法子,弄清楚,里头封着的是何东西便可。”冥北霖看着我,说完之后,却又自顾自的摇头:“罢了,还是,本神君自己来。” “神君,我行的,你让我试一试。”我赶忙拉住冥北霖。 冥北霖盯着我,看了许久,却依旧不放心:“宏图性子不稳,本神君信不过他。” “可?”我拧眉,面色也变得肃穆:“宏图还是听话的,神君,我们试一试。” 在我的一再坚持之下,冥北霖同意,明日再带宏图过来一试。 今夜就此作罢,说完,就带着我先回了客栈。 客栈里,宏图他们已经被浮游安顿好,睡下了。 浮游见我们回来,本是想过来,询问我们去了何处,结果才朝着我靠近了两步,便立刻捂住了鼻子,往后退去。 “夕颜,你的身上,怎么有佛香气?”浮游问着,面色已经变的微微有些发青。 冥北霖看着浮游:“你杀过人?还是害过妖?为何也怕佛香?” “额?”浮游愣了愣:“鲲神大人,我杀过祭灵人,可是,都是逼不得已的,他们要杀我,我不过是自卫,保全自己罢了。” “但,身有血债,便受不得这些气息。”冥北霖说完,便抱起了在床榻上已经熟睡的玄凌,转身就回屋了。 “浮游,辛苦你,照顾他们了。”我这一路上,听着冥北霖的气息有些不稳,担心他方才也被那气息伤着,赶忙也回屋,给冥北霖查看。 回到屋里,冥北霖正给玄凌盖小被子。 见我进来,就示意我洗漱休息。 我则是站在他的面前,望了他的脸半晌,就伸手,将他脸上的面皮给撕了下来。 “楚夕颜,你越发大胆了。”冥北霖突然被撕了面皮,立刻侧过身去。 我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沁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冷汗,嘴唇也略微有些发青。 “你快坐下。”我赶忙示意他坐下,然后拉过他的手,给他把脉。 冥北霖的脉象,之前都是极为沉稳的,可是今日,却有些乱,想必,应是方才被金佛震慑。 “并非什么大事,待本神君煞气一除,那些东西,根本“挡”不住我。”他的嘴里,却说的淡然。 “你先喝杯水,擦把脸,便歇着吧。”见他对自己完全不上心,我便更是心疼。 “楚夕颜,去让伙计准备浴桶,今夜我要泡澡洗漱。”冥北霖看向我,他现在是气虚,走不动路了。 “就这么睡吧,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泡澡洗漱多有不便。”我开口劝冥北霖。 冥北霖听了,那双勾人的眸子,便微微一眯,然后凝望着我。 “你替我洗漱,不就好了么?”他说这话,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说的极为自然。 “什么?不行!”我一口拒绝。 “楚夕颜,在医者的眼中,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如今本神君算是你的半个病人,你就忍心,让我变得酸臭?”他说着剑眉扬起,脸上居然还有几分委屈。 我顿时心软,叹息了一声,就要去给他准备热水。 “对了,弄些花瓣。”冥北霖还不忘了叮咛一句。 “额?神君,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去哪儿弄花瓣?”我侧目看向他。 “这些便是那掌柜,该头疼的事,你只管吩咐。”他说完了,就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坐着等待。 第一百五十三章娶你可好 我下楼,要浴盆,要热水,那伙计都连连点头,可当说要花瓣时,对方确实是一脸为难,特别是那掌柜的,蹙着粗短的眉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是没有,便算了。”我赶忙改口:“无需特地准备。” 如今,已经深夜,他们也无处寻花瓣。 掌柜的思索了半晌:“这位夫人,花瓣咱们客栈是真没有,不过苦橘皮,倒是有,不如就用苦橘皮泡澡如何?” “嗯,好。”苦橘皮泡澡可是有暖身,解乏,助眠等诸多功效。 不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瓣差,所以,我要了苦橘皮,就上了楼。 两个伙计很快就抬来了一个木桶上来,木桶里已经撒了苦橘皮,倒进热水之后,屋内就飘出了一股子淡淡的橘香味儿,很是好闻。 “这是?”冥北霖却是面色一沉。 我冲着那俩伙计,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关上门后,我才开口:“神君,这是苦橘,泡了能助眠,对你有好处的,快脱了衣裳,好好泡着吧。” 我说完,就转过身,背对着他。 想着,等他坐到了浴桶中,若是需要,我可以替他擦擦背,添添热水,打打下手。 “楚夕颜,好疼,你过来,替我脱。”他这撒娇的口吻,让人有些受不了。 “你今日,是自己换上衣裳的,既然自己能换,便能脱。”我头也不回的说道。 “额,真的疼。”他说完,见我依旧立在原地不动,便开口哼哼了一声。 我微微侧过头去看他,便见他捂着胳膊,好似真的很疼的模样,这才转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来吧。”他见我走到他的面前,立刻朝着我张开双手,准备让我替他宽衣。 一看他这利落抬手的姿势,我便知晓自己被“骗”了。 可是,看着他这张面容,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反而是乖乖伸出手替他宽衣。 不过脱下外袍,我就发现,他胳膊上的内衬沾满了血迹,伤口不愈合,就算包扎缝合的再好也无用。 “无事。”冥北霖安抚了一句,就脱下了里头的衣裳。 我赶忙侧过身,心中叨叨着“非礼勿视”。 “楚夕颜,要不,我们一起吧。”冥北霖再度开口。 我连忙退到了玄凌的摇篮边上,然后侧目朝着冥北霖撇了一眼,看到的是冥北霖那宽阔的胸膛。 赶忙又慌乱的将自己的视线给收回,如今,是寒冬,我却觉得,这屋子里无比的炎热,让我有种口干舌燥之感。 “你也出汗了,便过来一道洗吧。”他却还幽幽的说着。 “不必,我下楼,再要一盆热水洗漱便是。”我说完,逃一般的推门而出。 出了这屋,我才觉得身上的热气退了些许,但依旧是到了楼下,让伙计给准备热水,在他们的洗漱室里,便清洗了一番。 洗漱好了才发现,自己这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带下来。 “给你!”正坐在浴桶之中,不知如何是好,冥北霖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的身体猛然一颤,抬起眼眸,就见,冥北霖拿着一袭浅粉色的裙衫,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 “你!”我下意识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口。 “楚夕颜,你有什么可捂的?明日,让厨房,给你炖些黄豆猪蹄汤,或者酒酿蛋补一补如何?”冥北霖说完,嘴角高高向上扬起一抹弧度。 “不必,快给我,转过去。”我一把将那衣裳给拽了过来。 他则是侧目,乖乖转过身去。 我连忙从浴桶之中,出来,擦拭干净后,着急忙慌的换好了衣裳。 “生气了?”见我穿好衣裳,就着急的朝外跑,冥北霖以为我生气了,也立即追了出来。 “没有,我只是困了,想早些睡。”我说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冥北霖见此,一把拥住了我的腰,直接带着我,飞到了二楼的房门前。 屋内,那浴桶,应是被伙计们抬走了。 “睡吧。”冥北霖关上房门,在我的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看向屋内的烛火:“今夜,别熄烛火了。” “听你的。”他答应的倒是爽快。 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冥北霖在昏暗中的侧颜,实在让人心中悸动。 “来,我替你重新包扎。”我拿起昨日就备好的白布,卷起冥北霖的衣袖,替他先将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再仔细的包扎好。 “好了,睡吧。”刚包扎好伤口,冥北霖便开口说了一句。 我微微点头,顺从的爬上了床榻内侧,躺好。 冥北霖也与我并肩躺下,他如昨夜一般侧过身来,拥着我。 “楚夕颜,本神君娶你,可好?”他说着,垂下那双深邃的异瞳,凝视着我的脸。 我梗着脖子,瞪大了眼眸,有种好似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感觉。 “神君,你,你说什么?”我的嘴唇颤抖了良久,开口询问道。 “本神君说,出了这镇子,我们寻个好住处,成婚如何?”他直视着我的眼眸,一字一顿的在我的耳畔认真说道。 我依旧错愕:“可神君你还要修河神庙,还要?” “不妨事,也不冲突,只是?”冥北霖顿了顿,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只是什么?”我望着他。 “只是,你若同本神君成婚,今后大抵要过上,动荡的生活,注定无法安稳度日,所以,本神君希望你好好考虑,别急着答应。”他说着,便将我拥的更紧了,好似恨不得将我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我这“愿意”二字,卡在喉咙口。 一切来的这么快,我这脑子里,反倒是乱糟糟的。 “楚夕颜,你若是不愿意,本神君绝不勉强,但,你未来的夫君,必须由我过目。”他说这话时,语调微微有些发颤。 “由你过目?”我抬起眸子盯着他。 前一句还是让我嫁给他,怎么后一句,就要替我挑夫君了? “对!”他果决的说。 “你又不是我爹娘长辈,为何要让你过目?”我觉得他说要娶我,或许只是在耍着我玩儿。 “自然要过目,你本就不聪明,“眼盲”的很,本神君仔细替你相看,一个人可以装一日两日,可装不了一辈子。”他淡然的回了一句。 “你要看一辈子?”我盯着他。 “没错,仔细替你把关,看个五十年,仔细考验,若他是个好男人,本神君必定许你十里红妆,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他说的,倒是平静,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第一百五十四章喜怒无常 我转着眼眸,仔细的算了算。 如今,我十七了,若是认识个男子,再让冥北霖考察个“五十年”那便是六十七岁,六十七岁,还有人想娶我么? “神君,我六十七了,还能嫁什么人?”我反驳道。 “对啊!你还嫁什么人?”他居然莫名其妙的生气了,松开我,便直挺挺的躺着。 “喜怒无常!”我蹙眉看着冥北霖。 “总之,你这辈子,除了嫁给本神君,其余的,一概等五十年,你自己好好考虑。”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吭声了。 我看着他紧闭着眼眸,不由的扬起嘴角,笑了笑。 “你就直说,让我非嫁你不可,不就好了?”我看着他,觉着他这“孩子气”的模样,倒是可爱的很。 “本神君向来大度,给你选的机会。”他依旧闭着眼,不要脸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那我?”我开口,故意将声音拖长。 他立即侧目,看向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含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好好,仔仔细细的想一想,可能也要考虑个十年八年。” 说完,我闭上了眼。 “楚夕颜,你?”冥北霖的声音一颤,显然是知晓,我这是在耍着他玩儿,立刻抬手,一把将我紧紧的,拥入他的怀中。 我靠在他的怀里,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只有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在急速的跳动着。 “神君,明日,是夜里动手么?”我微微抬起眸子,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摇了摇头:“明日接近午时,便动手,若是邪物,那时,便是最虚的时候。” “嗯。”我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 “睡吧。”冥北霖见我还在思索着,立刻抚了抚我的头发,温柔的说了一句。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眸。 冥北霖的怀抱能让我屏蔽噩梦,只要靠在他的怀中,我便能一夜无梦,踏踏实实的睡到天明。 一早,冥北霖就点了铜锅,继续让宏图用筷子。 孩子学的快,不过两顿铜锅,宏图的筷子就抓的极好了,就连豆芽,都夹的稳稳的。 等他吃的差不多,便快到正午了。 冥北霖将锅子撤了,把宏图拉到了面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宏图。 宏图顿觉不安,朝着我的身旁靠,拉住了我的手。 “宏图,一会儿你要同夕颜出去一趟,记住,就跟现在一样,好好待在夕颜身边,不可以离开半步!若有危险,替我保护她!你若是能照办,本神君今夜给你买一锅肘子,如何?”冥北霖认真的看着宏图。 宏图那黑亮的眸子,立刻眨巴着,并且冲着我拼命的点着头。 见他点头,我便摸了摸宏图的头。 其实,我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这小子。 “那走吧。”冥北霖说罢,就要朝着客栈走廊外走。 我狐疑的看着冥北霖:“神君,咱们不是秘密行动么?” “本神君同那石松亮说一声,让他们先出发。”冥北霖说着就先下楼去了。 我立在走廊上,朝着底下望去,发现石松亮带着他的人,正在底下坐着,见冥北霖下楼,他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夕颜,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浮游立在我的身旁。 “何府里,或许镇压着大妖。”我说话时,目光没有离开楼下的冥北霖。 “大妖?可鲲神大人的身上,一直有血腥气,只怕是有伤口未愈,不能再战。”浮游开口,对我说道。 我点头:“所以,带着宏图一道去,说罢,我低下头去,看着宏图。” 宏图正挺着他的圆肚子,舌忝着嘴唇,回味着方才那顿铜锅的滋味儿。 “夕颜,我劝你还是带点吃的在身上,否则,一会儿,这小子未必听你的。”浮游也盯着宏图,看来他对宏图也并不“信任”。 我摸了摸宏图的头:“宏图,我可以信你么?” 宏图那黑亮的眸子,回望着我,冲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真乖。”见他这么乖巧的点头,我也稍稍安心了些许。 楼下,石松亮也带着他的人走了。 冥北霖在他们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带着我们从客栈二楼的窗户离开。 今日,天气极寒,天色又是阴沉沉的,好似随时会下雨。 宏图跟在我的身侧,他吃东西快,走起路来却是拖沓了些。 冥北霖带着我们,很快就到了何府的高墙外。 昨夜,我们已经来过,今日也算是轻车熟路。 他带着我们到了西苑的佛堂屋顶上,我们先是掀开瓦片,看了一眼底下的情况。 确定佛堂里没有人之后,冥北霖才带着我们下了这院子,直接大摇大摆的进了佛堂。 “神君,你离远些。”我见冥北霖同我们一起走到这小木门前,赶忙示意冥北霖后退。 冥北霖则是抬起手,将一个叠成三角形的纸挂在了我的脖颈上。 “记住,若有任何不妥,立刻退出来。”冥北霖认真的叮嘱着我。 我点头:“放心吧,神君。” 冥北霖却还垂目,拉过宏图的手。 “宏图,记住,不可以离开夕颜半步!”冥北霖紧紧抓着宏图的手腕,那双眼眸,沉着。 宏图的小脑袋点了又点,冥北霖这才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 我伸出手,一把将这木门打开。 木门里的,那金佛依旧摆着,宏图倒是不怕,只是他的身材太过圆滚,我们不能并排进,只能是一前一后的,朝着木门里走。 “楚夕颜,小心!”冥北霖俯下身,冲着我这喊了一声。 我点头,躬身疾步朝里走去。 这里头昏暗,索性早有准备,在客栈时,冥北霖特地给了我一个火折子。 我打开火折子,借着零星的光束,勉强照清前行的路。 这前方,地上铺着的,都是刻满了经文的石块,我一边拉着宏图的小手,一边快步走着,想要快些打探清楚,里头是何等妖物。 “夕颜,夕颜,走不动,走不动。” 我躬身才走了两盏茶的功夫,身后的宏图就开始喊着走不动了,并且,要坐到地上的石块上歇着。 “宏图乖,快点办完了事儿,回去好吃肘子。”我根本就拽不动他,只能“利诱”。 第一百五十五章戒疤 宏图听到“肘子”二字,瞬间就有了力气,小家伙儿扒拉开我,直接从我的身侧挤了过去。 跑到了我的前头,步子变得极快。 “宏图!我跟不上你了!”我与他不同,我必须俯身走,如此一来,没法同宏图一般用跑的。 宏图甩开我的手,自顾自的朝前小跑。 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去“追”他,可这小家伙,不知道为何,速度越来越快,好似突然变得十分亢奋。 好在,没过多久,我们终于摆脱了这条又矮又窄的小道,脚下踩到了向下的石头阶梯。 这石头阶梯两侧,都是石壁,而石壁上点着几盏白蜡烛。 “宏图!”此刻,宏图已经消失在了阶梯尽头处了。 我只能小跑着,追了下去。 待我到了阶梯尽头,我便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香火气,这底下和院子里一样,摆着一个大鼎,鼎里插满了香。 而鼎的后方,则好似摆着一个大供桌。 我绕到鼎后,果真,这里确实是摆着一个大供桌。 可是,这个供桌上头,摆放着的,却只是几张红纸,我摊开红纸仔细一看,上头写着人名,还有生辰八字。 这些生辰八字,无一例外,都是阴命,命格。 “吧唧,吧唧!” 突然,黑暗之中,一阵咀嚼声传入我的耳中,我先是惊的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便大着胆子,朝着那声源处望去。 结果,看到的却是宏图,宏图的手中抱着几个果子,正张嘴咬着。 难怪,难怪他方才跑的那般快,原来是闻到了果香气。 “呸呸呸!” 宏图咬了几口,又悉数吐出。 “宏图,这果子应还未熟透,还很苦吧?”说完,我拉过宏图的手,让他乖乖跟在我的身旁。 “佛龛么?”拉过宏图之后,我又朝着供桌最上方望去。 那地方,原本应该是摆放佛像之类的地方,不过,这里只有一个佛龛。 而且,这佛龛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供奉。 “奇怪?”我又朝着整个石室环顾了一圈,这里什么都没有。 “啊呜!”宏图,突然仰起头来,朝着那佛龛的方向叫了一声。 我也盯着佛龛,思索着,这石室内会不会还别有洞天? 于是,我让宏图在供桌前等着我,我自己则是爬上了供桌,伸手就去抓那佛龛。 而这佛龛,却纹丝不动,看来必定是有玄机的。 “咔嚓!” 我将佛龛用力的转动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整个供桌,突然转动了起来。 “宏图,上来。”我赶忙伸出手,迅速的将宏图拽起。 宏图这小胖墩儿,别看他胖,速度却敏捷的很,听到我叫他上来,他就直接跃上了供桌。 而供桌,也“轰隆”一声转到了“墙里”。 果真,这墙里头,真的还有一个“密室”。 只是,这密室,却奇臭无比,好似是有什么肉腐烂了。 “额。”我觉得自己的喉咙瞬间泛出酸味儿,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臭,臭,夕颜臭。”宏图蹲在供桌上,指着下方,喊着。 密室里,没有点烛火,我只能接着火折子的光,照着地面。 这地面上,躺了许多人,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上来看,应该都是府里的丫鬟。 其中一个,面朝上的,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姑娘?姑娘?”我低低的叫了几声。 那姑娘没有半点反应,我大着胆子,跳下了供桌,俯身试探对方的鼻息,这才发现,这个小姑娘也没有了气息。 我仔细的将这尸体检查了一番,发现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就连半点磕碰的淤青都没有,好似跟义庄里的那些小姐一样,是“猝死”的。 正当我看着这小丫鬟的时候,一阵极低微的“呼吸声”,隐隐约约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一开始,我以为是宏图,立即侧目,朝着身后的宏图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宏图坐在供桌上,捂着口鼻,一副想吐的模样。 这小家伙,今日来的时候,没少吃,如今这满地的尸体,有些大抵是日子久了,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这种气味儿,谁受得了。 “不是宏图?”既然这呼吸声不是宏图的,我的后背开始有些发麻,转过身,举起火折子,朝着整个密室里照了一圈。 隐约看到,密室的角落里,好像摆着一个小棺材? “宏图,过来,跟我一道过去看看。”我伸手,示意宏图随我一道过去查看。 宏图蹲着,冲我拼命的摇头,我见他的小脸儿已经青紫,便也不勉强:“那宏图,你乖乖在这呆着,我去去就来。” “夕颜,不去,不去,呃呃呃!”宏图张嘴,刚说了两句话,就“呃”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酸臭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密室。 索性,今日我只喝了一杯茶,否则,只怕也要跟着一道吐了。 “宏图?”我抬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顺顺气。 宏图吐完了,我继续朝着那小棺材走去。 像是这种棺材,一般是给那种夭折的孩子准备的,也就三四尺的长度。 我是蹑手蹑脚的走到这棺椁边上的,人对未知的事物,都是极为恐惧的,我看着这个小棺材,迟疑了许久,才伸出手,将棺材的盖子,给缓缓打开。 “嘎嘎嘎!” 这个棺材,好似已经有很久的年头了,掀棺盖时,明显感觉到,这木头好似快散架了一般。 打开这棺盖之时,我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棺盖一打开,我看到了棺材里的“东西”后,还是惊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是人?”我不确定。 棺材之中,躺着一个不着衣裳,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人”。 这人,脑袋和肩膀一样宽,可是身体却干瘪的很,并且,这凹陷的脸上邹巴巴的,鼻子和嘴巴极大,可眼睛,却只有黑豆般大小,也没有长耳朵。 头上则是光溜溜的,没有头发。 “戒疤么?”我看到那颗光溜溜的脑袋上,居然有明显的戒疤,他莫不是个和尚? 看着这个,似人又非人的东西,我思索了良久,如今他好像是睡着了,不如,我吹个孟埙,如此一来,便能轻松知晓,他究竟是何来路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慈心 我想好了法子,就立即取出了孟埙,闭上眼眸,动情的吹奏了起来。 孟埙悠扬的声音响起许久,我才再度睁开眼,发现,周围的场景只是略微有些扭曲,可并未发生变化。 冥北霖之前就说过,若是对方意志坚定,便很难“窥梦”。 而我并不放弃,故意将这孟埙的曲调拉长许多,让曲调添了一份哀伤。 因为,我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随着曲调越来越悠长,四周的场景,终于缓缓的发生了变化。 密室,渐渐地变成了一座茅草屋,而茅草屋里,有八个孩子,和两个大人,围坐在桌旁,吃“饭”。 这桌上,清汤寡水,缺了角的木桌正中间,摆着一碗红薯藤,而这些孩子的碗里,就只有稀的看不到米粒的粥。 “明个儿,送这几个小的去寺庙吧,养不起。”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看了一眼个头小的几个孩子说了一句。 “他爹,寺庙已经不收留稚童了,不如把大的两个送去?闺女也送去做工,这样还能有口饱饭吃。”女人的身形有些枯槁,脸上却很浮肿,想必是饿的。 “不行!大的还能帮忙干些活儿,这两个丫头,再过几日就寻个人家,卖了当童养媳,这些小的,通通送走,老子都要被他们给吃垮了。”男人喊着。 女人不说话,只会嘤嘤嘤的垂泪。 “哭哭哭,就知道哭,晦气!”男人怒骂着,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只见他朝着那几个小男孩儿望去,一手拎起两个,将四个年幼的孩子,连拉带拽的弄出了屋去。 “孩子他爹,看着他们进寺庙再回来!”女人哭着,冲到屋门口,冲着男人叫喊着。 那四个小男孩儿,哭嚎着,可他们的爹爹却不为所动。 一路将他们拖到了一间破败的寺庙外头,这一路过来,四处荒凉一片,应是饥荒年间,所以这里的人,都瘦骨嶙峋。 寺庙外,已经躺着,坐着,至少二三十个孩子了,而寺庙的门是紧闭着的。 想必是寺庙中的和尚们,也无素斋可以供养这些孩子,故而只能闭门。 男人将四个孩子丢下,任凭孩子们怎么叫,都不回头,就如同丢个不要的物件一般,将他的骨肉抛弃了。 而我,看着这些孩子,心中不是滋味儿,有的孩子也就两三岁,将嗓子都哭哑了。 天色,忽明忽暗,好似过了一日又一日。 寺庙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看着满地的孩子,合紧双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些孩子,只活了一个,其余的都活活饿死了。 老和尚将这一息尚存的孩子抱进了寺庙之中,我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孩子的脸,发现,这孩子眼睛奇小,长长的头发虽挡住了耳朵处,可我依旧是认出,这就是小棺材里躺着的“人”。 待这孩子再从寺庙出来,便已经成了大人,成了“慈心和尚”。 只是个头并不高,身披破烂袈裟,他四处布施,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送吃的。 而自己,却时时整日也吃不上,一口米面。 但是,仅凭着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救活这些孩子的,于是,他便转而当了苦行僧。 苦行僧,说白了,就是愿意自己多受些苦难,让世间的人,不再受苦,是舍我,助人。 他不吃不喝,终日跪在佛前诵经,最后瘦成了一把枯骨,倒在了佛像前。 寺庙中的师兄弟,见他已“死”,便替他塑了佛像,把他封入佛像之中,让他成为真正的佛,度化世人。 可是,当他被封入佛像之中,却醒了过来,原只是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罢了,如今醒后,发现自己四周一片黑暗,他开始感到恐惧。 佛像外头,还传来一阵阵诵读“往生咒”的声音,他的师兄弟,正在送他“上路”。 他也不过只是个凡人,他畏惧死亡,他开始想起了儿时母亲抱着他,哄他入眠,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永远只有痛苦。 他不甘心,他不想就此死去,于是,拼命的拍打着佛像,佛像是中空的,拍打时会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寺庙之中,其余的和尚,都听到了。 他们面面相觑,可却无一人过去,将他救出,这尊佛像,是特地为慈心和尚打造的“苦佛”,有不少豪商知晓,要慕名而来,若是他们来了,寺庙中自然会多许多香油钱,所以慈心和尚,必须死。 慈心和尚最终,在极度饥饿,和惊恐之中死去。 我放下孟埙,想到了佛堂里的佛像,便是“苦佛”,想必是这何府的人,将这苦佛给“请”了回来。 正想着,突然,我面前小棺材里的东西,微微动弹了一下,紧接着,那光溜溜的脑袋微微抬起。 一双奇小的眸子,望着我。 他如今,这枯槁的模样,确实可怕,但是,我看到过他的过去,对他有怜悯之心。 “呃呃呃!”他的嘴里发丝呃呃呃的声响,紧接着,那双枯槁的手便要来抓我的衣袖。 我赶忙站起身来,而他看着枯槁,动作却是快的惊人,直接从棺材之中跃出,朝着我的脸就扑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他张开嘴,伸出了奇长的舌头,这舌头上,还裹着黏液。 直接就冲着我的嘴边探了过来,我连连后退。 “慈心和尚!”我望着他的这张脸,再想想他死时的模样,赶忙开口喊道。 他的身体顿时一颤,可目光依旧满是杀气,当他的舌头即将碰到我的脸颊时我赶忙抬手便去挡。 “滋啦!”一声响,那慈心和尚的长舌上,立刻就冒起了烟,他的身体落地,趴在一具尸体上。 “啊呜!”宏图也不顾一切的朝着这奔了过来,张开嘴,就要朝着慈心和尚咬去。 “宏图,不要。”我赶忙拦住宏图,又看向惊恐退回棺材边上的慈心和尚:“大师,你本慈悲为怀,一世做尽好事,为何如今却?” “慈悲为怀?慈心?呵呵呵,呵呵呵!”他发出了一阵极为刺耳的笑声,这笑声,低沉嘶哑,好似裂帛。 “一世为人,可那些人呢?他们可曾对我有半分慈心?我要杀尽世间人,吃尽这些恶毒的心肝。”慈心和尚说着,便咧嘴笑了起来。 这笑容很是渗人,让人看了便不寒而栗。 我蹙眉,顿时知晓了这些尸体为何没有伤口,想必都是被他从嘴里将心掏出,没有心肝,自是不能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失了本心 慈心和尚疯狂的笑着,宏图也张口冲着他,大声的咆哮。 “啊呜!啊呜!” 宏图的咆哮之声,让这慈心和尚的笑声停了下来。 “你专吃这些弱质女流算什么?当年见死不救的人有错,但是,这些姑娘又错在何处?”我看着地上这一张张稚气的面容。 这些姑娘何其无辜?她们何错之有? “世间皆恶,无一人,无辜,人间便是炼狱,存在者,便是“恶”,你我便都是恶的本身!”慈心和尚说罢,那长长的舌头再次伸出。 “恶的本身?哼,简直可笑!你也并非,没有受过世间半点善,当年,你即将饿死,是寺庙里的老和尚,给你一口饭吃,你也是受了他的感化,才愿意怀着善心,救世人于水火,不是么?”我看着慈心和尚。 他已被仇恨裹挟,眼中好似完全看不到善。 “师父?”我提到那老和尚,慈心和尚的嘴里,终于是呢喃的叫了一声。 “你师父若还在世,必定不愿看到你为恶的模样!”我看着他,希望他能及时回头,不要一错再错。 慈心和尚眸中却只是闪过一丝丝的柔和,紧接着,目光又骤然变了。 那眼底的凶狠,阴毒,再次浮现。 “当初,你帮那些人时,可曾想过,需要他们回报?”我看着他,柔声问道。 慈心和尚一怔,没有开口回答。 “必定是没有,大师,你该放下,而不是毁掉自己前世修的福报。”我说罢,便凝望着慈心和尚。 慈心和尚微微摇着头,嘴里呢喃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 “大师,你不该把别人的错,归咎于自身,你是佛是魔,只有你的本心,才可决定,你真想堕入魔道么?”如今的慈心和尚,面容狰狞,与邪物没有区别。 “大师,并非世人皆负你!这些姑娘,个个妙龄,青春懵懂,她们与你一样,并未做错过什么,可结果呢?”我面容凝重的望着慈心和尚。 他那枯槁的双手举起,抓着自己凹陷的脸颊。 我看到,他的指甲盖都是则断的,指头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想必,是当时被困在佛像之中,想要自救,挠断的。 “不,不对,世人皆恶,世人皆恶,我没错,没错!”慈心和尚的嘴里不住的嘀咕着,并且,腹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我看着他的模样,好似是要发疯了。 看来,我必须快些跑。 于是,我拉过宏图开始一步一步的朝后退着,有宏图在,这慈心和尚应该不敢靠近。 “没错,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慈心和尚发出了一声咆哮。 紧接着,他再度抬起头时,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气。 “嗒嗒嗒,嗒嗒嗒!” 而这时候,供桌后头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窸窸窣窣,好似有好多人,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走来。 我立刻示意宏图,先上供桌。 宏图爬上供桌后,便伸出他那圆滚如藕节的手,来拉我。 可不等他将我拉上供桌,供桌就“嚯”的一声,转向了另一面,宏图和佛龛一起消失了。 “咕咚?”我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微微侧目,用视线的余光,去看那慈心和尚。 慈心和尚如同“猫狗”一般,趴在地上,那戒疤对着我。 “诶诶额!” 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叫声,紧接着两只手朝着地上用力一按,整个人腾身而起,朝着我这就扑了过来。 我本能的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脸。 而这慈心和尚,靠近我之后,便又是一声哀嚎,痛苦的跌落在地上。 我望着他,他那长舌上,已经裹满了血,满是断甲的手,拼命的按着自己的舌头,痛苦的低吟着。 “大师,你伤不了我。”说罢,我俯下身去。 他警惕的往后挪着身体,以为我要伤害他。 “大师,我不知你究竟是人还是“鬼魅邪物”,但既然已经受伤流血,便要包扎。”我说着将自己的手帕,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望着我的手帕,眼眸突然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为何?”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嘶哑。 “大师,你本是个好人。”我看着他这伤痕累累的模样,想着他这一生的苦楚,他的慈悲之心,乃是被那些存着自私贪念的人给毁了。 “好人?”他呢喃,声音之中带着哽咽。 而这时候,供桌“嚯”的一声,又从那一面转了过来。 我看到了石亭长,带着他的七八个手下,蹲在那供桌之上。 石亭长的手中,还拿着一面金佛。 慈心和尚看到那金佛,立即发出悲鸣,紧接着转身就朝着他的小棺材跑去。 “哎呀,夫人,您可真是有胆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石亭长一边看着这满地的尸体,一边眉头紧蹙的对我说着。 “你要将它如何?”我望着石亭长问道。 “祭灵长大人说了,先拿这金漆佛印,封住棺盖边缘,然后抬出去,由他处置。”石亭长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刻好的佛印,佛印里已经沾了金漆。 石亭长命手下过去,将佛印,盖在了棺材边缘。 然后再用锁链将小棺材给捆了起来,他的人抬起棺材,我们一行人这才出了密室。 从密室上来,宏图一个劲儿的喊饿。 石亭长看着宏图,觉得不可思议。 “不愧是祭灵长大人的孩子,见着那般景象,居然丝毫也不畏惧?”石亭长说着,便将宏图好好夸赞了一番。 待我们出了这窄小的通道,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冥北霖,和何老爷。 何老爷面色煞白,从昨夜老太爷跟何老爷弟弟的谈话之中,我们可以清楚的得知,何老爷对此事一无所知。 冥北霖应该是让石亭长,先将此事告知了何老爷,然后再进地下的密室,帮我一起,将“邪物”抬出来。 “谁让你们进西苑的?都给我滚!” 何老爷盯着小棺材,一脸难以置信,而佛堂外头却传来了叫骂声。 我抬起眼眸一看,那外头骂骂咧咧的正是何老爷的弟弟,昨夜同老太爷说话的何展业。 第一百五十八章斑 何老爷面色铁青,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弟弟。 “展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佛堂底下,为何会有棺材?”何老爷指着棺材,质问自己的弟弟。 “此事,大哥你莫要插手,让这些闲杂人等,通通滚出去!”这个何展业倒是丝毫不给石亭长面子,根本就不拿正眼,看石亭长一眼,张口便让石亭长滚。 “哼,此事关系重大,只怕还要请何二爷,跟着我们走一趟。”石亭长说罢,就示意他手下的人,一把按住了何展业。 “你们,你们谁敢动我?我可是何家的二老爷,爹,爹!”何展业开始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而这里吵吵闹闹的动静,也终于是将何老太爷给招来了。 “这是何府,谁敢造次?”何老太爷怒喝了一声。 何老爷看向他的爹,嘴唇颤了颤,良久才指着棺材,问自己的父亲:“爹,您真在佛堂底下养妖邪?紫晴她们姐妹的死,也和这妖邪有关?” 何老爷口中的紫晴,便是他其中一个女儿的名字。 老太爷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拆穿后的慌张,反而是淡定异常。 好似,死了那么多孙女,也无所谓。 “爹!究竟是不是?”何老爷提高了声调。 “让这些人出去!”老太爷撇了一眼石亭长,还有我和冥北霖。 何老爷摇了摇头:“爹,你疯了!紫晴她们是您的亲孙女!你居然拿她们喂这妖物?” “你才疯了!不过是几个女娃娃,死了便死了,能为何府牺牲,她们也算是死得其所。”老太爷说起话来,十分淡漠冷酷。 对于自己的那些孙女,他好似没有半分感情。 “为了何府?”何老爷摇着头,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爹。 老太爷撇了我们一眼,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这并非什么妖邪,是我花费大价钱,才得来的苦佛,自从供奉了他,我们何府,在生意上,便顺风顺水。”老太爷说罢,垂目看了一眼棺材:“你们还不快将他安置回密室?” “苦佛?佛也伤人么?满身血腥,也配称为佛?”石亭长蹙着粗眉,盯着何老爷:“底下的密室里,至少有三四十具尸体,老太爷,你圈养邪物,害死了这么多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牢狱之灾?呵呵呵!”老太爷发出了一阵狂笑:“你可知,我年年给祭灵司,大祭司上供?你可知,那大祭司也要给我些许薄面?抓我?你也配!” “大祭司?”石亭长顿时愕然。 我盯着老太爷,如今是青天白日,他脸上的斑点,显得更为明显了。 而且,我距离老太爷足足有四五步的距离,可是,我依旧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儿。 这种气味儿,和密室里尸体腐烂的气息有些像。 “神君?”我侧目看向冥北霖,本是想把这个发现告知冥北霖。 结果,冥北霖已经垂眸看向了何老太爷。 并且,开口便道:“你的身体已然开始溃烂,喝再多的“苦佛”血,也续不了命。” 冥北霖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盯着老太爷。 何老太爷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苦佛之血,可延年益寿,如今,我虽年岁已高,可身体强健,这都是苦佛之血的功效。” 我凝眉,想到了慈心和尚身上的那些伤痕,原来是取血之后留下的。 “佛血能续命,古书确有记载,可这尊苦佛,佛心已死,如今剩下的只有怨戾,你喝下他的血,除了让自己死的快一些,便没有丝毫功效。”冥北霖说罢,又侧目看了一眼何老太爷身后的何展业。 何展业此刻还被石亭长的那些手下押着,见冥北霖看他,还仰起头来,摆出他何家二爷的架子。 “你的身上,应该也出现了斑点。”冥北霖淡淡的说道。 “那些斑点,不过是些重回年少的“斑痘”罢了。”何展业不假思索的辩驳道。 冥北霖顿时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愚不可及,那是“尸斑”,一个人长出了尸斑,还能活多久?” “尸斑?你,你,你胡说八道!苦佛的血,可让人“重生”,你,你,什么都不懂,别妖言惑众!”何展业嘴里这么说着,那脸上分明是露出了几分恐惧。 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何老太爷,等待着自己父亲开口。 老太爷自然不可能听信冥北霖的话,冲着冥北霖就哼哼了一声,开口想要反驳。 而冥北霖则是对石亭长说:“有刀么?” “有。”石亭长立刻将他腰间斜挂着的佩刀抽出,双手捧着,送到了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举起长刀,直指何老太爷。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冥北霖,毕竟,何府在这镇子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而且,方才他还说了,自己和萧策有交情,没有人敢动他。 何老太爷倒是淡定,还微微仰起脖颈,虽然个头比冥北霖矮了一大截,可依旧要摆出他老太爷的架子。 冥北霖那刀尖,却是毫不犹豫的朝着何老太爷的脸颊扎了过去。 只听“吧唧”一声,老太爷的脸上破了皮。 他因不信冥北霖敢动手,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抬手去挡。 如今破了皮,才面露怒容,嘴里大喊着要杀冥北霖。 可冥北霖收回刀,将刀抛还给石亭长时,我却发现,刀尖上根本就没有血,有的只是一点黏液。 “额?爹,你的脸?”何展业发出了一声惊呼。 紧接着,我便看到,老太爷脸上的破皮处,恰好就是一块斑点的正中心,那地方如今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仔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虫子。 那虫子,个头不算大,呈肉,色,当它从老太爷的皮肤里探出头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抿了抿嘴唇,想必,都有种想吐的感觉。 “爹,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何展业磕巴了半晌,才开口询问何老太爷。 “多行不义必自毙,原你也算高寿,却非要用这种法子,让自己活的生不如死。”冥北霖盯着何老太爷,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第一百五十九章无药可救 何老太爷抬起自己皱皱巴巴的手,抚在脸上,将那虫子从破皮处,揪了出来。 当他看到,果真是一条尸蛆时,脸上的面色陡然变得青紫。 “不,不,可能,他们居然敢骗我?这苦佛是假的?”何老太爷盯着小棺材,眼中露出了怒色。 “把这邪祟给我烧了,烧了!”他发出了一声怒吼。 而我则是立即挡在了小棺材前,慈心和尚,虽已不受控制,可比起他来,何老太爷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恶毒。 “邪祟?说的是你自己么?”冥北霖冷声质问道。 “你究竟是谁?是人是鬼都不会分么?”老太爷冲着冥北霖便咆哮了一声。 “这苦佛本可以是真的,不过,你用阴女血供养它,增加了他的邪气,让他被怨恨驱使,成为了邪尸,你喝了他的血,便是尸气侵体,无药可救了。”冥北霖看向小棺材,对石亭长吩咐道:“替他超度,埋入真正的寺庙边上,否则此怨戾消不了。” “埋到寺庙边上?就成么?”石亭长也看向小棺材,那表情,明显是有些担心,担心这棺材里的“邪祟”再出来作祟。 “再立一个墓碑吧,就写慈心大师之墓。”我思索了一会儿,对石亭长说道。 石亭长听了连连点头,命他的人,即刻就将棺材抬起。 冥北霖拉过我的手,准备带我离开。 “等等,你既知晓这么多,必定是个高人吧?”何老太爷望向冥北霖,这一次,他的目光变得柔和。 “你已无药可救。”冥北霖淡漠的回道。 “多少银子,你开个价?”何老太爷不死心,望着冥北霖,语气之中已经带着一丝丝的恳求了。 冥北霖没有言语,只是漠然的垂目,望向了宏图:“今日,做的还算不错,一会儿回去便有奖赏。” 宏图听了,舌忝着嘴唇,高兴的拍着小手儿。 “慢着,你不能走。”老太爷挡住我们的去路。 方才还摆出一副老太爷的架子,如今却已然被吓惨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而他自己的命却这般珍贵么? “你这般歹毒之人,活着,害人害己,早些了断,也不必受苦。”冥北霖看着何老太爷,嘴角带着一抹冷意。 “不,不是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前些年,我痨病缠身,每日吐血不止,经人介绍,这才买了苦佛回来供奉,也是那人告知,苦佛喜食人心,所以?”何老太爷说罢,又看向自己的儿子:“那夜的事儿,是个意外,丫头们在西苑玩乐之后,过来给我问安,结果紫晴丫头,擅自带着那些妹妹,跑到佛堂里玩耍,还发现了木门?” 老太爷说到这里,垂下了眼眸。 “那么阴森可怕的密室,是她们自己走进去的不成?”我觉得何老太爷说的话不可信。 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敢进那般阴森的小密道?怎么想也是被人带进去的。 “人都死了,如今说再多也无用!”老太爷说罢,走向了何老爷:“儿啊,真的是个意外,你替爹求求这高人,让他救救爹。” “紫晴才刚满十五啊!她?”何老爷哽咽了:“石亭长,带走吧,都由你发落!” “你?你这是要反了!”老太爷怒斥着。 何老爷微微闭了闭眼,非但没有理会老太爷,还开口对石亭长说,他们何家,同祭灵司的大祭司,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 给萧大祭司送金银财宝的人太多了,他们何家根本就攀附不上。 所以,请石亭长,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不必姑息! “何展博,你这是要杀父,残害手足!”老太爷冲着何老爷就怒吼了一声。 “杀父?你也配为人父么?府中朝外招了多少丫鬟,可只见银子出,不见丫鬟入府,想必那些人也都被爹,你们害死了吧?”何老爷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是为了整个何家!也是为了你!”老太爷到了这时候,还不知错,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何家。 何老爷不愿意再多听,一摆手,就示意石亭长将人拖走。 老太爷一把年纪,石亭长他们本是不想对他动粗,可他却是仗着自己年事已高,说什么都不肯走。 最终只能给他戴上镣铐,强行拉走。 “不过,大人,这苦佛被封在密室里,又是如何到祭灵院里杀的人?”石亭长侧目看向冥北霖。 “那些祭灵人,应是发现了这佛堂里的异样,所以才成了饵料,至于祭灵院里狼藉的样子,应是这老头儿故意布置,稍加拷打,便能问出详细过程。”冥北霖一边分析着,一边拉着我和宏图往佛堂外走。 那些祭灵人的死状,和何家的小姐们一样,想必也是被苦佛吃了心肝,苦佛杀人,无需用武器,那么祭灵院里那些被砍断的木门,必定就是为了扰乱视线罢了。 我离开时,又看了一眼何老爷。 何老爷无力的倚靠在佛堂的木门旁,他的面色一片灰青。 自己尊敬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骨肉,还没有半分悔意,这种事实让他接受不了。 石亭长一路将我们送回了客栈,本还想在客栈给我们摆一桌答谢宴,不过被冥北霖给拒绝了。 冥北霖只是吩咐石亭长,准备两匹最好的马,还有马车,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发,离开镇子。 “是,大人。”石亭长立刻答应。 冥北霖一摆手,示意石亭长可以走了,他则是按照之前许诺宏图的,让掌柜的,将卤好的一大锅肘子,给宏图端上楼去。 宏图抱着肘子,欢喜的啃咬着。 玄凌见我们回来了,举起手,便要让他舅舅抱抱。 媚儿也跳到了我的身旁,浮游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我们没有受伤,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邪祟抓住了么?”浮游给我和冥北霖,各倒了一杯茶水。 “不是邪祟,只是迷了本心的苦命人。”我喃喃自语的说着。 浮游听了,一脸迷惑的望着我,此事说来复杂,我也没有再同他细说,只是看向了冥北霖。 询问冥北霖,就这么将慈心和尚给埋了,慈心和尚会不会觉得痛苦。 第一百六十章伺候 “他早就死了,长眠于地下,那才是他的归宿。”冥北霖说着,又伸出手,抚了一下我的脸颊:“吓着了么?” 他突然柔声询问我,倒是让我一愣。 浮游微微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便看向我们问道:“那个,鲲神大人,需要我带着宏图他们出去走走么?” 冥北霖没有回应浮游,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立即避开他的眼眸,伸出手将玄凌给抱了过来。 “图,图图,吃!”玄凌指向宏图,这是要看宏图表演吃肘子。 我抱着玄凌,坐在宏图的身边,玄凌伸出手,便去摸那肘子。 宏图护食,嘴里发出了“啊呜”一声,吓的玄凌,浑身一颤。 “摸摸,摸摸!”玄凌好似是在跟宏图解释,他只是摸一摸而已。 宏图吃东西时,可是不容许任何人打搅的,我抱着玄凌离他远一些,玄凌歪着脑袋,看的极为认真。 “咕噜噜。”他的小肚子里,也传来了叫声。 我立刻让伙计上了些肉蛋羹,顺便也让伙计,替我们准备明日的干粮。 有宏图在,这干粮是自然不能少的,大抵到时候,半辆马车都得用于安置吃的。 “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应又要颠簸一整日。”冥北霖说完,将一个包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包子,望着冥北霖,问道:“神君,我们如今要去往何处?” “莫溪村。”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着。 “莫溪村?神君曾在那住过么?为何要去那儿?”我狐疑的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微微颔首:“莫溪村不过是个偏僻小村,离盛京极远,那里民风淳朴,适合“安家”。” 他将“安家”二字拖的极长,眼眸微微向上扬起,盯着我看着。 我立即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吃我的肉包。 待宏图吃饱喝足,天色已黑,寒冬里的夜,总是来得极早,玄凌向来乖巧,入夜之后也从不哭闹,无需哄,就乖乖的趴在冥北霖的肩头睡着了。 我们抱着玄凌回屋,媚儿蹦蹦跳跳的也跟了过来,似乎是也想跟着我们回屋。 “媚儿,怎么了?”我俯身,将媚儿抱起。 媚儿立刻侧过头去,瞪了一眼浮游,我也看向浮游:“浮游,你欺负她了?” “我?怎么敢,不是夕颜你说的么?让我好好待这媚儿,可她却不愿搭理我,也不肯让我靠近她。”浮游还一脸委屈。 我垂目看向媚儿,她那尖尖的嘴儿垂下,眼神变得落寞。 “罢了,她既不愿意,不能勉强。”我说完,抚了抚媚儿的后背,今夜她便同我睡好了。 冥北霖侧目,看了一眼媚儿,便朝着浮游使了一个眼色。 浮游怔了怔,会意之后,疾步过来,一把将媚儿抱到了他的怀中。 媚儿的前爪子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浮游。 “浮游,你放她进屋,别靠近她便是。”冥北霖吩咐了一句,紧接着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拉着我就回房了。 “就让媚儿,与我们待一个房间,不行么?”我蹙眉,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推开客房的门,小心翼翼的将玄凌放到了摇篮之中,盖好小被子,然后麻溜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媚儿,已经是个姑娘家了,让她与你我同床,合适么?”冥北霖垂目看着我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我也是个姑娘家,不也与你同床而眠,再者说,她如今,已经不是人身了。”我说着,将手按在了门上,打算将媚儿给带回来。 因为,玄凌和宏图,这些日子,我确实忽略了媚儿,对她照顾的不算多。 她离开了盛京,和卓星辰分别,内心应极为痛苦。 “你和她能一样么?难道说,本神君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你也无所谓?”冥北霖的手则是按在了我的手背上。 “都说了,媚儿如今不是人身。”我知他伶牙利嘴,也说不过他。 “不是人又如何?本神君也不是凡人,他在本神君的眼里,就是个女子,楚夕颜你让别的女人,上我们的床,倒是“大度”。”冥北霖看着我,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只要看一眼便会沦陷。 “算了,睡吧。”我赶忙将手抽回,撕下脸上的面皮,开始洗脸。 冥北霖就如同“鬼魅”一般,“飘”在我的身后,我视线的余光,可以看到他就立在我的身后侧,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楚夕颜,本神君越看你,越适合做本神君的妻子。”他目光灼灼,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我被他看的莫名心慌,立即将布放下。 “时候不早了,睡吧。”我赶忙敷衍的说了一句,便要避开他。 冥北霖却直接坐在了木桌旁,然后微微仰起脸来,让我“伺候”他。 “你自己,可以的。”我看着他,说道。 “楚夕颜,本神君胳膊疼,动弹不得。”他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 “你?”我望着他,想着他的伤口,确实还没有愈合,于是,便走到了冥北霖的面前,伸出手,要给他撕下脸上的面皮。 就在我撕下面皮的这一瞬间,冥北霖的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际,将我用力的朝着他的怀中一抱,我整个人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你干什么?”我慌张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垂下眸子,这张邪魅的脸上,露出一抹勾人的笑意。 看到冥北霖露出这样的笑容,我感觉,胸膛口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急促心跳声。 我梗着脖子,身体绷的紧紧的,丝毫不敢放松。 “你紧张什么?”冥北霖问着,还抬起一只手,抚了抚我的发丝。 “你放开我。”我咽了咽口水,故作严肃的说道。 他听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了,望着我道:“放开你?本神君不过是想同未过门的妻子,好好“聊一聊”罢了,之前我忽略了你,但是从今往后,本神君会好好对你。” “你?你先放开我。”我感觉自己这一刻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冥北霖的手,却从发梢移到了我的脸颊上。 他这表情,倒是带着玩味儿,好似在故意撩拨我,而我这没出息的,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盖章 当冥北霖的手,转移到我的脖颈上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要犯错误。 我们还没有成婚,这个坎儿,还不能迈过去。 “我,我,我还没有答应呢。”我此话一出,冥北霖的动作不由的一顿。 见他愣神,我赶忙从他的怀中挣脱,然后退到了床榻边上。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一脸傲气的望着我。 “我再想想。”我故作镇定的说着。 “想?为何要想?难道,你真的还对那病秧子,念念不忘?”冥北霖蹙眉,那目光之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怒意。 我立马摇头:“不是。” 太子殿下对我恩重如山,他死在我怀中的画面,经常在我的脑海之中闪现,只要提到他,我的胸膛口,还时时发疼。 那般温润的殿下,却就这么早早离世。 “不是?看你那副模样,方才便又是在想他?”冥北霖说罢,侧过头去,好似赌气一般的不再看我。 我望着冥北霖,他这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也真是笨嘴拙舌,明明只是不想在成婚之前跨过那道坎,可却引出这些猜疑。 他们或许无法理解我们凡人,凡人就是要这些繁文缛节,没有成婚,若是大了肚子,在村子里可是要被浸猪笼的,是极为不光彩之事。 浸猪笼太过残忍,自是不对,可当今的礼教便是如此,无法更改。 师父对我和师姐,也向来严苛。 没有成婚,断断不可让男子占了身子,若是轻易有了夫妻之实,那今后在夫家,便成了轻贱之人。 师父说,若是如此,便是他没有教养好我们,会死不瞑目。 “神君,我给你处理伤口,换块新的布条。”我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柔声说着。 冥北霖没有理会我,再次侧过脸去,不看我。 我自顾自的拿了一块布,紧接着,就卷起了冥北霖的衣袖。 这一卷起衣袖,我便看到,他胳膊上的布块,再次被鲜血染红。 将布条拆下,替他清理伤口时,我还发现了崩开了些许的伤口。 “伤口崩开了一点,我重新给你缝合上?”我说完就拿了针线过来。 我知道,就算将他的伤口缝合上,应为符气未拔除的缘故,伤口也难以愈合,只不过是白白受罪罢了。 “神君,你忍耐一下。”我说着,俯身仔细的替他缝合。 他这时,也转过脸来,目光盯着我的脸。 我知晓他在看我,但如今针线在他的皮肉中穿行,我不敢有半分懈怠。 冥北霖在我聚精会神,替他缝合伤口之时,却突然身体朝前一倾,紧接着便吻上了我的唇。 冥北霖的唇冰凉无比,唇齿之间还带着一股,极淡的甘甜味。 我这一刻,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待我清醒过来时,连忙抬起手,推开了冥北霖。 “额?”冥北霖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我看到那针线还在他的皮肉之中,赶忙慌张的替他继续缝合。 并且,迅速给他包扎好。 “你脸红的样子,倒是挺有趣的。”冥北霖望着我,悠悠的说了一句。 “神君,我心里乱的很,你别?”我方才缝合时有些慌乱,缝的自是不如之前好。 冥北霖倒是无所谓,抬起手来,还想拉我的手腕。 我赶忙迅速将他的伤口包扎好,然后,便将椅子拉远一些坐下。 “楚夕颜,本神君就如此吓人么?”他望着我,表情变得稍显严肃。 “不是。”我抿了抿嘴唇,也不好说出心中想法。 只是站起身,给自己和冥北霖各倒了一杯茶水。 冥北霖凝望着我,那目光,一直在观察我。 看了一会儿,他便瞧出我有“问题”。 “楚夕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本神君哪里做的不够好?”他看着我,严肃的问着。 我微微垂目,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如此抗拒?你,你改主意了?”冥北霖迟疑了半晌之后,问道。 “不是,只是神君,我们凡人,看重礼节?如今,我们?”我说着,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一片烧红。 这么说,就好像是在“提醒”冥北霖,快些娶我一般,让我觉得极为不好意思。 冥北霖愣了愣,立即就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捧起我的脸颊,便说道:“待到了莫溪村,安顿好,本神君就娶你过门,如何?” 他凝望着我,我从未见他,露出过这般认真的神情。 我喉咙发干,本能的就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只要看着他的这张脸,我便无法拒绝,当然,在我的内心深处,也根本不想拒绝冥北霖。 他是第一个,让我“心乱如麻”的男人,我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喜欢他。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立刻在我的额上亲吻了一下。 “如今,先盖个章儿,既然答应,便不得反悔。”他说完,拦腰将我抱起,把我放到了床沿边上。 一边替我褪下外裳,一边柔声对我说着:“今后,你心中如何想,便告知我?你若不说,我怎知晓?” “神君,这般睿智,也该猜到。”我侧过头赶忙爬到床榻内侧。 冥北霖也立刻躺下,然后一把将我拥在怀中。 “你的心思,本神君不想胡乱猜测,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冥北霖柔声在我的耳侧说着。 “神君?”我抬起眼眸,望着冥北霖。 “你想问什么,只要你问,本神君都愿意回答。”他一手拥着我的腰,一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语调温柔的,不像他。 “神君,你?”我抿了抿嘴唇,本是有话要说,可看着他这张妖孽邪魅的面容,脑海之中却成了空白一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没有。”我微微摇头。 “那便睡吧。”他将手从我的脸颊上移开,还替我盖上了被褥。 我闭着眼眸,心中却依旧狂乱的跳动着,冥北霖就在我的身侧,我不敢动弹。 待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我才再度睁开眼眸,微微抬起头来,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 并且,偷偷抬手覆在他那修长的手背上,我能摸到他,耳边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可是,依旧觉得轻飘飘的,一切,好似都只是一个梦。 第一百六十二章心结 冥北霖在我看来,就好似忽然转了性,之前对我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为何如今突然态度骤变? 莫不是因为霓裳的死,对他造成了刺激? 还是因为,师姐太让他失望,所以,他这是破罐子破摔?随意寻个人,成婚? 看着冥北霖,我这脑子里,越来越乱。 最终,一整夜,辗转反侧,没有入眠,而躺在我身旁的冥北霖,睡的也不踏实。 他入眠之后,额上渐渐渗出冷汗,嘴里依稀呢喃的叫着霓裳的名字,霓裳的死,他表面平静不再提,可内心深处从未放下。 “神君。”我坐起身,抬起手,替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冥北霖一个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我以为自己将他给吵醒了。 结果,冥北霖却呢喃道:“霓裳,大哥带你回家。” “神君,霓裳已经回到她的夫君身边了。”我柔声在冥北霖耳畔低语了一句。 冥北霖那紧蹙的眉宇,这才舒展了些许。 “神君,霓裳的死,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呢喃的说着,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霓裳在紫薇山救我们时的画面。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出现,如果她就待在腾清茶馆待产,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玄凌是不是就会有娘亲陪伴长大?只可惜,没有如果,一切已然发生。 我只怪自己,明明已经察觉师姐有问题,可却还对她抱着一丝幻想,间接导致了霓裳的死亡。 想到这,我便悄悄起身,下了床榻,朝着玄凌走了过去。 玄凌正睡的香,我立在摇篮边上,看了他许久。 “凌儿,夕颜姨,一定会照看好你的。”我看着他,眸中微微泛酸。 如今,应是卯时,我悄悄将屋内的衣裳都收拾好,然后又贴上面皮,去楼下要了热水上来。 洗漱之后,看着外头天色已经亮了,便叫醒了冥北霖。 他一夜梦魇不断,并未睡好,见我起的这样早,便询问我,是不是又一夜未眠。 见我点头,他叹息了一声:“你又做噩梦了么?” “是神君你,又做噩梦了。”我将拧好的布,递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接过布之后,便开始擦拭脸颊。 “神君,霓裳的死并非是你造成的,你?”我本是想解开冥北霖的心结。 冥北霖的手却是微微一颤,紧接着抬起眸子看向了我。 他的眸子,一片猩红。 “是本神君的错,本神君没有护好她,我欠她和龙千钧,两条命。”冥北霖说完,视线望向玄凌。 “霓裳也说了,龙王飞升之时,你正在地府,你也是那一日被贬斥,她知晓你的处境,她并不恨你!”我说着,拉过冥北霖的手。 他的手极冷,还有些微微发颤。 说起霓裳和龙王,冥北霖便无法平静。 我只能岔开了话,转而让冥北霖,去叫浮游他们起来,一会儿吃了早膳好出发。 冥北霖抓起桌上的面皮,贴上便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就走到了玄凌的摇篮前。 这小家伙儿还未醒来,我不忍将他叫醒,可又必须让他吃些热乎的,一会儿好赶路。 “凌儿,凌儿。”我轻轻的将手放在玄凌的肩上。 他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便缓缓的睁开眼。 湛蓝的眸子清澈无比,看到我,便是张开嘴,露出八颗小白牙,冲着我笑。 “凌儿,昨夜睡的好么?”我掀开被褥,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了起来。 玄凌乖巧,他从不闹觉,也不哭,和宏图他们玩的也极好。 我抱着他到了隔壁房间,一桌子的吃食已经摆上了,宏图正在拿着筷子大快朵颐,冥北霖说,不知路上还有没有饭馆,故而这早膳必须让他吃饱一些,否则只怕一会儿要闹腾。 宏图整整吃了一个时辰,若非我们要赶路,只怕他能一直吃到正午。 石亭长还特地来给我们送行,他照冥北霖吩咐的,给我们准备了新的马车,并且,弄了两匹骏马。 今日,天气依旧严寒,空中零零星星的落下些许雪花。 我们将包袱都放到马车上,冥北霖还特地取下了之前那辆马车上的铜铃。 “祭灵长大人,此次多亏了您出手相助。”石亭长说完,冲着冥北霖微微俯身。 冥北霖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淡淡的问石亭长:“那棺材埋了么?” “埋了,埋了,照大人说的,埋在了寺庙边上,还请了寺庙里的高僧超度过了。”石亭长回答道。 冥北霖听了,便上了马车。 石亭长同他的人,整齐的立在马车边上。 “大人,一路小心!”石亭长开口说道。 “走!”冥北霖开口对浮游说。 浮游一拉缰绳,马车便朝着镇尾驶去。 “神君,我们若是白日不停不休的赶路,何时能到“黄府”?”我看向冥北霖。 黄府,便是媚儿她爹住的山头,我想着先将媚儿送回到她爹爹身边,省的跟着我们一路颠簸。 媚儿一听到我这么问,立即跃到了我的膝上,那圆圆的脑袋,拼命的冲着我摇着。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不愿意回去。 “媚儿,回去吧,你也许久未见你爹,你爹肯定想你了。”我伸出一只手,抚了抚媚儿的头。 媚儿低垂着脑袋,没有再吭声。 “若是,不再停歇,再过三五日,便能到。”冥北霖说完,也望了媚儿一眼:“黄媚儿,你算是死里逃生,今后应知好歹,莫要冲动,否则无人能救你。” 媚儿蜷缩在我的膝盖上,神情落寞不已。 我张了张嘴,想安抚她,却知晓她什么也听不进去。 “夕颜,我还没有见过媚儿,幻化成人形的模样呢,没准,我们能成。”驾车的浮游,突然插嘴说了一句。 “哎,你别想了,如今是咱们媚儿,没有看上你。”我低低的回了浮游一句。 媚儿则是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好像在说,我说的对。 “吧唧,吧唧。” 我们正说着话,一阵咀嚼的声音,再度传入了我的耳中,转过头,朝着冥北霖的身后望去,便见宏图在吃干粮。 一百个馒头,一百个花卷儿,还有一百个大肉粽子,这是昨日就吩咐掌柜准备的。 不过,对于宏图来说,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第一百六十三章面馆 宏图在进食时,总是特别安静的,冥北霖看了一眼宏图,又将摆在包袱一侧的竹篮子提了过来。 “我不饿。”我开口对他说道。 “今日,虽只是零星雪花,可也算下雪了。”冥北霖说着,将那竹篮子给打开了。 我朝着里头一看,居然是一整捆的糖葫芦。 “吃吧。”他取出了一串,递给了我。 “嗯。”我接过,咬了一口。 这糖葫芦酸涩的很,糖浆又厚又硬,极难咬开。 “不好吃么?”冥北霖的目光紧盯着我。 我立即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冥北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突然探过身,在我手中的糖葫芦串上,咬下了一颗。 只咀嚼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扭曲,立即将糖葫芦吐到了帘子外。 “别吃了,一会儿丢了。”冥北霖伸出手,便要拿走我手上的糖葫芦。 “我喜欢吃酸的。”说完,两三口,我便将手中的糖葫芦给吃的精光。 至于篮子里剩下的,放到一侧,立刻就被宏图给盯上了。 他也不怕酸,吃了一串又一串,我看着都觉得口舌生津。 马车轱辘咕噜噜的转动声,和宏图的咀嚼声,一直在我的耳侧响着。 浮游赶车又快又稳,坐着还算舒坦,一晃眼大半日过去,也并不觉得难受。 只是宏图,已经焉儿了。 他侧靠在我的身旁,肚子里,不住的发出饥饿的叫声,声音越来越大。 我看着他可怜,但已经没有任何吃食了。 “公子,前头有个面馆,需要买些吃食么?”浮游大抵也听到了宏图的肚叫声,开口询问冥北霖。 “好,宏图已经饿坏了。”我赶忙回了一句,然后掀开了马车帘子。 发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确确实实开着一家面馆,那面馆应是做过往赶路人生意的,所以才会开在这般偏僻的小道上。 冥北霖侧目,朝着那面馆看了一眼,也并未说什么。 宏图则是立即探出了脑袋,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喊着:“夕颜,图,吃,图吃!” “好好。”我立马应声。 宏图都等不及浮游将马车停好,立刻就蹦下了马车,朝着面馆里头狂奔而去。 我也赶忙抱着玄凌下马车,担心别吓着面馆里的客人们。 这家面馆也就只是一个小铺面而已,里头摆着七八张桌子,只有两个客人在吃面。 面馆老板娘原本是面色落寞的坐在小柜台前,见客人上门了,就连忙站起身来,过来迎接我们。 “几位,请坐。”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用一块布擦拭着桌子。 “几位客官,想要吃什么面?”擦好了桌,她又给我们倒茶水。 “老板娘,你们店里最好吃的是什么面?全煮了便是。”我将茶水递给冥北霖,冥北霖和浮游也坐了下来。 “我最拿手的是茴香面,可是全煮了?只怕你们吃不完?”那老板娘望着我们几个,笑了笑说道。 “我们胃口大,多少都吃的完,你就只管上吧。”浮游看了一眼宏图,对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这才点了点头,去煮面条。 “图饿,图饿。” 宏图一刻都不能等了,看着隔壁桌子的面条,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再等等!”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就怕他突然蹿出去,抢其它客人的面吃。 宏图抿着嘴,一脸委屈的趴在桌上。 冥北霖则是朝着这面馆内扫视了一圈,也不喝茶水,就只是静坐着。 “面来了!”不一会儿,老板娘就端了一大锅面条放到了桌上,她正想帮着我们盛面,宏图就朝着锅中伸出了手。 “宏图!”冥北霖开口低声叫道。 宏图立刻把即将触碰到面条的手,给收了回来。 我给宏图递出了筷子,又让老板娘给我们几个另外盛一碗面。 几碗小面上了桌,我喂玄凌吃了些,这面条泡的软烂,他吃的很香。 宏图吃完了一锅,老板娘又赶忙去煮,待第二锅上桌时,老板娘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的盯着宏图。 “今个儿,清音阁,又要热闹了,你准备了多少银钱?”邻桌一个干瘦的男人,开口询问自己的朋友。 他那朋友,倒是长得五大三粗的。 “一百两!”那男人说着,得意的咧嘴一笑。 “一百两?”干瘦男人,好似吃了一惊:“你哪儿来那么多银钱?” “家里的宅子卖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拔得头筹,进清音阁内院见她。”那五大三粗的男人说完,吸溜吸溜的将碗里剩下的面条吃完了。 “啪嗒!” 原本,老板娘见宏图吃的香,还特地送宏图她刚腌制好的肉块,结果听到隔壁那两个客人的谈话之后,手中的肉块便掉到了桌上。 宏图不在乎,直接举起筷子,戳中肉块送到了嘴里。 “老板娘,您的气色好似不大好。”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这老板娘则是冲着我苦笑了一下,然后退到了柜台前头,不再吭声。 那两个客人吃完面之后,付了银钱离开,老板娘也恍惚的立着,没有过来收拾碗筷。 “这清音阁是什么地方?方才那男人卖了宅子都要去?”浮游等那两个客人走了,不禁念叨了一句。 谁知老板娘突然看向我们,开口激动的说:“不是什么好地方!断断去不得。” “为何?”我看老板娘这反常的反应,应该是知晓些什么。 “前头,滏阳县里的清音阁中,住着一个妖女!迷的这些男人,什么都能抛诸脑后。”老板娘说着,眸子微微泛红。 “难道,你的相公,也去了清音阁?”我看着老板娘,心中想着,清音阁莫不是个花楼? “他?他是被人抬出清音阁的,出来时已经死了。”老板娘说罢,柳眉蹙起,眼中的泪也好似要滚落而下。 “是么?”冥北霖居然也开口问了一声。 “我报了官,结果仵作说他是“做做死”,与任何人无关,只能怪他自己,毫无节制,纵情声色。”老板娘说完,视线看向了浮游和冥北霖:“劝两位公子,莫要去那种地方,别断送了性命。” 老板娘说着,两行泪水,已经滚落而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清音阁 “这?”我张了张嘴,还真不知如何安抚老板娘。 老板娘也不等我再开口说话,便又去给宏图下面。 “清音阁?妖女?”浮游好似对此事饶有兴致,并且,还看向了冥北霖,好像是等着冥北霖点头答应,一道去清音阁看看。 不过,依照我对冥北霖的了解,他应是不会去的。 冥北霖没有开口应声,只是,抿了一口茶水,待宏图吃完了第三锅面条之后,我们还买了些许干粮饼,这才继续上路。 我们的马车,一路顺着小道前行,为了避开祭灵人,我们需一直都行小路。 可冥北霖却在前头不远处的岔路口前,命浮游走一旁的大路。 “神君?”我望向冥北霖。 “去瞧一瞧也无妨。”冥北霖居然回了这么一句。 我立刻蹙起了眉,盯着冥北霖。 “你也对什么妖女感兴趣么?”我看着他,开口问道。 冥北霖听我如此问,扬起嘴角便笑问道:“怎么,吃醋了?” “吃什么醋,只是,只是,如今我们还带着孩子,不适合去那种地方。”我看着冥北霖,严肃的提醒他。 “一会儿,寻个客栈,孩子就别去了。”冥北霖倒是已经想好了。 我的嘴唇张了张,想阻止,又作罢了。 “能迷的人神魂颠倒,必定是个销魂的美人儿。”驾马车的浮游,显的很是兴奋,好似恨不得现在就见着那个“妖女”。 都说男子皆好色,如今看来,好似是真的。 我沉默的坐在冥北霖对面,不再看他一眼。 冥北霖居然若无其事的在逗着我怀中的玄凌,完全没有要同我解释的意思。 滏阳县沿着大路,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县城,马路两侧,铺子繁多,路上往来的行人马车,也都熙熙攘攘。 我们找好客栈,住下之后,我就先吩咐伙计,去准备吃食来。 冥北霖则是让浮游去打听,清音阁究竟在何处。 “神君,你一会儿便要去那清音阁么?”我一边若无其事的给玄凌喂水,一边开口询问。 “嗯。”冥北霖回应了一声,然后便走出了客房。 媚儿看着冥北霖的背影,又看向了我。 “媚儿,你也喝点水。”我将杯子放到了媚儿的面前。 现在,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不过外头依旧热闹,从这窗口往下看,就能看到,那些铺子还开张着。 “走吧。” 当我看着路上的行人发愣时,冥北霖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我一愣,回过头去看向了冥北霖。 “我也去?”我狐疑的问了一句。 “换一身衣裳,女子打扮太过显眼。”冥北霖说着示意我先换上他的衣服。 浮游站在冥北霖身后,好奇的问道:“鲲神大人,咱们都走了,宏图他们谁照顾?” “自然是你!”冥北霖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然后拿起我们的包袱,去了对门的房间里。 浮游抱着玄凌,还一脸的发懵。 冥北霖拉着我进了客房之后,浮游才发出一声惨叫:“啊?不带我啊?” “神君,我们?”我看着他,想着,他这只怕不是去看什么“妖女”,否则也不会带上我。 “小蠢货,你别胡思乱想,本神君是觉察出,这里有一股子邪妖之气。”冥北霖说完抬起他的胳膊:“若是吸收了,没准这血符箓能被消耗些许。” “若是那邪妖极为厉害?”我担忧的看着冥北霖。 “你担心本神君不是那邪妖的对手?”冥北霖淡淡一笑:“放心吧,本神君就算少了一只胳膊,那些东西,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完,亲自给我选了一身衣裳,然后,望着我的脸许久说道:“改了男装,便无需贴着面皮了,闷着难受吧?” “嗯。”这面皮虽已制的极薄了,可是毕竟是有一层东西贴在脸上,贴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撕下面皮,再将头发梳成了一个髻,对着屋里的铜镜照了照。 “你当女子,虽不妖娆妩媚,但是,胜在清丽脱俗。”冥北霖看着我,十分动情的说道。 “神君,你这是在夸我么?”我望着他问道。 他笑而不语,打开房门,就示意我走。 门对面的屋里,浮游还一脸可怜兮兮的抱着玄凌,立在屋内的门槛前。 他是极有兴趣看销魂“妖女”的,可结果冥北霖却将他给撇下了。 “好好看着他们。”冥北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带着我一道下楼了。 “公子?公子?”浮游立在楼梯口,可怜巴巴的叫喊着。 冥北霖头也不回,就拉着我出了客栈。 客栈外头的街市上,已经挂起了一片片的灯笼。 将街道照的亮堂堂的,冥北霖拉着我的手,一路慢行,一点儿也不着急。 “可有喜欢的,若有便通通买下。”冥北霖侧目,看向我说道。 “一会儿,回来时,给凌儿带个拨浪鼓,给宏图带个大糖人,媚儿就给她买一只烧鸡,至于浮游他喜欢什么呢?”我想了想,还不知道,浮游有什么喜好。 冥北霖目光一沉,一双星眸,凝望着我:“本神君问的是你,你喜欢什么?” “我?我并无什么特别的喜好。”我说着,便抬起眼眸,朝着那些小摊看去。 冥北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便拉我继续往前走去。 “楚夕颜,你最喜欢什么?”走着走着,冥北霖突然问了一句。 “喜欢什么?糖葫芦。”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没出息,除了糖葫芦呢?”他的眸子垂着,眼中满是宠溺。 我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虽从小跟师父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可是,我却觉得很知足,并没有非得到不可的东西。 冥北霖见我摇头,他便好似陷入了思索之中。 “开门!开门!快开门!” 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抬起头朝着前方望去,发现,前方一座雅阁前,居然挤了一大群的男人。 这些男人,有穿着绫罗绸缎的,有的,则只是穿着粗布衣裳。 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极为狂躁,迫不及待的想要进那楼阁。 我同冥北霖立在那群人边上,这楼阁前挂着一个金色牌匾,牌匾之上,写着“清音阁”。 第一百六十五章终是忘了 原本,我以为这清音阁是个花楼,结果来了之后,我才发现,这清音阁,居然只是听曲儿的地方。 这与花楼不同,里头的姑娘,是卖艺的。 “开门,开门!” 这群男人,拼命的叫嚷着,声音震耳欲聋。 冥北霖抬起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嚯!”的一声,开门的声响终于传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冲着这些男人便喊了一声:“都给我静一静!当我们清音阁是什么地方?” “清萝姑娘,这时辰已经到了,我们何时能进去听曲儿。”带头问话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绫罗绸缎,一看就知是富家子弟的男子。 他对这清萝姑娘,很是客气,好像深怕那清萝不让她进去。 “急什么?都排好了队,老规矩,前三十进来!”清萝姑娘一声令下,所有的人,便都开始排起了队来。 速度之快,秩序之好让人咋舌。 冥北霖撇了这些人一眼,拉着我朝着这楼阁的后方走去。 这楼阁后方侧门,皆有人把手,只不过这些人自是不能拦住冥北霖的,冥北霖让他们好好“歇”在了侧门边上。 牵着我大摇大摆的进了清音阁,从清音阁侧门入,一进来,便是一条蜿蜒向前的长廊。 长廊之上,还画着不少的花鸟虫鱼,秀丽风景。 “没想到,还挺雅致?”长廊边上,种着翠竹,确实有种幽幽庭院的雅。 穿过这长廊之后,冥北霖凭借着感受那妖物的气息,寻到了清音阁的内院。 内院里,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传来。 我自从有了孟埙之后,也算是知晓了些音律,这曲调,弹奏的有些悲凉,好似在压抑着什么悲伤的情愫。 “神君,咱们就直接进去,杀它个措手不及,对么?”我望着冥北霖,压低了声音问道。 冥北霖冲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立在了那间传出琴声的房门前。 “鳞片的气息?”冥北霖只是微微闭了闭眼,便闻到了鳞片的气息。 我一听,不由的瞪大了眼眸,心中想着,今个儿,运气居然这么好? “请进!” 当我和冥北霖立在门外,还未准备动手时,屋内就传来了一个女子悦耳动听的声音。 冥北霖抬起手,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内,布置的极为素雅,左右两侧的架子上,摆着许多古琴,而正前方,则是一片轻纱幔帐。 幔帐之后,隐约能看到,一个着素白色衣裳的女子,正坐在一把古琴前。 “冥旭大将军,许久不见,妾身,已在此处,恭候多时。”那女子开口,便叫冥北霖“冥旭将军”,这“冥旭”是冥北霖曾经的封号。 而且,她说“许久不见”他们莫不是从前见过? 冥北霖斜眯着眸子,朝着那幔帐后望去,没有开口说话。 “大将军,只怕已经忘了妾身。”她的语调之中,带着一丝丝落寞,不过很快,她的语调又变了:“不妨事,坐下,听妾身弹奏一曲,或许大将军您能想起。” 女子说完,便垂目,继续抚琴。 我看向冥北霖,冥北霖一拂袖,便坐下了,我也随着他一起坐下。 这位姑娘,抚琴的手法极为娴熟,而且,不知这抚的是何曲调,好听的很,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跟着一起吟唱。 一曲毕,冥北霖那深邃的眸中,依旧没有丝毫波澜,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起对方。 “终是忘了吧?”女子的声调之中,满是失落。 冥北霖望着幔帐,淡淡的说了一句:“今日,本神君是来取你命的。” “神君?”我立刻冲着冥北霖使了一个眼色。 听这姑娘说话的口吻,很显然,与冥北霖应该是旧相识,可结果冥北霖忘了她也就罢了,居然还张口便说是来取她性命的。 “是么?若是能死在大将军您的手上,那么妾身,也算能死的瞑目了,大将军动手便是。”幔帐后的女子,说这话时,语调里居然带着些许的喜悦。 冥北霖站起身来,便大踏步朝着那姑娘走了过去。 “神君?”我也赶忙起身,跟在了冥北霖的身侧。 冥北霖一挥手,幔帐断落,幔帐后那女子微微仰起头来,我一看她的面容,瞬间就震住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张面容,只能用“雅绝”二字来形容,高雅绝色,超然脱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大将军,妾身的命,本就是你的。”她说完,冲着冥北霖微微一笑,眼角处,有泪滚落而下。 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我一个女子,都觉得心疼。 “曦月公主?”冥北霖望着她的脸,似乎是想了许久,才开口吐出了这四个字。 “大将军记起妾身了?”女子望着冥北霖,眼中满满的都是爱意:“大将军,妾身等了你五百多年。” “本神君并未让你等我。”冥北霖淡漠的说道。 “妾身说过,妾身不会走,妾身会一直一直等待大将军你回来,这些年,妾身一直在替大将军,寻鳞,希望终有一日,能亲手交给大将军。”女子说着便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盒。 “妾身无用,只寻到了这些。”她说罢,打开盒子。 盒中装着的,便是十片闪着红光的鲲鳞。 冥北霖却没有伸手去拿,而是,警惕的看着眼前这女子。 “大将军,放心,哪怕这世间所有人,都与大将军为敌,妾身,也断断不会害大将军。”她看着冥北霖,脸上的笑容,无比柔和。 冥北霖朝前迈了一步,与那女子,只有一张小方桌的距离。 “不过,妾身有一个请求。”她凝望着冥北霖,眼中藏着期待。 冥北霖一把拿起那盒子,一口拒绝:“东西,本神君收下了,至于你一身邪气,好自为之!” 冥北霖原本要杀邪妖,消耗萧策的血符箓,如今有了十片鳞,便不需要杀妖了。 “大将军,妾身苟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日,还请大将军成全!”她说完,直接往后挪了挪,然后便冲着冥北霖俯身磕头。 “神君,至少问问是何种要求?”我拉了拉冥北霖的衣袖。 好歹,这位姑娘,还替冥北霖寻到了十片鳞,冥北霖也该答谢她。 “楚夕颜,你会后悔的。”冥北霖看了我一眼,淡然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仇深似海 我会后悔?我看着冥北霖,又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姑娘。 “姑娘,你说说看,究竟是何等要求?”我开口,询问道。 而这姑娘,说出要求之后,我确实立即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如此“多嘴”。 “妾身,希望大将军能陪我一夜!”这位姑娘,居然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样的请求。 冥北霖好似早就猜到,她会如此说,也不应声,只是望着我。 那姑娘见冥北霖在看我,目光也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大将军,这便是你心尖上的女子么?”她看着我,那目光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很久,好似恨不得将我看穿了一般。 “她是本神君的妻子。”冥北霖说着,拉过了我的手。 那位姑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不过脸上却带着笑。 “大将军与我一样,本都是孤独之人,能有位知心姑娘陪在大将军身边,妾身替大将军欢喜。”说完,这位姑娘还冲着我叩拜了一下。 我连忙过去,扶她起身。 冥北霖则是开口,对我说道:“楚夕颜,走吧。” “大将军,妾身时日无多,这些年,我确实吸食精魄,以养自身,为的,就是能撑到现在。”她的语调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悲凉。 我扶她起身,她也视而不见,就只是目光灼灼的望向冥北霖。 “妾身也不想成为邪妖,在这的每一日,妾身都备受煎熬,将军若是不愿帮妾身圆了这心愿,妾身便?”她的眸子,已经一片猩红。 从她的眼里,我看到的是不舍,和思念。 怎样的爱恋,才能让她苦苦等待五百多年呢? “你这是想威胁本神君?”冥北霖目光冰冷的朝着她的身上扫去。 “妾身不敢!妾身只求大将军,能陪妾身一夜,看看星辰,赏赏夜雪,一切足矣!”她说完,又冲着冥北霖俯身磕头。 我见这姑娘,确实可怜,只是让她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么? “大将军,求求您了。”这姑娘眼中含泪,脸上都是泪痕。 如此卑微的喜欢一个男人,却得不到半分回应,真真让人怜惜。 “走。”冥北霖侧过身,冲着我伸出了手,要带我离开。 而我脚边的这位姑娘,还跪在地上,俯着身。 当冥北霖说出“走”字时,这姑娘的身上微微颤了颤,好似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神君,不过一夜而已,今夜的星辰确实美极了。”我说罢,又伸出手,将这姑娘给扶了起来。 扶起这姑娘时,她抬起头,发丝微动,我看到她的脖颈后方写着一个“女昌”字。 听闻,有些花楼,担心姑娘逃跑,就会在姑娘的身上留下烙印。 “妾身谢过夫人,妾身这身子早已肮脏不堪,绝不会碰将军。”她抬起眼眸,冲着我笑了笑。 她的眼中蓄满了泪,睫毛微微一颤,泪水就好似要滚落而下。 “本神君不卖身,楚夕颜快走!”冥北霖的态度,异常决绝。 “神君?”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曦月姑娘,神君他?”我看着眼前这位姑娘,冥北霖的性子,向来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 他不愿意,只怕,谁也拿他没辙。 “那便罢了。”曦月姑娘说完,目光又望向了我,她看着我,凝视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夫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坏人,只可惜,你终有一日,会伤了大将军?” 她说罢,猛然抬起手来,就准备扼住我的脖颈。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原本一个流着泪儿的弱质女流,怎么突然就要动手行凶狠? 不等她的手触碰到我的脖颈,冥北霖已经猛然朝着她拍出了一掌,只听“嘭”的一声,曦月姑娘腾空飞起,重重的砸落到了墙壁之上。 “咔咔咔!” 墙体瞬间出现了裂痕,好似下一刻就要轰然倒塌一般。 “咳咳咳,咳咳咳!” 曦月姑娘落地,躬身连续咳嗽了几声之后,便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为何不躲?”冥北霖看向她。 “妾身说过,妾身愿意死在大将军的手上。”她说完,抬起手拂去嘴唇上的血迹。 我见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便蹙眉望着她问道:“曦月姑娘,你为何说,我会伤害神君?” “姑娘可知,你自己是谁?”曦月姑娘看着我,问道。 我怔了怔,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我叫楚夕颜,我?” “不,你可知晓,自己的前世今生?你可知晓,你与大将军,是不可能的。”曦月姑娘说完,又看向了冥北霖:“大将军何等睿智,怎会不知?为何还要留着她?” “楚夕颜,别听她胡言乱语!”冥北霖打断曦月姑娘的话,过来牵起我的手。 我却对曦月姑娘所言,有些兴趣,前世今生? “大将军,记住,她迟早会害了你!你们之间,仇深似海,你们?”曦月姑娘之后,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只是“仇深似海”这句话,却一直在我的耳畔回荡着。 冥北霖步履匆匆,拉着我,迅速离开了清音阁,一路没有停歇,就回到了客栈。 到了客栈,他便招呼伙计准备热水洗漱,冥北霖洗漱之后,根本就没有给我询问他的机会,只说让我早些休息,明日要继续赶路。 而我,正应为冥北霖这些反常的举动,反而觉得,那位曦月姑娘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否则,冥北霖为何会如此抗拒?不希望我知晓? “神君?”我见冥北霖侧身躺在床榻之上,便也爬上了床榻,坐在床榻内侧,望着冥北霖的脸。 “神君,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盯着他,看了许久,开口询问道。 冥北霖闭着眼眸,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半晌没有开口。 “那曦月姑娘,为何要说我们仇深似海?”我再次追问。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问,才微微睁开眸子,十分认真且严肃的望着我。 “楚夕颜,前世重要么?就算你我前世有仇,但如今你是楚夕颜,你与我之间结了缘,你是我冥北霖的女人,你只要记住这些便够了!”他说完,伸出手,拥住了我。 我抿了抿嘴唇,看着冥北霖已经再度闭上了眼眸,便也不再追问。 第一百六十七章遗愿 冥北霖说的没错,如今,我是楚夕颜,我根本就不记得前世的事儿。 就好似师姐,她前世是夏永夜,可是她如今是苏云若,她没有夏永夜的记忆,她们已经没有关联了。 “睡吧。”冥北霖哪怕没有睁开眼,也知晓,我还在胡思乱想。 “哦。”我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眸子。 只是,这睡下没有多久,我就因为走廊外头的一阵脚步声,而惊醒了过来。 我身侧的冥北霖则是已经熟睡,我朝着房门口的方向望去,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声响。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 难道是浮游么?是不是他照顾不了凌儿他们?所以想过来找我? 如此想着,我赶忙下了床榻,朝着房门口走去。 轻轻打开房门,我看到的,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这姑娘,不是我今日在清音阁门口看到的清萝姑娘么? “你?”我正想开口询问她在此处做什么,她便朝着我的屋内扫了一眼,紧接着便问道:“请问,您便是冥旭大将军的夫人么?” “我?”我想了想,微微点头。 “你是替曦月姑娘,来请神君的么?”我看着清萝姑娘,正要拒绝。 毕竟,冥北霖不愿意做的事儿,我也不想勉强。 “不,姐姐是让我来请夫人您的。”清萝说罢,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看着清萝姑娘,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因为,今夜那曦月姑娘本想杀我,我若是自己一人前去,这岂不是找死么? “夫人放心,姐姐知晓今夜冲撞了夫人,故而,临死前,想见夫人一面。”清萝姑娘说着,已然哽咽:“姐姐这些年,只是为了大将军一人而活,如今,得见大将军,她心愿已了,今夜便做“了断”。” 清萝姑娘咬着嘴唇,我看着她,她这样子,十分悲痛。 “那,好吧。”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应是没有撒谎,于是回屋内披上外袍,便偷偷的同这清萝姑娘一道出去了。 清萝姑娘,一路小跑着,往清音阁奔去,好似担心,见不到自己姐姐最后一面。 我也同她一道跑,几乎就要追不上她了。 进了清音阁,清萝领着我径直就去了内院。 内院里,曦月姑娘所住的那间屋子门是敞开着的,一靠近门口,就能闻到一股子腐烂的气息。 这种气息,便是和苦佛密室里尸体腐烂的气味儿一模一样。 “姐姐?姐姐?”清萝姑娘冲进屋内,便见自己的姐姐趴在那古琴桌前。 清萝姑娘让我帮忙,将曦月姑娘扶到右侧边,珠帘后头的床榻上。 我俯身帮忙,曦月姑娘则好似浑身都柔弱无骨一般,侧靠在我的身上,而我赫然看到,她原本肤若凝脂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大块腐烂的肉。 “夫人别怕,我姐姐本就是尸妖,靠吸食人的精魄,才可维持尸身不腐。”清萝姑娘同我说着,把曦月姑娘扶到了床榻之上,让她躺下。 “姐姐,姐姐?你不是要见将军夫人么?我已经将她请来了,姐姐,你看看?”清萝姑娘的声音颤抖着。 我拉过曦月姑娘的手,本是想替她把脉,不过拉起手之后,才想起她是尸妖,是没有脉搏的。 不过,看她那青白的嘴唇,和溃烂的皮肤,想必确实是撑不了多久了。 “姐姐散了自己的邪气,这便是等同于?”清萝哭着,一滴泪水,滴落到了曦月姑娘的脸颊上。 曦月姑娘的睫毛这才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眸子。 她的眸中,满是血丝。 如果说,之前看到她,是清水出芙蓉,如今,她便是一朵正在悄然腐败的花儿。 悲凉之意,自不用说。 “你来了?”曦月姑娘看着我,嘴角微微抿了抿,视线还朝着我的身侧望去,似乎是希望,冥北霖也能出现。 只可惜,还是让她失望了。 “方才,对不住了,夫人。”她看向我,眼中浮现出一丝歉意。 “姐姐,你还是吸些精魄吧,否则?”清萝姑娘满脸是泪。 曦月姑娘却虚弱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 清萝姑娘含泪,虽极为不舍,但她看了自己的姐姐最后一眼,还是乖乖朝着屋外走去。 曦月姑娘则是示意我坐下,我便拉了一把木椅,坐在了床榻一侧。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究竟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能让大将军为之倾心?”曦月姑娘看着我,幽幽的说着。 “让姑娘失望了。”我知晓,自己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 与冥北霖确定不算匹配,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不,夫人您,极为干净,特别是眸子,长相虽不惊艳,却胜在气若幽兰,温婉和善。”她说的极为认真诚恳,让我不由垂目。 “姑娘你的模样,才称的上是气若幽兰。”我这话并非是奉承客道,而是,她确实如此。 “夫人身上,必定有孟埙吧?”曦月姑娘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愣了愣:“姑娘,你怎么知晓?” “姑娘可否为妾身,吹奏一曲?”她望着我,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好么?” “好。”我知晓,她必定是想要“回到”从前,同冥北霖在梦境之中道别。 这既是她的遗愿,那我便成全了她,算是替冥北霖答谢她。 于是,我从袖中取出了孟埙。 她立即闭上了眸子,我也微微闭上眼,缓缓的吹起了孟埙来。 在曦月姑娘的面前,我好似在班门弄斧。 只能尽力,将曲调吹的悠扬一些。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号角之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睁开眼眸,朝着四周望去,发现,面前居然尸痕遍野,这是一座皇城?皇城的宫门已被攻破。 “啊啊啊啊!” 皇宫内,一阵阵惨叫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 “曦月公主?”我想到了曦月姑娘是公主,她必定也在皇城里。 于是,转身朝着皇宫里跑去,这皇宫极大,一只只野妖,正在拖着宫中的那些皇亲国戚,朝外走。 戏谑的笑声,不断传出宫腔外。 这是一群妖物,攻入了皇城,正在肆意的诛杀,这些凡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一见误终生 人与妖,本该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妖物,仗着自己会术法,居然屠戮了整个皇城。 “大王,大王,有,有,好些娘们儿,长的极标致,不如,大王都收了吧?”说话的,是一只野猪精,身形魁梧,长着长长的獠牙,猪头人身,看着有些骇人。 而他口中的大王,则是一只蜈蚣精,这蜈蚣精虽容貌已经幻化成人,可大抵道行不高,面容狰狞扭曲,并且,那胳膊还有好几只,看着别扭又恶心。 “瞧瞧?”蜈蚣精说罢,一挥手,就示意他的那些手下一道,朝着皇宫内院走去。 在那里,住着的,便是一些公主嫔妃。 这些野妖,闯入了内院,将这些金枝玉叶,当做是物品一般,拦腰抱起,夹在腋下,准备带走。 这些妃嫔公主哭嚎着,有些看到这么多的妖物,直接吓的昏厥了过去。 我朝着这些妃嫔公主们的脸上望去,想要寻找曦月公主,可曦月公主并不在她们之中。 “听闻,弗月国的曦月长公主,不但精通音律,还倾国倾城。”蜈蚣精说着,便朝着这些女人的脸上扫去,想必是在寻找曦月。 “曦月公主是哪一位?”蜈蚣精盯着这些女人质问道:“不说,本大王,就把你们统统杀了!” “皇姐躲在那!”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公主,被吓坏了,立刻指向了身后侧的凤椅。 蜈蚣精听了,便走向那椅子,一把就将纯金打造的凤椅掀开了。 而凤椅之下,一张绝色的面容,微微抬起,眼中有惊恐,但更多的是悲愤。 “哈哈哈,曦月公主?果真是名不虚传!”蜈蚣精微微俯身,伸出手就捏住了曦月公主的脸颊。 曦月公主一口狠狠的咬住蜈蚣精的手指,蜈蚣精反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曦月公主趴在了地上,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青紫色的手掌印。 “好,金枝玉叶又怎么样?今夜,就让你替本大王开枝散叶!”蜈蚣精说罢,那黑青色的嘴,便咧开,露出一口,发黑的牙。 “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方才那小公主,开口哀求。 蜈蚣精撇了她一眼,就对那野猪妖说道:“这些,你同弟兄们分了。” 说罢,俯身扛起曦月公主就朝着殿外走去。 他们这些野妖,大笑着,带上他们的战利品,便要离开。 我疾步跟着他们,因这是梦境,我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啪叽!” 突然,一只原本飞在前头的鸟精,猛然从天上落下。 这只鸟精落地时已经被劈成了两半,蜈蚣精立即抬起头,朝着空中望去。 本是气势极甚的他,在这一抬头,居然吓的腿软,“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鲲神?北冥大将军,冥旭?”蜈蚣精仰着头,朝着空中望着。 我也抬起头朝着天际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一袭银色盔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的男子。 “冥北霖?”我望着他,冥北霖此刻,面容冷峻。 那双淡漠的冷眸之中,写满了不屑和鄙夷。 “杂碎!”冥北霖开口冷冷说道。 “大将军,小的,小的不知,不知,不知将军在此,惊扰了将军,这些女子财宝,将军若是想要,在下,在下,通通送给将军!”蜈蚣精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他惊惧的不住叩拜,他身后的那些手下见到自己的大王都吓成了这副样子,也连忙跟着一起服软。 冥北霖却只是微微垂眸,手中的长剑朝着蜈蚣精一挥而过,这蜈蚣精胳膊皆落,他身后的那些手下,惊的起身便要逃跑。 结果冥北霖手中一掐手决,它们就开始莫名厮杀了起来。 冥北霖撇了一眼那些野妖,转身便要离开。 “大将军?”曦月公主从地上爬起,望着上空,喊了一声,可惜冥北霖没有回头。 曦月公主却仰着头,凝望着冥北霖消失后的天空,久久没有开口。 紧接着,四周的画面,便再次发生转变,曦月公主身着华服,出嫁他国和亲。 轿中,她泪眼迷蒙,她的父皇弟弟已死,王朝更迭,她成了前朝公主。 我看着和亲的队伍出了城,周围的场景,再次发生转变,他嫁的夫君,只是他国一个老宰相。 宰相夫人善妒,见她只是一个没有依靠的前朝公主,便大肆欺凌。 两国交战之后,还将曦月公主卖入了花楼之中。 曦月公主身上的印记,便是由此而来,从此她成了花魁曦月。 她的姿容,是一把双刃剑,多少客人对她挥金如土,让她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她,在这花楼之中活着,每日都生不如死,但为了那遥遥一见,便倾心的男子,她咬牙苟活于世。 “啊啊啊,妖,妖物!” 直到一日,一只黑水玄蛇闯入了花楼之中,这黑水玄蛇,已不知被谁砍断了尾巴。 所有人看到这大蛇都惊惧不已,四处逃窜。 只有曦月姑娘没有,因为,她看到了追赶玄蛇而来的,俊朗公子。 今日,冥北霖只穿着一袭浅色蓝袍,做常人打扮。 只是那如墨的发丝,配上这卓绝的面容,一看便是个天人。 他手起剑落,一剑掏走了黑水玄蛇的妖丹。 玄蛇顿时,断了气息。 冥北霖拿着妖丹,拂袖而去,曦月姑娘呆愣了片刻,立即追了出去。 “大将军?冥旭大将军!” 曦月姑娘大声叫着,在往来的人群中穿行,追着冥北霖到了城门口。 “你认识本神君?”冥北霖却赫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大将军,我本是弗月国公主曦月,当日,你斩杀精怪,救过我一命。”曦月姑娘仰起头,望着冥北霖,眼中带着泪光:“那日,还未同大将军道谢。” “哦?那日,本神君并非有意想救你们,只是看不得那些不入流的邪妖作祟,出手教训罢了。”冥北霖淡漠的回了一句,便准备离开。 “大将军!不知,能否收留曦月,让曦月为大将军当牛做马,报答恩情!”曦月姑娘再次跟上冥北霖。 冥北霖只是冷傲的撇了她一眼:“你配么?” “曦月自知不配,可?”曦月姑娘柳眉微凝:“可曦月,愿意替大将军做任何事,只要大将军需要,曦月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一百六十九章绮梦一场 冥北霖一个旋身而起,便飞上了云端。 “大将军!曦月会在此处,等待大将军归来!”曦月冲着冥北霖喊着。 冥北霖却已经消失无踪,曦月姑娘一等再等,春去秋来,冥北霖没有再出现,曦月姑娘却因此患上了相思病,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临死前,她用毕生积蓄,寻一懂术法的大师,寻了灵符,本是想让自己的魂魄长留此处,继续等待冥北霖。 可结果,那大师却是个半吊子,曦月姑娘死后,居然成了尸妖,她必须吸食人的精魄,才能保持尸身不腐。 她开始吸引那些贪图美色之辈,吞噬他们的精魄,渐渐的成了一只邪妖。 无数除灵师,来此处诛杀她,她却从未想过离开此处,因为,她要等,等她的将军回来。 “将军,曦月好想你。”曦月姑娘的嘴里呢喃着,我放下孟埙,周围的一切恢复如常。 “曦月姑娘,你等等,我去寻他来。”我咬着嘴唇,眉头紧蹙。 不过是送她最后一程,我去求冥北霖。 我看到这姑娘的过去之后,发现,她是个极为命苦的可怜女子。 她一心所求,唯有冥北霖。 “啪嗒!”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以为是清萝姑娘,结果看到的却是冥北霖。 冥北霖着一袭银丝滚边的玄青色衣裳,缓步朝着我走了过来。 “楚夕颜,你真是多管闲事!”冥北霖望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无奈。 “神君,你快同曦月姑娘说说话,她等了你一辈子,你?”我莫名哽咽。 我知晓,爱而不得是什么感觉,我也曾为冥北霖落了不少泪。 他若无意,你做的再好,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何苦呢?”冥北霖望向床榻上虚弱的曦月姑娘。 曦月姑娘原是半闭着眸子,陷入混沌。 冥北霖的一句“何苦”,却让她猛然睁开了眼。 她望着冥北霖,眼中依旧满满的都是爱意。 “本神君,从未喜欢过你,你的一生痴心错付!”冥北霖看着她,说出的话,却有些冰冷。 曦月姑娘却扬起嘴角,冲着冥北霖笑了笑。 “还在梦中对吧?”她凝望着冥北霖:“大将军,你到曦月跟前好么?” 冥北霖好似木头桩子一般,立着不动,我轻轻推了一把冥北霖。 冥北霖朝前迈了几步,我拉着冥北霖,让他坐在曦月姑娘的床榻边上。 “神君,你陪她好好说说话。”我想,曦月姑娘,应该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同冥北霖说。 “大将军,你知道么?我一直信你,信你会回来。”她的嘴唇发干,抿嘴笑时,眼中还带着泪。 “本神君说了,本只是来取你的命罢了。”冥北霖开口,便是直插心窝的话。 曦月姑娘抿嘴一笑,眼角的泪水便滚落而下。 “无妨。”她说完,目光又望向了我:“夫人,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姑娘请说。”我立刻回道。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请你,千万不要伤害大将军,答应我,好么?”曦月姑娘看着我,一脸认真。 我不假思索的点头,他也是我心中挚爱之人,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曦月姑娘听了,这才抬起手,想要抚摸冥北霖的脸颊。 冥北霖几乎是本能的微微朝后一躲,我一把按住冥北霖的肩膀。 一会儿,他若是要发脾气,就冲着我来好了,曦月姑娘如今油尽灯枯,至少让她好好上路。 可曦月姑娘,见冥北霖躲闪,便只是将手放在冥北霖的手背上。 然后嘴角带着一抹无比满足的笑容,呢喃的说道:“大将军,曦月此生无憾,因为,至少最后,等到了将军,绮梦一场,聊胜于无。” 她说罢,便缓缓闭上了眼眸,那眼角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滚落而下。 “曦月姑娘?”我望着曦月,她的眼下虽有泪水,可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姐姐,姐姐?”清萝姑娘听到声响,立即也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看到曦月姑娘已经没有了气息,便开口大声的叫着她的姐姐。 “烧了吧。”冥北霖望着尸体,十分平静的说了一说。 “大将军怎能对姐姐如此绝情,姐姐视大将军为心头挚爱,大将军却视姐姐如蒲草?”清萝姑娘望着冥北霖,摇了摇头:“我姐姐虽吸取那些人的精魄,可她只害那些贪财好色之徒,她心善,对于我这么一只小妖,也视作亲妹妹照顾,今日,姐姐也是为了保全将军你,才死的。” “清萝姑娘,曦月姑娘对神君确实痴心一片,可并非神君害死了她。”我凝眉望向清萝。 冥北霖确实从未让曦月姑娘等过他,一切都是曦月姑娘自己的心之所向,她是照着自己的心走的。 “原本,有一蒙面人,知姐姐是此处最强大的尸妖,便让姐姐在此处劫杀大将军,说是事成之后,便能给姐姐一枚强大的妖丹,让姐姐再也不用受尸身腐败之苦,可姐姐拒绝了!原本,她有机会好好活下去。”清萝姑娘泪眼盈盈,抱着自己的姐姐,哭的肝肠寸断。 “蒙面人?你可知晓那人是谁?”我心头一惊,想着莫不是祭灵院的人追击到了此处吧? “不知道,只知晓,他的身上,有股极强大的符气,应是除灵师之流。”清萝姑娘落泪说着。 冥北霖则凝眉沉思片刻,就叮嘱清萝,一定要将曦月姑娘的尸体火化。 说完,就牵着我立刻离开了清音阁。 从清音阁出来,我们回到客栈,冥北霖去将浮游叫醒,我们要连夜赶路离开这里。 浮游一脸困顿,我将客栈里所有的干粮都买了。 “鲲神大人,为何如此匆忙?”浮游打着哈欠驾着马车,询问冥北霖原由。 冥北霖没有应声,我看了浮游一眼,对他说道:“或许,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啊?”浮游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驾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这些祭灵人,是属狗的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就嗅到我们的气息,还追来了?”浮游很是诧异:“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应该再改个路线?还去黄府么?还是?” “闭嘴!”冥北霖闭了闭眼眸,冷冷的叱了一声浮游,就盘腿坐在马车里,开始打坐。 第一百七十章回不了的家 我冲着浮游摆了摆手,示意浮游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小路。 如今,我们更应该将媚儿先送回去,能保一个是一个。 浮游不再吭声,继续默默赶路,这一出滏阳县,就改走了小路,小路跌宕起伏,晃晃悠悠,将宏图都给晃悠醒了。 “夕颜?”宏图含糊的叫了我一声。 我抱稳怀中的玄凌,看向宏图。 想着糟糕了,这小家伙,一醒肯定就要喊“饿”。 “夕颜,图饿。”宏图果真,开口喊饿,并且,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那,先吃些干粮吧。”我将一袋干粮递给了他。 他接过之后,才安静了下来,埋头默默的吃着干粮。 媚儿则是挤到了我的身侧,用她的脑袋拱了拱我的胳膊,那眼神好似是在跟我说,她不想回去。 “媚儿乖,就算不想待在家中,那至少要同你爹爹说一声不是么?”我抚了抚她的头问道。 媚儿垂目,她或许已经料到,她的爹爹一定会阻止她离开黄府。 故而,一路上,媚儿便都不言语。 我们走小路时,则是慎之又慎,除了偶尔路过镇子,让浮游去买干粮之外,其余的时间,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赶路。 故而,原本三日左右的路程,两日就到了。 看到这座山,这条熟悉的岔路口,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是霓裳跟我一起去的黄府。 媚儿的爹爹,为了这个女儿,渡出自己几百年的灵力,算是为了女儿付出了一切, 如今,媚儿到了这黄府山脚下,却怎么也不肯下马车,就蜷缩在马车最里边,嘴里发出呜咽声。 我劝了许久,都无用。 “让她爹,亲自将她带走。”冥北霖看着媚儿的反应,开口说了一句。 然后,冥北霖和我亲自去黄府,请媚儿爹爹下来。 “浮游,你们在这等着。”我将在熟睡的玄凌交给了浮游,便同冥北霖一道上了山。 冥北霖飞身而起,无需耗费什么时辰,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黄府的洞口。 这地方我来过,我知道,这里有许多的黄鼠狼把守洞口。 只是,我们走到洞口时,却没有黄鼠狼出来阻拦。 “山霸大王在么?”我开口喊道。 这黄山霸是黄媚儿爹爹的名字,我开口叫喊,应有他的手下应答,出来通传询问,可是我们又等了良久,依旧没有见到人。 “怪了?”我嘀咕着。 冥北霖那深邃的眸子,却微微一眯,紧接着,抬起手,朝着一侧挥去,洞壁之上的烛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而这烛火被点燃的一瞬间,我看到的便是满洞的黄鼠狼尸体,这些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应是有些时日,尸体都风干了。 “祭灵院?”冥北霖俯身,从一只黄鼠狼的胸膛口拔出了一根箭,这箭尾上,还写着一个“祭”字,无疑是祭灵院的箭。 看来,我们来晚了,黄府已经被祭灵院所屠。 原本,我还报着最后的希望,希望媚儿的爹爹能逃过一劫,毕竟,他是这里的大王,道行是最高的。 可进了这黄府的石室,我便看到了他的尸体。 他躺在媚儿的床榻上,手中,还握着媚儿的衣裳,想必在临死之前,这位父亲,也未能放下他的女儿。 那日分别,他还让媚儿照顾好自己。 如今,先走的却是他。 而媚儿,则再也见不到她的阿爹。 她如今不愿回家,却不知道,这个家,她再也回不来了。 “神君,此事,不要告诉媚儿。”我的嘴唇颤了颤,看向了冥北霖。 媚儿心思单纯,刚离开了心爱之人,却又要面对全族被灭,我担心她承受不了。 “嗯。”冥北霖也同意我的决定,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同我一起,将这些遗体收敛好,埋在了山洞底下。 冥北霖替他们立了一个碑,我则念了一段往生咒。 我们下山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又暗了。 浮游紧紧抓着媚儿,两颊上,被媚儿抓了好几道伤痕,看着触目惊心。 “诶呦,鲲神大人,夕颜,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小媚儿想逃跑。”浮游开口对我说道。 我走到媚儿的面前,看着媚儿。 媚儿冲着我摇了摇头,我看着她的反应,喉咙酸涩的很。 咬了咬嘴唇,许久才冲着媚儿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媚儿,你阿爹是极疼你的,你不愿意回家,他便让你好好跟着我们。” 媚儿一听,那小眼珠子瞪的滚圆,好似觉得不可思议。 “上车吧,继续赶路,不能停。”我说着,接过了媚儿,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宏图一手拥着玄凌,一手抓着一大块酱牛肉。 见我们上来了,就将玄凌朝着我的方向一推,开始抬起双手左右开弓。 媚儿坐在我的身旁,摇晃着自己的尾巴,好似心情极为不错。 “黄媚儿你若想跟着楚夕颜,必须守规矩,听话,否则?”冥北霖沉下了脸。 媚儿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 而冥北霖看着他,抬起手便给她渡了灵力。 我赶忙将长斗篷披在了媚儿的身上,因为灵力渡给了媚儿,媚儿便能幻化成人。 “夕颜姐姐。”媚儿一个旋身,终于幻化成了人。 我将衣裳递给了她,让她换上,冥北霖索性让浮游停一会儿车,他带着宏图玄凌下车,我则是帮着媚儿一起将衣裳穿好。 “姐姐,我阿爹是不是很生气?”媚儿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问我。 我抿了抿嘴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爹很疼我,总是把我当成孩子,老是不放心。”媚儿撅着小嘴儿,嘀咕着。 “女儿在爹爹的眼中,永远都是孩子,媚儿,姐姐很羡慕你,有一个那么疼爱你的爹爹。”我看着媚儿,她此刻笑逐颜开,丝毫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姐姐,待下次回家,我就让我阿爹,收你做义女,那今后我的爹爹,便也是夕颜姐姐你的爹爹了,好不好?”媚儿拉着我的手腕,笑问着。 我颔首,苦笑着点了点头。 媚儿则是伸了个懒腰,便掀开了马车帘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两情相悦 媚儿一掀开帘子,就看向了浮游。 浮游原本正打着哈欠,同冥北霖说话,结果,当他抬起眼眸看到媚儿时,那眼中好似瞬间就有了光芒。 我看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媚儿,就知晓,他必定是喜欢媚儿这般俏皮可爱的姑娘。 “你这大蟒,占了本姑娘多少便宜?”媚儿盯着浮游,张口就大声质问道。 浮游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慌忙摇头。 “小媚儿,我,我,我是照夕颜说的,照顾你而已,你千万别误会。”浮游摆手摇头,不想媚儿误会他。 “对媚儿,是我让浮游照顾你的,而且,浮游性子不错,长的也极好。”我指着浮游,对媚儿说。 一开始我觉得浮游确实有些轻浮,可是,相处久了之后,便发现,他也就是嘴上功夫,其实并非是轻薄之徒。 “胍躁,姐姐,我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而且,姐姐忘了么,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媚儿看向了我,认真的说着。 我无奈的望着媚儿:“你那心上人,还是忘了的好。” 说完,我就示意冥北霖他们上车,继续赶路。 待我们都坐好了之后,媚儿便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一脸严肃的对我说道:“姐姐,我和卓公子,两情相悦,他如今,必定是喜欢我的。” 我凝着眉,没有反驳媚儿。 因为,卓星辰不但去妖斋馆救她,而且,还帮我们逃出盛京,从这些举动来看,媚儿与他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转变。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着媚儿,至今,还觉得她和卓星辰之间的发展,也太过迅速了。 “姐姐,我之前戴着面皮日日去祭灵院门口堵卓公子,不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黄媚儿抿嘴笑了笑:“祭灵院一只大妖逃蹿出院,卓公子带着一大队祭灵人追杀那大妖,到了郊外,我便偷偷跟了去。” “哼,蠢!”冥北霖撇了一眼媚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神君,您听我说完。”媚儿不满的瞪了冥北霖一眼。 冥北霖露出了不屑的神情,眸子又闭上了,继续运功打坐。 “姐姐,你知道么?那大妖,是九头蝎,极难对付,卓公子一路追到山脚,结果却被那九头蝎给摆了一道,中了蝎毒。”媚儿说到这里,神情变得略微有些心疼。 “然后呢?”我好奇的追问。 “然后,那些祭灵人害怕九头蝎,根本就不敢靠近,说是要去寻萧大祭司,让大祭司过来救卓公子。”媚儿摇了摇头:“那些祭灵人,往日里威风凛凛,可到了生死关头,居然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媚儿说完,嘴角不由的又浮现出了笑。 她说,那九头蝎,将卓星辰拖到了半山腰上,见那些祭灵人不敢上来,便准备将卓星辰一口吞下。 结果,卓星辰虽中了毒,可还是硬生生砍下了九头蝎的两个脑袋。 九头蝎见卓星辰不好对付,连忙逃上了山,而卓星辰则是昏厥在了山上。 那时天寒无比,媚儿担心卓星辰被冻死,将他拖入了山侧边的一个小洞穴里,本只是想抱着卓星辰熬一夜。 可是,卓星辰中毒太深,痉挛不止,媚儿便唇对唇,将九头蝎的毒素,悉数吸出。 媚儿说完,羞涩的抿嘴一笑, “卓公子的唇,倒是极软的,他?”媚儿还想仔细的描述,我立即摇头:“那你又是如何被送到了妖斋馆?” “因为,吸了那九头蝎的毒,我便昏厥了,只是隐约记得,是卓公子将我抱下了山,带回了祭灵院照顾。”媚儿说着,嘴角向下一沉:“若非那个该死的萧策发现,我便能一直陪在卓公子的身旁。” “救命之恩?”我听了微微点头,这便说的过去了。 媚儿救了卓星辰,卓星辰也算又将“命”还给了她,算是互不相欠了。 媚儿见我在沉思,便又抿嘴笑道:“姐姐,卓公子说过会负责,会娶我。” “是在没发现,你是妖时说的吧?”冥北霖闭着眸子,一句话直接正中要害。 媚儿的柳眉一颤抖,没有吭声,不过应是被冥北霖给说中了。 “别痴心妄想,霓裳说过,你们若是在一起,没有好结果。”冥北霖继续说道。 媚儿却侧过头去,小脸儿一沉,不反驳,但是也不服气。 我立即冲着冥北霖摇了摇头,如今,只能希望,时间久了,她会慢慢的忘了卓星辰。 “姐姐,卓公子和萧策不同,他并不恨妖。”媚儿默默了良久之后,再度开口对我说。 “不恨妖,但他杀妖!黄媚儿,你死了这条心,那皇城,你再也进不去了!”冥北霖冷声说着,让媚儿断了念头。 媚儿的嘴角颤了颤,垂目低声回了一句:“所以,我要好好修炼,等我自己有本事了,再去盛京寻他。” 我一听,她居然抱着的是这般心思,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冥北霖则是睁开眼,眸中除了冷彻再无其它。 而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是让媚儿倍感绝望:“你连妖丹都没有了,还如何修炼?” “那请神君你再渡些灵力给我。”媚儿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当即冷哼了一声:“怎么,本神君欠你的不成?” “不,如今能帮我的,便是神君您了。”媚儿说罢,还要给冥北霖跪下。 我立即伸出手去,要拉媚儿。 冥北霖却拦住了我,并且,冷漠的对媚儿说:“你本就该跪,都说无知者无畏,你愚蠢的念头,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本神君需要保护妻小,却没有非帮你不可的情分。” “神君,媚儿知晓,神君你是好人。”媚儿可怜巴巴的望着冥北霖。 “好人?本神君连人都不是!再说,好人就需,为了别人去死么?为你这般愚蠢的女人去死,本神君岂非太冤枉了些?”冥北霖说完,便垂目看向了怀中的玄凌。 玄凌正睁着圆圆的眸子,看着媚儿。 “凌儿,她痴傻愚钝吧,今后若是凌儿长大,需聪明睿智些,因为舅舅最怕跟这般痴傻儿打交道。”冥北霖丝毫不顾媚儿就在跟前,便是一通奚落。 我知晓,冥北霖是要断媚儿的念头,只是小姑娘家家,好面子,被冥北霖这么训斥一番,便想下马车离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古村 冥北霖还特地让浮游将马车停下来,说是媚儿若是想走,那便让她走好了。 我有些担心,怕媚儿真的一气之下便走了。 不过,冥北霖好似将她的性子琢磨透了,媚儿这性子,要逆着来,说不让她留在这,她反而不愿走了。 她只知道,她不能回家,可若是不回家,她凭一己之力,也确实无法进盛京,最后只能“憋屈”的继续留下来。 “小媚儿不走了吧?”浮游停下马车之后,见半晌都无人下马车,于是,掀起了帘子,朝着马车里看来。 媚儿直接抬起手,将那帘子用力一拽,便冲浮游喊道:“还不快继续赶路?” “啊?哦!”浮游一头雾水。 媚儿静静的坐在我的身旁,不再说话了。 这个小丫头,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她一心只想接近卓星辰,不计一切后果。 不过,心智不成熟,孩子气,闹起别扭脾气来,也与我们不同。 前一刻还被冥北霖训斥,后一刻便又嬉皮笑脸的同冥北霖说话,冥北霖不搭理她,她也能自己一人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她问冥北霖,一只妖,剖了妖丹后,还能不能再修出一枚来?若是不能,可不可以和寻常人一样,学些拳脚功夫? 冥北霖一概当做耳旁风,不做丝毫理会。 媚儿说久了,觉得无趣,便开始逗玄凌玩儿。 玄凌刚睡醒,心情好似不佳,媚儿抱他时,没有抱稳,惹的玄凌挣扎着朝着我的怀中就爬了过来。 “姐姐,这小龙?”媚儿的话才说了一半,我便一把捂住了媚儿的嘴。 “小龙王”这三个字,是禁语,不管周围有没有外人,都不能提。 我在媚儿的耳畔低声叮嘱了一句,媚儿立即会意,改口喊凌儿。 “姐姐,这凌儿,倒是长的快,他也有内丹么?”媚儿歪着脑袋,瞧着玄凌。 冥北霖立刻眸子一眯,冷声道:“你若敢打他的主意,本神君剥了你的皮!” “神君,媚儿才不是那种歹毒的妖物,媚儿只是好奇,因为龙?”媚儿顿了顿:“因为,像宏图,它就没有妖丹。” “他们的,是内丹,与妖丹也是一样的。”我说着抚了抚玄凌的头,玄凌应与别人不同,因为,他的体内,不仅仅有龙王内丹,还有凤凰内丹。 今后,他必定是要成为翱翔九霄的青龙。 说不定,还能修上神位,替龙族威震四方。 “姐姐,我记得,凤主死时,好似就赠予凌儿一枚内丹。”媚儿望着我,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这是想要,拿凤凰内丹修炼。 “你配么?”冥北霖盯着媚儿,他说话,向来不客气:“凤凰内丹,你承受不起,就算得了,也会被灼烧丹田而死。” “哎,那该怎么办?”媚儿撅着小嘴儿,一脸的绝望。 她知晓,我们不会再帮她回盛京找卓星辰,便一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寻丹修炼。 “媚儿,如今其它的事儿,你就别瞎琢磨了,先好好养着身子。”媚儿之前被打回了原形,必定留有内伤,还需好好将养。 “嗯。”媚儿心不在焉的哼哼了一声。 马车内,也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宏图将吃食,吃的精光,开始陷入了昏睡。 浮游驾着马车,在小道上,继续疾驰了两日,最后因为马匹受不了,我们才停下,稍作休整。 我们这停下的地方,便是一个“古村”门口,这村门口挂着一个大大的红灯笼,如今,还没有到傍晚,灯笼就已经点上了。 “神君,咱们还进村么?”我看向冥北霖询问着。 如今,我们带着玄凌,需处处小心谨慎,毕竟,想要夺龙心的人,实在太多,不可不防。 冥北霖撩开了马车帘子,朝着村里的方向看了一眼。 浮游已经跃下了马车,开始松松筋骨,伸伸懒腰。 宏图也从马车之上,迅速跳了下去。 村子里炊烟袅袅,宏图饿了半日,这对于饕餮来说,无疑是最严酷的刑罚。 故而,看到炊烟就立刻反应剧烈,跳下马车就要寻着香味儿,去找吃的。 “宏图!”冥北霖低声叱道:“回来!浮游,继续赶路。” “神君,不成啊,这马匹累了,走不动了。”浮游望着马匹:“其实,神君不如您直接用术法,送我们去莫溪村,这么一来,大家就无需如此辛苦了,神君照你说的,此去莫溪村可得个把月的功夫啊。” 浮游疲倦,不想再如此辛劳。 “本神君没有求你留下,不愿意赶路,走便是!”冥北霖冷着脸,直接回了一句。 我赶忙解释道:“浮游,神君动用术法,必会留下气息,如此一来,祭灵院便能凭借这股子灵气,追赶至莫溪村,到时候,我们便无路可退了。” “对哦!听闻,当初他们也是如此寻到龙王的!”浮游微微颔首,嘴里嘀咕着。 一提到龙王,冥北霖的面色便是愈发的阴沉可怕。 我看向浮游,既然冥北霖不愿让我们进村,那我们就再往前走一段路,寻到了别的客栈酒家,我们再歇息。 “好。”浮游点头,便转过身去叫宏图上马车。 结果,原本立在浮游身后的宏图,就在我们说话间,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糟了?”我立马意识到浮游已经入了村子,如此一来,我们只能进村寻他。 冥北霖凝着眉宇,下了马车,原他只想自己进去,将宏图给带回来,可又望了我们几个一眼。 大抵是觉得不放心,还是示意浮游,牵着马车一道入村。 这村子奇了,入村口,便是一个向下的石头阶梯,阶梯上,还长满了青苔,滑,腻腻的,青苔之上,留下了宏图刚刚踩过的痕迹。 “宏图!宏图!”我一边朝下走,一边开口喊着宏图的名字。 这青苔阶梯的尽头处,便能看到整座村子的面貌。 村子倒是不错,家家户户都是极好的宅院,并且,户户都挂着红灯笼,点着烛火。 小宅院上方还飘着炊烟,看着应该是一个祥和的小村子。 不过,冥北霖既然之前不愿意入村,想必是瞧出了什么,总之,必定是有他的顾虑,如今我们进来,必定要小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装模作样 “哇,鲲神大人,此处不错啊?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浮游看着眼前这一片小宅院,嘴里不禁感叹着。 冥北霖没有言语,而是径直朝着这一片小宅院走了过去。 “叩叩叩!”他是凭借着宏图的气息,敲响一户宅院的正门。 “叩叩叩!” 冥北霖再次抬起手来,又敲响了一次。 宅院里,没有丝毫的回应声。 “怪了,这门口点着灯笼,里头怎么可能没人呢?”浮游立在一旁,嘀咕着。 冥北霖则是手掌用力朝着木门一推,我就听到了“咔嚓”一声响,应是这门后的木头栓子被折断了。 “看青苔脚印。”浮游指向了围墙一侧,宏图应该是翻墙而入。 “有人在吗?”想着就这么闯入别人的家中,实在是太过唐突了,于是,立在门口的位置,开口喊了一声。 而屋内,依旧没有反应。 冥北霖大踏步的朝着宅院的正厅走去,一入这正厅,我们就看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宏图。 他将厅内木桌上摆放的一盆年糕,给吃的只剩下一丁点儿了。 “有腥味儿?”我走到那年糕前,宏图准备将剩下的一小口,塞入嘴里,但是,被我一把按住了。 因为,这年糕有股子血腥味儿,好似淋了生血。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快把他们围住!” 而我们刚刚入这厅内没多久,一群举着锄头,镰刀的男人就冲了进来,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破坏祭祀!莫不是跟妖邪,是一伙儿的?”一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老者,指着我们便大声的质问着。 “祭祀?妖邪?”我立即明白了冥北霖不让我们进村的原由,原来,这村子里,闹妖邪。 “真是对不住了,是我这孩子,饿坏了,进来找些吃的,敲了半晌的门,也无人应答,所以?”我想着措辞,想着如何说,才能让这些人相信我们,并无恶意,也并非故意破坏他们所谓的祭祀。 “幻大师,您看看,这群人的身上,有没有邪气?”突然,那老者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 我朝着那人看去,发现,老者的身后,跟着一个比我矮了一个头,并且干瘦的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袭好似道人的衣袍,头发就散乱的披着,手中掐着手决,一副大师的模样。 不过,这手决看着有些别扭啊? “幻大师,您瞧瞧。”老者侧身,让这个所谓的幻大师靠近我们。 我心中有些没有底气,因为,浮游是妖,媚儿虽然没有内丹,没有妖气,可像萧策那种程度的祭灵人,也能看出端倪来。 不知道,这位大师是何种程度,能不能瞧出什么。 若是真的将我们当成了妖邪同伙,我们只怕还要费唇舌。 这位矮瘦的大师,朝着我们走了过来,围着我们绕了好几圈,一边绕圈子,一边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装模作样!”冥北霖的目光一凛,盯着那大师,冷声说道。 那大师一听,立刻端起了大师的架子,指着我们便道:“没错,他们的身上,有妖邪的气息!这些人,和邪妖是一伙儿的!通通抓起来!” “你?”我一看这幻大师的神情,举动,像极了江湖骗子。 “快,别愣着,大师说了,他们是妖邪的同伙!”白须老者吩咐他手下的人动手。 我们可以与祭灵人动手,和邪妖动手,可这些百姓只是受了蛊惑。 “慢着!”冥北霖也不想同这些村民动手,立刻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铃铛,紧接着就朝着那幻大师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这个物件,你可认得?”冥北霖拿出的,是之前从祭灵院马车上,取下来的铃铛。 这铃铛上,还刻着“祭灵司”三个字,铃铛内侧更是另有玄机,刻着极为复杂的图腾纹路。 内行人,不可能不认识。 幻大师顿时一怔,紧接着,立刻上前,抬起双手,便要捧过铃铛仔细瞧一瞧。 冥北霖松手,他捧着铃铛看了又看,最后露出了十分惊诧惶恐的神情。 “不知是祭灵院的大人,小的,小的?”幻大师害怕的连连后退。 因为,这些年,祭灵院的祭灵人,肆意打压杀害除灵师,这幻大师也担心今日,小命不保。 “大人,小的道行浅薄,有眼无珠,这才冲撞了大人,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还请留在下一条狗命!”这幻大师,已经全然没有了大师的架子,一个劲儿的冲着冥北霖俯身道歉。 冥北霖则是拽过宏图,便同那白须老者说道:“你们准备些干粮,我们买一些就离开。” 那老者此刻还有些发懵的看着我们,似乎还未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幻大师?这些人?”白须老者还不知道我们是谁。 “古村长,这可是祭灵院的祭灵人,比起术法来,他们自是更胜一筹,这里的事儿,您还是交给他们吧。”幻大师说罢,便要离开此处。 古村长却是一把拉住了幻大师的胳膊,嘴里连声喊道:“大师,您可不能走啊,之前,给了您三千两银子,您这事儿,都还未办成,就?” “可本大师,也在此处忙活儿了好几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幻大师虽然忌惮冥北霖,可并不愿意将银票退还给古村长。 古村长自不是个傻子,不过我思索着,三千两,对于一个小村子,应是一笔巨款,看来这村子确实富有。 “一万两,此事,我管了!”冥北霖立在原地,看着村长他们,悠悠的说了一句。 “早就听闻,你们祭灵司最擅开天价,此事不劳烦你们祭灵人!”古村长眉头一蹙,冲着冥北霖就喊了一声。 冥北霖听了,也是淡然。 “既然如此,我们就买些干粮便走,不过,我把话撂这,这村子,十日之内,必有大灾。”冥北霖说完,便示意我,将宏图的手给搽干净,然后又将一旁的水果递给了宏图。 宏图乖乖的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静静的吃起了水果。 “哼,幻大师会处理好的!无需你们操心。”古村长说着,看向幻大师。 第一百七十四章失常 冥北霖也撇了幻大师一眼:“你说,还是我替你说?” “诶呦!”幻大师哭丧着一张脸:“古村长,其实,其实,我只会定点小伎俩,除大妖,我可没那本事。” “什么?”古村长顿时瞪大了浑浊的眼眸,盯着幻大师。 幻大师哭丧着脸,垂着头,不敢再看古村长。 “可,之前,你不是斩过邪气,你的桃木剑里,还,还,喷出了血来?”古村长形容着。 原是前几日,这个幻大师,在村子里做过法事,当时全村的人都看到,他挥动桃木剑的时候,木剑里头喷出了血水来。 故而,村中人都以为这个幻大师,是真有本事,能斩杀妖邪,除鬼祟,重金聘用。 “那这血年糕?”古村长指着已经被宏图吃光的空年糕盆,质问幻大师。 “这邪祟不都怕黑狗血么?所以,所以,我在年糕上淋了一些黑狗血,想着没准瞎猫碰到死耗子,妖邪出来作祟,吃了这血年糕便死了也不一定。”幻大师解释着。 “打死这骗子!打死这骗子!” 村中众人皆愤慨,举着的锄头,就要朝着幻大师的身上砸。 古村长也恼怒的拽着幻大师的衣领,大声咆哮着。 “够了!”冥北霖开口:“你们打死他,也无济于事,此处,不宁,并非一日两日,那东西,再过一段时日,便压制不住了,到时候,你们村子里,必定要“见血”。” “你?”古村长看着冥北霖,抿了抿嘴唇:“这价,能否?” “你们的钱财,来路不正吧?如今交出些许,还能替你们减些报应。”冥北霖侧目看向村长。 村长瞪圆了眸子,吃惊的望着冥北霖咽了咽口水。 大抵是被冥北霖说中了,村中人的钱财来路不正。 “一万两,一个子都不能少。”冥北霖语调平缓,但是,半步不让。 古村长望着冥北霖,又看向身后的那些村民。 紧接着,便说,要商量片刻。 只见他转身,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土话,开始交谈。 “神君,他们这是?”我凝眉,觉得这一伙人,好似有些不简单,眼中带着凶戾。 冥北霖冲我微微摇头,此刻,在这也不好同我细说。 我便只好抱着玄凌,坐在一侧,陪着宏图。 “姐姐,我知晓他们在说什么。”媚儿也坐在了我的身边,低声嘀咕着。 “是么?”我望向媚儿。 “这话,叫土耗子话,那些挖坟掘墓的人,经常在山里说,我也听到过,我阿爹说,这些人是挣死人钱的。”媚儿低低的在我的耳畔说着。 我听了,当即明白了,为何冥北霖说他们的钱来路不正。 “好,一万两,就一万两,不过得此事办好了,才能给你们。”古村长看向幻大师,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愿轻易将银两交出来。 冥北霖却冷哼了一声,盯着那古村长,反问了一句:“若是你们不认账,我们该如何是好?” “哼,你们可是祭灵人,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怎敢惹?”古村长嘴里这么说,可眼中却带着一股子不服气。 他们这些人,死人的坟墓都敢掘了,何事做不出,还敢说自己是寻常百姓? “真的寻常么?”冥北霖的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 “不如这样,你们各退一步,村长先给大人五千两,然后大人再帮忙办事儿,此事一了结,村长再付剩余的钱财,如何?”幻大师此刻当起了说客,帮忙说和。 古村长蹙着粗眉,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也盯着他,嘴里淡漠的说了一句:“一万两,立刻给,不愿意,此事作罢,不过再多的银钱,也不能带入棺材,就算带进去了,只怕也保不住。” 冥北霖是不愿退半步的,他要立刻拿到这笔银钱。 “好!”村长听了,居然点头答应了,并且,一挥手,示意他手下的村民,先将幻大师给拖下去。 “诶,你们要干什么?放手,放手!”幻大师大声呼救。 “把银钱还给他们,你走吧。”我看向幻大师说道。 幻大师却摇头:“不行,这些本就是我应得的。” 这个幻大师,都到了这种关头了,居然还不肯把钱“吐”出来。 “不给?拖下去,狠狠打一顿,再搜搜他的包袱!”古村长翻脸之后,确实有些可怕,一脸杀气腾腾。 幻大师叫嚷着,说古村长他们是在动私刑,古村长可不在乎。 直接走到了冥北霖的面前,冲着冥北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要同冥北霖单独谈一谈。 “这是我妻小,不是外人,你有何事,直说。”冥北霖坐下,古村长则示意手下的人上茶水和糕点。 见冥北霖端起了杯盏,这才开口,将村中的“怪事儿”告知了冥北霖。 “一个月前,村中的娘们儿,就开始变得不寻常,白日里不敢出门,夜里胡言乱语,我家的儿媳,还差点杀了我儿占喜。”古村长说完,就冲着一侧招了招手,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便是村长的儿子古占喜,古村长示意他,将疤痕露给我们瞧一瞧。 古占喜掀开自己的衣领,我看到了一道极长的疤痕。 “这是用刀割的?”我看着结痂的伤口,心中想着,若是用刀,对方真想杀他,伤口不可能这么浅,没有伤到经脉。 “是用指甲挠出来的,原本是三道,中间的最深,旁边的敷药之后,浅了些许。”古村长说完,便凝视着冥北霖:“之前,那骗子说,我儿媳那夜应是妖邪上身,你觉得呢?” “妖邪上身?你们村中的女子,是陆陆续续发生,这些失常情况么?”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问古村长。 古村长点头,说此事,还是从他儿媳妇这开始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媳,突然失心疯了。 可是,她儿媳妇“犯了这病”之后,全村陆陆续续出现,家中娘们儿,对自己的男人下死手。 虽无人死,可是,如此一来,整个村子无法平静度日。 “那些女人呢?如今在何处?”我开口问了一句。 “都关在祠堂里。”古村长说起这些女人,脸上是愁云惨雾。 第一百七十五章嫌命长 冥北霖放下杯盏,古村长便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等待冥北霖说出对策。 结果,冥北霖却问:“一个月前,你们做过什么?” “啊?”古村长一怔,张着嘴,半晌没有说话。 “一个月前,你们村,必定是做了一件,“大事”吧?”冥北霖望着古村长,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古村长本能的回避冥北霖的目光,低垂下头,开始吹着手中杯盏中的热茶。 冥北霖一拂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若不说出实情,那我便帮不了你。” “你们直接将那妖邪除了便是,为何要问这么多不相干的?”古村长大声的质问冥北霖。 “古村长,这降妖除魔,同医病一般,需要对症下药,如今,我们就连是何病都不知晓,又如何能对症下药?”我望着古村长,劝说着。 古村长蹙着眉头,他的儿子古占喜有些沉不住气了。 “爹,快说啊,瑛子还怀着身孕呢,万一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古占喜焦急不已。 “闭嘴!”古村长冲着古占喜就怒声吼道。 古占喜只能闭嘴,可脸上的焦急之色,分毫不减。 “我们,不小心,挖了一座古坟。”古村长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不小心?”冥北霖的目光依旧平静。 “罢了,我们挖了一座古坟。”古村长说着,抬起手,他的儿子古占喜立即给他递了烟枪。 古村长点上烟枪,抽了一口,吐出一大口的烟。 “那坟地就在我们村后头,之前从未发现,此次还是先人坟地倒塌,需要移坟时才发现了,底下的墓室。”古村长说着,又叼起了烟枪,眯着那本就有些浑浊的眸子,好似在回忆。 从他的眸子里,我看到了贪婪。 “你们拿了什么,或者是动了什么?放回去,此事了却大半。”冥北霖只是撇了一眼古村长。 古村长却是打了一个激灵,好似冥北霖的话,让他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他的手一颤,那烟枪的灰烬,便落到了桌面上。 “若是放不回去了呢?会如何?”一旁的古占喜再次插嘴,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侧目,盯着古占喜。 古占喜则是又看向自己的爹,大抵还需他爹点头,他才敢继续往下说。 古村长蹙了蹙眉,默默了良久之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来。 “罢了,也并非什么不可说之事。”古村长说罢,就将烟枪朝着桌子一侧放了放,将一个月前,那个月黑风高之时发生的事儿,半真半假的告知了我们。 他说,他们是无意要入墓室拿东西的,这在我听来就是假的,毕竟,他们本就是干这个营生的。 不过,接下来的话,我便不知是真是假了。 他说,他们发现了一座墓中墓,也就是坟墓底下发现一个空墓室,而这空墓室底下,还有一个墓室,这个墓室则是真的葬着墓主人的。 墓室极大,一看便知主人来路不简单。 古村长亲自带人下了真墓室里,原以为这个墓室里,必定有丰厚的陪葬品,结果下了真墓室之后发现,这里就只有一口棺椁而已? “你们开棺毁尸了?”我蹙眉看向古村长。 若是这样,会不会是墓主人,在报复他们村子里的人? “不!绝对没有,我们这行当,其实最守规矩,只取物,绝不毁尸!”古村长激动的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又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侧过头去,将那烟枪再度拿起,迅速的吸了几口。 “咳咳咳!”因为吸的太过于着急,还呛的连咳了好几声。 “别啰啰嗦嗦,说些废话!”冥北霖有些不耐烦了。 “哎,我们就是将棺椁打开,取了棺椁里女人的首饰,衣裳,还有一枚含玉。”古占喜也着急,直接插嘴说道。 古村长狠狠的瞪了一眼古占喜,古占喜立刻抿了抿嘴唇,不敢再吭声。 “东西呢?”冥北霖淡漠的问道。 “首饰衣裳含玉,做工极佳,全都卖了好价钱,这些“土货”一旦散出去了,就很难再收回来了,所以?”古村长说罢,又凝眉望着冥北霖,等待着冥北霖说对策。 冥北霖却冷哼了一声:“你们这是要财不要命,这里,有股深重的邪气,必定是还有物件,“落”在你的家中吧?” “啊?并没有!“土货”若是留在家中,家宅必定不宁,这种道理我们,自是清楚!”古村长十分肯定的说道。 “对,都卖了,当时东西拿回来之后,就都?”古占喜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转身,着急忙慌的就朝大厅一侧的屋内跑去,没多久,就拿了一个和“拨浪鼓”极为相似的东西出来。 这个东西,是一个黑色的短棍,上头客满了符箓,棍子的顶端,还有十几根短绳,短绳的尽头处则是一枚枚红色的珠子。 黑红搭配,显得十分好看,当你转动短棍时,绳子上头的珠子就跟着一起转动起来。 “这是?”古村长一看到那“拨浪鼓”,面色顿时变得黑青:“这物件不值钱,不是让你烧了么?” “爹,瑛子说,留着将来给娃儿玩,所以?”古占喜看着自己的爹,还一脸的发懵。 “糊涂!”古村长立即抬起手,狠狠的朝着桌上一拍。 “烧了,立刻烧了!”古村长冲着古占喜怒斥道。 “烧了?那你们村只怕永无安宁,对方,也并非真要杀你们,若是真要杀,你们早就死绝了。”冥北霖说罢,抬起了手。 这便是让古占喜将那“拨浪鼓”给他瞧一瞧,古占喜立即将东西放到了冥北霖的手心之中。 冥北霖接过只看了一眼,便不由露出冷笑:“你们真是嫌命长!知道,这是何物么?” “这不过就是寻常玩物,木质,上头的珠子也并非玛瑙之流,故而不值什么银钱。”古村长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拨浪鼓”,还是没有瞧出什么门道来。 “这确实不值钱,当铺都不收的。”古占喜也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骨银铃 我瞧着这“拨浪鼓”却好似,不像俗物,上头的图腾符箓,虽繁杂,可刻录的极为清晰端正,绝不是寻常玩乐之物。 “这是“骨银铃”,用人骨所制,这上头的珠子,确实并非什么宝石,而是黑猫眼晒干之后,穿过发丝所制,摇之可摄魂,不过,此物已有主人,所以,旁人无法摇响它。”冥北霖说完,还摇晃了一下,果真那些珠子确实在转动,可没有丝毫声响传出。 “什么?人骨?猫,猫眼?”古占喜磕巴的说着,又指了指骨银铃,一脸惊诧的说,他们一直以为这是木头所致,因为上头还有木头纹路。 “无知!这叫骨仿木,纹理是刻画描绘出来的,只不过手法精妙,你们没有瞧出来。”冥北霖说完,就将这骨银铃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诶,你?”古村长见冥北霖将这骨银铃收为己用,立刻指着冥北霖的袖袍。 “此物乃阴戾之物,我拿着,还要耗费心神度化它,你们若是想留下,那拿去便是!”冥北霖说罢“欲擒故纵”,直接将那骨银铃递到了古村长的面前。 村子的脑袋,倒是摇的似拨浪鼓了,嘴里拼命的说着不必了。 冥北霖这才又将骨银铃给收入了袖中,村长望着冥北霖,忧心忡忡的询问:“不知,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去墓室。”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道。 “没有必要,若是这所谓骨银铃上附着邪祟恶灵,你除了便是。”古村长似乎不愿意,让冥北霖去墓室瞧一瞧。 冥北霖听了,便直勾勾的盯着古村长。 古村长被冥北霖看的,好似头皮发麻了一般,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靠了靠。 “此事,必须究其根本,否则我大可发一张灵符给你们,但只是治标不治本,保的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冥北霖说的直白。 古村长听了,面容也愈发阴沉。 “爹,都这时候了,带他们去,也无妨。”古占喜焦灼沉不住气。 “别磨磨唧唧的,咱们还得赶路呢!”浮游一边不断的给宏图拿吃食,一边对那村长和古占喜说道。 他们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古村长点头应允了,起身即刻就要带我们去墓室,看看。 可冥北霖却坐着不动,古村长面色凝重:“你这又是何意?不是要去瞧一瞧么?” “银钱!”冥北霖开口道。 古村长一听,脸色更是难看了,不过一摆手,就示意自己的儿子去里屋,取了一万两银票出来。 这么多的银票,真是让人咋舌。 古村长将银票仔细的点了一遍,然后递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悉数交给了我,这些银票面值千两,一共十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 “神?不,公子还是自己收着吧。”我这身上,还揣着九百多两票子,深怕弄丢了。 “你是我夫人,这银钱,你不收,谁收?”冥北霖说罢,又对古占喜说道:“去准备一大桌吃食。” “吃食,是要准备三牲么?”古占喜问道。 他这是以为,冥北霖要带着这些东西去墓室底下,摆阵法。 “不,是晚膳,如今天色已暗,今夜邪物阴气最甚,明日再动手。”冥北霖这并非在同他们商量,而是已经做了决定。 古占喜看向古村长,古村长似乎也觉着冥北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就示意古占喜去准备吃食。 古占喜平日里应是不会做什么饭菜,我们一等半个时辰,他只拿了一筐大馒头,和几碟咸菜来。 说是如今他妻子不在身边,也无人准备吃食。 “家中可有肉蛋蔬果?”我问道,见古占喜点头,我就让古占喜带着我去厨房,媚儿也跟着过来打下手。 这村长家的后厨里头,米面肉蛋一应俱全,而且量还多。 我也不客气了,宏图食量太大,这饭菜都得做大份的才成。 于是,先煮了两锅肉片,又将后厨里能找到的食材通通煮了炒了,做的一丝都不剩。 和媚儿往吃饭的厅堂里端时,古占喜连忙说,村子里的人,都回家用饭,我做的多了些。 “不好意思,这些,大都是给这孩子吃的,他胃口大。”我尴尬的冲着古占喜笑了笑,冥北霖立刻示意浮游帮忙,将剩余的其它菜通通端上了桌子。 冥北霖递给了宏图一双筷子,宏图一手抓起一个馒头,一手举着筷子便开始大肆的吃喝了起来。 在宏图吃喝时,我立刻给玄凌喂了饭,自己也吃了些许。 浮游媚儿他们也深谙此道,赶忙先填饱肚子。 我几次劝古村长他们也吃些,他们却好似被宏图的吃相给震慑住了,完全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只是呆呆傻傻的看着宏图。 “宏图慢些。”我担心宏图被他们瞧出什么不寻常之处,赶忙开口提醒宏图。 而宏图这吃货儿,为了能吃到更多的东西,已经将筷子的拿法练习的如火纯青了,就连切的极细软的萝卜丝,他也可以夹起。 我看着宏图吃的这么香,突然对自己的厨艺极有信心。 从前,都是师姐师父他们烹煮饭菜,我根本就没有插手的机会,不过如今看来,我还是极有天赋的。 “夫人,今日的菜,炒咸了。”冥北霖只夹了一块豆腐,便开口柔声说道。 “啊?”我还沉浸在自己成为了“大厨”的喜悦之中,被冥北霖的一句话,给拉回到了现实。 “我尝尝。”我夹起一小块豆腐,果真,极咸,看来厨艺还需改进,毕竟,今后还要好好照顾大家。 “夕颜,好吃。”宏图的嘴角还沾染着汤汁,不过却还开口,安慰我。 “诶,确实有些咸了,特别是这汤,夕颜,你自己尝一尝?”浮游指着汤,表情有些许嫌弃。 “不想吃,便下去,我的夫人,何时轮到你挑三拣四?”冥北霖的筷子朝着桌上一放,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浮游一愣,赶忙摇头:“公子,是你说,这菜咸了,我也只是说实话而已。” “你有资格么?”冥北霖面容肃穆,声调瞬间提高了许多。 第一百七十七章叫夫君 我眼看着他要发怒,连忙给冥北霖夹了一块肉。 “尝尝这个吧,这肉炒的嫩些,你凑合着吃吧。”我看着冥北霖,含笑说道。 冥北霖凝眉,盯着肉看了一会儿。 “吃!”宏图指着肉块,含糊的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迟疑了片刻,我突然想到,冥北霖平时极少吃东西,就算吃,也没有吃过一块肉,莫不是,同殿下一样,吃素么? “神君,你也吃素么?”我好奇的问冥北霖。 “还有谁吃素?”他反问道。 “殿下他?”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只是说完之后,我便立即住了嘴,因为,我隔着面皮都能隐约看到,冥北霖的面色已经微微有些发青。 他的嘴角颤了颤,伸手就将宏图面前的那一整碟肉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紧接着,大口大口的朝着自己嘴里塞着肉块。 “我同那病秧子不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都无碍!”冥北霖这模样,一看便是在刻意同我闹脾气。 “公子,我只是想起,太?他吃素仅此而已。”我在古村长的面前,自是不能提“太子殿下”。 “哦?他的事儿,你便记的如此清楚?你心里有他!”冥北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丝毫不避讳。 “公子,我没有!”我真是百口莫辩。 “为何还叫公子?你我,很快就要成婚了。”冥北霖的剑眉高高扬起。 “别闹了,一会儿再说,大家都吃饭呢。”我这语气,已是在“讨饶”。 古村长他们父子,望着我们,他们听的是云里雾里。 浮游也一脸好奇,媚儿则是瞪圆了眼睛,盯着我。 “凌儿吃好了,我先抱他去休息,古村长可否安排一间屋子?”我不想同冥北霖就此事,再多说什么,惹不起,只能躲了。 “好,占喜带这位夫人去吧。”古村长示意古占喜带着我,去里屋歇息。 这大厅后,就是里屋,这里有好几间房,古占喜带着我进了一间屋里,冥北霖也“鬼使神差”的跟了进来。 “你出去。”冥北霖见那古占喜同我说话,立刻开口对他命令道。 其实,古占喜只是告诉我,若是觉得被褥薄了,便告诉他,他帮忙换厚实的来。 “嗯。”古占喜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便乖乖的出了屋子。 冥北霖在古占喜出去之后,立刻就将屋门给拴上了。 “神君,我们之间,今后不提太子殿下,好么?”我见他朝着我走来,赶忙开口说道。 冥北霖直接撕下面皮,朝着一旁的圆桌上丢去,紧接着便直勾勾的盯着我。 “谁提了?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又提了他?”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这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许委屈。 我张了张嘴,方才确实是我自己提了。 “楚夕颜,天地为鉴,本神君为了你,可拜天地,简单行礼之后,到了莫溪村,再补办一场酒宴,你觉得可好?”冥北霖说话间,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 “啪啪啪,啪啪啪!”我怀中的玄凌,居然拍起了手来。 他这些日子,不仅仅腿脚越来越利索了,还学会了拍手。 “你看,凌儿都答应了。”冥北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拜天地?”我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心中很是慌乱,不知如何回应。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你就是把心,给了那病秧子!所以,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借口!”冥北霖的脸颊居然微微泛红,并且,额上冒出了许多汗水。 他的身体,向来是发寒的,怎么会无端端的冒这么多汗? “神君?你?”我赶忙将玄凌放到了床榻上。 这才刚一俯身放下玄凌,冥北霖就立刻一把拥住了我的腰。 我则是抬起手,替他擦拭汗水。 “神君,你怎么无端端,冒出这么多汗,你?”我有些焦急,想替他把脉。 但是,他的手却紧紧的揽住我的腰际,就是不肯松开。 “神君!”我凝着柳眉望着他。 “叫我,夫君!”冥北霖凝视着我,那双异瞳,变得有些迷离。 “你,你,你似乎有些不正常?”我不敢看他的眼眸,原本他发寒的身体,居然变得有些温度? “楚夕颜,你究竟要本神君怎样?本神君从未这般求过人。”他低垂着脸,目光焦灼而复杂。 我提醒自己,不能看他的脸,这张脸,这双眸子,便是无论犯了多大的错,你看上一眼,便会火气全消,剩下的就只有心疼,和爱意。 他在我的心中,可称的上真真正正的“妖孽”,仅凭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可完全掌控我的心。 “现在就拜堂,现在就洞房!”他急躁的说着,紧紧拽着我的手腕,就朝着床边走。 “神君,神君,你冷静些。”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开了他的手,冥北霖现在的举动,确实极为怪异。 “神君,你喝杯水。”我退到了圆桌边上,给冥北霖倒了一杯水:“乖,喝了再谈拜堂的事儿?” “真的?”他那白皙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 “嗯,真的。”我立刻点头。 冥北霖见我点头,这才抬起手,一把将我手中的杯盏接了过去,仰头一饮而尽。 喝过茶水,他脸上的红晕稍稍退了些许,不过目光却依旧是迷离的。 “莫不是吃了肉的缘故?”我仔细的回想,冥北霖今日,与往常唯一的不同,那就是吃了一大碗平时几乎不碰的肉块。 可是,吃肉块就会变得如此焦灼,火热么? “神君,你再喝一杯。”我连忙再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却直接跃过了木桌,落在了的的身侧,双手紧紧捧住了我的脸颊,深邃动人的眼眸,凝望着我。 “神?”我的心“砰砰砰”的跳动着。 他俯身,在我的耳畔低语道:“叫夫君!” “我,我,叫不出口。”光是想想,这个词,我就已经羞的,面红耳赤了。 “叫啊?”他的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脸来,看着他。 我望向他,他平日里,脸色苍白,今日添了一抹淡淡的红,倒是添了一分娇憨。 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的冲动。 第一百七十八章戒荤食 “夫人,我们拜堂可好。”他的嘴里“撒娇”着说道。 “凌儿还看着,别这样。”我的手,按在冥北霖的胸膛口。 玄凌坐在床榻上,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些什么,嘎嘎叫着,那双白胖的手,不住的拍打着。 冥北霖看了一眼玄凌,好似立刻“会意”,一把将玄凌给抱了起来,紧接着就朝着木门走去。 我看他打开了木头栓子,抱着玄凌出去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将霓裳给我的“妖精草堂”打开,想着不知能否找到冥北霖突然如此“反常”的原因。 “戒荤平血气?”我顺着目录往下找,突然看到了“戒荤平血气”,打开之后,发现这里头记载,有些大妖,想修正道,可体内有煞气,戾气,无法修成,只能戒了荤食,以平血气。 若是食荤,便会血气上涌,需靠灵力克制。 若是食生荤,亦生肉,那便会加重煞气,无法克制。 “原是如此?”我很是自责,我并不知道,冥北霖不能吃荤。 冥北霖也从未同我说过,他不能食荤之事。 今日,确实是我的错,不仅仅说错了话,还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嗒嗒嗒,嗒嗒嗒。” 我正望着册子,蹙眉沉思,便听到脚步声朝着这边的房间就过来了。 抬起头,我看到是冥北霖,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红晕。 进屋之后,他再次将房门给栓上。 “神君,你是不能食荤的,如今,你最好坐下,以灵力,平息上涌的血气。”我将法子告知冥北霖。 冥北霖却好似根本就没有听进,一步上前,便拥住了我的腰,一把将我抱起,便朝着床榻走去。 “神君,你快用灵力?”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就将我给放到了软软的被褥之上。 “神君,你需打坐,用灵力克制上涌的血气。”我此话刚落,就被冥北霖封了唇。 他的一双手,已经迅速移到了我的衣襟带上,准备将我的衣襟带解开。 “呃?”我的心中顿时一颤。 若是他并非真的动情,只是因为食了荤食,才一时控制不住,那么今夜对我们俩便毫无意义。 想到此处,我一口咬住他的唇,他本能的松了口。 “冥北霖,放开我!”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他,直呼其名。 冥北霖那迷离而深邃的眸中,好似生出了复杂的情愫。 他盯着我,凝望了许久,紧接着便趴在了我的肩上,嘴里呢喃的说道:“楚夕颜,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神君?”我抬起手,抚在他如墨的黑发上。 “因为,那一夜,本神君拒绝了你,所以,你入宫之后,便将自己的心,给了那病秧子?是不是?”他呢喃的说完,脑袋微微一侧,望着我的脸。 “神君,我跟太子殿下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把他当做是挚友。”我说完,便轻抚着他泛红的脸颊。 “那,若他还活着呢?他还活着,你会如何?”冥北霖凝着剑眉,表情无比严肃。 我却不禁垂目,眼眸有些泛酸。 太子殿下在紫薇山上没了气息,那是我亲自确认过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只是,每每想到殿下,我这胸膛口便有些发闷。 当时,霓裳带着我们逃离,我就连他的尸身都没法带走,我亏欠他的太多太多,今世注定无法弥补。 “你在想他?”冥北霖的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襟带。 “太子殿下生前一直孤寂,死的也那般落寞,那夜天好冷,他就躺在冰凉的地上?”我说着,微微哽咽。 “楚夕颜,忘了他,若今后还能遇上,当初的那份恩,本神君来还。”冥北霖凝视着我,目光深沉。 “遇不上了?”我幽幽的说道。 “遇不上,那便是命,你们命中无缘。”冥北霖说完,凑过脸来,细碎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和脖颈上。 “神君?”我的手,紧紧拉住我衣领处的纽扣。 冥北霖则是一把将我拥入他的怀中,嘴里呢喃的说道:“楚夕颜,本神君想要你,现在就要!” “神君,夕颜没有爹娘,就连唯一的师父也已去世,师兄师姐,更是?”我想着,师兄师姐算是我娘家人,只可惜,我们同师姐,注定不能再往来了,故而,我便是没有了娘家,无人管束。 但是,师父说的女子当自重,我一直铭记在心。 “本神君明白了。”冥北霖垂目,在我的额上,便轻轻一吻:“待到了莫溪村,你可别再搪塞本神君,本神君要尽快娶你。” 他说着,伸出那修成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便再次吻上了我的唇。 我的整颗心,都在“砰砰砰”跳的飞快。 冥北霖的举动,已经撩拨的我难以自持,他若继续纠缠,我也害怕,自己没有那般坚定的意志,能“坐怀不乱”。 有句话说,先动心的人,便是输家,确实如此。 虽然,理智告诉我,需“端”着些,矜持些,否则只怕冥北霖今后久了,爱意渐退。 霓裳曾告诉我,女子应进退有度,才能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她说,她的兄长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因为有本事,又生的一副好皮囊,从前爱慕他的妖女无数,想要抓紧他的心,便要颇费一番心思。 让冥北霖对我,真真正正的动心,动情。 只是,我还不知想,如何拿捏尺度,也害怕,若是再不顺他的心思,冥北霖会不会越来越觉得,我的心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 “你在想什么?”冥北霖移开了他的唇,在我的耳畔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不敢看他的侧脸。 他拥着我,身上带着一股清新无比的气味儿,这种气味儿好似一股和煦的风一般,沁人心脾。 “神君,你身上的气味儿,真好闻。”我靠在他的胸膛口,柔声说着。 “你能闻到本神君身上的气息?”他垂目,有些惊讶的询问道。 我点头:“能啊,一直都能闻到。” 冥北霖目光一垂,低语了一句:“看来,今后本神君的衣裳,需用其它香气熏一熏。”他说完,嘴角又微微扬起:“你既然知晓本神君身上的气息,那本神君也想知晓你的。” 他说罢,便侧过头,挺拔的鼻梁已经贴在的我的发丝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红颜 我已经心意全乱,再这么同他待下去,必定是要“出事”,并且,没准还是我主动。 如此想着,我还是极为不舍的推开冥北霖的手。 “神君,我,我,去看看凌儿。”我挣扎着坐起身来。 冥北霖却揽住我的腰际,口中低语道:“凌儿有浮游看着,本神君今夜不舒服,你要寸步不离的陪着我。” “我去弄一盆凉水来,给你擦身如何?”我想着,他方才流了不少汗,如今,夜里寒凉无比,别着凉了。 而且,凉水还能让他身上的热气退却。 “是你亲自替本神君擦身么?”他开口问道。 “啊?这?”我凝眉,看着他。 从前,竟不知冥北霖这般“爱撒娇”。 “你撩了本神君一身热汗,如今又不愿意?”他的目光顿时一沉。 他真是会强词夺理,我何时撩的他一身热汗?分明是他,一直在撩拨我。 若非,我还存些许理智,只怕就? “楚夕颜,本神君不舒服,不舒服!”他揽着我腰际的手,更用力了些许。 “好,我帮你便是。”我无奈,只能应允。 他这才松开了我的腰,侧身翘着他的长腿儿,对我说了一句:“快些。” “知道了。”我退出屋,浮游他们已经在我们隔壁的房内安顿下了。 玄凌吃饱喝足睡着了,媚儿如今已幻化出了人形,同浮游他们自是不能一起睡,于是就睡在了浮游他们对面的屋里。 宏图坐在屋内的圆桌前头,还在吃着炒货。 “夕颜,你同神君?方才“闹腾”什么呢?”浮游好似是明知故问,那表情,带着一丝坏笑。 “没什么,我去给他打些水,擦身洗漱。”我立刻转身去打水。 浮游也着急忙慌的将房门关上,跟了出来。 “夕颜,你等等。”浮游跟着在我的身侧。 “怎么了?一会儿,我便将凌儿抱到我那屋去,你只需要看着宏图便好。”我以为,浮游是要问我,今夜玄凌是否也要他照顾。 “不是这事儿,凌儿倒是乖觉,我照顾着也并不费心思。”浮游说罢,视线朝着他对面的屋子里瞧了一眼。 如今,媚儿就住在那。 “夕颜,那小媚儿脾气真倔,我怎么对她好,她都不搭理我。”浮游说着,便一脸无奈的看向我。 “啊?”我不由的愣了愣,没有想到浮游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浮游啊,媚儿只怕暂时?”我想着,媚儿如今心中只有卓星辰,浮游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那男人,不是祭灵司的人么?祭灵人是妖的死敌,他们根本就没有可能在一起。”浮游说的这些,我自是知晓的。 可是,媚儿就是孩子心性,她也听不进去。 “浮游,感情之事不可勉强,而且,你真的喜欢媚儿么?还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我想着,浮游莫不是为了报恩,所以听我之前说的话,便非要同媚儿一起。 “若是因为之前我说的,你才?”我怕浮游一根筋,因为我的一句话,才如此上心。 “不是,我觉得,小媚儿真真是可爱,我喜欢的,便是这种机灵可爱的女子。”浮游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你就只是因为她的皮囊?”我侧目,摇了摇头:“那今后,你总会遇到,比她更机灵可爱的,到时候,是否就会生出别的心思?” “啊?这?”浮游愣了愣:“那便都娶了,人一生最多百年而已,都可三妻四妾,我们妖一世,可比人长的多,有几个红颜,不是稀松平常之事么?” “什么?”我当即蹙眉。 “夕颜,鲲神大人,也必定是如此想的吧?你还是个凡人,能陪鲲神多久?一百年都算长了吧?可是鲲神可活千年万年,今后必定是要另寻红颜,这也是正常的。”浮游一脸认真的说着。 我此刻已走到后厨门槛前,脚下一绊,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浮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 “夕颜,你不会以为,神君一世,只能守着你一人吧?这种想法,太自私了。”浮游扶着我,蹙眉说道。 “我,我,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我推开他的手,转身便拿了一个木盆,打了一盆子的水。 浮游伸手,替我将盆子端起,然后就朝外走去。 我则是失魂落魄的跟在浮游的身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浮游方才说的话。 没错,冥北霖是鲲神,他的一世很漫长,而我,却只是一个凡人,又能陪他多久呢? “夕颜,你怎么了?”浮游已经走出了数尺远,见我居然还立在原处,恍惚失神,立即开口又唤了我一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疾步跟上了浮游。 浮游帮我将这冷水端到了房门前,我推开房门,浮游原本是想进去的,结果却见地上散落着冥北霖的衣袍,立即就将盆子送到了我的手上。 并且,咳嗽了一声,对我说道:“夕颜啊,鲲神大人明日还要除邪妖,今夜切莫太过“伤身”。” 他说完,又顿了顿:“至于凌儿,今夜就随我休息,你们早些“切磋”,也好早些歇着。” 浮游说了这么些,让人听了云里雾里的话。 我捧着木盆,立在房门前思索了一会儿,顿时会意,脸上瞬间变得滚烫火辣。 “浮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的话都没有说完,浮游就冲着我摆了摆手,嬉笑着回自己的屋去了。 我只能也悻悻的进了屋,一入屋,我便见冥北霖已经脱了上衣,那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身体,就这么赤诚的展现在我的面前。 这般场景,也难怪,方才浮游误会了。 我转身去将房门关上,冥北霖则是坐在床沿边上,没有动弹。 “神君,你,还是自己擦身吧。”我瞧了一眼冥北霖的胳膊,惊喜的发现,缠在上头的布条,居然没有渗出血来。 看来冥北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必定是曦月姑娘寻的鳞,起的作用。 “神君,你的伤口已经好了吧?那便自己来吧。”我说着,还是替他拧好了布,递给了他。 第一百八十章拉钩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剑眉瞬间高高扬起,眼中带着不满。 我则是把布塞到了他的手中,他盯着我,手掌摊开,根本就不接那布块。 “楚夕颜,你出尔反尔,方才可是你说的,要替本神君擦身,如今却如此敷衍,要本神君自己动手?”冥北霖仰起头来,盯着我的脸。 这表情,就好似我欠他的,必须听他的。 “神君,你的伤口已经好了,你又不是凌儿,这种小事,你做的到。”我觉得,他如今,比凌儿还要磨人。 凌儿乖巧,说的话虽还不多,可你教他,他便能做的极好,很是听话。 冥北霖可就执拗的很了,完全不受控。 “今后,凌儿本神君自己照顾,你就照顾我。”冥北霖说罢,将布塞到了我手心里:“而且,我的伤口,没有好,还很疼。” 他面容严肃的说着,我听了望着缠在他胳膊上的布条:“那,我替你拆开,再瞧一瞧恢复的情况?” “不必了!”他一把挡住了我的手:“本神君说没有愈合,就是没有愈合,骗你做甚?楚夕颜,你是不是不想照顾我?医者仁心,你忘了?” “哎,神君,你伶牙俐齿,我是说不过你的。”我接过了布,给他擦拭脸颊。 他的手,却抚在了我的腰上,嘴里还得意的说着:“本神君不是伶牙俐齿,本神君是有理!你自是理亏说不过。” “对对对,你有理,你小名就该叫冥有理。”我小声的嘀咕着。 “你说什么?”冥北霖仰着头,任由我擦拭。 我看着他的脸,又想到了浮游方才说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神君,应有许多,如曦月姑娘那般痴心的女子,喜欢你吧?” “什么?”冥北霖纤长的睫毛一颤,盯着我的脸。 “神君你,品貌不凡,必定有许多女子倾心与你?”我抿了抿嘴:“神君你?” “那又如何?”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万一,万一今后,遇到更好的女子,美艳异常?”我想到了霓裳,若是拥有霓裳那般举世无双的容貌,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吧? “楚夕颜,本神君在你的眼中,就这般肤浅?”冥北霖说完,那眼眸又微微一转,嘴角渐渐的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你如今,算是吃陈年老醋么?是因为那曦月公主?” “不是,只是觉得,神君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低声说着。 冥北霖一听,那修长的手指,便掐住了我的腰。 “你胡说什么?你便是本神君最好的选择,不过?”他顿了顿。 “不过什么?”我紧张的看着他。 “不过,还未有夫妻之实,长夜漫漫,也未免太寂寞了。”他嘴角的弧度扬的更高了。 “神君,你别说这些,调戏之语。”我迅速的将他的脸擦拭干净,又给他擦身。 冥北霖摊开手,一脸享受的由我伺候。 “夫妻之间,说些情话,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说罢,一只手游移到了我的后背。 我赶忙将布放回到了木盆之中,冥北霖却站起身来,从身后一把将我抱住。 “楚夕颜,本神君不屑说谎,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今后你我便是最亲的人。”他低声,在我的耳畔说着。 “最亲的人?”我微微闭了闭眸子。 “只是楚夕颜你,不可三心二意,那个病秧?不提他,必须立即忘了,今后不得再想起。”他说完,双手按在我的肩上,将我转到他的面前。 我点了点头:“今后不提便是。” 太子殿下的恩,我会记在心里,冥北霖若是介意,我只能做到不提他。 “你不信?”我望着他。 冥北霖垂目,表情很是复杂。 我见他如此在意,便伸出了小指头。 “做什么?”他狐疑的看着我。 “拉钩啊?拉钩之后,说话就要算话。”我认真的对他说着。 “孩子气。”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的很,立即抬起手来,同我拉钩。 “若是骗人,便,便?”他思索了一会儿,便露出一抹坏笑。 “便随你处置。”我见他坏笑,不知,他还要说出什么话来,赶忙打断了他。 “这可是你说的,楚夕颜!”他好似拿到了什么把柄一般。 我愣了愣,这确实是我说的。 “来,睡吧。”他突然就阴转晴了,立刻拉着我到了床榻边上,我赶忙俯身,准备将地上的衣裳拿起,给他披上,他却扯下那衣裳,放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睡吧。”说完,就蹲下身,要替我脱鞋子。 “神君,不必了!”他可是鲲神,如今,居然要替我脱鞋? “你是我的夫人,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替你做的。”他说着便将被褥掀开,示意我躺下。 我心中暖暖的,脱下外裳便想到自己也未洗漱。 “你等着。”冥北霖端着木盆出去。 没过多久,就拿着热水进来了,给我搽脸洗手,然后同我一道泡脚。 他故意将自己的脚,轻轻踩在我的脚背上。 我看着他,心中想着,若是一辈子,都能同他在一起,该有多好。 “抬脚,水凉了。”他拿了一块干布,替我擦了擦脚,便将被褥朝着我的身上盖。 “楚夕颜,抱我。”他也躺下,与我并肩。 我侧过身,抱着他。 他满意的闭着眼:“今夜,本神君“心灼”身热,睡不着。” “那,我便陪你说说话?”我想着,都是我那一盘肉闹的,如今害的冥北霖如此难受。 “说什么?”他微微眯着眸子,侧目看向了我。 “你,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一见他这么看着我,就觉得心中紧张。 “说你后悔了,说你,今夜就?”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的手就覆在了他的唇上,头微微一侧,贴在他的胸膛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楚夕颜,我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他的手抚在我的发丝,语调温柔,让人沉醉。 “我也喜欢你,不过,岂止是真心?”我想,自己是完全倾心于冥北霖,我对他的喜欢,应远远超过他对我的爱意吧?毕竟,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不立碑 冥北霖的指尖穿过我的发丝,轻按在我的头上,那双勾人的眸子,低垂着,凝视着我。 他的目光,摄人心魄,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不愿意挪开目光。 “楚夕颜,你就好似一味药,初始时,平淡无奇,可时日久了,却离不开了,药劲霸道。”说罢,他吻了吻我的额间。 我垂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闭上了眸子。 冥北霖开口,低语了一句:“别松手。” “好!”我应着声,将他抱的更紧了。 冥北霖在我的发髻上又亲了亲,渐渐沉睡,我抱着他却一夜未眠,心中反反复复,想的都是浮游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说的直白,但却真的有理。 我抬起头,抚着冥北霖的侧脸,探出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偷偷的亲了一口。 “呜呜呜,呜呜呜。” 夜以极深,窗外却好似隐约传来了哭泣之声。 一开始,我以为是风声呼啸,可仔细的听了良久,我才确定,是哭声,而且,还是女人的哭声。 想必,是村中那些被关起来的女子,在哭吧? 如此一想,心中也莫名有些后怕,不知道这一次,等着我们的会是何方妖物。 一夜胡思乱想到天明,那哭声在晨光亮起之后,就消失无影踪了。 我自己去洗漱好,又给冥北霖端了水来,进屋时,冥北霖也穿戴好了,见我进屋,他便问我,是不是昨夜又一夜未眠? “不是,只是起的早些。”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便搪塞了一句,替他将布拧好。 冥北霖接过布,擦拭过脸后,又看着我的脸:“你的眼圈极重,必定是一夜未眠?所为何事?” “额?是昨夜,有女人的哭声,我便睡不着。”我笑了笑。 他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同我一道去看凌儿他们。 凌儿刚醒,我替他换了小衣裳,然后便抱出去要做早膳给他吃。 宏图的肚子,叫的堪比打雷。 “大人是否要去除妖了?”听到厅堂里有动静,古占喜立即就跑了出来。 他眸子猩红,眼圈漆黑,一看就是昨夜也未眠。 “嗯,吃过了早点便去。”我回了一句。 “不必准备了,一早,我便让村子里蒸了一大锅窝窝头和酱肉来,你们吃些。”古占喜应是昨日见识到了宏图的胃口,知晓这吃食不能马虎,于是,已经准备了吃食。 我看着吃食,又去给玄凌蒸了肉蛋羹,喂饱了他,才准备同冥北霖一道去墓室瞧一瞧。 今日,天气不佳,天色阴沉。 空中飘着的乌云,好似沉甸甸的,随时都要落下雨水来。 原本是古村长带我们去墓室的,可天气阴,他的关节奇疼,无法行走带路,只能是他的儿子,古占喜带着我们出去一趟。 “大人,您没有法器么?”古占喜走在我们前头,几次回头看着我和冥北霖,发现我们身上没有带法器,心中应是觉得奇怪,所以忍不住开口询问缘由。 “真正术法高强的高人,是无需那么多累赘的。”我开口敷衍道。 古占喜听了连连点头:“原来如此,之前那骗子,可是拿了一大堆的法器,装模作样,骗的我们好苦!若非这次碰到了大人,只怕,我们全村都要被他坑害死。” “那幻大师如何了?”古占喜提到幻大师,我也开口随意问了一句。 “打了一顿,关押起来了,只是,他还是不肯交出银票。”古占喜说完,蹙着眉头,连连摇晃着脑袋。 三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么被坑骗走了,他们自是不甘心的。 “这墓室里埋葬的是个女子?”冥北霖似乎不想听古占喜说这些,直接开口询问起了墓室的情况。 古占喜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崇拜,望着冥北霖就赞道:“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那棺椁之中的,确实是一个女子,头发梳成了髻,还一丝不乱,脸上的皮肤也未腐坏,身上还裹着裹尸布,尸体保存的极好。” “棺椁之中,可有活物?”冥北霖再度开口。 古占喜一愣,紧接着就摇了摇头:“没有,吧?” “没有,还是,没仔细瞧?”冥北霖反问了一句。 古占喜面色凝重,眯着眼好似是在仔细的回想着什么。 但是,想了许久,他也什么都没有想起。 “大人,那棺椁可是密封的,棺椁缝隙上,都贴了符箓,用蜜蜡填了缝隙,里头怎么可能会有活物呢?绝对不可能有。”古占喜嘀咕着。 冥北霖听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也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缓缓朝前走去。 这个墓室所在的地方,确实是一片坟地。 不过,这些坟地上都只有坟包,并未立墓碑。 “为何不立碑?”我看着这些坟包,好奇的问古占喜。 古占喜立刻答道:“自是不想有人掘墓,连碑文都没有的墓,无人会掘。” “哼。”冥北霖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挖别人墓时不手软,如今居然也怕被同道中人挖坟掘墓。 古占喜见冥北霖的反应,也不由的抿了抿嘴唇,紧接着就指向最后排的一座坟头,对我们说,那便是他爷爷的坟。 我们走到这坟前时,就见到了一个深坑,深坑右侧,还用一块木板给挡住,想必就是底下墓室的入口了。 “二位,你们去查看便好了,我在这等着。”古占喜不愿下墓,只是开口让我同冥北霖去瞧。 冥北霖伸手,一把将我横着抱起,直接跃下了深坑,紧接着,就看向古占喜:“下来!” “不是,大人,这邪祟还未除去,我跟着你们也是个累赘,还是在这好生等着,不拖累大人的好。”古占喜心中畏惧,嘴上还说的冠冕堂皇。 冥北霖也不多言,就只是立在深坑之中,盯着古占喜。 古占喜完全是被冥北霖的目光所震慑,没有法子,这才从上方跳下。 不过,下来之后,便要求冥北霖给他一张符纸,求个安心。 冥北霖自是没有符纸,我便将冥北霖之前给我的三角符箓从脖上取下来,递给了他。 这符,应该还是有效的,之前还替我挡过“苦佛”的攻击。 第一百八十二章女祭司 古占喜拿到符箓,却是一脸的狐疑之色。 他仔细的盯着符纸看了半晌,询问冥北霖,为何这符不是明黄色的。 “符纸种类繁多,并非只有一个颜色。”我知晓,这重要的是纸上的符箓,而并非纸的材质。 冥北霖则是不耐烦的一摆手,示意古占喜快些进去。 “我带头?”古占喜有些慌。 “快些!你不是还担心你那有孕的妻子么?”冥北霖的一句话,戳到了古占喜的软肋。 古占喜只能乖乖的从袖中取出两个火折子,点上之后一手一个。 他将木板挪开,俯身就朝着木板后的深穴里走去。 我同冥北霖也跟上前去,这个深穴,对冥北霖来说有些矮,他必须躬身才能进入。 “神君,这火折子给你。”我也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冥北霖,冥北霖却示意,让我自己用。 我点上火折子,照着前头的路。 这往里才走了十步左右,地面就渐渐的成了石块所铺的平地,并且,前方还出现了一个拱形的门。 古占喜立在那门前,等着我们过来。 我们靠近之后,他就指着这门上的符箓,说那符是那幻大师,让他们给贴上的,幻大师说,那符能暂时封住里头的东西。 不等这古占喜将话说完,冥北霖就抬起手,一把将那符箓给扯了下来。 就连我这个不会画符箓的,也认得,那不是什么镇压妖邪的符,而是一道最最寻常的平安符。 这种符,一般是挂在人的脖颈上,祈求平安的。 想要用这种符镇压妖邪?简直是异想天开。 “嚯!” 冥北霖撕下符纸之后,就将墓室的门给推开了。 “呼”的一阵阴风,直接拂面而来。 我不由的一缩脖颈,凝眉朝着墓室里头望去。 古占喜则是被这阴风给吓着了,直接侧身,挪到了我们的身后。 冥北霖迈步朝着墓室里头走去,我举着火折子,仔细替他照明。 进了这拱门,我便看到这个墓室大而宽阔,不过也正如他们所说的,这个墓室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这么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墙壁之上,刻画着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卉。 “这是什么花?”我仰起头,仔细的盯着那花朵。 这花,我从未见过,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很亲切。 “彼岸花!黄泉之花。”冥北霖眯着眼眸,望着这花卉,嘴里幽幽的说了一句。 “彼岸花?”我倒是听说过。 说书的曾说,彼岸花,分为两种,一种是红色的,长在黄泉地狱,还有一种是白色的,则生长于仙境。 不过,这花一直都未有人见过,我还以为,这只是传闻罢了。 “这玄机,就在花上!”古占喜指着这花卉中间的“花,蕊”。 冥北霖示意我跟在他身后,他自己走到这花卉前,伸出手就朝着那“花,蕊”抚去。 这“花,蕊”,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是个机关。 按下之后,便又是“嚯”的一声,墙面迅速朝着左侧挪去,一个又高又宽的入口,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呼呼呼!” 又是一股阴风冒出,拂面而来。 原本,这墓室是密封的,不该有什么风才对,可这阴风呼啸,让人心中生畏。 “大人,我,我,我真的不能再进去了,我还有妻小,父亲需要照拂,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该如何是好?”古占喜缩着身,往后退了数步。 冥北霖鄙夷的朝着他看了一眼,见他恐惧至此,也不屑勉强,拿走了他手中的一个火折子,就牵着我,往真墓室走去。 他原本让古占喜下来,是为了给我们带路,结果古占喜却一副吓的快魂飞魄散的模样,没有法子,只能让他在此处等着。 “嗒嗒嗒,嗒嗒嗒。” 我们一步步朝前走着,身后古占喜大声喊着,让我们“小心”。 “神君,这里头阴风阵阵,不会有鬼吧?”我抬起头侧目,看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你怕了?”他望着我,笑问道。 我摇头:“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我都不怕。” 听我如此说,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许多。 “神君,慢些,不可轻敌。”我担心冥北霖太过轻敌,如今敌暗我明,若是那邪祟暗中使坏,我们极容易中招。 “放心。”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而我们也很快走出了这条宽敞的石道,石道的尽头处,居然有一湾水,水面上,飘着一朵朵石刻的“彼岸花”。 我们是踩着这彼岸花,到了对面的。 对面墓室呈现回字形,中间放着一个巨形石雕,这石雕,刻画的是一个闭着眼眸的清丽女子,手中捧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 这雕像,不仅仅人雕的栩栩如生,就连那朵花,都好似在缓缓绽放。 “在墓室里放雕像?这莫不是墓主人的雕像?”我说着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居然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一愣,狐疑的问冥北霖他为何如此确定。 冥北霖抬起手,指了指女子右手边。 那手上的花骨朵下,好似垂着什么东西。 我举起火折子,仔细的照了照,赫然看清,那居然是骨银铃。 “走。”冥北霖牵着我,就朝着这雕像后头的一个墓室走去。 这个墓室应是主墓室,因为,它比左右两侧的墓室都大一些。 墓室的门是敞开着的,立在这墓室门口,就能看到,里头除了一口大石棺,就别无它物了。 只是,这口石棺上头,刻的东西却繁杂的很,不但有外头的彼岸花,还有些牲口图腾,并且,棺椁正中间,还写着一行我看不懂的字。 “神君,这是何意?”我瞧着这不像是字,更不像符箓。 “这是祭司文。”冥北霖伸出手,朝着文字上一抚:“这棺椁之中葬着的,是西云国的女祭司骨语。” “西云国女祭司?”我的嘴里嘀咕着“西云国”,之前,萧策不是说,师姐是西云国的公主么? “西云国,与如今的天曌如出一辙,笃信天命之说。”冥北霖是看着棺椁上的图腾,解说的。 “原来如此?”我望着棺椁边缘的符箓,心中想着,古村长他们这一次是真的碰到了硬茬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生平 西云国女祭司必定通晓术法,他们动了她的东西,还能活着,算是这女祭司仁慈了。 “退后些。”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我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冥北霖则是伸出手,一把将石棺盖,给推开,至于一旁的石地上。 棺盖一被推开,我就看到了一具被白色布条紧紧包裹的尸体。 这尸体除了头是露出来的,身上其余的部分,都是被缠在白布之中的。 而且,这么大的棺椁里,如今就放着这么一小具尸体,显得空荡荡的。 之前,想必棺椁之中应该放着不少陪葬品,否则,也不会用这么大的棺。 “神君,她的身上,可有邪气?”我望着这尸体。 尸体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特别是眼眸处,眼窝好似是往里凹陷的。 “这个女子,没有眼睛。”冥北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那眼窝看着,便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什么?没有眼睛?”我一愣,不由蹙眉,觉得很是可怜。 冥北霖却盯着棺椁之中描绘的画,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上头,画着的是人,还有一些宅子,不过因为有些乱,我无法瞧出画面之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神君,这上头都画了些什么?”我歪着脑袋,学着冥北霖的样子,仔细看着。 冥北霖本是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张口准备告诉我,不过见我歪着脑袋,也学着他的模样看,便觉着我好笑。 “楚夕颜,告诉你也无妨,你亲本神君一口。”冥北霖望着我,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意。 “神君?你说什么?这里,可是有一具遗体,死者为大!”我看了一眼尸体,微微俯了俯身。 冥北霖却满不在乎:“本神君也是来帮她的,她还得感谢本神君。” 冥北霖说完,微微俯下身,侧过脸,等着。 我这脸刷的一下,变得微微有些发烫。 “神君,回去再?”这里毕竟是墓室。 “回去,可就不是如此简单了!”冥北霖的眸中,透出一股勾人的邪魅之气。 我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冥北霖却还盯着我:“答应么?” “你?”我望着这女祭司,确实很想知晓,这棺椁之中刻录的是否是她的平生。 而且,她是西云国的女祭司,这同师姐,好似也有些许的关联。 师姐是否是西云国的公主,我一直对此抱有怀疑。 “神君,这上头,有记载关于西云国公主的内容么?”我望着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剑眉高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有还是没有呢?”他的眸子高高扬起,嘴里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好,我答应你。”我无奈:“回去之后,我,我,我主动亲你一口便是。” 说出这句话,我估摸着,自己的脸颊已经通红了,索性贴着面皮,否则被冥北霖给看到,岂非糗大了。 “只是亲一口?怎么够?”他得寸进尺,伸出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际。 “那,到时再说,如今,先告诉我,这上头究竟画了些什么内容。”我避开冥北霖的目光。 他的眼睛,“勾魂摄魄”不能掉以轻心。 冥北霖听我如此说,还算满意,松开了我,便指着棺椁内侧的图案,对我说道:“这上头,记载着的,是西云国女祭司骨语的生平,还有她的死因。” “哦?”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冥北霖指着第一幅模糊的画对我娓娓道来,这图案上,隐约刻着一个女子,和一个四四方方的好似祭坛的东西,下头是一大堆的祭司文。 冥北霖告诉我,这个女祭司骨语,十二岁便成为西云国祭司,为了向神明表达自己坚定的意志,挖出了双目,献给了神明。 并且,还在后背上刻上了代表着黄泉的彼岸花,因为,她们心中的神明,便是黄泉之主孟婆。 “挖出双目?”我原本以为,她是天残,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将眼眸挖出来的。 我想若真有神明,也不会接受如此残酷的祭祀吧? 不过,说到“孟婆”,不就是传闻,被冥北霖屠了整个孟婆庄的,黄泉阴使么? 此画之后,紧跟着的,便是一片漆黑,冥北霖应该也是通过文字,才看明白其中表达的意思。 冥北霖说,这幅画中记载的,是天有异象,似有异人降世。 而接下来的画面,便是一个着盛装的女子,大腹便便,冥北霖指着那女子说,那便是西云国的皇后。 这上头记载,皇后腹中,怀着的便是一位公主,此公主若降世,那便会成为西云国福星,她具有通灵的体质,会带领西云国,一统天下! “这孩子如何了?”我的心不由的揪了起来,想知晓后文。 接下来便是战马将士,好似是战场上的画面。 冥北霖说,西云国拥有圣婴,很快被他国知晓,决定在圣婴出世之前,围剿西云国夺走圣婴。 这场战役,一打便是数月,而原本还算强大的西云国,被一再围剿,犹如困兽之斗。 最终皇城被攻破,西云国皇后为了保住公主,让女祭司骨语,剖了她的腹,取出了还未足月的公主带走。 “公主是被这女祭司带走的?”我蹙眉,想着,若师姐是公主,上头应该记载着,公主是被他国祭灵人给带走的才对? “那公主,和这祭司,最后去了何处?”我好奇的问道。 “出来!”冥北霖仔细望着最后几幅画,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神君?”我被冥北霖的这一声叱,给吓着了。 冥北霖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视线朝着四周扫了一圈,最后一脚踹在了这棺椁之上。 “出来!”他开口,语气霸道。 “神君,这莫不是尸妖?”我吃惊的看着冥北霖,他居然对这棺椁之中的尸体说话? “你若再不出来,别怪我一把火,将此处连尸带人都烧的干干净净!”冥北霖放出了狠话。 “嚯”的一声巨响,猛然传来,紧接着,让人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棺椁,居然是个双层棺,就如同“抽屉”一般,底下还有一层,只是因为棺椁上,图案实在太过于繁杂,所以无法看出双层缝隙。 第一百八十四章婆婆 我本能的拉住了冥北霖的袖袍子,目光却依旧紧盯着从底下冒出的“人”。 这真的是人么?我看着一个乱发拖地,四肢扭曲,如同“牲口”一般从棺椁之中爬出的“东西”,怎么看,也想象不出是人。 一来,四肢太细太短,二来他(她)趴在地上,嘴里还发出了“呃呃呃”好似野兽的鸣叫声,听着实在是太瘆人了。 “您,您别发怒,我们,我们没有恶意?”我看着那凌乱的发丝,好似有些发白,想着若是个人,必定年纪已经很大了。 “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不孝子孙,居然掘起了自己祖宗老坟?” 对方声音嘶哑,不过,听的出,是个女子的声音。 “子孙?敢问您是?”我盯着这女子,开口狐疑的问道。 她听到我如此问,微微抬起头来,那乱发散落在他的脸上,我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不过,她“看”了我一眼之后,却好似被吓到了一般,单薄佝偻的身体一颤。 “你不姓“古”?”她开口笃定的说着。 我点了点头:“是村中闹邪祟,古村长派请我们来除了邪祟。” “哼!邪祟?何来的邪祟?”她哑着嗓子,怒斥着。 “您好似同这古村有渊源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村中闹邪祟,也是您干的么?”我好奇的看着眼前人问着。 她则是艰难的扶着一侧的棺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并且,起身之后,居然就朝着我这踉踉跄跄的靠近。 “站住!”冥北霖立即挡在我的面前。 “你们是除灵师?还是祭灵人?”她开口询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与你何干?倒是你,对自己子孙下咒术,只怕不妥吧?”冥北霖盯着眼前的女人,淡淡的说道。 “哼,这些人,如今连自己的老祖都不认识了,拿了不该拿的,给个教训,还是轻的!”她那嘶哑的声调之中藏着无尽的恼怒。 我点了点头,她说的有礼。 “你给教训,是为了让他们把这东西,送回来吧?”冥北霖说罢,就将袖中的骨银铃给取了出来。 “给我!给我!” 冥北霖一取出骨银铃,眼前这位“婆婆”就好似疯了一般,冲来就要夺骨银铃。 “哼,此物能摄魂,也算是个好物件,随你埋葬于此,未免太过可惜了。”冥北霖牵着我,后退了几步,同这位婆婆,拉开了距离。 “此物若是落在了居心不良之辈手中,必定是要掀起腥风血雨。”她说完,就朝着冥北霖伸出手来:“你气息不凡,应不是寻常人吧?” “这东西,你若要,便还你,村中的术法,也可撤了。”冥北霖说完,将那骨银铃抛给了这位“婆婆”。 对方拿到了骨银铃之后,却猛然抬起手,便摇晃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 这声音,果真如同铃铛一般,我才听到一声,就觉得眼前的墓室,开始旋转,心下立即知晓不好了。 这个“婆婆”是想要用这骨银铃“控制”我们,而我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本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结果却感觉不到半点痛楚。 而周围,则是变得漆黑无比。 “神君!神君!”我有些惊惧的叫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听到冥北霖的回应声。 “呜呜呜!” 一阵号角之声,响起,我感到自己的耳畔嗡嗡嗡的作响。 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儿,这种气味儿,让我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不由的往后退了退。 但是,一后退,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我惊的朝着脚下看去,一道淡淡的光芒投射在我的脚旁,我看到,我的脚下踩着的居然是一双手。 “啊啊啊!” 我立即转身,想逃,但脚下又被“东西”给绊倒了。 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 当我双手撑着地面,准备爬起时,发现地面湿乎乎的一片,抬起手,朝着手中望去,赫然看到,自己的手上全都是血。 “梦!噩梦!”我的嘴里嘀咕着。 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做的噩梦,已经记不清,自己梦到过多少次了。 只是,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我手上染血的感觉,很真实,我能感觉到,鲜血正从我的手心滴落而下。 “嗒嗒嗒!”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我知晓,我又要看到那个人了。 抬起头,发现,四周的血雾极浓,那高大的黑影,正朝着我,一步一步的逼近。 我梗着脖子,紧张的瞪大了眼眸,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看清对方的面容。 “你没事吧?”对方靠近之后,突然,俯下身来,我看到的,居然是冥北霖那双深邃的异瞳。 我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冥北霖的手指,在我的眉心处一点,我顿时闭上了眼眸,失去了意识。 “楚夕颜?你快醒一醒?” 耳畔边上,不断的传来冥北霖的叫声,我听的真切,但是,眼皮却极为沉重,根本就睁不开眸子。 “你身怀异术,她应只是个凡人吧?被我的骨银铃困住的人,都会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没有我解术,她根本就无法清醒过来。”那位“婆婆”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楚夕颜,你醒一醒!”冥北霖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我的眼皮子颤抖了数十次之后,终于是缓缓的睁开了,紧接着,映入我眼帘的便是冥北霖的那双眸子。 “你醒了?”冥北霖见我睁开眼眸,好似松了一口气。 “神君,我做了一个噩梦。”我说着,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嗯,是因那骨银铃作祟。”冥北霖说完,侧目看向了身后的“婆婆”。 “没想到,你们都是异于常人?”这“婆婆”说完,又突然顿了顿:“我替你摸个手相。” “你这老太婆,本神君好好同你说话,你似听不懂,如今也别怪我下狠手,毁了你的骨银铃,看你如何作祟!”冥北霖侧目看向那“婆婆”,怒声说道。 这“婆婆”却不怕冥北霖,脸是朝着我的方向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赎罪 我看着她,迟疑了许久,便问,是否我将手给她看了,她便放了村里的人? 若是她不立刻收术,我们只怕还要在这继续耗下去。 “好!”这“婆婆”答应的十分爽快。 见她答应了,我便让冥北霖扶着我站了起来,准备朝着她走去。 冥北霖放心不下,就护着我走到了这位“婆婆”的面前。 我微微俯身,朝着这位婆婆伸出了右手。 这“婆婆”也抬起了她枯槁的双手,紧接着,就握住了我的手,仔细的摸索了起来。 “你?”她有些诧异的摸着我的手心许久。 “婆婆,我没有掌纹。”我开口对她说道。 她却不信,又拉起了我的另一只手,摸索了半晌之后,才突然松开了我的手。 “你生辰几时?”这“婆婆”还不死心,继续追问我。 我摇了摇头,将自己是弃婴之事告知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良久,嘴里喃喃自语的说道:“必定是有人,在刻意隐瞒你的生辰八字。” “婆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需刻意隐瞒的。”我不知她为何突然对我这么感兴趣。 “你在骨银铃里所看到的恐惧,是阴间的场景,姑娘你,或许是阴人转世。”这“婆婆”微微侧着脑袋,对我说道。 我怔了怔,这个梦,我虽已做了数年,可我自己并不知晓,梦境之中的场景是在哪儿。 “阴间?婆婆你怎知晓是阴间?”我狐疑的看着她。 “我们信奉的乃黄泉之主,你方才在梦中所站的桥,便是奈何桥!”这“婆婆”说话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掷地有声了。 只是,此言一出,冥北霖便猛然抬起手,指向那婆婆。 “你个瞎眼婆子,知晓什么?奈何桥?你看见了?”冥北霖的语气之中带着怒意。 “我并非天残,我能用骨银铃窥视人们内心里的恐惧,这位姑娘,所看到的屠戮场面,必定是当年孟婆庄被屠的画面,这位姑娘,只怕是孟庄遗孤。”她说完,便又要朝着我再靠近一步。 冥北霖直接将我挡在了身后,我的脑子里则都是这“婆婆”说的话。 我梦中所见,居然是“奈何桥?”我是孟庄遗孤转世?这是真的么? “楚夕颜,别听她胡言乱语,此人,不具慧根,当初应是靠着欺瞒,才当上西云国的祭司!”冥北霖盯着眼前的“婆婆”,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婆婆”听到冥北霖如此说,身体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不知是惊恐,还是? “你就是西云国最后一位祭司吧?”冥北霖微微仰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婆婆”。 这“婆婆”拼命的摇头,身体颤颤巍巍的朝后退去。 “若非是你,没准西云国的命数,也不会如此快的就尽了!”冥北霖的话,对于这“婆婆”来说,就好似一把利刃。 “神君,难道躺在棺椁里的人,不是西云国的女祭司么?”我蹙眉,看向那棺椁里的女子。 “此女子,自然不是,从面相上来看,并无通灵的本事,就连通灵都做不到,还如何当女祭司?应只是个扰乱视听的“替代品”。”冥北霖说罢,紧紧牵着我的手:“楚夕颜,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才是西云国的祭司,他的能力不足,术法还有待提高,他所说的一切,你都别信。” “不男不女?”我这耳中更是“嗡嗡”作响,目光紧盯着眼前这位“婆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为何?”这“婆婆”说起话来,气息都不均匀了,语气之中似乎十分畏惧冥北霖。 冥北霖看着她,又朝着棺椁望去:“你大可不必活的如此窝囊,西云国既已经没有了,你可以同族人一起,好好活在阳光下。” “不,活不了!活不了!罪孽,我这一辈子,都赎不清!”她说话间已然哽咽。 那凌乱的头发,随着她的头摆动着,我隐约看到了一张,极为干瘪,并且画满了纹路的脸。 这张脸上,不但眼窝处只有两个窟窿,就连鼻尖好似也被削去了。 “婆婆,当年,西云国的公主,如今在何处?”我的脑子里有些乱,不过,还是赶忙追问当年那位公主的下落。 “公主?呵呵呵,呵呵呵!”不提还好,一提公主,这“婆婆”就发出了一阵凄厉的笑。 笑完了之后,便开始哭泣,哭声震耳,可那枯竭的眼窝之中,却流不出半滴泪来。 “公主,公主啊!”她的情绪,无比激动,惊呼了几声公主之后,便突然身体一颤,“噗咚”一声,昏厥了过去。 “婆婆?”我开口叫道。 “婆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冥北霖抬脚,踢了踢她的脚踝处,她也毫无动静。 我走上前去,俯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婆婆?婆婆?”我连声叫了数次,最后掐了掐她的人中,她才猛然吸了一口长气,苏醒了过来。 “公主,是我害死的,是我!”她一张口,说出的,却是让我为之愕然的话。 我确实是猜测过,师姐并非西云国的公主,可是,我没有猜到那位公主已经死了。 “怎么会?如今,如今天曌皇帝,寻到了那位公主,还封为永夜公主。”我看着“婆婆”,认真的说着。 “婆婆”一听,嘴里发出了嘶哑的笑。 “呵呵呵,呵呵呵。”她笑的很得意,只是这嘶哑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让人不禁凝眉。 “婆婆,你笑什么?”我抿了抿嘴唇,担心她这是疯了。 “天曌那狗皇帝,必定是觊觎我们公主通灵的本事,只是他不知道,当年祭灵司天师侯廉德的大弟子,抱走的,不过是我提前从民间寻来的女婴,生辰八字与公主所差无几,亦为阴女,就连背上的胎记,我也纹上了,真假难辨。”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非常解气。 “天师大弟子?”我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立即回想到,之前萧策不是说过,师父便是祭灵司天师的大弟子,本名“魁严”。 “那真正的公主,真的已经死了么?”我蹙着眉宇,望着“婆婆”。 “婆婆”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确实是她不配为祭司,故而引来了国破家亡。 第一百八十六章女祭一脉 “婆婆”为何如此说,我不知晓,只是,还未等我问,她便突然主动说起。 好似这秘密憋的实在太久太久,如今,全部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反倒是畅快的很。 “婆婆”告诉我们,她是西云国第八十九任女祭司,其实,也并非是女祭司,因为,她本是个男儿身。 只是,若此事被西云国国君所知,他们女祭一脉,就会走向末路。 因为,西云国女祭司,一脉相承,女祭司十二岁继任,年二十四,便需同天命所指的男人,诞下下一任女祭,机会仅一次,这是上苍的恩典,前八十八任,一直如此。 待年三十六卸任,卸任之后便要以自身献祭。 “需同天命所指的男人,诞下下一任女祭?机会仅一次?也就是说不是嫁人,只是春宵一夜?”我看着她那空荡荡的眼窝,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句。 她的嘴角,带着一抹落寞的笑。 她告诉我,祭坛设在西云国最高的山上,待新的女祭司继任之日,她的母亲,就要褪去衣袍,躺在祭坛之上,供秃鹫吞噬肉身,此为献祭! 我听着眉头紧紧蹙起,这“婆婆”不,这老公公“骨语”却说的坦然。 “女祭一脉到了我这,居然,出现了异象,我是个男儿身,如此一来,女祭便会失去皇族的信赖,以为我们被天神摒弃。”骨语说到此处,表情凝重。 他的娘亲,担心女祭一脉被摒弃,失了君王信任,故而,亲自下手,将骨语“除根”,以女子的身份养着。 这个秘密保守的极好,一直到骨语顺利继任,他的母亲临献祭的前一日,还教骨语,待年二十四时,寻一与自己相似的女子,同天命之人“交,合”,守护住这个秘密。 只不过,还等不到骨语二十四岁,西云国的劫数便到了。 皇后怀上圣婴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天曌的围剿,骨语说,她算出孩子落地的时日,便从民间寻了一个妇人来。 那妇人和皇后几乎是同一时辰诞下女婴的,不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妇人的孩子,自是不能同公主殿下相较。 骨语剖出公主,将她抱入皇宫密室,又给假公主纹上了公主的胎记,抱着她假装逃亡,结果还未出宫门,果真就被祭灵司天师大弟子魁严给拦住了。 为了让魁严认定,此婴孩是真的公主,骨语与他纠缠了数个时辰,以命护着那女婴,但最后魁严技高一筹,还是把婴孩给夺走了。 不过,让骨语意外的是,魁严并未将她诛杀。 骨语拖着重伤的身体,回皇后寝宫寻找真的公主殿下,结果却发现,皇宫已经被天曌的士兵给团团围住。 而他,因身负重伤,无力再战,被抓捕之后,和战俘关在了一起。 “为了保全公主,我数次告知他们,真公主在密室里,可他们无一人信我所言!因当时所有人都知晓,公主殿下已被魁严带走。”骨语说着,声音都是发颤的。 他恢复了内力,身上的伤口稍稍愈合,他便杀出了战俘营,前往皇宫。 他希望,有人能救了小公主,只可惜,最后,她看到的,只是一具发青的婴孩儿尸体。 毕竟,骨语已在战俘营中待了足足七日,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如何能不吃不喝独活七日? 骨语说着,嘴角下沉,干瘦凹陷的脸上满是绝望和自责。 他本想救公主,最后却亲手害死了公主。 骨语本是想一死了之,可却又想到了他们“骨族”,这骨族,是女祭远亲的旁支,但这么多年,一直替女祭办事。 故而,骨语将他们也从战俘营中救出,并且,寻了这个地方,让他们在此处好好安家,生活。 如今,一晃眼近二十年过去了,这些骨姓子孙早改名换姓。 可是骨语没有想到,他们的心思,居然动到了她的身上。 来此墓室里盗墓?还拿走了骨银铃,差点铸成大错。 “婆?”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骨语。 “叫我“骨祭”吧,从前,那些人都这么叫我,我这时日,也并不多了,如今只想安眠,此物,本祭司将它赠予你吧。”骨语说着,居然将骨银铃双手捧着,要送到我的手中。 冥北霖立刻伸手一拦,挡住了骨银铃。 “此物,不祥,还是算了吧。”冥北霖一口回绝。 “不祥?这可是我族圣物!”见冥北霖居然说的如此不屑,骨语有些气恼的提高了声调。 “圣物?最终你们女祭一脉还不是断了后?”冥北霖说话,向来直白,让人听着,心中便不舒服。 他的每一句话,都能点到别人的痛处,但因为是事实,又无力反驳。 “骨祭,不如,将这圣物传给你的族人吧,让古村长传承下去?”我望着骨银铃,觉得这种传承之物,还是不该交给我这个外人。 “传承?他们之中若真有人,有此命格,有此本事,我便早早的给了,只可惜,无人可传,我也不愿毁了这圣物,故而,一日日的等待下去,为的便是给这骨银铃寻个主人。”骨语说罢,伸出手就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姑娘,你比任何人都适合。” “你连她的生辰都不知道,也无手相推算,更看不到她的面容,你怎知晓她最适合?”冥北霖是极不愿我收下骨银铃的。 “她今后必定用的上,姑娘,虽我无法测算出你的生辰,但是,你必定与阴间有斩不断的关联,这骨银铃就算是阴物,你拿着也断断不会害了你。”骨语仰着头,好似是在“看”我。 那没有眼球的眼窝,让人看了越发心疼。 “姑娘,你收了它吧,收了之后,我也能安心的“去”了,在这的每一日,对我自己都是折磨。”骨语握紧了我的手。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那?”我的嘴张了张,看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冲着我微微摇了摇头,我这张开的嘴,便只能闭上。 “姑娘?”骨语的声音拖的极长:“姑娘,我求你了。” 他说罢,就要给我下跪,我赶忙扶住了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人各有命 “好,收下!”冥北霖见我如此为难,开口便说了一声。 我和骨语,都猛然抬起头。 此刻,冥北霖脸上的表情有些肃穆。 “不过,是我收下!”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骨语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立即就下沉了。 “你?”骨语立刻摇头:“你是一个男人!我们女祭一脉的圣物,传女不传男!” “你不就是个男人么?切了些东西,就能改变事实?”冥北霖这戳心窝的话,让骨语原本就发青的脸上,变得愈发阴沉。 “你若是不肯,那便算了,此物,本神君根本瞧不上。”冥北霖一挥袖,牵着我,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可否,让我摸摸你的手相?”骨语的嘴角颤了颤,开口询问道。 冥北霖蹙着眉宇,脸上满是嫌弃。 “楚夕颜,你可带了手帕?”冥北霖看向了我。 “带了。”我以为冥北霖是要让骨语擦手,于是,抽出手帕,便要递给骨语。 结果,冥北霖却一把扯过了帕子,在他自己的手上铺开,原来,他是想要让骨语隔着手帕,摸手相。 这让我想起了永妃娘娘,我替永妃娘娘把脉时也是如此。 骨语抬起手,摸到帕子之后,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不过也无话可说。 “你?”他仔细的摸了摸冥北霖的掌心,又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你不是人?” 冥北霖侧目看着他,并未回应。 “可你,也并非妖物?身上没有妖气,煞气倒是极重?”骨语嘀咕着说道。 “啰嗦!你到底给不给?”冥北霖不耐烦的问道。 “你心若向恶,我这骨银铃,岂非要成为你的屠刀?不,不行,不能给你。”骨语摇着头,往后退了退。 冥北霖剑眉一蹙,拉过我的手,就说道:“我们走。” “骨祭司,后会有期。”我冲他微微俯了俯身,不能帮他,我也觉得可惜,不过冥北霖不让我收下,自是有他的道理。 “姑娘!姑娘!”骨语大声的喊着。 冥北霖则是拉着我疾步朝外走去,走出了这真墓室之后,我们便将那彼岸花的石门给关上了。 古占喜举着火折子,瑟瑟发抖的立在空荡荡的假墓室里。 此次,我们算是不费半点功夫,就将此事给了结,也算幸运。 见到我们回来了,古占喜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冲了过来,开口便问道:“无事吧?那邪祟呢?” “已除!”冥北霖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转而带着我就朝着出口走去。 古占喜很是欣喜的跟在我们身后,一路上,不住的问我们,这墓室里头,究竟是何妖物。 “你爹不知么?”冥北霖看向古占喜,好似极“随意”的问了一句。 因为按照古村长的年纪,他应是知晓骨语的。 “我爹?自是不知。”古占喜狐疑的看着冥北霖:“大人为何要如此问?” 冥北霖没有回应古占喜的问话,不过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许多。 待我们一道回古村长的家中时,古村长正喝着茶水,等候多时。 “如何?”见我们进了正厅,古村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古村长,那是你先辈之坟,你不知晓么?”冥北霖说话也直接,不同他绕弯子。 古村长则是眸子一睁,立刻开口示意古占喜去隔壁将吃食抬过来,一会儿,好开饭。 古占喜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古村长则是凝视着我们,开口问道:“真是那先辈之魂在作祟?你们将她击败了?” “古村长,你们居然连自己先辈的坟也不放过?”我凝眉盯着古村长。 古村长却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情,说是这些年,官府管的越来越严了,挖坟掘墓这营生,并不好做,他们想要维持村中生计也实在是不容易。 若非是迫不得已,绝不会去动先辈的坟墓。 “她已亡故,留着那么些金银财宝,也是无用,不如给了我们这些子孙,也算帮我们度日。”古村长的言语之间,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我不由苦笑,古村长见我笑,便立刻端起了杯盏,故作坦然的喝了一口茶水。 “不过大人,我这先辈曾也是一个除灵师,你能对付的了她的魂魄,也算厉害。”古村长说这句话时,目光狡黠的朝着我们的脸上瞟了过来。 他这分明是在试探,试探我们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若是,我们知晓了,他只怕不会轻易放我们出村。 “我们祭灵人,同那些小野师怎会一样?不过,你说,你那先辈是除灵师?姓甚名谁?没准我认识。”冥北霖表情淡定,一副不屑的模样。 古村长望着冥北霖,看了良久,这才笑了笑说道:“都说是小小除灵师了,自是没有什么名号的。” 他说完,冥北霖则是淡淡一笑:“那人似乎死的不安宁,墓室也成了邪室戾气极重,你们要命的,就别再去那墓室了。” “这个是自然,此次,多谢了!”古村长那微微发紫的嘴唇,高高扬起。 古占喜此刻,也捧着一个大蒸笼进来了,我们的谈话也就此结束。 这个古村长,应是不知骨语还活着,所以,动了骨语的坟墓,之前,一直不让我们下墓室,应该也是担心,我们知晓他们的身份。 吃食一进厅堂,无需叫,宏图就来了,浮游和媚儿跟在他的身后。 媚儿此刻,正抱着玄凌。 玄凌一看到自己的舅舅,便伸出双手讨抱抱。 在我们这些人里,他同冥北霖是最亲近的,不管平时谁顾他最多,他还是爱他的舅舅。 “快些吃,吃完了好赶路。”冥北霖开口对我们说了一句。 宏图埋头苦吃,我则是想着那骨语,便觉得没有什么胃口。 他一人,躲在暗无天日的墓室里,苟延残喘的活了近乎二十年,同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人各有命!”冥北霖递给我一个包子,柔声在我的耳畔说了一句。 我接过包子,默默的吃了起来。 午膳毕,我和媚儿回屋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结果到厅堂时却发现,村里的那些村民,将厅堂团团围住,他们的脸上,还露出了凶狠的神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哭穷 我一看这些人的神情,就知晓不好了。 可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儿,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银票留下,你们便可离开!”古村长盯着冥北霖开口,说出了一句极为无耻的话。 “难不成,你们的妻女,如今神志依旧混沌?”冥北霖撇了一眼古村长,问道。 “多亏大人相助,她们的神志已经清醒。”古村长咧嘴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这是何意?我们大人帮你们,你们付佣金,是理所当然的,为何还要让咱们将银钱留下?”浮游立刻开口反驳道。 古村长却笑的阴险,那狡黠的眸子紧盯着我的包袱,他应是觉得银票应该都被我收入了包袱之中。 “当初只说了给你们一万两银子,可没说让你们将银钱带走。”古村长看着我们,并且,冲着他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此处,也算是山清水秀,应人杰地灵才对,只可惜,整座村子处于一个矮地之上,村门朝向出了问题,故而,此处难出心善之人。”冥北霖看着古村长,面无表情的说着:“比起邪祟,你们才更该防备。” 我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搭在了冥北霖的手臂上,担心冥北霖一发怒,便对这些人动手了。 这些人是该教训,只可惜,冥北霖身上的戾气已经极重了,不能再增加。 “呵呵呵!呵呵呵!”古村长仰头笑了起来:“你们知道的似乎太晚了一些!” “我们可是祭灵人!若是在此处失踪,上头必定会彻查到此,到时候,你们就得被处死!”我开口吓唬他们。 结果,古村长一听,居然再一次仰着头咧嘴大笑。 “查便查,这里也就只有一群良民而已,没什么好怕的,不过你提醒了我,你们是祭灵人,不能活着出村!否则后患无穷啊?”村长说这话时,好似咬紧了后槽牙,那凶戾的表情,让人看了便心生畏惧。 “啊呜!”宏图年纪小,只以为这群人,不让我们带着干粮走,故而发出了一声“啊呜”的嚎叫声。 这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冥北霖的嘴角微微扬起,伸出手抚了抚宏图的脑袋。 “宏图,这个老爷爷,不厚道,咱们替他办好了事儿,他却连干粮也不愿给?宏图,你说该如何?”冥北霖此言一出,宏图立即抬起他那圆滚的眸子,看向古村长。 古村长似乎察觉到了宏图眼中的怒气,可是,一个七八岁的娃娃,他压根就不放在眼中。 并且,还戏弄宏图。 只见他抓起桌上的一个饼饵,冲着宏图挥了挥:“要吃么?想吃么?” 宏图还极为认真的点头,朝着古村长就伸出了手:“给!” 古村长将吃食朝着地上一丢,紧接着用鞋尖,将那饼饵碾碎。 “给个将死之人吃东西,未免太过于可惜了,不过,这地上的,你若要,便来捡?”古村长的话音还未落,宏图发出了一声嘶鸣,紧接着就朝着古村长扑了过去。 “宏图,别伤他性命,给点教训就是!”冥北霖平静的说了一句。 身后的村民见宏图已将古村长扑倒,举着锄头就冲了上来。 冥北霖本准备动手,浮游直接歪了歪脖颈,转了转手关节,嘴里说道:“公子,正好,让我松松筋骨!” 说罢,直接跃身而起,将涌上的村民给打的满地爬。 浮游好歹也算是有些道行的,凡人怎能与之相较?不一会儿,便是锄头落的满地,一个个鼻青脸肿。 而古村长更惨,被宏图压在身下,酸水都吐出来了。 “饶命!大人饶命!饶命啊!”古村长一边吐着酸水,一边不住的哀嚎着。 “宏图,下来。”我开口对宏图说道。 这个古村长一把年纪,我担心宏图将他压死之后,莫名的给自己添了业障。 宏图乖巧,立刻起身,古村长则是颤颤巍巍的缩着身体到了墙边。 “大人,你们走吧,你们走吧!”古村长捂着自己的腹部,脖颈上脉络暴起,看着十分痛苦。 “古村长,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是你说“留”就“留”,说走就能走的?”冥北霖侧目,面容冷峻的盯着古村长。 古村长立即俯身,对冥北霖说道:“方才,是我老糊涂了,跟大人您闹着玩儿呢!只是闹着玩儿,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古村长说罢,就让所有人对我们鞠躬道歉。 冥北霖却冷冷一哼:“古村长,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不晓得一个道理么?” “啊?”古村长战战兢兢地盯着冥北霖,不知道冥北霖想说什么。 “道歉若是有用,要官府做什么?”冥北霖说罢,手心朝上一翻。 古村长望着冥北霖,一头雾水。 “村长,您这道歉没点诚意怎么成?”浮游说着,抬起自己的手:“你瞧瞧,我这手都打红了,多少给些医药费吧?” “应该的,应该的!”村长的嘴里连声说着,紧接着便朝着人群里看去,寻找自己的儿子古占喜。 这个古占喜,吃过饭,好似就去接自己的媳妇了。 “大人,这一千两,您拿着。”古村长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取出一千两银票,要了结此事。 冥北霖撇了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五千两!” “什么?你?”古村长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青紫,不过,看看浮游,再看看宏图,还是将话给咽回到了肚中。 “大人,您看看我们这些人,今后还需过日子,若是一点银钱都不剩如何能活下去?这不就等同于让我们去死么?”古村长开始同冥北霖哭穷。 他那浑浊的眸中,好似泛起了泪光来。 冥北霖却是一脸不屑:“你有,你应该还有数万两银票。” 古村长的眼珠子转了转,好似是在想,冥北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不过自是没有问出口。 “喂,快些,别磨磨蹭蹭的,我们还得赶路!”浮游开口,催促古村长。 “爹,怎么了?”这时候,古占喜回来了,他扶着一个腹部已经隆起的女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个,穿着花袄子的婶子,姑娘们。 第一百八十九章鼻青脸肿 “你阿爹,觉得我们事儿办的不错,故而,打算多给我们五千两。”浮游抢先开口说道。 古村长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再拿出了四千两银票,悉数交给了冥北霖。 “爹这是?”古占喜对于他爹这反常的举动,似乎不大理解:“爹,五千两未免也太?” “罢了,罢了,让他们走,让他们走!”古村长连连摆手,好似送瘟神一般,让我们赶紧离开。 冥北霖示意浮游拿上干粮,我则是想到了幻大师,这群人“不善”,那幻大师留在这,没准有性命之忧,还是让他们将他给放了。 “古村长,那幻大师,如何了?”我看向古村长,开口询问幻大师的情况。 “那个骗子,早就草席一裹,丢出了村外。”古村长淡漠的回了一句。 “你们把他杀了?”我一听,“草席一裹”心中顿时一沉。 古占喜连忙摇头:“并没有,那人骨头硬,打了几次,依旧不肯交出银票,于是,毒打一顿之后,丢出了村外。” “毒打了一顿。”我凝眉不语。 冥北霖则是伸手,一手抱过我怀中的凌儿,一手拉着我,就朝着屋外走去。 我也拉过宏图,疾步就朝外走。 浮游在身后,还同媚儿说着话。 “小媚儿,今日,你这身衣裳真好看,你穿着显得娇嫩的很。”浮游跟在媚儿身旁,夸赞媚儿。 我微微侧目,偷偷看了一眼他们。 浮游无疑是嘴甜的,媚儿又是个小姑娘家家,被夸赞几句之后,还是很受用的,高兴的歪着脑袋,跟上了我。 我们一路走出了村子,等我们上了入村时踩过的阶梯,明显发现,阶梯的青苔上,有零星的血迹。 “诶呦,鲲神大人,您当初不愿入村,是不是算出了此处有恶人啊?”浮游也看到了那些血迹,开口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言语,脚下的步子也不停歇。 而上了阶梯之后,我们发现,离我们马车十步之遥的枯草边上,露出了半截席子。 浮游自告奋勇的上前去看,我让宏图同媚儿站在马车边上等着。 宏图还是个孩子,不能见太血腥的画面。 冥北霖抱着熟睡的凌儿,同我一道,朝着席子走去。 此刻,浮游已经将席子给摊开了,当他看到席子里的人之后,那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冥北霖看了一眼之后,便对我说道:“有时候,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这席子里的人,是不是幻大师,我都已经看不出来了,整张脸都是青紫发肿的,嘴角带血,身上也有血迹,他蜷缩在席子里,一动不动。 “夕颜,他必定是死了!”浮游见我俯身,试探幻大师的鼻息,便连忙对我说道。 而我这手指一放到他的鼻底,就能感觉到一阵极为微弱的气息。 这人还未死?再一把脉,脉象虽然虚,可明显是有的。 “神君,我们扶他上马车吧,他还活着。”我赶忙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微微颔首,一把将幻大师的衣领拽了起来,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幻大师整个拎起,就朝着马车走去。 我同浮游,赶忙也疾步跟上了冥北霖。 冥北霖将幻大师“丢”在马车最里侧,让他躺着,我给他喂了一点儿热水,他才慢慢醒转。 “幻大师?幻大师,你家住何处?”我想着,至少,要将这幻大师给送回家去。 否则,他伤的这么重,我们带着他在路上奔波也不方便。 “陶庄,陶庄!”幻大师的嘴里,不住低囔着,反复说着“陶庄”二字。 我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对浮游说:“浮游,他好似住在陶庄?” “陶庄?那我一会儿遇到人家,就沿路问问。”浮游应了一声。 冥北霖将马车帘子放下,见我给幻大师擦拭伤口,便蹙起了眉来。 “媚儿,你去,给他涂些止血的膏药便好。”冥北霖开口,对媚儿说了一句。 媚儿看了一眼幻大师,连连摇头:“我怕,我下手不知轻重,万一不小心弄疼了他如何是好?” “罢了,今日,他有福,本神君亲自替他上药。”冥北霖说着,就一抬手,示意我让开。 “神君,我来吧,他伤的太重了,我?”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冥北霖就伸出手,一把将止血膏药给拿了过去。 然后便将我“挤开”,他自己微微俯着身,给幻大师上药。 这止血药,还算不错,涂抹上去之后,他脸颊上,胳膊上的血便都止住了,不过因为伤的重,并未彻底清醒过来。 浮游驾着马车,沿路遇到茶馆,酒肆,问了数次,这陶庄有些偏僻,不过还算是顺路,两日的路程就能到。 我想着,如此一来,到时候,还能在陶庄歇一歇。 毕竟,如今带着孩子,我们无所谓,可以一直颠簸赶路,可孩子们吃不消。 凌儿小,经不起颠,宏图则是,动不动就喊饿,干粮无论买多少,都不够他塞牙缝。 “幻大师?幻大师,你吃点饼饵吧。”幻大师在我们的马车上躺了整整一日,期间我给他喂过许多次水,他都是混混沌沌的眯着眼,看我一眼就又睡着了。 吃食,一口都没有吃过,此刻肚子咕噜噜的叫唤着。 “幻大师?”我轻唤了几声之后,幻大师的眼皮子开始颤了起来。 过了良久,他终于是睁开了眼。 只是这眼中依旧发虚,我将饼饵掰开,塞了一些到他的嘴里,他立刻咀嚼了起来,并且咽下嘴里的之后,就着急的张开嘴。 我将一整块饼饵掰开,全部喂给了他,他吃过了东西之后,好似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可以侧靠着马车座,坐起身来了。 “幻大师,你为了银两差点丢了性命,值得么?”我望着他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凝眉问道。 幻大师冲着我苦笑了一下:“姑娘有所不知,我的那些钱,可都是些“救命钱”,实在无法还回去。” “那你将银票藏于何处?”我好奇的看着他。 他的包袱已经被古村长他们给扣留了,而他自己,这么冷的天,就穿着一袭道袍,我们虽没有给他搜身,可这袖子里必定是没有的。 第一百九十章陶庄 “送回去了,每次一拿到银钱,就让信鸽,送回去。”幻大师说着,视线又望向了宏图手中的馒头。 “宏图,给我一个。”我朝着宏图伸出了手。 宏图本能的将吃食护住,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饿了,你能分一些么?”我凝望着他,认真的说着。 宏图迟疑了片刻,低下头,朝着面前的吃食扫了一眼,最后十分不舍的取出一个馒头来,递给了我。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了一声谢,转过身,悄悄将吃食,递给了幻大师。 幻大师连忙将馒头塞入了嘴里,紧接着,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慢些,喝点水。”我将水壶递给了幻大师。 幻大师心急的喝了好几口,紧接着,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幻大师咳嗽着,原本青紫发肿的面色瘪的通红。 “幻大师,明日傍晚,就能到你们陶庄,到时候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我望着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他听了,立即点头:“好,好,几位若是不嫌弃,自然是好的。” “多谢了。”我连忙同他道谢。 他则是摆了摆手:“姑娘,这次若是没有你们出手,我只怕是真的就丢了这条命了。” “扯平了,无需说这么多。”冥北霖直接开口插了一句话,然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给拽了起来,让我坐在他的身侧。 “幻大师,您也起身坐这,这坐垫软和些。”我挪了挪身,让出一个位置。 幻大师起身,想坐下,冥北霖立即拿了一个包袱,放在了我的身侧,让幻大师坐到宏图的身旁。 幻大师只能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对我说:“什么大师啊,可别这么叫了,你们叫我兴旺吧,我本名陶兴旺。” “我叫你陶大哥吧?”我看着他,觉得直呼其名似乎不妥。 “啊?夫人客气,折煞了,我实在受不起。”陶兴旺看着我,笑容确实有些僵硬。 我便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叫他“兴旺”,如此叫,他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些。 “不过,几位,到了我家中,能否走侧门?”陶兴旺看着我们,迟疑了许久才开了口。 冥北霖的眉宇顿时一扬:“怎么?你便是如此报答救命之恩的?” “不不不,是因为,小的家中,有些“不便”的故而?”他赶忙解释,不过好似确有些难言之隐,故而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 “吃!”宏图望着陶兴旺,张口就说了一个吃字。 这意思,便是要去陶兴旺的家中大吃一顿,陶兴旺看着宏图将一大堆的干粮,吃的丁点不剩,心中应也在打鼓,不过还是冲着宏图点了点头。 “吃啊,到了陶庄,就给你准备吃的,放心管够。”他拍着胸脯对宏图保证。 宏图一听,立即就鼓起了掌,咧嘴高兴的笑着。 我倒是替陶兴旺捏了一把汗,因为,我还未见宏图吃饱过,他那小肚子就好像是一个深渊,至今没有装满过。 次日傍晚,我们终于到了陶庄,陶庄只是一个极小的村庄,家家户户,都是土坯的屋子,还有些木屋。 我们的马车一入陶庄,就引来了不少侧目。 好些庄子里的人,都打开屋门,开始观望。 当见陶兴旺从马车里探出头时,脸上那好奇的神情,瞬间就转换成了一种略带“轻蔑”和“嘲讽”的冷笑。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陶兴旺自己则是若无其事的,给浮游指路,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最后,在这陶庄后头的一户大宅子前,马车停了下来。 我下车时,还有些惊讶。 陶兴旺豁出命去,都要护着银钱,我还以为,他的家中必定是十分清贫。 可如今,我看到的陶兴旺的家宅,却是这庄子里最大,最好的。 虽然有些旧,但是,宅子修缮的极为讲究。 “几位,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在这等着,一会儿,我给你们开门。”陶兴旺让我们在这宅子侧边的一个木门前等候,而他则是一溜烟,朝着宅子正门方向跑去。 冥北霖微微仰起头,望着这宅子,面色略微有些阴沉。 “神君,怎么了?”我见冥北霖的神情不对,连忙开口问了一句。 “无事。”冥北霖见我面带担忧,只是冲我微微一笑。 “吱嘎!” 我们这话音刚落,侧门就突然被打开了,来开门的不仅仅是陶兴旺,还有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老大娘。 “娘,这些是我的救命恩人。”陶兴旺同他的母亲介绍我们。 我正想开口,喊这大娘,结果,这大娘却用她那耷拉着眼皮的,眸子,仔细的从我们几个人的脸上扫过。 那眼神,虽只是在我的脸上一扫而过,但是,却让我觉得有些不适。 “你们快进来。”陶兴旺则是热情的邀我们进来。 他娘也在这时,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让出了道,算是应允我们进去了。 “几位,今日就睡在内院,我安排?”陶兴旺在前头领路,刚说让我们住内院,他娘就突然停住了步子。 “睡前院吧。”大娘直截了当的说了一句:“一会儿,让香秀,收拾几间屋子便是。” “额?可是娘,前院的屋子,已经许久未有人?”陶兴旺本想说什么,结果他娘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之后,他立刻就住了嘴,顺从的点了点头。 他领着我们到了宅子的正厅,这个厅堂,比古村长家的大厅宽敞许多,只是这厅堂里,只摆着几张椅子,显得空荡荡的。 “你们坐,我去准备一壶茶水来。”陶兴旺笑着说完,就挪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去给我们弄热茶去了。 我叫了几声,没有叫住他,便只能由着他去。 而陶兴旺的娘,就立在我们的面前,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媚儿。 相看了许久,最终将视线停在了媚儿的身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盯着媚儿,看的十分认真,似乎对媚儿颇为感兴趣。 “婆婆,我叫黄媚儿。”媚儿将包袱放下,眨巴着大眼睛,如实回答。 第一百九十一章古怪大娘 “哦?媚儿?大娘看你年纪小,应还未出嫁吧?”她的目光此刻正死死盯着媚儿的胯,从媚儿的面前绕到了媚儿的身后。 “没,没有。”媚儿虽心思单纯,可也被这大娘瞧的,有些不舒服,侧过头,看了大娘一眼。 “没有啊,那还是个处子咯?”她望着媚儿,开口询问道。 这话问的如此直白,哪里像个正经长辈问的话? “大娘,您也坐吧。”我开口岔开了话题。 这大娘却好似将我的话,当做是耳旁风一般,垂着的眼眸,依旧看着媚儿。 冥北霖走上前,对媚儿说了一句:“你坐下歇着,宏图,守着你媚儿姐。” 宏图乖巧点头,靠着媚儿,一起坐下。 冥北霖则是示意我,同他并排坐在媚儿身侧。 浮游望着眼前的老大娘,眼中冒出了几分敌意。 不过这是在陶兴旺的家中,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 “来,茶水来了!”陶兴旺提着一壶茶水,从门槛外头走了进来。 “兴旺,你别忙了,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我见他来回跑着,赶忙开口劝他。 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到正厅侧边的屋子里头用饭。 说到用饭,宏图冲的比谁都要快一些,我连忙招呼着他,要先洗手。 他这一整日,手上一会儿抓吃食,一会儿抓抓自己的衣裳鞋子,总之没有一刻停下过。 “一会儿,我打点热水进来给小公子洗手,你们先坐。”一个极为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我一回头,便看到了一位极为瘦弱,不过长相却是标准小家碧玉的姑娘,她虽说不上清丽,但看着干净舒服的很。 “这是?”我看向陶兴旺,心中想着,这位姑娘,应该是他的女儿吧? “哦,这是我妻子,你叫她香秀就成。”陶兴旺说完,让香秀将吃食都端上桌。 香秀点了点头,转身就去端饭菜。 “妻子?”我则是望着香秀的背影,陶兴旺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左右了,可是,这个香秀应该只有十七八吧? “你们坐,你们坐,家中也没有什么吃食,你们随意吃些。”陶兴旺说完,就让我们坐下。 而香秀先是端了热水来,给我们洗手,又把吃食悉数端上桌,动作麻利娴熟。 不过陶兴旺的娘,看她的眼神之中却带着厌恶。 待香秀将吃食都端上桌之后,我便立刻招呼她也坐下。 她这进进出出忙活了这么久,但却并不坐下,而是立在陶兴旺的身侧边,微微垂着头。 “还不快进厨房吃去?”大娘开口,有些不善,对香秀这个儿媳妇,就好似对一个下人,准确的说,就连下人也不如。 “是,娘。”香秀抿了抿嘴唇,垂着头,便要走。 “大娘,这桌子,坐得下,不如大家热热闹闹的坐着一起吃吧?”我望向陶兴旺的娘。 大娘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陶兴旺应是什么都听他娘的,见他娘不高兴,就望了一眼香秀,低低的说了一句:“香秀,你去吧。” “诶。”香秀很是温和顺从,乖乖的出去了。 看着香秀走了,我望着这一大桌子的饭菜,突然没有了胃口。 在我们之前住的村子里,老婆婆不把媳妇儿当做自家人的,确实见过,但是,就连同桌吃饭都不行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夕颜?”宏图望向我。 如今,我们没有开口让他动筷子,宏图若不是饿极了,便能等一会儿。 “吃吧。”我发了话。 宏图立即抓起筷子,捧起瓷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小子就是好,女人,就该生小子,否则算不得女人。”大娘盯着宏图,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心中立马想到,会不会是香秀给她们陶家生了闺女,这大娘重男轻女,连带着香秀一道讨厌了。 “娘,您吃菜,今日,香秀这豆腐烧的好。”陶兴旺赶忙给他娘夹了豆腐。 大娘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目光只是盯着媚儿。 媚儿应为饿了,正埋头吃着白斩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大娘的目光。 “来凌儿,快吃。”我给玄凌喂饭,想着,快些吃完,明日便走了,也不必再同这大娘打交道。 “你这怀中的,是个闺女?”老大娘眯着她那浑浊不清的眸子,盯着玄凌。 玄凌生的白净漂亮,完全继承了他娘亲的好容貌,远远一看,确实比姑娘还要俊秀些。 我担心她看到玄凌的眼睛,故而侧了侧身,摇了摇头,她虽是长辈,可我也不想回她的话。 免得,又引出她一番重男轻女的言论来。 “又是小子么?啧啧,阿旺?瞧瞧!”虽然,我什么都没说,这大娘依旧指着玄凌,对他的儿子嘀咕着。 我蹙眉,将玄凌喂饱了之后,就问陶兴旺,今夜我们住在何处,我已经不想在这大娘的面前,继续待下去了。 “我带你们去。”陶兴旺连忙放下筷子。 此刻,媚儿也吃好了,便要同我一道走。 “哎呀,这姑娘屁股儿翘,能生小子!”大娘在媚儿转身跟上我的那一刻,又嘀咕了一句。 冥北霖拿上一侧的包袱,也站起身跟了出来。 浮游则是要陪着宏图,估摸着依照宏图的胃口,至少还得再吃半个时辰。 陶兴旺带着我们,到了前院侧边的一个屋中。 这个屋子挺大的,有一张床榻,床榻对面堆满了杂物。 并且,灰尘已经很厚了。 陶兴旺本是想让香秀来收拾,被我拒绝了,我将屋内清扫了一番,又擦好了木床,待陶兴旺抱来被褥,我便麻溜的铺上。 媚儿抱着玄凌,冥北霖负责帮忙在前院的水井里打水,我则是将隔壁的两间屋子也给打扫了。 “还劳烦你自己动手?”陶兴旺看着我们,有些不好意思。 而浮游这时候,也带着宏图回来了。 “准备热水,我要洗漱。”冥北霖帮着我里里外外的忙活,弄的一身灰。 “好好,我这就去厨房烧热水,一会儿,就用木桶盛了送过来。”陶兴旺说完,便去准备。 我则是从媚儿手中将玄凌抱了回来,然后让他们各自回屋歇着,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第一百九十二章断言 浮游拉着宏图,住在我们隔壁,媚儿则是住在他屋子的边上。 他(她)们一走,我就让冥北霖坐下歇一歇。 冥北霖略微有些疲倦的垂着眼眸,示意我也坐下。 我望着冥北霖,紧张的询问:“神君,你没事吧?是不是方才打水时,伤口又裂开了?” 冥北霖摇头,只是对我说了一句:“无事,明早,咱们就走。” “嗯。”我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不一会儿,陶兴旺就送大浴盆进来了,他身后的香秀,则是拎着两木桶的热水,我赶忙将刚刚睡熟的玄凌放到床榻上,去帮忙。 “这水滚烫,加些井里的凉水,就正好了。”陶兴旺笑着说道。 我连忙点头:“接下来的我们自己来,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嗯,那厨房,就在大厅右侧,若还需要热水,只管去取便是。”陶兴旺照顾的很是周到。 “多谢了,你伤势未愈,也快去歇着吧。”我说着,就让香秀姑娘扶着陶兴旺去歇息。 陶兴旺这才离开,冥北霖将热水倒入了木桶之中,这水确实滚烫,我们又加了两桶凉水,才算正好。 弄好了水,我便将房门给关上。 刚一转身,冥北霖突然伸出手,便搭在了我的衣襟带上。 “神君,你这是做什么?”我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自然是让你同本神君一道洗,否则,光拿这热水来来回回,便折腾的很。”冥北霖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说着,手中解开我衣带的动作,却极快。 “等等,还是神君先洗吧。”我赶忙推开他的手。 就这么一道洗,未免也太? “羞什么?今后自是要习惯的。”他又朝前凑近了一步。 “不是,神君,你我还未成婚,如此不妥,你先洗着,我去看看媚儿。”我开口说了一句,立刻推门而出。 “楚夕颜?本神君同你闹着玩呢?”身后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我不禁微微摇头,冥北霖是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勾人”,我得凭借多么强大的意志和理性,才能克制住内心的波澜。 “夕颜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我到媚儿的屋中,她正在摆弄着衣裳。 这些衣裳,是我给她选的,每一件都娇艳可爱,最适合她不过。 “姐姐,我最喜欢这桃红色的。”她说着在自己的身上比了比:“都说,世间男子都爱美娇娘,是真的吧?” “啊?这个,姐姐也不知道,不过不仅仅是容颜,内心也极为重要,我师父常说,心慈则貌美。”我望着媚儿,她娇憨可爱,真的像是自家小妹。 媚儿听了,却当即摇头。 “才不是呢,姐姐难道没有听说过“色衰而爱弛”么?容颜对一个女子来说,便是最为重要的。”媚儿说罢,朝着屋内望了一圈,估摸着是寻找铜镜,只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屋子,原本应是放些杂物的,哪里来的铜镜。 “你知晓“色衰而爱驰”的前一句是什么吗?”我反问她。 媚儿那圆溜溜的眸子,转动了好几圈,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来。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我说着,将字面的意思解释了一遍:“年轻时,以美貌侍奉别人,夺得其宠爱的,必定会因为,年纪大了之后,容貌渐渐变丑,而失去对方的爱,这种爱意,直接而肤浅。” “那又有什么关系,先得到了,不就好了么?我若趁着年轻貌美,和卓公子生下好多孩子,他便是我的了。”媚儿说着,高兴的傻笑了起来。 我看着媚儿这痴笑的模样,抿了抿嘴唇。 “媚儿,你知道么?霓裳曾给你看过相。”我望着媚儿。 那时候,卓星辰送我们出了盛京,我们因为他对媚儿的情谊,而逃出生天。 霓裳因此特地为媚儿与卓星辰相看过,她得出的结论便是,媚儿若是跟卓星辰在一起,必有大灾,重则小命不保,轻则也要受一场诛心之祸。 此事,霓裳曾同媚儿私下里谈过吧?因为在山寨时,我好似看到霓裳抱着媚儿说了很久的话。 霓裳不是多言之人,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定有其用意。 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凤主确实同我说过,只是这看手相什么的,也并非准的,而且,我听闻,妖和神兽有孕时,便是灵力最低微的时候。” “霓裳确实灵力不稳,但是,她是凤凰,她一再提醒你,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忧心忡忡。 媚儿微微撅着小嘴,不说话。 “若是换做是姐姐和神君呢?若是别人,不让你同神君在一起呢?”媚儿反问道。 我抬起眸子,望着媚儿的小圆脸:“媚儿?” “我就是喜欢卓公子,此生不变!”媚儿微微仰起她的圆脸蛋儿,说的很是认真。 “媚儿,你不是小孩了,你?”我想说,她没有阿爹,我希望能尽力照顾她,可是,若是她一心向往,绝不回头,我便也不能拦着。 就好似冥北霖所说,人各有命,妖也一样。 “姐姐你莫要劝我。”她以为我又要劝说她,立在原地不动。 我则是上前一步,紧紧拉住媚儿的手:“媚儿,你若是执意如此,姐姐不拦着你,但是,你如今不是孩子,姐姐只求你今后不要冲动,万事,我们好好商量,可好?” “真的?姐姐你不拦我去见卓公子?”她的眸子泛起了光来。 我点头,心中清楚,唯有感情之事,不可勉强。 若是因为我的一言一行,让媚儿错失心中所爱,她也会恨我吧? “姐姐你最好了!待神君修了河神庙,你也让他教我些术法吧?”媚儿一把抱住了我。 我则垂目看着她:“这个,到时候,你得问问神君,他若是愿意,便可。” “好!”媚儿笑的极为灿烂。 我却因为霓裳的断言,而心中难安。 同媚儿说了一会儿的话,我便回屋去了。 推开屋门,就见冥北霖已经撕了面皮,换上了一袭白袍,坐在了床榻之上,正望着玄凌发呆。 见我进来了,就示意我快些洗漱,这些热水,都是他方才替我去重新打好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既选无悔 我看着冒热气的水,再回头望了一眼冥北霖。 这烛火如此亮,也没有屏风珠帘遮挡,我莫不是要当着冥北霖的面,宽衣解带? “快些,一会儿就凉了。”冥北霖的目光,甚是悠闲的朝着我瞟了一眼。 那张“邪,魅”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好,神君,这烛火熄了吧?”我走到烛火前。 “熄了,你如何洗漱?”他淡笑着,反问我。 “我自有办法。”我说着便要将烛火吹熄。 冥北霖则是慵懒的望着我:“楚夕颜,你真不禁逗,你洗漱吧,本神君不看便是。” 说完,他真的转了个身,面对着墙的方向,侧身躺着。 我赶忙拿了衣裳放到了浴桶边上,然后解了衣带,坐到了浴盆之中,开始洗漱。 “你方才去黄媚儿的屋中,可劝她了?”冥北霖背对着我,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嗯,只是,劝不了。”我擦拭着胳膊,对他说着。 冥北霖微微点头:“命数,是极难更改的,选活路,还是死路,没有人能阻止。” “神君,若是你同我一起,也是一条死路,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我看向冥北霖。 “既选无悔。”冥北霖此刻是背对着我的,所以,我不知他此时是何种神情。 不过,有他的这句话,我心中已是极为满足。 但是,若有一日,他同我在一起,需付出性命为代价,那么,我想我会离开他。 “水凉了么?要不要,我去再给你提些热水来?”冥北霖良久之后,又开口询问道。 “不必了,我已经洗漱好了。”我说着擦好身,便出了浴盆,穿好衣裳。 身后,一股寒意突然逼近。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了一双手,一把从我的身后,拥住了我。 “神君?”我微微侧过头。 冥北霖俯着身,侧着脑袋,在我的脖颈和脸颊“嗅”着。 “你好香。”他的声音“好苏”,听的人,心神荡漾。 “早些睡吧。”他一把将我抱起,到了床榻边上,将我轻轻放在玄凌身旁。 今夜,玄凌睡在最里侧,我和冥北霖睡在外头。 “神君,他睡的真香。”我从前听师父说,我小时候,夜里总闹腾,起夜四五次都实属正常。 可是,带了这么久玄凌,他真的乖巧的很,夜里从不哭闹,能睡整觉。 需如厕之前,他还会拉拉他舅舅的衣袍,提醒,完全不需要我们操心。 “夫人,凌儿似乎有些孤寂。”冥北霖揽着我的腰际,柔声在我的耳畔说着。 “怎会?我们日日都陪着他。”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玄凌的脸颊。 这孩子,长的太俊俏,如玩偶一般精致,将来长大了,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孩子要的,自然是同龄的玩伴。”冥北霖揽着我腰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宏图不就是么?他们都是孩子,正好一同玩耍。”我的话刚说完,冥北霖的手就移到了我的后背上,揽着我的肩膀,将我一把拥入了他的怀中。 “本神君是想,替凌儿多生些弟妹,今后好陪着他。”冥北霖垂目,那灼灼的目光紧盯着我,就等着我答应。 “成婚之后再说吧。”我垂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因为这张脸,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能让人“心神不宁”。 “你的脸这般红。”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脸颊上,轻声呢喃道:“本神君明明还什么都未做。” “神君,我累了,想睡了。”我紧紧闭着眸子,不再同他言语。 他则是将被褥拉好,一半裹着玄凌,一半裹着我,他自己则是将我紧紧拥在怀中。 用他的话说,只要抱着我,他便觉得暖。 在冥北霖的怀中,我感到无比平静,睡的也格外安稳。 从前的噩梦不再侵扰,彼此拥抱着,一觉就到了天明。 一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翻上了冥北霖的身,我是趴在他的身上,睡了一夜。 这动作,倒是让我的脸蓦然变得发烫,赶忙轻轻挪着身,想悄悄的躺好。 结果,冥北霖的一只手却立即揽住了我的腰。 “楚夕颜,你“撩,拨”完了,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他那深邃的眸中,带着一抹“哀怨”的神情。 “啊?我?”我也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 “昨夜,你爬到本神君的身上,流了不少的哈喇子!”冥北霖说罢,垂目,看向他的衣襟带:“若非本神君拼死抵抗,岂非清白不保?” “我?”我的脸烫的厉害,脑子里拼命的回想着。 莫不是自己,真的在睡梦之中,控制不住对冥北霖的“邪念”,想对他下手? 想到此处,就羞愧的不知如何面对他。 见我如此反应,冥北霖含笑说道:“楚夕颜,何必呢?你若愿意,本神君从了你便是,随你处置!”他说完,摊开双手,一副要任凭我宰割的模样。 我立刻趁机起身开溜,下了床榻,赶忙将外裳给穿好。 冥北霖则是嘴角挂着邪笑,坐起身来,嘴里故意说道:“真是无趣。” 说完,他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玄凌,没有将玄凌叫醒,而是先同我一起,将包袱收拾好,简单的梳洗了一番,贴上面皮,我们便去叫浮游宏图,还有媚儿。 浮游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含糊的问着:“夕颜,这才卯时而已,咱们就要出发啊?” “此处不宜久留。”我身旁的冥北霖,一手拿着包袱,一手稳稳的抱着还在熟睡的玄凌。 “早点也不吃了么?”浮游见冥北霖包袱都拿上了,赶忙问了一句。 “嗯,一会儿,路上随意寻一家吃便好。”冥北霖说罢,又看向媚儿的房间,示意我让媚儿快些梳洗。 只是,我到了媚儿的房门外,才敲了一下,这门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这丫头,睡觉怎么也不拴门的?”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走进了屋中。 结果,这屋里的床榻上空荡荡的,并无人。 “莫不是去厨房了?”我想着,媚儿会不会是去厨房里头准备吃食了?故而转身去厨房寻找媚儿。 第一百九十四章泥人 冥北霖见我朝着厨房走去,还叫住了我,说是无需准备吃食,一会儿路上买便是。 “神君,媚儿不在屋里,大抵是去了厨房。”我说完,就快步朝着厨房走。 陶兴旺家的厨房,一半放着柴火,一半是灶台,不算大,一眼就能看到里头是否有人。 这厨房里头确实是有人,不过,那人并非是媚儿,而是陶兴旺的妻子香秀。 香秀已经生起了火,锅中正熬着粥。 见我进来,有些慌。 “粥已经在锅里了,一会儿就能吃。”她以为,我是来催促早饭的。 “不,香秀,我是来寻我妹子的,你昨日也见过的那个小姑娘。”我看着香秀,问她是否见过媚儿。 香秀摇了摇头:“没,我,并未见过那姑娘,她不在屋中么?” “不在,那我再去别处寻寻。”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姑娘,内院,不能去,娘不喜欢外人去内院。”香秀看着我,提醒了一句。 “嗯,好。”我想着,媚儿应该也不会去别人的内院。 可在前院寻了一圈,却依旧不见媚儿的半点踪影,于是,只好告知了冥北霖,让他帮我一起寻。 “媚儿就在这宅子里。”冥北霖说的笃定:“不过,她剖了妖丹,妖气几乎全无。” 冥北霖微微眯着眸子,只能感觉到,媚儿在这宅中。 “神君,夕颜,你们说小媚儿是不是,悄悄离开,去找她的卓公子了?”浮游望向我,脸上满是担忧。 我立刻摇头:“不可能,昨夜,我同她已经谈过了,路由她自己选,那毕竟是她的人生,所以媚儿不可能突然离开,就算要走,也会同我们说一声的。” “也对?”浮游蹙紧了眉。 冥北霖却将玄凌递给了我,自己则是朝着正厅走去。 “陶兴旺,滚出来!”冥北霖的语气很是不善。 陶兴旺在冥北霖怒斥一声之后,以极快的速度,从内院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大人?怎么了这是?”他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头发依旧是凌乱的披散着。 “人呢?我身边的人,你也敢动?不要命了?”冥北霖的声调低沉,但却带着压迫感,让人不敢招惹。 “大人,您,您,您说什么呢?”陶兴旺震惊的望着冥北霖。 从他这反应来看,应该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好下决断。 “兴旺,媚儿不见了,我在前院找遍了,都没有寻到她。”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陶兴旺。 陶兴旺那略带血丝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动了一圈,紧接着便是一拍脑门,就立刻跟我们说道:“你们等等,一定是我娘又?” 陶兴旺说完,转身就朝着内院跑去。 冥北霖立在正厅里,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宽慰道:“无事,本神君借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动媚儿。” “嗯。”我点头。 这陶兴旺虽是个骗子,可是,因为我们救了他一命,他对我们很是尊敬感激。 不过,他那娘,就十分怪异了。 昨日,见到媚儿,他娘可谓了双目泛光。 可是媚儿不可能斗不过一个老大娘吧?还被其给“抓”走了? “那老婆子,好像挺喜欢小媚儿的,不会是她缠着小媚儿,陪她聊天吧?”浮游也想到了昨日,陶兴旺娘的反常。 “什么姑娘,娘没有见过她。”很快,那大娘的声音就从正厅后头传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她和陶兴旺,一同跨出了门槛,走到了大厅里。 “你们想干什么?欺负我儿么?”大娘那耷拉着的眼皮,总给我一种错觉,她好似是闭着眼的一般。 “大娘,您是不是让媚儿陪你聊天了?现在媚儿在内院吧?”我问她话时,便刻意看她的反应。 她立刻冷哼了一声:“什么媚儿?我才刚刚起身,没有见过她,她是不是出屋散步去了?” “不会的。”我说罢顿了顿,这个大娘,一看就可疑。 “陶兴旺,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若是不交出黄媚儿,后果自负!”冥北霖盯着陶兴旺,冷声说道。 “娘啊,这可是祭灵院的大人,得罪不得的,那黄姑娘若真是您抓的,您就快放了她。”陶兴旺祈求自己的娘。 大娘也怒了,抬起手,就直接给了陶兴旺一记耳光。 “你居然这么同自己的娘说话?不孝的东西!”大娘恼怒不已。 “浮游,看好孩子,夕颜,随我来。”冥北霖说完,我就将玄凌交给了浮游,随冥北霖一道,朝着后院走去。 这大娘惊叫着,便冲了过来,要阻止我们。 “陶兴旺看好你娘,否则,我不能保证不伤她。”冥北霖冷冷的说了一句。 陶兴旺赶忙一把将他的娘亲抱住,然后对我们说,他娘的屋子,就是内院里,挂白灯笼的那一间。 “白灯笼?”我不禁蹙眉。 一般正常人的房门口,是不可能挂着白灯笼的。 那白灯笼,在我之前住的村子里,只有办丧事时,才会挂。 “槐树?”一入内院,我便惊呆了,因为,这偌大的内院之中,居然种了十几棵槐树。 这些槐树,将整个院子的光线给完全遮挡住了,如今外头的天已经亮了,可是这内院却如同夜晚。 “槐树为鬼,怎会在家宅之中,种槐树?”我嘀咕着。 冥北霖牵着我,顺着回廊往里走,很快就看到陶兴旺说的那间屋子。 这屋子,不仅仅门口挂着白灯笼犯忌讳,而且,这门上,居然还贴了一排符箓。 “神君?这是什么符箓?”我看着这符箓,画的弯弯绕绕,极为复杂。 “这里头,供养着阴物,这是聚阴符。”冥北霖说完,就抬起自己的手指,在我的额上,迅速的画了几笔,然后猛然推门而入。 “嚯”的一声,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赫然看到,这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供桌,供桌之上,点着一排蜡烛。 这上头供奉的不是什么灵位,而是一个个小泥人。 这些小泥人,完全是捏成孩童模样,并且都是“带把儿”的男童,捏的惟妙惟肖,他们每一个人的手腕上,都缠着一根红线。 第一百九十五章藏匿 我盯着这些小泥人看了一会儿,又侧目朝着这屋内扫视了一眼,这屋子,阴沉沉的,若非有这些烛火,根本就无法看清屋内的摆设。 “这哪是人住的寝室?”我觉得,在如此阴沉的地方住着,只怕是难以安眠。 “别动我的孙儿,别动我的孙儿!”那大娘高声呼喊着,朝着屋内冲来。 陶兴旺根本就拉不住他的娘,而我则是在屋里仔细的搜了一圈,就连这供桌底下,床底下都没有放过。 可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媚儿确实不在这里。 “你们快滚出去!滚出去!”大娘惊声呼叫,拼命的喊着,让我们滚出去。 冥北霖却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床榻旁,抬起手,轻轻的叩了叩,床榻边的墙壁。 这墙壁之中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响声,很显然,这墙壁里头应该是空的。 密室暗道什么的,我如今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想必这大娘的屋里也是另有玄机。 “你们干什么?快滚,滚开,别碰!”大娘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拽我,冥北霖一把将我拉入了怀中。 “大人,我娘就算抓了黄姑娘,也不会将她藏在里头的。”陶兴旺的嘴唇颤了颤,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 冥北霖不语,只是盯着陶兴旺。 “大人,您不信?这里头安置的,是我家六个闺女的骨灰坛。”陶兴旺咬了咬牙,凝眉说道。 “什么?”我愕然的望向陶兴旺:“六个闺女?” 陶兴旺无力的点了点头:“没错,六个,我这人福薄,生不出男娃也就罢了,就连女娃儿也留不住,个个都胎死腹中。” “你这宅子,大,阴!”冥北霖淡漠的说了一句。 “大,阴?不,这宅子朝向是极好的,是“大盛”之宅。”陶兴旺反驳道。 “我说是朝向的问题么?”冥北霖说罢,有些不耐烦,视线朝着走廊外头看去,然后牵着我,就开始挨间搜查,只是这内院,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媚儿。 “你说这宅子大,阴,可是真的?”我们忙着寻媚儿,陶兴旺的娘却因为冥北霖的一句话,而开始纠缠他,不断的开口询问。 “把人交出来,我们就告诉你。”我见这大娘一脸心急的样子,立刻同她谈条件。 她却仰着那刻满了皱纹的脸,摇晃着脑袋。 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禁沉下脸来。 “我本是要迷晕那姑娘带走的,可是,去那姑娘屋里时,她根本就不在,我以为,她是同你们一道歇着,故而便作罢了。”大娘算是间接承认了,她本是想要抓媚儿的。 “那媚儿去了何处?”我思索着。 “你家儿媳的屋子,在何处?”冥北霖突然开口问道。 我们方才搜过几间房,看到的,都是一个木枕,陶兴旺好似并未同他妻子一道住。 “在前院柴房。”陶兴旺立刻回道。 “柴房?”我有些诧异。 陶兴旺见我这么瞧着他,也尴尬一笑,解释说:“这是因为,香秀今年命犯太岁,所以娘说,要让她同我们分开住。” “前院,那么多闲置的屋子,为何要让她睡柴房?这不是故意作贱她么?”我摇了摇头,询问陶兴旺柴房在何处。 陶兴旺说,柴房就在厨房边上。 方才搜前院时,我唯独漏了那个地方。 冥北霖不想听陶兴旺多说,带着我回了前院,浮游他们还在大厅里头等着,见我们出来了,便焦急的问,是不是找到媚儿了。 “香秀,你真的没有见到媚儿么?”我径直走到厨房门口,见香秀依旧在厨房里忙碌着,立刻开口问道。 她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看向了我的身后。 我身后跟着的是陶兴旺和他的娘,香秀抿了抿嘴唇,却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冥北霖朝着厨房里扫了一圈,最后在一侧的柴火堆边,看到了一个极矮的门。 这个门正好被柴火挡着,所以方才我没有留意。 我一把将那门推开,便看到了一抹绯红的裙衫,媚儿此刻,就静静的躺在柴房的地上。 浮游立刻将玄凌交给了我,然后俯身进去,把媚儿给抱了出来。 “她没有受伤,只是喝了些汤药,暂时“昏睡”了过去而已。”香秀赶忙同我们解释着。 “香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陶兴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香秀。 香秀低着头,手不住的在青灰色的衣裳上,来回擦拭着,眼中似有泪水。 “阿旺,娘说的对吧,这就是个贱,货!她就是见我对这小丫头好,便?”陶兴旺的娘说着,还抬起手,准备给香秀一记耳光。 “你干什么?”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香秀,快,同大人道歉。”陶兴旺拽过香秀,示意她同我们道歉。 香秀却含着泪,一句话,也不说。 “你是想护她?”冥北霖盯着香秀,看了一会儿问道。 香秀点头,泪水瞬间从眼中滚落而下。 “那方才我寻她,你为何不说,她在柴房里?”我狐疑的问道。 “我怕解释不清,我怕娘迁怒于我,我只是想等媚儿姑娘醒了,自己走出柴房,我?”香秀红着眼:“我知道,你们会留在这等她,寻她,就跟当年我爹爹一样。” 香秀的眼泪,一滴滴的砸落到地面之上,让人看着无比心疼。 “像你爹爹一样?什么意思?”我问着,拉她出了厨房,到大厅里,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见我对那丫头好,便起了歹意,想杀人!阿旺送她去官府,让她蹲大牢去!”陶兴旺的娘叫嚷着,丝毫不顾,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儿媳。 “娘,别说了,您去后院歇一歇。”陶兴旺扶着他的娘,便要送她去后院。 这大娘却不愿意,挣扎着,说让冥北霖把话说清楚,这宅子究竟怎么了。 “闭嘴!”冥北霖一拍桌子,那大娘张着嘴,半晌也不敢再吭一声。 “香秀,你是不是担心,你娘会抓走媚儿?”我望着香秀:“所以,你先一步,将媚儿给藏起来了?” 香秀迟疑着,惊恐的看了一眼陶兴旺的娘,没有吭声。 不过,这表情,无疑是认可了我说的话。 第一百九十六章愚孝 陶兴旺的娘一听,立即又要过来,打香秀,被陶兴旺给强行拉走。 “香秀,你方才提到你爹爹?你莫不是?”我想着,这陶兴旺的娘想“留”下媚儿,那么这个香秀会不会,也是被陶兴旺的娘强行“留”下的? 一提到香秀的爹爹,香秀的眼眸瞬间就泛了红,紧接着泪珠儿,便不断滚落而下。 “香秀,若真是如此,你告诉我们你的家在何处?我们想法子送你回去?”我望着她,沉声问道。 她却又摇了摇头,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不用”,然后便不吭声了。 “香秀?”见她垂目默默垂泪,实在是凄苦。 虽认识她也不过两日,可是,却清楚的知晓,她在这个家中的处境。 “大人,其实,其实,是我们不对,香秀,当年确实是被我娘“留”下的,可是,我娘没有恶意,她?”陶兴旺着急忙慌的从内院出来,见香秀泪眼盈盈,还以为香秀说了些什么,赶忙同我们解释:“这都是家务事,大人,你们可千万别报官。” 陶兴旺是担心,我们去揭发此事。 “你娘没有恶意?她这是强行留下姑娘,给你当妻子吧?这还叫没有恶意?”我蹙眉,盯着陶兴旺。 这个陶兴旺,虽对我们恭恭敬敬,可是,对于他的娘可谓是愚孝。 如今,香秀是他的妻,可是,在他们家,却活的连个人样都没有。 “不,其实,要怪都怪我。”陶兴旺抿了抿嘴唇,垂着眸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是我无用,我乃陶家,一脉单传,可却无法替家中开枝散叶,我娘也是为了我,才做了这么多错事。” 陶兴旺低垂着眼眸,同我们说起了他的“悲惨”遭遇。 陶家,原本是这陶庄最大的财主,家中做的,便是瓷器生意,原先在县里,还有不少铺面,生意做的极大。 可从陶兴旺的爷爷开始,陶家就开始衰败,到了陶兴旺的爹,家中开始频繁出入当铺,家中是靠着典当度日的。 而到了陶兴旺这,家里已经衰败的不成样子了,可是人要脸树要皮了,陶兴旺说,他自己绝对不会卖了这祖宅,并且,还要振兴陶家。 他娶妻生子,也算是先成家后立业。 只可惜花费了银两,娶了第一任妻子,成婚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死时,并未留下一儿半女。 陶兴旺的娘终日苦闷,想尽了法子,又给陶兴旺娶了一个续弦,年纪大些,长相也不好,不过,陶兴旺的娘说,对方身体好,能传宗接代就成了。 可那女人嫁进家门依旧不到半年,就日见消瘦,很快也死了,依旧是没有留下子嗣。 陶兴旺的娘觉得是不是家中风水出了问题,于是,请了县里,有名的风水先生,来此处摆阵。 那位先生,就连陶府的侧门,都让移了位置,还让陶兴旺他们养起了“灵童”。 所谓的“灵童”就是我方才看到的小泥人,听闻,那中空的小泥人,能引来早夭的童子,来陶府投生。 为了让这些“灵童”留在此处,陶兴旺家的内院还种了许多槐树,并且,长年以牲畜供奉那些“灵童”。 陶兴旺为了筹到这些供奉所需的银钱,开始坑蒙拐骗,他知晓,风水先生酬金极高,于是,就假装除灵师,四处“抓妖”。 每次收到酬金,就立刻先让信鸽送回来,让他的娘替他存放好。 “说香秀的事儿,你怎么扯那么远?”我望着陶兴旺,提醒道。 陶兴旺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香秀。 他说自己做“大师”确实赚了不少银钱,于是,又娶了两房亲,可是媳妇儿依旧留不住,都是不出半年就死,也没有骨肉。 后来,那风水先生便告诉他,或许得寻个八字极硬的,才能压的住这宅子。 可是陶兴旺寻遍了这附近村子,所有待嫁的姑娘,都没有寻到,他本想放弃了,毕竟自己的年岁也大了。 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香秀跟着她爹,路过这陶庄。 香秀爹同陶家是远亲,论辈分算起来,他算是香秀的表舅。 路过此处,便进来歇歇脚,结果,陶兴旺的娘却问了香秀的生辰八字,发现香秀八字极硬,于是想留香秀“住下”。 但一问香秀才知,她已经许配了人家,留下自是不可能的。 于是,陶兴旺的娘就使了些手段,香秀第二日便“失踪”了。 陶兴旺还带着香秀阿爹,去县衙报官,可县衙里的大人,根本就不屑管这些乡野之事。 香秀的爹,便在庄子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半年多,可就是没有香秀的消息,最后思女心切,积郁成疾,去世了。 陶兴旺还送了香秀爹爹的尸体回了老家,而香秀这半年多来,就是被关在陶兴旺家宅内院。 陶兴旺的娘威逼利诱,吓唬的香秀,委身与陶兴旺。 那时香秀才刚到及笄之年,而陶兴旺,四十有五,比香秀爹爹还要年长两岁。 同香秀在一起的这三年多,香秀前前后后怀过六次孕,只可惜,孩子都福薄命浅,未能存活。 香秀身心俱疲,日渐消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半年也没有再怀过身孕。 “三年多,失了六个孩子?”我震惊的看着陶兴旺。 陶兴旺抿了抿嘴唇,前面四个,都是不足四月,就胎死腹中了,后面两个,一个有孕六月早产,一个有孕七月出生。 “你可想过,香秀的身体,亏损的有多厉害?”我望着香秀。 她如今气色却极差,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就这样的身体,陶兴旺和他的娘,居然还指望她生子? “都怪她!都怪这贱人,不早些说,若她说了,自己已是不洁之身,我们怎么会在她的身上浪费这么长的时间?”这陶兴旺的娘,阴魂不散的又出来了。 “娘?不是让你,在这后院里歇着么?您怎么又?”陶兴旺过去,扶住了他娘。 而他娘,却指着香秀,对我们说道:“你们别看这女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当年,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那风水先生说过,必须寻一命硬的处子,才能成事儿!” 第一百九十七章短命童 陶兴旺的娘越说,越生气,径直朝着香秀走了过来。 “娘,别说了!”陶兴旺赶忙拦住自己的娘。 “啪!”的一声,这大娘抬起手来,就给了陶兴旺一记耳光:“还有你!她是个破烂货,你也不吭声,莫不是真想看着我们陶家绝后?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我们陶家的么?他们,叫我们“绝户”!” 大娘的声调极高,喊出的声音也极大,那张老脸憋的青紫,好似下一刻就要喘不上气了。 陶兴旺这个孝子,被甩了一记耳光,却依旧在哄着自己的娘,嘴里还不住的道歉。 就这样的男人,香秀跟着他,今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香秀,走吧,我们想法子送你回去。”我想着,若是顺路,直接送她回家,若是不顺路,我们给她些银钱,寻了马车,让车夫送她回去,总比待在这的好。 “不!我不走,我没家了,原本,我就是跟爹相依为命,我爹已经死了,我没有家了。”她红着眸子,嘴里不住的说着。 陶兴旺的娘一听,就沉下了脸来,指着香秀,破口大骂。 “你这烂货,还想赖在我们陶家,一辈子不成?白费米饭养着你,你居然连只母鸡都不如!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这破烂货,给我滚!”这陶兴旺的娘骂的越来越凶,越来越难听。 香秀被骂的面色苍白,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当年,我本是要成婚的,过了聘礼之后,和那男人确实有了夫妻之实,若不是你强行把我留下,我怎么会在这?我爹怎么会死?” “哎呀?阿旺,你看,你快看看,她都学会顶撞了!今日,你一定要出手教训她。”陶大娘指着香秀,大声喊着。 陶兴旺看向香秀,那发干的嘴唇抿了抿,不过却并未骂香秀。 “娘别说了,这没有孩子,也不能怪香秀,应是我自己命中无子。”陶兴旺说完,垂下了头去。 看的出,他对香秀是有愧疚的,只不过,在他这强势的娘面前,他根本就不敢帮香秀。 “不,不是我怀不上,是这宅子里不干净,真的不干净。”香秀说着,目光便紧盯着宅子的内院,眸中透出的都是惊恐。 “香秀,大师说了,宅子里风水没有问题,你别疑神疑鬼的,若是真的不干净,我和娘为何都没事?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也从未见过。”陶兴旺说着,终于抬起手,抚在了香秀的肩头,算是安慰香秀。 香秀的身体却是猛然一颤抖,脑袋用力的摇了摇。 她的口中,开始含糊不清的说着:“真的不干净,我看到了,每一次我有孕时,她就会出现,我真的看到了。” “香秀,你看到了什么?”我见她这恐惧的模样,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妖邪鬼祟”。 而且,这家中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死去,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缘故。 没准,这宅子确实不干净。 听到我这么问,香秀的肩膀就是一颤,紧接着,咬了咬嘴唇,开始战战兢兢的同我们讲起了她的遭遇。 香秀告诉我们,她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夜夜做噩梦,梦中的场景,便是一个红衣女子,在啜泣。 不过,每日夜里,她都只是看到那女子的背影,她将此事告诉了陶兴旺。 陶兴旺却说,香秀是因为有孕,太过紧张,胡思乱想所致。 可是,过了几个月,噩梦非但不断,梦中的女人,还出现在了香秀的面前,那四个孩子是被吓的小产了,并非是香秀留不住孩子。 “你说梦中的红衣女子,到了你的面前?”我不禁抬起眸子,朝着这宅子环顾了一圈。 这宅中种了槐树,又供了灵童,应该算是一个阴宅了。 若真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并非是什么奇事儿。 “这里最不干净的便是你这贱人,别胡言乱语,坏了我们陶家的名声。”陶大娘指着香秀,怒斥着。 “你们后院,阴戾之气极重。”一直沉默聆听的冥北霖,突然开口说道。 “大人,是否是因为那些灵童?”陶兴旺看着冥北霖,仔细询问。 冥北霖摇头:“你们供奉的那些童子,都是短命童,戾气不算重,只是他(她)们就算真的投身于你们陶家,也会很快夭折,无用的。” “什么?短命童?”陶大娘顿时瞪大了她的眼眸,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怎么会这样?大师说了,可以引到灵童的。” “煞气的根源,在于那一片种着槐树的土地里。”冥北霖懒得同陶兴旺的娘啰嗦,直接告知陶兴旺,问题的根源在何处。 “土里?”陶兴旺眨巴着眸子,好似是在仔细的思索。 他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们后院就种了些槐树,便别无他物了?怎么会有煞气?” “难道是她?不,不可能,不会是她,不会的。”陶兴旺的娘嘀咕着,原本就有些面目可憎的脸上,透出了一抹狰狞。 “谁?”我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则是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就对陶兴旺说道:“快,去柴房,拿锄头,去内院。” 说完,这陶大娘,就朝着内院走去。 “吧唧,吧唧。” 我看着那陶大娘,还在揣测,她究竟在后院的土里埋了什么时,就听到了一阵咀嚼声。 于是,朝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宏图,他已经吃完了整整一锅粥,还有两笼馒头。 “宏图,你吃好了,就去同浮游一道,守着媚儿姐姐去。”我开口对宏图说道。 宏图点着头,抹了抹嘴,乖巧的就朝着媚儿所住的房间走去。 我本是想去后院瞧一瞧,冥北霖却说不急,我们一同去媚儿的房里看了媚儿。 浮游正给媚儿倒水,媚儿已经醒过来了。 不过,意识还有些迷糊,只见她按着脑袋,还茫然的问我,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围着她。 “你被那香秀下了药,昏睡过去了。”浮游将杯盏放下,提醒媚儿:“小媚儿,今后你啊,可要多长个心眼,任何人给的东西,都不能随意吃。” “嗯,昨夜她确实敲响我的房门,给我送了一杯热茶,可是,她为何要迷晕我?”媚儿一头雾水,茫然的望着我们几个。 第一百九十八章锁魂术 “此事说来话长,你还难受么?”我望着媚儿,她这药劲儿,只怕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彻底过去。 “嗯,有些晕晕乎乎的,还有些想吐。”媚儿说完,浮游赶忙又倒了一杯茶水来,喂给媚儿喝。 媚儿连续喝了两口,又缓了缓神,这才对浮游道了一声谢。 浮游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媚儿,咱们别说这些客道的话,今后,我护着你。”浮游笑着,对媚儿认真的说道。 媚儿听了却是一努嘴:“我才不需要你护呢,等到了莫溪村,我就让神君教我些本事,到时候,我就能变得强大,谁也不是我的对手。” “小媚儿,你若是想修炼,我也可以陪你啊,我们双修如何?这样你能修炼的快一些。”浮游满脸期待的看着媚儿,等待媚儿的回应。 媚儿原本对浮游有了些许改观,结果,浮游这双修二字一出,媚儿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那圆圆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怒容。 “你这淫蛇!居然,对我存着这的心思,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心上人的,你啊,别痴心妄想了!”媚儿气恼,冲着浮游就是一阵怒骂。 浮游一脸委屈,指着自己的脸,对媚儿说:“小媚儿,你瞧瞧我,我长的虽不极鲲神大人,可是也算是有些气度,你我又同是妖,在一起有何不好?” “妖多的是,你寻别的去,我今后要去寻我的心上人。”媚儿看都不看浮游一眼,面色漠然。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饿么?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来。”我见他们如同“冤家”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反驳,赶忙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 “好,姐姐我确实是饿了。”媚儿躺着,眼中有些无神。 我便立刻去厨房看了看,寻到了些许鸡蛋,又弄了些面条,给媚儿他们端了过来。 冥北霖喂玄凌吃蛋羹,我则是喂媚儿吃了些许汤面。 “姐姐,我想吃烧鸡。”媚儿一边吃着面条,一边还心心念念着她最爱的烧鸡。 “等出发了,在路上看看能不能寻到酒家,饭馆,若是有便给你买。”我哄着她,又给她喂了大半碗的面条。 最后媚儿吃不下了,摇了摇头,我便将剩下的给吃干净。 “大人,大人,您到内院,帮忙瞧一瞧,我?”陶兴旺十分慌张的冲入了屋中,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在,他便只能是将说了一半的话,给咽了回去。 冥北霖却是不紧不慢,继续喂着玄凌。 “大人,您替我们看事儿,我也绝对不会让您白白辛劳,不过,我自是没有古村人有钱,这是一千两,您拿着。”陶兴旺从袖中取出了一千两,送到了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看都不看银钱一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这银钱,我大可不收,只是你那夫人,身体亏损的厉害,这些钱给她补身吧。” “啊?好,好,多谢大人关怀。”陶兴旺有些惊讶的看着冥北霖,满口答应。 “你娘面相与你相克,今后你需离她远些,否则,不仅伤了你的气数,你娘自己也会有损。”冥北霖这句话,明显是在“离间”,他们母子。 “这?”陶兴旺一脸惊诧:“之前的大师,怎么从未说起过? “你不信?”冥北霖撇了他一眼。 “信,信,大人说的话,我字字都信。”陶兴旺连声说着。 “还有,你娘过些年便会有命劫,你需让她吃些苦,这样,便能抵消些劫报,还能多活几年。”冥北霖说的很是自然:“让她住住柴房,荤腥,也不能吃了,受的苦越多,活的才能越长久。”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点拨,看来那些大师,也同我一般只是江湖骗子?居然没有瞧出我娘有命劫?大人,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陶兴旺不住的同冥北霖道谢。 冥北霖则是将玄凌喂好之后,便把玄凌交给了浮游照顾,然后起身就要同陶兴旺,去后院看看。 “我也去。”我见他要走,也赶忙站起身来,跟上了他们。 “神君,你方才说的?”我压低了声音。 冥北霖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大人,快,就在那。”陶兴旺领着我们进了内院,我便看到,陶兴旺的娘立在一颗槐树边上。 那槐树边上,好似挖出了一个大坑。 她正举着什么,朝着坑里抽打着。 我们走近一看,发现,她举着的是桃木皮编制成的藤条。 而坑中,居然露出了一大截烂席子。 烂席子的尽头处,露出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看来,烂席子里裹着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娘,您别添乱了,快让大人瞧一瞧?”陶兴旺赶忙阻止他娘。 陶大娘却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个女人,死了还要祸害我们陶家,我要打死她,打死她!” “这么重的煞气,必定是横死。”冥北霖侧目,看了一眼陶大娘。 陶大娘手中的藤条一顿,紧接着,便大声回道:“当初,是她自己不好,自己摔死的,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哦?是么?”冥北霖的语调淡漠,眸中的神态,却是并不信陶大娘说的话。 “当然是,这女人是受了老天爷的报应。”陶大娘指着烂席子,大声的争辩着。 冥北霖自然不屑同她争辩这些,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这陶大娘乖乖的噤声。 “这尸体,怨气太重,魂魄被困此宅之中,她只要一日不走,你们陶家,就一日无后,所以?”冥北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哪怕他不说,陶兴旺和他娘自然也是明白了冥北霖的意思。 “娘,这到底是谁啊?”陶兴旺望着席子,似乎对这尸体的事儿,一无所知。 “一个下贱的女人,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把她弄出来,拔掉眉心处的桃木钉,她的魂魄,应该就能离开此处。”陶大娘嘴唇青紫,开始指挥陶兴旺做事儿。 “眉心处?桃木钉?”我眸子一沉,看向陶大娘:“这锁魂术,是谁教你的?” “快,把那女人拉出来。”陶大娘不回答我的问话,而是迫切的要将这尸体给弄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惜命 陶兴旺有些畏惧,毕竟,底下躺着的,是一具尸体,不过在他娘的催促声中,还是跳入了大坑里。 他本是想要掀开烂席子,再抱出尸体,不过被冥北霖给叫住了。 冥北霖让陶兴旺连人带席子一起抱上来,陶兴旺虽不明何意,但是,还是乖乖的照做。 可是抱了数次,都没能把这尸体给抱起。 “怎么了?”我看那尸体应该是纤瘦的,陶兴旺不至于完全抱不动。 “大人,这,这,怎么重的好似石块一般,根本就抱不动啊?”陶兴旺一脸苦相,仰着脑袋对冥北霖说。 冥北霖也跃到了坑里,也不知在烂席子边上嘀咕了些什么,嘀咕完之后,便敏捷的跃了上来,示意陶兴旺再试一试。 陶兴旺伸出手,再试了一次,结果,这一次轻轻一抱,就挪动了尸体。 他震惊的望了一眼冥北霖,嘴里喊道:“大人,您真真是奇人!” 说完,他抱着女尸,从大坑里上来,他把尸体放到土坑边上。 尸体被弄上来之后,冥北霖就指向了陶大娘的房间,让陶兴旺将这女尸,送到陶兴旺娘的屋子里。 “什么?不行!这贱人别想进我的屋。”陶大娘立刻摇着头,反对。 我看向冥北霖,不知冥北霖是不是在刻意的整她。 “此事一了,你们陶家,自会有后。”冥北霖沉声说道。 陶大娘听到此言,那青紫的嘴唇颤了颤,邹巴的老脸上出现了犹疑之色。 看的出,她是极为“惜命”的,不敢让自己冒半点风险,哪怕是陶家的后嗣,也并没有她的命重要。 “大娘,你不是说,陶家有后才是最重要的么?”我望着陶大娘,问道。 “把这晦气的东西,弄到我屋中,你想做什么?”陶大娘那眼皮子颤了颤,视线紧紧盯着冥北霖。 “天机不可泄露,今夜,你睡时,记住给她鞠躬上香。”冥北霖面色平静的“叮嘱”陶大娘。 陶大娘的眸子,瞬间瞪大。 “你,你还想让我今夜,同她一个屋睡?”陶大娘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这是自然,她的死,与你有关吧?你若不平息了她的怒气,待拔出那桃木钉时,你必定会被怨魂索命。”冥北霖牵着我,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陶大娘听了,顿时有些晕眩,身体一晃悠,往后退了半步之后,差点摔了个跟头。 陶兴旺赶忙扶住了他的娘,陶大娘拼命的摇着头。 “我没做错什么事儿,她凭什么索命,是她欠我的,是她的错,这狐媚子,把老爷迷的五迷三道,我是为了陶家好,才?”说到这她又顿了顿,视线再度望向了冥北霖:“你既是大师,必定有法子保我的命。” “嗯,自然是有的。”冥北霖说完,让陶兴旺去准备了一张纸,冥北霖悬着手腕,在纸上胡乱的画了一通,便说是镇鬼的符箓,让陶大娘将那纸藏于袖中,邪祟就不能靠近她。 陶大娘将信将疑,而陶兴旺却已对冥北霖深信不疑了。 他立刻帮他娘将纸塞入其袖中,然后就照冥北霖说的,将裹着烂席子的尸体抱到了陶大娘的屋中。 她的屋里,还供着灵童,本就阴恻恻的,如今又多了一具尸体,想想后脊梁都有些冒冷汗。 “她,她,要是敢靠近我,我就用这桃木藤条抽她!”陶大娘嘴里还嘀咕着这些话。 “陶兴旺去准备午膳,今日,我们要在这多耽搁一日。”冥北霖对陶兴旺吩咐了一句。 陶兴旺连忙应声说好,着急忙慌的就去准备吃食了。 陶大娘见自己的儿子走了,立刻又开了口,指着这女尸,便告知我们这女尸的身份。 她说,这烂席子里裹着的,便是陶兴旺爹的外室,本姓周。 用陶大娘的话说,这个周氏,原本就是个卖笑的,不是什么正经女人,靠着狐媚劲儿,迷的陶老爷神魂颠倒,哪怕当时家里没落了,还在外头租了宅子,给她住。 后来,这女人有了身孕,陶老爷就把她接到了家里,然后就死了。 “怎么死的?真是摔死的?”我追问道。 戾气这么重,冥北霖说是横死的,那必定和这陶大娘脱不了干系。 “就是摔死的,而且,还是那狐媚子罪有应得。”陶大娘居然还嘴硬。 “哦?是么?那大娘你便无需害怕,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既没有种下恶因,自不会受到报应。”我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则是目光垂落到地面,望着地上的女尸,没有再开口。 “走吧。”冥北霖牵着我,便朝着前院走去。 而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错的陶大娘,此刻,也知道畏惧了,跟在我们的身后一道出来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坐着?真当自己是陶家少夫人不成?还不快去干活!”陶大娘一跨出门槛,看到了香秀坐在椅子上歇息,便怒从心中起,冲着香秀,就训斥了一番。 香秀性子温婉,面对这凶神恶煞般的陶大娘,自是只有隐忍。 “陶大娘,你还是替自己积点德吧。”我说完,拉起了香秀,让她去我如今住的屋里歇一歇。 如今,这天寒,她身上的衣裳却无比单薄。 “你说什么?有规矩么?如此对长辈说话?”大抵是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被我这么一“顶撞”,她的脾气又上来了。 我自是将她的问话当做是耳旁风,她算是什么长辈?不过就是倚老卖老,白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只想着折磨别人。 扶着香秀,进了我们住的屋,屋外头,还不断的传来陶大娘的辱骂。 她因看在冥北霖的份上,不敢训斥我,便训斥香秀。 拿她不能生子大做文章,说香秀克夫克子,成婚前还不守妇道,也不知那六个“赔钱货”是不是陶家的骨肉。 香秀红着眼眶,泪水当即夺眶而出。 “香秀,你真的不离开这么?回了老家,就算没有家人在,也能重新开始。”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示意她喝。 她摇着头:“兴旺,其实对我不错,只是娘她如今容不下我。” 香秀是认命了,在陶家三年多,她已经为陶兴旺怀过六个闺女,她身心俱疲,经不起折腾了。 第二百章命中有子 我望着香秀,抿了抿嘴唇,还是问了一句:“香秀,你才十八九,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知晓,只是,如今,我已经嫁给兴旺了,我只求能在这个家,安安生生的过下去,姑娘,兴旺说你们是祭灵人,懂术法的,能不能给我算个命,我这辈子,命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孩子?”香秀说罢,伸出了她的手。 她的这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手背还是青紫色的,应是常年泡在水里所致。 我看着她的手,微微叹息了一声,从她的角度看,她已经无娘家人了,最后选择陶兴旺,也是可以理解的。 陶兴旺若真的对她好,她想留在这,那便留着吧,只是,那老婆子,必须“收拾”妥帖了,否则香秀也无法过上好日子。 “你命中有子。”冥北霖朝着她的手心看了一眼:“至少两个。” “真的?”香秀激动的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还算出,长子两年之后便能怀上。 香秀听罢,立刻站起身来,冲着冥北霖俯身便要跪下。 我连忙扶住了香秀:“香秀,你别这样,想要孩子,还得将你自己的身子给养好些。” “嗯,我知道。”香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陶兴旺准备好午膳之后,我给香秀盛了一大碗汤,让她补一补气血,香秀已许久未上桌吃过饭了,喝汤时,不住的看向陶大娘。 陶大娘嘴里骂骂咧咧,说香秀不懂规矩。 说完,就要夹起一块肉,往自己的碗里放。 冥北霖立刻微微咳嗽了一声,陶兴旺马上想起了冥北霖之前交代的话,赶忙将那肉块给夹到了香秀的碗里。 陶大娘呆愣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想必是从未想到,陶兴旺居然敢从她的碗中,夺食,给那个她看不起的儿媳妇。 “娘,大人说了,你这命中有劫,今后这些荤腥之物,不要再吃了,来吃点豆腐,青菜,也好消食。”陶兴旺说着,就给他娘夹豆腐。 陶大娘抬起手,就朝着陶兴旺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 那“啪”的一声脆响,让我们都纷纷抬起眼眸,朝着他们母子看去。 陶兴旺身上还有伤,脸上的淤青都还未消,这陶大娘可丝毫没有心疼自己的儿子,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陶兴旺蹙着短短的眉毛,没有吭声,不过当他娘准备再度夹肉时,他却依旧果断的夺过了肉块。 气的陶大娘与他叫嚷了起来,陶兴旺也不在乎,只是让我们好好吃,然后便“扶”着他娘去了后院。 我们吃完午膳,我帮忙收拾了碗筷,便去哄玄凌睡午觉。 媚儿躺在床榻上,浮游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居然带了三只烧鸡回来。 他说是在庄子里的酒肆买到的,一共就三只,他都买回来,给媚儿。 宏图立在一旁,嘴角溢出了口水。 “宏图你吃这个,这个是猪头肉,香的很。”浮游拿出了一个油纸包,将肉递给了宏图。 宏图欢喜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吃肉,浮游则是笑着将一只烧鸡送到了媚儿的面前。 媚儿原本还无精打采,毫无胃口,如今一看到烧鸡,顿时就来了精神,一把捧过烧鸡,一口就咬下了“鸡尾”大肆咀嚼。 “你慢些吃,还有呢。”浮游一脸宠溺的看着媚儿,嘴角一直挂着笑。 媚儿一边吞咽着肉,一边不住的说浮游够意思,以后浮游就是她的好兄弟了。 “好兄弟?”浮游眨巴了一下眼眸。 媚儿拽下鸡腿三两口吃光,见宏图也吃完了猪头肉,还把另外两只鸡送给宏图吃。 “对,好兄弟。”媚儿将一只烧鸡吃的是干干净净,鸡架子白白的,不留一丝丝肉。 “就是比寻常的朋友,更进一步是么?”浮游思索了片刻,开口询问媚儿。 媚儿不假思索的点头,浮游立即就露出了笑容来。 我知道,浮游必定是误以为,媚儿这是在慢慢的接受他。 其实,媚儿只是心智不成熟,表达上,还有些偏差。 “浮游,媚儿的意思是,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我补充了一句。 既然,媚儿对浮游没有意思,我也不忍心,看着浮游误会。 浮游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小媚儿,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想当什么哥哥,我就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一起双修,一起?” “哼!走开,原来你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媚儿撅着小嘴儿,立刻将那鸡架子丢到了浮游的身上。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宅子里。”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们。 浮游是一脸无辜,嘴里嘀咕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双修不好么?你不是想提高修为么?” “你走开,别在我跟前晃,姐姐,我累了,让他走。”媚儿侧过头去,不再理会浮游。 我只好让浮游带着宏图去休息,然后将熟睡的玄凌,放在了媚儿的身侧。 冥北霖坐在屋内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目光望着房门外头,好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神君,你累不累,要不要去歇着,今夜?”我想着,后院的尸体已经被挖出,想必今夜这宅子会不宁,到时候还得冥北霖出手。 “今夜,只怕是你要劳心费神些。”冥北霖望着我说道。 “我无事,我精神好的很。”我笑答着。 如今赶路,都是坐着马车的,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赶路大部分是靠双腿走,走一天一夜,第二天照样没有功夫歇息,因为要给师父打下手。 所以,如今跟着冥北霖,并未感觉吃了什么苦头。 不过在冥北霖的坚持之下,还是回了屋。 香秀已经不在这了,大抵,也去休息了,方才吃饭时,我已经看到了陶兴旺的转变。 他敢当着自己娘的面,对香秀好了。 “来。”冥北霖替我脱下外衣袍,给我拉好被褥,他自己只是坐在床榻边上。 我伸出手抱住了冥北霖的胳膊:“神君,你也躺下歇歇。” “楚夕颜,本神君若是躺下,你会后悔的。”他垂目,望着我,嘴角带着一抹淡笑。 第二百零一章点拨 我一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笑,立即松开了他的胳膊,乖乖的闭上了眼眸。 可闭上眼之后,却觉得,冥北霖好似在朝着我这靠近,我睁开眼,便见他那高挺的鼻梁已经快要凑到我的脸上了。 “神君?”我望着他。 他撕下脸上的面皮,然后便开口说道:“之前,你在那墓室里,答应过,要主动?” 冥北霖欲言又止,只是“点拨”了我一句,就半眯着眸子,凝望着我。 他说的,我自然记得,那时候我确实是答应他,会主动亲他一口。 只是,没有想到,他还记着?我以为过个几日,他便会忘了。 “楚夕颜,你还要本神君等多久。”冥北霖幽幽说道。 “那,那你闭眼。”我没法与他这双勾人的眼眸对视。 他“乖巧”的闭上了眼,我立即探出头,在他的脸颊上迅速亲了一口。 就这么一瞬间的动作,让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冥北霖的眉宇却是微微一扬,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满的神情来。 “楚夕颜,你就是这么敷衍本神君的?”冥北霖低垂着眼眸,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连忙摇头:“神君,我已经亲了。” 他是不知,我这内心深处有多么紧张。 “不算,重来。”冥北霖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我。 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微微起身,用胳膊肘撑着床榻边上,然后便准备亲吻冥北霖的脸。 结果他却在我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他的脸颊时,突然一歪脑袋,我便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一瞬间,好似唇上有些麻。 冥北霖的一只手,抚在了我的后背之上,与他这唇齿相依的感觉,让我面红耳热,脑中更是“乱糟糟”的。 良久,他才松开了我,嘴角带着一抹无比温暖的笑。 他侧身,躺在了我的身旁,紧紧将我拥在怀中。 “楚夕颜,你好暖,好香!”他拥着我,说出的话,麻酥酥的。 我嘴角含笑,闭上了眸子。 一个午觉安安稳稳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冥北霖正抱着玄凌坐在屋内的长椅上,见我醒来,柔声对我说,晚饭已经好了,然后便将外裳递给了我。 我穿好之后,就同他一道出了屋。 果真,陶兴旺和香秀已经将吃食摆上了桌子,大家便围着桌子坐下吃饭。 今夜特别安静,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其乐融融,原因是,少了陶大娘。 这陶大娘不愿吃素,见陶兴旺忤逆她的意思,便赌气的,不吃饭。 陶兴旺有些着急,还问冥北霖该如何是好。 结果,冥北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几顿不吃饿不死,你娘绝非是那种会为难自己的人。” 陶兴旺听了,也就作罢了。 吃过晚饭,冥北霖还特地吩咐陶兴旺和香秀,今夜无论是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出屋,安生的睡觉便好。 陶兴旺将冥北霖说的话当做是“圣旨”一般,拼命的点头应声说好。 “那今夜我们?”浮游看向冥北霖。 “你照拂好他们就好,别进内院。”冥北霖也叮嘱了浮游一句。 浮游点了点头,看向媚儿。 媚儿现在药劲儿已经完全过去了,精神好的很,见浮游在看她,还故意将脸侧到了一边去。 “媚儿,一会儿,你跟浮游在房里待着,照顾好玄凌和宏图。”我担心媚儿不配合,特地同媚儿多说了一句。 媚儿虽对浮游有些意见,但还算听我的话,顺从的对我点了点头。 我将玄凌交给了媚儿,他(她)们几个就回屋去了。 “神君,我们?”我望着冥北霖,想问问何时开始。 “不急,喝杯茶。”冥北霖不紧不慢的说着,开始沏茶,给我也倒了一杯。 我抿了一口茶水,视线朝着内院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内院,白日里就阴沉沉的,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如今,入了夜,更是什么也瞧不清。 冥北霖同我,就这么默默的坐在厅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冥北霖好似听到了什么动静,这才将手中的杯盏缓缓放下。 他与我,没有说一句话,不过如今,我们已然有了默契。 他看我一眼,我便随他一道站起身来,然后朝着内院走去。 内院里,黑漆漆的一片,唯一亮着的,就是那陶大娘房门口的那两盏灯笼。 “神君,陶兴旺的娘确实是个狠人,屋里放着一具尸体,她居然也睡的着?”我想,若是换做我,必定夜不能寐。 冥北霖牵着我,到了这陶大娘的房门口,伸出手,就取走了上头的一个正在低声响着的铃铛。 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祭灵院的铃铛么,冥北霖之前从马车上取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妙用。 冥北霖朝着门缝里头望了一眼,便对我说道,差不多了,吹孟埙吧。 “嗯。”我也不多问原由,就照冥北霖所说,开始吹起了孟埙来。 孟埙的声音响起之后,那铃铛的声音瞬间就消失无踪。 “老爷,亲口说的?” 原本无比寂静的夜,再次被一阵女人的说话声,给打破了。 我朝着四周望去,发现,原本我们所站的回廊,已经变成了大厅。 厅内,一个相貌温婉,穿着红色绸缎衣裳的女子,扶着腰,坐在圈椅上。 这个女人,腹部隆起,应有至少五个月的身孕。 而站在这有孕女人面前的,便是相貌凶戾,眼神阴毒的陶大娘。 这陶大娘年轻时,只是脸上没有了皱纹,不过轮廓和现在没有太大的变化,五官还更为凶。 “周氏,你以为,你这狐媚劲儿,能迷老爷多久?如今老爷腻了,让你卷铺盖滚,你居然还赖着不走?”陶大娘指着周氏,脸上凶相毕露。 “不可能,老爷说,让我好生在家中安胎,他去县里,卖了古玩,就回来。”周氏仰起头,看着陶大娘。 这周氏,看着温婉柔弱,但是,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 而她的不卑不亢,却将陶大娘给激怒了。 陶大娘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周氏给拽了起来,嘴里骂着周氏不要脸,还说周氏腹中的孩子,是野种。 周氏挣脱陶大娘的手,往后退了数步。 第二百零二章老毒妇 她应知晓,陶大娘是个难缠的,也不愿同陶大娘多做纠缠,转身就疾步朝着内院走去。 陶大娘见周氏居然“逃”了,立刻追到了后院。 这个内院,与如今的内院有所不同,回廊一侧,有个阶梯,这个阶梯,是朝向院子里的。 而这内院的空地上,则是种了不少花卉。 此刻,一个约莫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正在那一堆花草边磊石块玩耍。 “狐媚子!今日,你就滚!”陶大娘朝着那周氏,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周氏的后衣领子。 “就算要我滚,我也得收拾包袱再滚。”周氏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些许畏惧。 陶大娘却是不依,又死死拽着周氏的胳膊。 “包袱?你有什么包袱可收拾的?你这全身上下,哪一样不是老爷买的?都给我拿来!”陶大娘说罢,就伸出手,狠辣的一把拽下周氏耳上的耳坠。 那耳坠是连着皮肉一块被拽下来的,周氏的耳上瞬间就血肉模糊,耳垂被拽出了一个口子,正不断的滴血。 “额?”周氏疼的抬起手就捂住了耳朵,侧过身,想往外跑。 陶大娘见她还想跑,也不顾周氏如今有孕,伸出手便狠狠的将周氏朝着木阶梯下推去。 “啊啊啊!” 周氏发出了一声惨叫,重重的摔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那小男孩儿,看到周氏摔倒,就从远处跑了过来,伸手想要扶周氏起来。 “阿旺!回屋!”陶大娘怒吼了一声。 小男孩被吓的,直接就朝着阶梯上跑去。 他从我身旁跑过时,我看清了他的脸,确实是陶兴旺小时候无疑了。 “呃?”周氏痛苦的哼哼着。 陶大娘却是阴沉着一张脸,一步一步朝着阶梯下走来。 周氏惊恐不已,拼命的挪动着身体,此刻,她的衣裳裙角下,全都是血。 “你这狐媚的女人,让你迷惑老爷,让你有孕,老爷为了你,把屋里的瓷器都典当光了!你这贱人!”陶大娘冲着周氏大声的怒吼着。 周氏艰难的挪着身体,嘴里不住说道:“老爷典当瓷器,不是因为我,而是,要送兴旺去学堂,那是给兴旺筹学费。” “闭嘴!兴旺也是你叫的?你个花楼出来的狐媚子,也配叫我儿子的名字?你这戒指,玛瑙项链,都价值不菲吧?”陶大娘说罢,就俯下身,一把拽断了周氏脖子上的玛瑙珠链。 “哗啦”一声,珠子滚落的满地都是。 “这链子,首饰,都是我自己的,而且我早就说过,我卖艺不卖身,赚的银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与老爷结识,完全是因为他是我的知音人,并非你想的那般龌龊。”周氏此话一出,等待她的就是一记耳光。 “知音人?你个贱人,是想故意气我么?”陶大娘说着,一把扯住了周氏的头发。 力道之大,让周氏的头皮都绷了起来。 周氏痛苦的摇着头,想要摆脱她的魔爪。 不过,此刻的周氏,已经没有力气反抗。 “今日,我替老爷清理门户,你同这孽种,都一道去死吧!”陶大娘说完,便抓起院子里的一块石头,直接朝着周氏的脸上砸去。 “救?”周氏一句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来,那石块就已经将她砸的血肉模糊。 一下,两下,三下,陶大娘应该是嫉妒怨恨周氏的面容,所以石块完全是朝着她的鼻子嘴巴,眼睛上砸。 不知砸了多久,陶大娘自己的手背上,衣裳上,全都是血点子。 周氏已经完全不动弹了,我以为陶大娘冷静下来,看着周氏的尸体,多少会有些恐惧。 可是,陶大娘非但没有露出恐惧之色,嘴角处居然还浮现出了一抹狞笑。 她应该早就想杀周氏了,因为,在周氏死了之后,陶大娘便拿出了一根桃木钉,然后钉在了周氏的眉心处。 这还不算,还去厨房里,熬了浆糊,倒在了周氏已经皮肉翻飞的嘴里。 有个传闻,说是,嘴里若是被灌了浆糊,就算到了阎王爷的面前,也无法张嘴告状。 做完了这些,她冷静的用席子将周氏给裹了,还在内院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周氏草草掩埋。 看完这些画面,我面色凝重。 “这么多年来,我的魂魄一直被桃木钉镇着,只有在夜间最阴时才能逃脱片刻。”周氏突然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她的周围萦绕着一股黑色的气息。 她还是穿着当年那一袭红色绸缎衣裳,只是这张脸,已经变得十分“骇人”。 “之前入门的那些女人,都是你害死的吧?冤有头,债有主,为何不害这陶大娘,反而去害那些无辜的女子?”我知晓周氏死的凄惨,可是,香秀她们亦是无辜。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最在意的,就是陶家子嗣,我要让她看着,陶家断子绝孙,她不让我的孩子活,我便也不让她儿子有后。”周氏说着,嘴里还流淌出了浆糊来。 “你害了不少性命,如今还执意留在此处作孽,只会损了阴德,你走吧,别让本神君亲自动手。”冥北霖看着周氏,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氏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轻饶了她。” “那便杀了她,你去!”冥北霖说罢,抬起手,朝着后方指去。 我也朝着冥北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便是陶大娘的床榻,此刻,陶大娘正躺在床榻上。 “咦?”我狐疑的蹙眉,我们如今不是在幻境之中么? “你让陶家绝后,惩罚的是陶家老爷,并非这老毒妇,你害那些女人,这老毒妇真的在意么?”冥北霖见周氏固执,便反问了一句。 周氏那怨毒的眸子,渐渐变得恍惚。 “周氏,你同陶老爷必定是有感情的,如今,真的要害他断了后么?”我看周氏的目光开始发生了变化,想必是心中还有陶老爷。 提到陶老爷,周氏的嘴里略带哽咽道:“他以为我,卷走了这家中的银钱跑了,气的一病不起,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冥北霖立刻接话。 而周氏眼中重新燃起了仇恨,径直朝着周氏飘了过去。 “神君,若是她杀了陶大娘?”我担心,这周氏杀了陶大娘,我和冥北霖便也算是帮凶,我无所谓,可会不会给冥北霖添业障? 第二百零三章静观其变 冥北霖冲我摇了摇头,那表情,便是让我静观其变。 我看着那周氏,她立在了陶大娘的床榻边上,她盯着陶大娘看了许久,应是想到从前种种,伸出手便一把掐住了陶大娘的脖颈。 “呃呃呃?”陶大娘立刻就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眸,看到周氏的脸时,立刻吓的是魂飞魄散。 “啊啊啊,救命,救命!”陶大娘梗着脖子,大声的叫嚷着。 “你这毒妇,当年杀我时,胆子不是挺大的么?原来,心肠狠毒之人,也有畏惧的时候?看来,这些年,确实是我错了,我应该直接杀了你!”周氏说罢,却又突然松开了手。 我狐疑的看着周氏,想着,不会如此狗血,突然原谅了陶大娘吧? “就这么掐死你,未免太过简单了!”周氏的嘴里,突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她嘴里的浆糊,滴落到陶大娘的脸颊上。 陶大娘则是猛然坐起身,身体不住的往墙角缩。 “你,你,你想干什么?阿旺,阿旺!快来啊!阿旺!”陶大娘开始大声的呼唤自己的儿子。 不过,无论她叫了多少次,陶兴旺都没有出现。 周氏咧嘴一笑,看着陶大娘:“你这害怕的样子,真是有趣!真是有趣的很!” 周氏说完,转过身,便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灵童雕塑。 “你想干什么?”陶大娘惊叫着,望向周氏手中的小泥人。 周氏那满是血丝的眸子,撇了一眼桌上的小泥人,对陶大娘说:“我便是要用你这些心爱的泥人,砸死你!” “救命,救命!”陶大娘惊叫着,好似是想起了冥北霖:“大师,大师快救命,快救命!” 我们就离陶大娘不到三步之遥的地方,她却看不见我们。 这让我瞬间明白了,这可能依旧只是“梦”,只不过,冥北霖应该是用了自己的灵力,掌控了“梦”中之事。 他是想让周氏在“梦”里“杀”了陶大娘,这样,周氏便能放下执念,魂魄消散了。 “不要!”陶大娘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周氏手中的泥人已经落下。 一个泥人,两个泥人,三个泥人,这桌上,供奉着的,应该有四五十个泥人雕塑。 陶大娘很快就被砸的面目全非,而周氏身上裹着的黑气,也渐渐消散,她的容貌,开始恢复。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迅速长出了新的皮肉。 她转过身,朝着我们这看了过来,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轻道一声谢之后,瞬间消散无影踪。 冥北霖告诉我,像她这种,被困在尸身里许久的魂魄,必须立刻去阴间轮回,否则阴魂很快就会消散。 我将手中的孟埙,放入了袖中。 四周的一切,瞬间扭曲成了一团,很快,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冥北霖同我,依旧立在陶大娘的门外。 “好了,回去歇着吧。”冥北霖牵着我的手,就朝着内院外走。 我则是回头,看了一眼陶大娘的屋子,开口询问冥北霖:“如此一来,岂非便宜了她?” “便宜了她?”冥北霖淡淡一笑:“明日,你就知晓,她是否得了便宜。” 听冥北霖此言,我微微点了点头。 走到厅堂里,才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我们居然在内院里耗了一夜的功夫。 不过,能让周氏放下执念去轮回,也算没有白忙活。 待天色亮起,我就见陶兴旺着急忙慌的从后院跑了出来,说他娘昏厥了,他知晓我懂医,故而让我去瞧一瞧。 我故作什么都不知,跟着他一起去了陶大娘的屋里。 她的屋内,那些泥人还好好的摆着,周氏的遗体,也还在供桌前放着,只是一夜之间,不腐的尸体,已然变成了枯骨。 陶大娘则是头发凌乱,被褥上有些“秽物”想必是真的吓的不能自控了。 “她的脉象安稳,无事的。”我替她把脉,她的脉象安好。 “那为何还不醒?”陶兴旺焦急的问。 “我说过,她有灾劫,过的越舒坦,灾劫来的越快。”冥北霖立在陶兴旺的身后,说了一句。 陶兴旺顿时慌了,转过头去,看向了冥北霖。 “大人,这,这,这该如何是好?”他急求救母的法子。 “把她移到柴房去,还有,这具尸体,是你爹的妾室周氏,你将她埋到你爹的坟墓边上吧。”冥北霖对陶兴旺说道。 陶兴旺一听,有些诧异。 “我爹的妾室?周氏?”陶兴旺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嘀咕着:“我爹确实曾经有个妾,可是,我娘说,她卷走了家中不少值钱的物件,同野汉子一起逃跑了,也是因为如此,我爹一病不起,才去世的。” “周氏,是被你娘害死的,也是被你娘埋在后院里,她死的时候,已经有至少五个月左右的身孕了。”我望着那席子,想着周氏的遭遇,她的怨气深重,实属正常。 “什么?被我娘害死的?”陶兴旺蹙着粗短的眉,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总之好好掩埋,这样你们陶家才能香火兴旺,香秀才可为你们开枝散叶。”我望向陶兴旺,叮嘱他要好好对待香秀。 依照香秀的年纪,都可以当他女儿了,能选择留下同他过日子,陶兴旺应该好好对人家。 陶兴旺连连点头,不过,看他娘时,那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眸中生出了畏惧。 “那快些移走吧。”冥北霖撇了一眼陶大娘,催促陶兴旺。 陶兴旺连忙伸出手,吃力的将他娘给抱了起来,朝着屋外走去。 我同冥北霖也跟着他一道,当陶兴旺将她娘安顿到柴房之后,冥北霖的手便是轻轻一旋。 紧接着,陶大娘居然就醒转了。 “大人,您说的真是准,一到柴房居然就醒了?”陶兴旺大喜过望。 冥北霖只是望向陶大娘,并不搭话。 “啊!阿旺,鬼,有鬼啊!杀我,她杀我!”陶大娘的嘴里,惊叫着,并且,拼命的挥舞着双手,描述着昨夜“梦中”的场景。 我看她一脸冷汗,头发凌乱,便知晓她是真的被吓的不轻。 “娘!那尸体还在您屋里躺的好好的,大人在这,邪祟怎敢出来?倒是您,您真的杀了周氏?”陶兴旺望着自己的娘,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是她不好,那狐媚子,魅惑你爹!”陶大娘的一句话,就等同于认了。 陶兴旺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推开了他娘的手。 第二百零四章恶果 陶大娘则是又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居然在柴房里,顿时又发出了一阵叫喊。 “阿旺?我为什么会在这?”她一脸惊疑的盯着陶兴旺。 “大人说过,你有灾劫,今后要过些清贫的日子,这样才能活的长久些。”陶兴旺解释着。 “胡说!这个什么大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陶大娘情绪激动,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下却好似不听使唤,根本站不起来。 “关门。”冥北霖看向陶大娘,开口对陶兴旺说了一句。 陶兴旺点了点头,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你这逆子!逆子啊!”陶大娘的声音不断的从柴房里传出来,这个毒妇,还有力气叫嚷,就说明她的精神头还算不错。 “我从未想过,我娘会杀人?”陶兴旺立在柴房外头,嘴里喃喃自语般的说着。 “陶兴旺你娘心思深重,还杀过人,你们陶家无后,也是因为她作孽太多,今后一定要护好香秀。”我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担心我们一走,这陶大娘会不会再欺负香秀。 “这个是自然,今后我也不做坑蒙拐骗的勾当了,就留在家中,做些小生意,和香秀度日,好好守着香秀。”陶兴旺说着话,香秀便来了。 昨夜,她好似也没有睡好,听到陶大娘的叫嚷声,还一头雾水。 当陶兴旺告知她,陶大娘今后就睡在柴房时,香秀还吃了一惊。 不过,因为陶大娘先前对她的种种折磨,香秀望着那厨房,并未,求陶兴旺将陶大娘放出。 人心都是肉做的,伤的多了,便只有恨意。 “阿旺啊,有鬼,真的有鬼,娘好怕,这里好黑啊!快放娘出去,快放娘出去啊!”陶大娘的声音不仅颤抖,还带着哽咽。 她年轻时作恶多端,如今老了,却被困在柴房之中,带着恐惧度日,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哎呀,一大清早,就有好戏啊?”浮游也听到了动静,从他的屋里,探出了头来。 “叫醒他(她)们,我们即刻出发。”冥北霖看到浮游,便开口吩咐了一句。 陶兴旺连忙去将馒头热了热,让我们带着路上吃。 他和香秀,原本是要送我们出陶庄的,不过被我劝住了,他自己伤势未愈,还是好生修养的好。 香秀立在陶兴旺的身旁,还冲我们微微鞠了一躬。 “记住,好好养着身子,你养好了身子,孩子自然会有的。”我望着她,含笑说着。 香秀点头,又冲着我们鞠了一躬。 陶兴旺立在香秀身侧,扶着香秀,他看香秀的眼神,确有心疼,今后应该会好好对她吧? “姐姐,若是我,便不会留在这!” 上了马车,坐好,媚儿就沉着脸说着。 “你不知,如今这世道,女子无法抛头露面,需依附夫家,香秀没有了亲人,只剩下陶兴旺这个丈夫了,她性子又柔弱,不留在这,能去哪儿?”我说完撩开马车帘子,看到陶兴旺他们还站着目送我们。 “可是,她不是被迫跟陶兴旺成婚的么?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怎么受得了?”媚儿的大眼睛转动着,对此事十分不解。 “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了。”我放下帘子,柔声对她说了一句。 她们妖或许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可我们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之前,多少女子,就连自己未来夫君是何模样都不知晓? “我已经长大了,都可以成婚了。”媚儿说罢,看向我怀中的玄凌,笑着说道:“希望,将来我的孩子,也能同玄凌一般好看。” “不可能!”冥北霖直接泼了冷水。 “为何?”媚儿撅着嘴,一脸不悦。 “玄凌像霓裳,你同霓裳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冥北霖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十分刺耳。 媚儿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会儿,索性她心大,还真就点了点头。 “凤主的容貌,确实无人能及,那,那,那就比凌儿稍稍差一点点,也成。”媚儿说完,伸出手抚了抚玄凌的脸颊。 玄凌推开媚儿的手,小小的年纪,似乎就已经抗拒别人摸他。 媚儿故意逗他,捏了好几下玄凌的脸蛋儿,“气”的玄凌直接朝他舅舅的怀里钻。 “姐姐,你看,这么小小的人儿,也有心眼子了,他知晓若是躲到神君怀里,我便不敢碰他。”媚儿盯着玄凌,打趣的说。 “没心眼的,那是傻子。”冥北霖说完,拿起了一旁玄凌专用的小水壶,给他喂水。 玄凌喝过水,靠在冥北霖的怀里安稳睡去。 这些日子,我已经感觉到,玄凌又重了些许,相信不久,他就能同宏图一样,壮实的满地跑。 媚儿见玄凌睡了,便百无聊赖的靠在坐垫上,没过多久也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我一夜未眠,也觉得困乏,看着宏图吃东西,越看越困,最后眼皮子沉重,有些迷瞪。 冥北霖一把将我拥入他的怀里,我伸手护着玄凌,闭着眼眸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了许久,再次醒来,是被宏图的咀嚼声给吵醒的。 此刻,马车已经停下,浮游大抵是碰到了酒肆,给宏图买了一大布袋的卤味,和干粮,正一点一点的朝着马车里抬。 宏图看到吃的,便开始大快朵颐。 待全部吃食上了马车,他已经吃去了整整一大袋。 “哎呦喂,祖宗,您慢些,这地荒,估摸着,到明日都不一定能再遇到铺子买吃食。”浮游说着,拍了拍手,坐上了车。 他这是把人家酒肆里的所有吃食都给弄来了,不过看宏图的样子,浮游也担心不够。 “浮游,你也吃些,休息一会儿。”我望向浮游。 冥北霖也将玄凌送到我的怀中,示意浮游进来坐着,由他接替赶路。 浮游笑着点头,伸了个懒腰,就钻入了马车里。 他进了马车里,就开始拉过一个袋子寻着什么。 我本以为,他是要寻自己爱吃的干粮,结果,却见他从袋子最下方,寻了一只烧鸡出来,然后便捧着递给了媚儿。 “小媚儿,给。”浮游冲着媚儿笑着说道。 我望着浮游,他倒是有心了,知晓媚儿喜欢吃什么,便真的牢牢记在心头。 第二百零五章魇妖娶亲 媚儿看了一眼那烧鸡,先是抿了抿嘴唇,准备伸出手,不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刻侧过头去,不再看浮游。 想必,媚儿是记起了浮游,对她“图谋不轨”,不想为了一只烧鸡,便要“委身”浮游。 “小媚儿,双修的事儿,不急,你先吃,只要你喜欢,我以后都给你买。”浮游一脸认真的同媚儿说着。 媚儿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拿了一个烙饼就吃了起来。 “图,吃。”宏图手中拿着一个大肘子,目光还盯着浮游手中的烧鸡,那眼中带着贪婪。 “不行,这是给你媚儿姐买的,仅此一只。”浮游连忙护住烧鸡。 媚儿却朝着浮游伸出了手,直接将那烧鸡给拿了过去。 “小媚儿,你趁热吃。”浮游抿嘴笑着说道。 媚儿却转手就将烧鸡递给了宏图,宏图自是来者不拒,一口咬下了烧鸡脑袋。 浮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的垂下头去,没有言语。 “浮游,你死心吧,我黄媚儿,这辈子只嫁卓公子,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媚儿说话直白。 浮游垂目,默默了良久,没有吭声。 “浮游,世间好姑娘多的是,不仅于眼前这位,今后,你还会遇到适合你的,至于媚儿,今后你就把她当做自家妹子处吧。”我看着浮游,劝说着。 浮游听了,长长叹息了一声,没有表态。 看来,应该是媚儿这俏皮的个性,确实是他喜欢的。 “你别这样,就连凡人都知,感情不可勉强。”媚儿撇了一眼浮游,大抵是觉得,自己好似真的伤到了浮游,于是开口安抚了一句。 浮游没有看媚儿,而是看向了我。 “夕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么?”浮游这表情,极为严肃。 我见他一本正经,立刻点头:“你问,只要是我知晓的,便会如实相告。” “夕颜,我这容貌丑么?”他问道。 “啊?怎会?你的模样俊俏的很。”我如实回答。 “那便是我的性子不好?”他再次开口询问。 “你性子不错,做事也利落,很细心。”我说完,就见浮游的表情,好似变得困惑了起来。 “那为何,你们都不喜欢我?不想同我双修?”浮游不解。 “额?”我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想了半晌才回了一句:“或许是没有缘分,你应该也有属于你的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浮游嘀咕着。 媚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就像我跟卓公子,卓公子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浮游默然,静坐着没有再开口。 马车里,瞬间安静的可怕,气氛也有些凝重。 我故作自然的给醒来的玄凌,喂着吃食,视线的余光,一直在悄悄瞟着媚儿和浮游。 浮游垂着头,媚儿则是没心没肺的同宏图玩闹了起来,这就是典型的郎有情,妾无意。 浮游在马车里坐了约莫一个时辰,见媚儿没有再搭理他,便开口要同冥北霖换换,他要出去赶马车。 冥北霖大抵也听到了我们方才的对话,转过身便同浮游换了位置。 浮游此刻,应是心神不宁,马车绕着这小道儿奔的极快。 玄凌被晃悠的紧紧抓住我的衣襟,睁着湛蓝色的眸子,静默的朝着马车帘子的方向望去。 “浮游,你慢些。”我开口对浮游说。 “哦,好。”他落寞的应了一声。 冥北霖则是看了一眼媚儿和宏图,将水壶递给了宏图。 宏图的嘴里塞着两个馒头,正噎的满脸通红,小模样儿滑稽好笑。 马车又奔跑了三个时辰左右,外头的天漆黑一片。 冥北霖为了赶时间,并未让浮游停下休息,他打算同浮游,一人驾半夜马车,明日就能寻到县城休息。 “前头的树林子,小心些!”冥北霖原本是盘腿打坐,突然,开口就对浮游说了一句。 “嗯。”浮游应声,马车明显又慢了许多。 只是,我却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这声音好似是唢呐声? “神君,是唢呐声?好似是迎亲调?”我仔细的侧耳倾听,这种曲调,一般就是在男方迎亲时,才会吹奏。 “对,我也听过,可是,这么晚了,还有人成亲么?”媚儿眨巴着眼眸,望着我,她也听到了声音。 “应是妖物嫁女。”冥北霖说完,就示意我坐在马车里别动,他下去看看。 冥北霖掀开马车的帘子,便下去了,而那唢呐声,则是越来越近。 “妖族的婚事儿,都是极热闹的,为何这唢呐声显得有些悲?”媚儿坐在我的身侧,嘴里嘀咕着。 “姐姐,你觉得呢?”媚儿看向我。 我仔细听了听,这唢呐声中确实隐隐的透着那么一股子悲凉。 “我也去看看。”媚儿觉得好奇,也起身撩开了帘子,朝外探出头去。 “媚儿,别去!”我赶忙开口叫她。 她却一个俯身,就跃下了马车,我怀中抱着玄凌,根本没法去拦她。 宏图见媚儿下去了,也起身下马车。 “宏图,别去!”我开口喊着。 “图图,看看。”宏图那又黑又亮的眸子中生出了好奇。 玄凌也睁着湛蓝的眼眸,好似也想去凑热闹。 “不能去,你舅舅说了,让咱们在车上待着。”我轻轻抚了抚玄凌的脸颊,柔声哄着。 玄凌抬起白胖的小手,朝着马车帘子抓了抓。 “你们站住!给我站住?” 也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小媚儿,那是“魇妖”不能得罪!”浮游开口,提醒媚儿。 “魇妖?”我不由心头一沉。 这魇妖可是极难对付的,这种妖物,会潜入人的梦中,将对方困死在梦里。 “卓公子!卓公子!” 媚儿的叫喊声极大,我听了却是不禁蹙眉。 “卓公子?卓星辰么?怎么可能,这里已经离盛京极远了,卓星辰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黄媚儿!”冥北霖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语气之中好似带着愠怒。 我听着外头的声响,有些坐不住了,掀开了帘子,探出头,查看外面的情况。 第二百零六章魇住 只见,一队喜庆的马车,就在离我们不到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马车前的人举着刻有“喜”字的木牌,马车后头则跟着几十个穿黑衣,戴面具的“人”。 他们立在原地,是因为媚儿已经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何方小妖,居然敢挡路?”一个手中拿着一个比巴掌还要短小的唢呐,戴着半截黑,鬼面具的男人,开口冲着媚儿便呵斥了一声。 “马车里的人我认识,那是卓公子!”媚儿抬起手,就朝着马车指去。 夜风呼啸,这马车帘是红色薄纱所制,帘子前还挂着一盏灯笼,纱帘子被风吹的来回飘荡。 借着灯笼的光束,我们能清楚的看到,马车之中,确实是坐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穿着喜袍,双目紧闭,如同雕像一般。 “卓星辰?”我眯着眼,仔细的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怎会落到你们手中?”冥北霖也走了过来,撇了一眼卓星辰,便开口问那吹唢呐的男人。 “你?”那男人望了一眼冥北霖,嘴角瞬间下沉,眼神也变得微微有些凝重。 “此人,乃我们魇王看上的人,今夜,便要同大王,成婚,你们速速让开。”那男人虽有些忌惮冥北霖,可说话的语气,依旧强硬。 “人留下。”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男人。 “我们可是魇妖!我乃魇族副使!魇擎!”这个男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估摸着以为能震慑冥北霖。 结果冥北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抬起手,指向那马车:“人留下。” “你?”这个魇擎,大抵也没有见过像冥北霖这般“不知死活”的,眼眸一瞪,抬起手便是一挥,紧接着,他的“人”就上前来,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冥北霖轻轻旋了旋手腕,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魇鬼,最擅长的并非打斗,而是迷魂入梦,没了引梦唢,你能奈我何?” 冥北霖此话一出,对方下意识的就要握紧自己的唢呐。 结果,冥北霖却猛一挥手,那唢呐居然朝着冥北霖的手中飞了过去。 冥北霖把玩着唢呐,微微点头说着:“嗯,还算不错,精巧的很,本神君收下了!” 说完,嫌弃的擦了擦唢呐口,举起唢呐做势要吹。 “别碰!”魇擎大呼一声,立刻冲了过来。 “不碰也可,放了那人。”冥北霖声音一沉,并非是在同魇擎商量,而是命令对方。 魇擎盯着冥北霖,看了许久:“就算,我放了,你们也逃不掉。” “哦?逃不逃的掉,就无需,你操心了。”冥北霖果断的回道。 魇擎的嘴里冷冷一哼:“你们看来是不知道我们魇王的厉害。” “啰嗦!”冥北霖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魇擎的嘴边挂着一抹僵硬的冷笑,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怕死,那好,此人带走便是。” “卓公子?”媚儿立刻推开挡在马车前的“人”,去扶马车里的卓星辰下来。 不过,任凭她怎么叫喊,卓星辰都直挺挺的坐着,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叫喊声。 “神君,他们,他们好似将卓公子的魂魄给勾走了?”媚儿见卓星辰毫无反应,顿时急了,开始叫喊冥北霖。 “哼,那是被魇住了,在梦中无法苏醒。”魇擎一脸得意。 冥北霖垂目,看着魇擎的脸,魇擎赶忙开口说道:“他是被我们大王给魇住的,想解开,必须寻我们大王亲自解开。” “不必劳烦,浮游过去帮忙。”冥北霖吩咐了浮游一声。 浮游望向那马车,脸上似乎带着一抹不情愿,不过还是过去帮着媚儿,一道将卓星辰从马车上弄了下来,背上了我们的马车。 魇擎和他的手下,目光阴冷的盯着我们看着。 冥北霖示意我们上马车,我爬上马车的一瞬间,听到魇擎说了一句“你们一定会后悔”。 “卓公子,卓公子?”媚儿焦急不已,不住的喊着卓星辰。 卓星辰闭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气色差的好似一具尸体。 冥北霖上了马车,示意浮游快走。 浮游立刻将马车驾的飞快,生怕这一群魇妖,还会追上我们。 “神君,你快想法子,让卓公子醒过来?”媚儿拥着卓星辰,那眼中都急出了泪来。 “等出了这林子,再说。”冥北霖看了一眼卓星辰,回了媚儿一句。 媚儿抿着嘴唇,有些不放心,一个劲儿的追问冥北霖,卓星辰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冥北霖解释了一遍,卓星辰只是被梦魇给魇住了,可媚儿还是不断追问,冥北霖没了耐心,索性不再回答。 我拉过卓星辰的手,替他把脉,他的脉象虽虚,不过还算稳,确实如冥北霖所说,并无性命之忧。 “媚儿,他没事,你放心。”我宽慰媚儿。 媚儿则是抿了抿嘴唇,低声说着:“你们看,卓公子是不是瘦了许多?他这身上怎么还有伤?” 媚儿发现,卓星辰的胳膊肘上居然有伤痕,于是拉开卓星辰的衣袖。 “这?”媚儿的嘴角一颤,两行泪水瞬间滚落而下。 卓星辰的胳膊上全都是伤,这些伤口很深,好似是被鞭子抽打之后留下来的,对方下手狠辣,打的是皮开肉绽。 “这些魇妖,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居然把卓公子打成了这样?”媚儿哽咽着,心疼不已。 “不是魇妖打的,他们只会在人的梦中动手,这些伤,应是人为的。”冥北霖望着卓星辰的伤口,分析道。 “莫不是,卓公子放了我们,被祭灵院惩罚了?”我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性。 “卓公子?”媚儿抿着小嘴儿,紧紧的拥着卓星辰。 “公子,前头雾气好大。”外头驾马车的浮游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冥北霖抬手掀开了马车帘子,我便看到,马车外,果真被雾气笼罩,已经辨不清方向了。 “我来。”冥北霖同浮游换了位置,然后示意我们坐好,他驾着马车疾驰前行,我将玄凌抱的稳稳的。 “小媚儿,你别哭了,鲲神大人都说了,他没事的。”浮游看着哭成了泪人的媚儿,不禁疼惜了起来。 可媚儿根本就没有搭理他,只是抱着卓星辰,不住的同卓星辰说话。 第二百零七章蒲县 浮游张了张嘴,想对媚儿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给咽回了肚中。 “姐姐,给卓公子上些药膏吧。”媚儿越看越心疼,抿着嘴儿,那大大的眼眸之中蓄满了泪水。 “媚儿,他的伤口,有些已经化脓了,需要将烂肉去除,才能敷药,否则也是白折腾。”我说完,便将水壶递给了媚儿,让她喂给卓星辰喝。 她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给卓星辰喂水。 卓星辰本能的咽了两口,不过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咕噜噜,咕噜噜!” 外头马车轱辘转动的飞快,我们大家都静坐着,没有言语。 我是因为担心那群魇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再追上来,媚儿则是担心卓星辰的性命,浮游是看着媚儿抱着别的男人,扎心不已,宏图则是因为干粮又吃光了。 大家各有心事,故而马车里沉默的可怕。 两个时辰之后,外头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些。 我轻轻撩开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那片林子,如今又进了一条小道。 冥北霖继续驾车,直到天蒙蒙亮了之后,我们到了离这最近的“蒲县”,这才入了县城。 这个蒲县不算大,街上往来的人,也不算多,看到马车入县,纷纷抬起头来,看我们的马车。 冥北霖随意寻了一个客栈,就将马车停下,带着我们下车。 浮游帮忙背着卓星辰下马车,媚儿则是抬手,护在卓星辰的后背上,生怕浮游摔着他。 “四间上房!”冥北霖一入客栈,就要了四间最好的上房。 “不,三间。”媚儿望向冥北霖,开口说道。 她这是想要,同卓星辰同屋。 “好好,几位客官,随我来。”客栈伙计,连忙引着我们朝着楼上走去。 “伙计,一会儿,多多准备些早点来。”我望向伙计,特地叮嘱了一声。 “好好好,姑娘放心,我们客栈里的早点管够。”他说完,引着我们到了三楼。 这里很是安静,我们被安置在楼梯拐角的第一二三间房内。 “伙计,这县里的药铺在何处?”我想先给卓星辰处理伤口。 “药铺,离这不远,从客栈出去,左拐就能看到药铺。”伙计说着,替我们推开,房门。 “多谢了。”我看向卓星辰,示意浮游将卓星辰放到床榻上。 “几位,有什么需要,下楼招呼一声便是。”那伙计说完,俯了俯身,就去给我们准备吃食去了。 我走到床榻边上,准备将卓星辰身上的喜袍给脱下,看看他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伤,情况如何。 “姐姐,我来。”媚儿见我伸手要给卓星辰脱衣裳,赶忙伸出手,自己来。 她解开卓星辰的腰带,动作轻柔无比。 当卓星辰上身的衣裳被除尽了之后,我们大家都微微蹙起了眉来,一脸凝重的望着卓星辰。 他的身上,可谓是没有一块好肉,全都是被抽打之后,留下的伤痕。 那些伤口深的,化了脓,鼓起一个个如同“水泡”一般的脓包,这些脓包是需要挑破之后,再上药的。 “我去给他买些麻香,还有止血的膏药来。”之前,那些膏药都给陶兴旺用了。 “我随你一起去。”冥北霖说完,看向浮游:“浮游你好好在这看着,不可离开半步。” “嗯,有我在,鲲神您只管放心就是。”浮游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目光是紧盯着媚儿的。 媚儿对那卓星辰越紧张,浮游便觉得越受伤吧? 冥北霖与我一同出了客栈,就如同伙计所说的,一出这客栈门,我们就看到了那药铺。 这药铺里的膏药还算齐全,只是当我看到药铺掌柜那憔悴不堪的样子,便有些怀疑这些药的药效。 这掌柜眼圈深重,面色苍白,眼眸之中布满了血丝,好似许久都未睡饱过的模样。 “掌柜的,我想要一些补气血的草药,还有止血膏,麻香。”我开口对他说道。 他那混沌的眼眸微微眯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相公,你进去歇着吧。” 这掌柜的混混沌沌,没有反应,而他身后里屋却走出了一个婶子,这个婶子伸手扶那掌柜的去里屋歇息,自己则是替我们准备东西。 “你相公最近是否久睡,却越睡越乏?”冥北霖见那婶子,在拿草药,十分“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那婶子的手,顿时就是一颤,紧接着转过头来,看向了冥北霖。 “你懂医术?是神医么?”她的手一颤,手中的药材都掉落到了地上。 “不是,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这县里,是否有很多人,都有此症状?”冥北霖面无表情的询问她。 这婶子一听冥北霖说,我们不懂医术,更加不是神医,那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落寞了。 只见她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嘴里嘀咕着:“对,这病症,好似无药可医,邻镇上已经死了不少人。” “你们这是从何时开始的?”冥北霖对此事,颇感兴趣。 “半个多月前。”婶子思索了一会儿,十分肯定的说:“我相公颇懂些书画,县老爷请了他去了衙门赏画,回来之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县衙?”冥北霖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了,十五两。”婶子将药都给了我,并且告诉我,这草药一日要熬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 “好。”我接过了药包,便同冥北霖往药铺外走去。 出药铺时,还隐约看到婶子在垂泪。 “神君,是魇妖作祟么?”我抱着药包,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点了点头,只是这路上,来往的人渐渐多了,也不好多谈。 等回到客栈,我们就给卓星辰除脓包,放“水”,清理伤口,把药都上好了。 他腿上的伤,则是由冥北霖来处理。 我和媚儿则去客栈楼下给他熬药,熬药时,发现,这客栈里的掌柜,居然倚靠着柜台就睡了。 并且,一边睡,还一边扬起嘴角笑,这笑容,莫名的有些猥琐。 不过我们同他也没有什么交集,故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端着熬好的汤药就上了楼。 第二百零八章魇王 楼上卓星辰的衣裳,已经被穿上了,此刻依旧闭着眼眸,躺着“睡觉”。 索性,媚儿给他喂汤药,他还本能的吞咽着。 “你们都出去。”冥北霖看向卓星辰,见卓星辰吃过了药,就示意媚儿她(他)们出去。 “好。”浮游抱着玄凌,和宏图往外走。 宏图正吃着东西,乖巧听话,只是媚儿坐在床沿边一动不动。 “黄媚儿,你也出去。”冥北霖开口,提醒媚儿。 “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卓公子。”媚儿的态度,有些强硬。 冥北霖眸子一沉,想说什么,被我给拦下了。 “神君,算了,媚儿担心卓公子,就让她留在这吧。”我知道媚儿有些小性子,如今卓星辰变成了这副样子,你让她出去等着,她必定是不放心。 “罢了,你吹孟埙吧。”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我们是要入梦之后,将他救出来么?”我问冥北霖。 冥北霖点了点头:“只是,魇妖大抵会在他的梦中,故而十分危险。” “我不怕危险,我要亲自去救卓公子。”媚儿斩钉截铁的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思索了片刻,低声道:“黄媚儿,或许,你真能唤醒他?” 说罢,他示意我吹奏。 我取出孟埙,微微闭上眸子,便轻声吹了起来。 原本,只要我一吹孟埙,周围的场景就会立即发生转变,可是现在,我吹了许久,也不见周围有变化。 “别急,闭眼,慢慢吹奏。”冥北霖听出了我的调子越来越急,赶忙开口提醒我。 我点头,将眸子完全闭上,缓缓吹奏。 这孟埙,牵引着我,让曲调变得越发悠扬。 “红颜为君笑,纱帐软塌,依君身。” 我这孟埙的曲调,渐渐的,被一阵女子的歌声所取代。 待我睁开眼眸,赫然发现,我的面前,居然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大殿,这大殿里,有一个着玫红色裙衫的女子正在弹着古琴,唱着歌儿。 她的歌声很动听,从背影看,身段也极好。 而她对面的躺椅之上,正坐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便是卓星辰。 卓星辰眼神迷离的望着抚琴的女子,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郎君,云姬唱的如何?”女子一曲毕,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卓星辰走了过去。 媚儿张嘴,便要叫卓星辰,被冥北霖给阻止了。 “再看看。”冥北霖压低了声音对媚儿说。 “郎君,来,陪着云姬喝一杯。”女子微微侧过头来,我便看到了一张极为艳丽的面容,此女子妆容明艳,眼神也满是媚态。 卓星辰抬起手,便接过了她递来的杯盏,将酒一饮而尽。 “郎君,这酒香醇么?云姬也想尝一尝。”她说完,居然探出头,那殷红的唇,覆在了卓星辰的嘴唇之上,从卓星辰的嘴里“讨酒喝”。 我看着,便微微侧目。 媚儿气的面颊绯红,冲着那女子就大喊了一声:“妖女!放了卓公子!” 那女人,微微侧目,撇了我们一眼。 “你们是谁?居然能入我的梦?”这女子的目光朝着我们的脸上扫过。 “你放了卓公子,否则,我们便要不客气了!”媚儿情绪激动,疾步就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 那女人抿嘴一笑,直接就倚靠在卓星辰的怀中。 “不客气?你要如何不客气?”她笑问着。 媚儿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但是奇事儿,很快就发生了。 无论媚儿朝前跑了多久,她都无法靠近那女人。 “呵呵呵,呵呵呵!”那女人笑的越发高兴,伸出她那纤长的手,勾住了卓星辰的脖颈。 “郎君,今个儿倒是热闹。”她说完,在卓星辰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红印。 “别碰他!”媚儿发出了一声怒吼。 我望向冥北霖,这局面,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媚儿,你试着叫他的名字。”冥北霖望了卓星辰一会儿,对媚儿说。 媚儿此刻已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听到冥北霖这么说,立刻就扯着嗓子开始喊卓星辰的名字。 一开始叫“卓公子”,卓星辰没有反应,紧接着,便改口叫“卓星辰”。 卓星辰听到自己的名字,那眼皮子明显的颤了颤。 “神君,这有用么?”我望着卓星辰,他只是眼皮子颤抖了几下,却并未清醒过来。 “这是他的梦,这个魇妖,只是魇住了卓星辰,只有卓星辰醒来,这个梦才会结束。”冥北霖说罢,抬起手,朝着媚儿推了一掌。 媚儿的身体猛然朝前“滑”去,转瞬间就到了那女人的面前。 这女人原本正勾着卓星辰的脖颈,娇笑着,结果媚儿这么猝不及防的就到了她的面前,吓了对方一跳。 “你?”这女人张口,正想说话,媚儿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要将她从卓星辰的怀中给拉出来。 “你这魇妖,别缠着卓公子,快给我下来!”媚儿大声的叫喊着。 魇妖的眸子一沉,反手便要朝着媚儿的胸膛口拍去,冥北霖长袖一抚,一道疾风瞬间就朝着那魇妖而去。 魇妖连忙起身,还想拽着卓星辰一道躲闪,不过却被那疾风给“打”了个正着。 只见,疾风卷过之后,魇妖的脸上,就出现了细碎的冰渣子。 “你,你,你是何人?”她腾空跃起,漂浮在上方,垂目,俯视着我们。 冥北霖撇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识相的,放了这些人,否则,别怪本神君不客气!” “神君?你是?”她眯着眼,盯着冥北霖,那眼神,好似是要将冥北霖给看穿了一般。 不过,冥北霖戴着面皮,从面相上,她也瞧不出什么来。 “你若死了,魇族,便成无主之族,何必为了一个男人,便要豁出命去?”冥北霖沉声说道。 “无主之族?”我琢磨着冥北霖的意思,望向那女子,原来,这个叫云姬的女人,就是魇族的魇王。 “你究竟是谁?为何知晓我的身份?”她的目光之中满是惊诧。 “仅凭两点,一,你的身上,有极重的魇气,这种魇气,只有修为过千年的大魇妖才会有,而你,妖龄至多四百余年,故而这魇气,应该是继承而来,二,昨夜,你的人又说他是魇王看中的人,相信,寻常的魇妖应该不敢同自己的王,抢人!”冥北霖看都不看那魇妖一眼,只是平静的分析着。 第二百零九章唤醒 魇妖听了之后,抿了抿嘴唇。 “就算是继承而来的魇气,也未必就是新王。”她这容貌极魅,可年龄在妖中算是小的,故而还不够沉稳。 “你们魇王,为了巩固自己在族中的地位,只有君王,才可在死前,将魇气相传,所以,你必定是王!”冥北霖说罢,指向了卓星辰:“这是本神君的友人,还请你,另寻郎君。” “不行!本王,就是喜欢他,为了抓住他,本王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他还杀死我们魇族不少族妖,若不能成为本王的男人,那本王便要亲自杀了他!”这魇王,说起话来,倒是有王的气魄。 “魇云姬,你一定要弄清楚,本神君不是在求你答应!”冥北霖的声调提高了许多。 “魇王,这位卓公子,是我们极好的朋友,曾救过我们一命,如今,我们?”我开口也想劝说。 这只要不动手,最好是不必动手。 “不行!这个男人,本王要定了!”魇云姬开口高声说着。 我望着魇云姬,又看向媚儿,此刻媚儿正扶着卓星辰。 “魇王明艳动人,应该没有必要用这种卑劣的法子,留住一个男人吧?”我看着魇云姬,她也应该是个要强的女子,不如从此处,寻突破口。 “他杀了本王的妖臣,除了入我族,便是死路一条,本王留他一条命,成为本王的男人,这便是救了他。”魇云姬将自己说成了卓星辰的“救命恩人”。 冥北霖不禁冷哼了一声:“是你们,想要擒住他吧?技不如人,还拿此事说话,果真是个不成器的小妖,你们魇族,迟早会没落。” “呸!魇族会在本王的统领下兴盛不败。”魇云姬这口气不小。 冥北霖却冷冷一笑,便也迈步朝着卓星辰的方向走去。 魇云姬立即双手掐出一个极为怪异的手决,紧接着,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浓雾之中。 “卓公子?卓公子?”媚儿的声音,隐约传入我的耳中。 “都站在原地别动!”冥北霖开口说道。 我本是想走向冥北霖的,听到他如此说,立刻就停住了步子。 片刻之后,周围的雾气渐渐消散,紧接着,场景发生了变化。 原本,我们应该是站在一个大殿之中,可这转瞬之间,我们就到了一个寝殿之内。 “现在本王就把他给“吃”了,烙上我们魇族的印记,看你们如何将他带走。”魇云姬那柔媚的声音,传入了我们的耳中。 媚儿瞪圆了眸子,立刻朝着寝殿的珠帘后跑去。 珠帘后,是内寝,内寝里摆放着一张极大的床榻,床榻周围,覆着一层极薄的紫纱幔帐。 此刻,幔帐之内,魇云姬已经解开了卓星辰的衣袍。 “黄媚儿,卓星辰曾与你说过什么定情的话语,你试着用那些话,将他叫醒。”冥北霖再次点拨媚儿。 “卓星辰!你说过,你要娶我的,卓星辰!”媚儿的声音颤抖着:“卓星辰,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我,我?” 媚儿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卓星辰的眼皮再次颤了颤,不过依旧没有睁开眼眸。 魇云姬媚笑着,将手探入了卓星辰的寝衣之中。 正当我以为,此话对卓星辰无用时,卓星辰突然抬起手,一把按住了魇云姬的手背,紧接着,口中便呢喃道:“媚,媚儿?” 魇云姬一怔,四周的画面开始变得微微有些扭曲。 “卓公子?”媚儿听到卓星辰喊她的名字,立刻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卓星辰的心里真的有她,我微微含笑,也不枉费了媚儿如此痴心的喜欢卓星辰。 “不行,不行!你是我的郎君,是我的!”魇云姬开始变得有些慌张,周围的雾气,好似要再次飘起。 而就在这一刻,卓星辰突然睁开了眼眸,四周的场景迅速扭曲变形,我赶忙将孟埙也放入了衣袖之中。 每一次,孟埙离开我的手,我们就能从梦境之中回到现实。 “卓公子?”媚儿则是吓的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发现四周,居然变回了现实,她依旧坐在卓星辰的身旁。 不过此刻,卓星辰已经睁开了眼眸,他看到媚儿,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嘴里低声说着:“我是在做梦吧?” “卓公子?你没有做梦,不信你摸摸,我。”媚儿拉过卓星辰的手,将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卓星辰触碰到媚儿的脸,手顿时一颤,紧接着那剑眉便瞬间扬起,将手给抽了回去。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只不过这猛一用力,拉扯到了身上的那些伤口,顿时疼的面色惨白。 “卓公子,你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呢,姐姐刚给你上的药。”媚儿赶忙伸出手,按在了卓星辰的胸膛口。 卓星辰这才抬起头,朝着我和冥北霖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他看到我们时,那神情就变得越发严肃了。 “放开!”他冲着媚儿就呵斥了一声。 媚儿一愣,委屈的抿着嘴,不过按在卓星辰身上的手并未拿开。 “你的伤,真的还未愈合。”媚儿红着眼眶说道。 卓星辰咬着他那苍白发青的嘴唇,抬起手,就推开了媚儿的胳膊,然后用尽全部的力气坐起身来。 “卓公子?”媚儿颤着嘴唇,面对卓星辰,她似乎变得“迟钝”,说起话来,声音极小。 “滚开!”卓星辰下床,穿上长靴便要离开,媚儿拦在他的面前,不愿放他走。 “黄媚儿,让他走!”冥北霖坐在屋内的桌旁,倒了一杯茶。 “神君,他的伤还未好。”媚儿望向冥北霖,一脸焦灼的说道。 “那又如何?他这是不屑与妖为伍,你又何苦缠着?”冥北霖说完,又望向卓星辰:“你被魇妖,魇住了,在梦中也损了不少阳气,而且,那魇妖可能还会引你入梦。” 冥北霖如此对卓星辰说,也算是关心他。 结果,卓星辰却面色一沉,不屑的说道:“此次,你们救了我一命,我们扯平,互不相欠!”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我记得之前在紫薇山上,卓星辰也说过。 第二百一十章逐出祭灵司 冥北霖冷冷一笑,没有言语,只是示意我坐下喝茶。 卓星辰迈步,朝着屋外走,但身体太过虚弱,每走一步,便要停顿歇一会儿。 “卓公子,你别急着走,你伤势还未愈,不如先留在这,我照顾你。”媚儿紧紧拉着卓星辰的袖袍,语气之中,带着恳求。 “放开,我卓星辰,是不会与妖混迹在一起的,就算如今,我不再是祭灵人,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与妖为伍。”卓星辰说的笃定而决绝。 “不再是祭灵人?你?”我看着卓星辰。 “卓公子,你是不是因为我们,被逐出祭灵司了?”媚儿红着眼眸,望着卓星辰。 卓星辰却根本就不看媚儿,只是用力的一拽自己的袖子,便踉跄着走到了房门口。 媚儿哭着去追他,我心疼媚儿,却也不能拦着,毕竟,这卓星辰,是媚儿自己选中的人,为了他,媚儿就连自己的爹爹都“舍弃”了,不是么? “卓公子?卓公子!” 卓星辰推门而出,媚儿一路追赶下楼。 “神君?就这么让他走么?”看卓星辰走路都不稳,只怕是需要好好休养。 “他当那魇妖是什么?被魇住之后,身体自是亏虚,走不远的。”冥北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媚儿的惊叫声。 她不住的喊着我和冥北霖,我赶忙下楼去看看情况。 结果在二楼的楼梯口,看到了昏然倒地的卓星辰。 冥北霖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扶着他就朝着楼上房间走去。 “夕颜姐姐,是不是该给卓公子多买些补身之药?”媚儿望向我。 “药不能乱用,也不能用太大的剂量,这样,姐姐让伙计弄一锅参鸡汤,一会儿,你喂给他吃可好?”我见媚儿一脸担忧,便想着,那参鸡汤补气血,卓公子喝了必定是有好处的。 “嗯,好。”媚儿立刻点头。 我当即叫了伙计来,点了参鸡汤之后,还要了许多吃食。 那伙计一脸尴尬的陪着笑:“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您可能要等等了,因为就在方才,我们客栈里所有的吃食,都被你们给全要走了。” “全要走了?”我立刻想到了宏图:“无事,你们快些准备就是,特别是参鸡汤,要快些熬制。” “好嘞。”伙计冲我俯了俯身,赶忙退出屋去准备。 而我看向了冥北霖:“神君,你去歇着吧。” 昨夜,冥北霖驾马车,压根就没有休息。 “神君,夕颜姐姐,你们都去歇着吧,卓公子这有我守着便好。”媚儿望向卓星辰,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同卓星辰单独相处。 “那好吧,若是有什么事儿,便叫我们。”我对媚儿叮嘱之后,就同冥北霖离开了房间。 隔壁屋里,宏图正在闹腾,嘴里嚷嚷着没吃饱。 “浮游,你在做什么?”我进屋,看到浮游正将耳朵贴着墙壁,好似在听着媚儿屋里的动静。 “没,没什么,只是担心,小媚儿怎么样了。”浮游被我们“逮”了个正着,有些尴尬。 “夕颜,吃,图,饿!”宏图大叫着,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则是朝着桌上望去,这桌上摆放着至少二十个盘子,这盘子好似被洗过一般,干干净净的,应该是宏图“舌忝”过了。 “一会儿吃食就送来了,你再忍耐一下。”我抚摸着宏图的额头,柔声安抚着。 宏图撇了撇嘴,乖乖坐在了圆凳上等着。 浮游则是走到了我的面前,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没有问出口。 “媚儿的心上人,就是那卓公子。”我看着浮游,如实相告。 这一路上,浮游必定也是看出来了。 浮游的嘴角颤了颤,然后浮现出一抹极为牵强的笑意:“是么?” “浮游,媚儿心有所属,你就?”我开口,本是想劝浮游,不必再“想”着媚儿了。 结果,浮游却笑了笑对我说道:“夕颜,那人是祭灵人,他们没结果的。” “那卓星辰已经被逐出祭灵司了。”我抿了抿嘴唇,低声说了一句。 浮游张着嘴,半晌,又道:“那又如何?他们祭灵人,最恨的就是妖,而且,那卓星辰,还不是一般的祭灵人,他是萧策的师弟!” “浮游,这些媚儿都知晓。”我凝眉,看着浮游,他如今的模样,就好似我当初,刚知晓媚儿的心上人,是祭灵司副佐时,一样。 天敌也能在一起么?这个,让我忧心了许久。 “她心性单纯,夕颜你不劝劝她么?难不成看着她死?”浮游的声音,瞬间大了许多,言语之中,有些怪我。 “心性单纯,并非是“心智不全”,她非智弱之妖,她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冥北霖撇了一眼浮游:“有本事,在这冲着本神君的夫人叫嚷,不如,过去抢人,夺不了黄媚儿的心,你便靠边站着就是!” 冥北霖沉着一张脸,俯身抱起了玄凌。 浮游垂目,没有再吭声。 冥北霖则对我说了一声“走”,我看了一眼浮游。 “夕颜,对不起,我是太?”浮游也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浮游,媚儿之前说的对,妖有的是,你可以去寻其它的,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我看的出,媚儿是绝对不会改变心意,若是浮游苦苦在一旁等着,那未免太可怜了。 “嗯。”浮游微微哼了一声。 冥北霖将房门关上,这也是让浮游好好静一静。 我们的房间,就在浮游的隔壁,几间上房的摆设如出一辙,冥北霖将玄凌放到床榻上之后,便示意我休息。 “神君,你先歇着。”我说罢,就伸出手替他宽衣。 他却摇了摇头:“我不困,你哄着玄凌,睡一会儿吧。” 冥北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向床榻上的玄凌,他方才已经睡过一觉,如今精神头好的很,我侧坐在床榻边哄了他半晌,他也没有要睡的意思。 直到伙计来送吃食,喂玄凌吃了一些,他才再次沉沉睡去。 我侧靠在他的身旁,不知过了多久,居然也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孟庄 “颜儿,阿娘给你做的这身衣裳,你可喜欢?是你最喜欢的红。”一个温柔无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迷糊的睁开眼眸,朝着四周望去,结果就看到了一条拱桥。 这拱桥,呈现青灰色,拱桥的对面,还亮着一排红色的灯笼。 我本能的朝着拱桥对面走去,待我到了拱桥的对面,我发现,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座庄园。 这庄园前头,挂着一排红灯笼。 红灯笼的中间,是庄园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孟庄”二字。 “孟庄?”我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阿娘,你看看,我穿着好看么?” 我隐约听到孟庄之中,好似有个小姑娘在说话,于是,迈步走到了孟庄门前,本是想要敲门,可谁知,我的手刚一碰到门上,这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一个宽敞的庭院,庭院深处,有灯火闪耀。 “阿娘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那温柔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不知为何,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让我想要立刻看到那说话的女子。 “那阿娘改日就用剩下的料子,给我做一件披风。”小姑娘的嬉笑声传来。 我已迈步,穿过了庭院,到了一个厅堂前。 这厅堂里,摆放这一张长桌,还有数十把圈椅,长桌的后头则是一个柜台,柜台里的木头架子上,放着几十个酒坛子。 “你啊,偏爱这么艳丽的颜色,这阴间,多是喜素黑的。”女人的说话声,已经近在咫尺。 我抬起头,朝着柜台一侧的木头阶梯望去,那声音就是从楼上传来的。 于是,我迈步迅速上了楼。 “阿娘,听闻,凡间的新娘,就是穿红,将来颜儿寻个如意郎君,日日都穿着红裳。”小姑娘说话间,我已经将那房门推开了。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我的内心之中,有一个声音,那声音告诉我,一定要见见这屋中的女人。 “你还年幼,怎就想着这些?”女人温柔的抬起手,故作生气的在那小姑娘的额头上一点。 而我望着那女人,此刻,她背对着我,穿着一袭黑色烟罗衫,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随云髻,身段窈窕。 那小姑娘则是穿着一袭红衣裳,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对着镜子照着。 “这?”我望着铜镜中,那小姑娘的脸,开始变得恍惚,因为,铜镜中的那张脸,与我居然有八九分相似。 除了,她略显稚气,脸上略圆润一些之外,其余的五官,便是同我一模一样。 “好啦,别照了,随阿娘去熬汤吧。”女人拉过小姑娘的手,便转过身,朝着我这缓步走来。 我不知道为何,看到这女人的脸,我的眼中,居然瞬间溢出泪来。 眼前这个女人,长的极为温婉,虽只薄施粉黛,却依旧楚楚动人。 走路间,垂目看着自己的女儿,眉眼都是带着笑的。 “阿娘,我不想熬汤。”小姑娘有些不乐意的撅着嘴:“日日熬汤,我都厌烦了。” “颜儿,不许任性,你是将来孟庄之主,这熬汤,便不得假手于人。”说到“熬汤”,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颜儿知道了,阿娘别生气。”小姑娘拉着她娘亲的衣袖,嘴里说着服软的话。 女人便拉着她,直接从我的身体穿了过去,推门而出。 我恍惚的转过身,想要跟上她们,可是,就在我这转身的一瞬间,四周就变得一片昏暗,一股子血的腥气,朝着我袭来。 “梦?这是梦!”我咬着牙,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 结果,脚下却传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不必低头,我也知,脚下必定是一片血色。 “楚夕颜,你快醒一醒?楚夕颜?” 冥北霖那低沉的声音,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我想要回应他,可莫名的张不开嘴。 “颜儿,快跟阿娘回家!” 而之前看到的那个女人,此刻再度出现在桥的那一侧,她立在孟庄前的灯笼下,冲着我招手。 “颜儿!”她好似是在叫我? “楚夕颜!”而我,却觉得自己的眉心一疼,瞬间眯起了眼眸。 紧接着,那女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楚夕颜!”冥北霖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 我觉得自己的眼皮无比沉重,好似根本就睁不开。 “楚夕颜,快醒过来。”冥北霖叫着我的名字,我觉得自己的脸颊上,放着一双冰凉的手。 这种寒凉,将我渐渐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费力的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冥北霖那张苍白严肃的面容。 他那深邃的异瞳,直勾勾的凝望着我。 见我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夕颜,你方才被梦魇住了!”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被梦魇住了?我经常做噩梦。”我说着,便要爬起身来,但是,这脑袋瓜子,却好似要裂开了一般,生疼无比。 “不,是魇妖,魇妖能引你入梦,用你最在乎的人或物,让你留在梦中。”冥北霖说完,便轻抚着我的脸颊。 我也抬起手,朝着脸上一抚,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流泪了。 “你梦到了谁?是否梦到了我?”冥北霖望着我,脸上还带着些许期待。 “我?”我抿着嘴唇,冥北霖说,魇妖引我入梦,会用我最在乎的人或物,让我留在梦中。 可是,为何,我梦到的完全是个陌生女子? “难道,你梦到的是那病?”冥北霖瞬间蹙起了剑眉。 我赶忙摇头:“不,不是,我只不过是梦到我师父了。” 我敷衍的说道,冥北霖一听我是梦到了师父,脸上的表情才有些许好转。 “喝点水吧。”冥北霖递给我一杯水。 “凌儿他,不会有事吧?”我看着自己身侧睡熟的玄凌,有些担忧。 “稚子天真,心无旁骛,也无牵挂,那些魇妖根本就无可乘之机。”冥北霖说罢,抚摸了一下玄凌的额头。 “神君,你今日不睡,是否是担心,自己被魇妖魇住?”我突然想到,冥北霖今日不歇着,必定是有原由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叛徒 冥北霖也不否认,只说,若是俩人一起休息,万一其中一个被梦魇魇住,另一个也好想法子。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睡一会儿吧。”我望着冥北霖,看着他眸中似有倦意,很是心疼。 “本神君打坐便好,你去看看黄媚儿吧。”冥北霖说完,就盘腿坐在了床榻之上。 我点了点头,便出了屋。 方才睡了一觉,我这精神确实好多了。 “叩叩叩。”我立在媚儿那间屋门外头,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屋内立即传来媚儿的声音。 “媚儿,是我。”我回应道。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嘎”的一声,门被打开,我看到媚儿一脸忧心,面色也变得略显苍白。 “姐姐,卓公子,昏迷一个多时辰了,是不是又被魇妖给魇住了?”她的细眉凝结在了一起。 “这?”我赶忙快步走到床榻边。 “师兄,师兄?”卓星辰闭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嘴里不住的喊着师兄? 师兄?萧策?他这是梦到了萧策么? “卓公子?卓公子?”媚儿低低的叫了几声卓星辰,可是卓星辰都没有反应。 “姐姐,方才我去寻神君过来,神君说他只是体虚,还说魇妖喜欢他,就会顾着他性命,不会这么快又耗他阳气,可是,可是,卓公子一直都不醒,肯定是那魇云姬,作祟!”媚儿说到魇云姬,脸上就生出了怒容来。 “你已经找过神君了?”我就说,照媚儿这性子,怎么可能忍到我来寻她,才告知卓星辰有异?原来她已经找过冥北霖了。 “嗯。”媚儿点头。 “既然神君都说无事,就必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太过担忧。”我宽慰着媚儿。 媚儿却连连摇头:“不是的,姐姐,你看看,卓公子如今多痛苦?对了姐姐,你之前吹的那个东西,不是能入梦吗?我们去看看,卓公子究竟是怎么了?” “这?”我迟疑着。 “姐姐,求你了,我真的很担心卓公子,姐姐!”媚儿拉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撒娇恳求。 我被缠的没有法子了,只能冲着她点了点头:“那好吧。” 看着媚儿这副焦急的模样,我只能妥协答应,从袖中将孟埙给取了出来。 媚儿望着孟埙,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我快些吹奏。 我只能拿起孟埙,缓缓吹起了曲调。 耳畔,还能隐约听到媚儿的说话声。 “哇?姐姐,你好厉害?”媚儿看着周围渐渐扭曲的画面,口中发出了赞叹之声。 我则是半眯着眼眸,继续吹奏。 吹孟埙时,必须凝神静气,这样才容易走入别人的梦里。 “啪!啪!啪!” 一阵鞭子甩动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得清晰,我睁开眸子,便发现,四周有些昏暗。 不仅仅是昏暗,还有些潮湿,而我们的正前方,两个穿着祭灵院衣裳的祭灵人,手中正拿着鞭子,抽打着什么人。 “卓公子?”媚儿立即就冲了过去。 “说!你和那些妖物是何关系?为何要帮着他们逃跑?”那两个祭灵人,开口质问道。 “我要见师兄!”卓星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也快步,走近那两个祭灵人。 我发现,这两个祭灵人对面的木架子上,绑着的,就是卓星辰。 卓星辰那白色的衣裳,已经被鞭子抽打的支离破碎,身上添了不少口子。 “大祭司不想见你!如今,你是祭灵司的叛徒!你应知晓,在祭灵司,叛徒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其中一个祭灵人,目光冷冽的盯着卓星辰。 “我要见师兄,你们替我通报。”卓星辰头发凌乱,他微微仰起头,张着已经发干裂开的嘴唇说道。 “啪!”的一声,另一个祭灵人,扬起鞭子,毫不留情的就朝着卓星辰抽了过去。 卓星辰蹙了蹙眉,一声都没有吭,可他的皮肉,已经被抽打的裂开了。 “你们不要打他,不要打他!”媚儿大叫着,想要护住卓星辰,可结果自是护不了,因为,如今我们是在卓星辰的梦中。 媚儿的手,根本就无法触碰到卓星辰。 “姐姐,为何会这样?”媚儿狐疑的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摇了摇头:“这是梦!” “可是,在魇妖的梦里,我明明可以碰到卓公子的?”媚儿不解。 “这个?或许是我道行不够。”我想了想,无奈的说道。 “我要见师兄!我只同他说一句话。”卓星辰很是固执。 “你以为你是谁?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副佐么?”这两个祭灵人,对卓星辰很不客气。 “我是天师亲传弟子,我爹,也在朝中极有声望,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只要我死不了,那要死的便是你们!”卓星辰看着那两个祭灵人,眼中透出了可怕的杀气。 那两个祭灵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好似是觉得卓星辰说的颇有道理,于是乎,这态度,也瞬间好了些许。 “用刑之事,乃大祭司吩咐,我们也只不过是照吩咐办事。”他们开口,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我不怪你们,但是,请你们让师兄来见见我。”卓星辰的气息已经有些乱了。 那两个祭灵人,微微咳嗽了一声,便转身朝外走去。 媚儿蹲在卓星辰的面前,仰头看着如今狼狈不堪的卓星辰。 卓星辰咳嗽着,微微闭着眼眸,似乎是在休息。 那二人出去之后,许久都没有回来,我看着卓星辰面色越发憔悴,牢房上的小窗,由黑变亮,又由亮变黑,期间没有人给卓星辰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滴水,他就这么被绑着,意识都好似混沌了。 “嚯!”的一声,突然,那沉重的大铁门再一次被打开。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策。 在山寨里,他被冥北霖砍断了一只胳膊,血流满地,我以为他死定了,没有想到,他果真命硬的很,居然还活着? 我见他还好好的活着,便下意识的朝着萧策的手望去,发现,他的两只手居然都在?不过仔细一看,就能看出端倪。 他的一只胳膊,裹着黑色的手套,似乎与身体还有些不甚协调,应是装了义肢。 第二百一十三章除名 “听闻,你要见我?”萧策虽然断了臂,但是,身上那股子压迫的气息,丝毫不减。 他依旧是那个,能让人嗅到死亡气息的大祭司,他的一个眼神,便能震慑人心。 “师兄?”卓星辰听到萧策的声音,瞬间就变得激动了起来,立即挣扎着仰起头,看向萧策。 与卓星辰那欣喜的表情相比,萧策的眼中只有冷淡和漠然。 “师兄,我不是叛徒!”卓星辰的嘴唇颤了颤,眼中含着泪水。 萧策一听,顿时眸子一睁,抬手便抓起了一侧桌上的长鞭,紧接着,扬起鞭子,狠狠的朝着卓星辰的身上抽打而去。 下手之重,不过抽打了数下,卓星辰的身上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看来,那化脓的伤口,都是拜萧策所赐。 “师兄!我真的不是叛徒!”卓星辰解释着。 萧策那张杀气极重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抽打的力道,不轻反重。 卓星辰垂下头,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萧策则是将手中的鞭子朝着地上一抛,然后走到了卓星辰的面前。 卓星辰的嘴里,还在含糊的说道:“师兄,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你,背叛祭灵司,我放他们走,只是为了?” 卓星辰顿了顿,没有把原由说出来:“师兄,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不是有意!便害本祭司丢了一只手臂!你若真是有意,本祭司岂非要下黄泉?”萧策抬起一只手,死死掐住卓星辰的下颚。 “师兄?对不起。”卓星辰的嘴唇颤了颤,视线落在了萧策的义肢之上:“我真的从未想过害你!” “卓星辰,若非你爹卓墉,还有些用处,本祭司一定会杀了你!”萧策眸中杀气腾腾。 看这眼神,他确实是对卓星辰动了杀心。 哪怕卓星辰是与他从小一道长大,哪怕卓星辰一直敬重他这个师兄,萧策依旧无法原谅他。 像萧策这种人,应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叛离,无论对方是谁,做错了事儿,便要被他在心中“除名”。 “师兄,我知道错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卓星辰的语气之中,满是恳求。 萧策望着满脸泪痕,不断道歉的卓星辰,没有丝毫心疼。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底藏着的,不过是一片冰凉。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卓星辰你与本祭司相识多年,你应该知晓,本祭司从不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萧策说罢,那只手松开了卓星辰,紧接着,便朝着外头喊道:“来人!” 两个祭灵人立即就冲了进来,萧策沉着脸,对那两个祭灵人说:“赶出盛京,从此,卓星辰被祭灵司除名。” “是!”那两个祭灵人听了,立刻给卓星辰松了绑。 卓星辰却在松绑之后,迅速伸出手,抓住了萧策的胳膊。 “师兄!我真的知错了,师兄!今后我一定加倍弥补过错,师兄不要赶我走。”卓星辰苦苦哀求。 萧策却“咔嚓”一声,将被卓星辰抓住的义肢卸了下来。 卓星辰愕然的望着萧策,眼中再次涌出泪来。 “卓星辰,别再让本祭司看到你!”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立在卓星辰身后的媚儿,此刻也哭成了泪人。 我看着媚儿如此痛苦,赶忙将孟埙藏入了袖中,四周的场景,这才开始一点点的转变,很快我们又回到了现实。 “呜呜呜,卓公子,都是为了我们,才被赶出祭灵司的。”媚儿哭的无比伤心。 “媚儿?”我望着媚儿,不住的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媚儿却依旧不住抽泣,泪水刚擦干,眼泪又夺眶而出。 如此反复,哭了足足半个时辰,怎么劝也劝不住。 “师兄,我错了,我错了!” 直到卓星辰再次开口,发出一声叫喊之后,他猛然睁开眼眸,又一次苏醒了过来。 “卓公子?”媚儿立刻用衣袖,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便望向卓星辰。 卓星辰看到媚儿,那眉头顿时蹙起,紧接着掀开被褥,坐起身。 “卓星辰,你身体亏虚,还是在这好好休养吧。”我望着卓星辰,劝说了一句。 卓星辰却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要站起身来。 媚儿赶忙伸出手去扶他,然而,却被卓星辰一把推开。 “卓公子,你如今还是好好休养,待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走。”媚儿紧张的跟在卓星辰的身旁。 “我们?你是妖,何来的我们?你我非但不同族,还是死敌!”卓星辰冲着媚儿就怒叱了一声。 媚儿似乎是被卓星辰这突如其来的怒叱给吓着了,先是后退了半步,不过很快,又望着卓星辰说道:“卓公子,你别这么说,我们虽不同族,可是,我们相互喜欢?” “喜欢?谁喜欢你?你是妖!我卓星辰,此生最恨的就是妖,黄媚儿你离我远一些,否则,迟早我会杀了你!”卓星辰说罢,迈步就朝着门口走。 我看着卓星辰,知晓他内心的纠结和痛苦。 他们祭灵人,和妖确实是死敌,如今,他居然为了帮助妖,而害了自己最最敬重的大师兄,还被祭灵司除名,失去了一切。 他的内心,愧疚,绝望,就连自己喜欢媚儿的那点真心,如今也想要揉碎了,丢掉。 “卓公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媚儿说罢,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张嘴便说:“姐姐,媚儿先走了,你和神君去莫溪村吧。”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她就着急忙慌的朝着楼下跑去。 我立刻也朝着门外跑,却被冥北霖给拦了下来。 不仅仅是冥北霖,还有浮游,大抵是这里的动静太大,他们都出来察看,想必,方才的对话,他们应该都听到了。 “神君,媚儿她?”我朝着楼梯口下望去,媚儿都跑没影了。 “由着她去,碰的头破血流,应当就知晓回来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可是鲲神大人,万一那卓星辰伤害小媚儿,该如何是好?”浮游还在担心,媚儿的安危。 “不会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卓星辰被魇妖魇住的时候,嘴里还呢喃叫着媚儿的名字,他亦是被媚儿给唤醒的,这就说明,他的心中有媚儿,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寻媚儿 冥北霖见我的目光盯着楼底,示意我先回房照顾玄凌,他要出去一趟。 “去何处?”我紧张的望向冥北霖。 “赚些银两去,记住,我回来之前,别睡下。”冥北霖叮嘱了我一句,就朝着楼下走去。 “神君,我陪你一道去。”我想着,这里有浮游,我陪着他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浮游一旦睡着,宏图和玄凌便无人看管,你留在这,本神君去去就回。”冥北霖说罢,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不少,转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浮游立在我的身旁,有些心神不宁。 我知道,他担心媚儿,想去找媚儿,可如今我们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我只能劝着他先回房。 宏图还在吃,客栈里的吃食可谓是源源不断的朝着这屋子里送,伙计一个下午已经上来了不下十趟。 他完全是用看怪物的眼神,在看宏图。 宏图却还开口问着:“肉肉,图吃肉!” 荤食都吃完了,宏图嚼着烙饼,似乎还有些不悦。 “诶呦,这位小公子,食量当真是了得,只可惜啊,整个集市里的荤食都让您给吃了,明个儿一早,我再去一趟,多买些,今日就先将就着吃些烙饼吧。”那伙计说完,还立在我们的屋子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看向他,他有些尴尬的冲着我笑了笑,说是,让我们先把今日的饭钱给结算一下。 看来,他们是担心我们跑了,宏图只怕是吃了不少银钱。 “多少?”我问道。 “一共一百七十两九钱八分!”那伙计拿出了一张卷纸,递给我核对,我摊开,好长的一张单子。 我望向宏图,宏图一脸无辜的看着我,也难怪冥北霖要去赚银钱了,我们可是养着一只饕餮啊! “给你,二百两银票。”我将银票递给了伙计。 伙计立刻拿着下去找零,我则是抱着刚睡醒的玄凌,坐在了宏图的对面。 视线盯着宏图的肚子,他的肚子高高隆起,看着好似马上就要“爆”了一般。 “宏图,你歇一歇,别吃了。”我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宏图那拿起烙饼的手腕。 “图饿!”宏图还委屈的望着我。 “宏图,你歇一歇,喝杯水,缓一缓,一会儿再吃。”我真担心,他这小肚子受不了。 “不!”宏图张嘴,很是果断的说道。 “宏图,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么?”我的目光凝视着宏图。 宏图原本是一脸倔强,见我沉下脸来,便松开了手中的烙饼。 一旁的浮游,立即给宏图倒了一杯水。 宏图喝过水后,视线就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烙饼。 “夕颜,图饿,图要吃。”宏图好似真的吃不饱,并且,说完这句话后,我就听到,他的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叫声。 好家伙,他真的还饿着? “吃吧。”我望着宏图,他那小肚子真的是一个无底洞。 怕他撑着的担忧,应该只是多余的。 宏图一听我说可以吃,赶忙一口气,将碟子里二十几张烙饼都吃了,紧接着视线就看向了一旁的馒头。 我也给玄凌喂了一个馒头,玄凌吃的很香。 “浮游,你也吃些吧。”我看着浮游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就知道,今日他必定什么都没有吃。 “我不饿,你吃吧。”浮游叹息了一声,静默的坐在一旁。 “别担心,那卓星辰的心里有媚儿,他不会伤害媚儿的。”我说完,将馒头塞到了浮游的手中。 他只是握着,并没有要吃的意思,那眼中的忧色并未减轻分毫。 待宏图将桌上的吃食全部吃光了之后,浮游便提议,我们一起出去寻寻媚儿。 “浮游,若是神君回来,没有看到我们会担心的。”我摇头,拒绝浮游的提议。 “我们留个字条给神君,夕颜,你一个人带着他们,我不放心,你毕竟是凡人。”浮游看着我,对我亦是不放心。 “罢了,若是不去寻,只怕你今夜也睡不安稳,走吧。”我将玄凌的小帽子给戴好,抱起他就跟着浮游一道走。 浮游以好吃的为诱饵,才引的宏图乖乖跟着一道去。 一出这客栈,浮游就先给宏图买了一大袋的炒花生,这种炒货需要剥壳,一颗颗慢慢吃,经吃些。 “浮游,这蒲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要去哪儿寻媚儿?”我朝着街头街尾各看了一眼。 结果却发现,这天还未完全暗下,街道上,居然就没有了人。 “诶,几位客官,你们这是要出去?”客栈伙计的见我和浮游立在客栈外头,赶忙追了出来,开口询问情况。 “嗯。”我点了点头:“不过,你们这怎么天还未黑,就无人走动了?” “姑娘,您有所不知,如今,这县上闹“怪病”,这怪病,让人嗜睡,许多人天还未暗,就睡下了。”那伙计说着,就劝我和浮游别带着孩子乱跑,还说这病好似会传染一般,隔壁的几个县,死了不少人。 “我们会多加小心的。”我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浮游则是牵着宏图,就朝着街头的方向走去,我也赶忙抱稳了玄凌追上他。 “浮游,你慢些。”我见浮游步履匆匆,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他却好似能感觉到媚儿在何处,微微眯着眼,嘴里的舌头,轻轻的往外吐,这蛇吐信很常见,可一个人这么吐着舌头,嘴里发出“呲呲”的声响,看着便极为怪异了。 “浮游,别被人看到了。”我有些担心,他这怪异的举动被人瞧着。 “夕颜,上一次媚儿不见了,再找到后,我便记住了她的气味儿。”浮游这是“嗅”到了媚儿的气息。 他带着我,一路往前走。 “轰隆隆!轰隆隆!” 我们疾步刚走到蒲县的入口,天空之中,就传来了隆隆雷声。 浮游却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朝外走,这外头已经出现了两条岔道,一条是我们的马车走过的小路,一条则是官道。 浮游是准备朝着官道上走的,我立刻阻止了他。 “浮游,不能再往前走了,一会儿,若是大雨倾盆,宏图和玄凌该怎么办?”我担心淋着孩子,如今还是寒冬,若是淋湿了,只怕要大病一场。 第二百一十五章无实体 浮游却反而加快了脚步,回过头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说是她能感觉到,媚儿就在前头。 见他说的如此笃定,我也只能是叹息了一声,继续跟着浮游朝那官道走去。 结果这一走,便是两盏茶的功夫,都看到前头的驿站了! “浮游?”我看着天色已经暗下,忍不住再次开口叫了一声浮游。 浮游却指着那驿站,对我说道:“夕颜,小媚儿就在里头。” “什么?”我望向驿站。 之前,我们入盛京时,也曾途经驿站,驿站的正门上,都是贴着符箓,还挂着祭灵司旗帜的。 只是,不等我提醒浮游,浮游就已经跨入了驿站的门槛。 我也跟了进去,我发现,这驿站的地面上,有被撕碎的符纸,并且,祭灵司的旗帜,也被撕开成了两半。 而驿站的圈椅上,坐着四个男人,这四个男人,穿着官府的衣裳,全都闭着眼眸,轻轻打着呼噜。 “睡着了?”我望着这些人。 “吧唧,吧唧!”我脚下的步子刚放慢,便听到了一阵极重的咀嚼声,转过头一看,发现是宏图。 宏图发现了驿站桌上一份还未吃光的熟食,便直接拿着吃了起来。 “嘘!”我赶忙冲着浮游嘘声。 浮游睁着黑亮的眸子,闭上了嘴,不过脸颊两侧鼓鼓囊囊的。 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也没有把这些人给吵醒,我想,他们应该是被魇妖给魇住了。 这些魇妖,是靠着在人的梦中吸取精气,来让自己变得越发强大的。 “嗒嗒嗒,嗒嗒嗒。” 浮游疾步朝着驿站楼上走去,我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拉着宏图,也跟上了楼。 结果,等我到楼上时,却见浮游立在一间房门口,那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浮游呆愣的立在那缝隙前,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 我靠近浮游,正想问他看到了什么,结果便瞥见了那缝隙之内旖旎的场景。 媚儿和那卓星辰的衣裳,丢的满地都是,此刻媚儿正抱着卓星辰,主动的亲吻他,拼命的迎合。 卓星辰的脸颊微微有些红,好似有些发烧,看媚儿的眼神也是迷离的。 他们二人,在屋内缠绵,我伸出手,轻轻的将房门给合上了。 就如我所想,卓星辰实际上已经喜欢上媚儿了,他只是不肯承认,如今媚儿如此主动献身,他们总算是“圆满”了。 只是浮游,似乎有些难以接受,那眼眸之中的神色,还有些呆愣。 “浮游?”我低低的叫了一声浮游。 浮游回过神来,视线依旧是朝着房门看着。 “卓公子,我是你的。”屋内,隐约传来媚儿的呢喃声。 浮游的肩膀微微颤了颤,然后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我从袖中取出了一些银票,从门的缝隙塞了进去,有了这些银票,媚儿同卓星辰暂时大可不必为了生计发愁。 “媚儿,今后要自求多福。”我喃喃的说了一句,就下楼去追浮游了。 只是,我到驿站楼下时,浮游已经不见踪影,只怕是已经跑出去了。 我只能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拉着宏图,朝驿站外头疾步走去。 驿站外,电闪雷鸣,应是大雨将至。 我心中不安,生怕一会儿淋湿两个孩子,于是退回到了驿站之中,准备在这寻两把油纸伞,可是寻了一圈,却都不见油纸伞。 “呵呵,真是冤家路窄,今日仅你一人?”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当即就打了一个激灵,视线迅速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结果,便发现,原本这客栈楼下就只有四个人,如今却莫名的多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有些模糊,他的手中,还持着一个小唢呐。 “引梦唢?”冥北霖说过一次,我便记住了这个唢呐的名字。 而这执引梦唢的,必定就是魇族的副使魇擎。 “呵呵呵,姑娘,本副使看你长的也算是清丽,之前你们坏了大王的好事儿,如今落到本副使手上,本副使便不客气了。”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狞笑,并且,开始低声吹奏起了引梦唢。 “啊呜!”宏图当即发出一声咆哮,紧接着,就朝着魇擎扑了过去。 魇擎却不急不缓,在宏图的身旁绕起了圈。 “宏图,把耳朵捂上!”之前冥北霖说过,稚子单纯,不会被迷了心窍,但我依旧担心宏图中招。 而宏图,那圆圆的脑袋摇晃着,居然还真的开始费力的眨巴着眼眸,似乎有些困乏。 “宏图?”等我再次开口叫他的名字时,他便吧唧了一下嘴,缓缓的躺倒在了地上。 嘴里还呢喃的说着:“夕颜,图,吃肉!” “宏图?”这宏图,只怕是因心中有“欲望”,所以,才被引梦唢给引入了梦中。 宏图这刚一倒下,魇擎就吹奏着引梦唢朝着我靠近,在我的身旁绕圈圈。 “摸摸!”玄凌突然伸出手,一把抓过了引梦唢。 魇擎原本脸上满脸的得意,如今居然被一个奶娃娃给抓走了引梦唢,顿时一脸惊诧。 玄凌紧抓着引梦唢把玩着,那魇擎慌忙伸出手,要夺引梦唢。 我迅速朝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便觉得身后撞到了什么人。 一股子寒凉的气息,让我未转身去看,便瞬间安了心神。 那魇擎原本是朝着我这逼近的,结果在这一刻瞬间,收住了脚。 “本神君,原无意立敌,不过,既然你一再相逼,那本神君就成全你!”冥北霖说罢,便朝前走了一步,立在了我和玄凌的前面。 “你,你,你若是杀了我,王上,绝不会放过你。”魇擎继续往后退着。 冥北霖的手一摊,便幻化出了红折扇,这折扇之上笼着黑气。 “你敢?”魇擎张口,此次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的红扇,已经落下,魇擎瞪圆了眼眸,脑门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那裂痕之中冒出了白色的烟雾,他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神君?逃了?”我见地上没有留下血迹,以为这魇擎逃走了。 “他们魇妖,是无实体的,不过是一缕“烟”。”冥北霖说罢,目光又突然一沉,一脸凝重的盯着我,一看冥北霖肃穆的表情,我心下便知不好。 第二百一十六章甜味 “本神君让你在客栈乖乖等我回去,你为何要同他一道跑出来?”冥北霖说到“他”时,我就看到浮游,从驿站门外走了进来,此刻他的脸上带着伤痕。 这伤痕好似是冻伤,青紫的脸颊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想必是被冥北霖给教训了。 “你,可以滚了!”冥北霖看着浮游,冷冷的说了一句。 “不要,鲲神大人,我,我,我方才只是只是?”他的嘴里含糊的说着,抬起眸子朝着驿站楼上看了一眼。 他方才是看到了媚儿同卓星辰亲热,心中大乱,所以才会冲出驿站。 “你至她们于险境,本神君不能再留你。”冥北霖说完,俯身在宏图的小圆脸上拍了拍。 那魇擎被冥北霖一扇子就劈死了,宏图他们的梦也该醒了。 果然,宏图很快,就睁开了眼眸。 我看向宏图身后的四个官差,连忙拉起宏图。 冥北霖则抱过我怀中的玄凌,就带着我们往外走去。 浮游立在驿站里,呆愣了一会儿,也跟了出来。 “鲲神大人,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真的。”浮游一脸焦灼。 冥北霖没有应声,脚下的步子,也不停歇。 漆黑的天际闷雷滚滚,雷电照亮冥北霖的侧脸时,我隐约看到了杀气。 浮游应该也察觉到了,不敢再开口恳求,而是默默的跟在冥北霖的身旁。 我们一路回到了客栈,索性,这大雨,直到我们入了客栈之后,才突然落下,噼里啪啦动静极大。 “鲲神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浮游态度极为诚恳。 他希望能跟着冥北霖一同修成正果,他不想沦为野妖。 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张口便又要呵斥浮游。 “神君!浮游一直尽心尽力照顾玄凌和宏图,这些日子,他看顾的极为周到,请你看在凌儿和宏图的份上,原谅浮游一次!”我开口,替浮游求情。 浮游跟着我们的这段日子,确实出力不少,冥北霖不能因为他的一次“错”,而让他离开,更何况,在我看来,他也并非犯错,只不过是,关心则乱。 冥北霖的视线望向玄凌,那冰冷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温柔。 “浮游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我赶忙冲着浮游使了一个眼色,这便是要让他留下来。 浮游一愣,视线依旧望着冥北霖。 “鲲神大人?”浮游真心敬重冥北霖,没有冥北霖发话,他根本就不敢去歇息。 冥北霖将玄凌放到了床榻之上,开口道:“既夫人如此说,本神君再给你一次机会,但如若还有下次?” “不,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浮游立刻发誓。 冥北霖却一摆手,示意浮游带宏图去歇着。 浮游赶忙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然后拉着宏图,退出了房间。 我看着浮游,他脸上满是落寞。 当门被关上,冥北霖的一只手,便落在了我的肩上。 “睡吧。”他开口,温柔道。 “神君,媚儿就如此同卓星辰走了?”我的嘴角颤了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霓裳曾说过的话,我还言犹在耳。 “她已是成妖,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你亦看顾不了她一辈子。”冥北霖说罢,替我将外裳脱下。 “你也一起睡吧,那魇擎已经死了。”我望着冥北霖,他眸中的倦意,更是加深了不少。 “嗯。”冥北霖微微颔首,让伙计端了热水上来,我们洗漱之后,便躺在床榻上。 玄凌轻轻依偎在我的怀中,一双小手儿,还抓着我的发丝。 “凌儿,你待的,可是舅舅的位置。”冥北霖望着玄凌,抚了抚他白嫩的脸颊。 “才不是。”我听着,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侧过身,抬手抚着玄凌的胸膛口。 他也侧过身,从我的身后,一把将我拥住。 “楚夕颜,若是本神君被魇妖魇在梦中,你可知,该如何救我?”冥北霖在我的耳畔问了一句。 “我,我叫你的名字?”我想起,他教媚儿的法子。 冥北霖听了,却立刻摇了摇头。 “那该如何?”我微微侧过头,认真的看着他。 这唇却恰好碰到了他那高挺的鼻梁,而他的另一只手,立刻抬起按住了我的肩,脑袋微微一歪,便吻了上来。 我紧张的瞪圆了眸子,他则是半眯着眼眸,他的吻里好似带着“甜味”,让人有种上瘾之感。 只是这种感觉奇妙的让我都快忘了呼吸,直到冥北霖松开了我,我才猛然呼出一口气。 冥北霖那张邪魅的脸上,带着一抹无比纯净的笑意,这种笑,像个孩子,让他看起来,与平时不同。 “你,你,你笑什么?”我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着他。 “楚夕颜,本神君亲你时,你为何将眸子瞪的那么大?好似“死不瞑目”一般。”冥北霖一开口,说出的话,自是“扎心”的。 “你若不喜欢,今后,就别亲我了。”我立刻故作生气的转过身去,其实,这转身完全是因为,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此刻脸上烫的不像话。 冥北霖的这张脸,不能久看,容易入迷,乱了分寸。 “楚夕颜,本神君可不能随了你的意。”他说完,一双手,就拥住了我的腰,将我用力的朝着他的怀中揽去。 “别吵醒了凌儿?”我赶忙压低了声音,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看了一眼玄凌:“凌儿也长大了,今后不能太骄纵,得让他独自安睡。” “什么?”我不禁望向冥北霖:“他还不到一岁,不,准确的说,还未满月。” “他将来是要振兴龙族的,岂能与凡间孩童一般?待到了莫溪村,本神君教他心法,传他奇术,他便是要,好好自行修炼。”冥北霖说完,一只手已经抚到了我的脸颊上。 “神君?”我抿了抿嘴唇,心中拼命对自己说“楚夕颜,你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你的脸怎么红成这般模样?”冥北霖明知故问,言语之中带着撩拨之感。 “太热了。”我紧张的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热?是你的心热,还是你的身热?”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抛弃 我看着冥北霖这醉人的笑意,真是恨不得拥住他,狠狠的亲他几口。 他见我这么看着他,却立刻见好就收,躺好了还替自己盖上了被褥。 “楚夕颜,你可得控制住自己,是你自己说的,要等到成婚之后,才能行男女之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 “什么控制,我,我,什么都没想。”我立刻收回了目光,心却依旧砰砰疾速跳动着。 “哦?本神君怎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你方才必定是对本神君想入非非!”冥北霖将一只手枕在自己的头下,打趣我。 “胡说,我,我才,没有。”我心虚的磕巴着。 冥北霖一听,立刻手腕一撑,翻上了我的身。 我原本才稍稍平静下的心,瞬间就又狂乱的跳了起来。 他那双勾人的眼,就这么半眯着,十分迷离的望着我,让我觉得口干舌燥。 “楚夕颜,你若是后悔了,开口求求本神君,本神君便现在,就随了你的心意。”他说罢,一只手抚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我立刻抬起手,一把推开冥北霖的手腕,赶忙缩到了被褥之中。 要命了!他才是我见过的,真真正正的“妖孽”,这张皮囊,再加上这口吻和眼神,没有人能把持的住。 他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将自己闷在被褥里,想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跟你玩笑呢,生气了?”冥北霖见我躲入了被褥之中,立刻柔声开口说着。 我听到他温柔的话语声,心里更是好似被一股暖意填满了一般,探出半个脑袋,望着冥北霖。 “睡吧。”我认为,不能再同冥北霖“聊”下去了,他如今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撩拨”到我的心弦。 “好。”他说完,便躺在我的身旁,抱住了我。 “楚夕颜,今后,你可要好好补偿本神君。”他说完,在我的额上亲了又亲,这才闭上了眼眸。 我看着冥北霖的侧颜,却不敢睡,因为,魇妖可不止魇擎,万一我同冥北霖都睡着了,魇妖又入梦,魇住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如此想着,我打算今夜就这么守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我却看着他的这张脸,越看越着迷。 我能了解媚儿的心思,因为真真正正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便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着我的心神。 媚儿想必也是如同我爱冥北霖一般,深爱着卓星辰的吧? “轰隆隆!” 窗外,雷声隆隆,雨水之声,更是稀里哗啦,有滂泼之势。 我担心吵醒了玄凌,还轻轻捂住了玄凌的耳朵。 玄凌丝毫不受雷雨之声的干扰,闭着眸子睡的极香。 看来,就如冥北霖所言,他与寻常孩子是不同的。 我看着玄凌,在他的脸上,我总是能不经意,看到霓裳的神态,特别是他眉尾的凤凰图腾,能让我时不时的就回想起霓裳生产当日,那血崩不止的样子。 玄凌微微抿了抿嘴,脸颊鼓鼓的,我将被褥仔细的给他掖好,然后摸着他那柔柔的银色头发。 “轰隆隆!” 而外头,又是一阵雷声起,我听着这雷声,心也跟着有些乱,隐约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砰砰砰,砰砰砰!”正想着,突然,房门就被敲响了。 如今已是深夜,冥北霖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左右。 门一被敲响,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眸,我也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怕扰了玄凌。 “谁?”冥北霖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鲲神大人,不好了!”门外传来的,居然是浮游的声音。 我一听他如此说,还以为是宏图出了什么事儿,毕竟,今夜他被魇擎,给魇住过,虽时间不长,但他毕竟是个孩子。 “别急。”冥北霖不急不慢的起身,穿上了衣袍,又将外裳褂子递给了我。 我也赶忙穿好,冥北霖待我穿好之后,便将门给打开了。 门外,浮游一脸焦急,身上还湿哒哒的,有些狼狈。 “浮游?你这是?”我看着他这模样,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雨啊? “小媚儿,小媚儿回来了!”浮游开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们说道。 “什么?”我一脸诧异。 冥北霖也露出了一丝狐疑的神情,盯着浮游。 浮游有些焦急的说道:“方才我给宏图买吃食回来,看到她就站在客栈门外淋雨,于是,就将她给扶进来了,可她好似不大对劲儿,问什么都不吭声。” 浮游的话还未说完,我就立刻朝着媚儿住的那间屋子走去,这屋门口,都是脚印。 我推开房门,便看到媚儿呆坐在一张圆木桌前,眼神空洞无比。 “媚儿?”我开口叫了她一声。 此刻的她,从头到脚全都是湿的,如今是寒冬,这是要发热着凉的。 “浮游,去吩咐伙计送浴桶和热水上来,还有准备一碗姜汤。”我对浮游说道。 浮游点头,着急忙慌的就去准备。 “媚儿,发生什么事儿了?”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之前,她在驿站的时候,不是已经得偿所愿,同卓星辰已然“圆满”,可为何如今,她又一人跑了回来? 媚儿的嘴角颤了颤,却没有说出话来。 “你在这守着她,本神君去看着玄凌。”冥北霖看了一眼媚儿,便开口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之下,人越多,媚儿反而越不可能说出口。 冥北霖走后,我便拿过屋内的干布,给媚儿擦拭头发。 “媚儿?”我开口,本是想让媚儿将外裳先脱了,结果媚儿却突然仰起头来,那落满了雨水的苍白小脸上,满是绝望。 “姐姐,卓公子,不要我了,他走了!他说,他若是与妖在一起,便是让他的师兄寒了心。”媚儿说完,泪珠儿混合在雨水之中,滚落而下。 我赶忙替她擦拭眼泪,这个卓星辰,居然还顾忌着他的师兄?他那恶毒狠戾的师兄,就连“心”都没有,怎会心寒? “那便算了,咱们不要他了。”我擦拭着媚儿的脸,喉咙有些发紧。 第二百一十八章清醒 媚儿红着眼眶,用力的摇了摇头:“姐姐,我是真心喜欢卓公子的,我不能没有他,我,我,我都已经?” 媚儿欲言又止,不过,她想说什么,我早已了然于胸,她是想说,她已经献身给卓星辰了。 “媚儿,若是卓公子执意不肯同你在一起,你也只能放弃。”我不忍看着媚儿这般痛苦。 “不是的,姐姐。”媚儿哽咽着,那张圆圆的脸蛋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力:“他是爱我的,否则,他也不会同我?” 媚儿的话还未说完,浮游就同那伙计,进了屋。 伙计将木桶放下,浮游则是往里倒了热水。 “小媚儿,你泡泡热水,再换一身干衣裳。”浮游关切的对媚儿说着。 媚儿没有回应他,我冲着浮游微微摇头,示意浮游先出去。 浮游只能同那伙计一道,退出了屋外。 我掩上房门,便替媚儿将湿漉漉的衣裳悉数脱下,扶着她,让她坐到浴桶里。 她如今,就好似个木偶一般,索性我说话,她是听的,就这么呆坐在热水里,我给她洗头擦身,换衣裳。 她则是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泪珠儿,却是不停的滚落。 “媚儿,你别这样,会哭坏了身子。”我擦拭着她的眼泪。 她的眼睛又圆又大,极为好看,只是今夜哭多了,原本清澈的眼眸之中,布满了血丝。 “姐姐,你让神君帮我寻卓公子回来好不好?”媚儿哭了良久之后,居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媚儿!卓星辰若是不愿意,难不成让神君将他绑回来么?”我凝眉看着媚儿,心中对卓星辰的好感,可谓是在媚儿的眼泪里败光了。 卓星辰之前救过我们大家一命,我很感激他。 可是,他身为一个男人,既然不能接受媚儿,为何要了媚儿的身子?既要了她的身子,为何还要抛弃她? 怕他师兄心寒?这种事儿,难不成只在“事后”才想到? “姐姐,我自己去求神君。”媚儿固执的站起身来,便朝着门外走,我拽都拽不住她。 “小媚儿?”媚儿推开屋门,我便看到浮游居然就坐在媚儿的门外,听到声响,他立刻转过身,站了起来。 “媚儿,不要再闹了。”我拽住媚儿的衣袖。 媚儿甩开我的手,就朝着我和冥北霖所住的房间走去。 这房门是虚掩着的,冥北霖想必是在等我回来,结果媚儿却直接推门而入。 冥北霖正坐在木椅上喝着茶水,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 “神君,求求您,替我找卓公子回来,求求您了。”媚儿哽咽着,并且,说完就要给冥北霖下跪。 我正想伸出手扶媚儿,冥北霖却冲我使了一个眼色。 这让我的手,顿了顿,而媚儿已经跪在了地上。 “神君,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必定能帮我找到卓公子,如今,他应该没走多远才对。”媚儿跪在冥北霖的面前,哭着说道。 “本神君确实能寻到他,只是,他的性子同你无二,固执异常,不如这样,本神君寻到他,打死了,拖回来如何?”冥北霖的语调冰冷,目光只是朝着媚儿的脸上,扫了一眼罢了。 “不,我要卓公子好好的回到我身边。”媚儿立刻摇头。 “那你便要好好修术,学些迷魂之术,同那魇妖一般,迷他心智,将他强留在你身旁,否则寻回来了,照样会跑。”冥北霖说着又顿了顿,剑眉高扬,居高临下的看着媚儿。 “不,我要他真心喜欢我!”媚儿依旧摇头。 冥北霖仔细“思索”了片刻,突然俯下身,那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媚儿。 媚儿仰着头,并不躲闪冥北霖的目光。 “黄媚儿,你既与夕颜交好,本神君再给你想一个法子。”他一脸认真。 媚儿点头,迫不及待的询问冥北霖是何办法。 结果,冥北霖开口便道:“那就打断腿,或者挑断脚筋,让他成了废人,这样就能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不,我不要,神君,你睡糊涂了么?我不是再同你说笑!”媚儿红着眼,看着冥北霖,心急如焚。 “不清醒的人是你!他心中,带有心结,你是妖,他就算爱你,也不愿同你在一起。”冥北霖说着,眸子一沉:“黄媚儿,你就连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么?你爹若是知晓,你为了一个男人,这般轻贱自己,会如何?” “我不管我爹怎么想?我只要卓公子!”媚儿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突然扬起手,一记耳光重重的落在了媚儿的脸颊之上。 “醒了么?你这不孝的东西!”冥北霖冷声叱道。 我连忙俯身,看到媚儿的脸颊上留下了红红的手掌印。 “媚儿,你要记住,这世间,没有比你阿爹更爱你的男人,你阿爹?”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下去。 而媚儿,被冥北霖甩了一记耳光之后,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目光闪烁的朝着地上看着。 我将她缓缓扶起,带她去休息。 浮游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扶着媚儿回了房,我替她盖被褥,能说的,能劝的,我们都已经说尽了,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是静默的坐在她的床榻边上罢了。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媚儿睁着眸子,眼角时不时有泪溢出。 浮游看着媚儿这般难过,也一脸沉重,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可又咽了回去。 “浮游,你去歇着吧,媚儿有我守着便好。”我看了浮游一眼,他就算在这守着也无用。 “夕颜,回去亦是睡不着。”浮游盯着媚儿,他心中的焦灼难熬,只怕是更甚媚儿吧? “媚儿如今需要的便是冷静,你出去吧。”我索性,直接让浮游出屋。 浮游凝望着媚儿,良久之后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的出了屋。 我留在这,只是担心媚儿再悄悄跑出去。 而媚儿,一整夜,都是睁着眼的,不睡不言,待外头的天亮了,她也依旧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媚儿,姐姐给你要点热水来洗漱,一会儿,再让伙计给你送一只烤鸡来?”我望着她,柔声说着。 媚儿眨巴了一下眼眸,哭了一整夜,眼泪早就哭干了,不过,这眼皮子却是肿的高高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捞一笔 我望着媚儿,她没有回应我,我还是起身走到了门前,打开门,就要下楼寻那伙计。 “嘎!”的一声,门被打开之后,浮游直接就朝着屋内倒来。 原来,他依在门上,坐了一夜。 我这么突如其来的开门,他便直接摔了进来。 “浮游?”我赶忙俯身将浮游给扶了起来。 浮游,眼圈深重,立刻侧过头,朝着屋里看了一眼,见媚儿还躺在床榻上,便问我如何了。 “不知,这种事儿,时间久了便能好吧?”我说着,就让浮游帮忙看一会儿媚儿,自己下楼帮忙要了水和早点。 早点一大份是送到宏图那的,媚儿估计胃口也不佳,但我还是替她要了一只烧鸡。 “媚儿,姐姐给你擦脸?”我将热水放到桌上,拧干了布,就替她先搽脸。 媚儿也不反抗,也不吭声,就是任由我摆弄。 待烧鸡来了,她更是看都不看一眼,甚至对我和浮游所说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楚夕颜,你随本神君出去一趟。”冥北霖则是抱着玄凌,走进了屋来。 “神君,可是媚儿?”我有些担心媚儿。 冥北霖却只是撇了一眼媚儿,便说道:“她自会想通,就如她心中容不下浮游一般,一个人的心意很难转移,她能拒绝别人,别人为何不能拒绝她?” 冥北霖这一开口,直接就“点”了两个人。 浮游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落寞。 “神君?”我立刻打断他的话。 冥北霖则是将玄凌交给了浮游:“看好凌儿与宏图。” “鲲神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浮游接过玄凌,望着冥北霖。 “无需多问,最迟,今夜我们便要出发。”冥北霖不想在这蒲县继续耗下去。 媚儿听到这句话,眼眸微微一颤,似乎是想说什么,不过终究是没有开口。 我看了一眼媚儿,叮嘱浮游,将宏图给弄到这屋里,他们都待在一起,这样我放心些,浮游点头照做,我这才同冥北霖出了客栈。 “神君,我们去哪儿?”我仰起头看向冥北霖。 “去县衙,捞一笔。”冥北霖直白的说着。 不过说完了之后,又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一个糕饼摊前,给我买了几块糕点,让我吃。 “我不饿。”我摇了摇头。 守了媚儿一整夜,我只觉疲倦,并且,也担心媚儿过不了这个坎儿,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楚夕颜,每一个凡人,不,妖和神也一样,都有自己必须经历的,渡过了或许能飞升,渡不过去,那便死路一条,世间本就如此残酷。”说完,他将一块糕点,塞入了我的嘴里。 这糕点还是热乎的,甜甜糯糯,入口即化,很是好吃。 “那神君,你也吃些。”我拿了一块,送到他的嘴边。 “本神君,不喜吃甜食。”他说完,张嘴,从我的指间,“叼”走了糕点。 我看着他,不禁抿嘴一笑。 同冥北霖一路行至县衙门口,这县不大,衙门却十分气派。 冥北霖一到县衙门前,两个官差就立即迎了过来。 “大师,您来了,我们大人,可是亲自出来迎了您数次。”那两个官差对冥北霖很是敬重,想必是冥北霖昨日在这县衙露过了一手。 冥北霖没有言语,只是跟着他们一道,朝着县衙里走去。 这县衙前堂无人,我们是跟着去了后院的。 这后院里,也极为安静,长长的回廊上,不见一个人的踪影。 那俩官差立在后院回廊口,就没有打算再领着我们往里走了。 “大师,大人说了,您可自行去瞧瞧少爷。”官差说罢,转身便迅速离开了。 “这?”我侧过头去,朝着那俩官差看去,他们则是一溜烟,跑的不见踪影了。 “本神君告诉他们,那少爷是被魇妖缠身,他们便吓成这副模样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居然也不进后院的长廊,而是朝着长廊右边铺着石块的小径走去。 “神君,不去看那少爷么?”我狐疑的望着冥北霖。 “不急,拿了银钱,再办事。”冥北霖回了一句,然后便,牵着我,走到了这小径的尽头处。 在这,我又看到了一个小院儿,冥北霖告诉我,这是县老爷住的院子。 “为何他住偏院?”我好奇的看向冥北霖。 “自是怕那魇妖。”说完,冥北霖就叩响了院子的门。 没多久,这院子的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长相极为骄艳,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一袭淡紫色烟罗裙,头上戴着数支钗环,妆容精致。 “大师,您来了,老爷可是恭候你多时了。”这姑娘说着,冲冥北霖妩媚的笑了笑。 然后,便要带我们进院子。 “诶,大师,他们没有告诉您,您可直接进后院,替正孝驱妖么?”一个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而那开门的姑娘立即侧身,我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长相极为丑陋,并且,个子矮小的中年男人,从院中走来。 “老爷,您慢些。”这开门的姑娘立刻就过去,扶过了那男人。 这个矮胖的男人,就是蒲县的县老爷张衡,而这个长相貌美的姑娘,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续弦夫人。 “你还未给银子。”冥北霖说话直白。 县老爷一愣,半晌才咳嗽了一声:“大师啊,昨日,您开的价实在是有些?” “听闻令公子,是您的独子?”冥北霖开口“明知故问”。 县老爷张了张嘴,后头的话,顿时停住了。 “既然,出不起酬金,那么就此别过。”冥北霖不同他啰嗦,转身就要走。 那县老爷一看,赶忙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并冲自己的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将银票拿出来。 “老爷,一万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这位夫人,似乎不大愿意。 “闭嘴!去拿。”县老爷恼怒的冲那女人吼了一声。 那夫人只能撅着抹的通红的嘴唇,不情不愿的去取了一沓银票出来。 “大师,您可务必要求小儿。”县老爷紧紧握着那银票,似乎是不舍松手。 冥北霖摊开手心,他咬了咬牙,只能将银票放到了冥北霖的手上。 第二百二十章雾气 冥北霖拿到了银钱,一句废话都不多说,带着我,就往后院的方向走。 我们转身时,还听到县老爷的一声叹息。 不知道是在心疼这银票,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儿子。 “拿着。”冥北霖这才走了几步,就将银票悉数都递给了我。 如今,我这身上已是藏着一笔巨款,这么多银票,是多少人一辈子,不,两辈子,三辈子,都赚不到的,我小心翼翼的将银票揣好。 入了这后院,冥北霖果真是轻车熟路,直接就到了,张少爷的房门口。 他推开房门,我就见屋内居然贴满了黄符。 “这?”看着这些黄符,我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冥北霖。 “光看这些,就把他们给吓坏了,开什么价都肯答应。”冥北霖说完,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他不靠符箓收妖,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好谈价。 “呵呵呵,呵呵呵。” 突然,一阵笑声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立即朝着屋内左侧的屏风后头看去,那里便是张少爷的床榻。 冥北霖示意我将房门关上,我们俩一起朝着屏风走去。 当我走到了屏风后头,看到张少爷的面容时,我愣住了。 这并不是因为张少爷和他爹一般丑陋,而是恰恰相反,这个张少爷长的颇为俊俏,眉眼之间,还带着一股书卷气。 只是,他这面色很是憔悴,眼圈也有些深重,明明“睡着”,却好像许久没有入眠了一般。 “看够了么?”冥北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那张少爷,顿时侧过脸来,盯着我。 我赶忙将视线转移到了冥北霖的身上:“神君,还是由我吹孟埙,入梦救人么?” “嗯。”冥北霖见我将视线收回,这才微微颔首。 我则是连忙拿出了孟埙,开始吹奏。 冥北霖就立在我的身侧,孟埙声起,他的视线,便朝着面前的床榻望去。 “凝神静气,她好歹有千年魇气,你想入她魇的梦,必须要有耐性!”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可依旧不见四周的场景发生变化,我的气息已有些不稳,索性冥北霖在一旁提醒我。 我闭上眼眸,继续吹奏。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男人的笑,传入我的耳中,听到这声响,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眸,心中想着,魇妖必定是用美酒美人,来困住张少爷。 结果,睁开眼,却发现不对,面前居然是一片极为宽阔的草地,那张公子着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一个风筝,正放着。 而他的身旁,则是立着一个着桃红色裙褂的窈窕姑娘。 这个姑娘面若桃花,眉目之间藏着一抹媚气。 “好眼熟?”我嘀咕着。 “那女人,就是你方才见过的,县老爷续弦,名唤苏嫣然。”冥北霖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一愣,眯着眼仔细的看了又看,最后确定,那姑娘确实是方才见过的夫人。 只是,为何张少爷会被自己后娘的幻象给魇在梦中?难不成在他心中,最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后娘? “那是魇云姬幻化出来的,这个张少爷,心中所爱之人,便是那苏嫣然。”冥北霖看出了我的疑问,直接开口解疑。 “这?”我抿了抿嘴唇。 “嫣儿,你看,飞的多高!”张少爷转过头去,欣喜的同那女子说道。 那女子的脸上原本带着一抹妩媚的笑,不过,当她侧过脸看到我和冥北霖时,那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 那原本上扬的嘴角下沉,眼中也满是戾气。 “起风了,我们走。”女子开口,这说话的声调,确确实实是魇云姬。 这个魇云姬,前日还在迷惑卓星辰,怎么这么快,就又换了对象?看来这个魇云姬并非只喜欢一人,只要是外貌俊朗的男子,都可能成为她的猎物。 她拉着张公子,往一侧的小路走去,速度极快。 我同冥北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很快一座院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院子,正是衙门的后院。 “嫣儿,今日,我就跟爹说,要娶你可好?”张公子将风筝放到了桌上,一脸宠溺的给“苏嫣然”倒水。 “好呀。”这个魇云姬,凭着苏嫣然的皮相,已经将张公子给深深迷住了。 听到魇云姬如此说,张公子就欢喜的跑出了屋,说是要去同他爹说此事。 “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散!”张公子一走,魇云姬也就无需装了,露出了真容。 其实,她的模样,比那苏嫣然要漂亮许多。 不过,却要用苏嫣然的模样魇住张公子,想必张公子对那苏嫣然是极为深爱的。 “阴魂不散的是你。”冥北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引梦唢。 “你把魇擎如何了?”魇云姬的眸子顿时一睁,目光之中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世间已无魇擎。”冥北霖淡然说道。 魇云姬听了,顿时整个人往后退了数步,紧接着,喃喃道:“怎么可能,他也有几百年的道行,你?” “你们世代魇王,不让其他魇妖承袭魇气,本是想要巩固魇王的地位,让魇王成为族中最强,可是却没有想过,如此一来,你们魇妖一族,除了王,便再无强者,魇妖一族势必衰弱。”冥北霖把玩着手中的引梦唢,不紧不慢的说着。 魇云姬却柳眉高扬,口中怒叱道:“你既敢杀我族老臣,我便让你们偿命!” 说罢,她猛然张开嘴,我便看到四周起了一片浓雾。 我赶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冥北霖,结果我的手却抓了一个空。 “神君?”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在这“浓雾”之中,我居然同冥北霖分开了? “神君?你在哪儿?”我只能开口,叫喊冥北霖的名字。 喊了许久,才听到了冥北霖的声音。 “别怕,有我在。”他这回应声,好似离我不远。 我立刻眯着眼,朝着四周望去,此时,四周的“雾气”渐渐变薄,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离我仅五步之遥的前方。 “神君?”我赶忙疾步,朝着冥北霖走去。 可是,无论我朝前走了多少步,冥北霖同我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很显然,这是魇云姬用了术,迷惑我,在我前方站着的,究竟是不是冥北霖还两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吸收魇气 走。”冥北霖侧目,好似是在对我说,并且,朝着我的方向伸出了手来。 我立刻抬起手,想要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之中,可结果,一双纤细的手,却先我一步,抚在了冥北霖的手心之上。 看到那双手,我先是一怔,紧接着侧过头去,居然看到了一张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小心,别中了魇妖的术。”冥北霖柔声对“我”说着。 而“我”则是依偎在冥北霖的身侧,微微点着头,一副柔弱小女人的模样。 “神君?神君,我在这!”我赶忙大声喊道。 想着,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必定是那魇云姬幻化出来的,她想要将冥北霖魇在梦中。 而她就在这时候,微微侧过头来,盯着我看着。 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挑衅的笑,似乎是在告诉我,不必再叫了,冥北霖是听不见的。 果真,冥北霖完全听不到我的叫喊声,牵着那魇妖朝着四处望着。 当他的视线,转向我时,我连忙冲着冥北霖挥手。 不过,他的目光,却只是在我的脸上一扫而过。 “神君,我好怕。”魇云姬不仅仅能幻化成我的模样,就连说话的口吻,也同我如出一辙。 “放心,有本神君在,她伤不了你。”冥北霖的语调很是温柔。 魇云姬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拥住了冥北霖的腰侧,嘴里还带着撒娇的口吻说着:“神君,那魇妖厉害,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说罢,她又微微抬起头来,眼中居然带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这模样,让人看着着实心生怜惜。 冥北霖抬起手,便要轻轻抚弄她的脸颊。 而这魇云姬,则是闭上了眸子,那粉粉的唇,朝着冥北霖的方向探了探,这是要让冥北霖亲她? 冥北霖居然真的轻轻俯下身来,在他俯身的一瞬间,我不禁侧目,不想看到冥北霖亲吻别的女人。 “啊啊啊!” 结果,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阵无比凄厉的叫喊声突然响起。 我朝着冥北霖和魇云姬望去,就看到,冥北霖的食指已经没入了魇云姬的眉心之中。 魇云姬痛苦的发出哀嚎,可一股子黑色的气息,正从她的眉心处不断涌出。 那想必就是魇气,魇云姬想要挣扎,结果,冥北霖的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她的双手。 “啊啊啊,我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们陪葬!”魇云姬大吼了一声,紧接着猛然侧过头来,视线看向了我。 那一股子黑色的魇气,迅速朝着我的方向袭来。 “快躲开!”冥北霖冲着我大声吼道,并且一把将那魇云姬推开,朝着我这冲了过来。 我想要躲闪,可是那股黑气袭来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就躲闪不及。 “呵呵呵,没用的,那可是千年的魇气!”魇云姬得意的说着。 不过,魇气离体的她,明显变得虚弱,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我知自己躲不过,但还是朝着一侧退了一步,然而,那魇气悉数朝我冲来,却并未击中我。 只是,“嗖!”的一声之后,我便觉得手中的孟埙,好似瞬间变沉了些。 垂目一看,这孟埙居然正在吸收魇气。 这个是近千年的魇气啊?却如此轻易的被孟埙给吸走了? 不仅仅是我,就连冥北霖都有些吃惊的盯着孟埙。 魇云姬更是愕然的瞪大了眼眸,嘴里不住的说着:“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把魇气还给我,还给我!” 魇云姬的脸,突然变得扭曲无比。 “没有了魇气,你便什么都不是了,滚吧!”冥北霖冷声对她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嘴里还在嘀咕着:“那可是千年的魇气,是我父王生前,吸取的所有阳气所化,怎么可能?” “魇云姬,本神君念在你年幼,饶你一命,速速解开梦魇,放了张正孝。”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魇云姬命令道。 “休想,即使没有了魇气,我照样能将你们困死在此处!”魇云姬说罢,一股子雾气,再次朝着我们蔓延而来。 只不过,这雾气,已经极淡,冥北霖将我拥在怀中。 原本十分明亮的四周,瞬间变得昏暗。 而我,却隐约嗅到了一股子甜腻的腥气。 这种腥气,我再熟悉不过,因为每一次在噩梦之中,我都能闻到这种血腥味儿。 “别怕,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我心中默默说着。 并且,本能的想要将身旁的冥北霖拥的紧一些。 可这一侧身,却发现,原本拥着我的冥北霖又不见了。 四周,一片血雾升起,我的脚下,躺着几十具尸体。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的嘴角颤抖着说着,可那种恐惧却是发自内心,完全抑制不住。 “嗒嗒嗒,嗒嗒嗒!”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我呆立在原地,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一片血雾。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袭红袍,手中持着一柄长剑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的脸,被隐藏在血雾之中,不过,我依旧清楚的看到,他拿的一柄长剑上,裹满了鲜血。 我望着那男人,心跳的极快。 “不。”我盯着他,他从血雾之中缓缓走来。 “楚夕颜!你清醒一点,这都是幻觉!”冥北霖的声音,在我的耳侧响起。 我面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冥北霖的那双大手,则是紧紧拥着我的腰际。 原来,方才的一切,全都是魇云姬施的术。 “魇云姬,活路你不要,那便去死吧!”冥北霖猛然一摊手,一股子寒气,从他的手心中涌出。 四周的那一片薄雾,被寒霜所替代。 魇云姬无处可藏,显出了身来。 这一次,不等魇云姬再反击,冥北霖的红扇便朝着她疾飞而去,直接贯穿了她的眉心,她瞪圆了眸子,嘴巴圆张,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转瞬之间,化作一团“烟雾”完全消散了。 “神君?”我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收回所有寒气,场景又转换成了张少爷所住的屋子。 那张少爷,是红着眼眸回来的,进屋时,发现他的屋内多了两个外人,不由惊的顿住了脚步。 第二百二十二章卸磨杀驴 你们是何人?嫣儿呢?”张少爷盯着我和冥北霖,紧接着,就开始寻找那苏嫣然的踪影。 “张少爷,你这只是在梦中罢了,快快醒来!”我望着他,开口说道。 他凝眉,狐疑的望着我,那眼神,分明是将我当做神经病。 “嫣儿?嫣儿?你们把嫣儿藏到哪儿去了?”这个张少爷,根本就不信我所说,还在唤着她的心上人。 不过,同他的痴心比起来,那苏嫣然就狠心许多了,县老爷拿银钱救张少爷时,苏嫣然显然是不情愿的。 “什么嫣儿,她如今,不是你后娘么?你该尊她一声“娘”才对。”冥北霖开口,便说了一句直插心窝的话。 张少爷的身体瞬间一颤,整个人都朝着木桌上倚去,那圆瞪着的浑浊眸子,却渐渐变得清晰。 我则是将那孟埙放入了袖中,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渐渐的转换回了现实。 床榻上,原本昏迷不醒的张公子,也在这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眸。 当他看到我和冥北霖时,便立即挣扎着坐起身来。 “张公子,别怕,我们是你爹请来,除妖的除灵师,你之前是被魇妖给魇在了梦中。”我见他一脸紧张,赶忙同他解释。 他听了目光先是微微垂下,可当冥北霖准备牵着我朝着屋外走时,他却又突然叫住了我们。 “等等!”张少爷迅速掀开被褥,原本是想要坐起身来,不过身体太虚,试了几次,都无法坐起。 “方才,你们在我的梦里?”张少爷那满是血丝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嗯。”我如实回应。 “那,那,那你?你们?”他吞吞吐吐,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看着他,细细一想,必定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他“贪恋”自己后娘的事儿。 “我们什么都不会说。”我见他吞吐了半晌,也说不出口,便索性替他说了。 而他,凝眉盯着我,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堪?居然喜欢自己的后娘?” “额?”我同冥北霖,倒是没有功夫去琢磨他的事儿。 “她本是我喜欢的女子,是我先认识她的,可是,最后,她却嫁给了我爹。”张少爷说着,眼眸微微沉着。 “你爹他?”我抿了抿嘴唇,不禁好奇,这张少爷既是独子,县老爷对他应是极为宠爱的,不可能夺自己儿子的心头爱。 “我爹并不知她与我的关系,她原本是盛京一家“歌舞坊”的姑娘,我进京科考,将她带了回来,她说,先别告知我爹,她同我的关系,可谁知,不出半月,我爹便要娶她做续弦。”张少爷说着,眼眸泛红:“或许她真真正正喜欢的,便是我爹那般成熟稳重的男人!” “哼。”冥北霖不禁扬起嘴角冷笑:“她喜欢的,是你爹手上那些沉甸甸的银两罢了。” “你虽救了我,但是,也不能污蔑嫣儿!她很单纯,不是贪财之人。”张少爷沉着脸,反驳着。 冥北霖微微点头:“对,都单纯到你爹的床榻上了。” “神君!我们走吧。”我赶忙拉着冥北霖的胳膊,朝着屋外走去。 那张少爷呆呆的躺着,没有再吭声。 当我们从后院出来时,就看到县老爷和那苏嫣然,就立在小径口等着我们。 “如何?”县老爷焦急的问了一句。 “大人,张少爷已经醒了,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好休养几日,便能康复。”我这话是对县老爷说的,不过视线却忍不住看向那苏嫣然。 苏嫣然抿着唇,居然问道:“不是被妖邪魇住了么?怎么可能轻易康复?” 听她这语气,是不希望张少爷好起来。 “张少爷年轻体健,那魇妖已除,休养数日,自然是可以完全康复的。”我觉得这个苏嫣然,确实就如冥北霖所说,应只是个贪财的女子。 那位张少爷年轻,看不出她心中城府,被“迷”了眼。 “若是没有其他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我记挂着客栈里的媚儿她(他)们,也不想在这久留。 “慢着!”突然,这县老爷抬起了手,拦住了我和冥北霖的去路。 “怎么?大人你还有何事?”我侧目,看向这个矮胖的男人。 “银钱留下!”县老爷开口,说出了让我为之一愣,却又不禁冷笑的话。 他这官,怎么也同古村长他们一般,事成了之后,便要卸磨杀驴。 “你们这些除灵师,都是些三教九流,若是我将你们交到祭灵院去,你可知晓,你们会有何种结局?”县老爷一脸横肉,笑起来猥琐异常。 我没有言语,目光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抬起手,掐了一个手决。 “你干什么?”县老爷立即就紧张了起来。 “召唤些鬼物妖邪,来这县衙热闹热闹,至少,在我死之前,先让你去地府,给我垫垫背,你说如何?”冥北霖一脸肃穆。 这县老爷顿时一惊,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肥肉颤了颤。 “孬货!”冥北霖呵斥了一声,然后就牵着我拂袖而去。 我走出县衙大门时,还忘不了县老爷那张吓的青紫的面孔。 冥北霖虽一句话,就吓到了县老爷,不过却并不打算在这久待,到了客栈,便立即同掌柜的结算了银钱,还要了客栈里所有的干粮。 我上楼,替媚儿穿衣,劝她一起走。 可她却说什么都要留下,劝说无果,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冥北霖进屋,一句话都不言,到了床榻边上,一掌就拍晕了媚儿,然后从容的抱过玄凌,让浮游善后,把媚儿背下楼去。 “神君,这也?”我望向媚儿。 “她无事,楚夕颜,若非是你,本神君根本不可能带她上路,她若是想等,就在这等个够好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又撇了一眼坐在木椅上吃东西的宏图。 宏图是个“欺软怕硬”的,浮游说话他基本是不听的,可冥北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会意,并且,乖乖跟着,一道下楼。 我给媚儿穿好外裳,拿上包袱,就跟着浮游一道下楼。 第二百二十三章顾虑 浮游背着媚儿,走的很是小心。 之前,我一直觉得浮游对媚儿,只是一时的兴致,是因为媚儿的皮相俏皮可爱,可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他对媚儿的热情分毫不减。 媚儿被安置到马车里,我便给媚儿盖上披风,让她好好睡一觉。 浮游则是特地跑到了远处的铺子,买了烧鸡,说是等媚儿醒来之后,给她吃的。 “好。”我赶忙将那烧鸡放好,不让宏图发现。 宏图此刻正吃着烙饼,但是,那鼻子是真灵敏,立刻就发现了烧鸡,抬起眸子,眼巴巴的望着我。 “图图,吃肉。”他伸出手指,指向了烧鸡的方向。 “有,宏图,你吃这个!”浮游知晓宏图忍不住,还买了肘子,和熏鸡,半袋子,这已经是那熟食铺子里,所有的东西了。 宏图一脸欣喜,抱过了袋子,冥北霖则是一挥手,示意宏图驾车。 离开蒲县,我们继续从小道上走。 “神君,那些魇妖?”我想着,虽然魇云姬和那魇擎死了,可是那些小魇妖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作祟。 “那些小妖成不了什么气候,更何况,这个在本神君这。”冥北霖说完,便取出了引梦唢。 这个唢呐,可不容小觑,可以引人入梦。 “神君,是否只要吹响这唢呐,就能引任何人入梦?”我望着引梦唢,想着,那这可比孟埙好使,孟埙可是要等人入眠之后,才能进入对方的梦中。 “不,意志坚定之人,便无用,而且,若心中无忧喜之人,也不会被魇住。”冥北霖说完,将引梦唢收好。 这么听来,好似也并非什么强大的宝物。 玄凌伸出手,指着那引梦唢,嘴里喊着:“摸摸,摸摸!” “我们凌儿,最近很喜欢摸索。”我抚了抚玄凌的头。 冥北霖直接将那引梦唢递给了玄凌,玄凌摸着引梦唢,小嘴儿就要凑到引梦唢口,准备吹。 “不行!”冥北霖赶忙夺过。 玄凌立刻嘴角一沉,张嘴便要哭。 “男子汉,哭什么?你若敢哭哭啼啼,我现在就揍你一顿!”冥北霖盯着玄凌,一脸严肃的说着。 玄凌那原本张开的嘴,一瞬间就闭上了,并且抿了抿嘴,若无其事的靠在我的怀中,抓着我的袖扣把玩着。 这变脸的速度,真是快啊?我不禁抿嘴笑着,抱住了他。 “我来抱着,你歇一歇,这一路下去,无必要,不会再停歇。”冥北霖看着我,柔声说着。 “不必,倒是神君你,歇一会吧。”我说完,又侧了侧身:“我的肩膀借给你靠。” “太矮了。”他说完,一把将我拥入他的怀中,然后微微躬着身,将他的脸侧靠在我的头上。 “你好暖。”冥北霖的声音低沉,很是撩人。 “神君,宏图还在。”我立刻提醒。 “他没眼看。”冥北霖调侃的说了一句。 还真是,宏图的注意力都在吃食上,根本就没空看我们。 “媚儿还在,一会儿她醒了?”我又望向媚儿。 媚儿依靠在马车内侧,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本神君做什么了?本神君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你紧张什么?”冥北霖垂目看向我。 我立刻推开他的手,抱着玄凌坐直了。 “我才没有紧张,我只是?”我磕巴着,目光立刻转向了怀中的玄凌,刻意岔开了话题:“凌儿饿了吧?” 说完,我给玄凌掰了几块鸡蛋饼,让他抓着慢慢吃。 “楚夕颜,你小心,如今,你这么晾着本神君,让本神君当“和尚”,今后,本神君也要让你求着。”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坏笑。 我立刻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浮游还在外头,你瞎说什么?” “咳咳咳,夕颜,别在意我,就当我不存在。”浮游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颊一片滚烫,按在冥北霖脸上的手,也移开了,并且“瞪”了一眼冥北霖。 冥北霖倒是不在意,嘴里很是自然的说了一句:“这本就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你我还未成婚。”我拥着玄凌回了一句。 “本神君要同你先拜天地,你又不肯。”他说着,那眼神,居然还带着一丝委屈。 “不是我不肯,是?”我顿了顿。 以前,师父在的时候,他的话,我经常过耳就忘了,可是如今,师父不在了,他的话,我便一直铭记在心。 师父说过,不能无媒苟合,酒宴请帖一样不能少,没有这些礼节,随随便便的就跟了一个男人,今后对方也会看轻你。 毕竟,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便不会好好珍惜。 我和冥北霖的感情之中,我本就在下风,不能再这么草草的把“事儿”办了。 “楚夕颜,本神君知晓你在顾虑什么。”冥北霖的视线余光朝着我这扫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无需忧心,本神君选中了你,便会好好惜你疼你,今后你也会是我最最重要的女人。” “嗯。”我与他对视,他那双深邃的异瞳里,写满了深情,不容置疑。 听到我应声,冥北霖便再度将我拥入他的怀中,让我倚靠着他。 我喜欢依偎在他怀中的感觉,只要侧过脸便能听到他那沉稳的心跳声,还能清楚的闻到,他的气息。 乖巧的玄凌,也好似就是我们的孩子,这种幸福感难以言喻。 玄凌趴在我的怀中熟睡,我就靠在冥北霖的怀里安眠。 待我再被叫醒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冥北霖叫醒我,是为了让我吃些东西。 “媚儿?”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的去看媚儿。 媚儿脸颊微微泛红,嘴唇轻轻的动着,好似是在说话? “媚儿?”我低低的叫了她一声,然后伸出手,轻抚在她的脸颊上。 结果,便发现,她的脸颊滚烫,看来,还是淋雨受了寒气,如今开始发热了。 “卓公子,卓公子?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媚儿的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的,原来是这些。 我轻叹了一声,便给她喂了些水。 第二百二十四章屯子 只是,媚儿这喝过了水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半个时辰过去,烧的越发严重了起来。 我一边用水壶里的水,打湿布,给她覆在额上,一边将包袱里所有的披风都给她盖上了,就连手炉都拿了出来,给媚儿用。 这种情况下,只能让她发汗,将汗发出来,才能好一些。 “姐姐?”媚儿虚弱的眯着眼眸,看到是我在喂她喝水,她便喃喃的叫了一声。 “媚儿,你好好歇着,别乱动。”我将那披风拢紧了些。 “卓公子?姐姐,我要去寻卓公子,姐姐,你带我去寻卓公子好不好?”媚儿不断对我说着。 冥北霖看了一眼媚儿,眼中没有丝毫疼惜,居然张口便道:“浮游停车!把她丢下去!” “鲲神大人!”我还未急,浮游先急了。 他停下马车,撩开了马车帘子,然后就朝着媚儿望去。 “夕颜,媚儿如何了?”他紧张的问着。 “还未退热。”我说着将那布块给换了。 浮游紧张的盯着媚儿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望向了冥北霖:“神君,一会儿,若是经过村县,能否停下,让媚儿歇一歇。” 冥北霖眼眸一沉,目光阴冷的盯着浮游。 浮游立刻垂下眸去,不过,嘴里还是大胆的说了一句:“神君,若是发热的是夕颜,您会如何?还会不管不顾的赶路么?” “你这是在怪本神君?”冥北霖沉着脸反问道。 浮游依旧低着头,虽不敢再吭声,不过此刻的他,确实是不理解冥北霖。 “我们在蒲县,遇到卓星辰,万一他去附近的祭灵院告发?你可想过后果?”冥北霖盯着浮游,目光锐利无比。 “这?”浮游怔了怔,张嘴良久,才继续说道:“他不是已经被赶出祭灵司了么?” “可他,觉得亏欠萧策,如今,寻到我们的踪迹,他会否“将功补过”?”冥北霖的话,已经点的极透了。 我听冥北霖这么一分析,心也不由的提了起来。 没错,在卓星辰的梦中,我确实是看到了卓星辰对萧策的愧疚,他应是觉得是自己害萧策断了一只胳膊,故而,哪怕萧策那般狠厉的对待他,他依旧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这位师兄。 如今,在此处遇到我们,他或许真的会告知祭灵院。 所以,我们必须马不停蹄的离开这里。 “无论如何,先赶路三日,不得停歇!”冥北霖下了命令。 浮游虽担忧媚儿,不过听了冥北霖所言,也不敢再休息片刻,立即赶路。 一路上,遇到面馆客栈,我们都给媚儿弄水,还买了不少厚衣裳,给她换。 如此不眠不休,守了她整整三天三夜,第四日的正午,马车才在一个屯子口停下。 这屯子叫“安屯”,屯子门口挂着红灯笼还贴着喜庆的对联,似乎是要操办什么喜事儿。 “神君,可以进去么?”我开口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撇了一眼那屯子,还未开口,浮游便是真的急了。 “鲲神大人,都三日了,小媚儿还未完全退烧,再这么下去,只怕是性命堪忧。”浮游望着媚儿,眼中满是忧色。 冥北霖凝眉,什么也没有说,抱着玄凌就下了马车。 浮游一看冥北霖下马车了,脸上的神情,终于是略微放松了些许,赶忙伸出手去抱媚儿下车。 我则是帮他将媚儿送到他的怀中,然后牵着宏图下了马车。 “夕颜,图图饿了。”宏图望着我,漆黑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委屈。 “好,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我捋了捋他的小辫子,柔声对他说着,然后,朝着冥北霖走去。 马儿也在身后跟着我们,它们已经累坏了,我们下车之后,它们明显走的轻松了不少。 冥北霖领着我们进了屯子,这屯子,大中午的,倒是挺热闹,家家户户都在挂红灯笼,看到我们几个外人入了村,好奇的转过头来,看我们。 “乡亲们好,我们是赶路途经此地,想借个地方歇歇脚。”根本就不需要我开口,浮游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对这屯子里的人说道。 “这有啥难?不嫌弃,就在俺家住吧?”一个面色红润,盘着发的大娘,开口对我们说道。 “大娘,那真的是打扰了。”我说着,赶忙同那大娘道谢。 这大娘立即摆了摆手:“诶,说啥呢,俺家办喜事儿,有句话不是说,那啥,有朋自远方来,不啥啥乎?” 大娘凝眉思索着,良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然后又一挥手,示意我们跟着她走。 我和浮游,都本能的朝着冥北霖看去,见冥北霖迈步朝前走,这才跟着一道走。 “图图饿!”宏图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诶呦,这小子长的真是圆溜啊,壮实的很。”大娘盯着宏图,脸上堆满了笑意:“俺也要有儿媳妇了,来年也生这么个壮实的小子,该多好?” 大娘笑呵呵的看着宏图,宏图则是歪着脑袋,很是认真的说了一句:“婆婆,图图爱吃肉。” “诶呦,这孩子,嘴儿真甜,好好好,婆婆家的肉,多的很,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大娘伸手摸着宏图的后脑勺。 我只能是干笑了一声,然后对这大娘说道:“大娘,我们的伙食,和留宿的银钱,先给你。” 想着宏图的食量,我拿出了两张,百两银票。 “诶,姑娘,来者是客,俺们这不兴这个。”她立即摆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接这银票。 “大娘,您收着,我这孩子,食量真的极大。”我先同这大娘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诶,小小子能吃多少?”这大娘立刻摇头,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婆婆,图图真的很能吃!”宏图仰着头,对那大娘说道。 这句话,逗的大娘哈哈大笑,并且一捏宏图的鼻子,就乐不可支的说:“好好好,多能吃,婆婆都供得起,放心大胆的吃。” 这大娘很是喜欢宏图,宏图这外表看着憨厚可爱十分讨喜。 只要不让人看到他的食量,大多数人,都会十分喜欢他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娘家中,这大娘的家,是个农家小院,贴着红联挂着灯笼,看着极为温馨。 而这前院里头,还晒了不少的萝卜干,果干。 大娘让我们将马车牵到旁边的牛棚里吃草,然后领着我们进小院。 第二百二十五章贪食 我看着这小院,很是羡慕她们这种朴实安稳的生活。 “你们来,你们来,先坐下喝杯茶。”大娘说着,就领着我们进了堂屋。 堂屋里简单的摆放着桌椅板凳,一个穿着花棉衣的姑娘,正在剪喜字儿。 “子兰,来客了,去泡壶茶来。”大娘吩咐着。 “客?”那叫子兰的姑娘抬起头来,看了我们大家一眼。 她长的还算秀气,年纪也应只有十四五,故而,脸上带着一股子稚气。 “我们是路过,想进来歇歇脚,打扰了姑娘。”我见这姑娘一脸疑惑,连忙同她解释了一句。 她连忙点头:“你们坐,俺这就去沏茶来。” 说罢,她便去沏茶,而这大娘则是邀我们坐下。 浮游抱着媚儿,开口让这大娘,先给安置个屋子。 这大娘连连点头:“瞧,俺这脑袋瓜子,你们方才说这姑娘是受寒了,是吧?来,里屋住,暖和。” “多谢大娘。”我也赶忙跟着,朝着堂屋侧边的屋里走。 这间屋子,不算大,不过被褥枕头一应俱全,大娘说,这原本是她自己的屋子,屋里有暖炉子,住着不受冻。 “谢谢大娘。”我进屋就感觉到了,确实很暖。 媚儿被放到了床榻上,这都三日了,她的体热,还未完全退去,我特地找大娘寻了驱寒的汤药。 大娘也热情的要替我们熬制,我道谢,她却说,他们屯子里,就这习俗,若是办喜事儿,来了外客,那便是带着“福气”来的。 所以,她们办喜事,都巴不得来外客。 “吧唧吧唧。”宏图坐在厅堂里,正偷摸的吃着桌上的米糕。 “宏图!”我当即开口叫道:“未经允许,不能吃!” “诶,没事儿,没事儿,哪儿那么多规矩,俺们这,没啥可忌讳的,饿了就吃,这些杂粮小米糕多的是,吃吧,俺去下一锅棒子面,你们等着!” 大娘说罢,就欢喜的去下面了。 宏图则是趁机,将桌上的米糕吃完了。 “宏图,以后吃东西之前,得问一句,知道么?否则,极为失礼。”我的手按在宏图的肩膀上,很是严肃的对宏图说着。 宏图一瘪嘴儿,满脸的委屈:“图图,饿了!” “一顿两顿饿不死!你是神兽,不是饿死鬼!”冥北霖抱着玄凌,开口训斥了宏图一句。 宏图垂头,转身就朝着堂屋外头走去,坐在了大娘家的门槛前头,生闷气。 “宏图?”我知晓,他是不能忍饿的,可是,这种规矩,不早早立下,势必是不行的。 “他也该好好反省了。”冥北霖说着,就将玄凌抱入了媚儿的屋里,让已经睡着的玄凌躺在床角,睡一会儿。 “热茶沏好了,几位快来喝了,好暖暖身。”子兰姑娘立在屋门口,对我们说着。 “好,劳烦姑娘了。”我说完,便同冥北霖还有浮游出屋,喝了一杯茶。 她们这的茶,是直接将茶叶倒入锅中煮好了之后,装在小缸子里,然后用木勺子舀出来喝的。 茶味有些苦,不过茶味极为浓厚,这反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己在村里时,师父就经常喝这种味道的茶水。 冥北霖只喝了一口,就将杯盏给放下了。 “宏图呢?”我的视线余光,朝着院门口望了一眼,本是想让宏图进来喝口水,结果这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原本坐在院门口生闷气的宏图,居然不见了? “宏图?”我立刻站起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结果一走出宅院门,就看到,宏图立在对面乡亲的家门口,一个大叔,正给他吃着什么东西。 “宏图?”我立刻朝着他疾步走去。 宏图慌张,直接把人家碗里的两个大红薯朝自己的嘴里塞。 他的嘴张的极大,那大叔都看的一脸愕然。 “大叔,真是对不起,我这孩子太没规矩了。”我拉着宏图,同他道歉。 “啊?不,是俺看这小子乖的很,给他吃的。”那大叔说完,又看着宏图的嘴。 此刻,红薯已经都在宏图的嘴里了。 我怕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赶忙带着宏图回去。 宏图的脸颊鼓鼓囊囊的,可咽下东西之后,依旧喊饿。 我直接将宏图拉入了媚儿所在的屋子,然后蹲下身来,凝望着宏图,十分严肃的说道:“宏图,你为了吃的,别人招招手,你就上人家屋里去了,对么?” 宏图睁着圆溜溜的眼眸,盯着我,不说话。 “宏图,我问你,如果有一日,有人拿着一个肘子,冲你招手,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宏图的眼中一亮。 “吞掉!”宏图迫不及待的说道。 我不由凝眉:“宏图,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我再问你,如果,有陌生人拿着馒头,给你,你要如何?” “吞掉!”他不假思索的继续说道。 “不行!你要说,我不要!”我盯着他,有些急了。 “这样,如果,有人拿着果子,问你呢?”这果子,算是吃食里,宏图最不爱吃的,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肉,我如此说,希望他对此事,有些许迟疑也好。 “吞掉!”宏图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顿时抬起手,抓住他的胳膊:“宏图,你知道有种人叫牙婆么?” “牙婆?”宏图一听,张开了嘴,指着他嘴里的牙齿。 “不是这个牙,是专门抓孩子去卖的人,你如果被抓走了,很有可能再也吃不到那些好吃的,天天都得饿肚子,你受得了么?”我严肃的望着他问着。 宏图一听到饿肚子,连连摇头。 “那,如果,有人拿着好吃的问你,冲你招手,你还去么?还吃么?”我盯着宏图。 宏图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说了两个字:“不要。”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才放了下来,然后摸摸宏图的头,对他说:“宏图,你最乖了,等出了屯子,我给你买肘子,表扬你。” “表羊?是什么羊,和山羊一样么?烤着吃,炖着吃?还是烫铜锅吃?”他如今,说话已经能连着句了,而且,表达的极为清晰。 我被他的这句话给逗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门,这小脑袋瓜里,怎么全都想着吃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半大小子 面来了!”堂屋外头,那大娘端着面出来了,面的香味儿飘入了屋内,宏图立刻躁动了起来。 “宏图!等等,吃东西前,你该如何?”我凝视着他的眼眸。 他睁着圆溜漆黑的眼眸盯着我,看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夕颜,图图能吃么?” 我故作迟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见他面色憋的通红,着急的直望着堂屋外头,我也于心不忍,不过还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回答道:“去吃吧。” 此言一出,宏图便飞一般的朝着厅堂外狂奔。 我们大家都太过疲累,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一大锅的面条,还有一大盘的熟肉,都被宏图一人给吃了。 那大娘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宏图这食量,第一次见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婆婆,图图还要。”宏图望着那大娘。 这大娘连连点头:“好好好,婆婆给你弄个肉疙瘩汤。” “嗯。”宏图乖巧的舌忝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宏图,我们包袱里还有些许干粮,你少吃些,明日我们给你买肘子好么?”我压低了声音在宏图的耳畔说着。 这毕竟是农家,我们不能来了之后,吃光别人所有存粮。 宏图若有所思,小圆脸上虽是极不情愿,但还是冲我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少吃”,还是吃了整整三锅面条,三斤熟肉,两笼包子,外加,十几个苞米。 这种吃法,让大娘和那子兰姑娘都吃惊的瞪圆了眸子,大娘的嘴里还呢喃的说着:“果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爹,回来了?”子兰的视线望向我们的身后,脸上露出了少女特有的明媚笑容。 我们也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大爷,穿着一袭蓝布衣裳,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他们有说有笑的进了厅堂。 “老婆子,快去准备饭菜。”他吩咐了一声,又望向了我们。 不等我们开口解释,子兰便告诉她爹,我们是路过的客人,进来歇歇脚。 这大爷高兴的很,同我们说,他们村子里办喜事,就是喜欢外客来,这是福气。 这话说的,倒是同大娘一样。 并且,将我们奉为上宾,还邀我们一起喝酒。 冥北霖不喜应酬,我赶忙推说他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那几位大爷则是呵呵的笑着,说是男人,就该大口喝酒,那才叫男人。 说完,子兰的爹,就带着他的那群朋友,在厅堂里喝酒,切了三斤牛肉,大快朵颐。 宏图看的嘴馋,我便让冥北霖送他进屋。 “你们也吃些啊,都是些粗茶淡饭的,你们是不是吃不惯?”大娘又做了一锅子棒子面,端出,见我同冥北霖并未一道吃,连忙开口询问缘由。 “大娘,我们方才也吃了一些,不饿,只是有些困乏。”我冲着大娘笑着解释。 “啊,瞧俺,这后院还有几间屋子,除了喜房外,其余的,你们随意选。”大娘领着我们去了后院。 这后院不算大,有四间屋子,我和冥北霖选了一间最小的,今夜玄凌宏图,都要在此睡。 “神君,你歇一歇,这几日,你和浮游一样,都未歇好。”我说着,就给冥北霖宽衣。 这三日,他是同浮游轮流驾马车,一直未休息。 我替他宽好衣后,他却拉了拉身上的衣裳,这爱干净的“毛病”又犯了。 如今虽在别人家中,并不方便,不过既然冥北霖想泡热水澡,我还是去同那大娘说了一声,然后亲自给冥北霖烧热水。 子兰还帮我一道,将浴桶抬到了我们如今所在的小屋子里。 布块,热水准备妥当之后,我又给冥北霖拿了热水进屋。 关上屋门,刚一转身,他已经脱下了上衣袍,我赶忙侧目,将衣裳放到了一侧。 “你好好洗漱吧,我去看看媚儿的药,应该熬好了。”我说完,便要出去。 冥北霖却从我的身后,一把揽住了我的腰际,然后便麻溜的给我解开衣襟带。 “此处多有不便,你便随本神君一道洗漱。”他说起这话来,居然还是一本正经的。 “不行。”我挡住他的手。 这若是一丝不挂,坦诚相见,必定是要“出事”的。 “神君,媚儿还发着热,已经三日了,再不退烧,只怕是要烧坏了。”我一边用力推开他的手,一边拉开了房门。 门外,子兰姑娘还拿着两个木枕,立在门槛前。 看到我和冥北霖,衣衫不整,顿时,那小脸儿绯红,赶忙将木枕递给了我,然后转身就走。 “子兰?”我抿了抿嘴唇,直接将木枕塞到冥北霖的怀中。 “不过洗个热水澡,你怕什么?楚夕颜,你是担心,自己会扑向本神君,失了面子?”冥北霖盯着我:“你是本神君喜欢的女人,你做什么,本神君都不介意。” “神君,你嘴利的很,我不同你说这些。”我被他给看穿了,赶忙转身出了屋子,去厨房里瞧媚儿的药熬好了没有。 汤药熬好,我便过滤了药渣,端到了媚儿所住的屋子。 浮游正守着她,时不时的,在媚儿的额上换拧干的冷布块。 媚儿闭着眼眸,脸颊绯红。 “浮游,今夜你随神君一起歇着,媚儿这,由我看着。”我走到床榻边上,对浮游说了一句。 浮游却立刻摇头:“不,让我照顾她吧。” 说完,还主动抬起手,接过了我手中的瓷碗,喂媚儿喝药。 媚儿喝了汤药,脸上的红晕更甚,身上冒出了不少汗来。 这汗一旦发出来,便好了,我拿着干毛巾,给她擦身,浮游还呆愣的站在一旁,被我给“请”了出去。 我给媚儿换衣裳,刚刚穿好寝衣,她便虚弱的睁开了眼眸。 这几日,她也时不时的醒过来一会儿,不过每一次都只是呆愣的睁着眼,也不说话。 大抵是怨我们,不顾她的心意带着她,连夜赶路吧? “姐姐,我,我,我想走,回蒲县。”媚儿抬起眼眸,十分认真的看着我说着。 她极少会露出这般认真的神情,好似发了一次热,便长大了一般,成熟了不少。 第二百二十七章有劳夫人 我沉默的看着她,这几日,她昏迷时喊的都是卓星辰的名字,我知道,她有多想去寻他。 “等你退热了,便去寻他吧。”我也十分严肃的看着媚儿。 “姐姐,你不拦我?”她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我摇头:“拦不住的,而且,你已经是成妖了,神君说的对,你有权选择你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但是,媚儿,你一定要知道,选择了之后,便要承担后果。” “我能承担!”媚儿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我不禁苦笑:“或许吧,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看着媚儿如此执迷,我凝着眉,迟疑了许久,决定告诉媚儿,她的爹已经被祭灵人杀死,他们黄府已经没了。 如今的卓星辰,也不再是原来的卓星辰,他比从前,更恨妖,因为,在他的心中,是“妖”,“害”了他的大师兄。 所以,他和媚儿,不会有好结果。 可话到了嘴边,却因为媚儿那夺眶而出的泪水,又止住了。 她刚刚成妖,与我们凡人刚刚及笄是一个道理,不过十四五的年岁,从前又被爹爹保护的极好,多是天真烂漫。 待她再长大些,应该就知道,没有什么比亲情更加重要的,失去了爹娘,就没有归属。 “媚儿,你可想你阿爹?”我的嘴唇颤了颤问道。 媚儿垂目,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用力的点了点头:“想!” “你若出了什么事,你阿爹必定心疼。”我抚着媚儿的脸颊:“卓星辰若是真心爱你,必定会主动寻你。” “可他不知我们去往何处?”媚儿立即担忧的说道。 “那你又知道,他去了何处么?他已经离开了蒲县,你去了,也寻不到他。”我说罢,给媚儿掖好被角:“听姐姐一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可是?”媚儿大抵是觉得,卓星辰不会来寻她,故而眼中流露出了一抹纠结和落寞。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他若不爱你,你寻到他,他照样可以再次把你抛下。”我说的也算直白,希望媚儿可以认清现实。 媚儿咬着嘴唇,没有再吭声,也没再提要走的事儿,想必是觉得,我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叩叩叩!”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的是浮游的声音。 我端着空碗便将房门给打开,浮游给媚儿送来了一碗热汤面,汤面上漂浮着翠绿的小葱花,和切好的菜丝跟肉,看着极有食欲。 “小媚儿,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你吃些吧。”浮游端着面条就朝着媚儿走去。 我一边将床榻上熟睡的玄凌抱起,一边准备去牵宏图。 宏图坐在外头的厅堂里,陪着那些叔伯,别人喝酒他吃肉,别人聊着婚事儿他还是在吃肉。 “宏图,走,去休息。”我赶忙开口,叫走宏图。 “这小子能造,好啊!讨喜!”子兰的爹,看着宏图不住的夸着。 “能造?”我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能吃。”子兰抿嘴一笑,端着一大盘凉拌猪头肉走了出来。 宏图看到吃的,哪里还走的动,我只能先抱玄凌回后院。 进屋之前,我还叩了叩门,询问冥北霖洗漱好了没有。 “进来!”屋内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我这才推门而入,结果却见冥北霖还坐在浴桶之中。 “羞什么?进来!”此刻,冥北霖的脸皮已经撕下,我赶忙进屋,将屋门关上,担心别人看到他的真容。 “你快洗漱好,换上衣裳,别着凉了。”我叮嘱了一句,就抱着玄凌走到了床边,将玄凌给放到了软床上。 身后传来了“哗啦”一声,冥北霖应该是从浴桶里出来了。 并且,没过多久,我便被一个略带寒凉的怀抱紧紧拥住。 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海风一般清爽的气息,此刻正侧过脸来,亲吻我的脸颊。 “今夜,你与浮游同住,我去守着媚儿。”我微微侧过脸,对他说道。 冥北霖原本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结果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不行,本神君不习惯与人同床共枕。”冥北霖立即拒绝。 “你日日不也与我一起睡么?”我看他这变脸的速度,不比宏图慢。 “你是我夫人,怎么同?总之,你在何处,本神君便在何处。”他固执异常,我望着他沉默良久。 “让他们再准备一间屋子,本神君走时,会留下三百两银子,绝不白住。”冥北霖这口吻,完全不是在同我商量。 不过,见我垂下眼眸,目光略有迟疑,他便又揽住了我的腰际,柔声补了一句:“好么?夫人?” 我望着他这张皎如白玉的脸,除了点头,已经什么也不会了。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那双手便抚上了我的脸颊,垂下头,在我的额上便是一吻。 这冰凉的唇,好似瞬间勾走了我的魂。 “那有劳夫人了。”冥北霖说罢,松开了我,坐到了床沿边上,视线落在了床榻上的玄凌脸上。 我则是先去同浮游商量,让他今夜,一人睡一个屋子。 “夕颜,我还是守着小媚儿吧。”浮游如我所想的一样,他要留下守着媚儿。 “浮游,你的注意力,今后就别放在媚儿身上了。”我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劝说道。 “夕颜,今后,我不会惦记她了,只会把她当做妹妹。”浮游望着我,突然开口问道。 “你想通了?”我问。 浮游抬起头,冲着我苦笑。 “之前,我以为,她是年级小,对感情之事懵懵懂懂,可这三日,她喊了不下四百多遍“卓公子”,我浮游,虽对她有好感,但是,她对卓星辰情根深种无法自拔,除了放手,我也别无选择。”浮游说着话,面色很是平静。 一看他这神情,我就知晓,浮游是真的放弃了。 这样,便是最好的。 “那今夜,还是我守着她。”我说着坐在了床榻边。 “夕颜,我说了,她今后就是我自家妹子,我还是护她,你安心的去歇着,有什么事儿,我同你说一声便是。”浮游说罢,又朝着厅堂里看了一眼,提醒我,将宏图带去后院,那小家伙,已经敞开吃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农家喜事 我立刻朝着厅堂望去,果真看到宏图抱着半个猪头,在啃着。 一旁吃的脸颊通红的几个大叔大爷,还鼓掌,说宏图长大了必定是个男子汉。 大娘的脸已经极为晦暗了,估摸着是担心,再这么吃下去,几顿饭就能将她们家给吃垮了。 “宏图,该睡了。”我将他手中的吃食夺走,放到了桌上。 这猪头肉厚,闻着也极香。 “诶,这有啥,想吃就让他吃,昨个儿,咱们到山上猎了几只野猪,一会儿就在前院里先烤两只,分肉给屯子里的人,你们晚些睡,吃口热乎的。”子兰的爹开口邀我们吃烤猪肉。 我朝着前院望去,发现已经有几个婶子在磊砖块了,不一会儿,两只极大的野猪就被拖了出来。 这几个大叔,也吃饱喝足了,去后厨拿了杀猪刀来,开始杀猪。 宏图最爱的就是肉,特别是猪肉,此刻的他已经听不到我的说话声了,跟着那些大叔,就去了前院。 我拽不回他,只能跟着一道在前院里看杀猪。 这杀猪极为血腥,我几次捂住宏图的眼睛,不让他看,他却好奇异常,推开我的手。 在大猪儿的嚎叫声中,子兰的爹手起刀落,给猪儿放了血,收拾了内脏,然后便开始将整头猪,放到搭起的灶台里烤。 “宏图,这猪肉还需烤许久,你同我回屋睡吧。”我想着,将他哄走,让他先睡下,这样等到醒了,这猪肉也分完了。 否则,这两只猪,给宏图吃,估计都够呛,应是不够的。 “诶,不需要两个时辰就能烤好。”子兰的爹,很喜欢宏图,知晓宏图的食量大,还说要给宏图一个人留半扇猪肉。 我赶忙拉过宏图,一再叮咛,一会儿吃完自己的份,不许再要了。 宏图极为认真的点头,然后我就陪着他站在火堆边等着。 屯子里的人,都纷纷席地而坐,聊天嬉笑,说这子兰哥哥取的女人是尚城的,而且,家世极好,女人的爹还是当官的,算是金枝玉叶。 若非子兰的哥哥有幸拜入门下,当他的学生,只怕也“够”不着这门亲事。 “你哥哥呢?”我从这一群人的脸上扫过,寻找新郎官。 “姐姐,我哥哥前日便去接亲了,路途遥远,明个儿估计就能回来了。”子兰说着,脸上带着笑,似乎很是期待看到自己的嫂子。 “图图饿了。”宏图望着那猪肉,肉已经烤出了香味儿,这种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闻着这气味儿,就连我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再忍耐一下,待熟了,和大家一起吃。”我抚着宏图的脑袋,劝说着。 这两个时辰,对宏图来说简直太难熬了,好不容易快要熬到时,天空之中便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应是大雨将至。 如此一来,肉是来不及分了,屯子里的乡亲纷纷散了。 我拉着宏图去了后院,后院里,冥北霖还坐在床沿边上等着我。 宏图原本因为没有吃到烤猪肉十分狂躁,不过因为冥北霖看了他一眼,他便老实了,洗漱之后乖乖的上床躺着睡觉。 “你也洗洗睡吧。”冥北霖说罢,便替我拿了布来,我点头,打了热水,洗漱了一番。 便同冥北霖一道躺下歇息,床不大,加上宏图这“小胖墩儿”我同冥北霖都得侧着身,好给他和玄凌腾出位置来。 “到本神君的怀里来。”他说完,不等我动弹,就已经伸出手,将我揽入了怀中。 紧接着,另一只手,便抚在了我的脖颈上。 “别闹。”我低低的说了一句,因为宏图才刚睡下,只怕还未睡安稳。 冥北霖这手却还不停下,从脖颈往下游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侧过脸去望向他。 他则是猝不及防的吻上了我的唇,我居然也鬼使神差的缓缓转身,将手搭在了冥北霖的胸膛口。 而他却在这时候,突然松开了我。 “你别撩拨本神君,本神君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我撩拨你?”我瞪着眸子,看着他。 他指了指我的手:“你撩的本神君睡不着觉,就开心了?” “额?那你别靠近我。”我佯装生气。 他的手都移到我的脖颈上了,我还未说什么,他居然恶人先告状。 而且,我的手,只不过是搭在他的胸膛口罢了,他居然说我撩拨? “不行。”他的手,依旧紧紧揽着的腰,霸道的不肯松开:“楚夕颜,你是我的。” “夕颜,抱抱!”宏图突然侧过身来,望向了我。 他平日里睡觉,都是浮游抱着哄着的。 “害不害臊,你好歹也是神兽,居然还需旁人抱着睡!”冥北霖撇了宏图一眼,冷声训斥道。 宏图委屈的望着冥北霖,指着冥北霖,那只拥着我的手。 “夕颜是本神君的夫人,你有本事,也找个夫人去。”冥北霖说着还将被子一拉,直接盖在了宏图的脸上。 “神君!”我瞪了冥北霖一眼,伸出手轻轻抚在宏图身上,轻拍着他,哄他入睡。 宏图闭着眼,很快呼吸开始变得均匀,沉沉睡了过去。 我也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蜷在冥北霖的怀中,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迷蒙之间,还听到了外头院子里淅沥沥的雨水声。 夜有些冷,冥北霖的怀抱虽是寒凉无比的,可我依旧贪恋的蜷在他的怀中。 迷糊之间,便睡了过去。 “颜儿,颜儿,快,快回家!” 混沌之中,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眯着眼朝着四周望着,发现如今自己正立在一座桥上。 而桥的尽头处,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正朝着我招手,我疾步朝着她跑了过去,女人身后的灯笼瞬间亮起,我看到,这女人的脸上身上,居然全都是血迹。 “啊!”我的身体一颤,猛然睁开眼眸。 “轰隆隆!” 屋外,也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吓着了?”冥北霖以为我是被雷声给吓着了,连忙抬起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别怕,本神君在此。” “嗯,如今几时了?”我揉了揉眼眸,望向了身侧的两个孩子。 他们依旧睡的极香,雷声隆隆,都没有将他们给吵醒。 第二百二十九章成婚礼数 “寅时而已。”冥北霖说着,替我掖好被角,哄我再睡一会儿。 可我,这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座桥,和桥头站着的女人。 之前,骨语便说过,我在梦中所站的那座桥,便是奈何桥,而我被魇在梦中时,也看到了孟婆庄。 曦月姑娘还说,我同冥北霖有血海深仇。 这么想来,难道我真是孟庄的人么? “在想什么?”冥北霖的手,轻轻抚弄着我的长发。 “神君,你,你,当年入黄泉,真的没有屠戮孟婆庄么?”我思索良久,开口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那原本抚在我发丝上的手,当即便顿住了。 “本神君,不记得了。”冥北霖的声音略有迟疑。 “听说书时,你不是肯定,自己没有做过么?”我立刻转过身,抬起头来凝望着冥北霖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不确定,带着一抹犹疑。 “本神君不杀无辜女眷,但是,那件事,本神君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自己确实入了黄泉,其余的?”冥北霖说着,便垂目凝视着我:“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我?我,只是好奇罢了。”我避开冥北霖的目光。 一次又一次的“噩梦”,就好似一根绳索一般,引着我走向一个“真相”。 “楚夕颜,你只是楚夕颜,无需思虑其它。”冥北霖的手抚在了我的脸颊上。 “嗯。”我微微颔首,脑中却是乱糟糟的。 冥北霖的手却将我拥的更紧了,他的嘴里呢喃的说着:“不管你从前是谁,现在你都是我的。” 他说完,便在我的额上亲吻了一下。 我靠在他的胸膛口,不再说话,也无心再睡,就这么听着他的心跳声,依偎在他的怀里,这种感觉,便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好想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没有祭灵人的追杀,没有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听风雨,渡余生。 只是,这种宁静和美好,总是转瞬即逝的,卯时院子里就有了动静,好似有很多人在进进出出的走着。 时不时的还传来说话声,身侧的宏图,也在肚子咕噜噜的叫了数声之后,醒了过来。 抬起他那如同藕节一般的手,揉了揉眼眸,张嘴便说了一句:“夕颜,图图饿了。” “好,我帮你去瞧瞧,有什么好吃的。”我离开冥北霖的怀抱,坐起了身。 冥北霖也起身穿起了衣裳,待我们都穿戴好,贴好面皮,就打开房门,我发现外头的风雨极大,院子里的水缸集满了水。 后院里,七八个婶子,正抬着东西往外走。 有拿鸡蛋的,有拿腌菜的,还有拿花生桂圆红枣的。 “你们醒了?快去打热水洗漱洗漱,一会儿,吃红糖鸡蛋。”大娘正在喜房里撒花生红枣,见我和冥北霖已经起来了,便赶忙笑吟吟的说道。 “嗯,好,多谢婶子了。”我让冥北霖留下守着玄凌和宏图,我则是去打了热水。 洗漱好之后,就去看媚儿。 媚儿今日,气色大好,烧已经退了,只是偶有咳嗽。 “公子,今日要出发赶路么?雨势太大,我们走的都是小山道,只怕泥泞难行,还是休整一日吧。”浮游望着窗外的大雨,开口同冥北霖商量着。 冥北霖也撇了一眼大雨,又看向怀中的玄凌,玄凌此刻还睡眼朦胧,一脸萌态。 “嗯。”冥北霖终于开口应了一声。 “诶,这小小子过来。”子兰的爹爹今日穿着一袭喜庆的褐红色衣裳,冲着宏图就招了招手。 宏图正饿着,看到那大叔冲他招手,立即就朝着他走去。 一到子兰爹爹面前,开口就道:“爷爷,昨日,那猪肉还未吃。” “宏图!”我赶忙制止宏图。 “哈哈哈,半扇肉爷爷还替你留着呢,走,爷爷带你去吃。”子兰的爹,倒是觉得宏图憨厚可爱,牵着他就去厨房给宏图吃烧猪肉。 真的是整整半扇,宏图吃的嘴角飚油,眉开眼笑。 有时候,看到宏图吃东西时幸福的模样,真的很羡慕,有好吃的他便开心,容易知足,容易快乐。 吃好了猪肉,子兰的爹就牵着宏图,去喜房,我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怕宏图出什么岔子。 到了喜房外头,才看到宏图正朝着一个木桶里尿,尿。 “宏图?”我还以为是宏图胡闹。 “诶,姑娘啊,这是俺们这的习俗,这个是子孙桶,要让小小子撒一泡尿,这样俺儿媳妇,很快就能给俺们家生大胖小子了。”子兰爹爹笑的是乐不可支。 这些习俗我倒是不知,待宏图尿好了,那大叔又让我们去厅堂里吃点东西,还说酒宴是今晚的。 “好。”这个昨日就听子兰姑娘说过了。 因俩家离的远,故而只能是夜里办喜事儿。 不过,这村子里,倒是对夜里办喜事儿没有什么意见,总之今日是良辰吉日。 我们吃过早饭,这院子里的人便是越来越多了,开始在大娘的厅堂里摆了五张桌子,要准备今晚的酒宴。 外头还下着暴雨,八九个婶子就戴着斗笠坐在屋檐下,杀鸡宰鸭,忙的不亦乐乎。 宏图得了些极为难得的糖块,含在嘴里乐颠颠的在厅堂里转圈儿。 只有媚儿,醒来之后,望着这窗户上贴着的喜字,黯然神伤,她大抵是想起了卓星辰。 “媚儿喝点粥吧,这是猪骨熬的,大娘说,你喝了补身。”我将粥吹凉了些,喂给媚儿吃。 她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那喜字问我:“姐姐,这家要娶妻?还是嫁女?” “是要娶儿媳妇。”我望着喜字,听着外头欢乐的笑声,内心也有悸动和憧憬,不知道,我和冥北霖成婚那日会是怎样的? “娶儿媳妇?”媚儿嘀咕着:“真好,真热闹,我们黄府有喜时,也很热闹,白日里,就开始摆宴,喝到深夜,我阿爹说,将来等我成婚,他便要摆上三天三夜,邀所有同族,给我贺喜。” 我听了张了张嘴,此话,我不知如何接,因为,那个愿意给她最好的爹,已经故去了,媚儿却毫不知情。 第二百三十章新娘 媚儿见我不说话,便看向了我。 “夕颜姐姐,你和神君快成婚了吧?”她的言语之中,依旧是羡慕。 “这?”我是听到媚儿如此问,本能的朝着冥北霖的方向看去,发现冥北霖正在看外头厅堂里的摆设,问着大娘什么。 大娘的脸上带着笑,同冥北霖比划着。 “姐姐,你真好,神君很爱姐姐。”媚儿说罢,落寞的垂下眸去。 “你还是趁热喝一些吧,否则这身子,好不利索。”我说罢,再将粥喂给了媚儿,媚儿敷衍的喝了几口。 在此期间,浮游一直都在厅堂里,同宏图玩耍,他已经开始刻意同媚儿保持距离。 “天寒,你就在床上躺着歇息便好。”我喂媚儿喝了粥后,就劝媚儿歇一歇,我自己则是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帮着一道做。 子兰正在秤杆上系红绳,绑红结,我替她拿着那秤杆,询问她这是做什么。 “在洞房里,我哥哥要用这个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寓意:称心如意。”子兰同我解释着。 “称心如意?”冥北霖耳朵尖的很,低声跟着嘀咕了一句之后,还看了一眼秤杆,然后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晓,他这是将礼节和这些好兆头,全部都记在心中。 和子兰一起,忙了一个下午,待天色暗下,大娘的宅子里便点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并且,不断的派人去屯子口看。 看看花轿回来了没有,可来来回回去了十几次,却都没有消息。 “他爹,不会是出了啥事儿了?”大娘开始面露担忧。 “说啥话,这下着暴雨,路上耽搁了也是有的。”大爷嘴上这么说,却拿了一个烟杆子,坐在长条凳上,开始默默的抽起了烟枪。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正当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炮仗的声音。 屋内所有的乡亲都欢腾了起来,到外头的屋檐下,等着看花轿。 大娘她们则是,立即朝着厨房里走,开始摆菜上桌,我和子兰也去帮忙。 这一桌便是足足十道菜,虽大半都是素菜,可如今这年月,能摆的起这种宴席,已经实属不错了。 待这酒菜摆上了桌,我也终于是看到了新郎官,他穿着蓑衣,有些狼狈,不过脸上却是带着喜悦的笑。 他的长相带着书卷气,是一个十分儒雅的少年郎,他的身后,有四个小伙子,抬着一顶红轿子。 并且,轿边还站着一个,嘴角长着黑色痦子,头发盘起的老妇人,听这些婶子说,那是媒婆。 这次娶亲,还是女方请的媒婆,上门提的亲。 轿子直接就被抬到了厅堂正门口,那老妇人,举着油纸伞,立在轿前,子兰的哥哥安子怀,亲自掀开轿帘子,将新娘扶下了轿子。 这姑娘,明明是坐在轿中,可不知为何,身上的红色喜袍居然湿了大半。 衣角边上,还有不少的黄泥。 “小月,慢些。”安子怀的声音温柔无比,那新娘抬起手,指甲上涂抹着红色的蔻丹,手腕上还挂着金首饰,看来,确实就如同昨夜,那些婶子所说,安家的这个儿媳妇,是个家世极好。 我立在一旁,看着新娘和安子怀,不由嘴角浮现出笑意。 在这么多亲朋好友的注视下成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真的朴实而美好。 “请新郎,新娘,拜天地。”那媒婆收好了红色油纸伞,便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安子怀的爹娘,纷纷坐到了供桌两侧的木椅上。 这便是要新郎新娘行礼了,屯子里的乡亲们,都围在厅堂里看着热闹。 拜天地我是见过的,只不过,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位新娘子鞠躬时的动作,有些生硬。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紧张了,所以才会如此。 这毕竟是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事儿。 待他们拜好天地之后,便开始给长辈敬茶。 “喝,喝,喝杯儿媳妇茶,顺心又如意。”那媒婆不知道为何,开口说吉利话时,居然磕磕巴巴的。 不过,大娘和大爷倒是没有在意,直接捧过了杯盏,还给了一包喜钱。 今日,他们办婚事儿,冥北霖也让我随了五百两的礼钱,感谢他们让我们在这歇脚。 茶水喝罢,原本该由这媒婆,送这新娘进喜房等着,可这喜婆子,却开口说要走。 “诶,这天都瞎黑了,你怎么走?留在俺们这过夜,明个儿,雨停了再走。”大娘连忙起身,阻止那媒婆。 媒婆却是去意已决,拿起那红色的油纸伞,便朝着厅堂外头冲去。 然而,这屯子里的乡亲,都是好客的,连忙拦住了她,劝说着,今夜天黑雨大,屯子口也无其他马车经过,想走不容易。 “对了,明个儿,若是雨停了,可以让这几位客,捎你一段路。”大娘说罢,就看向我和冥北霖,跟我们说,媒婆住在尚城,不知道我们顺不顺路。 “我们一路往南。”冥北霖说罢,看向那媒婆。 “那便是顺路的,只是?”媒婆顿了顿,盯着我们:“不如今夜一道走吧。” 这媒婆还催促起了我们来,大娘和大爷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们家办喜事儿,媒婆这是什么意思?还劝宾客走? “轰隆隆!” 不等那大爷开口,空中便又传来一声闷雷。 这雨势不见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我们明日再离开。”我看着那媒婆说道。 媒婆一听,蹙起了眉头,眼中带着一丝丝的犹豫。 毕竟,现在下着大雨,又无马车,她一路走回尚城,只怕十分艰难。 “对,也可等到小月三朝回门时,一道回去。”安子怀也开口劝说。 那媒婆的视线撇了一眼安子怀身侧的新娘,立即摇了摇头,紧接着,便犹如逃命一般,拿着伞,挤出了人群,真的冒着大雨,“跑”了? “诶?这媒人红包?”大娘连忙拿着红包,追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乡亲,都是一脸狐疑之色。 大抵是第一次看到,媒人连红包都没有顾得上拿,就“落跑”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尸气 大爷冲着子兰摆了摆手,示意子兰扶着嫂子回喜房去歇着,安子怀这个新郎官,则是要留下照顾宾客。 这厅堂里摆的五张大桌,坐不下屯子里所有的人,还有的酒席,就摆在相邻的几个乡亲家里。 安子怀便捧着杯盏,开始挨桌敬酒。 我们被当做是贵客,安排在了主桌,当安子怀过来敬酒时,我莫名的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好似是土腥子的味道。 我想必定是因为路上泥泞,所以脚下身上也多少沾染了泥土。 所有人都恭喜安子怀,这安子怀听着所有人让他早生贵子,那脸颊都泛着红晕。 冥北霖则是望着安子怀,良久,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并且,酒宴才刚刚开始,冥北霖就准备回后院歇息。 “神君,如此,太不礼貌。”我侧目看向了大娘和大爷,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却直接站起身来,说自己有些醉酒,要回后院歇着。 “呵呵呵,那你酒量可浅嘞!”大爷笑着,桌上其他人听了也跟着笑。 大娘则是站起身来,说是我们的东西,她已经拿到厅堂隔壁的屋子里了,今夜,照规矩,后院就留给新人。 “好。”我赶忙冲着那大娘点头,也跟着一道站起身。 大娘引着我们就到了厅堂侧边的屋子,这个屋子同媚儿相邻,我们来的那日,里面堆放着的,是些办喜事儿要用的东西,如炮仗,瓜果,烛台。 如今,这些东西都用上了,这屋子腾出来,铺了被褥,正好给我们住。 “你们就凑合着住。”大娘说完,还给我们拿了些吃的。 “大娘您去忙吧,外头的宾客,还等着您一道喝酒呢。”我含笑对大娘说着。 大娘连连点头,笑的很是欢喜,走出了屋外。 我立在屋门口,冲着浮游使了一个眼色,意思便是让浮游看好宏图。 见浮游会意点头,我这才将房门给关上。 “神君,你是乏了么?”我望向冥北霖询问着。 冥北霖微微摇头,又对我说:“今夜,你去守着黄媚儿,至于凌儿,抱过来,本神君亲自看着。” “啊?”我有些狐疑的盯着他:“神君为何?” 媚儿之前还未退热时,冥北霖都未如此上心,怎么今夜突然让我去守着媚儿? “不,这样,你让浮游宏图一起守着媚儿,你跟玄凌,还是同本神君一起。”冥北霖思索了片刻,又改变了主意。 “神君,到底怎么了?”我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原由。 “你觉得,那新娘如何?”冥北霖突然开口询问道。 “啊?她盖着红盖头,我没有见着脸,不过看身段,应是个窈窕淑女。”我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对冥北霖说道。 “她的身上,有股子尸气,虽极淡,又有土腥气掩盖,可本神君依旧能闻的出。”冥北霖一脸严肃的回答着。 “尸气?”我顿时心头一颤:“神君,您的意思是,那新娘?” “应已死去多时。”冥北霖说罢,又拉着我,一道去了媚儿的屋中。 媚儿没有胃口,只是抱着玄凌坐在窗前,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大雨发着呆。 “今夜,让浮游和宏图陪着你。”冥北霖伸出手,将玄凌抱了过来。 “为何?我已经不发热了,无需别人守着。”媚儿开口拒绝。 我朝着房门口的位置撇了一眼,然后将冥北霖的发现告知了媚儿。 媚儿听了顿时瞪圆了眸子,吃惊的望着我。 “那?那,他们该如何?”媚儿问的是,外头的那些乡亲。 “只能先看看情况,或许?”我思索着:“或许,那新娘,只是为了嫁给安子怀,成亲之后,执念一了,便会离开吧? 方才厅堂里那么多人,新娘并未作出攻击的行为。 “难怪那媒婆跑的那般快,原是送了个死人来成婚?”我不禁凝眉。 “神君,您觉得此事那新郎官知晓么?”媚儿望向冥北霖,问了一句。 “必定不知,否则,谁会如此欢欢喜喜娶一具尸体为妻?”冥北霖淡漠的回了一句。 媚儿却走到了房门口,朝着外头的厅堂看去。 厅堂里,安子怀正穿梭在几张酒席之中,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或许,他太爱新娘,无论她是人还是尸,都愿意娶她?”媚儿的嘴里嘀咕着。 媚儿这是期望,能让她看到一个,不畏一切,都愿意求娶对方的情感,好安抚她那颗破碎的心灵。 “不过,此事,神君是否要提醒安子怀?”我总觉得,安子怀应该并不知情。 当然,安子怀的爹娘还有子兰,肯定也? “子兰!神君,子兰独自送那新娘去后院了!”我的心立即提了起来,赶忙让冥北霖陪着我一道去后院瞧一瞧。 “姐姐,我也一道去。”媚儿立刻说了一句,也跟着我们出了屋。 大娘她们正陪着安子怀挨桌敬酒,没空注意我们这,我们一行人就偷摸的去了后院。 后院里那喜房的烛火亮着,大抵是知晓新娘是“尸”,故而觉得那原本喜庆的红色灯笼,也成了“鬼火”,极为诡异。 我们几人朝着那喜房走去,当我们离那喜房的木门只有一步之遥时,突然,冥北霖停住了脚步,紧接着,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而从屋内走出来的,正是子兰。 “子兰,你没事?”我将子兰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索性,她好端端的。 “楚姐姐,我们这的习俗,新人成婚,不兴闹洞房的,你们还是去前院吃酒吧。”子兰自是不明白我这问话的意思,还以为我们几个是来闹洞房的。 “你嫂嫂,可还好?”媚儿朝着后头的门缝望了一眼。 “自然是好,怎么了?”子兰被问的是一头雾水。 “无事。”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带着我和媚儿回了自己的房间。 浮游大抵也看到我们去了后院,于是,强拉着宏图也进来了。 当他知晓后院的新娘是“尸”时,先是一愣,然后嘀咕了一句:“难怪,有一股子“异味”,神君该如何?要将她收服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与尸同眠 冥北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静观其变,然后大家纷纷回屋歇着。 媚儿由宏图和浮游守着,我放心,至于我,同冥北霖一起,自是什么都不怕的。 外头的厅堂里,酒过三巡,笑声渐渐的消失了,送走了宾客,大娘大爷他们也纷纷去歇着。 只听到子兰同她哥哥的说话声,安子怀说,让子兰热一盅银耳红枣汤,一会儿他要送去给他的娘子吃。 子兰用调侃的口吻说,哥哥娶了个千金小姐,吃喝也都准备最好的。 安子怀则说,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娘子小月。 听他们的对话,我则是替这安子怀感到难过,他心爱的娘子,此刻都已经变得“冰凉”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子兰的声音落下之后,我就听到了有脚步声,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我立即看向冥北霖:“神君,该如何?活人,若是与尸同眠,只怕会被折损阳气。” “你?”冥北霖刚一开口,外头的厅堂里,就又传来了脚步声,听那声音,好似是小跑着朝着后院去的。 冥北霖微微打开房门,我就看到媚儿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倒是好奇心重!”冥北霖低声说了一句。 “大抵,她只是好奇,好奇那安子怀知晓那小月是“尸”之后,会有何反应。”我凝眉说道。 “她这是想在别人的身上找安慰么?”冥北霖倒是立即明白了,媚儿为何会对此事如此好奇,我想应该是如此。 “神君,你快去看看吧,媚儿如今和寻常人,并无分别,万一有危险?”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黄姑娘,俺们这成婚,可不闹洞房的,你快回屋歇着,俺们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大娘的说话声传来。 这必定是媚儿被发现了,不一会儿,我果真就看到媚儿灰溜溜的回到了厅堂里。 我立即打开房门,冲着媚儿挥手,示意她回屋。 “今夜,在屋内好好呆着!”我压低了声音对媚儿说。 媚儿冲我点了点头,只能乖乖回屋。 “神君,你去吧。”我想冥北霖去查看情况,才是最为稳妥的。 冥北霖将玄凌放到了床榻之上,便侧身出了屋。 我坐在床榻边,守着玄凌,而注意力其实都在厅堂外。 冥北霖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而且,是从窗外跃入屋内的。 “神君,如何了?”我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 他这身上,也有些许淋湿,正抖落着身上的雨滴儿。 “正洞房花烛。”冥北霖回了一句。 “那安子怀没有发现异常么?”我想,掀开了盖头,他必定是能看出新娘的反常之处。 “屋内,只有一掌烛火,想必是看不清的。”冥北霖说罢,撇了一眼玄凌。 “那,她可是邪戾之尸?”我知晓安子怀是这大娘家唯一的儿子,若他出了什么事儿,大娘和大爷他们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身上无戾气,想必是死后不甘,想随那安子怀做夫妻,等了却执念,便送她走就是。”冥北霖说完,看向了我:“你不是最擅长念往生咒了么?” “可是,那小月姑娘若是走了,只怕安子怀?”才成婚一日,心爱之人便要死去,安子怀只怕是会伤心欲绝。 “睡吧,今夜不会有事。”冥北霖沉默了一会儿,拥过我的腰便朝着床榻走去。 床榻上,玄凌睡的极熟,冥北霖同我并肩躺下。 “不过,楚夕颜,本神君倒是觉得,这成婚的礼节繁琐无趣的很。”冥北霖侧过身看向我。 “你觉得礼节繁琐无趣,那是因为,今日娶妻的并非是你。”我含笑着说道。 冥北霖听了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点着头说道:“你说的有理,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你我大婚时的酒宴,不能耗到深夜。” “为何?”我望着他,想着到时候,若是大家聚在一起高兴,喝些酒水,热闹热闹,何必管什么时辰? “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神君的洞房花烛夜,绝不能耗费在那些无聊的酒宴之上。”他说完,用力的揽紧了我的腰,在我的耳侧喃喃道:“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的弥补我?” “到时再说吧,明早还要出发赶路,咱们还是早点歇息的好。”我岔开了话题。 “楚夕颜,本神君就是喜欢看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的脸。 我索性侧过身去,看向玄凌,避开他那炙热的目光。 身后,冥北霖索性贴了过来,从身后紧紧的拥住了我。 “有本神君在,安心的睡吧。”他柔声在我的耳畔低语了一句。 有他在,我自是安心的入眠。 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我渐渐沉睡,待我再次醒来时,便见冥北霖俯身,叫着我。 “不早了,该出发了。”冥北霖见我睁开眼眸,柔声说着。 我点了点头,看到冥北霖已经将热水给准备好了,于是赶忙洗漱好,贴上面皮。 “娘!娘!” 我这刚将面皮贴到脸颊上,就听到了安子怀的叫嚷声。 他的声音,焦急无比。 而我同冥北霖只是对视了一眼,本想出去看看,却被冥北霖给制止了。 “儿啊,出啥事儿了?”大娘的声音还显得有些混沌。 “娘,小月不见了?”安子怀着急忙慌的说着。 “啥?儿媳妇不见了?”大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咋的?昨个夜里,你,你,你叫她生气了?”大娘问着。 “没有啊?昨夜,我们俩?好好的。”安子怀的语气之中,满是茫然,大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刚刚成婚,新娘就跑了。 “别急啊,娘在屯子里找找,兴许只是出去熟悉熟悉屯子。”大娘说完,脚步声就朝着前院去了。 “娘,我也去。”安子怀说罢,追了出去。 这时候冥北霖才推门而出,同那大爷说,我们今早就要离开继续赶路。 大爷如今因为儿媳妇的失踪,完全没有心思顾我们这些外人,连连点着头,将子兰给叫了起来,让子兰给我们准备些吃食。 而我则去叫了浮游他们,媚儿听到声响,也知晓新娘不见了,还很是好奇的问我们,要不要在这再住一夜,看看情况再走? 第二百三十三章喜钱不退 冥北霖自是不回话,直接带着宏图去垫垫肚子,然后就让浮游帮忙拿上我们的包袱,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大爷想到了什么,还追了出来,将昨日我们包的红包,递还给了我们。 说我们给的实在太多,他们收受不起。 “大爷,这些银票您就收着,这是喜钱,不能退的,否则兆头便不好了。”我从前住的村子,便有这般说法,喜钱不退,丧食不剩。 “这?”大爷这,想必也有此说法,故而,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犹豫。 “大爷您就收着吧。”我将那红包推到了大爷的面前。 大爷冲着我们俯了俯身,嘴里连声说着,我们几位确确实实是他们安家的贵客。 “几位,我,我,我要去尚城,请你们捎我一段吧。”安子怀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们说道。 “我们不去尚城。”冥北霖一口拒绝了。 “可昨日,你不是说,你们要往南走么?恰好顺路?”安子怀望着冥北霖,脸上带着恳求:“求求你们了,我娘子,必定是回去了。” “哎呀,大抵是觉得俺们这伺候不周,他爹,这?”大娘也心急如焚,说是方才他们跑到屯子口去了,都不见那小月。 只怕是在路上拦了马车,离开了。 大爷一脸凝重,望向自己的儿子说道:“家里最好的都摆上了桌,能做的爹都做了,还留不住人,只怕是咱们家没这福气,门不当户不对,追回来了,也是留不住的。” 大爷开口劝说着,安子怀却摇了摇头:“爹,小月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否则,也不会同我在一起,她知晓我的家境。” “公子,我们就捎他一段吧。”媚儿开口,替安子怀说话。 “对,大娘也求你们了。”大娘望着我们,一脸期待。 没有法子,都如此说了,我们也不好拒绝,只是冥北霖没有开口应允,我和浮游谁也不敢应声。 “安子怀,你去了,莫要后悔。”冥北霖盯着安子怀,面色阴冷。 “这位公子,我不去才会后悔,我一定要接我娘子回来。”安子怀说罢,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 冥北霖便抱着玄凌就上了马车,这算是应允他一同上路了。 “走吧。”我冲着安子怀说道。 安子怀连声道谢,紧接着,就跟我们一道上了马车。 大娘和大爷脸上的神情都极为复杂,一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接不回媳妇儿,一个是担心接回来了,还是会跑。 子兰则是替自己的哥哥委屈,嘴里嘀咕着,自己的哥哥对嫂子极好,不知为何嫂子要跑。 “大娘,大爷,子兰我们走了!”我冲着大娘她们挥了挥手,浮游就驾着马车,朝着屯子外的方向驶去。 马车里,安子怀一脸焦灼之态,时不时的,还撩开马车帘子朝着路上看,就好似,希望在这小道上,能看到自己的娘子。 “子怀,你喝点水吧。”我看他的年纪应与我相仿,故而直接叫他的名字。 他有些恍惚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安子怀,昨夜,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你娘子不高兴的事儿?”媚儿看向安子怀,探寻着。 安子怀摇头,嘴里嘀咕着:“昨夜,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们,只是?” 安子怀的脸颊微微泛红,想必,他是想说,他们只是洞房了。 “或许,或许是我疏忽了,她颠簸了两日,必定是累坏了,可我还?”安子怀可谓是满脸的歉疚。 “安子怀,你娘子是尸妖,你还爱她么?”媚儿直白的问了一句。 冥北霖和我,都不由的撇了一眼媚儿。 媚儿的目光则是直勾勾的盯着安子怀,安子怀不知媚儿为何如此问,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你觉得人妖相恋,真的天理不容么?”媚儿继续追问。 安子怀的嘴角颤了颤,不过半晌也没有回应。 “你说啊!”媚儿有些急了。 “姑娘,我娘子不是什么尸妖,我娘子心地善良,对我极好,她不可能是什么尸妖,你问的问题,不存在。”安子怀回应了一句。 “如果呢?如果是?”媚儿见我冲她使眼色,她这才换了一个“委婉”的问法。 安子怀一愣,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人妖殊途,自是不能在一起。”安子怀抿了抿嘴唇,十分笃定的回答道。 媚儿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你,你,你不是很爱你的娘子么?为何她是妖,你就能不爱了?之前给的承诺算什么?难不成都是随便说说而已?” “媚儿,够了!”我制止媚儿继续说下去。 媚儿却莫名红了眼,她是想不明白,为何人对妖会有如此大的敌意。 像她这种初入凡尘,从未做过歹事的小妖,在凡人的嘴里,亦成了“妖邪”。 安子怀却一脸严肃:“妖就是妖,妖是最为歹毒狠辣的,我乃读书人,书中对妖物多是?” “书中如何写,你就如何觉得?妖害过你么?若是没有,为何要说他(她)们歹毒?”媚儿质问着。 安子怀张了张嘴,良久回了一句:“小姑娘,你不懂,妖邪鬼厉,都是世间最阴险之物,而我今后,便是要凭借我的学识,考入盛京祭灵司的,到祭灵院当个祭灵人,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这回,轮到我愣神了。 因为,这安子怀看起来就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志向”要考入祭灵司? 媚儿的嘴角一颤,好似还要反驳,不过我冲着媚儿微微摇头,媚儿便闭了嘴。 “那你的老师?”我突然想起,安子怀的娘子,便是他老师的女儿,他有这样的志向,会不会是受其老师影响?莫不是,他老师就是祭灵人? “我的老师,原本,乃是京中祭灵院,祭灵长乔禹,因年岁大了,前些年,才被调职到了尚城祭灵院。”安子怀的回答,倒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盛京祭灵院的祭灵长,实力应是不弱吧?他自己的女儿已死,都成了尸妖,难道他不知情么?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祭旗 之前,就听闻村子里的那些婶子议论,说是女方上门求的亲,故而,这其中想必是有猫腻。 “到了尚城,岔口,你便下车。”冥北霖撇了一眼安子怀,淡漠的说了一句。 安子怀点头,冲着冥北霖拱了拱手,嘴里说着道谢的话。 冥北霖则是显得极为冷漠,看都不愿多看安子怀一眼。 想必是安子怀对妖的误解,让冥北霖对其感到厌烦。 “咕噜噜,咕噜噜。”马车轱辘飞速的转动着。 浮游大抵是为了赶上这两日落下的路程,故而赶起路来是飞快的。 安子怀坐立不安,心中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 时不时的还嘀咕着,为何这一路上,一辆马车都不曾见到。 我们从清晨,一直赶马车至深夜,夜里则是由冥北霖驾车,片刻不停,终于在次日辰时,到了尚城的岔路口。 而冥北霖在这岔路口,却并未停下,还加快了速度。 我不明所以,掀开前头的帘子一看,顿时愕然了,因为,我看到前头的岔路上插着一排排祭灵司的旗帜。 这旗帜我见过,在霓裳死的那一日! 而这些旗帜边上,挂着一颗颗动物的头颅,这些动物,都是成了精的,有些面目似人,有些皮毛已褪,这是祭灵司挂着祭旗的。 “神君?”我的声音当即颤抖。 “岔路到了,让子怀下车,我们还得继续赶路!”我的手当即就搭在了冥北霖的肩头上:“凌儿,还睡着呢!” 我提醒冥北霖,如今,玄凌还在,不能入尚城冒险。 在冥北霖的内心深处,绝不可能就此放下,萧策直接导致了霓裳的死,当日没有杀死他,冥北霖一直觉得无比遗憾。 提到玄凌,冥北霖握着缰绳的手,便顿住了,脸上的面色无比苍白,透着面皮,我都能看的出,他的隐忍。 “滚!”冥北霖突然开口,冲着那安子怀怒呵了一声。 安子怀不知道冥北霖为何突然冲着他发火,神情一怔,当即从马车上跃下,然后冲着我们俯了俯身,开口道谢。 冥北霖都不等他将话说完,转身就驾马而去。 “鲲神大人,我来吧?”浮游见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开口说道。 “对,神君,你进来抱抱凌儿,我这手有些酸了。”我望着冥北霖,他那双眸子里,微微发红,有一股子戾气透出。 冥北霖听到我说的话,松开了缰绳,进了马车里,浮游立即出去接替。 他抱过玄凌,开口好似是在对我说,又好似是在喃喃自语:“萧策,不能活!” “神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萧策做尽了歹毒之事,必遭天谴!”我知晓,冥北霖放不下,我也同他一样。 “十年?太久了,本神君不会让他活那么长久。”冥北霖说着,垂目凝视着玄凌的脸颊。 而坐在我对面的媚儿,则是眸子一红,泪水滑落而下。 “媚儿,你哭什么?”我看向媚儿,抬起手给她擦眼泪。 “姐姐,我或许真的错了。”媚儿的泪水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源源不断的落下。 “你没错,喜欢一个人何错之有?”我说着,将手帕递给了她。 媚儿则摇了摇头,嘴里呢喃着说道:“凡人,对妖的偏见,一时无法改变。” “媚儿?”我想,大抵是那安子怀的话,触动了媚儿。 “姐姐,方才看到那些旗帜,我想到了凤主!”媚儿说着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淌:“凤主死的那日,祭灵司的旗帜,插满了整座山。” “媚儿。”我也略微哽咽,让媚儿别再说下去。 “姐姐,凤主告诉我,我与卓公子绝无可能,乃一段孽缘,我还有阿爹,还有族人,不能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放弃所有。”媚儿说着,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但她又说,我的人生,属于我自己,路必须我自己选,旁人说什么,都做不得数。” “不愧是霓裳,她说的没有错,你的路,必须你自己选。”我望着媚儿。 这些日子,媚儿经历了大喜大悲,又发烧病了数日,好似“清醒”了不少,居然回想起了霓裳对她的劝诫。 “姐姐,虽然我忘不了他,但今后,我不提他了。”媚儿垂目,嘴里呢喃的说了一句。 我半张着嘴,不知道为何,听到媚儿说出这句话,我居然觉得有些心酸。 冥北霖看向媚儿,那原本锐利的目光,也变得柔和。 “既决定忘了,就收起你的眼泪。”冥北霖说完,将一个包袱递给了媚儿,这包袱里,是一些干粮。 媚儿这几日病着,吃的极少,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我替她取出饼饵,她用袖子拂去眼角的泪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图图饿,一起吃。”宏图望向媚儿,他的嘴角边上,还挂着苞米粒儿。 今早出发之前他没有少吃,方才这一路,更是吃尽了他身旁的干粮,如今见媚儿要吃东西,居然还吵吵嚷嚷的要吃。 媚儿掰开,给了他一大半,他便乖巧的坐在媚儿的身侧,嬉笑着,一起将吃食咽下。 马车外头,浮游好似心情不错,开始低低的哼起了小曲儿。 这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朝暮交替,我们马不停蹄,在路上连续赶了七日,离冥北霖所说的莫溪村,已经越来越近了。 “到了耀州,便停下歇息。”冥北霖在第八日正午时,开了口。 一路这么颠簸,大人受的了,可两个孩子,却已经焉了。 “鲲神,耀州有祭灵院么?安全么?”浮游警惕的问了一句。 “耀州离盛京太远,就算有祭灵院,也不足为惧。”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浮游这才应声说好,等到了耀州已是戌时,我本以为这城中必定是静谧无比,可没有想到,耀州城门口挂着数盏大花灯,远远朝城中望去,便能看到,城内更是热闹无比。 就如盛京的夜市一般,而且,来往的行人,手中都拿着一掌花灯,姑娘们巧笑倩兮,孩童们追逐嬉戏。 浮游很是好奇,赶着马车入城,被城门口的官差搜查时,随口问了一句,才知晓,原来今日是“花神节”。 第二百三十五章花神节 这所谓的“花神节”的由来,是传说,天上的一位花神娘娘爱上了凡间的花匠,为了那花匠,她便落入了凡尘,摒弃神籍,同那花匠过起了日子。 这种仙凡恋,在凡间总是被编成各种让人向往的说书篇章,引来传颂。 耀州里,就有在花神节,送出手中花灯给情郎的习俗,若是对方,对你有意,次日,就会上门提亲。 若是无意,那便只能作罢。 “还有如此开放的民风?”我有些吃惊。 这成婚之事,一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喜欢谁,就能向对方表达心意?在此之前,我可是闻所未闻。 “姐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也是一样,喜欢谁,便直说,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媚儿不假思索的说着。 只是,这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神情就开始变得落寞,想必是又回想起了卓星辰。 “咱们先寻一间客栈,休息吧。”浮游立马开口提议。 我点头,马车入城门之后,我们也不挑了,直接就近寻了一间客栈,便进去要了三间上房。 冥北霖让伙计准备吃食,和热水,赶路七日,没有好好洗漱,我们大家,都“馊了”。 热水来了,先给俩小的洗好,换上新衣裳,然后我才同冥北霖轮流洗漱。 冥北霖换上了一袭玄色衣袍,戴上玉冠,那张清隽异常的面容,无需任何修饰,便让人心神荡漾。 “楚夕颜,你穿玫红色的裙衫,倒是衬的气色好些。”冥北霖说着,抬起手,穿过我的发丝:“走,本神君带你出去逛一逛,买些胭脂水粉,还有首饰。” “不必了,我不喜欢戴首饰。”我立刻拒绝。 “女子哪有不喜欢首饰的?更何况?”他顿了顿,俯身在我的耳畔说了一句:“我们大婚时,需要的钗环,本神君希望,你能挑自己喜欢的。” 一说到大婚,我便不由扬起了嘴角,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还需要买什么钗环,我只不过是希望,我们几个能聚在一起,吃些酒菜,就如同寻常人一般,办个喜事儿。 “夕颜,你去吧,这里有我呢!”浮游拍了拍胸膛口,笑着对我和冥北霖说道。 “我也想去!”宏图立在窗前,望着楼下热闹的街市,开口嚷嚷着。 “宏图乖,一会儿就上菜了,难不成,你不吃酱肘子了?”媚儿望向宏图问了一句。 宏图一撇嘴,想了想,还是留下来吃肘子。 冥北霖牵起我的手,就朝着客栈楼下走去。 一出客栈,冥北霖就在临近的花灯摊位前,买了一盏灯笼给我,嘴角还挂着一抹温柔的笑。 他这是想让我将这花灯送给他么?我也不禁含笑。 “神君,我们今日,不贴面皮无事么?”我提着花灯,跟在冥北霖的身侧。 冥北霖摇了摇头,便走到了前一个摊子前,买了一份桂花糖糕给我。 他知晓我喜欢吃甜的,这嘴里的糖糕还未咽下,他就又牵着我,进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原本这铺子里,不少姑娘在买脂粉,冥北霖一入店铺,那些姑娘纷纷回头,那目光,完全聚集在了冥北霖的身上。 “翩翩公子,卓绝无双?”一个打扮极为华丽,面容骄艳的姑娘,看到冥北霖之后愣了许久,紧接着,便朝着我们走了过来,将自己手中的花灯,递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非但没有伸出手去接,反而,直接与她擦肩而过,走到一排胭脂水粉前,一盒盒的拿起,打开给我看。 “你喜欢什么颜色?”他对这些东西,也不大懂。 而我,比他好不到哪去,从前也就是玉兰姐给我仔仔细细的打扮过一次。 “老板娘,这些我全包了。”冥北霖说罢,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那老板娘。 “诶,神君,不必如此铺张浪费。”我赶忙阻止,可冥北霖却已经将那些脂粉推到了老板娘的面前。 那老板娘一边夸赞着,冥北霖大方,一边麻溜的帮忙包起。 “公子,这个花灯,给你。”之前,那位姑娘,又提着花灯,朝着冥北霖走了过来,并且,娇羞的递出了灯笼。 “姑娘,他是我相公!”我望着那姑娘,不等冥北霖开口,便张嘴说道。 身侧的冥北霖,当即就将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腰侧。 “没错,这是我即将过门的夫人。”说罢,他拎着那一大盒胭脂水粉,领着我出了铺子。 待到了街市上,他便好似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牵着我,加快了脚步。 我跟着他,疾步朝前走着,穿过人群,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这摊子的木桩上,扎着至少三四十串糖葫芦。 这些糖葫芦不仅仅颗颗饱满个头大,糖浆上还裹了黑白两色的芝麻,看着便让人垂涎欲滴。 “多少银钱?”冥北霖问了一句。 “一串十文。”卖糖葫芦的老伯说道。 “我全要了。”冥北霖将方才找的碎银子递给了那老伯,然后直接扛走了木桩。 “神君?”我压低了声音,扯了扯他的衣角:“已经,买了太多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首饰还未买呢。”冥北霖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拧眉,盯着他,想着自己拿他还真的是没有办法。 “这些银钱,是本神君留着急用的,若是买个钗环,都需要你掏银钱,那本神君岂非太?”他以为,我是问他那些银钱哪来的,故而,开始解释,说话时,表情居然还有些“紧张”。 “神君,我们还是别买了,等到了莫溪村,再寻个铺子挑选一二便好。”我挽着他的胳膊,劝说着。 冥北霖想了想,然后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等着,本神君先将这些东西送回客栈,你在这等一会儿。”他的手上,提着不少东西,还有那插着糖葫芦的木柱子。 如今,我们离客栈还不算远,冥北霖打算将这些东西先送回去,然后再来寻我。 “好。”我点头,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等冥北霖回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心上人 冥北霖走后,我看着对面摊位,好似是在猜灯谜,围着不少的公子小姐,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嬉笑之声。 我望着那人群,听着,摊位老板出谜:“踏雪寻梅遥见俏佳人,飘雪零落求见夕夕颜”。 “踏雪寻梅?求见夕夕颜?”我不禁愕然的瞪大了眼眸,视线立即朝着那摊主望去。 这个谜题里,不但有我的名字,还有“踏雪寻梅”,这踏雪寻梅,是太子殿下后院梅园的名字。 巧合?只怕没有这般的巧合吧? “这是什么谜?”一个公子开口狐疑的问着。 “这可是我们太子殿下,悬在盛京城门口的谜,说是能解开的人,他便赐黄金万两。”那摊主说着,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只是,就连我,也猜不出这其中的谜底,究竟是求的什么字?或者是?” “该不会是猜一个动物吧?”那些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太子殿下出的题?太子殿下无事?”我立即挤入了人群之中,激动的问道。 那些猜谜的人,都纷纷朝着我这看了过来,大抵是觉得,我是个古怪的女子。 “殿下乃未来储君,洪福齐天,能有何事?”那摊主说罢,望着我问道:“姑娘可知谜底?” 我没有回应,先是愣神,然后便笑了。 还好他没事,还好他还活着。 “此谜并非求字,而是求人!” 突然,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的身体不由的便是一颤,脑海之中,马上就浮现出了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求人?求何人?”那摊主,和所有解题的人,都纷纷转过头去。 “自是心上人!”身后的人话音落,我便侧过头去。 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一袭木槿花镶边的蓝色衣袍,还披着月牙白的披风,面如冠玉,眼中好似装着灿烂星河的翩翩公子。 他看到我,扬起的嘴角边,带着无比温润的笑意。 “心上人?太子殿下想要什么女子没有?还需出谜寻心上人?”摊主呆愣了片刻之后,立即摇头否定这个答案。 “心上人难寻,纵使是贵为太子殿下,也希望,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他说完,将那披风解下,然后披在了我的身上:“冬夜寒凉,别冻坏了身子。” “殿?”我的嘴角颤了颤,这就好似是在做梦一般。 他居然就如此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有些恍惚,抬起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背,那是真的疼。 “许久不见,你莫不是连我的样子都忘了?”他笑望着我,抬手将掌心放在我的头上:“长高了,不过清瘦了不少,我请你吃饭如何?” 太子殿下问着,也不等我答应,便拉着我的手,就朝着前方走去。 嘴里还很是自然的说着:“这耀州的荷叶鸡,还有桃花酥,是最有名的,我带你去尝一尝。“ 周围的人,都直勾勾的望着我们二人。 那摊主看着太子殿下,张口便说:“是这位公子,要求心上人吧?” 太子殿下温润一笑:“我比殿下幸运,我的心上人,已经在眼前了。” 说完,太子殿下牵着我,从人群之中走出。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面目十分娟秀的少年郎。 对方唇红齿白,微微垂着脑袋,很是有礼的跟在我们的身侧。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个小太监。 “殿下,您为何会在此处?”我微微抬起眸子,看向太子殿下。 “一直放心不下你。”他垂目,凝视着我。 “那殿下为何知晓我在此处?莫不是祭灵司已经?”我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并且停住了步子。 “殿下,我在此处等人。”我方才被殿下还活着的喜悦冲昏了头,差点忘了,自己还要在这等着冥北霖回来。 “你放心,我比祭灵司早了一步。”他说完,又道:“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想问问你。” “可是?”我朝着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 “让柏卿在此处候着,一会儿,那人过来,便让他在此处等你如何?不会太久,给我半个时辰可好?”太子殿下凝望着我。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恳求,一个能为我付出性命的人,提出如此请求,自是不过分的。 我只好答应,并且对那叫柏卿的少年郎说道:“我要等的男子,长相俊逸,双目生的乃是异瞳,今日,穿着一袭玄色衣袍,身长同殿下差不多。” “是,柏卿必定好好在此处等着那位公子。”柏卿说罢,就照我说的,站到了之前,我所站的摊位前头,等候冥北霖。 我则是随太子殿下,一道朝着前头的街道走去。 原本,他说是要带我吃东西,不过,大抵是见我时不时的往身后客栈的方向看一眼,知我在赶时间,便说,只到前头的湖边谈话。 可越是朝着湖边的方向走,人便是越少,待远远的看到了一片湖泊时,这地方四周已经完全没有人的踪迹了。 “夕颜!”太子殿下开口叫了我一声,紧接着,就往后退了一步,将他的手,覆在了我的眼眸之上。 “殿下?”我不知他为何突然捂住我的眼睛。 “来,往前走。”他温柔的在我的耳畔说道。 我便听他的,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约莫十几步,太子殿下这才松开了手。 一大片的莲花河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满湖的灯,好似天际的星河一般,它们摇曳着,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这些河灯的灯布上,好似都写着一行小字。 我微微俯身,眯着眼,仔细的看了一番后,发现,那灯布上,居然写着“夕颜,嫁我可好!”。 看到这一行字,我的身体顿时就僵住了,身体微微俯着,半晌也没有起来。 “我说过,若紫薇山一行,能安然度过,我便要娶你为正妻,夕颜,当我的太子妃如何?”他说罢,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头。 我顿时觉得喉咙口有些干涩,想要拒绝,却不知该如何说。 他救过我的命,在紫薇山上时,他不顾一切的来救我们,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他倒在我怀中,面色苍白,满身是血的模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相争 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才能不伤到太子殿下的心。 “让你为难了?”太子殿下凝望着我,他何其聪明,哪怕我什么都还没有说,只要一看我的眼神,便知晓,我的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殿下?”我开口,酝酿要拒绝他的话。 既然不喜欢,我绝不会给对方半点幻想,否则对太子殿下太不公平,他应该尽早去寻一个太子妃,一个真真正正爱他的女子。 “我不会放弃。”太子殿下毫不犹豫的说道。 “殿下?你贵为太子,你我有着云泥之别,我们?”我听他此言,心中顿时有些着急。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这个太子之位,并非我真心所选,你才是我此生,唯一想要的,夕颜,别离开我,好么?”他说着,抬起手,轻轻将我揽在怀中:“你知道我是如何活下来的么?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若能活着,你便会是我的。” “殿下!”我抬起手,将他推开。 “殿下,我已有夫君,他叫冥北霖,待我极好,我一直都只喜欢他一人,此生也断断不会改变心意,还请殿下,忘了夕颜,另觅佳人。”我低垂着头,不知此刻,太子殿下是何种神情。 也不敢去看,看到他难过,我也会觉得无比心疼。 “夕颜?”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听着他这发颤的声调,我缓缓抬起头来,发现他的眼中好似有泪。 “我总希望,你是情愿的,若你不情愿,我便等着。”他说完,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梅园的花落了,我希望明年,你还能陪我一起看。” “殿下,不必等。”我不敢直视他。 “只要是你,无论多晚,我都愿意一直等下去。”他说完,眼中的神色开始变得迷离,他微微侧过头,俯身便要吻上我的唇! 我赶忙转过头去躲避,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落寞的笑意。 “本神君当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冥北霖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立刻回过头去,望向了冥北霖,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怒色,而他的身后则是围着一大群,穿着银色铠甲的人。 “都退下!”太子殿下开口,那些人便纷纷退下。 “楚夕颜,本神君说的话,在你耳中是否都不中用了?”冥北霖盯着我,眸中的怒意,似乎已经难以压制了。 我赶忙解释:“神君,你没有看到一位长相好看的少年站在?” “本神君是让你等!并非让旁人等着!你可倒好,自己跑到这湖边与人私会!”冥北霖一脸肃穆,说话时,那表情,好似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了。 “神君,殿下没有死,我一时高兴,便?”我想解释,自己只是因为看到太子殿下无恙,心中欢喜,故而想同他说几句话而已。 “他没死,你便高兴的晕头转向?楚夕颜!你已经有了夫君,还对别的男人,如此上心,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冥北霖瞪大了眼眸,盯着我,那怒意,已经怒不可遏了:“你这就叫红杏出墙!你,你,你?” 冥北霖这么牙尖嘴利的,居然说话磕巴了。 “是我约夕颜来此一叙的,你有什么火气,就冲着本殿下来,无需迁怒夕颜。”太子殿下挡在了我的面前。 “夕颜?她是本神君的夫人,你如此叫她,未免太不稳妥?”冥北霖说罢,便大踏步的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抬起手,便拽住了我的手腕。 “楚夕颜是我的夫人,生死都是我的人,而你,什么殿下,什么太子,本神君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冥北霖的语气,极为不善。 “神君,殿下之前,救过我们。”我想抽回自己的手腕,冥北霖却抓的极紧,半晌也挣脱不开。 “救过我们?天曌谁人不知,祭灵司拥立太子,萧策他们,也是东宫的人,如此说,本神君还怀疑,是他设的套!”冥北霖生起气来,什么都不顾了,什么脏水都朝殿下的身上泼。 “若真是他,他就不会豁出命救我们!”我打断冥北霖的话。 “豁出命?如今,他不是好好的么?这病秧子,就是同祭灵司串通一气,设下埋伏!”冥北霖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太子殿下。 “够了!”我冲着冥北霖怒叱了一声。 冥北霖一怔,眼眸之中生出淡淡的血丝,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 “哼!”他突然笑了,紧接着便点了点头:“心疼了?本神君说这病秧子几句,你便心疼了?” “不可理喻!”我侧过头,不去看他。 “是,我不可理喻?好,走,现在就跟我走!”冥北霖拽着我,往回走。 太子殿下则是伸出手,牵住了我的另一只手。 冥北霖侧目,脸上的冷笑也瞬间荡然无存了,眼中生出了,一股子杀气。 “神君!”一见冥北霖的眼中居然生出了杀气,我便立即开口,可还是晚了,冥北霖猛然抬手,就朝着太子殿下的方向拍出了一掌。 太子殿下整个人腾空而起,跌入了湖泊之中。 “殿下?”我一把甩开冥北霖的手,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朝着湖中跳去。 “楚夕颜!”在跳入湖中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冥北霖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有人拥住了我的腰际,下一刻,我便被拽出了水面。 “救殿下!”我开口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落到湖边的石块上时,直接将太子殿下朝着护栏边上一推。 原来,他是一手一个,同时将我们拎出水面的。 “咳咳咳,咳咳咳!” 太子殿下扶着栏杆,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群穿着铠甲的士兵,上前护驾。 “退下!”太子殿下说罢,那苍白的面容微微仰起,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 “殿下,神君他鲁莽了,他没有恶意,并非是真的想要杀你。”我说罢,推开冥北霖的手,跃下石块,朝着殿下走去。 太子殿下身体本就孱弱,如今是深冬,寒凉无比,还落了水,只怕身体吃不消。 “殿下,你如何了?”我扶住他。 他的身体微微发颤,脸色如同纸一般苍白。 第二百三十八章烟火 太子殿下冲我摇了摇头,说他并无大碍,可是却站也站不稳了。 我立刻扶着他起身,他则是对着那些穿着铠甲的人说道:“拿一袭披风来。” “是!”那些人,立即送了披风过来,太子殿下抬起手,解开我湿透的披风,将新拿的披在了我的身上。 “殿下,殿下怎么弄成了这样?快,送殿下回客栈!”柏卿小跑着从远处过来,看到太子殿下这一身狼狈的模样赶忙说道。 “对,殿下,我送你回客栈。”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着实不放心,好歹我也懂些医,若是他同媚儿一般体热,那便不是玩笑的,回去需喝了姜汤,好好泡个热水澡,才可歇着。 “楚夕颜!”身后冥北霖的声音低沉无比。 “神君,你我有话以后再说,我先送殿下回客栈。”我没有回头,也并非是同冥北霖商量。 “本神君不允!”冥北霖的话音刚落,我的胳膊肘,就被朝着身后拽去。 “神君,不要再胡闹了!”我是真的急了,他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胡闹?”他的眼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落寞,这落寞之中,还带着一丝恼意:“走,跟我回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夕颜,同他先回去吧,我身边有人照顾,无需忧心,你若得空,明日来天香客栈寻我,我等你。”太子殿下说完,还冲着我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 我蹙眉,愧疚的对他点了点头。 依照我对冥北霖的了解,现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跟太子殿下走的。 太子殿下由柏卿扶着,带着他的那些护卫,匆匆离去。 湖泊边上,就只剩下我同冥北霖俩人。 “怎么?还未看够?人留在这,心是不是同他一道走了?”冥北霖说出的话,让我心中极为难受。 我不愿在他气头上同他纠缠,故而,也准备回客栈。 冥北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开口便怒叱道:“楚夕颜,你答应过我的,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人!” “冥北霖!你自己呢?你的心里不是还有夏永夜么?你不喜欢我师姐,可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五百年前差点成婚的女子?”我的话脱口而出,可说出之后,立即就后悔了。 他与夏永夜,认识在五百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我,他爱上别人,也并无过错。 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面色变得灰白。 “对不起。”我开口道歉。 冥北霖却一脸严肃:“楚夕颜,我是爱过永夜,但如今,也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对殿下,也绝无半分男女之情,我一直都只是把他当做,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严肃的凝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上:“楚夕颜,原本今夜?” “砰砰砰!砰砰砰!” 冥北霖的话音还未落下,我便听到了一阵烟火的声响,仰起头,朝着空中望去,发现原本漆黑的夜空绽放着朵朵烟火。 整个耀州城都被照的绚烂多彩,我看着这些烟火,想着冥北霖方才将我一人留在街边回客栈,难道? “原本想送你一夜烟火,但今夜不作数了。”他的语气落寞无比。 “为何不作数?神君,我很喜欢,这些烟火真的好美!”我望着五彩缤纷的烟火,嘴角渐渐溢出笑来。 冥北霖解开殿下给我披的披风,丢在了地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我的身上,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这算什么?本神君还能给你更好的,只是这些便是这耀州能寻到的所有烟火了。” 他说着便一把将我横着抱起,也不许我捡那披风,抱着我就朝着客栈走去。 “神君,谢谢你。”我望着他的侧脸,柔声说着。 他的嘴角也渐渐浮出笑容,不过很快又微微咳嗽了一声,故作严肃的说道:“本神君不必你谢,只要你别再气本神君便好。” “我何时气你了?”我凝眉看着他。 只要看着他这张脸,真的无法生气。 “就方才,同那病秧子一唱一和,气本神君,他对你搂搂抱抱,还想亲你,本神君都看到了,若是本神君再晚来一步,你是不是要同他?”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探出脖颈,吻住了他那冰凉无比的唇。 冥北霖一愣,然后就将原本抚在我背上的手,移到了我的肩上,将我抱的更紧一些。 我贪恋这种感觉,他则是缓缓将我松开,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浓了。 “喜怒无常。”我望着他的笑脸,柔声说着。 “你说什么?”他侧着耳朵,想听清,因为夜空之中的烟火声,实在是太大了。 “我说,你真好看。”我抿嘴一笑。 他则是撇了我一眼,故作高冷的说道:“本神君早就知晓,你是贪恋我的男色,馋我的身子已久,只是无奈,有贼心没贼胆,忍耐的很是辛苦。” “神君,快,看那个,那红色的烟火,就好像一颗糖葫芦!”我赶忙岔开话题。 “馋嘴,说,宏图是不是你亲弟弟!”他抱着我,打趣的说了一句。 “是,他是我亲弟弟。”我们说着,便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我看到客栈侧边的摊位在卖肉羹,全都包圆了,让伙计帮忙一起将整锅倒走,都端上了楼。 推门进屋时,我看到媚儿正趴在窗户边上看烟花。 宏图则是一手一个酱肘子吃的欢喜,玄凌垫着脚,抓着椅子边缘,想要拿桌上的骨头玩耍,一个劲儿的喊着“摸摸”。 “诶?浮游呢?”我好奇的朝着屋内环顾一圈,那伙计放下肉羹便先下了楼。 “放烟火呢。”冥北霖幽幽的说了一句。 “那快让他回来吧。”我想着,这么冷的天,让浮游放烟花给我看,实在过意不去。 “待放完了,他自会回来。”冥北霖说着,就一把抱起了玄凌,然后示意我先去洗漱。 “姐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媚儿回头,见我这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着实吃了一惊,紧接着又看向冥北霖:“神君,该不会是你求娶不成,将姐姐推到湖里去了吧?” “你这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冥北霖撇了媚儿一眼,就带着玄凌看烟火。 媚儿还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我笑着说无事,便回隔壁去洗漱。 第二百三十九章你是我的 洗漱时,我因这天气确实太过寒冷,还打了一个哈欠,泡在浴桶之中,这才觉得舒坦了些许。 只是,这才刚洗了一会儿,房间的门,就被“吱呀”一声给推开了。 这浴桶,在屋内的屏风后,我透过屏风,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神君?你为何这时候进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擦拭身体,衣裳也没来得及拿到手上。 “自是因为,担心你!”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 我则是侧目朝着木门的方向看去:“明明拴好了木栓的?” “区区一个木栓,还能拦的住本神君不成?”冥北霖的嘴里喃喃的说着,然后便走到了木桶前。 我赶忙将身体朝着热水中全部沉去,就只剩下了一个头,不过这水清澈的很,自是什么也遮挡不住,只能用布块,挡在胸膛口。 “你快出去,我还未洗漱好。”我赶忙开口,催促冥北霖出去。 冥北霖却是一把拽过了我手中的布块,然后便一本正经的说道:“本神君,就是来帮你洗漱的,方才你落了水,全身都湿透了。” 说着,他绕到了我的身后,将布块放到我的背上,然后轻轻的擦拭了起来。 “神君,我自己知道该如何洗漱,你先出去吧。”我侧过头,但却不敢转身。 “本神君帮你洗漱,你心里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怎么还如此不识好歹?”他说完,那布便朝着肩膀上挪。 “神君!”我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布块离我的胸膛口越来越近了,赶忙开口叫住他,并且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楚夕颜,你是我的!”他伸出手,也不顾此刻的我是湿漉漉的,就从我的后背,一把揽住了我。 “神君?”我微微侧过头。 “你说,你是我的,会永远跟我在一起,和那病秧子,再无瓜葛!”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很好听,让人听了便立即微微点头,答应他。 “别光点头敷衍我,你说,你是我的!”冥北霖侧过脸,盯着我的脸颊。 “我,我,我是你的!”我说罢,就觉得脸颊一片滚烫。 而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的手就按在我的肩上,将我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神?”我望着他那翩若惊鸿的面容,刚一张嘴,冥北霖便捧住了我的脸,那冰冷的吻覆在了我的唇上。 我想起了冥北霖之前说的话,赶忙闭上了眸子。 他看到了好似笑了一声,亲了一会儿,便在我的耳畔问道:“马上就要成婚了,你可想过,该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君?” “你又说这些混话。”我抬手,推开冥北霖,并夺过了他手中的布条。 “哼,无情。”他冷哼了一声,将我放在一侧的衣裳递给了我,示意我快些换上干衣裳。 他知晓我不好意思,便先去隔壁陪玄凌他们玩耍。 待我换好了衣裳,本是想要过去寻他,结果,这房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立在走廊口张望着。 “柏卿?”我认出他,不就是今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公公么? 柏卿也看到了我,立刻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他这脸上,是一脸的焦急。 “姑娘,我们家殿下病了,此刻正“发,热”,嘴里还不住叫着您的名字,小的斗胆,自作主张,来寻姑娘您去给殿下瞧一瞧。”柏卿望着我,脸上满是焦急。 “发,热?”我就知道,殿下,身体孱弱,他落了水,必定是要病一场的。 “好,我同你去。”我说罢,又朝着浮游他们的房间看了一眼,本想同冥北霖说一声,可是若是说了,只怕他会不许我去。 思索了一会儿,我给冥北霖留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去外头买些吃食,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然后,便蹑手蹑脚的跟着柏卿,一道下了楼。 楼下还有马车,柏卿扶着我上了马车就直奔天香客栈。 这天香客栈也不算远,坐马车转眼就到。 不过,我还是步履匆匆,一来是着急查看殿下的情况,还有就是,需要快些回去,别叫冥北霖生了疑。 柏卿带着我到了这客栈三楼,我发现,入客栈到现在,没有看到一个客人,想必他们是包下了整间客栈。 这间客房门口,立着六个穿着铠甲的高大男人,走廊和楼梯上,也有人守着。 柏卿推开,房门,便领着我走进了屋内。 “殿下,夕颜姑娘来了。”柏卿开口,低声说着,然后将房门给关上。 这间房间,是顶好的,不仅宽敞,屋内翡翠屏风,玛瑙珠链,甚是华贵,还熏了极为温和的香。 柏卿带着我,撩开珠帘,绕过屏风,我才看到了一张蒙着紫色幔帐的床榻,幔帐极薄,我能透过它,看到床榻之上躺着一个男人。 柏卿撩开幔帐,映入我眼帘的,便是太子殿下那张苍白且憔悴的面容。 “殿下?”我开口低低的喊了一句。 “夕颜,夕颜?”太子殿下听到我的呼唤声,立刻张口,呢喃的叫了数声。 我俯身,拉过他的手腕,想要给他把脉,当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时,便突然想起,太子殿下入夜之后,便脉搏全无,与死人无异。 “去药店,同掌柜的,抓一副驱寒退热的草药来。”我的手覆在太子殿下的额上,他的脸虽没有发红,可是额头却烫的很。 “好!”柏卿立即转身,去门口吩咐了一句,然后便询问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我让柏卿去多要了几床被褥,盖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发发汗,想必能好许多。 “汤药熬好了么?”盖好了被褥,再给殿下的额上敷冷布块,反反复复的替换,一转眼就过了快半个时辰。 我有些着急,担心冥北霖见我迟迟不回去,会出来寻我。 “小的去瞧瞧!”柏卿说完,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当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时,柏卿便发出了一声惊叫:“啊?有刺客!” 我赶忙起身绕过屏风,撩开珠帘,结果看到的却是冥北霖那张冷傲的面孔。 而外头的那些“护卫”,早就已经躺了一地,我赶忙朝着冥北霖疾步走去。 第二百四十章为你而来 “神君,殿下病了,正在发热,我只是来替他看病。”我见他这副神情,立即开口同他解释。 “哦?为何不提前告知?非要偷偷的过来?”冥北霖盯着我,语调平稳,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此刻,他是憋着怒火,未发。 “我是担心,若是我说了,神君你便不会让我来看殿下。”我抿了抿嘴唇,他对太子殿下太过戒备,之前在湖边刚闹了那么一出,我实在是不敢再同他提,来给殿下看病的事儿。 冥北霖却冷哼了一声,紧接着迈步就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什么?”柏卿立即转身想要拦住冥北霖。 冥北霖却已经大踏步的走到了殿下的床边,并且,俯身便要拽殿下的手。 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想给太子殿下把脉。 “神君,殿下夜里?”我正想告诉冥北霖,太子殿下夜里,根本就没有脉搏,结果却见,太子殿下猛然睁开眼眸,突然单手一旋,一掌就朝着冥北霖拍了过去。 他那白皙纤长的手上,裹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冥北霖猝不及防,只是勉强侧身躲过。 不过,殿下来了这么一招,冥北霖自是不甘示弱,索性顺势拽住了殿下的胳膊,想要将他从床榻之上拽下。 而太子殿下,却是一个腾身跃起,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你究竟是何人?”冥北霖凝视着太子殿下,眼中带着一丝狐疑之色。 “殿下,神君,你们别打了。”我赶忙走上前去,站在了他们中间,让他们停下。 “颜儿?”太子殿下突然伸出手,便要来抱我。 冥北霖却先一步将我拽到了他的身侧,目光依旧警惕的盯着太子殿下。 我也看着殿下,发现,他的一颗眼眸,泛着红光,此刻,他的身上,黑气萦绕,好似带着一股邪戾之气。 “殿下?”我顿觉不安,盯着他。 “颜儿,过来。”太子殿下用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道。 “颜儿?”我凝眉,殿下一直唤我夕颜,为何突然叫我颜儿? “你这病秧子,是邪鬼上身么?”冥北霖盯着太子殿下。 柏卿则是立即走到殿下的身侧,想要扶住殿下。 “滚!”太子殿下冷斥一声,柏卿一惊,连连后退了数步,不敢再靠近。 “本神君救你一命吧?”冥北霖说罢,双手一旋,掐起了一个手决,紧接着一股子寒气从他的指尖涌出,四周迅速被一股子寒气包围。 “神君,殿下体弱,你?”我的话还未说完,便隐约看到一个黑影,朝着我们这逼近,紧接着便是一阵无比激烈的打斗声。 我仰起头,看到太子殿下悬于半空之中,他手心里的黑气,源源不断的涌出,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也变得微微有些青紫。 “殿下?”我冲着他喊了一声。 太子殿下身体孱弱,在宫中待着的时候,我只知晓他的箭术极好,却并不知道,他的“功夫”也如此了得? 那股子黑气,将冥北霖的寒气压制了下去,四周被漆黑的“雾气”所笼罩。 “有点意思!”冥北霖的声音幽幽传来。 “神君,别伤着殿下!”我担心,冥北霖不小心会伤及殿下性命。 “楚夕颜,本神君才是你的夫君!”冥北霖的声调有些冷。 “嗖!”的一声响,我隐约看到一团黑气,从头顶上便过去了。 紧接着便是珠帘断裂,珠子滚落满地的声响,好几颗都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心急如焚,想查看情况,却无奈,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殿下?”耳边时不时的传来的便是柏卿呼唤太子殿下的声音。 而我在这一片黑气之中缓缓挪动着身体,但是,不管我走多久,都碰不到任何东西,这难道是个法阵? 我眯着眼眸,终于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朝着我这过来了。 “神君?”看着那高大欣长的影子,我本能的叫了一声。 然而当他靠近之后,我看到的,便是一个穿着一袭黑色袍子的男人,这男人的一只眼眸泛着红,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这是太子殿下的面容,可我却觉得,他并非是太子殿下。 因为,太子殿下向来温润如玉,根本就不可能露出这般神情。 “你是谁?”我看着他,不由的朝着身后退了半步。 “颜儿,我是为你而来,你却已经不记得我了么?”他的眸子微微垂着,目光紧盯着我。 我凝眉:“不对,你不是殿下。” “颜儿,我来此,便是要接你回去!”他说罢,朝着我伸出了手。 可几乎是同一时刻,我看到一个符箓,朝着太子殿下的额间飞去,紧接着,他的眸子一睁,顿时昏然倒地。 四周的黑气瞬间褪去,我发现,自己就立在屋内的床榻边上,地上珠子满地,一片狼藉。 太子殿下躺在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他的额上,泛着一股白色的“烟”,我隐约看到,那“烟雾”之下,透出符箓的形状。 “那是驱阴术,不过,他身体里,好似隐藏着极为可怕的东西!”冥北霖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 我朝着太子殿下走去,而柏卿则是先我一步,冲到了殿下的身旁,俯下身,将殿下扶到了床榻上。 “你可知,如今,在你面前的,便是天曌太子,你谋害太子,便是诛连九族的死罪!”柏卿瞪着冥北霖,那神情好似要同冥北霖拼命。 “谋害太子?本神君是救他!他的体内藏着?”冥北霖顿了顿,好似不好描述。 我看着昏迷的太子殿下,突然想到,从前,他对我说起过,他的身体里好似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好似在慢慢觉醒。 “神君,不会是邪灵入体吧?”我紧张的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摇了摇头:“邪灵?本神君还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邪灵!” “那是妖?”我思索着。 “绝对不是,妖无需寻宿主。”冥北霖说完,又看向太子殿下的脸:“他这面相,真真是有趣,似人非人,如何看,如何分析,都琢磨不透。” “那便看手相?”我看向柏卿,希望他让开。 柏卿却立在床榻前,半步不让,生怕我们,伤害了太子殿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不记得 “柏卿,我们是想帮助殿下,你们殿下,近来可有什么不妥?”我想,这柏卿,若是侍奉太子殿下左右,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 柏卿的眉宇顿时一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只是,嘴唇颤了颤,又微微摇了摇头。 “殿下自有天师庇护,所有的汤药,也都由天师亲自调配,怎会有什么邪物入体?”柏卿看着我,否定了我们的说法。 并且,他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极为警惕。 “你们现在就走,否则,我若吹响了鸣笛,殿下的护卫军,就会立刻入耀州护驾!”柏卿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银笛。 “可笑!”冥北霖冷哼一声,抬手就要朝着柏卿拍去。 我赶忙制止了冥北霖:“神君,我们先走吧。” 冥北霖撇了一眼床榻上的殿下,没有言语,牵起我的手,就朝着门外走去。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柏卿,叮嘱他,记得给殿下喝汤药,然后才随着冥北霖出了房门。 房门外头,还躺着十几个人。 “神君,他们?”我看着这些人,鼻孔还在煽动着,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无事,睡几个时辰,便能醒了。”冥北霖说的很是轻巧,拉着我出了客栈。 客栈外头的街市,依旧热闹无比,可我这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忧心忡忡。 殿下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人”。 他叫我颜儿?我曾在殿下的梦中,看到过一个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她便是颜儿。 “颜儿?”我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什么?”冥北霖侧过头来看向了我。 “神君,人都是要入轮回的对么?”我看着他,认真的问着。 冥北霖点了点头:“嗯,除非是魂飞魄散,或受地狱刑法,那便入不得。” “那,我真有前世今生对吧?”我追问道。 冥北霖愣了愣,那张冷峻的脸上,添了一分说出的愁色。 不过这一抹愁色,转瞬即逝。 “为何突然这么问?”他垂目,盯着我的眼眸,反问着。 “神君,我前世或许就同殿下认识了!”我说着,将从前在殿下梦中看到自己的事儿,告诉了冥北霖。 冥北霖听了之后,还仔细的问了我,那梦中的街市是如何的。 听完我仔细的描述之后,他沉默了。 “神君,神君?”我连叫了冥北霖数声,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我点了点头。 “到了,上楼歇着吧。”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让我上楼歇息。 我跟着他到了客栈楼上,如今已是深夜, 浮游带着宏图已经睡着,玄凌则是在媚儿的屋中,屋内灯火已经熄灭,我们便也没有将玄凌抱回来。 我推开自己的屋门,走了进去。 身后一个寒凉的身体,突然将我一把拥在怀里,紧接着,我的耳畔,就传来了冥北霖的低语声。 “楚夕颜,本神君真的不记得,自己入黄泉,究竟做过什么,那段记忆,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甚至不记得,入黄泉后,我见过什么人,那孟婆庄?”他说到这里,声音略微颤抖:“那孟婆庄被屠戮?” “神君,我信你,你不会做出那般狠毒之事。”我转过身去,仰起头来,望着他。 他眸中的神色则是无比复杂,眼中好似是藏着什么担忧,和不安。 “楚夕颜,如果,如果孟婆庄真是被我屠戮,你还会同我在一起么?”他望着我,眼眸微微泛着红。 “不会是你。”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自己的噩梦,梦中,骨语所说的奈何桥,无比清晰的展现在我的脑海里。 “本神君是说如果!如果是我呢?”他的目光焦灼的盯着我。 我的嘴唇颤了颤,刚要张口回应,冥北霖却再度一把将我拥入他的怀抱之中。 “罢了,罢了,歇下吧。”冥北霖拥着我,紧紧的抱了良久,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他替我脱下外裳,拥着我,躺在床榻之上。 “神君,你抱的太紧了!”我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谁让你偷偷摸摸的去寻那病秧子。”他的脸上还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好,是我的错。”我立刻认错,今夜是我让他担心了。 “那今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须告诉我。”冥北霖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抿了抿嘴唇,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明日,我能否去看看殿下?他体虚发热,也是因为?” “你是在怪本神君打了他一掌?”冥北霖这脸色说变就变,下巴微微仰起,露出一副傲娇之态。 “神君,此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殿下与我,只是交谈了几句罢了,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出手伤人。”一码归一码,冥北霖伤了殿下是事实。 原本,殿下的恩情我都还未还,如今还害的殿下生了病,我这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交谈?交谈需要动手动脚么?那病秧子心中存着什么念头,你以为本神君不知?”冥北霖似乎是越说越生气,直接松开了我。 “算了,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明日,我想去看看他,行么?”我侧过身,凝视着冥北霖。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还想见他?今夜不是刚刚见过了么?本神君觉得他好的很!不但身体康健,身手还极为了得,不容小觑。” “对了,神君,今夜你同殿下交手,可是看出了什么?他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我说着,便想起了,在皇宫之中,有一夜,殿下发狂,掐着我的脖颈。 我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的一只眸子也是泛红的。 “或许,他的肉身,只是一个“容器”,这病秧子的身体里,还有一个“魂”在沉睡。”冥北霖的剑眉高高扬起,同我分析了起来。 “容器?那殿下的肉身内藏着两个魂么?”我好奇的问冥北霖:“难道是轮回转世时,两个魂同时投生到一个肉身之中?” “或许!不过此事,极为复杂,想要查看清楚并不容易。”冥北霖说罢,又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你就这么紧张他?” “不,我只是想着,若能替殿下封住另一个“魂”,也算报了殿下的恩情。”我说着叹息了一声,今夜,看冥北霖与他动手的结果,只怕,那个“魂”并非是“吃素”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满天星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温和。 “对,欠他一命,还他便是,本神君替你一道还。”冥北霖说罢,也侧过身来,抬起手,那双大手,一把扶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那,你该如何谢我?”他的声音极为低沉,麻酥酥的,让人觉得喉咙瞬间有些发干,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 “你我之间,还用道谢么?”我避开他的目光,他的手却游移到了我的后背上。 “自然要,并且,还要好好谢。”冥北霖的嘴角带着一抹不羁的笑。 我觉得自己脸颊烧灼,这种烧灼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子。 冥北霖探过头来,那张原本极为冷傲的面容,如今却带着坏笑,好看的让我不敢直视,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一样,会心动。 “你亲亲本神君,本神君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救那病秧子如何?”冥北霖柔声说着。 “待你事成之后,再亲吧。”我赶忙回了一句。 冥北霖听罢,却反问了一句:“你何时见本神君,不收银钱先办事的?不过,既然求我办事的是你,你又是我未来夫人,自是可以破个例。” 说罢,他的手一把拥住了我的腰,他的唇落在了我的脖颈上,耳垂上。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他就是这般“勾人”的“妖孽”。 “你不是说可以破例么?为何还?”我满脸发烫,却舍不得,推开他。 “给些利息总是要的。”冥北霖的声音极为低沉,我听罢,便微微缩了缩脖颈。 心中想着,他太撩人,要“小心”为上。 于是,闭上眸子,假装没有听到冥北霖所说的话,冥北霖便抬起手,挑起了我的下巴。 “神君,睡吧。”我赶忙开口说道。 冥北霖望着我,良久才说道:“楚夕颜,你明日去见他,得记住分寸。” “分寸?”我睁开眼眸,望向他。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如今乃是有夫君之人,同那病秧子,至少要保持两步之遥。”冥北霖沉着一张脸,严肃的说着。 “两步之遥?”我摇了摇头:“那中间岂不是要隔着一张小圆桌?” “隔着东西,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冥北霖居然还真的“认可”我的说法。 “不行,最多,最多,隔着一步之遥。”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明日,若是做不到,本神君可就?”他微微仰着下巴,目光之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冷傲。 “总之,我会注意的,我们睡吧。”我赶忙打断冥北霖的话,然后依偎在他的怀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颜儿,你知这是何物么?”迷蒙之中,一个温柔且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眯着眼,朝着四周望去,便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高大男人,立在我的面前,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白色的小花。 “阎哥哥,黄泉只有彼岸花,这是?”我歪着脑袋,望着他手中的小花。 这小花,惨白无比,星星点点,不知为何,看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萧条落寞之感。 “此乃满天星,是我从凡间寻来的,颜儿,你可喜欢?”他的嘴角含笑,将那一束花,捧着送到我的面前。 “阎哥哥,我不喜这惨白落寞之物,我喜欢明亮耀眼的颜色,就像彼岸花,红的夺目而绚丽。”我说着还是接过了那一束满天星。 那男人含笑着,望着我:“颜儿,若能在你身边,只当满天星,我也甘之如饴!” “满天星?”我呢喃:“这是何意?” “你可知,满天星的花语?”他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 我木然的摇了摇头:“不知。”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那,今后再告诉你。” “阎哥哥,你现在就说,卖什么关子?”我的好奇心已被勾起,自是缠着他不放。 而他,却说一会儿要回酆都城,让我在庄子里好好等他回来。 “阎哥哥?”我看着他骑上黑色的骏马,疾驰而去,那背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颜儿!颜儿!”而我的身后,也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声。 我侧目回头,看到的,是一张慈爱端庄的面容,她疾步走到我的面前,便连连摇头。 “颜儿,你啊,就知胡闹,阿娘教你熬汤,你总跑什么?罚你今夜,不许吃糖葫芦!”女人说着,宠溺的在我的额上点了点。 “啊,阿娘最好了,不会这么狠心的。”我拥着她的胳膊。 “少主,您今个儿,又惹庄主生气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冲着我含笑说着,似乎对于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 “景晏姐,我只是出来同阎哥哥说几句话而已,谁知又耽搁了些许时辰。”我一脸委屈。 那叫景晏的姑娘,则是抿嘴一笑,然后求情道:“庄主,既是如此,少主也并非有意,就别罚了。” “你们啊!都将她惯成什么模样了?不行,今日必须罚。”女人态度决绝。 我一边喊着“阿娘”,一边被她拉着往孟婆庄里走。 “阿娘!阿娘!” 我的嘴里不住的叫着,那女人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越来越模糊的影子。 “夕颜?夕颜?” 一双冰凉的手,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冥北霖的脸渐渐变得清晰。 “夕颜?”冥北霖开口叫着我的名字,并且,替我抚去眼角的泪水。 “做噩梦了?”冥北霖柔声问着。 我觉得脑海之中一片混乱,那女人的模样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我梦到我娘了。”我的嘴里呢喃着。 “你娘?你不是被你师父收养,长大的么?”冥北霖狐疑的望着我。 “我?”我的嘴唇一颤,恍惚的点了点头:“对啊,我没有娘。” “夕颜?那是噩梦,既是噩梦,就别再去想了。”冥北霖说着,拧了布块,给我擦脸。 洗漱之后,我清醒了大半,穿好衣裳,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便决定去见太子殿下。 “神君,我想去见见殿下,一会儿,你喂玄凌吃些东西,我速去速回。”我想着,自己先过去看看,殿下今日的情况,若是“清醒”的,再让冥北霖过去帮忙镇压他体内的“东西”。 第二百四十三章秀恩爱 冥北霖却摇头,非要与我同去,至于玄凌他们,交由媚儿和浮游顾着。 见他执意要同去,我也只能答应,亲自喂玄凌吃了一小碗蛋羹之后,就同冥北霖一起去了天香客栈。 这天香客栈门口,都守着殿下的护卫,大抵是昨夜,这些人都被冥北霖给“放倒”了,故而今日特别小心。 “此客栈,外人不得入!”我们才走到客栈门口,就被拦住了。 “这位大哥,有劳通传一声,告诉殿下,一个叫夕颜的想见他。”我对那护卫说了一句。 那护卫没想到,我知晓客栈里住着的是太子殿下,先是一怔,紧接着,与对面的护卫相互对视了一眼。 另一个护卫便上楼通传,没过多久,我们就被请上了楼。 柏卿今日看到我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阴沉,大抵是在担心,我们会伤害殿下,所以看我们的眼神也极为警惕。 我入了屋,就看到殿下穿着一袭竹叶青的衣袍立在窗边,那高大欣长的身影背对着我。 我看着那背影,有些愣神,这身影,像极了我昨夜梦中的那个影子。 “太子殿下!”冥北霖先我一步,开了口。 不过,今日,他算是“客气”的,没有喊殿下“病秧子”。 太子殿下的身体明显一僵,大抵是没有想到,我会带着冥北霖一道过来。 不过,转过身时,他的脸上,依旧是带着那温润的淡笑,眼眸只是盯着我,并不看冥北霖一眼。 冥北霖微微咳嗽了一声,朝前走了半步,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正好挡在了我的面前。 “太子殿下,昨夜,确实是我鲁莽了!”冥北霖这是在道歉么?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夕颜的朋友,本殿下,不会怪你。”太子殿下,应答着,便朝着我走来。 冥北霖却又朝前走了数步,直接挡在了太子殿下的面前。 “殿下,你说错了,我不是夕颜的朋友,而是她的夫君,她的相公,我们之间,亲密无间。”冥北霖的话,是话中有话。 我听到“亲密无间”这个词,便连忙朝前走了数步,然后,轻轻的拉了拉冥北霖的袖袍。 冥北霖则是侧过脸,嘴角带着一抹充满了“爱意”的笑容。 “看看,我这夫人,还害羞了,无妨的,这殿下,不是你的朋友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殿下,你说对么?”冥北霖侧目,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听到冥北霖这么说,便只是对我说道:“坐吧。” 然后,就让柏卿,去准备茶水和糕点来。 冥北霖也开口喊住了柏卿:“有劳给我夫人准备一份糖葫芦,她最喜甜食,再准备些糕点,夫人你觉得如何?” “额?不必如此麻烦?”我听着冥北霖说话的声调,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何时如此温柔?温柔的都不像他了。 “柏卿,去备下吧!”太子殿下淡淡的说了一句。 柏卿点头,转身便去准备。 “殿下,今日如何?还发热么?”我望向殿下,询问着。 “应是退热了,你无需挂心。”太子殿下的性子,向来体贴,不愿让人担忧。 我抬起手,本是想覆在他的额头,看看他是否还在发热。 结果,冥北霖先抬起了手,迅速挡在了我的手前。 紧接着,他的目光朝着我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 “殿下无恙了,好的很,来,本神君再替你把把脉!”冥北霖说着,就要去拉太子殿下的胳膊。 “不必了!”太子殿下将手移开。 冥北霖却一个反手,将他的手腕给握住了,然后仔细的替他把脉。 “如何?”我眨巴着眸子,问道。 “除了虚弱些,也没有什么不同。”冥北霖说罢,顿了顿:“殿下,你必定是从小就病弱无比,今后风雨大些的日子,还是别出门,仔细别叫风给吹走了!” 冥北霖这是在暗讽太子殿下弱不禁风,我抬起脚,就朝着冥北霖的脚背上踩去。 冥北霖一凝眉,又“瞪”了我一眼。 “本殿下确实自幼体弱,不过,如今已然大好,无需你挂心。”太子殿下撇了一眼冥北霖,又看向我:“夕颜,昨夜,你来看过我?” “对,同她夫君我,一道来的!”冥北霖迅速接话。 “神君,你说了这么多话,应该渴了,你快喝些茶。”我撇见柏卿端着托盘进来,赶忙打断了冥北霖的话。 柏卿将杯盏茶壶还有糕点放下,便出去候着,我给冥北霖和殿下沏茶。 冥北霖则是拿起一块糕点,对我说道:“来,夫人,张嘴,快尝一尝。” “我自己来。”我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冥北霖向来高冷傲气,今日怎的对我有些“谄媚”。 “夫人,别不好意思,殿下是你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们平日如何,现在就如何,不必遮遮掩掩,殿下看到你我如此恩爱,必定也替我们高兴。”冥北霖说着,也不顾我愿不愿意,直接将糕点送到我的嘴边,我只能张口咬住了糕点,吃了起来。 冥北霖却还没完,那指腹,在我的唇边一抚,便温柔的说着:“你看你,吃的满嘴都是。” “咳咳咳!”我咳嗽了几声,不住的冲他使眼色,让他“正常”些。 冥北霖却一副,不明白我意思的表情。 “殿下,其实,今日来,我们也是希望能够帮你!”我索性,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帮我?”太子殿下望着我,眼中带着一丝困惑。 “殿下,你说过,你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对么?”我望着太子殿下问道。 太子殿下的目光一钝,视线朝着窗外望了一眼:“你昨夜见到他了?” “你?”看来,殿下是知晓,那个“人”会在夜里出现。 “他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太子殿下低声说着:“紫薇山一别,我被送回宫去,明明御医宣了已死,却莫名的又活了过来。” 太子殿下说着,嘴角带着一抹笑,这笑并非是劫后余生的欢喜,而是带着一抹悲凉。 第二百四十四章喜欢还是适合 太子殿下说,如今,他的父皇更怕他了,甚至因此大病了一场,已有月余没有上朝了。 “夕颜,不管你信不信,是“他”让我来此处寻你的。”太子殿下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眼眸。 我知晓,他说的话是真的。 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和冥北霖在此处呢? “你自己觉得,那个“他”是谁?非妖,非鬼祟?莫不是,你?”冥北霖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摇头:“天师说我的病,很快就能痊愈了,可是“他”出现的时间,却明显长了许多,有时,我混混沌沌,好似一直在沉睡,可却“做”了许多,我自己都不知晓的事。” 殿下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狐疑的看着他。 “我下令诛杀了安乾宫里大半宫人,不过,这是我从前,想做,却没有狠下心做的事。”太子殿下表情肃穆:“那些人,不是祭灵司的眼线,便是父皇和永妃的人,终日盯着我。” ““他”做了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冥北霖听着太子殿下的话,脸上那不羁的表情,才渐渐变得严肃。 “神君,殿下这是?”我望着冥北霖,看冥北霖的神情,他应该是瞧出了端倪才对。 “或许,那个“他”便是他自己,人有三魂七魄,寻常人都是共同存在的,而他的三魂七魄,正在相互压制。” “可?”我想着,殿下成为“另一个人”之后,那眼中带着的都是戾气,有些可怕。 “如此一来,只能克制,无法镇压。”冥北霖说着,目光望向太子殿下:“你的意识,若是不坚,或许,真的会彻底被占据。” “神君,可有什么药,可以帮助殿下的?”我听着,只觉得此事悬了,但又,不能放任不管。 “这个?”冥北霖摇了摇头。 “对了,霓裳的妖精草堂里,或许会有记载此类病症!”我立刻想到了霓裳的小册子,抬起手就朝着自己的袖中摸去,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糟了,昨夜洗漱,我将册子放到了房间的桌上!”我说完,着急的站起身来,因为,那册子对我来说极为重要。 我还想着,今后要传给玄凌。 “本神君去拿,你?”冥北霖见我站起身,立刻说道,不过说完之后,视线的余光又望向了太子殿下。 “神君,还是我自己去吧。”我见冥北霖似乎不放心,我同殿下独处,就准备亲自回去一趟。 “算了,来回折腾,太累,你坐着歇一会儿,本神君去去就回。”冥北霖说罢,也不从正门走,直接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殿下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 哪怕此刻窗外明媚的阳光斜斜的投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神情依旧是“阴云密布”的。 “夕颜,祭灵司正在四处抓捕你们。”太子殿下望着我,一脸认真的说道。 “嗯,我知道。”我微微颔首点头。 “那你,已经打算好,一直跟着他躲躲藏藏度日么?”太子殿下眉宇微蹙,眼中满是对我的担忧。 我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只要能与冥北霖在一起,再怎么颠沛流离,再怎么躲躲藏藏,我都愿意。 “夕颜,或许,你还未想过将来,将来你若有了孩子,也希望孩子同你们一起躲藏么?”太子殿下说罢,一只手便搭在了我的手背上:“夕颜,我比他,更适合!你若成为我的太子妃,我一定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殿下觉得,男女之间,喜欢重要,还是适合重要?”我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太子殿下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失落,他没有言语,只是静默的望着我。 “儿时,我很喜欢吃糖葫芦,可是我师父最多,一月,只给我一文钱,有时候,一月,一文都没有。”我说着,嘴角露出苦笑:“后来我好不容易存到了两文钱,可那时候糖葫芦需要三文才能买到,而麦芽糖正好两文,价格合适,我便买了麦芽糖。” 殿下盯着我,揣测着,我话中的意思。 “麦芽糖很甜,也香,可是拿到手,吃在嘴里,我却后悔了,因为我真真正正喜欢的是糖葫芦,从那之后,只要师父给我银钱,我便攒着,哪怕存上好几个月,我也要买我最喜欢的,不让自己再后悔。”我说完,便垂目,抿了一口茶水。 太子殿下的唇边,则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便是你的糖葫芦?”殿下言语之间,满是落寞。 我不忍看他失落的神情,只是垂着头:“殿下你也会寻到,属于你的糖葫芦,这世间多的是女子想嫁给殿下,当殿下的太子妃!” “本殿下不缺太子妃,但是,却缺少一个真心想爱的妻子。”太子殿下凝视着我,眸中开始微微泛红。 “殿下,你喝杯水。”我见他眼眸泛红,立刻本能的安抚他的情绪。 此刻,太子殿下的一只眼,好似“充血”了一般,那血色,就好像马上要从他的眼眶溢出。 “殿下,殿下?”我连续叫了数声,知晓是“他”要来了! 我赶忙握住太子殿下的手心,太子殿下眼里的血色渐渐褪去,并且,好似倒吸了一口气。 “夕颜,你走吧!”他推开我的手,站起身来:“柏卿!快,送夕颜回她的客栈。” 太子殿下的呼吸,变得略微有些急促。 门外,那个叫柏卿的少年郎,立即冲了进来。 紧接着,便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太子殿下则是略微有些颤抖的站起身来,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看到她这般模样,于是,只能随了他的心意,乖乖跟着柏卿朝着屋外走去。 柏卿将我送到马车前,我上马车时,特地叮嘱柏卿,若是殿下有任何不对劲儿的,便来客栈寻我。 柏卿望着我,迟疑了许久,冲着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上马车,前去客栈,一路上我都撩着马车帘子,看着外头往来的人,想着应该能恰好遇到冥北霖。 第二百四十五章阴气入体 我朝着马车外张望,可直到了客栈也不见冥北霖的踪影,我想着估摸着冥北霖没有寻到妖精草堂的册子,于是,就下了马车,上楼了。 到了楼上,媚儿和浮游他们正在屋内,陪着宏图和玄凌吃中饭。 “诶,姐姐,你怎么也回来了?方才神君说,给你送个册子?”媚儿望向我,一脸狐疑。 “哦。”我想着,我们这正好擦肩而过,罢了,他知晓我不在天香客栈,必定就会立刻回来。 于是,我便进屋,玄凌立即伸出手来讨抱,我将他抱起走到了窗户边上。 从这边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楼下,一会儿冥北霖回来,我就能立刻知晓。 “咦?此处,怎会有如此多的花灯?”我看着窗户边上的角落里,居然放着十几盏灯,顿时有些好奇,看向浮游,还以为是浮游为了逗媚儿高兴买来的。 浮游却摇了摇头:“夕颜,这些灯可不是买来的,是昨个儿夜里,有姑娘偷摸的送到楼下掌柜那,说是给一个俊朗公子的。” 那些姑娘将容貌一描述,掌柜的便知晓是送给咱们鲲神大人的。 “送给他的?”我看着这些花灯,顿时想到了昨夜,那些姑娘看到冥北霖时的表情。 “哎呀,夕颜,幸亏你下手早,否则,你瞧瞧,这么些个狂蜂浪蝶,谁抵挡的住?”浮游调侃的说着。 媚儿则是撇了一眼浮游,然后对我说:“夕颜姐姐,神君可不是寻常男人,那些女子,再美比的上女妖么?神君那么些个女妖都看不上,能因为这些庸脂俗粉就改变心意?” “我知道,他不会的。”我说着,视线又瞧向了窗外。 外头的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她们面带微笑,小孩儿们拿着小玩意儿在街道上奔跑,一旁的肉包子铺里,烟雾升腾,带着烟火气。 总之,看着这么一副场景,心中就能变得宁静。 “姐姐,你也来吃一口吧。”媚儿开口对我说着。 “不必了,我不饿。”我眺望着远处天香客栈的方向,嘴里含糊的说了一句。 结果媚儿却拿着一根糖葫芦,递到了我的面前。 “姐姐,你吃吧,这是最后一根了,其余的都进了宏图的肚了。”媚儿说着,便示意我快些吃。 这糖葫芦,我许久未吃了,不过孩童都喜食甜的,于是,我只吃了一颗,其余的还是留给了宏图当小甜点。 “摸摸!”玄凌伸出手,就要摸上头的糖浆,我赶忙将糖葫芦递给媚儿。 “凌儿,糖浆太黏了,别碰。”说罢,又看到玄凌的衣领上,吃的到处都是米粒汤水,于是便抱着他回屋去,换一身衣裳。 这前后也花费了两盏茶的功夫,因为我还顺道,将玄凌的小衣裳给洗了。 可是,这么久了,冥北霖居然还没有回来。 这让我开始觉得不安,想要将玄凌交给媚儿,自己去天香客栈看看。 “嗒嗒嗒,嗒嗒嗒。” 才将玄凌交到媚儿的手中,我就听到了,外头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极为拖沓的脚步声。 这声音,好似是有人拖着脚尖在走路。 “神君?”我立即朝着门外的方向看去。 果真撇见冥北霖从门外走过,不过我们喊他,他也没有停住脚步。 “你们在这陪着宏图,我去看看。”我叮嘱了媚儿和浮游一声,就快步朝着走廊外走去。 当我到走廊外时,恰好看到冥北霖,推开我们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我也赶忙追了过去,冥北霖本想将门栓上,却被我伸手给挡住了。 “神君?你怎么了?”我开口询问着。 冥北霖面色铁青,抿着嘴,要推开我的手。 我一看他这气色不对,必定是出事儿了,直接侧身,要挤入屋内,冥北霖则是突然身体一躬,紧接着,嘴里便“噗呲”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神君?”我惊诧的望着地上的血,迅速伸出手扶住了冥北霖。 今日,醒来,一直到天香客栈他都是好好的,怎么如今,无端端的居然咳血了? “神君,你坐,你先坐下。”我扶着冥北霖,让他坐在木椅上歇着,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漱口。 冥北霖漱口之后,面色依旧铁青,嘴唇苍白如纸。 “神君?这究竟是怎么了?你不是去天香客栈了么,为何弄成了这样?难道是殿下?”我立即想到,自己离开的时候,殿下的眸子就有些泛红。 或许是另一个“他”又出现了?伤了冥北霖? 这不可能?殿下身体里的那个“人”,有这般本事?连冥北霖都伤的了? “他通体阴气,本神君猝不及防的被他打中了一掌,如今阴气入体,在体内乱窜!”冥北霖说完,将袖中的妖精草堂取出,放到桌上,然后便直接盘起双腿,双手放在膝侧,开始打坐。 不过这才打坐了片刻,他的肩膀便是一颤,紧接着就身体向前一倾,嘴里再次吐出了血来。 这一次,吐出的血颜色极深,还飘着一股子淡淡的黑气,看着无比骇人。 “神君?”我紧张的不知所措。 “无事,不过就只是阴气罢了。”冥北霖说的云淡风轻。 可我看着他的面色,和嘴角边的鲜血,便知他是伤的极重。 “神君,我该如何才能帮到你?你说!”我急切的看着他。 他却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别担心,歇歇就无恙了。” 冥北霖说罢,一只手按在了桌上,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我伸手扶他,他却摇着头,执意要自己走到床榻边上,然后便躺下了。 他躺下之后,眉宇之间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冰霜,额上的角,也若隐若现。 “夕颜,你出去吧,让我单独待着。”冥北霖蜷着身体,背对着我,好似极冷的模样。 见他如此,我哪里还能放心,将他一人留在屋内? 而且,若非我思虑不周,自己先回来,他也不会受伤。 我赶忙也脱下外裳,躺在了冥北霖的身侧,直接从他的身后,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冥北霖的颤抖,明显减少,他侧过身来,反手将我拥在怀中。 第二百四十六章有心无力 我依旧揽着他的腰,过了许久,我才看到他眉间的冰霜,开始渐渐褪去,额上那若隐若现的角,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神君?”我呢喃的试探性叫了冥北霖一声,冥北霖双目紧闭,好似已经沉睡。 我的视线,立即朝着桌上的妖精草堂望去,于是,轻轻推开冥北霖的手,迅速起身拿了册子,再回来躺好。 冥北霖的手,却在此时抚在了我的衣裳上,腰间纽扣已松,他便又“顺其自然”的覆在我的腹上。 那冰凉的手,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只要他觉得暖和便好。 我摊开册子,先替冥北霖寻起了,该如何驱阴的法子。 霓裳这里头记载了不少,有用驱阴符箓的,还有设阵法的,但是针对的只是少量阴气入体,冥北霖这种情况,只怕都不适用。 我继续往下翻,突然看到了“阴气转嫁”四个字。 阴气还可转嫁?我好奇的仔细翻阅了起来。 原来,这阴气是可以转嫁给其它“活物”的,只不过,在转嫁过程之中,那“活物”不能中途咽气,否则,阴气在“扼死”活物之后,便会变得更加霸道。 再入人体,后患无穷。 我看着这上头写的几行字,面色变得越来越阴沉,不能转嫁途中死去?那必定要找个强的活物? 寻一只邪妖?还是?我思索着。 “夫人,我好冷。”冥北霖拥着我,口中呢喃的在我的耳侧低语着。 若是寻常人,多加些被褥便好了,可那些对冥北霖偏偏都是无用的。 我望着冥北霖这张苍白的面容,思索了良久之后,便什么也不顾及了,直接解开了衣襟带,然后用我身上的热度,让冥北霖变得暖和一些。 冥北霖的双手,紧紧拥着我,那脸颊就贴在我的锁骨之上。 “楚夕颜,本神君说过,本神君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这是要害本神君“破戒”不成?”他的声音发虚,嘴唇微微颤了颤,看我时的眼神意味深长。 “神君,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牙尖嘴利的?”我望着他苍白的侧脸,十分心疼。 “楚夕颜,本神君如今,若非有心无力,便绝不会放过你。”他说着,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咳嗽声,说话时,嘴里还带着一股血腥气,想必又是血气上涌。 “神君,霓裳给我的册子里,记载了,阴气是可以转嫁的。”我望着冥北霖,低声说道:“不如,我去寻一只恶妖来,到时候你将阴气转嫁给它如何?” “哼,寻一只恶妖?你若真的碰上了,还能活着回来么?”冥北霖看着我,微微摇头。 “那,那?”我想了想:“让浮游随我一道去?” 我想着,浮游应该还有些道行,他陪着我一起去,还是极为稳妥的。 “浮游只有半枚妖丹,妖力已经极低了。”冥北霖说着又微微咳了一声。 “半枚妖丹?怎么从未听浮游说起过?”我愕然。 “他不敢说!”冥北霖幽幽低语。 “为何?”我不解。 “他是萧策,留在我们身边的“暗棋”,当日,萧策若是在山上杀了我们,那么这浮游便没有机会出场了,可我们下了山,那么浮游便派上了用场,一路跟着我们。”冥北霖说这话时,十分平静,可我听的,却惊诧的瞪圆了眼眸。 “浮游是萧策留在我们身边的“棋子”,神君,那你为何还要留着他?”我诧异不已。 “本神君说过,他其实是善妖,事实也是如此,他若是想带走玄凌,有无数次机会,本神君原本留下他,只是为了寻个赶马车之人,不过,他确实尽心尽力。”冥北霖说罢,视线又落到了我的脸上:“我的傻夫人,你也不想想,本神君出那山庄,都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浮游他是如何出来的?就算他运气好,出了山庄,那他又是如何出盛京的?” 冥北霖给我这么一分析,我便不由凝眉,自己真是个蠢货,从未想过这些。 浮游的行为举止,看着极为正常,我从未将他往“偏处”想,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萧策的“人”。 “我去将玄凌和宏图还有媚儿带过来。”我十分紧张。 冥北霖却拥着我不松手:“放心,我说过,他若真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万一,万一都是装的呢?对了,我们经过尚城时,还看到了祭灵司的旗帜,会不会浮游已经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我的脑子有些乱,精神则是十分紧张。 有了师姐的背叛在前,如今,任何人做出背叛之事,我都不觉得意外。 “夫人!”冥北霖拖长了声音:“信本神君,他不会泄漏我们的行踪,本神君猜测,浮游应是决定舍弃他的半枚妖丹,否则这一路,他有太多太多机会留下痕迹,通知萧策。” “或许,他留了,你没有发现?”我思索着,还是放心不下。 冥北霖将手移到我的脸颊上:“凌儿在,你以为本神君真的一开始就放心让他跟着?本神君也是一路仔细查看过,他确实没有要泄露行踪的举动。” “可?”我垂目,就算如此,浮游从未同我们坦诚过,他的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谁也不知晓。 “若你不放心,本神君,便不带他去莫溪村。”冥北霖垂着眼眸,在他的眼中我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波澜,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法子:“本神君给他渡些灵力,就当还了他在这一路上的辛劳之苦。” “可是,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到莫溪村了么?浮游知晓村子的名字,也能寻过去。”望着冥北霖问道。 “莫溪村,只是一个化名罢了,总之,到时候,本神君会处理妥当,无需你忧心。”冥北霖说着,便继续将脸颊贴在我的身上,嘴里还悠然的说着:“本神君的夫人,真的好暖。” “神君,你别乱动!”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移,立刻紧张了起来。 “本神君如今有心无力,你怕什么?”他说完,一双手落在了我的肚脐处,我的手也立即覆在了他的手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万隐庵 不如,将这红兜儿,也脱了吧。”他的手,轻轻拽着我最后一层衣兜儿。 “不行,神君,我瞧着,你已经好转许多了?”我盯着冥北霖的脸,他的气色已然好转了不少。 说话间,脸上原本苍白的气色,都已经变得红润了。 很显然,他正在好转。 “咳咳咳,咳咳咳!”冥北霖立刻趴在我的身侧,低低的咳嗽了起来。 “楚夕颜,本神君好难受,真的好难受。”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病弱。 可是眼中的神色,却是深沉而灼热的。 一看他的眼神,我就知晓,他在诓骗我,故而立即伸手抓起了放在一侧的衣裳,便要穿好。 “楚夕颜,你还有没有点人性,自己的夫君,痛苦自此,你却连半点温暖都不肯给。”他立刻撑起半边身子,抬起手就要去抓那些衣裳。 “神君,你的动作,倒是敏捷的很!”我撇了冥北霖一眼,推开他的手,背对着他,便迅速将衣服穿上。 身后,则是传来了“噗咚”一声,我一回头,则是看到冥北霖无力的趴在了床榻上,侧着头,眼中还带着一抹哀怨。 “楚夕颜,你好狠的心!”他侧着脑袋,盯着我。 “神君,如今,该想些正经事,比如想想去何处寻一只恶妖?”我一边说,一边将外裳也穿上了。 “此事不是正经事么?若是本神君活不下去了,英年早逝,好歹留个后!”冥北霖说完,伸出手,便要拉我坐回到床榻上。 “什么英年早逝?别胡说八道。”我听到他如此说,当即凝起了眉。 “知道心疼了?那快过来,趁着本神君恢复了些气力?”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直接拽起被角盖在了他的脸颊上。 “神君,我去给你叫些吃的来。”我说罢,转身出了屋。 到了楼下,我让伙计准备了粥和小菜,还有一壶清茶。 并且,要完了吃食后,还特地问了那伙计,这耀州城里有没有妖! “呵呵呵,姑娘说笑了!”那小伙计立刻笑了起来:“在我们耀州没有妖物敢作恶的。” “为何?”我好奇的看着他,心中想着,此处远离盛京,正好适合那些妖物居住,应该会有许多妖邪聚集在附近才对。 “咱们这,可有个万隐庵,里头的师太,是鼎力害的,十几年前还收服了一只在耀州作恶的人面鱼,如今还镇压在庵中。”那伙计说起万隐庵,那脸上都是自豪。 他还说,他们这虽没有祭灵院,可是这万隐庵,一点都不比祭灵院逊色。 我听了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来,姑娘,粥好了。”后厨已经端了砂锅粥过来,我便端着送上了楼。 到了楼上房间,我就同冥北霖说起了万隐庵。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你认为几个老尼,就能镇压住大妖?” “抓恶妖,还分男女么?神君,就算是师太,也能抓住恶妖。”我思索了一会儿:“不如,我同媚儿去上香,打探,打探,情况?” 我想着,万隐庵那种地方,应该我和媚儿同去,比较适合。 冥北霖却摇了摇头:“你们去,本神君不放心。” 说罢,他便要站起身来,结果这一起身,他却猛然躬身,那一股子阴气,还在他的体内徘徊。 “神君?你好好歇着!”我扶着他重新坐下,并且,给他盛了一碗粥。 “啊!”他坐下之后,微微张着嘴。 “额?”我盯着冥北霖这张俊逸的面容。 说实话,他如今的性子,同当初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已经大相径庭了,原本高冷傲气的他,现在,在我的面前,像个孩子一般。 他撒起娇来,可就没有宏图和玄凌什么事儿了。 “楚夕颜,本神君饿了。”他见我半晌都没有动静,望着我,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便端起粥碗,开始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喝。 他平日里胃口向来不佳,这些凡间的吃食,好似不符合他的口味,不过今日却是乖乖的吃了一整碗小米粥儿。 总之送到他嘴边的他都咽下了,并且,一边吃着,还一边笑望着我,把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神君,吃好了,你便睡一会儿,如今天色还未暗下,我出去一趟,会在天黑前回来。”我说罢,扶冥北霖躺下。 冥北霖望着我,迟疑了片刻,示意我拿一张纸给他,他在纸上画了两个符箓,让我一个自己留着,一个给媚儿,可以防身。 “好。”我将符箓折叠好,然后替冥北霖掖好了被角,这才去了媚儿她(他)们的屋里。 浮游也在,他正抱着玄凌,逗着他玩儿。 平日里,他也是这样抱着玄凌玩的,但是,今日听冥北霖说,他是萧策的“暗棋”,我便无法再看着他,这么抱着玄凌。 霓裳的死,好似迅速在我的脑海之中过了一遍,我不能冒险。 我径直朝着浮游走去,一把将玄凌给抱了过来。 “夕颜,是神君回来了么?”浮游一愣,抬起头来问我。 我敷衍的点了点头,一手抱着玄凌,另一只手,就要去牵宏图。 宏图正吃着东西,全神贯注,没有丝毫反应。 “宏图?”我开口再次叫道。 “夕颜,宏图我看着就好。”浮游不假思索的说道。 “不行!宏图,走!”我直接伸手,拽过了宏图的胳膊。 不管宏图情不情愿,先把他们两个,弄到我和冥北霖的屋中。 “本神君就知晓,你一定会将他们带过来,早知,就不告诉你,省的你这般忧心忡忡。”冥北霖接过我怀中的玄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神君,你就受些累,别让他们同浮游独处。”我不管浮游是否真心想跟着我们,但是,我不想冒险。 “本神君不会看走眼的。”冥北霖的面色变得严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心尚且难测,更何况是妖的心?”我说罢,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想着这些日子,浮游一直跟随我们左右,我这心里,便有些后怕。 为了玄凌和冥北霖的安全,我认为,浮游留不得,必须与他分道扬镳。 第二百四十八章求仁得仁 冥北霖见我阴沉着一张脸,便开口安抚我,说我若是不放心,出了这耀州,就让浮游离开。 “嗯。”我微微颔首点头。 “夕颜,我饿!”宏图抿着嘴儿一脸无辜。 “好,我去给你要点好吃的,一会儿就送上楼,你在这等着,记住,别打扰神君好么?”我半蹲着身,十分认真的盯着宏图的眼睛说着。 宏图见我如此严肃,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下楼点了一大堆吃食,让伙计送到屋中,然后邀上媚儿,一道去万隐庵。 “万隐庵?夕颜,为何要去万隐庵?那是什么地方?尼姑庵么?”浮游听到我和媚儿的谈话,开口问了一句。 我望着浮游的脸,不自觉的愣神了许久。 他看起来确实不像祭灵司的棋子,只是,从前师姐也不像。 “夕颜?夕颜?你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我?”浮游连叫了我数声,狐疑的问了一句。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媚儿我们走吧。” 说罢,我就拉着媚儿的手腕,要出去。 浮游连忙跟上前来:“我同你们一道去吧?” “不必了,我们只是去庵堂上个香而已,而且,万隐庵供着神像,你去了只怕会受不了。”我是一个难以假装的人,知晓了浮游的“身份”后,我都无法直视他。 “那?好吧,你们早去早回。”浮游迟疑了一会儿,说着便侧身让我们出屋。 我出去时,还撇见了浮游那落寞的神情,心中却是有些许的不落忍,可是还是拉着媚儿下了楼。 同伙计打听万隐庵的方向,伙计听说我要去万隐庵上香,立即走到了客栈门口,指向了街尾处,说是街尾有个岔路口,我们选择走右边的小道,走一会儿便可以看到万隐庵的庵楼。 “多谢。”我冲着伙计点了点头。 在街市上,我还特地买了些香,然后同媚儿一道朝着街尾走去。 一路上,媚儿都惊奇的朝着左右张望着,一会儿看看摊边的面具,一会儿,朝着绸缎铺子里张望,总之对什么都好奇。 而且,她的脸上,那一抹悲伤之色,已经渐渐隐去了。 “媚儿?你?”我走着,张了张嘴,本是想同她说话,不过,媚儿却是眼前一亮,紧接着,就含笑冲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我朝着前方看。 我抬起头,朝前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的姑娘,朝着一个俊俏公子的怀中塞了一个花灯便跑了。 “哎呀,姐姐,你看看他,那个公子都“傻”了!”媚儿捂着嘴,笑的很是开心。 那公子呆愣的看着那姑娘的背影,良久突然转身也开始跑,脸上洋溢着笑容。 想必是两情相悦,如今着急往回跑,必定是让家中的人去提亲。 “姐姐,你看,必定是成了!”媚儿看着那公子,对我说着。 我点了点头:“两情相悦,最是难得。” 这耀州的男女,真是比外头的人,要幸福许多,至少,他们这允许未成婚的男男女,女,选自己心爱之人嫁娶。 “两情相悦?”媚儿听到这个词,突然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 然后,她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想必,是想起了卓星辰。 “媚儿,一会儿到了万隐庵,你可不许乱跑。”我故意岔开了话题。 媚儿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不过,姐姐,你为何突然好端端的要去上香?” “其实?”我说着顿了顿,看着身侧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也就没有把要去打探恶妖的事儿告知媚儿,只是同媚儿说,我此番去万隐庵,只是去给大家求个平安的。 媚儿听了还笑我,说是这世间的人,都在求佛,求神,可神佛,哪儿有那么多的心思帮助所有人圆梦? “咱们还是别去万隐庵了。”媚儿对于什么求平安,根本就不感兴趣。 “诶,小姑娘,万隐庵可是最灵验的地方,求仁得仁,那里的香火也是最旺的,庵堂里供奉的观音娘娘,更是开过光的!你可不能随意诋毁!”一个老婆婆恰好走在我同媚儿的右后侧,大抵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于是开口替万隐庵说话。 我赶忙解释,说我们没有诋毁之意。 “婆婆,您这也是要去上香么?”我看着婆婆的手中,费劲儿的提着一大篮子的香烛,便开口询问。 婆婆连连点头,我便赶忙伸出手,帮她提。 “诶,不必,不必,我这必须心诚,得自己来。”老婆婆固执的很,根本就不允许我帮她。 “婆婆,那万隐庵还很远吧,您拿着这么多香烛,多累啊?”媚儿望着老婆婆,开口说着。 老婆婆却摇头:“心诚就不觉得远,若是我的腿脚还好,便是要三拜九叩着过去。” 老婆婆说起那万隐庵,一脸虔诚,同今日那伙计同我说起时,一模一样。 “婆婆,你是有什么事儿,要求?”媚儿则是不解的看着她。 这婆婆颤颤巍巍的走着,没有回应,不过看那神情应该是被媚儿给说中了。 “是求财?还是?”媚儿年纪小,好奇心重,张口便问。 “求财?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求什么财?再说了,咱们耀州可比其它地方太平的多,不敢说过的奢华如盛京,但至少三餐有着落,有屋住。”老婆婆直接回了一句。 “那你求什么?”媚儿还在追问。 “好了媚儿,别问了。”我冲着媚儿微微摇头,我们同这老婆婆萍水相逢而已,何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求人。”老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倒是说了。 她告诉我们,她的儿媳妇过门已经七年了,勤劳肯干,性子温顺,样样都好,可唯独一点,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至今没有生育,没有替她们孙家传宗接代。 “哦?原来是这样,那希望婆婆你心想事成。”我看着她说着。 老婆婆点头,嘴里连声说着“但愿,但愿”,然后便走不动停下休息。 我和媚儿再次开口,想帮她拿东西,她依旧不肯,于是,我们便扶着她一道走。 从我们所在的客栈走到街尾,不需要半个时辰,不过从岔路口走到万隐庵,则是耗费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第二百四十九章宰客 万隐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气派,不过原本我以为,像是寺庙和庵堂这种地方,应该是庄严肃穆的,给人一种古朴超然世外的感觉。 可是,这个万隐庵,给我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奢华。 无论是万隐庵门口带着繁杂雕刻的门槛,还是庵内里巨大的放生池,和那镶金的,插香火的大鼎,都给我一种,这并非清修之地的感觉。 而这里头的神像也都是一样的,全部都是金的,并且,老婆婆告诉我们,并非是镀金,而是纯金打造的。 神像一个起码十几尺高,这是镀金都了不得了,居然是纯金的,那得耗费多少金子才能打造出来? 正当我们望着殿堂里的神像发愣时,一个小尼姑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老婆婆与她应是十分熟络的,立刻上前双手合十,与她寒暄。 这小尼姑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脸颊圆润,同媚儿有几分相似。 我听老婆婆叫她妙云,婆婆同她寒暄了几句后,便开始烧香火。 妙云则是又朝着我和媚儿走了过来,冲着我们微微俯身,问道:“二施主,是来烧香的?还是来求签,解惑的?” “我们是来烧香的。”我说完,故作不安:“不过,听闻,你们万隐庵里镇压着邪妖?” 妙云也不避讳的点头,指向了庵堂后方,说是十几年前,一只作恶的大妖,就被她们的师父慧觉师太,镇压在那。 “原来如此?”我心中想着,此处真有恶妖,那今夜就带着冥北霖过来一趟。 “媚儿,我们走吧。”我想着,便将带来的香都点燃,插到了香鼎之中,然后便准备带着媚儿离开。 结果,也就是这一回头,烧香的功夫,媚儿就不见了。 我朝着四周张望,发现,媚儿居然跟着那妙云入了殿堂里,正跪在一个观音像前的蒲团上,摇晃着手中的签筒,准备求签。 “媚儿?”我低低的叫了她一声,那妙云立刻冲着我微微摇头。 并且,朝着我这就走了过来。 “这位施主还请勿打扰,求签时需心诚。”她一脸认真的对我说着,我只能是苦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媚儿的身上。 媚儿摇晃了签筒许久,才从里头掉出了一根签,她拿起签便让妙云替她解。 妙云却摇头,说是这签都是由她的师父解的,她可以让她的师姐,带着媚儿去解签堂。 至于我,还得在这等候一会儿。 “媚儿,快去快回!”我叮嘱了媚儿一声,因为,咱们还得趁着天还未暗下,立刻回客栈。 “这位施主,可到我们斋楼里,用些斋饭。”妙云冲我笑着说道。 我摇了摇头:“多谢小师父,我不饿。” “用些茶点也是好的,师父解签,向来仔细。”妙云劝说着,话语之中的意思,便是告诉我,媚儿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回不来。 “带她出来,我们就引她去斋楼寻你。”妙云见我迟疑,补充了一句。 “那,好吧。”我只能点了点头,由这妙云领着我,到了她们的斋楼, 这斋楼里头溢出了一股子饭菜香,如今已是傍晚,不少的香客正在用斋饭。 我只要了一壶茶水,就坐在靠门最近的一张桌子,开始喝茶。 “吧唧,吧唧,吧唧!” 那些食客,咀嚼的声音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侧目看向她(他)们,发现,她(他)们吃的极香,吃起东西来,都是狼吞虎咽的。 不过,就是些素白菜,素汤圆之类的东西,想必是这些香客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上这么一顿清汤寡水的,倒是觉得十分美味。 “咕噜噜!”而我闻着那些菜香味儿,也开始饥肠辘辘。 今日,我只吃过几块糕点,和一壶茶水。 思索半晌,我也要了三个素菜,和两碗米饭。 原本是想等媚儿过来,正好一起吃,不过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饭菜都要凉了,也不见媚儿过来,我便只能一人将这些饭菜吃了。 这素菜入口,齿颊留香,明明就只是素菜而已,可我吃在嘴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儿。 是“肉香”么?我伸出筷子拨弄着碗筷里的菜叶子,应该不是,这就只是白菜而已。 不过,能将菜做出肉味儿,也是厉害了,或许这就是这斋楼生意如此好的原因吧。 我将素菜吃完,便去结算银钱。 不过,对方一开口,却是吓了我一跳。 “二十两银子!”我愣在原地,回忆着自己方才吃的那些东西。 几片菜叶子,二十两银子?这斋楼,未免也太黑了。 “小师父,您是不是算错了?”我盯着那穿着法衣的小尼姑,询问着。 “施主,这些银钱,会当做香油钱,供奉神佛。”那小师父冲着我和善一笑。 “额?”这话说的,就算是当香油钱,也不能如此宰客啊? “小姑娘,快结银子吧!对神佛抠抠搜搜的,今后必定厄运缠身。”身后,几个香客已经吃好了,也过来结账。 对于这样昂贵的价格,他们好似是见怪不怪了。 我看着那小师父,和身后的香客,沉着一张脸问道:“小师父,我只想问问二十两里,有多少是付这斋菜的?” “施主,二十两!”她依旧是面带微笑。 “哦,这么贵的价,莫不是这些菜叶子之中,另有玄机?是加了什么昂贵的配料么?”我盯着她,添香油钱可以,不过,这宰客,着实可恶。 “我要去你们后厨瞧一瞧。”我盯着眼前的小师父,态度决绝。 “诶呦,哪里来的这么个悍妇,居然在这清修之地吵吵嚷嚷?”那些香客开始对我指手画脚。 我没有半点退让,这些银钱,都是冥北霖辛苦赚来的,他既交于我,那么我就得好好计划着花销。 “这位施主的斋饭钱免了!”一个极为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等我回头,就见那些香客纷纷垂下头,双手合十,叫了一声“慧觉师太”。 我侧目,看到了一个尼姑,只是不知道为何,看着她的这张脸,我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总之,这张脸没有半点慈悲相,她的眼神之中,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第二百五十章骨粉 慧觉师太见我看着她,也冲着我微微俯身,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的她,对我友善的笑了笑。 “该多少,我便付多少。”我盯着那慧觉师太。 “既然施主坚持,那便给一两吧,替施主添个香油钱。”这位慧觉师太,说起话来,好似极有气度。 我望着她,她的皮肤极好,没有一丝丝的纹路,并且,五官极深,好似西域人一般,只是这张脸,和这双眼眸不配。 穿着这么一袭素衣,却长着这么一双凶戾的眼睛,实在看着别扭。 “这位施主,贫尼与你投缘,不如,也替你解个签?如何?”她盯着我,那眼里头深深的,望不到底。 我当即摇头,不过媚儿却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 “姐姐,这位师太,算的真的极准!”媚儿的小圆脸上,带着笑容,应该是解签的结果,让她极为满意。 “不必了!”我一口拒绝,放下一两银子,拉着媚儿就走。 这个万隐庵,给我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施主,若有需要,便来此处!”那慧觉师太还冲着我这,高声说了一句。 我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还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不少。 “姐姐,你慢些,慢些!”媚儿小跑着,跟着我出了万隐庵。 我却依旧不停步,一直走到街尾的岔路口,看到了往来的路人,脚步这才渐渐放慢。 媚儿蹙着她那细长的眉,狐疑的盯着我。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她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媚儿,那师太,同你说什么了?”我狐疑的问媚儿。 媚儿听我如此问,当即抿嘴一笑。 媚儿说,她求的是“姻缘”,那慧觉师太告诉她,她必定能与最心爱的男子在一起,还说那男子便是媚儿生命之中的日月星辰! “星辰,姐姐,她说的是星辰!将来,我真的能与卓公子在一起。”媚儿雀跃的对我说着。 这卓星辰她刚准备放下,如今被这慧觉师太的一句话,又给勾起了希望。 “信口胡说你也信?那为何,霓裳的话,你却不信?她只是个凡夫俗子,算的再好,也没有霓裳准不是么?”我反问媚儿。 媚儿却不言语,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师太说,只要请愿,就能实现,心中所想。” “什么?请愿?”我盯着媚儿。 媚儿立刻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冲着我笑了笑:“姐姐,心诚则灵,我只要心心念念,想着和卓公子在一起,总有一日,我的心愿就能实现。”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大家什么也别干了,终日躺着,只要心诚,就会有钱有物?这可能么?”我看着媚儿,问着。 “姐姐,你怎么同神君在一起久了,也这般牙尖嘴利?求神,佛,多是情,并非那些俗物。”那师太也不知如何同媚儿“聊”的,她居然偏信那师太多一些:“师太说了,只要我心诚,然后?”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后什么?”我立刻凝眉盯着媚儿。 “然后,然后事儿就能成。”她说罢,挽着我的胳膊:“总之,姐姐你别替我操心了。” 媚儿迈着欢快的脚步,一路朝着街市走去。 我微微摇头,觉得这万隐庵,就是让我觉得“不适”。 回到客栈,我便先去瞧了冥北霖。 冥北霖并未睡,正坐在床榻边上,逗弄着玄凌。 而宏图则是吧唧吧唧的吃个不停,桌上摆了十几个空盘子,如今正拿着一只烧鸭啃着。 “神君,你怎么也不歇一会儿?”我仔细的盯着冥北霖的脸看着,他的面色,依旧苍白。 “满屋子肉味,让本神君作呕。”冥北霖说罢,又看向宏图:“这小子,吃东西的声音如同打雷,谁能睡的着?” 我听了,不禁笑了,确实是如此。 “如何了?那万隐庵真有妖邪?”冥北霖将玄凌放到床榻上。 我点了点头:“听闻是被镇压,在万隐庵的庵堂后院里,不过神君,若是大妖,你?” 冥北霖如今体内阴气乱窜,只怕斗不过大妖。 “若是小妖,转嫁不成,本神君体内的阴气只会加重。”冥北霖也瞧过册子,知晓后果。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别忧心,寻常妖物,本神君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抬起手,拉住了我的手腕,让我坐下歇一歇。 我便坐在了他的身侧,宏图吃完了手中的烧鸭,终于回过头来看我了。 “夕颜,饿,图图还饿。”宏图委屈的憋着嘴。 “图哥吃!”玄凌坐在床榻上玩着枕头,听到宏图这么对我说,便抬起短短的手指,指向了宏图。 “好好好,你歇一歇,我这就去让楼下再送吃食上来。”我想着这个点儿,冥北霖和玄凌也该饿了。 “等等!”冥北霖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紧接着侧过身,朝着我这就凑了过来。 “神君,别这样!”我开口低声说着。 此刻,宏图和玄凌都睁着圆圆的眼眸,盯着我们看着。 “楚夕颜,你吃过什么?”冥北霖蹙着剑眉,在我的嘴巴处嗅了嗅。 “啊?我,我吃了斋菜。”我尴尬一笑:“我也带着菜味儿么?” “不对,骨粉的气味。”冥北霖还微微闭了闭眼。 “骨粉?”我不解的望着冥北霖。 “就是骨头研磨成粉末,加之尸油入菜烹炒,从前,妖道上,许多铺子都是用此法,招揽生意的。”冥北霖一脸平静的说着。 而我听到这番话,顿时觉得恶心,捂着嘴,就冲到了客栈走廊最后一间专门出恭的地方,开始呕吐不止。 “今后,别乱吃东西。”冥北霖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他轻轻抚着我的后背。 我吐完了,他便又递来一杯茶水,给我漱口。 漱口之后,不知是因心里头老想着此事,还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嘴里有“味道”。 “神君,我吃时,只觉得香,我也没有看到什么粉状的东西。”我一边回忆着,一边蹙眉望着冥北霖。 心中希望,是冥北霖记错了气味儿。 “将骨粉和尸油混合在一起,腌制菜肴,腌制好后,若不想被食客瞧出端倪,只需稍稍清洗,再做烹炒即可。”冥北霖说罢,又让我在屋内等一会儿,他则是下了楼。 第二百五十一章无私 不一会儿,冥北霖再回来的时候,肩上已经扛着一大捆的冰糖葫芦,说是让我吃了,去去嘴里的味儿。 “如今,我哪还吃的下去?”我已经用茶水漱口数十次了,可却依旧无用,觉得嘴里又苦又臭。 “不尝尝,怎知吃不下?”冥北霖说完,拔下一根,将糖葫芦送到了我的嘴边。 一股糖浆的气味儿,立刻传来,我张口咬下一颗,还真是如同冥北霖所说的,这糖葫芦的酸甜味儿,立刻掩盖住了那“苦臭”的味道。 “神君,那万隐庵应是有问题,应是与我们从前遇到的黑寺庙一般。”我将一串糖葫芦吃完,便对冥北霖说着。 宏图此刻,已经在吞咽,剩下的其余二十多串糖葫芦了。 “不瞧瞧,怎知其中乾坤?今夜,本神君便去一趟。”冥北霖幽幽的说着。 “嗯,我陪着你一道去。”我立即接话茬。 “你?今夜只怕是又要下雨,天气寒冷,夜风又极大?”冥北霖望着我,眼中写满了疼惜。 “那又如何,你知晓的,我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就连你,我都背的动!”我笑看着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抬起手,在我的额上摸了摸,很是认真的对我说道:“今后,我的夫人,只需“柔弱”便好,其余的一切,都交给我。” “咳咳咳!菜来了!” 门口,伙计端着饭菜进来,看到这一幕,便微微咳嗽了几声。 “放下吧。”我赶忙对那伙计说了一句。 伙计放下六碟荤菜,还有应该是冥北霖特地吩咐的蛋羹,那蛋羹是专门给玄凌准备的。 宏图看着只有六道菜,一脸失落。 “小公子,还有的,正在锅里蒸着,您慢些吃啊。”那伙计似乎是知晓宏图在想些什么,赶忙开口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准备下楼,继续取菜。 “等等!”我开口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向我:“姑娘还有何吩咐?” “你们这的万隐庵,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我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 这万隐庵若真是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 “这个?”那伙计的眼珠子朝上翻了翻,仔细的思索了起来:“该有上百年了吧?总之,我爷爷还是孩童时,便有了,只是听闻,当时只是个小庵堂,香火并不兴盛,一直到了十几年前,那师太镇压人面鱼之后,名声大噪,烧香请愿的人,便是越来越多。” “师太,慧觉师太么?”我追问了一句。 伙计立刻点头:“没错,就是慧觉师太。” “十几年前她镇压了人面鱼,那她如今是何年岁?”我今日见她时,就觉得她应该很年轻,脸上没有半点皱纹。 “额?”那伙计盯着我,似乎是不知道,为何我要打听这些。 “哦,我是见那慧觉师太十分年轻,故而好奇一问,十几年前她应还只是个孩童吧?”我望着伙计,故意说道。 那伙计连连摆手:“应有五十朝上的年纪了,年轻,大抵是借了佛光,大家都说,咱们慧觉师太是菩萨转世。” 伙计的言辞之间,都是对那师太的敬意。 我听着,却不禁在心中吐槽。 万隐庵根本就是一个变相求取钱财,还开着黑心斋楼的黑庵堂。 我都没有勇气问冥北霖,我吃的骨粉是不是人骨,因为,光想那尸油就够我恶心一阵子了。 “对了,今个儿姑娘不就去了万隐庵烧香么?可求了什么心愿?这万隐庵可是最为灵验的,求什么得什么。”伙计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求?求个黄金万两,岂不一世无忧了?也无需当个跑腿的伙计。”冥北霖所言,同我和媚儿说的是一个理。 而那伙计摇头,说出的话,也与媚儿如出一辙。 说是,这万隐庵可是清修之地,能求缘,求情,能解惑,至于黄金白银那些凡间俗物,怎能与神明祈求?神明不降罪,已是大度。 “既然,你说的如此神,那你倒是说说,她们究竟帮人完成了什么心愿?”冥北霖饶有兴致的望着那伙计。 “公子,多的是啊!咱们耀州城大半都得了神明相助。”伙计说罢,就给我和冥北霖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是他们耀州豪商贾有道,他早年靠着夫人娘家的势力,在耀州打出了一片天地,可成婚多年,贾夫人却只生下了一位千金,便再无所出。 访遍名医,都不得其缘故,直到后来去了万隐庵求子,那时候万隐庵才刚刚镇压了妖物,贾老爷说了,只要他的夫人能怀上一个男嗣,那便给万隐庵捐万两香油钱。 结果不出一月,已经年近四十的贾夫人居然有孕了,并且顺利诞下了一个儿子贾承祖,如今那儿子已经接管了家中的生意。 另一个则是发生在半月前的事儿,那男人是从外乡慕名而来的,还有官职在身,他的女儿已经咽了气,结果最后却是从万隐庵里活生生的走出来的! 而且,听闻前些日子,还嫁人了。 我听着伙计说的,怎么这么像安子怀的新娘?安子怀娶的那位妻子,其父不就是为官的么? 并且,在前几日出嫁了。 可是,她并未活过来,而是成了“尸妖”。 “能帮人得子,还能起死回生,这不就是菩萨转世么?”伙计说完,不由的合十双手,嘴里嘀咕着:“慧觉师太保佑啊,保佑我今年能娶一个貌美的妻子。” “你在此处求,也有用么?”我狐疑的问这伙计。 伙计听到此言,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他说等自己存够了银钱,就能去庵堂里求师太了。 “哦?”我听着,却越发觉得那师太是在装神弄鬼。 “存够了银钱?你们这“活菩萨”,替人完一次愿,需多少银钱?”冥北霖倒是对于这“收费”的数目,很感兴趣。 “看请的是什么愿,寻常的三百两,难些的就不知了,估计上千两,上万两都是有的。”伙计说着,又立刻同我们强调:“二位千万别误会,这些银钱都是添的香油钱,并非是师太自己用的,她是无私的做功德!” 第二百五十二章请愿 冥北霖听罢,不由的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做功德?”冥北霖似笑非笑,转身便沏了一杯茶,不再理会那伙计。 我便示意那伙计赶紧继续上菜,伙计这才退下。 待他退下,我则是看向冥北霖:“神君,这慧觉师太,该不会是懂什么邪术吧?” “有可能。”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 “那今夜我们不仅仅得对付那大妖,还有可能,要对付那慧觉师太?”我担心到时候冥北霖分身乏术。 “今夜本神君带着浮游前去,至于你,就留在此处,同媚儿一起守着凌儿和宏图。”冥北霖十分严肃的望着我。 我知道,浮游多少懂些术法,多少能帮冥北霖一些。 可是,浮游毕竟是萧策的“棋子”,我很担心,他会不会趁冥北霖受伤之际,倒戈相向。 若是这般,冥北霖便是要腹背受敌。 “放心吧,本神君心中有数,而且,你应更不放心,让浮游在此处看护玄凌和宏图吧?”冥北霖反问了一句。 确实是如此,如今,我对浮游失了信任,真的不放心,让浮游守着两个孩子。 “你留在这,记住,不要出这屋子,本神君会在这屋内设下结界,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冥北霖说罢,就示意我坐下。 我则是抱过玄凌,给他喂食,玄凌却抬起他那肉乎乎的小手,自顾自的抓住了木勺棒,开始朝自己的嘴里喂蛋羹米饭。 “凌儿,你真棒。”我忍不住夸奖玄凌。 宏图立刻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我,他的手中也拿着木勺子,刚刚才将一大碗米饭吃完。 “宏图也棒,吃吧。”我给宏图的碗里夹了几块大肉。 宏图很是满足的笑着点头,然后将那些肉塞入了嘴里,吃的满嘴是油。 伙计又送来了六道菜,都是分量十足的,冥北霖还让他们去买了一大袋的熟食炒货来,留着给宏图夜里吃。 “神君,你也吃些吧,否则今夜哪有力气抵挡妖邪?”我看着冥北霖,他气色不好,又不吃东西,我担心他熬不住。 “本神君不饿,而且,这些都是荤食,本神君若是吃了,今夜,你只怕是不能睡了。”冥北霖的嘴角带着坏笑,说着。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说着这些打趣的话。 “看你紧张的?”冥北霖依旧笑望着我。 我则是垂目,拿起碗筷,给冥北霖盛了一碗冬瓜汤,这汤算是这一桌饭菜里最为素净的。 “来,多少,喝一碗汤吧。”我将汤送到他的面前。 冥北霖伸手接过,喝了小半碗。 他告诉我,他们与凡人不同,无需日日进食。 “同我一道,便随着我,一道吃。”我说完,便起身给冥北霖拿了一件厚衣裳,让他换上,就如他所说,如今是寒冬,夜里最是寒凉。 冥北霖换好衣裳,天色也渐渐的暗下,我最后给宏图要了一大桌的饭菜,伙计送来了菜,媚儿也被我喊到了这屋子里来,然后冥北霖就施术,在屋内设下了结界。 “神君?今夜您要出去?”媚儿见冥北霖朝着屋外走去,有些焦急。 “嗯,你们留在结界里,本神君回来了,你才可离开。”冥北霖十分严肃的看着媚儿,叮嘱着。 媚儿的柳眉一蹙,立即说道:“可是神君,今夜,我也有急事儿。” “你能有什么急事?在这待着!”冥北霖的口吻之中,已经带着命令。 媚儿的小嘴儿一噘,十分不情愿,不过还是坐在了圆桌边上。 “神君,小心!”我看着冥北霖的背影,疾步走到了门槛前,冲着冥北霖喊道。 冥北霖侧目,对我点了点头,便朝着立在楼梯口的浮游走去。 浮游似乎并不知冥北霖要带他去何处,还狐疑的朝着我这看了一眼。 我如今,有着心结,怀疑他,根本就无法直视浮游。 “夕颜,有我在,你放心。”浮游开口,对我回了一句。 我愣了愣,微微冲着浮游点了点头。 浮游便跟在冥北霖的身后,一道下楼去了。 他们走后,我将门拴上,然后便坐在了木桌边上。 “媚儿,你应该同浮游吃过晚饭了吧?”我看着有些失神的媚儿问着。 媚儿恍惚的点了点头,说是方才吃了几个馒头,和些许素菜。 “这楼下,有烧鸡白斩鸡可点,你怎么点了素菜?”我好奇的问媚儿。 她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烧鸡,只要提到“鸡”字,便要流口水。 “我需吃三个月素。”媚儿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 “为何?”我问出口后,立刻想到了万隐庵:“媚儿,你莫不是也同那师太求了什么愿?” 媚儿抿了抿嘴唇,她不大会撒谎,故而,一露出这般神情,我就知道,被我给猜中了。 “你哪来的银钱?”我记着方才那伙计说,寻常的“愿”也需三百两银子。 “是那日,我同卓公子在一个驿站里?”媚儿的脸颊微微泛红:“总之是在驿站屋内的地上捡到的。” 我一听,立刻就想起来了,那是我放的银票。 当初,我还以为卓星辰会带着媚儿远走高飞,可没有想到,他却抛弃了媚儿。 至于那些银票,事后,我都忘的一干二净,也从未想过,要再取回。 “姐姐,师太说,那些银票,只是给我请愿之后,供奉给神明的香油钱,所以,我将那一千两都给了她。”媚儿一脸单纯。 我听了却不住摇头,很是心疼,一千两,这些银票,无一不是冥北霖耗费了气力赚来的。 “姐姐,一千两对于神佛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媚儿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我,一脸单纯的说着。 “能给图图吃三天肘子!”宏图这思路倒是清晰。 “你啊,就晓得吃,媚儿姐姐的心上人,还不如你的吃食重要么?”媚儿望向宏图,噘嘴问道。 “不如。”宏图一脸呆萌,很是果断的说了一句。 媚儿抿了抿嘴,又看向了我:“姐姐,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这般请愿都不成的话,那便真算了!” 媚儿开口,很是认真的对我说道。 我听了,便抬起手抚在她的脸颊上,心中则是暗暗想着但愿如此。 第二百五十三章夜半敲门 媚儿见我抚摸她的脸颊,便知晓我不再生气了,然后便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上,嘴里嘀咕着,希望冥北霖快些回来。 “媚儿,今夜,你有什么要事么?”我抱起玄凌,也走到了媚儿的身侧。 “姐姐,我也不瞒着你,今夜,我要去一趟万隐庵,都与那师太约好时辰了。”媚儿说罢,面露愁容。 “不能去,那万隐庵的师太有问题。”我见媚儿如此信那师太,便将今日吃素斋时,吃到骨粉的事儿,告知了媚儿。 媚儿听了,却是一脸的将信将疑。 “姐姐,你怎么知晓里头加了骨粉?”她有些不信。 “是神君闻出了我嘴里的气味儿,我才知晓那素斋有问题。”我同媚儿解释着。 媚儿向来单纯,同那伙计一样,被那慧觉师太给蒙蔽了。 她看着我,思索了许久,她是信我和冥北霖的,只是如今,那慧觉师太说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故而,与其说媚儿更相信那师太,不如说,她是更愿意相信师太说的是真的。 “媚儿,你是成妖,你应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一脸严肃的看着媚儿说道。 媚儿的眸子眨巴了一下,落寞的低下头:“姐姐,我想听她的,再试最后一次。” “媚儿,你看着我。”我盯着媚儿。 她低垂着脑袋,就是不敢抬起头来看我。 “你不敢看我,便知晓,对方不可信,她不过是借着替人请愿的由头,敛财而已。”我说完,又顿了顿:“那些香油钱,天上的菩萨真的在乎吗?” “可是,菩萨和家仙一样,不都是希望被人供奉的么?”媚儿张着嘴,正想继续说下去,不过见我面色越来越严肃,也就将准备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总之,今夜你就在这待着,等神君回来了再说。”我严肃的看着媚儿,言语之间没有商量的余地。 媚儿叹了一口气,嘴里撒娇的叫了一声“好姐姐”,我也没有理会,只是用提前打好的热水,给玄凌洗漱好,便哄着他先睡。 宏图吃到了戌时,屋内,冥北霖准备的所有吃食,都被他给吃光了,他还嚷着要吃,哄了许久,才洗漱了睡下。 “姐姐,神君怎么还不回来?”媚儿有些急了。 “呼呼呼,呼呼呼!” 窗外头,寒风刮的越发厉害,可是冥北霖和浮游,一走就是近乎两个时辰,都不见回来,这让我心中有些焦急了。 “姐姐,神君不会出事儿了吧?”媚儿就算再“没心没肺”,如今也有些替冥北霖担心了。 “不会的,神君怎么可能会着了小妖的道儿?”我摇头,否定了媚儿的说法。 “也对,浮游也一道去了,他们能相互照应。”媚儿的这句话,却是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今,我对浮游就是不放心,脑海之中开始不断的闪现,冥北霖会不会被浮游暗算? 又想着尚城入口那些祭灵司的旗帜,想着,会不会是浮游泄露了我们的行踪,总之这心提着,便放不下了。 “姐姐,不如,我去那万隐庵看看?”媚儿看着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行,你也睡吧。”我示意媚儿也躺到床上,同玄凌他们一道睡。 “姐姐,我去去就回,花不了多长时间。”媚儿看着我,眼中带着恳求。 “媚儿,睡吧!”我提高了声调。 媚儿抿了抿那粉粉的嘴唇,极为不情愿的朝着床榻走去,不过并不躺下,而是坐在了床沿边上。 我听着窗外呼啸的夜风之中,好似掺杂进了淅沥的雨水之声。 也不知道,冥北霖会不会被淋湿了。 “嗒嗒嗒,嗒嗒嗒!” 正当我焦灼的在屋内坐立难安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立刻转身朝着门的方向走去,想着必定是冥北霖和浮游回来了。 结果,正当我抬起手来,准备打开门之际,突然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叫我。 “夕颜,快开门,我回来了。”门外传来的确实是冥北霖的声音,没有错,可是这一声“夕颜”,却喊的我心头一颤。 而且,冥北霖说话的口吻,从来都不是如此绵软温柔的。 若是他回来,我想,他应该会说“楚夕颜,给本神君开门”才对。 故而,我的手顿住了。 “夕颜,快开门,我受伤了。”门外的人,继续喊着。 我听了,却不由的往后倒退了数步。 “姐姐,为何不开门?神君回来了。”媚儿听到声响,又见我连连后退,一脸狐疑的望着我。 “媚儿,外头的不是神君。”我敢肯定,冥北霖除了对我“撒娇”时,会用受伤“邀宠”,平日里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从不轻易说出来。 他是怕我担心的,可如今,门外的“冥北霖”却直接说他受伤了,可那声调,又不似重伤的声调。 之中,透着一股子古怪。 “不是神君?那会是谁?”媚儿顿时瞪圆了眼眸,狐疑的望着我。 我则是冲着门外的人怒吼了一声:“滚!” 那轻轻叩门的声音,终于在这一刻消失了。 可正当我以为对方离开时,门外又传来了冷笑:“呵呵呵,呵呵呵!” 这冷笑声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不过,我并不畏惧,冥北霖的结界,外人是进不来的。 之前,在义庄时,我是见识过的。 “那条大鱼,和小蟒,已经被本大王拿下了,识相的,把小龙王交出来!”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并且,张口便要玄凌。 他怎么知道,我们这有玄凌?玄凌被霓裳断了尾,身上的龙气几乎全消。 “什么小龙王,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你快滚,别在这捣乱。”我嘴上强硬的回着,其实,心中已经乱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冥北霖和浮游,是不是真的被门外的人给抓住了。 不过,冥北霖他们去的是尼姑庵啊?为何如今一个男人跑到这来,说冥北霖和浮游被他拿下了?还自称大王? “本大王劝你,还是速速出来,否则,本大王现在便去杀了那两个手下败将。”他的声音很刺耳,叫嚣着,要杀冥北霖和浮游。 第二百五十四章鱼精 媚儿仔细的嗅了嗅,紧接着眉宇便凝结在了一起。 “姐姐,好腥,外头的应该是一条鱼精。”媚儿走到了门口,又仔细的吸了吸鼻子,十分肯定的对我说了一句。 鱼精?人面鱼?我仔细的想了想,难不成是庵堂后的那条鱼精逃出来了? “既然你不在乎,那么本大王先去杀了他们,再来杀你们!”他说完,好似朝着地上丢了一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便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脚步声消失之后,媚儿就贴在了门缝前,朝着外头看去。 不一会儿,就大叫了一声:“姐姐!你快看,那是浮游的玉带!” 媚儿激动的对我说着,我立刻也凑到了门口处,果真看到了一条玉腰带,就掉落在地上,那玉带上,还沾染着血迹。 想必,浮游是受伤了。 “姐姐,神君他们真落到那人手里了?”媚儿紧张的望着我。 “不可能,就算方才那人真的是“鱼精”,也不可能是神君的对手。”我说着,不住摇头,可心里已经乱了。 冥北霖体内阴气乱窜,没准真的着了那人面鱼的道? 如果真是如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姐姐?我们去万隐庵看看吧,万一神君和浮游出事儿了?”媚儿欲言又止,因为她的视线又瞥见了床榻上的玄凌和宏图。 她就算是再单纯,也从方才那妖物的口中知晓了,他的目标是玄凌,我们就这么出去,万一他在暗中埋伏,那么玄凌便无比危险。 思虑再三,我决定,让媚儿带着宏图一道去庵堂,看看情况。 宏图是饕餮,冥北霖说过,他能一口吞下邪祟鬼物。 媚儿带着他出去,应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我则是在这守着玄凌,寸步都不离开这个结界。 “姐姐,我一人去即可,无需叫上宏图。”媚儿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宏图,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我摇头:“你如今,和人没有什么分别,若是遇上邪祟,根本斗不过,宏图可以保护你。” “那好吧。”媚儿走到床榻边,将宏图给叫醒了,宏图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瞪瞪的望着我们。 “天亮了,要吃早膳了么?”宏图睡眼惺忪,张嘴问了这么一句。 “宏图,你跟我去一趟万隐庵寻神君,走吧。”媚儿将宏图拉起,我赶忙给宏图寻了件十分厚的衣裳,又拿了两把油纸伞给她们。 媚儿撑着油纸伞便走到了门前,浮游打着哈欠,有些不情愿的跟在媚儿的身后。 “媚儿,记住了,务必要小心!”我叮嘱了一句媚儿,又看向了宏图:“宏图一定要跟在媚儿身边,保护她的安危,等你回来了,给你吃酱肘子。” “真的?”宏图的眸子,顿时就亮了,清醒了大半。 媚儿拉着宏图推门而出,门外只有一条浮游的玉带,媚儿同宏图一道朝着走廊那头走去,我则是伸出手准备将这门关上。 结果,却听到“啪嗒”一声,好似什么东西滴落到了地上。 朝着地上看去,看到的却是一滩晶莹剔透的液体,不似水,而是黏液。 看到那黏液,我立即抬手要将门关上,结果一个黑色的东西,猛然从走廊上方落下,他咧嘴嘶吼了一声,我看到,那张长的极像人脸的嘴里,满是尖锐的牙齿。 他朝着屋里飞扑而来,结果却被一道光给挡了回去,身体重重的被弹回到了走廊的墙壁之上,发出了一声“咔嚓”的脆响,紧接着,墙壁裂开了数道裂痕。 “你这妖物,还不快滚!”我冲着那男人,怒叱了一声。 那男人,挣扎着再次,朝着我这冲来,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他便立在屋门的门槛前,歪着脑袋,盯着我看。 我也镇定的盯着他,他的这张脸,看着像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八字胡,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眼圈也是发黑的。 总之,看起来就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盯着我,伸出长长的舌头,在自己的尖牙上轻轻掠过。 “本大王,好些年,不吃人了。”他看着我,语调放的极慢:“本大王从前,最喜欢生吃黄花闺女的手了,又脆又软,掌心的肉,一口都不够吞的。” 说完,他看向我的手,口水已经从他的嘴角处溢了出来。 “你的手真好看,又细又长,想必,也很脆。”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嘴里的液体粘在他的牙齿上,看着十分恶心。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便要将这房门给关上。 “嘿嘿,别急!”他说着,就突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要给我看。 我眯着眼,朝着他的手中望去,赫然看到,他取出了一张面皮。 这面皮,是冥北霖的面皮,今夜出去时,他是贴着面皮和浮游一道走的,如今,这面皮却落到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本大王,在此处潜心修行多年,却一直无法得道飞升,如今,小龙王在此,本大王只想借龙心一用,好提高修为。”他盯着我,将面皮朝着我这递了过来“示好”。 我冷哼一声:“此处,没有你要的小龙王。” 说罢,我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你们骗不了本大王,这股子龙气,虽极淡,可本大王却记得,当年龙王还在时,本大王可吞过他褪下的一片龙鳞!”他得意的说着。 我则是疾步走到了床榻边上,寸步不离的看着玄凌。 “哼,你若是不出来,那些人便必死无疑!”他说完,顿了顿:“这张面皮的主人,如今浑身是伤,快死了!呵呵呵呵!” 他大笑着,说着让我无比揪心的话。 我的手当即微微发颤,满脑子都是冥北霖。 “姑娘,一只小龙罢了,抵的过这么多人的命么?”他得意的大声冷笑。 我不予理会,他便开始有些发狂:“你若再不出来,一会儿,等本大王用术法,打开这结界,便吃了你的手!” “有本事,你就来!”我听着那笑声,觉得无比厌恶。 “好啊!”他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一股子鱼腥味儿就从门外溢了进来,这种气味儿,比臭鱼烂虾的腥气还要重。 第二百五十五章作恶 玄凌也被这臭味儿给熏醒了,他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赶忙将他抱到了怀中,玄凌的蓝眸朝着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奶声奶气的说道:“臭臭!” “小龙王?嘿嘿嘿,快过来,本大王,今日,便要吃了你好好进补!”外头那妖物还在叫嚣。 玄凌好似是听懂了,望着我说道:“怕怕!” “凌儿,不怕,不要听。”我说完,思索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了孟埙来。 想要用孟埙的声音,来抵消外头那妖物发出的声响。 如今,我们都是醒着的,我的本意,只是想要发出声响,让玄凌分心,让他不再害怕,结果这埙声一出,四周的画面便迅速开始扭曲。 怪了? 我在心中暗道,莫不是,客栈里,有人睡着了,而我的埙声误入了别人的梦境之中? 想到这,我立即准备停下,可是,眼前已经却出现了一片湖泊。 这湖泊,四周还有亭子。 亭子里,一个男人准备了一大供桌的祭品,在祭拜。 对着湖泊上供?这让我想起了,我当祭品时的场景,若非那次,我入河中,也不会同冥北霖结缘。 而那男人,举香跪拜,当他抬起头时,我发现,那男人,便是如今在我门外,扬言要吃玄凌的“妖物”。 “老爷,如此一来便能还愿么?可他之前提的要求?”一个妇人,站在那男人的身旁,满脸忧心忡忡。 “你舍得么?既不舍得,那便休要再说!” 男人说完,扶着自己的夫人,转身就走。 然而,接下来却风雨变化,雷声隆隆,湖水暴涨。 有人大喊着看到水中有大鱼,那声音才刚刚响起,一片血色就迷了我的眼眸。 我看到了无数的尸体,飘在水面上,而一个黑影从水中跃出,那手脚分明是人,可是脑袋,却是个鱼头。 看着无比怪异,他从水中爬出,就直奔一个大院。 入了那大院之后,哀嚎之声再起,待那妖物再出来时,已经顶着人的脑袋了。 想必,是他杀了那位老爷,剥下了他的整个面皮。 不过,贴上这面皮之后,他却时不时的抬起手,抓抓自己的脸,似乎有些难受。 而我盯着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姑娘,你的手,真是又细又长啊!”突然,他回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不禁一愣,他为何能看的到我? 从前入梦,对方根本就看不到我才对,怎么他如今居然能看到我? “吃了这手,我再修行!”那妖物说罢,就朝着我这飞冲而来。 “别过来!”我在心中怒吼了一声,紧接着,那妖物便好似被一股力量直接拍入了水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噗咚”一声巨响,都让我惊出了冷汗。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一头雾水,茫然的朝着四周望着。 “说!你,你是何妖?”那妖物,从水里冒出了半个脑袋,盯着我看着。 我看着他那被水泡的邹巴巴的面皮,不禁凝眉。 “不管你这小丫头是什么东西,本大王,已有五百多年的道行了,还吃不了你?”说罢,他便再次从水中跃出。 眼看着他就要朝我扑来,我便试探性的再次喊了一声“别过来!” “噗咚!” 紧接着,那妖物猛然落水,同刚刚一样,就好似是有东西将他给拍到了水中一样。 我垂目,看着手中紧握着的孟埙,脑子里飞快的想着。 “魇气?”我想着,魇云姬可以给人造梦,能幻化出别人最在意的东西,将其困在梦中,我的孟埙吸收了千年的魇气,如今我好似能控制梦中发生的一切? “呼呼呼!” 突然,水中卷起了一个漩涡,紧接着那妖物从漩涡之中冒了出来。 我看着他,试探性的再次开口道:“滚回水里!别再出来了!” 此话一出,那妖物刚刚冒出的脑袋就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看到这一幕,我已经能确定了,就是魇气的作用。 而且,也因为那魇气,无需对方睡着,我的孟埙就能直接引他入梦。 想到这,我心中一阵窃喜,紧接着,就想到,让这妖物,就留在梦中好了。 “鱼精,你已得道飞升,位列仙班!”我开口对那鱼精说着。 四周那泛滥的水,很快就褪去,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让此处变得好似仙境一般。 而那鱼精已经披上了一袭白袍,就跪在离我五步之遥的地方,嘴里哼哼着:“本大王成仙了!终于成仙了!” 他激动万分,如今的他,已置身于佛殿之中。 而他自己双手合十,激动的泪流满面。 我看着那鱼精,想着,一条作恶多端的妖物,居然还想着要位列仙班?也真是痴心妄想。 如此,我将孟埙藏入了袖中,把这鱼精魇在了梦里。 待我再次睁开眼时,只见玄凌已经爬到了床榻一角坐着,摆弄着手中的枕头,而房门外头,则是无比安静。 我站起身,朝着那木门走去,透过门缝,朝外张望。 这一看,便发现,那只鱼精正盘腿坐在地上,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嘴角带着笑,眼睛却在流着眼泪,这表情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看来,他是真的被魇住了。 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赶忙又退回到床榻边上,抱起玄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轰隆隆!” 突然,一个惊雷炸响,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摸摸!”玄凌见我吓着了,伸出他那白嫩的小手,就朝着我的耳朵上捂。 “凌儿,我不怕。”我一看,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要玄凌来安抚,顿时有些羞愧。 抱着他走到了窗户边上,推开窗户,就朝外看去。 外头暴风斜雨,电闪雷鸣,看来今夜这雨一时半会的停不下来。 玄凌望着外头的大雨,伸出手,便要去摸雨,我赶忙将窗户关上。 “凉!”我说了一句,继续坐下,等待着媚儿他们回来。 可这媚儿和宏图,居然去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见回来。 我内心一度动摇,想要自己亲自去一趟万隐庵,但是,看着怀中的玄凌,我不能带他去涉险,故而一直焦灼的等到外头晨光亮起。 第二百五十六章一夜未归 晨光都出现了,冥北霖他们依旧没有回来,我心中的不安瞬间加剧,实在无法,继续坐以待毙。 故而,揣好孟埙抱着玄凌,大着胆子打开了屋门。 门外,那鱼精的表情,还是跟昨夜一样,跪着的姿势也没有变。 我深吸了一口气,踏出了房门。 就在我踏出房门的一瞬间,这间屋子便消失了,成了一堵墙。 后来我才知晓,没有一定道行的,根本就发现不了结界。 我盯着鱼精,想着不能就将他给丢在这走廊上,思虑再三,我把他拖到了浮游所住的屋子里,找伙计买了绳索来将他捆起来。 可想想还是不妥,又去寻了个大木箱子,把他丢到木箱子里,锁上木箱之后,就将冥北霖给我防身的符箓贴在了木箱的缝隙上,想着如此一来,就算他会术法,也无法从箱子里逃出来。 想到这,我才又赶忙,抱着玄凌下了楼。 如今,这外头依旧下着大雨,风也极大。 到了楼下,不能亏着玄凌,我便买了一份糕点给他,然后就准备拦下一辆马车,直奔万隐庵。 我正立在客栈门前左右张望,寻找马车时,突然一辆马车,朝着我这疾驰而来。 待那马车靠近,我便看到,赶马车的正是柏卿。 这柏卿,一见我,也立刻拽住了缰绳,开口有礼的叫了一声“姑娘!” “柏卿,劳烦你,送我去一趟万隐庵。”我焦急的对他说了一句,就准备上马车。 结果,马车帘子突然在这时候撩开,我看到了殿下微微倾着身,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原来,殿下也在马车里? “殿下?”我看到他,这腿脚顿时有些僵住了。 冥北霖很在意,他不希望我同殿下私下里接触。 “来,上马车,我送你过去。”太子殿下说着,就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看了一眼怀中的玄凌,今日,风雨实在太大,现在,又拦不到马车,只能与殿下同行了。 这么想着,我便道了一声谢,然后伸出一只手,让殿下拉着我上了马车。 柏卿担心孩子摔着,还特地扶了一下玄凌。 上了马车之后,殿下的视线,便落到了玄凌的身上,我则是在悄悄的打量殿下,特别是他的眼眸。 今日,他眼中并未泛红,盯着玄凌看时,眼神也极为温和。 “这孩子,天生蓝眸,是祭灵司在寻的小龙王么?”殿下看着玄凌许久,开口询问了一句。 我抿了抿嘴唇,微微点头。 玄凌的身份,是个秘密,不过殿下不是外人,他知晓,并无什么不妥。 “这小龙王倒是活泼可爱。”殿下说着,伸出手,便要抚摸玄凌的头。 玄凌微微一侧脑袋,那肥短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襟,似乎有些怕殿下。 “孩子小,有些认生。”我将玄凌拥着,给他喂糕点。 玄凌一手抓着一个糕点,吃的一嘴芝麻碎,我又抽出帕子,替他擦拭。 再抬起眼眸,就看到太子殿下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 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垂下头去。 “夕颜,将来,你会是一个好娘亲。”他依旧望着我,柔声说着。 我则是看着玄凌,嘴角也不由的生出一抹微笑。 娘亲?我还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和冥北霖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希望她(他)能长的更像冥北霖一些。 “夕颜,我听闻,昨日,“我”伤了那个冥北霖?”太子殿下看向我,眼中带着歉意。 我知晓,他并不知情,故而也不怪他。 “殿下,我们并不怪你,只是,希望殿下你自己小心些。”我倒是担心,太子殿下的肉身,彻底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 “夕颜,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不能成为另一个人。”他说罢,便伸出手,想要抚在我的手背上。 玄凌侧过身,挡在太子殿下的手前。 殿下便轻轻抚了抚玄凌的肩,玄凌挣扎着躲开,趴在我的怀中。 “凌儿,你怎么了?”哪怕是趴在我的怀里,可他的身体却好似是紧绷的,应是在害怕什么,可平日里,打雷闪电都吓不到他,为何这会儿,如此恐惧? “轰隆隆!” 马车外头,又响起了惊雷之声。 玄凌的小手,却扒拉着,要去抓那马车帘子,好似想要下车。 “凌儿,等等,还没有到呢。”我拥着他劝说着。 玄凌却是蹬着小腿儿,拼命挣扎着,想要立即下地走,我安抚了半晌,也不见起效。 太子殿下,也掀开马车帘子,朝外仔细的打量着。 这外头风极大,天色阴沉无比。 “夕颜,你去万隐庵做什么?看你这匆匆忙忙的样子,不像是去上香的?”殿下看了一眼外头的大雨,又看向了我。 “嗯,神君他们去了万隐庵,一夜未归,我实在忧心忡忡,故而,想要去瞧一瞧。”我简单的说了原由。 “那一会儿,我同你一道进去看看?你带着个孩子,只怕是多有不便。”殿下望了一眼玄凌,觉得我抱着个孩子,一会儿找人不方便,故而提出要同我一道进万隐庵。 “这?”我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殿下说的也有道理,故而点了点头,答应了。 “走,走!”玄凌却不住的摇晃着脑袋,闹着要走。 “凌儿,乖,等找到舅舅了,便给你买小糖人可好?”我抚着他的虎头帽。 玄凌摇头,扭着身体,我只能将他放下,他的脚一落到马车里,便又拽着我的指头,拼尽全力,要将我拽下马车。 也索性,这时候马车到了万隐庵外,柏卿停下马车,撑着伞,在外头候着,殿下下马车,他便赶忙遮着殿下。 “殿下,小心。”柏卿的衣袖,还替殿下挡住了一侧的风雨。 太子殿下则是立在马车边上,伸出双手,要替我抱过玄凌。 玄凌立即扭头,抱住了我的腿,我便冲着殿下摇了摇头,亲自抱着玄凌下马车。 原本,我以为下着暴雨,万隐庵内必定没有什么香客,可这才刚刚踏入万隐庵的正门门槛,就看到了里头往来的有不少人。 看来,这庵堂真的是香火鼎盛。 第二百五十七章佛殿 太子殿下走在我的身侧,视线朝着这万隐庵里扫视了一眼,最后落在了远处,一个小尼姑的身上。 “不如问问?”殿下提议道。 “如今,也只能是先问问看了。”我说着,便继续朝前走。 “柏卿,你在这等着。”殿下伸出手,拿过了伞,让柏卿在这万隐庵的屋檐下,等着我们。 柏卿望着太子殿下,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不安,不过还是听太子殿下的话,驻足在了原地。 太子殿下同我一道,朝着昨日我烧香的香鼎走去,而走到香鼎边上时,我发现,昨日那位妙云小师父就在这里。 看到我,她也微微俯身,开口便问:“施主是来请愿的么?” “不,我是来寻人的。”我看着妙云如实说着。 “哦?寻的是何人?”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很是和善。 不过,如今,我对这万隐庵,心中多少有些质疑。 “是昨个儿,同我一道来的那位小姑娘,她一早就过来了,敢问,她如今在何处?”我看着她的脸,并不指望她真的告诉我媚儿的下落,而是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位施主?正在“佛殿”里,同师父说话。”我根本就没有指望妙云会告知我媚儿的下落,没有想到,这妙云小师父张口便脱口而出。 我听了微微一怔,一旁的太子殿下则是对妙云说:“那有劳你带着我们进去寻她。” “这位施主,庵堂内院的佛殿,只许女子进入,故而你?”她望着殿下,委婉的欲言又止。 殿下听了,眉宇顿时一蹙,那嘴角的淡笑,渐渐消失。 “你真是这庵堂里的小师父么?”他的语气里,带着质疑,面容也极为严肃。 “自然是!”妙云听他如此问,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你既是清修之人,必定以神佛为尊,你可知道,神佛眼中并无男女之分,我们都是他们的信徒,既是信徒,为何要被拦在门外?”殿下盯着妙云,一字一顿的问着。 妙云的嘴张了张,半晌也没有应出一句话来。 “小师父,我这朋友,也是极为崇敬师太的,还请你通传一声,可好?”我望着妙云,问着。 妙云迟疑了许久,最终冲着我们点了点头,然后便去通传。 我则是和殿下站在那大鼎前,这个万隐庵极大,后院里头还有一座高塔,若是要找冥北霖他们,只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夕颜,听闻,过几日还会下一场大雪,雪落之后,便要开春了。”殿下垂目,望向了我:“你喜欢雪,对么?” “嗯。”我看向太子殿下,微微点头。 玄凌则是紧紧抓着我的衣领,好似不让我转向殿下。 “那,到时候,我们便一同赏雪吧。”他的目光如水一般温柔。 我抿了抿嘴唇,张口便要拒绝。 “罢了。”他嘴角含笑:“你若不愿意,我绝不强求。” “殿下?”我不忍看他那张苍白的面容,嘴角颤了颤,说道:“殿下,上次你给我的披风?” “你留着用吧,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太子殿下说完,还抬起手,想逗玄凌。 玄凌立刻就转过头,避开他,让殿下有些尴尬。 我望着殿下,心中觉得,欠他的已经够多了,那披风既然被冥北霖给弄丢了,我须买一件送还给他。 “二位,师父有请二位去佛殿。”那妙云回来了,并且,请我和太子殿下去佛殿。 我抱着玄凌,殿下走在我的前头,我们一同跟着妙云,从前面这一排供着神像的殿堂走过,绕到了侧边,入后院的拱形木门前。 妙云抬起手,轻轻的叩了三次门,紧接着门才缓缓打开,我看到门后也立着一个小师父。 这个小师父,看起来和妙云年龄相仿,面色苍白,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神还有些木然。 “妙心,带着她们进去吧。”妙云只吩咐了一声,那妙心就直接转身,朝里走去。 “两位施主,跟我师妹走吧。”妙云依旧冲着我们微笑着。 太子殿下立刻伸出手,想要牵我,我赶忙将手抚在了玄凌的后背上,然后疾步跨入木门里。 殿下也很快跟了上来,进了这后院,我发现,这后院里无比昏暗,昏暗的原由,并非是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而是这后院顶上,长满了藤蔓。 这些藤蔓,好似一只只鬼手一般,遮挡住了本就不多的光明。 “小师父,这些是什么藤?”我仰着头,朝着上方的藤蔓看着。 那妙心小师父,却是头也不会,并且,一言不发。 “小师父?”我再次开口叫道。 妙心依旧没有回头,麻木朝前走着。 “嚯!”的一声,我们身后的木门,居然诡异的自己关上了。 这让我顿觉不安,立即抱紧了玄凌。 “夕颜,你慢些。”殿下拉住了我的胳膊,让我走在他的身后。 而前头的妙心,好似在这时候停下了脚步。 之所以说好似,那是因为这里太昏暗,需眯着眼,才能隐约看到,妙心的影子。 “别怕,有我在!”殿下温柔的对我说了一句,紧接着,便迈步朝着妙心靠近。 走近了之后,我发现妙心正立在一个水池对面的木门前。 我没有立刻走向那木门,而是撇了一眼池子,这里虽昏暗,但我也看到,池水十分浑浊。 于是,心中想着,这个池子,就是之前镇压鱼精的池子么? 如果是的话,那么,那只鱼精,究竟是逃出去的,还是本就同这师太是一伙儿的? “吱呀!”正当我还在思索之际,突然一阵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太子殿下率先朝着那幽深的大木门走去,这个门是黑色的,让人看了极为不舒服。 而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殿下和我一前一后的走入了屋内。 “嘭!”的一声,屋门又再一次被关上了。 我立即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然后让殿下照一照这四周。 殿下举着火折子,朝着四周一照,我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 第二百五十八章尾巴 这个佛殿,仰头是望不见屋顶的,目测有二十几丈的高度,并且,这屋内的四周,供奉着的,也不是什么神佛,而是“挂”着,一具具人形骷髅。 那些骷髅苍白,刺目,粗略一算,至少几百具,他们就如同壁画一般“贴”在墙面上。 因骷髅的数目太多,让我惊呆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脑子里,立刻想到了冥北霖他们会不会已经? “不,不可能!”我的嘴角颤抖了起来。 “姐姐,姐姐我在这!” 正当我呆愣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立刻冷静下来,仔细的听着那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 “媚儿?”我转过头,朝着左侧边望去。 殿下举着手中的火折子,也听到了声响是从那传来的,于是,也同我一样,看向左侧。 火折子的光也照不了太远,这个屋子又极大,殿下只能举着火折子,快步朝着那边走去。 “血腥味儿?”靠媚儿的方向越来越近,一股子血腥味也涌入了我的鼻中。 这让我顿觉不安,想着若是媚儿出事了,那么我要负全责,因为,是我让她出来,替我找冥北霖的。 “姐姐!”媚儿那哽咽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次,我借着火折子的光,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影子。 媚儿缩在那角落里,身下藕粉色的裙衫已经染满了鲜血,头发凌乱,眼中含着泪。 “媚儿?你哪受伤了?”我紧张的望着她,想着莫不是腿伤着了? “姐姐,他吃了我的尾巴,他吃了我的尾巴!”媚儿哭喊着,脸上全是泪痕。 应是在我来之前,她就已经崩溃的哭了许久。 “尾巴?”我凝眉,侧目朝着媚儿的身后看去,果真那里还有一滩血。 这些血迹里还有一张沾染了血色的符箓,那符箓是冥北霖之前给我们防身的,大抵是湿透了,如今起不了作用。 “媚儿,别怕,姐姐马上带你走,对了,宏图呢?”我让宏图保护媚儿,可在这,我却不见宏图的身影。 “呜呜呜!他一入这庵堂,就跑开了。”媚儿呜咽着回答我。 “殿下,抱上媚儿,你们先离开这。”我想让殿下先带媚儿离开,我自己留下继续寻找宏图,和冥北霖他们。 “姐姐,姐姐,那师太,她没离开,她就在?”媚儿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听到了“啪嗒”一声。 立即朝着身后望去,殿下已经先我一步,一个迅猛的回旋侧踢,暗处的黑影被狠狠飞踹了一脚,紧接着落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殿下朝前走了半步,将我和媚儿都挡在了身后。 我朝着那黑影仔细的看了一眼,结果,便看到,慧觉师太穿着一袭素色法衣,却如同一只野兽般趴在地上,那双手的指甲立着,手背上布满了青筋,十分可怕。 “你是何方妖孽!”太子殿下,瞪着眼前的慧觉师太,大声质问道。 “嘿嘿嘿!”那师太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而她笑的时候,还有一大滩的口水,从嘴角滴落。 “小龙王!好香啊!好香的龙气!”她说罢,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然后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玄凌。 我急忙侧身,又后退了两步。 “你不是人?你是妖?”我盯着慧觉师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里可是庵堂,外头还供奉着佛像,她若是妖,怎么可能,能在这种地方久待? “姑娘,我不伤你,你只要把小龙王留下,我就放你们走!”她说话时,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怀中的玄凌。 “本殿下在同你说话!”太子殿下说话间,已经朝着那妖物冲了过去,那妖物腾身跃起,就好似一只壁虎一般飞扑到一侧的墙面上,紧接着就朝着我这爬来。 这妖物的目标十分明确,要的无非就是玄凌。 太子殿下则是一脚踏在了一侧的骷髅架上,也猛然跃起,手中除了火折子好似还抓了什么东西,直接朝着那慧觉师太的眼窝处扎去。 他的速度之快,动作之狠厉,就连这慧觉师太都避之不及。 “嗷嗷嗷!” 慧觉师太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紧接着,我就看到,慧觉师太的眼窝里应是插着一根断骨。 太子殿下落在我的面前,指向那慧觉师太:“识相的,放了那些人,本殿下便不计较!” “嗷!” 慧觉师太的脸,变得无比扭曲,嘴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鸣叫,紧接着四周好似升腾起了一股子白色的烟雾。 那慧觉师太的嘴角,快速的颤动着,好似在念念有词,应是要开启什么阵法。 “殿下小心!”我立刻喊了一句,并且,本能的将太子殿下朝着我的身后一拽。 “殿下,你替我抱着玄凌!”我也顾不得玄凌愿意不愿意了,直接将他塞入了太子殿下的怀中。 而我则是从袖中摸出了孟埙,开始吹奏。 这孟埙起,那慧觉师太则是歪着脑袋,看着我,嘴角挂着冷笑。 “难怪!”她的嘴里嘀咕了一声。 我凝神静气,继续吹奏,而她脸上的表情,依旧轻松,没有半分的害怕和慌张。 并且,还抬起一只手,用力的将插在她眼窝里的断骨给抽了出来。 那断骨之上,插着她的眼球,也连带着,一同被拔出。 这慧觉师太也不“浪费”,直接张嘴,将那骨头,连带着眼球塞入了嘴里,紧接着,一阵“咔嚓,咔嚓”的清脆咀嚼之声,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而我,隐约看到四周,出现了黄府,也就是媚儿的家。 糟了,我马上就要将媚儿带入梦境之中了。 我赶忙将孟埙放下,藏入了袖中。 “无用?居然对她无用?”我盯着眼前的慧觉师太,又想起了冥北霖说的。 如果,对方意志坚定,便很难被引入梦中,哪怕拥有千年的魇气,对小妖和寻常人,极为管用,可是对于此类大妖还是不行么? 我盯着慧觉师太,眉头紧蹙,若是这么一来,今日又该如何救人逃脱? “嘿嘿嘿!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你的埙,对我怎么无用?”她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粗,越来越不似女人了。 我不语,看她那得意猖狂的表情,她应该会主动告知。 第二百五十九章鬣狗 果真,见我没有开口询问,慧觉师太突然就侧过脑袋,还将自己的头,朝着我这一探,我看到了他的耳朵里,一片漆黑,好似伤口结痂了一般。 “他说你能吹出迷人心智的埙声,故而,扎聋了我的双耳。”慧觉师太看着我,嘴角的笑,变得更浓了。 “他是谁?你既聋了,为何还能听到我说话?”我一边问,一边往后退,护着媚儿她们。 “他?我自是不会告诉你,但是,我能读唇,我知晓你在说些什么。”她说罢,舌头长长的伸了出来,望着玄凌,还在劝我:“这小龙王,已是龙族遗孤,与其被其它妖物猎杀,还不如将他留给我,我保证留下他,你们所有人就都可以安全离开。” 她望着我和殿下,说的很是认真。 见我们二人面无表情,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还可给你们无数金银财宝,让你们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哦?这个条件,真是诱人!”太子殿下突然开口,回了一句。 我微微侧目,看向殿下。 他是太子,整个天曌将来都是他的,他自不可能被什么荣华富贵给吸引。 “没错,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之不尽。”慧觉师太冷笑着,以为太子殿下已经被他说动了。 “好,我把他给你,不过,你得先把金银财宝给我瞧一瞧!”太子殿下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我站在他的身旁,侧目看他的时候,好似觉得,眼前这个太子殿下,并非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温润公子了。 他此刻的笑,让我觉得,他十分陌生。 陌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嘿嘿嘿!遇到个想的通透的,此事就简单了许多!”慧觉师太说罢,直接扭过头,准备从墙上下来。 结果,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太子殿下猛然抬起手,他的手心之中,一股子黑色的阴气涌出。 那阴气,猛然将慧觉师太给“裹住”了。 “嗷嗷嗷啊!” 慧觉师太发出了一声惨叫,我听到了皮肉裂开的声响,紧接着,一个浑身长着棕黄色毛发的东西,从那黑气之中掉落了下来,迅速的朝着远去奔去。 而那团阴气,则是朝着他追袭而去。 “殿,殿下?”我望着太子殿下:“你,是殿下么?” 我盯着他的眼眸,他的眼中,没有泛红,可是刚刚那股子阴气,却是从他的手心之中涌出的。 “夕颜,你别怕,这股阴气,自我从紫薇山死里逃生之后,便有了。”太子殿下说完,将玄凌递还给了我,因为玄凌在殿下的怀中,像极了一条不断扑腾的活鱼,就是不肯让殿下好好抱着。 我抱过玄凌,视线又朝着地上,望了一眼,赫然看到,地上多了一大块皮囊。 这皮囊是全身的,裂口在后背上,戴时,应该就如同穿衣服一样,将这一整块人皮穿在身上。 我微微俯身,触碰了一下皮囊。 这皮囊极薄,触碰时,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 “香楼的面皮?”我觉得,这感觉,同我和冥北霖用的面皮一模一样。 难不成,那“慧觉师太”口中的他,指的是“花老板”,之前,花老板也想要龙心。 若真是他,那便是出大事儿了,这些人都知道了我们的下落,那么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夕颜,这能制面皮的,不止香楼,而且,他们也没有这通天的本事,提前在这设下埋伏。”太子殿下见我面色凝重,便开口宽慰我。 我摇了摇头:“殿下,香楼的本事,确实是通天,他们的消息,也是最为灵通的。” 说着,我更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找到冥北霖他们,逃离此处。 “嗷嗷嗷!嗷嗷嗷!”不远处,不断的传来“师太”的嚎叫声。 那阴气,冥北霖都受不住,他自也不是阴气的对手。 “殿下,不能让它死,我还要靠它,打探神君的下落。”我担心,那“师太”被阴气侵袭至死。 太子殿下,双手一旋,那股子阴气悉数收回到他的掌心之中,紧接着消失无影踪。 “原来,阴气还能收回?那一会儿,殿下能帮帮神君么?”我凝望着太子殿下。 殿下一愣,紧接着便询问道:“他真的被我伤过?” “嗯,所以,才会想来此处寻大妖,转嫁阴气。”我如实把冥北霖来此处的原由,告知了殿下。 殿下听了之后,立刻侧过头冲着那“师太”呵斥道:“今日,不想道行尽毁,身首异处,便立即把人交出来!” “嗷嗷嗷!”那哀嚎声,变成悲鸣。 并且十分虚弱,太子殿下将火折子递给了我,然后朝着那“师太”的方向走了过去。 “殿下,小心!”我开口叮嘱了一句。 “哗哗哗,哗哗哗!”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响传来。 我警惕的将手中的火折子给举高,然后,看到的便是太子殿下,拖着一只棕黄色的“动物”朝着我这走来。 “它是?”我盯着那毛发,和媚儿她们有些像,但是,个头却比黄鼠狼大上好几倍。 而且,并非通体全是棕黄色,还有黑色的圆点,分布在毛发上。 “这是鬣狗,凶狠残暴,祭灵司的地牢里,就关着数只。”太子殿下将这鬣狗精松开,然后追问道:“人呢?她们在哪?” “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我便告诉你们!”鬣狗精微微眯着眼,看着太子殿下,语气之中满是恳求。 “好!只要你告知,他们的下落。”太子殿下应声答应。 “就在对面的墙里。”鬣狗精颤了颤嘴唇,对我们说。 “这么大一堵墙,你让我们从何寻起?立刻将机关打开!”我走到鬣狗精的面前,逼迫着。 可这鬣狗精,却十分警惕:“我若直接打开机关,你们岂不是就会立刻杀了我?这过河拆桥的勾当,我平日里做的多了!你们别想玩把戏!” “那就现在送你上路!”我盯着那鬣狗精,想着若是冥北霖,他必定会如此回应。 而这鬣狗精一听此言,不由惊恐的瞪圆了眼眸。 第二百六十章障眼法 我盯着鬣狗精,面色也无比肃穆。 “你们,挪开那具没有头颅的骨架,就能看到,一只枯手,转动枯手,外头池子里的水,就会分流到四方,出现向下的密道,昨夜来的两个男人,就在下面!”鬣狗精张着嘴,对我说着。 我看着他满嘴的利牙,嘴唇颤了颤先问道:“你把他们如何了?” “那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不好对付,我并未讨到什么便宜,只是想要将他们困死在底下罢了。”鬣狗精说着,眸中还生出了疑惑:“你们把鱼王,如何了?” “鱼王?”我一愣,想到了那条被我困在梦中的鱼精。 “他“睡”着呢。”我说完,就见太子殿下,朝着那墙走去,照鬣狗精说的,果真很快就发现了机关。 机关一动,外头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之声,看来,是密道被打开了。 “殿下,你能帮忙抱着媚儿出去么?”我开口询问殿下。 殿下看了一眼媚儿,此刻,媚儿虚弱的闭着眼眸,好似已经昏睡了过去。 “嗯。”殿下说罢,俯下身去,将媚儿抱起,然后朝着木门的方向走去。 “殿下,要不要先把他给捆了?”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鬣狗精,总觉得,对她并不放心。 “不必,被阴气入侵过,很难再催动术法,”太子殿下说完,就示意我快些跟上他。 “吱嘎!”这厚重的黑门被推开。 “放我走,放我走!” 身后鬣狗精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我们自是没有停下步子,出了这屋,就将黑色的木门给关上。 “她?”关上这门后,我发现,那叫妙心的小师父,就立在池子边上,目光呆滞。 我们走到她的身后,她也好似,没有任何反应。 “小师父?”我喊了一声,她头也没回。 “傀儡人!是被操控的。”太子殿下说罢,微微俯身朝着池中望去。 我也朝着池子里一看,发现,池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回字形通道。 这通道的阶梯上,都是脚印,不知是不是冥北霖和浮游留下来的。 我迫不及待的抱着玄凌,就要跳到池中。 “慢些。”太子殿下开口,提醒我。 我点头,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抓着栏杆,翻身而出,然后跳入池中。 这池子里的水,已经放干了,其实,这池子就是个“障眼法”下来之后,就会发现,水池并不深。 “殿下,你也慢些。”我回过头,看向殿下。 殿下抱着媚儿,很是轻松的跃了下来,然后率先,朝着那通道入口走去,我们如今能看到的,就是一个向下的阶梯口。 我一手抱着玄凌,一手举着火折子照明。 玄凌极为配合,还知晓,要抓着我的衣襟,让我抱着他时,不那么费劲儿。 “你慢些,别急。”太子殿下,再次开口叮嘱。 我因为心急,想快些找到冥北霖,就不自觉的加快步子,被殿下提醒之后,这才放慢了脚步。 如今,我怀中还抱着玄凌,确实该小心一些。 “依照他的本事,应该无恙。”太子殿下走在我的身侧,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我点头,只是依旧心绪不宁。 “夕颜,你可也曾这般牵挂过我?”太子殿下望着我,突然开口道。 “殿下无需我牵挂,您将来是天曌之主,有万民牵挂殿下,不差夕颜一个。”我说完,便垂下头去。 太子殿下良久又开口询问道:“夕颜,你?” “殿下,你闻到了么?好重的一股子腥气!”我脚下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手中的火折子,举的越发高了。 我的前方,深不见底,举着火折子,只能照到五六步之遥的地方,再远一些,便是漆黑一片。 可这漆黑之中,那血腥的味道,显得尤为刺鼻。 “神君!”我忍不住开口大喊了一声,脑海之中,只想着,千万别是冥北霖和浮游的血。 “神君!” 回应我的,不是冥北霖,而是我的回音。 看来,这底下应该极大,否则这回音不可能如此清晰。 “神君,你在哪儿!” 我继续喊着,我想,这么大的回音,冥北霖必定能听到,他只要回应我一声,我便安心了。 可是,黑暗之中,除了自己的回音,就没有其它声响了。 “夕颜,别急。”太子殿下再度开口。 “殿下,我担心,神君真的出事了。”我抿了抿嘴唇,心中的焦急更甚。 见我这么急,他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加快。 而我们的脚下,在这一刻变得湿滑,好似还踩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侧过头,朝下看去,结果便看到第上血呼啦的一片。 看到这些血迹,我已觉得腿软了,脑海之中满是冥北霖和浮游受伤的模样。 “这些血迹,应该不是他们的。”太子殿下盯着那血迹,只看了一眼,就十分肯定的对我说道。 “殿下,你怎么知道这些血迹,不是神君他们的?”我的嘴唇颤了颤,询问道。 “你看,血迹之中,混合着,不少鳞片,这鳞片细小,还呈现出青灰色,应该是小鱼精的鳞片。”太子殿下分析着。 我眯着眼,仔细的看了看,还用靴子,在那血浆里左右挪动,果真发现了血浆里裹着的,是鳞片。 “夕颜,关心则乱,你要冷静。”殿下开口提醒我。 我微微闭了闭眼,冲他点头,然后稳住心神,又继续往下走。 “嚯!” 突然,就在这时候,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巨响,我和殿下纷纷抬起头,朝着上方望去。 “必定是那鬣狗精,关了机关!”我开口,对殿下说。 殿下却并不担心,只是对我说:“继续找人吧。” “嗯。”都已经下来了,没有找到冥北霖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殿下应也知晓我的心思,故而继续往下走。 这一走,至少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我看到了许多,半截的鱼尾,鱼头,血迹多到,阶梯湿滑的无法走稳。 正当我以为,前头必定是要到尽头,要寻到冥北霖时,古怪的事儿,又出现了。 前方,居然只是一条暗河? 第二百六十一章暗河 我望着这条暗河,有些木然,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暗河没有对岸,亦或者说,河面太宽,根本看不到对岸? “殿下,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我回过头,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脸凝重的看着我,似乎是已经猜测到,我想要做什么了,他立即摇头,不允。 “殿下,这河没准另有玄机,不下去一探究竟,是发现不了其中的玄妙之处的。”我说完,视线又落到了玄凌的身上。 玄凌年幼,我总不能抱着他一道跳下去吧? “我去!”殿下斩钉截铁的对我说。 “不行!我必须自己去,殿下,你只需替我看着媚儿和玄凌,我找到神君,速速就回。”我看着殿下,十分认真的说着。 太子殿下盯着我,看了许久。 “夕颜,若是他死了,你会如何?”太子殿下在这时,居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 “神君不会有事。”我说完,就示意殿下,先将媚儿放到一侧的阶梯上。 媚儿此刻昏迷,会好好躺着,可玄凌活蹦乱跳,我担心他乱跑。 “你?”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凝重。 “放心,殿下,我找到神君,就立刻回来,但是,他(她)们就托付给你了。”我仰着头,对殿下说着。 殿下的眸子略微阴沉,不过却没有再劝我,而是照我说的,将媚儿放到了一侧,紧接着便抱过了玄凌。 玄凌转过头,望着我,一脸不情愿。 “凌儿乖,别闹。”我抚了一下玄凌的脸颊。 太子殿下则是一脸肃穆的望着我,十分郑重的对我说:“夕颜,若是半个时辰,你不回来,我便下去寻你。” “不行!你需替我看着玄凌。”我摇头。 “我不是与你商量,总之,半个时辰之后,无论能不能找到他,你都得回来。”殿下盯着我,十分严肃的说着。 我看向玄凌,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冲他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吧,一个时辰,我若是还未回来,殿下您,想想法子,替我送玄凌和媚儿出去。”我说罢,我将火折子递给了殿下,也不等太子殿下应允,转过身,就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入水的一瞬间,我顿觉浑身冰凉无比,这水并非是清澈的,有些黏,大抵是掺入了大量的血迹,我泡在其中,觉得十分难受。 但还是开始奋力,向下游去,想着,这底下应该有一个通往其它地方的通道才对。 之所以会如此想,也并非是异想天开,而是师父就经历过,这种玄妙之事。 在我八九岁时,师父曾带着我们师兄妹三人,留宿一渔村,那渔村表情平静,实则已经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大事儿。 当他们知晓师父是除灵师之后,便凑了些许银两让师父帮忙寻人。 原来,村子里的壮小伙,接连失踪,他们怀疑是海中有妖邪作祟。 这让靠捕鱼为生的他们,不敢再出海。 师父用通灵之术,想要招魂问问缘由,结果还真的就招回了一个叫阿亮的少年魂魄。 那阿亮刚刚失踪五日,师父跟随他的魂魄一路到了海边泊船处,那魂魄便跃入了海水之中。 师父紧跟其后,发现,那魂魄朝着海中游去,之后慢慢下沉,最后师父发现,这海水之中另有玄机,居然出现了一堵石门。 而石门口处,则有许多白骨堆砌,师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石门后发现,这里头居然是一个海巢洞,入洞穴,口,就是向上的阶梯,紧接着阿亮的魂魄引着师父,带他寻到了洞穴深处的那些男人。 这些男人,都被渔网“包裹”,一个个如同鱼一般被吊在洞顶之上。 师父只救出了两个还有气息的少年,其余的都已经死去,那些死去的男人,肚子里的内脏,都被吃光了。 后来师父做法,抓到了两只已经成了精的食人黑鱼之后,此事才了结,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有再发生,有人失踪的事儿。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自己应该要如同当初的师父一般沉着冷静,处事不惊。 不过,我下水许久,眼前漆黑一片,而我这气息也不稳了,好似立马就要呛水。 可是,我还未找到冥北霖,不能被这一口气再憋回去。 于是,我咬牙继续往下潜,越是往深处游,我越是觉得耳朵疼,脑袋也越来越混沌,有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咕噜噜!” 我已经忍不住呛了数口水了,迷迷瞪瞪的,身体也渐渐没有了力气。 糟了? 我在心中暗暗的想着,自己是憋到了极限,身体也没有力气继续往下游。 这耳朵疼的,让我头皮都跟着发麻。 我的眼皮子,渐渐的耷拉下来,身上的力气被“抽光”之后,整个人开始变得混沌。 但依旧眯着眼,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眼中,却是突然迷迷瞪瞪的看到河面上映照出了一个女人的模样,她抱着一个小婴孩,这婴孩的眉间长着一朵小小的彼岸花。 而那女人,我也见过,她是孟婆庄里的那个女人。 看到她,我心中难受不已,那种心疼之感,让我觉得更为窒息,眼眸混沌,四周的一切,好似都静止了。 “颜儿,阿娘教你熬汤,今后,你会是这黄泉之主。”女子的侧脸映照在我的眼中,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温柔似水。 “阿娘,有你在,我会不会都无所谓的。”我看向她,对于这熬汤,似乎兴趣全无。 “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阿娘有一日“走”了,这黄泉,便都要你撑着,这汤也自然须你自己熬。”她说的极为认真。 我听着却眉头一蹙:“阿娘你要走,阿娘要去哪儿?” “傻丫头,有些事儿,待你长大了自然就知晓。”她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眼中带着一丝落寞,和不放心。 “咕噜噜,咕噜噜!” 我的嘴里不断的吐出水,眼皮子再一次猛然睁开,而此刻我已经浮上了水面。 原本,我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进来时的暗河面上,可是抬头朝着四周望去,却看到了成片成片的萤火虫? 第二百六十二章海女 萤火虫布满了洞顶,我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抵达了暗河的另一边。 我赶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游到了一边的岸上,然后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把气喘匀了之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去寻找冥北霖。 这岸边,就是一个向上的阶梯,和暗河的另一端,一模一样,阶梯上,也满是血腥,和鱼鳞,血肉,厚厚的堆积在阶梯上。 看的出,这里应该经历过一场“恶战”。 “神君!神君!你在哪儿!”我放声大喊着,希望能够快点得到冥北霖的回应,结果等了半晌,依旧入之前一样,除了回音之外,就再无其它声响。 我只能迈步朝着阶梯上走去,而这阶梯却并没有之前的那个长,约莫也就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我就看到了一扇石门。 这石门之上,刻着一排排鱼儿的图腾,应该是那鱼精的老巢了。 我伸出手,想要摸索看看,石门之上,有何机关,结果手刚一覆在石门上,石门就“豁”的一声打开了。 我立刻朝前走了半步,侧着脑袋朝着石门之内看了一眼。 仅这一眼,我便惊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差点从石阶上滚下去。 石室内,右侧边是白骨累累,左侧边则是成堆人的尸身,这些尸体底下的已经开始出尸水,面上的则是最为新鲜的,有的面色还有些红润,让人一度觉得那不是尸体。 “神君?”我的嘴角颤了颤,大着胆子迈步朝里走去。 结果这一脚踏入石门中,脚下便是冷不丁的一滑,直接“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的双手朝着地上一摸,发现,这地上是一层厚厚的“油”,我猜测,应该是尸油。 这让我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来,开始小心翼翼的朝里挪动。 索性,这里有成群的萤火虫,否则,若是伸手不见五指,那岂非更为惊悚。 “神君?浮游!”我踉踉跄跄的往里走了约莫二十几步后,瞧见远处,有七八个凹陷的水塘? 朝着这些水塘里望去,便又看到了十几具,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断裂之处,都留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印记,应是被某个东西给咬碎的。 是那条被我绑起来的鱼精干的么?我盯着那些尸块正思索着,结果,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楚夕颜!快跑!” 这是冥北霖的声音?我顿时欣喜的侧过脑袋,而也是在这一刻,面前的水塘之中发出了“噗咚”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水中鱼贯而出。 而我的身体,被一个冰凉的怀抱,稳稳的抱住了。 “神君?”我低语了一句,冥北霖则是已经抱着我,跃到了石壁之上。 “你为何在此?”他的语气有些急:“不是让你在客栈好好待着么?” “你一夜未归,我担心你,所以,便来寻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浮游呢?还有宏图,是不是也同你们在一起?”我侧目,看着冥北霖的侧脸。 他的脸颊上,却有一道好似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嘴角还出现了些许血迹。 “本神君无恙,只是这底下的妖物,并不简单!”冥北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盯着底下的妖物。 我这才垂目,看向底下的东西。 “它是?”而我,看到的便是一只身下长着十几只触脚,但是上身却是半截女人身体的妖物。 她的头发极长,遮挡住了她的脸,和大半边身体。 此刻,她正歪着头,好似是在寻找我们。 “这是,海女,生前死于海中,死后怨气深重,尸身变异,化作妖魅,凶残异常,喜食人骨,被俗称为“海女”。”冥北霖一边同我解释,一边目光紧盯着底下的海女。 海女在洞穴里挪动着步子,那姿势看着十分怪异,而她的触角众多,走起路来,奇快。 “楚夕颜,这个海女身上,至少有十几片我的鳞片,我必须杀了她夺回鳞片,不如这样,你带着浮游先走。”冥北霖说罢,就朝着底下水潭侧边的墙角撇了一眼。 我看到,浮游就靠在那墙角里,身上的衣裳,裹满了血迹。 “他受伤了?”那么多的血迹,若都是他的,便是危在旦夕。 “不是,他只是被那海女的触角给勒晕罢了,这个海女,反应极快,很难对付,一会儿,我将她引开,你就扶着浮游往外走。”冥北霖已经想好了法子。 我听了,立即摇头。 “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我蹙眉看着冥北霖说道:“那宏图呢?他不在这么?” 我好奇,因为底下,我只看到了浮游。 “宏图?他并未在此处!”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那海女便突然朝着我们的方向甩出了一只触角,冥北霖拥着我闪身躲避。 我想,宏图应该还在顶上的庵堂里。 正想着,海女再次甩出一条触角,冥北霖则是猛然将其一掌打碎。 我看着那触角皮肉翻飞,碎裂成了数段。 可是,下一刻,却又迅速复原。 “怎么会这样?”我看着她那迅速复原的触角,很是骇然。 “你以为,为何本神君在此处耗了这么久?本神君杀了她数十次,都无用。”冥北霖盯着那海女,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盯着海女看了许久,海女歪着脑袋,那长长的黑发,在她的脑侧飘动着。 “若是砍了她的头颅会如何?”我想着,若是人,没有了头颅,必死无疑。 冥北霖一听,就指向了浮游的身侧,我立即看到,在那居然安安静静的躺着三团黑发,那黑发里裹着的,应该就是海女的头颅。 “砍了,也能迅速长出来。”冥北霖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疲惫。 这都不死?那她? 我盯着海女看着,冥北霖见我还在思索,便催促道:“总之,你带着浮游先走,这东西伤不了我。” “神君,不如让我试一试吧。”我看向冥北霖,提议道。 “你?你要如何试?她现在还?”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直接就掏出了孟埙,然后便开始吹奏了起来。 “楚夕颜,她还醒着你怎么?”冥北霖话音未落,就突然侧过头,朝着四周望去,这个洞穴,转瞬之间,就成了一片海滩,海边不远处,还有许多屋子。 屋子外头,还晒着渔网,我一看便知晓,这是个渔村,同我和师父从前去过的那个村子有些像。 第二百六十三章我信你 不要,不要!”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凄厉的叫喊声,打破了平静。 我和冥北霖不约而同的朝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结果便看到,一群村民,拖着一个白净清秀的姑娘,朝着海边走。 那姑娘面容稚气,可腹部却已经高隆,看的出应该有孕至少五月有余。 “你这不要脸的,整个村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今日,若是不说出女干夫是谁,那就将你浸猪笼,喂鱼!”一个胡须已经花白的老者,指着那姑娘怒斥着。 “小蓉啊,你快说啊,你说了村长便会放过你,你说啊!”一个大娘,哭天抢地的冲着那女子喊着。 而这个叫小蓉的姑娘,却好似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肯说。 “把笼子拖过来!”村长高声说着。 紧接着,很快就有人拖了一个竹笼子过来,这竹笼子上,还绑了许多石块。 “江小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我饶你不死。”这个村长,眼神好似刀子一般锐利,直勾勾的盯着江小蓉。 “我说过,我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江小蓉仰起头来,盯着那村长,十分笃定的说着。 村长听了顿时叹息了一声,然后便摇了摇头。 “既然,你嘴硬至此,那就别怪我们狠心,留下你这般下贱的女子,今后,我们村中的姑娘会被人诟病,只怕也难以嫁到好人家。”村长说罢,就示意那些人,帮着将江小蓉装入了竹笼子里。 江小蓉拼命的呼喊着:“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信我,信我啊,娘?” 江小蓉的娘,给村长下跪,说是会带着女儿离开村子,希望村长能饶江小蓉一命。 “哼,出村?让她出村,此事传了出去,那村中未出阁的闺女,岂非都要受了她的连累?”几个老嫂子,并不允许,开始指着江小蓉母女就怒叱了起来。 这些女人,说是一看江小蓉的面相,就知道,她会勾搭男人,天生不安分。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嫉妒人家长的标致。 也正是因为这些女人的喋喋不休,江小蓉也被“判”了“死”刑,她被拖到了水中。 她的娘亲挣扎着,也要一道朝着水里冲,被村子里的人给拦住了。 “求求你们了,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小蓉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江小蓉的娘,满脸都是泪,那通红的眸中,写满了祈求。 “给我抛了!”村长一挥手,江小蓉就被几个壮汉,拖入了水中,走到水深的地方,他们再将这竹笼子给甩入了海水里。 “是我清白的,我?”江小蓉的最后一句话,都还未说完,便被抛入了水里。 那么多石块,可想而知,结局会是如何的? 我将这孟埙收起,四周幻象消失。 “神君,她如今,是受了怨气支配,不如,我们解开她的心结,替她超度,送她离开。”我看着江小蓉,觉得或许打开她的心结,让她的怨气消散,那么冥北霖就能顺利拿回自己的鲲鳞了。 其实,除了这个法子,我还可以直接,将这江小蓉魇在梦中,但那是下策。 “这心结如何能解?难不成,替她将那些把她丢下海淹死的人,都抓来?”冥北霖蹙着剑眉,望着我问道。 我摇头:“不对,方才在她的“梦”里,她说她是被冤枉的?” “大腹便便,还说自己是冤枉的?只怕她是为了保全,染指她的那个男人。”冥北霖一脸淡漠的说着。 “我没有!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冥北霖的一句话,瞬间就触怒了江小蓉,江小蓉猛然朝着我们甩出了数只触角,被冥北霖悉数打碎,落到地面上。 可接下来,她却好似发疯了一般,无数的触角一次次甩出,这势头,便是要将我和冥北霖杀死。 “啪叽!”当一只触角裹在我的腰上时,冥北霖正准备替我挣脱,我却冲冥北霖摇了摇头。 “神君,让我试一试!我若不成,你再动手!”我说完,推开冥北霖的胳膊。 冥北霖面色凝重,也随着我一道从石壁上落下。 而那触角将我裹挟,朝着江小蓉的面前靠近。 江小蓉歪着脑袋,嘴里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响。 说实话,不怕是假的。 当我与江小蓉只有一步之遥时,我看到了她的嘴,她的嘴鲜红无比,这种红是血的猩红,配上那满嘴尖锐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她将我卷着,那张嘴开始张大,这是准备把我当做一顿美餐。 “我信你!”我大声对她说道。 她那触角顿时停住了,鲜红的大嘴,颤了颤,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江小蓉!我信你!我信你是清白的!”我望着她,我想,当初如果她不是清白的,死后便不会积攒这么大的怨气。 而且,如今她已经“死”了,都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没有理由继续“撒谎”。 “你信?”她的脑袋依旧歪着,嘴角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你是想让我放了你!对不对?休想!休想!” 她发出一阵嘶吼之声,冥北霖蓄势待发,手中已幻化出了他的红扇。 我立即冲着冥北霖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对江小蓉说道:“我是真的信你,而且,让我还你一个清白。” “还我一个清白?呵呵呵!呵呵呵!”她笑着,那触手明显更加用力了些,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要被箍断了。 “我懂医,我会把脉,小蓉,信我一次,让我替你把脉,好么?”我望着江小蓉。 江小蓉的嘴巴以上,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何表情。 不过嘴里的冷笑倒是停了,我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莫不是她依旧不信我?不愿意让我试? 正想着,突然,我感觉到那触手猛然一松,紧接着,我便要朝着地上摔去。 不过等待着我的,不是那坚硬的石块,而是冥北霖的怀抱。 第二百六十四章人蛲虫 冥北霖将我稳稳的抱在怀里,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不悦。 “楚夕颜,万一她方才咬你一口,你哭都迟了!”冥北霖冷着脸“训斥”着。 “我这不是没事么?放我下来。”我说完,冥北霖便将我放下。 而那江小蓉却裂开那猩红的嘴,对我们说道:“你若敢骗我,我便将你们剥皮拆骨!” “好!”我爽快的答应。 江小蓉听罢,身下的触手瞬间收起,我发现,这些长在她腰上的触手被收起后,她那高隆的腹部就露了出来。 冥北霖微微侧目,不去看她。 因为,她的身上除了裹着尸油,和血迹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我脱下自己的外裳,要给江小蓉披上。 她却以为我要攻击她,猛然抬手,一把扼住了我的脖颈。 冥北霖也瞬间,抓住了江小蓉的手腕。 “神君!住手!”我仰着脖子,冲着冥北霖喊道。 冥北霖凝眉:“她?” “她不会伤我。”我说罢将外裳递给江小蓉:“小蓉,这衣裳,虽已经湿了,但是,你凑合着穿吧。” 江小蓉那歪着的头颅微微颤了颤,鲜红的嘴角,也抽搐了数下。 “我是妖!”她良久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妖又如何?”我反问道。 听我这么问,她缓缓的松开了我的脖子,不过,却并未去接这外裳。 我没有强逼着她穿,而是盯着她的肚子。 她这肚子,尖尖的,用村子里那些婶子们说的,这像是个怀男孩儿的肚子。 不过,江小蓉说她是清白的,那这腹中应该不是孩子才对。 “我能替你把脉么?”我仰起头,望着江小蓉。 江小蓉的手缓缓朝着我这伸了过来,我拉过她的手,她的这双手,被水泡的肿胀不堪,给她把脉,就连脉象也没有。 我又拉起她的另一只手,也是一样,根本就没有脉搏。 于是,我后退了半步,低声问冥北霖,“海女”算是死物对不对? 冥北霖点头:“没错,她只是被怨气驱使,实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原来,如此?”我不禁有些气馁,如此一来,想要查出原由岂非更难? “你若看不出端倪,那我便杀了你!”江小蓉的语调,再度变得无比阴冷。 “小蓉,你的腹部,隆起之前,可发生了什么异于平常的事儿?”我想,只能从她的嘴里打探讯息。 江小蓉摇头:“没有。” “那,你这肚子隆起,可觉得不适?”我看着她的肚子。 她的肚子,比在“梦境”中所看到的,还要大。 “疼!”她的嘴里呢喃道。 “疼?何种疼法?”我仔细追问。 “好似腹中,有什么东西,要咬开我的肚皮一般,经常疼的,满头大汗。”江小蓉回忆起了之前的痛苦,那猩红的嘴唇,也瞬间失了血色。 那种疼痛,似乎让她如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那现在呢?现在还疼么?”我盯着她的肚子问着。 她的嘴,顿时一闭:“自从我成了海女,便没有了疼痛之感。” “楚夕颜,死物又怎会觉得疼?”冥北霖在我的身后提醒了我一句。 我听了,又盯着她的肚子良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小蓉,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么?” 江小蓉没有吭声,那唇紧紧闭着。 “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腹中,究竟藏着什么。”我一看江小蓉,就知道,她依旧在警惕防备我们。 江小蓉沉默了许久,最终才朝着我的方向靠近了半步。 我抬起手,抚在了江小蓉的腹部之上。 她的腹上,是一层厚厚的尸油,十分黏腻。 一开始,我的手覆在她的腹上,还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心中想着,这下糟了,没有脉搏,这又瞧不出什么怪异之处,一会儿,只怕又要大打出手,难不成,就只剩下,将江小蓉魇在梦中这一招了? 如此想着,我不禁叹息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明显感觉到,江小蓉的腹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蠕,动”的速度还极快,一波一波的。 “里面,有活物!”我十分肯定的对江小蓉说道。 “不可能!”江小蓉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的话:“你究竟是不是大夫?你这是在拖延时间?你想等别人来救你们?” 江小蓉的情绪再一次变得激动了起来,她再度抬起手,准备扼住我的脖颈,冥北霖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中。 “我夫人,只说你腹中有活物,又并未说你有孕,你急什么?”冥北霖的语调也有些气恼。 “有何区别?”江小蓉怒声问道:“当初,替我看病的大夫,便是如此说,说我这腹中,有胎动,他的一句话,让我成了“荡,妇”,让我死后都背着骂名,让我娘亲,因为我?” 她抿着嘴,我看到,有血泪滑落到她的下巴处。 “小蓉,你想过没有,若不是孩子,很有可能是寄生虫!”我看着江小蓉,一脸严肃的说着。 村子里,有些年幼的孩子腹痛,师父就会给他们抓打虫药,吃过药后,他们便会拉出一条极长的虫子。 那虫子是人蛲虫,也是寄生虫的一种。 所以,我怀疑江小蓉肚子里就是虫,而并非其它东西。 “寄生虫?”江小蓉的嘴里喃喃自语着。 “一般那种虫子,容易在孩童时期出现,成人之后,大多不会有,想必,你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我望着江小蓉。 江小蓉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之后,好像是想到了,她张嘴,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吃了生蚯鱼,那种鱼,原本只是做鱼饵用,可家中无银钱度日,阿娘便偷偷的拿回家,腌了一小坛子,给我吃。”江小蓉回忆着。 “生蚯鱼?”我似乎是听过。 这生蚯鱼,之所以人不能吃,那是因为,这种鱼,是吃着水中腐肉长大的,奇脏无比。 江小蓉的母亲,本意应该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吃点小鱼补补身子,结果却弄巧成拙,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人蛲虫?人蛲虫?”江小蓉的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呵呵呵,人蛲虫?竟然是虫?” 第二百六十五章心结已解 我望着江小蓉,她歪着的脑袋,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那又黑又长的发丝,也跟着一道摆动,看着十分诡异。 “江小蓉,你是清白的,你腹中的不是孩子,应该就是人蛲虫。”我望着她,十分认真的说着。 江小蓉“笑”了许久,听到我的这句话,那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并且,又猛然朝着我们这靠近了半步。 她抬起手,冥北霖警惕的护住了我。 “把它剖出来!”江小蓉张嘴,对我说道。 我一怔,立刻摇头:“这剖腹,可不是开玩笑的,有可能?” “可能什么?如今,我这不人不鬼的模样,你真的觉得,我想如此,“活”在这世上?”江小蓉说着,发出了一阵冷笑。 “可是?”我盯着她的肚子,她如今,在我的面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这么将她给开膛破肚,未免太过于残忍。 “你怕什么?你不是懂医么?”江小蓉的声调突然提高了数度。 “你也可自行动手!何必脏了我夫人的手!”冥北霖则是直接顶了一句。 “我若能自行动手,何须在此与你们白费唇舌?”江小蓉的嘴角向下沉去,紧接着抬起自己的手,就朝着自己的腹部划去。 她那锋利的指甲,划过肚皮时,明明用了十足的力气,我看着那皮肤向下凹陷,可是却无法划破。 “我无法自行了断。”她说着,便抬起手,掰断了自己的一根利甲,然后递到了我的面前。 “动手吧!”她那浮肿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眼前。 我正想伸手接过,冥北霖却冷哼了一声:“无需此物。” 说罢,冥北霖便猛然抬起手,他那红扇,瞬间划出了一道白光,紧接着江小蓉的腹中一团“肉球”即将滚落而下。 江小蓉是真的没有知觉的,腹部都被切开了这么大的口子,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只是低下头,朝着自己的腹上望去。 “神君,愈合了!”我看着那口子,居然在迅速愈合。 哪怕是外力,也无法伤及江小蓉。 “哗啦!”一声,冥北霖再次抬起手中的红扇,将江小蓉腹中露出了一半的“肉球”劈成了两半。 顿时“啪叽”声响起,紧接着,一条条深棕色的人蛲虫落了满地,这些人蛲虫,足足有我的半个胳膊长,在地上拼命的蠕动着。 这画面,让人看着便欲作呕。 “真的是虫?真的是虫?”江小蓉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说着这句话。 然后她便对冥北霖道:“我的体内,藏着可以让妖变强大的鳞片,你取走吧,算做答谢!” 她此话一出,下巴便向上仰起,这便是任由冥北霖动手,她绝不反抗的意思。 冥北霖抬起手,手心向着她的腹部伸去,不一会儿,一片红色的光芒闪现,整整十五片鲲鳞,从江小蓉的腹中被吸出。 冥北霖将其收在掌心之中,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原本只是想要转嫁阴气,没有想到,这一次不虚此行。 江小蓉身上的鲲鳞被冥北霖吸走之后,便“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她那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突然,再次裂开,紧接着一股子腐臭的气味儿,从她的身体里飘出。 她那肿胀的皮肤,缓缓裂开,“水”一点点从她的皮肉里渗出。 “呃呃呃!”江小蓉的嘴里发出了哼哼声。 我看到一股子黑色的气息,离开了她的身体。 “小蓉?”我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外裳,披在了江小蓉的身上。 “娘?我好想,好想,再见见我娘,我好想,好想告诉她,我是无辜的?”江小蓉的嘴里十分虚弱的说着。 我立即取出孟埙,开始吹奏,四周骤变,明亮的光芒洒在了我们的身上。 “小蓉!小蓉!快回家吃饭!”一个妇人立在一间破败的木屋前,冲着远处招手。 江小蓉的手中还拿着一袋鱼干儿,朝着那妇人跑去,她的嘴角带着笑,跑到她娘亲面前时,便一把将她的娘给抱住了。 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角不断有泪水涌出。 “谢了!”许久,她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知晓,这句谢是对我说的。 我收起孟埙,一切消散,我身侧的江小蓉,已化作一滩腐肉。 “小蓉?一路走好。”我微微俯身,冥北霖则是将我扶起,便又朝着浮游望去。 趁着冥北霖去背浮游时,我对着这洞穴中的尸骸,还有这江小蓉诵读往生咒,希望他们,都可以早登极乐。 “走吧。”冥北霖静默的在我的身后站了半晌,才开口。 我睁开眼眸,微微颔首,然后便同冥北霖一道朝着洞口外走去。 浮游趴在冥北霖的背上,一直昏迷,下暗河之前,冥北霖一手拽着浮游,一手拉着我。 “闭气!”冥北霖话音刚落,就直接跃入了水中。 我还以为,要如之前一般,憋气许久,才能到暗河的另一端,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几乎是转瞬之间,我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再次被拽出水面。 冥北霖将浮游丢上“岸”后,一把将我抱起,朝着暗河边的阶梯上走去。 而这阶梯上,如今已经亮堂堂的了,站着几十个殿下的护卫。 “夕颜?你没事吧?”太子殿下,立即走上前来。 我摇了摇头,立刻看向他怀中的玄凌,玄凌一看到自己的舅舅,便伸出了手来。 冥北霖马上将玄凌抱过,不过此刻,他看着殿下的神情,却有些意味深长。 “有劳殿下,送我们回客栈!”冥北霖居然主动开口,同太子殿下提了“要求”。 太子殿下也爽快的答应,他的人,帮忙背走了媚儿,然后便脱下自己的衣袍,要给我披上。 我立即回绝,快步跟在冥北霖的身侧,一道朝着出口走去。 方才,我们下来的时候,这上头的入口应该是被关上了,想必是殿下的人来,又将其打开,我们这才能顺利出来。 “饶命啊!饶命啊!我,我,我造福耀州百姓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几位高人,饶小妖一命!” 一从这个池子出来,我就听到了鬣狗精的哀嚎之声。 第二百六十六章认错 鬣狗精如今已经被擒住了,只是她的嘴里,还在厚颜无耻的说着,自己帮过耀州百姓。 冥北霖撇了一眼那鬣狗精,然后便看向太子殿下。 “它是你收下的?”冥北霖的语气不紧不慢。 “对,是殿下出手收服的,否则,我只怕也不能这么快就找到神君你。”我赶忙开口,说着。 冥北霖的表情则变得更加阴沉,一步一步朝着那鬣狗精走了过去。 我也紧随其后,先开口问道:“宏图呢?同媚儿一起来的小男孩儿在何处?” “在,在,庵堂的斋楼里,他是饕餮,我不敢动他,于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无事!”鬣狗精赶忙说着。 我一听,心中的石块,才算落了地,不过,这宏图是该好好管教了。 “底下的海女,是你养的?”冥北霖盯着鬣狗精,开了口。 鬣狗精一怔,立刻摇头:“不,不是,她,她,半个月前,才被送到这来。” “半个月前?那底下的洞穴里,为何有那么多尸骸?”冥北霖追问。 “那些是供奉给鱼王吃的,但是,主人说,此次,夺走小龙王,再杀了一个叫冥北霖的,那他就会给我,想要的一切。”鬣狗精如实说着。 “主人?你的主人是谁?”冥北霖此话刚一问出口,突然就传来了“啪”的一声,下一刻,鬣狗精的眉心处,已经被一根极细的针,贯穿。 鬣狗精瞪着眸子,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就僵硬的倒在了地上,没有了气息。 冥北霖则是猛然回过身去,视线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这院子里昏暗无比,根本就什么也瞧不清。 “走!”他没有深究,而是对我说了一个走字,就抱着玄凌大踏步的朝着院外走去。 太子殿下也紧随其后,待我们推开内院的门时,还有一群小师父立在门外。 “你们一个都休想走,擅自闯入我们万隐庵内院,一会儿,官差就会来抓你们!”这些小师父,瞪着我们,气势十足。 我也知晓这万隐庵,在她们耀州,极有声望,如今她们报了官,官府必定是要将我们这些“闹事”的人抓起来。 说话间一群官差便入了万隐庵,进来时声势浩大,不过领头的,一看殿下亮出的令牌后,便蔫儿了。 惊惧的瞪着眼眸,连声喊着大人? 原来,太子殿下拿的令牌,只是他手下护卫长的令牌,不过这足以让这些远离盛京的小官差,感到惶恐了。 嘴里还问着,是不是京中有什么指示。 “让开!”太子殿下对那人,大声说道。 那官差头子,连忙让开了一条路,我们去庵堂的斋楼里寻回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宏图,然后一行人,立即离开了万隐庵,回客栈。 太子殿下他们,则是被“请”去了县衙。 冥北霖安顿好浮游,我也替媚儿脱下裙衫,缝合了伤口。 这伤口在她的尾椎骨的位置附近,着实有些尴尬,只怕需过十天半个月,才能自如的坐着。 “吱嘎!”一声,我这才刚替媚儿将被褥盖上,冥北霖就进来了。 进来之后,就示意我去洗漱。 “神君,还有一只鱼精,被我关在箱子里!”我说着,想到了浮游房间的箱子。 “本神君知晓,你去洗漱吧,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说罢,催促我去隔壁屋里洗漱,他看着媚儿和玄凌还有宏图。 这宏图,如今见到媚儿那带血的裙衫,应是多少,知晓自己错了,正低垂着脑袋,不敢吭一声。 我先去洗漱,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便催着冥北霖也去洗个热水澡。 冥北霖点头,给浮游擦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才自行去洗漱。 宏图立在床榻一侧,偷偷的抬起头来看我。 我抱着玄凌,沉着一张脸,盯着宏图。 宏图立刻,又垂下头去,有些不知所措。 “宏图,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我看着他问道。 宏图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 “你答应我,会一直守在媚儿身边,保护她,还记得么?”我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宏图的嘴角颤了颤,然后抿嘴,用力的点着头。 “既然记得,为何还要离开媚儿?如今,她被恶妖生生吃掉了一条尾巴。”我说罢,便见宏图的眼眶也红了。 “宏图,我知你最喜欢吃,可是,这世上的美食吃不尽,但是,命就只有一条,你选择了去吃斋菜,那么就放弃了媚儿的性命,你懂么?”我说着将玄凌放到了地上,拉过了宏图的手:“媚儿姐姐,一直很照顾你,宏图你不希望,媚儿姐姐有事儿的对么?” “夕颜,夕颜,图图错了。”宏图抬起他的圆脸盘子,望着我,语气之中满是悲伤,和诚恳,看他这自责的小模样,我有些心疼。 “好,下次,绝不能再犯,好么?”我盯着宏图问道。 宏图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柔声说着:“饿了么?一会儿,给你叫些好吃的来。” 宏图听到我这么说,却没有往日的兴奋,而是,巴巴的抬起眼眸,凝望着我,然后十分认真的问我:“夕颜,媚儿要死了么?” “媚儿不会死,我已经替她缝合好伤口了,她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转。”我安抚着宏图。 如今,宏图是在自责。 “吱呀。”说话间,冥北霖回来了,穿着一袭干净的淡蓝色衣袍,气色极差。 我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让殿下,将冥北霖体内的阴气收回去。 “神君,我去天香客栈请殿下过来,帮你将阴气收回。”我起身,对冥北霖说着。 “不必!”冥北霖一口回绝。 “神君,如今,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我以为,冥北霖是不想寻殿下帮忙,才会拒绝。 结果,他却告诉我,今夜,待他打坐,将今日寻到的鳞片收入体中,那些阴气,他便能镇压,没准,还能融合收为己用。 “这?”我有些担忧,那毕竟是阴气。 “别管阴气了,那条鱼?”冥北霖侧目,从浮游房间一侧,将那箱子拖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主人 这是你贴的?”冥北霖看着箱子上的符箓,望向我。 见我点头,他则是幽幽的说了一句:“算你机灵。” 说罢,他就将木箱上的符箓给撕开,然后便一脚踹翻了木箱子,那条鱼精,直接从箱子里滚了出来。 此刻的他蜷缩着身体,脸上带着一抹沉醉的笑容,看来,正陷在美梦之中。 “你把他魇在梦中了?”冥北霖看向我。 我点头:“对,他想成仙,我便借此,将他魇在梦中。” 冥北霖听了,便凝望着我的脸。 “怎么了,神君?”我见他突然这么看着我,有些狐疑。 “你接连用了魇气,没有觉得,身体不适么?”冥北霖依旧盯着我的脸:“你这气色,有些差。” “无事,气色差,大抵是在水中泡过,有些受凉了,一会儿喝一碗姜汤就好了。”我说罢,便取出了孟埙,要将这鱼精,从梦里唤醒。 如此一来,没准可以知晓,那鬣狗精口中所说的主人是谁。 “明日再唤醒他吧,你别再动用孟埙了。”冥北霖却莫名的有些替我担忧。 “无事的,再说了,将他留在这,我也不放心,先唤醒,处置了再说。”说罢,我就吹起了埙。 并且,极快的进入了鱼精的梦魇之中。 这鱼精,“成仙”之后,身边围满了仙娥,葡萄美酒夜光杯,好不快活。 原来,他所谓的想修成正道,成仙成佛,为的,就是要过这种糜烂的生活。 “鱼精,你的梦该醒了!”我看向那鱼精,大声说道:“像你这般心术不正,杀人如麻的妖物,是无法修成正道的。” 我的话音刚落,原本围在他身侧的那些仙娥们,便一一朝着远处飞走。 “诶?诶?”鱼精的脸上露出了焦灼之色,看着那些远去的仙娥,激动的站起身来。 待他站起身后,他面前长桌上的食物,也开始腐败,那些美酒,也失了光泽,脚下的滚滚仙气,瞬间化为乌有。 “不,不!我已经成仙了!我已经成仙了!”鱼精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的叫喊着。 而我则是收起了孟埙,从梦魇之中跳脱了出来。 当四周恢复成现实之后,我望向蜷在地上的鱼精,却开始莫名有些头晕。 “本神君,让你歇一歇,你就是不听,一日之内,数次动用孟埙,这埙里的魇气,需耗费心力催动,你不能乱用。”冥北霖伸手扶着我,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无事的,我的身体好着呢。”我说罢,再次垂目,看向鱼精。 鱼精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几下,宏图和玄凌,站在一侧,好奇的看着。 “你们走远些!”我立马开口,对他们说了一句。 宏图乖巧的拉着玄凌,退到了窗户边上。 “我是仙,我是仙!”鱼精发出一声吼叫,紧接着,便木然睁开了眼眸,从梦魇之中,清醒了过来。 当他醒来之后,先是目光混沌,然后渐渐的恢复了意识,视线从我们几人身上扫过,又挣扎了一下,便知晓自己如今是被捆住了。 “你们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困的住本大王?”他的声音,十分尖锐,发出一声冷哼之后,便猛然一挣,想要挣断绳索。 不过就在他崩断绳索之际,一股子寒气,却冷不丁的将他给围绕住了,紧接着,他僵硬的躺在地上,就连动都不能动了。 “鱼精,那鬣狗精已死,海女也被度化,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我看着他,先将他同伙已经被消灭的事儿,告知了他。 鱼精的表情十分震惊,只见他瞪圆了眼眸,盯着我,看了许久:“就凭你?也能对付的了他?” “总之他死了!还说,你们其实是受人指使,想夺走小龙王的人,其实是你们的主人?”我盯着鱼精,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鱼精脸上的表情却是极为镇定,张口便道:“哼,知道就好,识相的,就把本大王给放了,否则,待我们的主人来了,必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哦?他是何人?有这般本事,说来听听?”我看着鱼精,脸上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神情,为的,就是希望他说出那主人的身份。 “哼!想套本大王的话?你还嫩了些!”鱼精并未上钩,脸上还露出了极为嚣张的神情,他好似都忘了,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 “毒针!那鬣狗精,准备招供时,被一枚毒针索去了性命,你们在对方的眼中,已然成了弃子,杀了,便干净了。”冥北霖微微垂目,眼中倾泻出了,满满的寒意。 “毒针?”鱼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嘴里开始骂骂咧咧道:“这些年,我们替他卖命,他居然还要杀我们灭口?” “鱼精,鬣狗精已经死了,下一个要杀的应该就是你。”我故意提醒了一句。 “他敢!本大王同他拼了!”鱼精的嘴里这么叫嚣着,可是,那哆嗦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内心之中的恐惧。 “他究竟是谁?”我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我说了,你们便放我走?”鱼精同那鬣狗精一样,滑头的很。 “好!本神君答应你。”冥北霖没有一丝丝的犹豫,张口便答应了。 鱼精盯着冥北霖,看了许久:“万一你反悔呢?” “哼,你觉得,你有资格再同本神君谈条件?你若不说,本神君现在就杀了你!”冥北霖盯着鱼精,眼中露出了凶戾的神情。 鱼精被冥北霖这眼神震慑住了,也知晓自己如今,已经成了别人板上的鱼肉,没得选择。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他的正脸,他一直是蒙着面的。”鱼精终于开口说起了那个“主人”。 “蒙面人?又是蒙面人?”我突然想起了曦月公主,也同我们提起了蒙面人,这蒙面人,到底是谁?为何步步都走在我们的前头,好似知道我们要往哪儿去。 这让我心中的不安瞬间加剧,视线再次朝着浮游望去,想着是不是浮游已经通风报信,告知萧策他们,我们准备往南走? 第二百六十八章转嫁 说话的声音可听清了?”冥北霖盯着鱼精,追问了一句。 鱼精的身体如今僵住了,不能点头,但是,依旧冲着冥北霖迅速的眨巴着眼眸,意思是听清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鱼精十分笃定的说。 “年纪?”冥北霖再次问道。 鱼精一脸茫然:“他的声音很是模糊,听不出年纪究竟多大,但是,个头高大,跟你差不多,除此之外,善用银针,其余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我想着,若是让他仔细的把相识过程说一说,没准,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鱼精抿了抿嘴唇,说是此事就说来话长了,要从他屠戮遂州开始说起。 屠戮的原由,鱼精不想再细说,只是粗略的说了,是遂州一户有权有势的人家,求他办事儿,结果事成之后却反悔了,这鱼精当时冲动,便用术法,催动了洪水,淹死了大半遂州百姓,还剥了,那老爷的面皮,给自己做了个“头套”。 可此事一出,天雷滚滚,他避之不及,躲入山中,然后便遇到了那蒙面人。 蒙面人说,可以给他寻一个地方,让他受百姓供奉,消除业障,他当时,已经无路可去了,于是就答应了。 然后就来到了耀州,而那时候,鬣狗精已经是这里的“师太”了。 鬣狗精也是那蒙面人所救,把他送到耀州后,鬣狗精就吞食了,万隐庵里的慧觉师太,披着慧觉师太的皮囊,开始安安心心的做起了庵堂当家人。 而那一年慧觉师太,还极为年轻。 我突然想到,看到“师太”时,便觉得她怪异,那般岁数,脸上居然没有丝毫皱纹,原来是早早的就被剥了面皮。 鱼精将庵堂里所有的佛像,都换了,披着神佛的外衣,其实里头包裹着的,都是他自己的金身像,如此一来,他就能受到香火。 不过,鱼精说,当时耀州的万隐庵香火并不旺,还是他同那鬣狗精想了计策,先现出真身作乱耀州,然后由“师太”出面摆平立威。 有了威望之后,他们就开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还对前来“请愿”的人,开出了天价的“香油钱”。 “不过,那些无孕的人,为何在你们那求过之后,就真的能有孕?”我狐疑的望着鱼精,觉得,他们这术法,真的这么厉害么? “不过是些,提前享了福气的咒术,原本,那家人有女,无子,想求子,我们便从其女今后的子女缘中寻找,将其子女缘,转嫁到那请愿的夫人身上,这样那位夫人,就能生下男嗣。”鱼精解释着。 我听了不由蹙眉:“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副作用么?” “额?”鱼精迟疑了一下:“副作用便是,被夺走子女缘的姑娘,此生无子亦无女,腹中不会有所出。” “你们,这也叫帮人?”我不由的怒从心中起。 这么一来,岂非是害了人家姑娘么? 鱼精的嘴唇颤了颤,干咳了一声,说道:“若是,我们真有那种,求仁得仁的本事,还用得着,躲在暗处,受香火么?早就得道飞升了。” “那庵堂里,可还有其他妖物?那些小师父?”我有些担心,庵堂之中还有其他妖,藏匿其中。 鱼精果断的摇头,说是,十几年里,万隐庵就只有他和鬣狗精两只妖,就连那海女,都是前不久才被送来的。 “送她来时,蒙面人可对你说了什么?”我询问道。 “他只说,将那海女养在暗河之下,并且,叮嘱我们,过几日,小龙王将会出现,让我们想办法夺下龙王,并且,尽力杀死,一个叫冥北霖的男人!”鱼精所说的,和鬣狗精所言如出一辙,应该是实话。 “二位,求求你们,放了小的吧,小的,今后不会再害人了,真的!”他凝望着冥北霖,眼中满是祈求,也不自居“大王”了。 冥北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抬起脚,朝着鱼精的腹部踩了一脚。 那鱼精当即张开嘴,还未叫喊,一枚妖丹,就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鱼精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嘴里不住的喊着:“你说过放过我的,不能出尔反尔!” “本神君确实要放过你。”冥北霖说着,收起了寒气,那鱼精还蜷着。 “滚!”冥北霖冲着鱼精开口呵斥了一声。 鱼精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挣脱绳子,可挣扎了许久,居然也没有将手腕上的绳子给挣断。 最后,还是我替他将绳子解开的,看来,是没有了妖丹,身体虚了不是一星半点。 “你我也算同族,何必自相残杀?”鱼精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却是冷哼一声:“同族?凭你也配?” “你最多,是条红鲤,与我相差无几。”这鱼精,没有看出冥北霖真身乃鲲鹏,故而,张口便要同冥北霖拉关系。 冥北霖冷哼了一声,开口道:“赶紧滚,否则,本神君说不定就要改主意了!” “你?”鱼精望着被冥北霖捏在手中的妖丹,眼中流露出了一抹不甘心,视线又立刻看向立在窗前的玄凌。 我赶忙走向玄凌,挡在了他和宏图的面前。 鱼精咬着牙,带着满脸的怒意,转身朝着房门外走去。 冥北霖则也尾随而出,我想,冥北霖答应放他走,其中应该也有猫腻。 鬣狗精被杀灭口,想必,躲在暗中的那个人,很快也会对鱼精下手,冥北霖跟着他,应该是为了揪出幕后的人。 “夕颜,图图饿了。”宏图轻轻的拉了拉我的裙褂,嘴里喃喃的说着。 我点了点头,让宏图在这呆着,我抱着玄凌下楼,找那伙计点了一大堆吃的。 待我再上楼时,浮游已经醒了。 不过,他很虚弱,听冥北霖说,他差点被海女的触角给缠死,外伤是没有瞧见,不过替他把脉,发现,他的脉象有些乱,想必是受了些内伤。 “夕颜?神君呢?”浮游的眼皮子耷拉着,声音虚的很。 “神君无事,只是浮游。”我顿了顿:“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我看着浮游,想着,不能让浮游继续待在我们的身边了,太过冒险,必须让他走。 第二百六十九章坦白 浮游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那双指甲里还染着血迹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夕颜,先让我说!有些话,我早就该对你和鲲神大人,坦白了。”浮游盯着我,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隐约猜到了浮游大概要说什么,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凝望着浮游的眼眸,想看看,他接下来说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被我这么一看,浮游却好似心虚了一般,迅速侧过脸,躲开我的目光。 “夕颜,其实,其实,是,是,萧策让我在山下的义庄里,等你们的!”浮游说着用力的闭上了眼眸,似乎是不敢看我的反应。 我听了,却没有言语,只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浮游闭着眼,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我的“质问”声,便睁开眼,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夕颜,难道?”他已经猜到,或许我们已经知晓了此事。 浮游激动的坐起身,然后便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情绪十分激动。 “夕颜,他是放了我,说是如果你们有命下山,我便跟在你们身边,听他的号令,当一枚暗棋。”浮游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表情有些痛苦。 “你答应了,然后,这一路以来,你一直将我们的行踪告知萧策?”我盯着浮游,语气也变得冰冷。 浮游连连摇头:“夕颜,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们救过我一命,当时,我是为了活命,才答应了萧策的要求。” “是么?”我依旧严肃的盯着浮游。 “是真的,萧策扣留了我半枚妖丹,做要挟,但是,我真的不想为了半枚妖丹,陷害你和鲲神!在那山庄里,萧策每日屠戮妖物,我也受尽了折磨,夕颜,我不可能帮他!那半枚妖丹,我也不要了!”浮游十分焦急的同我解释着。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十分诚恳,不像是撒谎。 “夕颜,如果,我真的想帮萧策,我有无数次机会,抱走小龙王去邀功,去拿回我的妖丹,但是,在义庄的那几日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浮游一脸凝重:“就算我替萧策做事,他那般痛恨妖物,过河拆桥是必然的,故而,我绝不可能帮他,夕颜,你信我一次!” 浮游已经急出了一头虚汗,我看着浮游,心中也无比矛盾。 “浮游你知道,霓裳,也就是玄凌的娘亲是如何死的么?我们一行人中,有萧策的眼线,我们被祭灵司的人困在山寨里?”我说到这,便哽咽了:“我不想拿玄凌冒险,明日,你便走吧,好好寻个地方,专心修炼。” “夕颜?”浮游望着我,眼眸通红:“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也并未通风报信,不管你信不信,我,我?” 他急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很想同我证明,却又知晓,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件事,他若一早坦白,我的心里,便也不会如此介意,可此事,我是从冥北霖那知晓的,我心中便存着芥蒂。 浮游有他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苦衷。 “夕颜,别赶我走,求求你,真的,别赶我走!”浮游这眼泪都夺眶而出了:“前些年修炼,我没有朋友,一直都觉得无比孤寂,如今,能与你们在一起,我才觉得,好似有了家人,夕颜,别让我走,我求求你了!” 浮游一个大男人,在我的面前哭的如此凄惨,我听着也于心不忍,只能开口安抚他先休息,其余的事儿,待冥北霖回来了再做商讨。 “别哭了,跟个小姑娘一般。”我说着,抽出帕子,给浮游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怀中的玄凌,在这时,突然朝着浮游的怀中爬去,将他的小脑袋,贴在浮游的身上,一只手还摸摸浮游的手背,模样亲昵无比。 而宏图这吃货,看到浮游哭,居然也跟着哭。 “夕颜,夕颜,别赶浮游走,他最好了!他陪图图玩儿!”宏图大哭着,对我说道。 我看着这两个孩子,孩子就是如此,谁陪伴的多,就越发依赖谁。 说句实话,浮游确实,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的照顾宏图和玄凌,孩子单纯,他们能清楚的感觉到。 “叩叩叩!”门外,敲门声响起。 我知是伙计来送吃食,便将门打开,吃食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宏图的眼角还挂着眼泪,望着桌上那些香喷喷的肉,抿着小嘴儿也不过来。 “吃吧,你浮游哥哥?”我看向浮游。 浮游抬起手,用袖子拭去眼泪,然后便望着我。 那眼中带着满满的期待,我的心中略有动摇:“浮游,今夜,我同神君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好么?” “嗯。”浮游立即点头。 我便给浮游盛了汤,让他坐在床榻上,随意吃一口。 自己则是抱过玄凌,让他拿着小碗儿自己吃。 “吧唧吧唧。”很快,宏图的注意力完全被吃的给吸引了,开始埋头苦吃。 而我则是摸着玄凌的脑袋,看着他将一小碗肉羹和米饭都吃完了之后,便抱着他去媚儿的屋里,看看媚儿醒了没有。 媚儿比浮游伤的要重一些,还未苏醒,正趴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我走到她的身侧,看着她汗水直流,好似十分热?可是,如今天寒,她却热的冒汗了,明显有些反常。 “媚儿?”我低低的叫了一声,紧接着,便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额上。 索性,媚儿并未发烧。 “媚儿,醒一醒,喝点水。”我给媚儿倒了一杯热水,然后送到了她的唇边。 媚儿的眼皮子颤抖了十几下,但是,依旧没有睁开,这水一时半会还喂不进她的嘴里。 我在她的身侧坐了许久,看着她这小脸苍白的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轰隆隆!” 窗外,再次响起了惊雷,看来,这雨还是要继续下下去的。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头乌云密布,心中有些担忧冥北霖,也不知一会儿,他是不是又要被淋湿了。 “嗒嗒嗒,嗒嗒嗒!”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就在外头的回廊里响了起来。 必定是冥北霖回来了,我心中这么想着,着急忙慌的抱着玄凌,将房门打开,结果探出头去一看,发现,立在走廊上的人,不是冥北霖,而是太子殿下和柏卿。 第二百七十章邀请 柏卿来过这,知晓我住哪一个屋子,他看到我,就冲着我微微颔首,并且退到了一边,太子殿下则是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殿下,你怎么?”我望着太子殿下,想着他大抵是放心不下我,所以又过来瞧一瞧。 “夕颜,之前,你说那冥北霖被阴气所伤,我来是为了将阴气收回的。”太子殿下居然还记挂着,这档子事儿。 “神君已经出去了,不如劳烦殿下,在此等候。”我只能先将殿下,引到了媚儿的屋中,因为我需守着媚儿。 太子殿下看到趴在床榻上的媚儿,顺口问了一句:“他可好些了?” “嗯,不过断了尾,需要好好养着。”我说罢便给殿下沏茶。 殿下坐下,却并未端起杯盏,而是开口对我说:“夕颜,之前我说过,过些日子,应会有雪,我想邀你,一道赏雪。” 太子殿下微微仰起头来,看着我,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殿下,我?”我自是不能随他一道去。 只是,不等我拒绝,这屋门外,便出现了一个身影,柏卿紧张的也跟了过来。 “神君?”我立刻朝着门外走去。 此刻,冥北霖浑身都湿透了,见太子殿下居然在此处,那张本就阴沉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不满。 “他为何在此?”冥北霖只是盯着我。 “殿下,想要替神君你,收回体内的阴气。”我一听冥北霖的口吻,就知晓,他在生气,所以我赶忙解释。 冥北霖听罢,撇了一眼太子殿下,冷声说道:“不必,只是些许阴气,本神君还受得住,你走吧!” 殿下站起身来,望向冥北霖:“那阴气,极为霸道,一旦入体,便?” “寻常人或许承受不住,但对本神君而言,算不得什么,走吧,回你的盛京”冥北霖嘴硬的很,看殿下的目光也带着不屑。 太子殿下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本殿下来此处,是为了夕颜,帮你,也是因为夕颜,那阴气,在你体内,无法自行化解,只能压制。” “哦?那又如何?本神君不需要你来帮忙。”冥北霖依旧一口回绝,并不给殿下帮忙的机会。 “你如此顾着面子,只会让夕颜担忧。”殿下的眸子,流露出了一抹冰冷。 他这般温煦的人,好似也被冥北霖的这几句话给惹怒了。 “哼!你以为,本神君不知你的意图么?你帮我,我便欠了你!你如今,是想用这个做交换,邀我夫人,去赏雪?”冥北霖的嘴角带着桀骜的冷笑:“滚!你若再敢打本神君夫人的主意,本神君便杀了你这病秧子!” “神君!”我听着冥北霖越说越过分,赶忙开口阻止他。 冥北霖立刻侧过头来,眼中目光冷峻,想必我多说一句,都会勾起他全部的怒火。 我只能望向殿下,让殿下先行离开。 “明日,我再来看你。”殿下柔声对我说了一句,然后便带着柏卿要走。 冥北霖却是猛然,挡在了殿下的面前。 “你是夕颜好友,我与夕颜快要成婚,此事你应该知晓吧?”冥北霖微微垂目,盯着殿下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 殿下面无表情,回望着冥北霖。 “楚夕颜是我的夫人,我的妻,你一心记挂着别人的妻子,简直厚颜无耻!”冥北霖咬着牙,额上都浮现出了些许筋脉。 “现在,还不是,你们成婚了么?你们真的喜结连理了么?”太子殿下不急不缓的反问了一句。 冥北霖因为这一句反问,彻底暴怒,猛然抬起手。 “殿下,我们过几日就要离开耀州,今后天涯路远,后会无期!”我赶忙先一步,将殿下朝着我的面前,拉了过来,并且,开口便是诀别的话。 太子殿下盯着我,眼眸开始微微泛红。 “柏卿!扶你们殿下回客栈吧。”我说着又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冷着脸,看着我,没有言语。 柏卿则是赶忙侧身过来,扶着太子殿下便往外走。 太子殿下离开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是,我并未抬起眼眸去看他。 他这一走,我便拉着冥北霖过来坐下,玄凌也开口喊着“舅舅”。 “如何了?那鱼精呢?”我岔开话题,想要让冥北霖消消气。 冥北霖却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 “之前,你答应过本神君什么?”他开口质问。 我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冥北霖指的是什么。 “忘了?看来都是敷衍,你答应过本神君,从今往后,离那病秧子一步之遥,方才,你们的手都要搭在一起了吧?”冥北霖说着,眼中透出一抹怒意。 “就算是寻常朋友,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也并非什么出格的事儿,神君何必总揪着殿下不放?”我也索性蹙起了眉宇。 冥北霖一听,顿时火气再次涌起,气势汹汹的对我说道:“楚夕颜,他是你的寻常朋友么?他想娶你,看不出么?还是说,你就是想给他机会?所以,这么久以来,才不让本神君碰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气恼的抱着玄凌,坐到了床榻边上,不想理会冥北霖。 而冥北霖火气上来了,便起身,回屋去了。 看着他摔门而出,我这心中感到无比委屈。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 “姐,姐姐?” 我起身,本想抱着玄凌去瞧瞧冥北霖,结果媚儿好似醒了,嘴里低低的,在叫着我。 “媚儿,姐姐在这。”我赶忙放下玄凌,俯身,侧着脑袋,同媚儿说话。 她的声音很虚,很微弱:“姐姐,宏图,宏图!去找宏图!” 媚儿意识混沌,居然还想着宏图。 “媚儿,你放心,宏图好好的,如今,在隔壁吃肉呢。”我说罢,便给她喂水。 她喝了些水,又闭着眸子睡了过去,我便又抱着玄凌,到了楼下要了骨头汤,和一些补血气的药膳。 媚儿流了不少血,需好生补一补。 顺道又给宏图要了一大堆吃食,再到楼上,便先是去喂媚儿吃了东西,然后还一手抱着玄凌,一手端着一碗素汤,到了冥北霖的屋门外。 第二百七十一章一生所求 我站着良久,才抿了抿嘴唇,想着,他如今体内还残留阴气,脾气暴躁些,我便忍一忍,待他身体好了,再与他好好谈谈。 “神君?”我先是用脚轻轻踢了两下门,不过屋内并无回应。 于是,我又加大了力道,这么一踹,门果真是“噗咚”一声,被踹开了。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冥北霖趴在地上,而这地面上,有一大滩发黑的血迹。 “神君!”我惊愕的叫出声来,赶忙放下玄凌和汤,俯身就去将冥北霖扶起。 冥北霖双目紧闭,嘴角还有血迹残留,我吃力的将他拖到了床榻边上,由于他个头高大,我是费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将他给安置到了床榻上。 “神君?神君?你醒一醒?”我伸手,轻轻的拍打着冥北霖的脸颊。 他的脸无比冰凉,只见他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眸,目光发虚的盯着我。 “神君,你怎么了?”我紧张的盯着他。 他却好似在同我赌气,侧过脸去,并不搭理我。 “神君,你究竟怎么了?为何突然又吐血了?莫不是,体内阴气?”想到着,我赶忙起身,要去将太子殿下请回来,让他快些将冥北霖体内的阴气收走。 “别去找他!”冥北霖固执的对我说道:“本神君一会儿打坐,吸收了那些鳞片,便能压制那些阴气。” 我摇头:“神君,为何你非要固执己见,殿下明明可以帮你,你非要?” “本神君宁愿死,也不欠他的人情,而且,本神君吐血,并非是这阴气,而是因为那蒙面人!”冥北霖说罢,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你别乱动。”我赶忙按住了冥北霖:“那蒙面人出现了?” “嗯,那鱼精已经死了。”冥北霖的目光微微黯淡了下来。 “他果真是要杀妖灭口。”我喃喃的说了一句。 冥北霖则是面色阴沉:“他的身手不凡,绝非常人。” “那是妖么?”我说罢,又突然想起,曦月公主说过,那蒙面人的身上,有极为强大的符气。 如此一来,应该不会是妖才对。 冥北霖沉默,似乎也在思索。 “他打伤你了对么?”我望着冥北霖,见他的手捂在胸膛口,立刻将他的手给拉了过来,发现,他的外裳上,有一个血点子。 于是,立即将他的衣带解开。 他望着我,见我如此紧张,居然还出口撩拨:“楚夕颜,你这是何意?想以身赔罪么?” “赔什么赔,你这命都快没了!”我将他的上衣悉数脱下,看到,他的胸膛口,居然出现了黑青色。 这一片黑青的中心点,是殷红色的小圆点,一看便知晓是针穿过之后,留下的痕迹。 “这针里有毒?”看着这一片黑青,我顿时想到了那针里头会不会有毒。 “那银针无毒。”冥北霖见我焦急,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无毒?无毒为何伤口发黑?”我盯着那黑青的伤口,心已然是悬着的了。 “针确实无毒,但是,这种玄铁针,好似能勾动体内阴气。”冥北霖说完,便伸手去拿寝衣。 “那针呢?让我瞧一瞧?”我望着冥北霖说着。 “无需大惊小怪。”他披上衣裳,嘴唇却是青紫色的。 “神君,我去寻殿下来帮忙吧。”我反手握住冥北霖的手心,目光焦灼的望着他。 “不行!”冥北霖依旧一口回绝。 我知晓,冥北霖在担心什么,我抬起手,捧着他苍白的面容,一直以来,我都在担心,冥北霖有一日会变心,担心,他会有源源不断的“桃花”,像我这般平平无奇的女子,终究留不住他。 但是,我没有想过,我也同样让他觉得不安。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在一起”,让彼此心安好了。 “冥北霖,我们现在就成婚吧。”我捧着他的脸,无比认真的说道。 冥北霖的那双异瞳,顿时一怔,愕然的望着我。 “你是我一生所求,你可愿意?”我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紧紧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嘴角颤了颤,眉宇一凝:“楚夕颜,不要开这种玩笑,本神君会当真。” “我说的便是真的,今夜,稍做准备,你我便成婚。”我笑着说道。 冥北霖呆若木鸡的盯着我,似乎还是不信我所言。 我则是站起身来,走到了一侧的包袱前,开始翻找着衣裳。 找了一条玫红色的裙衫,便拿着立在铜镜前头,比划着。 “神君,你觉得,这条裙衫如何?颜色,可喜庆?”我说罢,转过身来,看向冥北霖询问道。 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楚夕颜,你是认真的?” “神君,你那红袍,可还在?”我想了想,冥北霖已经许久不穿那红袍了。 冥北霖望着我,便从床榻上下来。 我赶忙过去扶着他,他则是先伸出手,一把将我拥在了他的怀中。 “你,你为何突然?”他的声音居然都是发颤的。 那双拥住我的手,也力道极重,好似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之中。 “神君,你知道,为何我迟迟不与你?”我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 “因为?”冥北霖盯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刚刚他才说,怀疑我是因为太子殿下,所以迟迟不让他碰。 “一是礼节,二来则是,我不确定,神君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改主意。”我仰起头,望着他。 他也垂下那双星眸,盯着我,目光之中满是柔情:“你为何会这么想?” “那你又为何总是认为我与殿下之间“有事”?神君,我们都别再相互猜疑。”我说着,侧过头,将耳朵贴在冥北霖的胸膛口。 冥北霖的心跳的极快,他突然松开了我,然后便着急忙慌的要换衣裳。 “神君,你?”我看着他飞快的换好衣裳,便准备出门。 “本神君去买些东西,你在这等着便是。”冥北霖此刻,脸上已经绽放出了笑容来。 “我同你一起去。”我见他笑的如此高兴,顿时也心花怒放。 “好。”他应了一声,牵起了我的手。 “舅舅!”玄凌乖巧的坐在一侧的木椅上,他若不吭声,我同冥北霖都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筹备 玄凌一脸天真无邪的望着我们,似乎是不明白,我们为何一会儿吵闹,一会儿又如此高兴。 “额?怎的,就把凌儿给忘了?”我俯身,抱起了玄凌。 冥北霖看了一眼玄凌,对我说道:“夫人,你在客栈里看着他们吧,如今,他们都受了伤,须有人照拂。” “嗯,不过,不许你买太多东西。”我知道,冥北霖必定是要去给我准备些成婚要用的物件,不过,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赶路,买多了,到时候都成了累赘。 “好。”冥北霖嘴里答应的是极为爽快。 我则是在冥北霖走后,就开始将冥北霖之前买给我的胭脂水粉,一一取出来,开始捣腾起了自己的脸。 “摸摸!”玄凌凑到了我的面前,伸出他那短短的手,便来抓胭脂盒。 “凌儿别动,这些可不是玩的。”我说完,就拿起一盒颜色最为鲜亮的,开始朝着脸上涂抹。 涂抹的虽是极为认真,可不知为何,出来的效果却是差强人意,这脸抹的惨不忍睹,好似小鬼唱戏。 玄凌看了,都倒退了数步。 “凌儿别怕,我这就洗了。”我见吓着玄凌了,赶忙安抚了一句,然后将脸给清洗了。 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不禁叹息了一声。 心中想着,早知道,自己就该同玉兰姐学一学,如今可倒好,成婚这么大的事儿,新娘却是这副模样? 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心中顿时有些乱了。 呆坐在屋中思索了良久,最终,想着,这天色反正已经暗了,也看不清。 只是,这坐的时间越长,我心中就越是慌乱,并且,开始有些“后悔”了。 之所以说“后悔”,是因为看着铜镜里素面朝天的自己,心中有些不自信,思索了一会儿,我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嘴。 “早知,说明日好了,我这昨夜,也没有睡好,如今这气色差的很!”我自言自语的说着。 玄凌歪着小脑袋,狐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凌儿,你觉得姨姨,如何?”我将头发捋好,冲着玄凌眨巴了一下眼眸。 玄凌那双蓝眸滴溜溜的转动着,一副“你有事吗”的表情。 我看着他,就想到霓裳那张倾城绝世的面容,不禁感叹,若有霓裳一半姿色,堪堪坐在那,一语不发,必定也能让人魂牵梦萦。 玄凌见我在沉思,麻溜的拿了一盒胭脂玩耍。 “嗒嗒嗒,嗒嗒嗒!” 我正望着玄凌出神,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立刻起身开门,想着必定是冥北霖回来了,结果这门一打开却是三个伙计,捧着一大堆的什么“红蜡”“称”“红枣”“花生”“红被子”等等东西,就朝着我的屋里走。 这冥北霖出门时,我还特地叮嘱了一句,怎么到头来,还是如此不听话呢? 我盯着这些东西,很是无奈。 “姑娘,这些放哪儿?”那几个伙计抱着东西,开口询问。 “先放桌上吧。”我赶忙将桌上茶壶之类的小件拿开,不过依旧不够放,最后还有许多东西,都堆到了墙角。 “姑娘,您先别关门,底下还有东西,要送上楼。”那三个伙计说完,就转身出了屋。 我立刻抱起玄凌,跟着一道下楼去瞧一瞧。 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冥北霖居然添置了这么些个东西。 小到红盖头,大到梳妆台红木柜,这些东西,要如何拖着上路?如今,我们一辆马车坐这么些人都勉勉强强,他却还弄了这么多物件? 我抱着玄凌立在客栈的门槛前,等着冥北霖。 这外头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冥北霖的身上带着伤,还四处跑。 我这心里头,十分担忧。 “你们知晓,他又去哪儿了么?”我看着身后的伙计,问了一句。 “似乎是说,到首饰铺里,挑选首饰去了,姑娘,你们这是准备成亲么?”一个伙计拿着红盆子询问了一句。 我听了顿时心中一沉,想必,他又要给我弄一堆首饰回来。 如此想着,我让伙计借给我一把油纸伞,先出去寻冥北霖。 “舅舅!”刚撑开伞,玄凌就指着前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我立刻抬起头,朝着玄凌看的方向望去。 果真看到了冥北霖,抱着一大沓木匣子回来了。 “神?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些焦急,他没有撑伞,浑身都湿透了,可手中抱着那些木匣子,满脸都是笑。 他这笑容,纯真的如同一个孩子,就连眼角,都是向上扬起的。 “你看看,都淋湿了。”我不断的说着,待冥北霖到了客栈里,就让伙计去准备热水。 “神君,去洗漱吧。”我开口劝说着。 冥北霖用力的点了点头,抱着东西着急忙慌的上了楼。 我也紧随其后,只是,我们住的屋子都塞满了东西,最后,只能又要了一间上房。 冥北霖洗漱,我便看着隔壁那一屋子的东西,长叹了一口气。 玄凌有些累了,趴在我的胸膛口,迷迷瞪瞪的睡着。 我抱着他又去看了宏图和浮游,本以为,他们也该睡了,结果,进屋时却发现,宏图还在吃,而浮游则是一脸苍白的坐在床榻边上,黯然神伤,就连我进屋,浮游也没有发现。 “宏图,别吃了。”我开口对宏图说。 宏图听罢,恋恋不舍的将最后一口大肥肉吞下,然后就眨巴着眼眸盯着我。 “夕颜?”浮游则是站起身,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他的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是想问我,他还能不能继续待在我们的身边。 “叩叩叩!”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屋门就被敲响了,我和浮游同时朝着门外望去,便看到两个伙计抬着一张大木桌子进了屋子。 “二位打扰了,这是冥公子要的大桌子,一会儿,酒菜就会送上楼。”那两个伙计说罢,将大木桌摆到了屋中,撤走了小桌。 “酒菜?”我愣了愣,冥北霖这是要摆喜宴。 第二百七十三章事无巨细 那两个伙计说完,便转身下楼,而我则是抱着玄凌,要去找冥北霖。 冥北霖新要的上房,就在我们原本那间屋子的隔壁,我立在门口,刚刚抬起手准备敲门,这门便自动“啪嗒”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鲜红,红色的幔帐,红色的喜被都铺好了,就连桌上的杯盏,喜称杆子也备好了。 冥北霖穿着一袭红色喜袍,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髻。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俊逸的让人移不开眼眸。 也让我回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情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夫人!”冥北霖的嘴角含笑,疾步朝着我走来。 “这袭红袍,是我新买的,你的嫁衣,也已放在了床榻上,一会儿换上吧?今日仓促,待到了地方,本神君必定送你一个最好的“喜日”。” “嗯。”我微微颔首,他说什么,我没怎么听进去,因为此刻的我,心砰砰砰的跳动着,紧张的双手都有些哆嗦了,不知所措。 “凌儿,你高兴么?今后需改口,叫舅娘。”冥北霖伸出手,将已经睡的有些混沌的玄凌给抱了过去。 “娘?娘?”玄凌迷瞪的望着我,嘴里含糊的喊了两声。 “凌儿,娘不能乱叫,你的阿娘,叫凤霓裳,你得记住,她是这世上,最爱最爱你的人。”我“抚,摸”着玄凌脑袋,很是认真的对玄凌说着。 玄凌似懂非懂,张着小嘴儿,不断的打哈欠。 冥北霖则含笑着开口,对我说:“夕颜,一会儿,喜婆会上来给你梳头,她会叩门。” “喜婆?”我没有想到,冥北霖事无巨细,居然想的如此仔细。 “楚夕颜,今夜,你就会是我的人了,今后,永远都别想跑。”他说着,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浓烈,抱着玄凌,转身出了屋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由抿嘴笑了。 不一会儿,伙计送来了热水,我仔细洗漱之后,便有人叩了门。 我一询问,知晓是喜婆来了,我便赶忙穿好衣裳,打开门,结果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孙婆婆?”我诧异的望着她。 她便是之前,我同媚儿在去万隐庵的路上,遇到的那个要替儿媳妇求子的婆婆,原来她是一个喜婆? 她看到我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冲着我说了一声“恭喜”,紧接着,就进屋来了。 “姑娘这的东西还真是齐全。”孙婆婆看着梳妆台上的这些胭脂水粉,木梳,螺子黛,连连点头。 然后便要先给我换喜服,这喜服溜光水滑,最外层的红裳上,点缀着些许并蒂莲,简单大气,很是好看。 只是,里里外外,一共穿了七层,倒是有些复杂。 “姑娘,你这身段好,瞧瞧这“腰,身”?”孙婆婆望着我,嘴角溢出了一抹笑:“和我家儿媳,当初一样。” 说罢,她的笑容又渐渐淡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我立即想到,应该是她,没有替自己的儿媳妇求到“子”。 “那万隐庵?”我望着孙婆婆。 “哎!师太圆寂了!”孙婆婆一脸晦暗:“活菩萨想必是得道成仙了。” 孙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拉我坐在了梳妆台前,开始替我梳头。 “姑娘,你长的清秀,气质出众,并非魅惑之相,不如,我给你梳个简单的倾髻,再点缀些?”孙婆婆说着,打开了梳妆台上的这些木匣子,发现,木匣子里全都是首饰。 “再插两只发簪,做点缀,妆容淡些,姑娘反而更显出众。”孙婆婆说罢,就取出了两只发簪,放在了桌上,开始给我梳头。 她一边梳头,还一边,有模有样的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每梳一下,就念一句吉祥话,这让原本还有些“飘忽”的我,一下子,真的有了一种,今夜要与冥北霖成婚的感觉。 此事,就这么摆在了面前,让我紧张的心乱如麻。 孙婆婆说完了吉祥话,也已然将我的发髻给盘好了,一整盒的头钗,她只简单的插了三两支做点缀,不过却出奇的好看。 当她准备将我的耳坠摘下时,我便立刻侧过头去,躲开了她的手。 “婆婆,这耳坠是我夫君送的,我想戴着。”我说出“夫君”二字,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姑娘还不好意思了?一会儿,合卺酒一喝,从此便是一家人,永结同心,共白首。”婆婆说着,又开始给我上妆。 她的手法娴熟,是极有经验的。 两盏茶的功夫不到,这便上好了妆容,薄施粉黛,增了些气色,并且,这一画眉,好似让我的五官都变得极为突出。 配上些许腮红,略显娇俏。 总之,比玉兰姐化的还要好上几分。 “姑娘,您这便好了,我去给您端一碗花生红枣莲子汤来。”孙婆婆倒是仔细。 “婆婆,我不饿。”此刻,我只觉得紧张,心“砰砰砰”的乱跳,哪里还吃的下什么东西? “诶,这花生红枣莲子汤可不能不吃,这可是好意头,祝愿你们,早生贵子。”孙婆婆说罢,就朝着屋外走去。 她推门而出,我则是也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这镜子里的新娘,眼眸似水,巧笑嫣然,有些不似我自己。 “楚夕颜?今后,你又有家了!”说罢,我推开了窗户,大雨未停,空中漆黑一片。 我仰起头来,望着瓢泼大雨,想起了师父。 “师父,你看到了么?我要出嫁了。”我说着,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曾想过自己出嫁时,必定是师父替我操办,师兄师姐与我在一起庆贺,如今,师父故去,师兄师姐也都各奔东西,原来的小家,已经“散”了。 “叩叩叩!” 想着此事,不禁伤感,若非敲门声响起,只怕这妆容都要花了。 我用指腹,轻轻的按压了一下眼角,便去开门。 原以为,门外的,应该是去拿甜汤的孙婆婆,结果这门一打开,看到的居然是柏卿。 “柏卿?你怎么又来了?”我有些诧异的望着柏卿。 “姑娘,我们殿下有请姑娘去一趟。”柏卿看到我这一身打扮,有些发愣,不过毕竟是宫里的人,不会轻易开口询问原由。 第二百七十四章大礼 莫不是,殿下出什么事儿了?”我望着柏卿,问着。 我已经答应冥北霖,今夜与他成婚,故而,绝不能去找殿下。 “姑娘,殿下此次来耀州,其实是要送你一份大礼。”柏卿微微垂着头,没有与我对视,这也是宫里的规矩。 “大礼?”我望着柏卿。 “殿下原本是想,在雪夜时,将那“大礼”送给姑娘,今日姑娘回绝了殿下,殿下便想着,不如,现在就让姑娘过去一趟。”柏卿低着头,说明缘由。 “柏卿,今夜,我成婚,无论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还劳烦你同殿下说一声。”我望着柏卿说着。 柏卿朝着我这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姑娘,您的师父,如今,已被殿下带到了耀州!” “啪嗒!”我的手猛然垂下,手腕上戴着的两个龙凤呈祥的手环,掉落到了地上。 “你,你,你说什么?”我诧异的看着柏卿。 柏卿则是一脸严肃:“姑娘,我们殿下,为姑娘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姑娘的师父,也是殿下费尽了心思,才寻到的。” “我这就去!”我说罢,直奔浮游的房间,想同冥北霖说一声。 可推开房门,看到屋内已经摆了大半桌的菜,浮游坐在床榻边守着玄凌,宏图立在大桌前流口水。 “夕颜夕颜,你好漂亮!”宏图这吃货,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兴奋的鼓着掌。 “夕颜,这红色,极衬你,真的好美。”浮游也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神君呢?”我着急忙慌的问了一句。 “这客栈里没有花雕酒,公子出去买酒了。”浮游解释了一句。 我听罢,转身就朝着楼下跑去,想着,能不能遇上冥北霖。 结果下楼之后,发现,这楼下也挂满了红灯笼,喜庆的很。 但却不见冥北霖的踪影,问伙计,才知冥北霖刚出去。 “姑娘?”柏卿立在客栈的门槛前,等着我。 我迟疑了一会儿,便让那伙计,等冥北霖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去天香客栈,让他在这等我一会儿。 “姑娘?今夜,不是你们大喜么?您?”那伙计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嗯,我去去就回。”说完,我跟着柏卿,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我还有些混沌。 师父?师父不是死了么?是师兄亲口告诉我,师父已经死了,殿下怎么又能寻到他? 我这脑海之中,满是疑惑。 “殿下!” 马车停下,柏卿叫了一声之后,便撩开了马车帘,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天香客栈。 不过,殿下却上了马车。 “殿下,我师父?”我一脸焦灼的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看着我,有些失神,目光之中,还带着些许哀伤。 “你今日成婚?”他的唇颤了颤,嘴角露出一抹落寞的淡笑。 “殿下,我师父他在哪儿?”我迫不及待的问。 “在城外,柏卿,驾车。”殿下坐在了我的对面,将马车帘子放下。 马车内,就只挂着一盏红灯笼,显得有些晦暗。 “夕颜,我曾无数次想过,你穿着一袭红妆,走向我时,会有多美。”殿下凝望着我,嘴里柔声低语着。 “殿下,你是从何处寻到我师父的?”我却无心接话,满脑子都是疑问。 “祭灵司地牢!”太子殿下的眼神微微一沉:“寻到他时,他便已经气息微弱,性命堪忧。” “祭灵司?又是祭灵司?”我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不禁被勾了起来:“那他现在如何了?身体可有好转?” “这?”太子殿下的眉宇一蹙,欲言又止。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办法的。”我也不等殿下再说什么,便自言自语的嘀咕了起来。 殿下则是伸出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夕颜,别担心,你师父若是见了你,必定会好转。”殿下语调温柔,宽慰着我。 “殿下,为何不把我师父带到耀州城里?”我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师父。 “夕颜,你师父如今身体虚弱,我们一路从耀云山下来时,他便开始咳血,故而,我便先去了耀州城里等你。”太子殿下说罢,递给了我一壶水:“你的手这样凉,喝点热水暖暖身吧。” “不必了。”我如今,还哪里有心思喝什么热水,心中只想马上见到师父。 不过出城门,去耀云山,一路便耗费了一个时辰,马车外,雷声隆隆,大雨哗啦啦的下着。 我这脑子里乱的好似浆糊一般,殿下坐在我的身侧,知晓此刻我心中焦急,便也不发一语,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我坐着。 “到了山顶,便更冷些。”殿下说完,将他的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 “殿下,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我抬起头,看向太子殿下。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他说着,露出干净温暖的笑容。 “殿下必定是费了一番心思,我?”我看着他,就这么让他一次次的付出,帮我,而我却半点回报也给不了,这种亏欠的感觉,让我无比难受。 “夕颜,你若成不了我的太子妃,那便做我唯一的挚友,好么?”他凝视着我,眸中带着恳求。 “殿下,夕颜何德何能?”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曌太子,如今却卑微的,要求做我的挚友。 “夕颜,在我的眼中,你是最好的。”他说着,握紧了我的手。 我垂下眼眸,没有推开他的手,因为,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他害怕,我拒绝他如此卑微的要求。 “好!”我开口答应了殿下。 殿下当即露出了笑容,他的笑,总是这般温柔,温柔的让人不忍伤害他,可我之前,却一次次的在伤他的心。 “殿下,到了!” 马车外传来了柏卿的声音,而我们从山脚到山顶,又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殿下扶着我下马车,柏卿则是撑伞立在一侧帮我们遮雨。 下马车之后,我便看到,我们的面前是一座破败的寺庙,寺庙门口都已经满是杂草,应该许久无人打理。 第二百七十五章师父 柏卿叩响了寺庙的门,很快,便有两个着青色衣裳的男人,将寺庙门给打开了。 这寺庙看似安静无比,打开门之后,我却发现,里头至少站了十几个穿着一样青色衣裳的男人。 这些男人,都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个个身手不凡,将他们留在这,只是为了保护师父周全。 “殿下!”他们看到太子殿下,便纷纷抱拳,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殿下亲自领着我,朝着师父所在的寺庙后院走去。 这寺庙后院,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烛火的。 殿下推门而入,一个白衣少年,便立刻站起身来,冲着太子殿下微微俯身。 “他?”我一看到那白衣少年,顿时觉得他眼熟的很。 “姑娘,在下子衿,曾与您在京中祭灵院见过!”白衣少年看了我一会儿,也认出了我来。 我点了点头,没错,那时候媚儿昏迷,卓星辰就带着我们进了祭灵院,当时就是由子衿替媚儿察看的。 可是,他不是祭灵院的人么?如今,为何会在殿下这? “子衿,是我安排在祭灵院的。”太子殿下说罢,又询问子衿:“他如何了?” 子衿抿了抿唇,又撇了我一眼。 而我此刻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床榻上,那头发蓬乱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头发散乱的披着,并且,灰白的胡子,已经长成了山羊胡。 眼窝有些凹陷,嘴唇都是青紫发黑的,脸颊也有些凹,这和我记忆之中的师父,有些出入。 我的师父,在我的眼里,是强者,极少受伤,更别说,被人伤成这番模样了。 “师?”我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没有叫出“师父”二字。 我朝着床榻靠近,视线盯着这男人的脸,仔细的看了许久许久,我看到了师父下颚骨处的疤痕。 这疤痕是三年前,一次与豺妖动手时留下的,当时,我就在他的身边。 我们被豺妖围攻,师父凭借一己之力,带着我杀出重围,不过脸上却留下了一道疤痕。 “师父!”我望着这张枯瘦的脸,泪水瞬间决堤了:“师父!” 我俯身跪在了床榻边上,紧紧握住了师父的手。 师父的手枯瘦无比,手背上,胳膊上全都伤痕,这些伤痕已经发黑了,和卓星辰身上的有些像,想必他和卓星辰一般,也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师父,我是夕颜,我是夕颜啊,你快醒一醒。”我伸手,想要抱住师父。 太子殿下却伸手将我拉开,安抚道:“夕颜,你别难过,冷静些。” 他轻轻拥住了我,抚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而我很想克制,很想冷静,但是,看到师父都成了这副模样,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滚落而下,止都止不住。 殿下便不住的安抚我,并且,让子衿给我说说师父如今的情况。 我这才哽咽着,渐渐止住眼泪。 “夕颜姑娘,你的师父?”子衿说了一半,视线又朝着太子殿下那望了一眼。 “如实告知夕颜。”太子殿下开口示意。 “夕颜姑娘,你的师父,如今是靠六片“鲲隐鳞”续命。”子衿望向我,然后顿了顿:“只是这鲲隐鳞,是堕神鲲鹏的鳞片,如今,江湖上盛传,那堕神,已经被释放,只怕迟早会来夺鳞,到时候这?” 子衿说到此处,便闭了嘴。 “鲲隐鳞?堕神?鲲鹏?”这几个词,在我的脑子里转了一遍。 “鲲隐鳞是那堕神,除了护心鳞之外,最重要的鳞片,一共只有六片。”太子殿下说罢,看向了师父:“那六片,乃是祭灵司的“镇司”之宝。” 我听了,呆若木鸡,冥北霖最重要的鳞片,如今,在师父的身上? “鲲神没有了鲲隐鳞会如何?”我的嘴角颤了颤,询问道。 “这个,无人知晓。”太子殿下说罢,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听闻,那堕神凶悍无比,当年“万妖屠神”都没能将他灭了,若是他要来夺鲲隐鳞?” 太子殿下说着,拉过我的手:“夕颜,我会尽力守住,可是,若最后?” “我可以同他谈一谈。”我垂目,看了一眼师父,好似是在对殿下说,其实,只是在喃喃自语。 “和谁谈?”殿下不解的望着我。 他只知冥北霖是“大妖”,可却不知,冥北霖其实是鲲神。 “如今几时了?”我恍惚的望了一眼屋外。 原本以为,是去天香客栈看师父,结果却颠簸到了山上来,冥北霖不知要急成什么样。 “快到寅时了。”太子殿下回道。 我听了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都这个时辰了,冥北霖肯定满耀州的寻我。 “殿下,请你送我下山,待我同相公商量好之后,就会接师父走。”我想着,这一趟下山,还要告知冥北霖,他的“鲲隐鳞”在师父的身上。 如此想着,便请求子衿,替我再好好照顾师父几个时辰。 子衿看向太子殿下:“姑娘,你师父虽然用了鲲隐鳞,但是,鲲隐鳞对凡人来说,太过“霸道”,很难融合,还是让他在此处好好休养吧?” 子衿有些担忧的对我说着,怕我执意带师父下山,乱了气息。 “我?我回去同我相公商量商量。”我的心里很乱,只想快些见到冥北霖,同他好好商量,其他人说的话,我完全听不进去。 “那好吧,我送你下山。”太子殿下说罢,便扶着我,朝着屋外走去。 我走到门槛前,再回头看了一眼师父,如今的师父,躺在那就如一副枯骨,我必须快些找冥北霖商量对策。 “夕颜,慢些。”殿下扶着我,我脚下的步子却迈的飞快。 柏卿看到我们出来,赶忙撑伞,要送我们上马车,下山去。 “嚯”的一声,这破庙的大门被推开,外头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只是伴随着雷鸣闪电,偶尔天际被照的明亮。 然而,就是这么顷刻之间的明亮,让我看到不远处,立着的红色身影。 他就立在远处的空地上,浑身上下,都已被大雨淋湿,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棕色的酒坛子。 “神君?”我的嘴唇张了张,立刻朝着冥北霖跑了过去。 身后殿下夺了柏卿手中的伞,也跟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震怒 冥北霖望着我,眼中的神色带着哀伤,混沌,复杂的说不清。 “神君,我?”我以为,他看到我,会大发雷霆,会和之前一样吃醋,恼怒,生气。 可是他没有,他垂下眼帘望着我,又看了一眼,我身后,替我撑伞的殿下,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紧接着便转过身,他手中的酒坛子,也在这一瞬间掉落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摔的稀碎。 坛里的酒,混合在了雨水之中,让四周都飘着一股子淡淡的酒气。 我赶忙拉住了冥北霖的胳膊:“神君,我跟殿下来此,是因为?” “是因为,你爱他?否则,你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跟着别的男人,跑到这荒郊野岭?”冥北霖没有回头,但是,光从他的语气之中,我已听出了强压着的怒意。 “不是的,是我师父,殿下找到我师父了。”我赶忙绕到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却是冷冷一笑:“楚夕颜,你师父早就死了不是么?你这是在为自己的摇摆不定,找借口么?那不必了!你的心不是我的,本神君便不稀罕你这个人!” 他说罢,推开我的手,拂袖便走。 “你就这么不信夕颜?那你便真的不配得到她!”太子殿下望着冥北霖的背影,冷声说道。 冥北霖的身体一僵,猛然转过身来,手中已然幻化出了他的红折扇。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病秧子插嘴了?”冥北霖的红扇上,裹着一层黑气。 他的周身戾气盘绕,那双异瞳之中,泛出腾腾杀气。 “神君,不要!”我赶忙退后,挡在了殿下面前,怕冥北霖一时冲动,伤了无辜,再添业障。 “啊啊啊!”冥北霖见我挡在殿下面前,顿时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咆哮之声,手中的折扇一通乱挥,身侧边的大树,轰然倒下,就连那破庙的围墙也跟着一道倒塌。 而冥北霖自己的身体也微微一躬,紧接着便一俯身,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一侧,倒在了地上。 “神君!”我的心好似骤停,立刻冲到冥北霖的面前,焦急的要将他扶起。 “殿下,我相公体内还残留着你的阴气,你快救救他。”冥北霖太过高大,我根本就无法将他扶起。 “夕颜姑娘,这位公子,已经不是一次想要杀我们殿下了。”柏卿这边是要阻止殿下救冥北霖。 “殿下,你们之间有误会。”我知晓,冥北霖一直对殿下有敌意,但,这也完全是因为,他觉得殿下要将我夺走。 “不是误会!”太子殿下看着我,又望向冥北霖:“我确实喜欢你,他没有误会。” “殿下,我已嫁人了,他是我相公,求求您,救他一命。”我垂下头,半拥着冥北霖跪在太子殿下的面前。 殿下望着我,朝着我伸出了手来,不过,并非是扶我起来,而是替我将冥北霖从地上拉起。 他亲自将冥北霖给弄上了马车,说是,先下了山再说,这庙宇有他的人守着,我不必担忧。 “嗯。”我冲着殿下点了点头,山下客栈里,还独留着玄凌他们,我们必须立即回去。 柏卿在殿下开口示意之后,马上驾起了马车。 马车内,我拥着冥北霖,让他靠在我的身上。 他的衣裳湿了,嘴角还有血迹残留,我感觉自己心疼的就快窒息了。 “夕颜?”太子殿下望着我,嘴里低低的叫了一声。 而我的眼泪,也不自觉的夺眶而出,滴落在了冥北霖的脸颊上。 “就这么喜欢他?”太子殿下的眸子,紧盯着我的脸。 “殿下,这辈子我认定了他,他比我的命更重要。”我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冥北霖的脸颊。 “你的一辈子还很长,他只不过是你,第一次的心动,或许今后?”太子殿下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立刻摇头。 “殿下可知,何为“讨生活”,这些年,我跟随师父,走遍了大半个天曌,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可是,为之心动的,却仅此一次,他若欢喜,我便比他还要高兴,他若悲伤,我便觉得心神具哀。”我说罢,抬起眸子看向殿下:“殿下,你我之间,真的不可能。” “驭!” 我的话音刚落,外头的马车却猛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柏卿便撩开了马车帘子。 他的脸上都是雨水,眼中流露了满满的怒意。 “夕颜姑娘,我们殿下为了你,就连祭灵司的重犯都劫了出来,如今,你不愿与殿下一起便罢了,何苦说这些话,伤他的心?”柏卿护主心切,以为我是在故意伤殿下的心。 其实,我是知晓,像殿下这般孤独的人,心思深重,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便很难改变心意。 我担心,自己若不再直言,会让他越陷越深,这最终会伤害到殿下,也会伤害到冥北霖。 “驾你的马车,谁让你插嘴了?”太子殿下面色阴沉,冲着柏卿便呵斥了一声。 “夕颜姑娘,殿下此次来这,是为了接您回宫,他已与陛下禀明,要娶一民间女子为太子妃,虽陛下驳斥不允,可殿下还是为您修好了宫殿,那宫殿叫“慕颜宫”其中的倾慕之意,连小的,都明白,姑娘难道没有半分动心么?”柏卿非但不出去,还替殿下据理力争。 “够了!”太子殿下发出一声怒叱。 柏卿的嘴角颤了颤,冲殿下俯身说道:“殿下,您一次次与祭灵司为敌,为的都是夕颜姑娘,若是夕颜姑娘不领情,殿下还是将那重犯,送回祭灵司,省的?” “啪!”的一声脆响,柏卿的脸颊上留下了五个指印,嘴角处瞬间渗出血来。 他垂下头,不再吭声。 太子殿下闭了闭眼眸,示意他继续赶路,他这才放下了帘子。 “殿下?”我的嘴角一颤,刚一开口,太子殿下便冲着我摇了摇头。 “夕颜,什么都不必说,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祭灵司为敌也好,违背父皇旨意也罢,路既是我选的,我便会自行负责,只是你?”他顿了顿,那浓重的眉宇之间,透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第二百七十七章气急攻心 太子殿下对于我的担忧,便是我这后有追兵,前路莫测,注定无法安稳度日,他希望我,就算不留在他的身边,至少也能安安稳稳渡过余生。 “殿下,将来的事,无人知晓,我只在乎眼前。”我说罢,便抚着冥北霖的脸颊,希望他能快些醒过来。 太子殿下没有再言语,马车里死一般的沉寂。 马车一路向着山下走,进耀州城时,天已经亮起了,殿下随我,去了我们所住的客栈。 上楼时,我看到浮游就坐在他房间的门槛前,手中还抱着玄凌,面色无比憔悴,看来是在这等了我们一夜。 “夕颜!”看到我回来了,他立即站起身来。 “浮游,说来话长,你陪着孩子,一会儿再说。”浮游这满脸都是疑问,只是我已无暇解释了。 殿下同我一道,将冥北霖扶到了昨日新要的上房里,推开屋门时,便是一片耀眼的红色。 屋内的桌上,摆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花生红枣莲子汤,一大把的糖葫芦,也在一侧的碟子里方子。 掀开红色绸缎喜被,里头的红枣花生滚落一地,看到这些,我的眼眸酸涩无比。 立即下楼让伙计准备热水,要给冥北霖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衣裳。 待我吩咐好了这些,准备回屋继续守着冥北霖时,便看到浮游抱着玄凌,立在我们的房门外头,柏卿还挡着浮游,不让他进去。 “夕颜,公子这是气急攻心了?”浮游一脸凝重的盯着我,问着。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昨夜,公子知晓你去了天香客栈,便疯了一般,直接掀翻了一桌子饭菜,出去了,夕颜此次是你过分了,既答应了,为何又要?”浮游也替冥北霖鸣不平,我也知道,自己此次确实过分了,无论如何都该等到冥北霖回客栈,让他陪我一道上山才对。 见我不说话,浮游叹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 “夕颜,他在干什么?”浮游侧目,朝着屋内撇了一眼。 我也朝着屋内看去,发现,太子殿下正俯身,将整个掌心按在冥北霖的胸膛口上,紧接着一股子黑气,便从冥北霖的胸膛口溢出。 太子殿下猛然收手,那些黑气全部钻入了他的手心里,他的身体微微踉跄了一下,好似无法自控的往后倒退了半步。 柏卿立刻冲进屋内,扶住了殿下。 我也疾步进了屋,太子殿下可谓是一瞬间,脸上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殿下?”这阴气,本就是殿下体内的,我没有想到,殿下收回阴气,身体也会不适。 “无妨,夕颜,我先回客栈,你好生照顾他。”太子殿下对我说完,便匆匆转身,朝着房外走去。 柏卿赶忙跟上殿下,浮游则是一脸凝重的看着殿下离去的背影,默默盯了许久。 “夕颜,他是谁?为何身上有股子阴气?”浮游盯着太子殿下,看了许久。 “他是太子殿下。”我的话音刚落,几个伙计就抬着浴桶和热水来了。 放好了浴桶,倒好热水,这几个伙计,还好似要看戏一般,朝着床榻上的冥北霖望去。 昨日,冥北霖将这整间客栈都装扮的极为喜庆,客栈上上下下,也都知晓,我们要在客栈里成婚。 可结果,我出了客栈,如今冥北霖又这般模样被扶回来,他们难免好奇。 “无事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对这些伙计说了一句,就开始给冥北霖脱衣裳。 那些伙计悻悻的离开了,而我,刚给冥北霖解开衣带,他那纤长的睫毛,便颤了颤,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眸。 “神君?你醒了?”我的手抚在他的脸颊上,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冥北霖却目光一沉,一把推开了我的手。 紧接着,挣扎着坐起了身来。 “神君,我错了,我应该同你一道去殿下那,我应该同你商量。”我着急的同冥北霖解释着。 “你答应同本神君成婚,却还要去寻他?楚夕颜,你若真舍不下他,那便走好了,本神君不会拦着你!”他阴沉着一张脸,语调变得极为冰冷。 “我不会走的,你已经是我的相公了,你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我只会待在你身边。”我看着他,知道他是气急了,才会让我走。 冥北霖听到我这么说,那冷漠的眼眸之中,才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柔情,不过这分柔情转瞬即逝。 “楚夕颜,你若想留在本神君的身边,必须彻底斩断与他的来往,我的女人,心中不能有一丝一毫,对其他男人的牵挂,本神君的东西,也绝不会让他人染指半分!”冥北霖的声调不高,但是,语气之中尽显霸道。 我望着冥北霖,听着他说的这番话,他的东西绝不会让人染指半分? 我不由的抿了抿嘴唇,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若,若,若有人,想借神君的鳞片一用呢?” 看着他这副冷峻的面容,我都没敢提是鲲隐鳞,只说是寻常的鳞片。 “本神君的鲲鳞,想取?先把命留下!”冥北霖阴冷的说道。 这句话让我的心陡然下沉,不敢再多问一句。 “楚夕颜,你若真想跟本神君在一起,便不要做让本神君生疑的事!”冥北霖望着我,目光无比锐利。 我颔首点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如今,师父的事,要让我如何开口? 一边是我最爱的冥北霖,一边是我最最敬重的师父,他们之中,我无法选择。 “神君,那,让我同殿下彻底说清楚吧,让浮游同我一道去,从此之后,我与殿下便再也不见了。”我心中稍作盘算,然后坦然的对冥北霖开了口。 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突然,视线看向了浮游。 浮游立即将怀中还在熟睡的玄凌,放到了床榻上。 “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冥北霖望着我,说出的话,不容置疑。 “一盏茶的功夫?如何够?到天香客栈就已经?”我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冥北霖的面色,已经再度阴沉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相互反噬 冥北霖坐起身来,那一袭红袍衬的他极为妖冶,幽暗深邃的眸中,已经显出了不耐烦。 “楚夕颜,你还不动身!”冥北霖侧着脸,视线的余光阴冷的盯着我。 我意识到他已经开始算时辰了,赶忙转身朝着屋外走去,浮游也紧跟在我的身后。 到了客栈楼下,我们拦了马车,直奔殿下所在的客栈。 但到了客栈楼下,却被拦住了,就算让人去通报,那守门的护卫,也不让我们进。 最后,没有法子,浮游只能动了手,他虽受了内伤,可对付几个凡人,还不算难事儿。 “夕颜,来不及了,你随意说几句,就下来吧。”浮游立在客栈门口,叮嘱了我一句。 “好。”我应了一声,疾步上楼。 楼上的走廊里,也全都是殿下的人。 这些人一看到我,便立刻警觉了起来。 “你是何人!”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对着我大声质问道。 “我要见殿下。”我大声说着,朝着他们走去。 “殿下不见任何人。”那男人说罢,两步就走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有要事,需同殿下商讨。”我开口说明来意。 “殿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那男人说着,便要“请”我离开。 他的人,已经移步到了我的身后。 “吱嘎!” 一阵沉闷的开门声传来,我立刻抬起眼眸,朝着殿下住的那个屋子望去,紧接着,便看到了柏卿。 柏卿从屋内走出,面露忧愁之色。 看到我时,先是一怔,紧接着就让那些护卫退下。 “夕颜姑娘,你怎么来了?”他看着我,脸上带着极不欢迎的神情。 “柏卿,我要见殿下。”我说罢,就朝着柏卿疾步走去。 柏卿抬起手,挡在了我的面前。 “殿下如今,不见任何人。”他说的,也同护卫如出一辙。 “殿下!我是夕颜,我要见你!”我索性,直接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柏卿顿时慌了,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柏卿立刻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也顾不得拦我了。 我也快步,跟上柏卿。 可这一进屋,我便闻到了一股子,极为浓烈的血腥气。 待我到了殿下的床榻边时,我发现,殿下的床榻边上,放着一个铜盆,盆中都是颜色极深的血。 “殿下?”我连忙伸手,撩开幔帐。 映入眼帘的,是殿下那张煞白的面容。 “殿下?”我惊诧的望着他,脑海之中,立刻回想起,今日他从冥北霖那“取”回阴气之后,便匆匆忙忙离开。 大抵,是因为不想让我发现,他的不适。 太子殿下听到我在叫他,那眼皮子颤了颤,十分虚弱的睁开了眼眸。 “夕,夕,夕颜?”他发虚的望着我:“此刻,你不是应该陪着他么?” 殿下口中的他,指着自然是冥北霖。 “殿下,你为何会吐血,那些阴气?”我凝眉望着他。 “那个冥北霖,体内的煞气,和我的阴气裹挟在了一起,相互反噬,不过你无需担忧,歇息几日便好了。”他说着,冲我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真的?”就他这面色,只怕不是歇息几日便能好的。 “殿下,我替你把脉。”我说着,便要去拉他的手。 殿下却微微摇头:“我何时骗过你?你此刻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太子殿下,一语中的。 我抿嘴,点了点头:“殿下,我想明日,就带着我相公上山去接师父。” “哦?”太子殿下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殿下,真的谢谢你,替我救出师父,我,我?”我真的无以为报。 见我一脸不知所措,太子殿下便是温和一笑:“我说过无妨的。” “可是,这一次,又一次?”我垂目,心中甚是不安。 “不如,给我绣个香囊吧,今后,不见你,能见个香囊也好。”太子殿下的眼角微微上扬。 他好似在笑,可是眼中,却写着哀伤。 他已知晓,今后,我们或许不会再见。 “好!我会尽快让人帮忙,送香囊过来,给殿下您。”我一口答应了:“那殿下,我,我,我先走了。” 冥北霖还在客栈等我,他说的一盏茶的功夫,早就过了。 “夕颜,记住,你师父胸膛口的三道符箓,不可清洗抹去,否则,他身上鲲隐鳞的气息,就会被人发现,那鲲隐鳞在妖道上,也是许多妖物所觊觎的,你一定要小心。”太子殿下见我要走,立刻开口叮嘱了一句。 “符箓?”我顿时蹙眉。 “对,那三道符箓,可镇压住鲲隐鳞的气息,那鲲隐鳞也算是神物,暂且不说那堕神,那些妖,就防不胜防了。”太子殿下同我解释着。 我听了,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冥北霖昨夜,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鲲隐鳞,在寺庙之内。 “夕颜!夕颜!快回去吧!” 太子殿下的话,刚说完,浮游的声音,就从外头的走廊上传来了。 想必是,我上来久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殿下,我告辞了。”我冲着殿下俯了俯身,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今后,还能再见么?”太子殿下开口询问道。 “殿下,耀州一别,今后只怕无缘再见,希望殿下能保重身体。”我说完,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夕颜,你?”他的声音略微发颤。 而我凝眉,狠心的没有回过头去看他,也没有等他将话说完,就出了屋。 屋门外头,浮游被那些护卫给拦在了楼梯口,眼看着便要动手了。 “走吧。”我开口对浮游说了一句。 浮游这才颔首,跟着我一道下了楼。 待我们赶回客栈,已经过去近乎一炷香的功夫了。 我是跑着奔上楼的,楼上上房里,屋内所有的“红”都被撤换了。 冥北霖也已洗漱好了,穿着一袭胜雪的白袍,坐在屋内的床榻边缘,望着依旧在熟睡的玄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神君?”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冥北霖没有抬起眼眸看我,就好似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木然的盯着玄凌,眼眸子都不眨动一下。 第二百七十九章一家人 浮游见这气氛,有些凝重,立即咳嗽了一声,就走到床榻边上,抱着玄凌先回他的房间去歇着。 冥北霖依旧没有吭声,只是淡漠的看着浮游,退出了我们的屋子。 “神君,我的师父,真的还活着。”我望着冥北霖,走到了他的面前。 冥北霖这才收起那冷冽目光,抬起眼眸,看向我。 “他一直被囚禁在祭灵司,是殿下帮我将他救出的,昨夜,殿下带着我,上山看师父。”我说罢,微微咬了咬嘴唇,等着冥北霖回应。 “既然,你师父没有死,他为何不早告诉你?而是拖到了现在?”冥北霖的面色依旧冰冷。 “因为?”我突然想起,殿下说,他本是想等到邀我看雪时,告诉我这个喜讯。 不过,如此说,冥北霖必定又要气恼。 “不早不晚,看着本神君,布置客栈,才突然告知你这件事?他居心何在?这客栈四周,必定都是他的眼线吧?”冥北霖盯着我,语气之中,已经满是火气。 “殿下不是那种人。”我蹙眉,低语道。 “对,你的殿下,怎么会是那般不择手段的人?”冥北霖的眼眸一睁,目光阴冷的盯着我。 “神君,明日,我们就接了师父,离开耀州。”我知道,冥北霖对太子殿下的误会太深,太深,我只会越描越黑,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了。 “为何要明日,一会儿,本神君便上山,接他走,收拾收拾出城吧。”冥北霖面无表情的对我说道。 “可是,你的身体?”我蹙眉,看着冥北霖。 他的气色依旧不好,我担心,他不能舟车劳顿,而且,师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本神君这便亲自去接你师父,你们在此处等着。”冥北霖冷着脸,就朝着门外走。 “神君!”我赶忙叫住了他:“我师父身体虚弱,无法赶路,让他再歇一日吧。” “是他体虚,需要歇息,还是你舍不下,那位天曌太子?”冥北霖侧目,看向我。 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寒意。 他对我应是失望透顶了,如今,只要殿下还在这,冥北霖就不可能再信任我。 “楚夕颜!本神君,最恨别人骗我!”冥北霖盯着我,眼神阴沉的可怕。 “好,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出城,上山接师父吧。”我的嘴角颤了颤,满脑子,都是师父体内的鲲隐鳞。 这件事,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他说。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拿上包袱,便走。”冥北霖淡淡的对我说了一句。 “这些首饰喜烛,还有胭脂水粉,梳妆台?”我想着,昨日冥北霖置办的那些东西,还得通通带走。 冥北霖却淡漠的对我说:“一件不留。” “神君?”我诧异的望着他。 “那些东西,在本神君看来,并非什么“吉物”。”他说罢,推开房门便出去了。 我垂下眼眸,自己终究是搞砸了。 “嗒嗒嗒,嗒嗒嗒。” 我呆愣的站在屋内,浮游却着急忙慌的朝着这跑了过来。 “夕颜,我真的不想走,我想留在你和鲲神的身边!”浮游一进屋,就开口对我说道。 “浮游?”我望向浮游,脑子里已经是乱糟糟的了。 “夕颜,让鲲神大人别赶我走,若你们不信我,我仅有的一半妖丹,你拿走!”浮游说完,掌心朝着自己的丹田处用力的拍了一掌,紧接着,嘴里便吐出了半枚妖丹。 “夕颜,求你了!”浮游捧着妖丹,面色苍白的望着我。 “浮游,何苦呢?”我望着浮游。 浮游的嘴角,则是露出一抹苦笑:“夕颜,一开始,我跟着你们确实是有私心的。” “何私心?”我看着他问道。 “鲲神大人,曾是战神,冥帝之子,北冥将军,虽成了堕神,可他的修为,必定不是寻常妖物能及,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想随着鲲神大人修行,萧策虽拿走我的半枚妖丹,可我从未有一刻想过替他办事。”浮游一脸认真的对我说着。 “萧策何等狡诈,他仅仅只用半枚妖丹牵制你么?”我觉得,那半枚妖丹,应该不是全部。 “还有我的亲弟弟,浮生。”浮游并不遮掩,直截了当的回道。 “既然如此你?”我看着浮游,他的亲弟弟还在萧策的手上,他怎么可能真的放任不管,安心跟着我们走? “萧策不知,当初,我与浮生被祭灵人追赶,生死一线时,浮生用术伤了我的腿,故而,我当场被擒。”浮游说罢,拉起他的裤脚,我赫然看到,浮游的腿肚子上,居然少了一大块肉,伤口虽已愈合,不过如此大的伤痕,想必当初对方是下了死手的。 “夕颜,我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像一家人。”浮游说完,眼眶微微泛红:“亦或者,我以为,我们可以是一家人。”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我望着浮游,在他眼眸泛红,垂下头的那一瞬间,我曾经对他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 至少,他的这番话,打消了我心里的全部疑虑, “夕颜?”浮游望着我。 “一起上路吧,希望,你永远都能记住,今日说的这番话。”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浮游的胳膊。 浮游冲着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欢喜的出了屋。 我拿上包袱,也走出了房间,到了媚儿屋里。 媚儿已经醒了,我给媚儿喂过了水,她还能虚弱的同我说上几句话。 “媚儿,你可好些了?”我看着媚儿,她的尾巴被吃了,伤口的位置着实尴尬,无法坐着。 “本神君会给她渡些灵力。” 我正看着媚儿,忧心忡忡,冥北霖的声音就从我的身后响起了。 转过头去,我便看到了冥北霖抱着玄凌立在门槛前,如今要离开此处,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丝缓和,不过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并且说完,便进屋来,将玄凌交给我,替媚儿渡灵力。 媚儿趴在床榻上,那苍白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恢复,脸颊都变得红润了起来。 “我,我,我让伙计,准备些干粮,上路吃。”看着媚儿好转,我立刻又想到了殿下方才同我要香囊袋。 第二百八十章即刻出发 如今,再重新绣一个给殿下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一直在偷偷的给冥北霖绣香囊,只是,绣的依旧不好,迟迟没有送给冥北霖。 如今殿下想要,我便送给殿下,礼物微薄,但算是聊表心意。 想着,我就下了楼,同那伙计要了干粮之后,就将香囊递给了伙计,告诉他,劳烦他帮我,将这香囊送到“天香客栈”去。 伙计有些迟疑,说这客栈里太过忙碌走不开。 我便给了那伙计一两银钱,当做跑腿的费用。 小伙计拿到了银两,这才收了香囊,答应替我转交。 而就在我这说话间的功夫,冥北霖已经下了楼,浮游扶着媚儿,跟在后头。 宏图打着哈欠,嘴里喊着饿,还拉着浮游的衣角。 “替我们再雇佣一辆马车。”冥北霖对那伙计说了一句,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伙计。 伙计点了点头,立即给我们又弄了一辆马车。 带上一大堆的干粮,浮游和冥北霖,一人赶一辆马车出城。 浮游的马车上只有干粮,我们其余人都坐在冥北霖的车里。 马车疾驰着出了耀州城门口,马车里,安静异常。 媚儿虽得了灵力,不过这伤口还未全部愈合,她只能侧着身子,坐着。 宏图和玄凌,开始吃早膳,虽只是一些饼饵,和水,他们也吃的极香,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大人之间发生的微妙变化。 “姐姐,怎么了?”媚儿盯着我,看了许久,好奇的询问我。 我摇头,没有回应。 “昨日,神君似乎很高兴,还亲自送了一碗羹汤到我的屋里?”媚儿看着我,继续说道。 “哦?”我听着,心再次向下沉去。 “怎么今日,神君似乎不大开心?”媚儿的视线,朝着马车帘子处瞟了一眼。 我抿了抿嘴唇,对她说:“一切,都怪我自己,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啊?”媚儿呆呆的盯着我,似乎是不明白,我这话中的意思。 不过,见我不愿多说,她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静默了许久,才突然开口对我说道:“姐姐,你和神君,要好好的在一起。” “什么?”我又抬起眼眸,望向她。 “你喜欢的人,他也喜欢你,你们没有任何理由分开,就好好的在一起,然后,幸福的过一辈子,姐姐,你们何时成婚?”媚儿还不知道,原本昨夜我们就要成婚了。 “快了。”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媚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冲着我点了点头:“那,待姐姐成婚之后,我便要好好学些术法,然后?” 我看着媚儿,想着,她想要说的然后,必定是要去寻卓星辰。 结果,她却顿了顿,说出了让我意外又欣慰的话。 “然后,我便要回黄府,看看我阿爹。”媚儿说着,眼眶有些泛红:“姐姐,你知道吗?被那妖物,咬下尾巴时,我以为,我死定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见我阿爹。” 媚儿说完,红了眼眶,泪水大滴大滴的从她的眼眶中滚落而下。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语带哽咽的对我说:“姐姐,我会努力的,不让我阿爹失望。” 一次生死,终于让媚儿意识到了,除了卓星辰,她的生命之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人,那便是她的阿爹。 “我们媚儿长大了。”我说着,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媚儿则是抿嘴冲我羞涩的笑了笑,我给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然后又看向宏图。 “宏图,你同媚儿姐姐道歉了么?”我开口询问宏图。 宏图原本张大的嘴,立即闭上了,垂着头半晌也没有吭声。 “宏图,姐姐不怪你。”不等宏图开口道歉,媚儿便率先原谅了宏图。 宏图听了之后,抬起头望着媚儿。 “图图是饿了。”宏图的眉毛,蹙成了八字眉,良久才开口说了一句。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说,那天夜里,他是饿了,才会被斋楼吸引,丢下了媚儿。 “但是,人命,比吃的更重要,宏图,今后这种错,不能再犯。”之前,我已经训戒过宏图一次了。 不过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不多告诫,他一个孩子,如何能记得住? 宏图那黑亮的眸子,十分认真的凝望着我,然后很是肯定的冲我点了点头。 “图哥,吃!”玄凌抓着一个饼饵,送到宏图的嘴边,给宏图吃。 宏图则是依旧看着我,我示意宏图吃东西,他这才张嘴,将吃食塞到了嘴里。 相信,这小家伙,此次看到媚儿差点死去,也吓了一大跳,今后必定是不敢乱跑了。 正看着宏图思索着,马车却停了下来。 我撩开马车帘,朝着外头望去,发现,我们已经到了耀云山脚下。 而就在山脚的山道口,却站着一个黑衣人,好似是在等我们。 “敢问,可是夕颜姑娘?”那黑衣人看向我,询问了一句。 “没错,我?”我正想说明来意。 那黑衣人却先开了口:“殿下已经传令,让我们见到姑娘您,便派人,将您的师父送下山,您出城时,我们便已收到消息,如今,马车应该到半山腰了,姑娘再好生等等。” “有劳了。”黑衣人说话十分客气,我连忙开口道谢。 冥北霖的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冷笑:“果然,那个病秧子,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你我的一举一动。” 我蹙眉,没有反驳。 我们在山脚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才看到一辆马车慢悠悠的从山道口出来。 冥北霖跃下马车,便要去替我将师父扶进我们的马车里,我却先他一步,示意浮游过来帮忙,将师父扶下马车。 马车里还有子衿,子衿看着我们,眼里写满了不放心。 “夕颜姑娘,不知,殿下告知你了没有,您师父身上的符?”子衿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立刻点头打断了他的话。 “子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我询问着。 “这天虽冷,但,他忌热,你不可给他盖太厚的被褥,平日多熬些败火气的汤药,另外,也是最为重要的,这些药丸,让他服用,可平心气,心脉不乱万事大吉。”子衿说完,将一个瓷瓶子递给了我。 第二百八十一章心思深重 我接过,打开一看,里头都是黑色的小药丸,并且,这药丸还极臭,臭的有些熏人。 “无需吃的太勤快,不适时,吃上半颗便好,这里头,够用很长时间。”子衿认真的对我说着。 “那,若是用完了呢?”我想着,此去,便不会再回头,这药丸,却总有吃完的一日。 “到时候,你派人到京中取便可,若实在不成,也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我赶忙俯身,入马车,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师父扶起。 浮游也立刻上来帮忙,而马车外,还隐约传来冥北霖同那子衿的说话声。 “那药丸,给个方子。”冥北霖直截了当的说道。 对,我怎么没有想到,直接同子衿要药方,如此一来,我们自己也可以配制丹药。 可不知为何,半晌都没有听到子衿的回应声。 “你们殿下,是打算用这药丸当饵,吊着我家夫人么?”冥北霖的声音变得冰冷。 “殿下绝无此意!否则,殿下也不会冒着同祭灵司反目的危险,亲自送夕颜姑娘的师父出盛京,直接让你们回去,便能彻底将你们“留”在盛京里。”子衿立刻回道。 冥北霖听了却是冷哼一声:“你们殿下,心思深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今日,我便问你,你这药方,给是不给?” “这位公子,药方乃我独创,绝不外泄。”子衿的语气,不卑不亢。 “你?”冥北霖的火气越发大了,我赶忙同浮游扶着昏迷的师父下了马车。 “相公,走吧,别为难子衿,我们总有法子的。”我打断冥北霖的话。 冥北霖看了一眼师父,伸手便要过来帮忙。 我赶忙侧过身,示意浮游将师父弄到他的那辆马车上。 浮游先是一愣,紧接着看了看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开口,而是望着我。 “宏图太闹腾了,加上媚儿和玄凌,马车里人太多,师父还需躺着才好。”我赶忙解释了一句。 其实,最为重要的是,我担心,冥北霖发现师父身上的符箓,从而知晓,那鲲隐鳞在师父的身上。 听到我的解释,冥北霖才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了。 我便上了浮游的马车,并且,将玄凌也给抱了过来。 浮游准备驾车时,子衿却又朝着我这走来。 “夕颜姑娘,殿下让小的告知姑娘,若是将来,殿下得掌天下,你便无需躲躲藏藏,大可入京,与他一叙。”子衿说着,嘴角带着一抹落寞:“姑娘可再给殿下一些时日?” “子衿,我已有相公了。”我看着子衿,认真的说道。 子衿微微颔首:“那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在下,带给殿下的?” 我思索了片刻,对子衿说:“让他保重!” “嗯。”子衿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往一侧退去。 我这才放下了帘子,没一会儿,马车就开始朝前驶去。 冥北霖的车在前头带路,我们的只是在后头跟着。 “夕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鲲神?”浮游突然开口询问了一句。 “你为何这么问?”我听到浮游这么问,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你方才,好似不敢看鲲神大人。”浮游随口说了一句。 “哦?我只是太过担心我的师父,心里有些乱。”我说着,垂目看向师父。 此刻,师父躺在马车里,脸色发青,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我一边拿着手帕给师父擦汗,一边忧心忡忡。 鲲隐鳞的事儿,只怕是瞒不了多久,而且,我也根本不想瞒骗冥北霖,我希望待他气消了之后,就同冥北霖说此事。 这鲲隐鳞是他的,他有权处置,至于师父? 我抿着嘴唇,心中无比忧虑。 师父这状态,就好似一个被风干的人,枯骨一把,若是没有了鲲隐鳞续命,他是不是会立即死去? 如此想着,我便眸中泛红。 “夕颜,你若有事,便告诉鲲神吧,别如同我一般,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猜忌。”浮游开口劝说我。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这一点,我自是清楚,依照冥北霖的个性,若是知晓我对他撒谎,只怕怒气更甚。 “夕颜,鲲神大人在乎你,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想必,他都会原谅。”浮游这个旁观者,似乎看的很通透:“像鲲神大人这般性子的,只能顺着哄,不能逆着来。” 我想了想,浮游说的这话十分有礼,冥北霖只是霸道了些,不过其实很在乎身边的人。 包括媚儿,他对媚儿,是怒其不争,也曾气急了动手教训过媚儿,放过狠话,要将媚儿赶走。 可事实是,他依旧带着媚儿,买衣裳时,也会故意让我多买几身,对媚儿是照拂的。 如此想着,我便撩开帘子,悄悄的朝着外头望去,看着冥北霖他们的马车就在我们的前头。 “浮游,神君同你说过,此去莫溪村还需多久么?”我开口问了一句。 “听闻不眠不休,只需七八日,便可到了。”浮游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不眠不休?”我喃喃的嘀咕了一句,视线又朝着师父看去,就师父现在的情况,不眠不休的赶路,只怕是受不了的。 “夕颜,你放下帘子坐好,今日起了霜,天气好似又变得冷了许多,当心,别冻着。”浮游特地叮嘱了我一句。 我颔首点头,拿了一件披风给浮游披上。 看着披风,我又想到,原本是想买一件披风,还给殿下的,只是,这一次走的又是匆匆忙忙,根本就没有时间,让我去挑选披风。 “夕颜,你先顾着自己,你的气色如此差,还是好好歇一歇吧。”浮游望着我,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放下帘子,便呆坐着,看着师父那枯槁的面容,脑子里一片混沌。 索性,这一路上没有再停下歇息,也没有再同冥北霖双目对视,没让冥北霖发现我这焦灼的模样。 马车在道上,不停歇的赶路三日,期间只在沿边的茶馆,补了些吃食,解手方便,天气越来越冷,想必是如殿下所说的,这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就要来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猎户 第四日正午,在前头引路的冥北霖,终于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在一个叫“谷县”的小县城停下了马车。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小县城,其实比村子也大不了多少,而且,此处的屋舍,都极为破败,看起来,应不是个富裕之地,同耀州城比起来,简直是天渊之别。 而且,来来往往的百姓,穿的都是粗布衣裳,那些衣裳上多有补丁。 冥北霖的马车,在前头转悠了一大圈,才找到了一家客栈。 而这家客栈,其实,也只是寻常的民舍,若非这院门口插着一面写着“客栈”的木牌,谁也看不出此处是客栈。 马车停下,浮游下马车,同冥北霖一道叩门。 “有人吗?”浮游大声的喊着:“有没有人啊,此处是客栈吧?” 良久,这宅院里头,都没有声响。 正当我们以为,这个“客栈”已经荒废时,院子里终于是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慢拖拖沓沓的,我侧耳仔细听着,想必是个老人家。 可结果,这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之后,传来的却只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住店啊?”他的声音很浑厚。 我朝着那男人望去,他长的还算周正,四方脸,五官极为刚毅,粗眉大眼,身材也十分魁梧。 看着像干体力活谋生的,只是,这么个魁梧的汉子,怎么走起路来却是发虚的? “对,这是客栈吧?”浮游指了指一侧的木牌子。 那大汉点了点头:“没错,进来吧。” 他说完,就请我们进院子。 我一手抱着玄凌,一手还要去扶师父,浮游连忙阻止,他小心翼翼的将师父直接抱起。 其实,师父如今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浮游抱他并不吃力。 冥北霖则是拿着包袱,朝着我这看了一眼。 “呃呃呃!” 媚儿一下马车,便开始扶着马车边缘,呕吐了起来。 这几日,她胃口不好,并且,经常呕吐,应该是一路颠簸,故而身体不适。 我走到媚儿身旁,赶忙伸出一只手,替她轻轻抚着后背。 媚儿冲着我微微摇头,意思是没事儿。 不过从她苍白的气色来看,便不像是没事的。 “媚儿,一会儿,我替你把把脉。”我看着她的气色,觉得必须替媚儿再调理调理。 “夕颜,图图饿。”宏图仰着那圆圆的脸蛋子,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走,进去吧。”我对宏图说了一声,他立马活蹦乱跳的跟上了冥北霖他们。 我则是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扶着媚儿,朝院子里走去。 这院子里,挂晒着无数的皮毛,有股子马蚤臭的气味儿。 “别介意啊,我这客栈的生意冷清,所以平日里,还会去山上打猎,卖些野味,皮毛,谋生。”那大汉看到我盯着这些皮毛看,赶忙开口解释。 我点了点头,赫然发现,这些皮毛之中居然有一张黄鼠狼的皮毛。 “呃呃呃!”媚儿看到那黄鼠狼的皮毛,顿时捂住嘴,冲出了院外,吐的更加厉害。 不过,她这一路应该没怎么进食,故而吐的大多是酸水,紧接着便是干呕。 “媚儿?”我看着媚儿呕吐不止,赶忙同那大汉要了一杯水。 那大汉立刻转身,到了厅堂里,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浓茶,用茶碗装着,递给了我。 冥北霖也过来,替我将玄凌抱走了。 我扶着媚儿,待她吐完了之后,便拿茶水,给她漱漱口。 媚儿面色由煞白,变成了青紫,看着院子里的黄鼠狼皮毛,就冲着那大汉大声喊道:“你为何要杀他们?” “什么?”那大汉一脸茫然的看着媚儿,不知媚儿为何无端端的冲着他,发这么大的火。 “这些黄鼠狼,伤你了么?你为何要杀他们?还剥了皮?”媚儿激动的质问着,并且,还朝着那大汉,靠近了数步。 大汉愕然缩起了脖颈,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不就是几只黄鼠狼么?姑娘你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我杀黄鼠狼,与你又有什么干系?”这大汉自是不知,媚儿就是黄鼠狼,这大汉猎杀黄鼠狼的行为,对媚儿来说自是不能接受的。 “你害了这些黄鼠狼的性命,居然还说的如此轻巧?我杀了你!让你以命抵命!”媚儿激动的嚷嚷着,紧接着,就朝着大汉冲去。 “媚儿,媚儿你别?”我赶忙伸手拥住媚儿。 那大汉则是连连后退了数步,被媚儿给吓着了,惊讶的盯着媚儿,嘴里还询问着:“这,这,这姑娘是疯子么?” “我杀了你!”媚儿眸子泛红,眼中溢出了泪来。 “媚儿,媚儿别冲动。”我拥着她,不住安抚着。 其实,猎户就是以狩猎为生,无论是杀这些黄鼠狼,还是别的动物,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比寻常的事儿。 媚儿叫喊着,情绪激动之下,居然,眼眸子一翻,昏厥了过去。 “媚儿?”我用尽全力抱住媚儿,浮游和冥北霖原本是将包袱放在厅堂里,听到这动静,也立刻走了出来。 “小媚儿这是怎么了?”浮游疾步朝这跑了过来,帮忙一把将媚儿给扶住。 “你们带着个疯子,不能住在这,还是快走吧。”这大汉显然是被媚儿,方才失常的举动给吓着了,有些顾虑,不愿意让我们住在这。 冥北霖直接甩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让这大汉,改变了主意,还十分尽心的,给我们准备吃食,将我们安顿在前院侧边的几个房间里。 如今,师父的情况,是离不了人的,我必须在他身侧照顾,冥北霖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再同我多说什么。 他与我之间,好似真的有了隔阂。 “夕颜,我来照顾你师父,你就陪着鲲神大人,便好。”浮游将媚儿安顿好,便过来看我的情况。 师父已经躺在了床榻上,照子衿说的,师父体热,我没敢给他盖厚被褥,只是在他的身上盖了披风。 浮游是看出了这些日子,我和冥北霖之间的“反常”,故而过来说和,想缓和我和冥北霖之间的关系。 “夕颜,鲲神大人平日里脾气本就不好,你若与他再闹了不愉快,我们可是要受池鱼之殃的。”浮游故意笑着调侃了一句。 我只能苦笑,因为担心,被别人发现,师父身上的符箓,我只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故而浮游的好意,也谢绝。 第二百八十三章喜脉 浮游见我不答应,便叹息了一声。 “夕颜,你是不知道,这几日鲲神大人时不时的,就朝着我们的马车里看,他傲气,放不下身段,你就偶尔哄哄他,便什么隔阂也没有了。”浮游还在劝解我。 我听了,只是默默颔首。 这“哄”对我而言,也并非那般简单的,我本就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哄他,只怕到时候弄巧成拙,让他越发的不高兴。 “那,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有什么吃食,给你送过来一些。”浮游见我点头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立刻出屋。 我看了一眼昏睡的师父,心里却依旧混乱,冥北霖那,我该如何说? 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什么眉目,便先出屋,去看看媚儿的情况。 媚儿昏厥,一来是方才情绪太过激动,二来应是体虚吧。 我想着,一会儿给媚儿开些温补的药,不知道这镇子上,有没有药铺。 想着,便已走到了媚儿住的屋门前,推开屋门,我便看到了一张木床。 这里简陋,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不能与之前的客栈比,不过能寻到住处,就已经很不错了。 媚儿此刻,正悄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上。 我走到床榻边,便坐下,拉过媚儿的手,替她把脉。 这一把脉,吓了我一大跳,她的脉象? 我不敢相信,松开之后,缓了半晌,又重新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可结果,依旧是一样的,媚儿的脉跳的极快,就好似有一枚小珠子在不断的弹跳,这种脉,被称为“滑脉”,并且来回游走,强而有力,这便是有孕之人,才会有的脉象。 “怎么会?”我愕然,之前也替媚儿把过脉,怎么没有发现异样? 我想了想,一拍自己的额头,这喜脉,需要有孕一段时日才会浮现,媚儿这孩子无疑就是那一夜在驿站时,与卓星辰欢好之后怀上的。 如此算来,半月左右。 也是我大意了,这几天,日日看着她呕吐,居然没有朝着这方面去想。 我踌躇着,想着这事儿又该怎么办? 卓星辰抛弃了媚儿,如今媚儿却有孕了?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自己都照拂不好? “嗒嗒嗒,嗒嗒嗒!” 正想着,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回过头,就看到浮游端着一碗粥,着急忙慌的朝着屋内走。 那粥应是极烫的,浮游却捧着,送了过来。 我赶忙让浮游将粥碗先放到床头,浮游放下之后,手指头烫的通红。 “捏捏自己的耳垂,会觉得舒服些。”我看着他通红的指腹,对浮游说着。 浮游照我说的,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然后便憨笑着说道:“诶,夕颜,果真不烫了?” “这么烫,就等凉些了,再送过来好了。”我说罢用碗里的勺,轻轻的滑动着里头的苞米粥。 “我不是担心,小媚儿饿了么?”浮游这言语之中,透着对媚儿的关怀。 他说完,顿了顿,问我:“夕颜,小媚儿是不是体虚啊?” “她?”我看着浮游,都不知道如何同他说媚儿有孕之事。 “我去让康大哥,炖两只母鸡,给媚儿,还有你师父补补身。”浮游都不等我将话说完,便要去忙活,让那大汉炖鸡。 “浮游!媚儿有孕了。”浮游转身的瞬间,我开口对他说道。 浮游的身体明显一僵,许久,才缓缓侧过脸来,看着我,脸上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 “夕,夕,夕颜,你,你说什么?小媚儿她?”浮游惊诧的看着我。 之前,他说将媚儿当做自家妹妹,可是,这段时间,他依旧是对媚儿极为呵护,其实,他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看他现在的反应,很显然,这个消息,好似将他心里残存的一丝丝幻想都捏碎了。 我不忍再重复一遍,看着浮游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我也无能为力。 浮游呆愣的站了许久,最后,嘴唇抽搐了数下,然后才开口说道:“那,那,那该如何?” “这个要看媚儿如何打算。”我垂目看向媚儿。 媚儿的性子,再怎么孩子气,这毕竟是她的骨肉,应该由她自己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夕颜,媚儿年幼,自己都还未长大,如何能照顾好孩子?而且,如果这孩子生下来,那她与卓星辰的关系,就真的斩不断了,那份好不容易才放下的痴心,又会死灰复燃。”浮游面色凝重。 他言语之间的意思,我很清楚,他是不希望留下这个孩子,他也担心,因为这个孩子,媚儿再次去寻卓星辰。 “浮游啊,这是媚儿自己的事,而且,孩子是无辜的,我们无权伤害她的骨肉。”我说罢,将粥给端起,轻轻的吹了吹。 浮游立在床头,不走,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昏睡中的媚儿。 “浮游,你究竟喜欢媚儿什么?”我抬起头,望着浮游那张变得发白的脸,询问着。 “夕颜,我真的已经冷清怕了,我喜欢媚儿叽叽喳喳的在我身旁说话,我很喜欢她笑时的样子,很温暖。”浮游盯着媚儿,顿了顿又说道:“对不起,看来,我还是放不下。” “你无需说什么对不起,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我回了一句,然后便开始低声唤醒媚儿。 媚儿原本在昏睡,我叫了数声之后,她的睫毛开始颤抖,但许久,才真的睁开眼,有些发虚的看着我。 “媚儿,喝点粥吧。”我将粥送到她的唇边。 “姐姐,那男人,他杀了我的同族!”媚儿的情绪,依旧激动。 我开口,想安抚媚儿:“媚儿,你对很多事儿,都还不了解,这猎户,本就是以打猎为生的,他们?” “姐姐觉得他做的对?”媚儿瞪圆了她的眼眸,委屈的望着我。 “媚儿,没有谁对谁错,他们之间就好像是对手,天敌,你懂么?”我垂目说着,示意媚儿喝粥。 媚儿侧过头去,不愿喝,眼泪却又滚落而下:“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媚儿喜欢吃烧鸡对么?”我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媚儿的视线望向我,我接着说:“那些鸡,是否也该找你抵命呢?世间本就是如此,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姐姐?”她的嘴唇颤了颤,半晌没有再说话。 第二百八十四章欣喜 我则是再次,示意,媚儿喝点粥,别再钻牛角尖。 媚儿阴郁的,闭着嘴,也不吭声。 “吃吧,有件事,姐姐想同你谈谈。”我严肃无比的看着她。 媚儿见我如此严肃,好似也紧张了起来。 “姐姐,是不是,是不是神君不打算带着我一道去莫溪村了?”媚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手里的粥都洒落到了,自己的裙衫上。 “姐姐,你帮我求求神君吧,我不想这个样子回家,我怕,我怕我阿爹看到了,难过。”媚儿抓着我的手腕,眼眸通红。 冥北霖向来说话“刻薄”,看到媚儿对卓星辰念念不忘,总是想去找卓星辰,便说过让媚儿走的话。 但冥北霖能让媚儿上马车,一同继续往前走,就说明了,他不会赶媚儿离开。 “不是此事。”我见媚儿如此紧张,立刻打断了媚儿的话。 媚儿愣了愣:“姐姐,那是什么?” “浮游,你先出去吧。”我侧目,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浮游。 浮游正盯着媚儿看的出神,我这么一叫,他才回过神来。 “好。”他应了一声,有些恍惚的出了屋子,并且,将屋门替我们关上。 媚儿望着我,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着疑惑和不解。 “姐姐,你到底要同我说什么?” 我将手中的粥碗放下,然后与媚儿对视,十分认真的同媚儿说:“媚儿,你有孕了。” 说罢,我便看到,媚儿呆若木鸡,眼神茫然的看着我,就好似,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这孩子,你如何打算?”我见她呆愣着,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于是,再次问道。 媚儿的眼眸之中,这才又有了神。 “姐姐,你,你,你是说,我有孕了?我,我,我要当阿娘了?”她盯着我,同我确认。 我点头:“没错,你有孕了,快当阿娘了。” 此话一出,媚儿的嘴角便扬了起来,十分高兴。 “姐姐,我,我,我这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兴奋的握着我的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个还瞧不出来,只是,媚儿,你?你?”我看着媚儿如此高兴,必定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不过,她没有想过,孩子没有阿爹,将来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她们母子,没有依靠,将来或许会很难过。 “姐姐,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媚儿说着,便抓起了一旁的粥碗,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喝起了粥。 她一边喝,一边还同我说:“姐姐,我们族中的妖有孕,都要进补的,这样将来生下的孩子,才会又壮实,又聪明。” 说话间,她已经将一整碗粥都喝完了。 喝完了这粥,还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问我,还有没有别的吃食。 “你啊,身体虚,不能一口气吃太多,否则虚不受补,适得其反。”我说完,将瓷碗拿了过来,然后盯着媚儿:“媚儿,你若打算生下他(她),那今后可要改掉冲动的个性,万事,需沉着冷静,虽然姐姐如今也办不到,可是,你马上要当阿娘了,为了自己的骨肉,需成熟些。” “嗯。”媚儿笑着,抬起自己的手,按在那还未显怀的小腹上。 “那你好好歇着吧,我一会儿,再给你送吃的来。”我对媚儿说完,就端着瓷碗,起身出屋。 “姐姐!”当我走到木门前时,媚儿突然开口,叫住了我。 我侧过头,看向媚儿。 “姐姐会教我,该如何做个好阿娘么?”媚儿的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丝不安。 “媚儿?”我自己还未生过孩子,但是,因为有玄凌和宏图,我知晓,那种放心不下,牵肠挂肚的感觉。 所以,阿娘并非那么好当的,宏图和玄凌,都算省心的孩子,若真是一般婴孩,只怕更难照料。 “姐姐,今后我会乖乖听话,不会再让你和神君为难。”媚儿抿了抿嘴唇,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 “那,你会去找卓星辰么?”我看着她,迟疑了许久,还是开口询问道。 “会!等到这孩子出生之后,我会去找他,他是这孩子的阿爹,他应该知晓,这孩子的存在。”媚儿说着,又顿了顿问我:“姐姐,你一定觉得,我太固执了。” “不,媚儿,你也有权,选自己要走的路。”说罢,我推门而出。 门外,浮游就立在木门一侧,他低垂着眼眸,面色深沉。 其实,浮游是极俊俏的,平日里嘻嘻哈哈,但他不说话时,却极显气质,像个翩翩公子。 只可惜,媚儿的眼里没有他。 “浮游?”将房门关上,我才开口,低低的叫了一声浮游。 浮游没有抬起眼眸看我,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汤应该好了,我去瞧一瞧。”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我赶忙疾步跟上了他,不过也并未说什么劝他的话,而是同他一道去了厨房。 这汉子家的厨房里有些乱,土灶上,放着两口大锅,一个锅里炖着鸡汤,他自己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在另一个锅中烙杂粮饼。 见我们进来了,就用衣袖,擦拭自己额上的汗水,开口便问:“那小小子,又吃完了?” 他口中的小小子,指的必定是宏图。 “诶呦,他都来要了四次烙饼了,六十几张大饼啊!”这大汉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连连摇着头。 “抱歉,我们家孩子,食量本就大些,不如让我来吧。”我见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于是开口提议道。 大汉听了却是连连摆手,嘴里极为不服气的说着:“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小子究竟能吃多少!” 说完,又开始继续烙饼。 浮游则是走到了炖着鸡汤的锅前,撇去了上头的油水,给媚儿装了一大碗鸡汤鸡肉,准备给媚儿送过去。 “浮游啊,我去送吧。”我说着,将手中的空碗放下,去接那盛着鸡汤的大碗。 “夕颜,你还有师父,还有公子他们需要照顾,小媚儿就交给我吧。”浮游说完,端着那鸡汤大步流星的朝着厨房外走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冷战 我看着浮游的背影,萧条落寞,却又带着满满的不甘,不愿放弃。 其实,他和媚儿有些像,都是明知不可能,但依旧不肯松手,不愿放过自己。 “饼饵,康叔!图图饿啊!” 正想着,宏图来了,嘴边还带着些许的烙饼渣子,跨入厨房的门,张嘴便是要吃东西。 这个大汉身体都跟着一个哆嗦,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他根本就忙不过来。 “宏图,你先吃点鸡汤。”我将大半锅的汤都盛在了一个砂锅里,怕他烫着,便让他在厨房里,我看着他吃。 宏图坐在厨房的矮桌上,我递给他筷子和汤勺,他便乖巧的吃起了鸡汤和肉。 那速度可谓是风卷残云,大汉立在灶台边,灶台里的饼饵都还没有熟透,宏图便舌忝干净了砂锅。 吃完之后,还开口说了一句:“图图还要!” “哎呀,厉害,真是厉害,今后我这都不敢要儿子了。”大汉望着宏图,已经瞠目结舌。 “您还未成婚?”我看着他,他应该是三四十的年岁,没有想到还未有子。 “嗯,前些年,家贫,娶不起。”这大汉说的直白:“如今?”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外头的院子里就传来了敲门声。 这大汉明显紧张了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朝外看去。 “大山啊,大山!之前那个若是不满意,可以给你瞧个更好的!”外头,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略带嘶哑的声音,听声音,对方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大汉听了却是立刻冲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侧耳继续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山!画像我都带来了,瞧一眼啊!” 外头的人,似乎并不想轻易放弃,还在喊着大汉。 大汉索性将厨房的门给关上了,直到外头的声响彻底消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没事,没事,人走了。” “您这是?”我看着大汉。 “哎,是媒人,又来替人,上门给我提亲。”大汉说着,愁眉苦脸。 “啊?这不是好事儿么?您还未成婚,正好寻个适合的女子,结婚生子。”我不解,为何他还要躲。 “哎呀,姑娘你不晓得,都是些寡妇,这镇子里,从半年多前,像我这年纪的男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失踪,留下了许多遗孀。”大汉说完,嘴里还忍不住说道:“那婆子,日日都来,一开始,我自是一一看画像,可这些女人年纪都稍长,我这还没有子嗣,还需传宗接代,而且,而且?”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大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而且,我已经有看上的姑娘了。”这大汉说完,冲着我憨憨的笑了笑。 我也冲他一笑,说道:“那就早些娶了那姑娘,今后那婆子便不会日日来这烦你了。” “呵呵呵,我这不是等着,那些皮子都卖出去了,便办几桌酒席,正式娶她过门吗?”大汉说着又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的年纪虽大,但是,看着却很单纯。 “姑娘啊,你,你,你懂女子的心意吧?你等一会儿。”他说完就立刻跑出了厨房,我赶忙将锅里的烙饼先取出来,索性还未烧焦,于是,让宏图捧着拿回屋去。 “宏图,劝神君也吃一些,知道么?”我叮嘱宏图。 宏图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望着我:“你们吵架了么?” “啊?”我没有想到,就连注意力都在吃食上的宏图,也能瞧出端倪。 “你们不说话,你们也不笑了,你跟我说过,做错了,就说对不起,这样,还能做好朋友。”宏图十分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着。 我笑着点头:“对,图图说的对,做错了,就要说对不起。” 只是,这一次,我让冥北霖彻底失望了,他的热情,被一盆凉水浇熄了,他应该不会轻易原谅我了。 “图图乖,回屋吃饼饵吧。”我柔声对宏图说着。 宏图听了乖乖捧着那大碗,就朝着外头的院子里走去。 “来,姑娘,你瞧瞧!”大汉也在这时候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七八根五彩的头绳。 “这是?”我不知道他是何意。 “你替我挑一挑,我就是个粗人,不知如今的姑娘家,喜欢什么样式的。”他开口还有些不好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我看着那些头绳,便抿嘴一笑:“不如都送给她吧,虽都是女子,可每个人喜欢的都不同,有的喜欢艳丽些的,有的喜欢清新淡雅些的,故而你都送给她,周全些。” “对,对,都送给阿珠,阿珠一定会高兴的。”他说完,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头绳都揣好,然后继续给我们烙饼,不过干劲儿却比方才足了许多。 “那辛苦您了。”我开口,同他道着谢。 “诶,不用跟我见外,叫我康大山,或者,康大哥,都成!”他倒是豪迈。 我点头,叫他康大哥,然后盛了一小碗鸡汤,给师父送去。 当我端着鸡汤,走到厨房门口时,便隐约看到,宏图他们所住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冥北霖好似就站在门内。 不过,转瞬之间又消失了,屋门也关了起来。 我想着,应是自己眼花了,于是,端着鸡汤,到了师父住的屋里,师父依旧没有醒过来。 无论我如何呼唤他,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我只能如前几日一样,轻轻捏着师父的下颚骨,一点一点的喂师父喝汤。 如今的师父,就只能吃一点流食。 喂师父喝过汤之后,我便给师父擦拭手脚,给他换外裳,他出汗厉害,身体里就好似藏着火焰一般。 我给师父把脉,可他却毫无脉象,就如同“死尸”一般,这让我极为不安。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我望着师父这张干瘦无比的面容,喃喃的问着。 师父自不会回应我,我便握着师父的手,默默的守在他的身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浮游敲开了我的房门,手中端着饼饵,和粥,劝我吃些东西。 第二百八十六章等你哄 我看着浮游,就他这副颓败的模样,应该也一整日都没有进食了吧? “我没有什么胃口,你陪我一起吃吧。”我看着浮游,不等他答应,就去外头搬来了长椅和矮凳。 将吃食放在长椅上,然后坐在矮凳上吃。 小时候,我和师兄师姐,就是这么排排坐,吃东西的。 只要坐在一起吃,好似无论吃什么,都极香。 “夕颜,我没有什么胃口。”浮游将碗放下,然后有些无力的说了一句。 “我也没有胃口,所以,我们相互做陪。”说罢,我拿了一块饼饵递给了浮游。 浮游见拗不过我,便接了过去,坐在了矮凳上,默默咬了一口饼饵。 我坐在他的身侧,笑着说道:“浮游,我儿时,便是这般与家人吃饭的。” 说完,我咬了一口手中的饼饵。 “是么?我还未到成妖的年纪,我爹娘同族就被懂术法的人,给残害了,只剩下我和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浮游说着,眼中多了一分落寞:“那时候,我术法低微,受小妖欺凌,我和浮生,从未坐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 “浮游?”我没有想到,自己又勾起了浮游的伤心事儿。 “无事。”他冲着我,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饼饵,就好似发泄一般,连续吃了好几块。 吃着吃着,他的眼眸就红了,然后猛然站起身,说自己饱了,抬脚就出了屋。 我看着浮游匆匆离开,心头也好似瞬间压了一块石头。 想着,老天爷应会补偿浮游吧?儿时凄苦,长大后被唯一的至亲背叛,如今爱而不得?这老天爷,应会留一个最爱浮游的女子,与他共度余生吧? 我潦草的将剩下的一块饼饵吃了,然后拿着碗筷,在院子里的井边洗漱。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清洗好碗筷,刚一站起身来,就看到了康大哥走到了院中。 他打扮的利利索索的,一边走,还一边拉自己的衣裳,脸上挂着笑,也不知,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 “康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见他喜气洋洋,随口一问。 康大哥还有些不好意思,憨笑着对我说道:“去山上,见,见,阿珠。” 这阿珠,是康大哥喜欢的姑娘,只是为何要去山上见? 天色已暗,还跑到山上去见面? “阿珠,是守山人的女儿,如今,就住在山上,我先走了。”康大哥简单的同我说了一句,然后就着急忙慌的朝着院子外走去。 我拿着碗筷,转过身,想放回到厨房里,却见冥北霖远远的立在他的房门前,白衣飘飘,目光冰冷。 “神君?”我开口叫道。 冥北霖却又转身,拂袖而去,待他进屋之后,我就看到,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屋里探了出来。 “夕颜,夕颜,图图还要吃。”宏图手中还抱着一个空碗。 他这半日,嘴都没有停过吧?我无奈的笑了笑,冲着宏图勾了勾手,宏图蹦蹦跳跳的朝着我这跑了过来。 我牵着他进了厨房里,寻了半晌,才找到一些地瓜,通通给宏图弄了地瓜甜汤,一大锅甜汤,他全部喝完,我便让他早些去睡,并且,还留了一碗,让他端给冥北霖。 “你让神君吃些,好么?”我看着宏图,认真的说着。 “夕颜,他还在生气,在等你哄。”宏图这个小机灵鬼,张口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神君,今日吃东西么?”我望着宏图,关切的询问着。 宏图摇头:“我给了,他不吃。” “是么?那他可还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想吃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提起我?”我满脸期待的望着宏图询问着。 宏图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哄凌弟睡觉。” “是么?”我想了想,半晌也没有再说话,沉默了良久,才又摸摸宏图的脑袋,烧了热水,给宏图洗脸擦手,让他去睡觉。 宏图乖乖的回屋了,我却立在厨房门口,望着宏图他们所在的屋子发呆。 这一次,和从前不同,冥北霖从前生气,便直接发火,这火气发完了之后,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甚至,没有朝我大声嚷嚷一句。 这几日,他对我,也极为冷淡。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乱糟糟的,我不知道,他何时才消气。 “夕颜姐姐,你还不睡么?”我正发着呆,媚儿便从一侧的房间出来了。 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空碗,此刻的她气色不错。 “你为何也不睡?”我望着她问着。 “我今天,白日里狠狠的睡了一觉,如今,一点儿也不困,就是有些饿。”媚儿冲我笑着说道。 我一听,赶忙朝着厨房里望去,想着厨房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媚儿,这厨房里没有吃的了,明日一早,我再给你买些吃食,和温补的草药,今夜你就忍耐一下可好?”我接过媚儿的空碗,顺手洗了。 “好。”媚儿说完,坐在院子一侧,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前些日子,天气恶劣,不是刮风,便是下雨,如今倒是好了,月朗星稀。 “姐姐,你知道吗?小时候,我阿爹跟我说,不能用手,指着月亮,否则耳朵就会被剪掉。”媚儿扬起嘴角,冲我甜甜的笑着。 我听了也抿嘴一笑:“我师父,也同我说过这样的话,原来,人和妖都是听着一个传说长大的呀?” “那时候,我胆子可小了,信以为真。”媚儿说罢侧过脑袋,伸出手,指向那月亮:“姐姐,你看,我的耳朵还在对吧。” 我望着媚儿,她真的就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天真无比。 “姐姐,仔细想来,无论离多远,抬起头看的都是同一片天,这么想着,好似离的并不远了,对么?”她望着我,含笑着问道。 我点头,但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便突然双手合十,闭上眼眸,好似在对着月亮许愿。 待她睁开眼眸后,便对我说:“姐姐,我许愿,希望,星辰能早日和我们母子见面。” 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这句话,师姐同我说过,不过如今看着媚儿高兴的模样,我没有告知她,只希望,她真的可以得到自己一心所求之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没良心 “姐姐?”突然,媚儿望向我,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你流鼻血了!” “啊?”我狐疑的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底,一看,果真是流血了。 “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疲惫了?”媚儿站起身来,扶我坐在她的身侧。 我摇头,说着没事儿,流鼻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仰着脖子一会儿,就好了。 媚儿听了却眉毛一蹙,脸上露出了些许愧疚。 “姐姐是因为要一直照顾我,所以,才累坏了吧?”她抿着嘴,眼眸泛红。 “不是,大抵是最近吃的干粮,太过燥热了,与你何干,真是傻丫头。”我伸出手,摸了摸媚儿的头。 媚儿那圆圆的眼眸,依旧凝望着我:“真的?” 我仰着脑袋,还冲她点头。 她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我,让我捂着鼻子,不让鼻血流淌而下。 “姐姐,早些休息吧,今夜,你是同我睡么?”媚儿看着我问道。 “不,今夜,我打地铺,我还需看顾我的师父。”我说罢,就站起身来,想着也该回屋了。 “姐姐,我替你照顾你师父吧,今夜你就好好睡一觉,我保证,我能照顾好他。”媚儿认真的同我说着。 不过,依旧被我拒绝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不能劳累,更加不能熬夜。 将媚儿劝回了屋,我也回了房间,看到师父依旧安稳躺着沉睡,我便从包袱里,摸出自己的帕子捂着鼻子,躺在地上刚铺好的席子上。 这几日舟车劳顿,我躺下之后,便立即失去了意识。 “啪叽,啪叽。” 眼眸闭上,正睡的昏昏沉沉,耳畔却隐约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这声音,近在咫尺,我听的真切。 “啪叽,啪叽!” 我被这声响,从混沌之中拉回到了现实。 “啪叽,啪叽。” 声音依旧在继续,我睁开眼眸,便看到一个枯瘦的身影,就立在我的身旁。 “师父?”我的嘴唇颤了颤,开口叫出了声来。 而师父的脸,在这一刻,也被烛光给照亮了,我看到他满嘴都是血,手中好似还拿着我那染血的手帕,正在舌忝着。 那“啪叽啪叽”的声响,就是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的。 “师父?”我立刻坐起身来。 师父的眸子一沉,眼中露出了凶戾的神色,紧接着,便朝着我这扑了过来,一口便咬破了我的脖颈。 “啊!”我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四周静悄悄的,我浑身大汗淋漓,呆愣的坐了一会儿,立刻朝着床榻望去。 当我看到师父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时,这剧烈跳动的心,好似才慢慢的安稳了下来。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我喃喃自语的问着自己。 脑海之中,不断的闪过刚刚梦中的画面。 “手帕?”我下意思的就去寻我的手帕,结果却发现,手帕居然掉落在一侧,并且,手帕上的血色,几乎全都没有了,湿乎乎的,有股子极重的口水味。 我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视线再次抬起,望向师父。 “师父?师父?”我连续叫了数声,结果,师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便缓缓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搭在师父的肩上。 “砰砰砰。” 我的手还未落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我便将手收回,侧目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谁?” “夕颜,是你在叫喊么?”门外,传来了浮游的声音。 想必,是刚刚我做噩梦时,喊出了声来,被浮游听到了。 我连忙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浮游,我只是做噩梦了,没事。”我开口对浮游说道。 “啊!”浮游原本是睡眼惺忪,结果,看到我之后,便也大叫了一声。 不等我问他,怎么了,冥北霖就从一侧的木门后冒了出来。 “神君?”我看到冥北霖,心头当即就是一暖。 冥北霖臭着一张脸,立刻抬起手,那细长的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 “你仰着些,还懂医呢,流了这么多鼻血,居然还不自知?”冥北霖冷着脸,可那眼神之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 “捂着!”他说罢,递给我一块手帕。 这手帕,是我之前给他搽脸的,以为他早就丢了,没想到,还留在身上。 “神君,我?”我看着冥北霖,道歉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高兴一些。 “那个,我,我,先走了。”浮游看着我,又看了一眼冥北霖,立刻“识相”的离开了。 “去换一身衣裳。”冥北霖垂目,视线落在我的外裳上。 我也垂目一看,发现,自己的衣襟上都是血迹,也难怪,浮游方才看了一眼,吓的惊叫出声。 “哦。”我点头,转身便去包袱里,拿了衣裳,然后便将外裳先换了。 待我换好了外裳转身时,却发现,冥北霖已经不见了,心中顿感落寞,他还是在生气。 如此想着,我便落寞的坐在了矮凳上,恍惚的想起了那夜,冥北霖穿着一袭红袍的模样,那一袭红袍,是为我而穿的,只可惜,我没有珍惜,还将他的心,伤的“稀碎”。 “洗把脸。” 我正内疚的眸子泛红,冥北霖却又出现了,他的手中端着一盆还在冒着热气的热水。 原来,他不是赌气离开,而是给我打水去了。 “神君,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望着冥北霖,诚恳的开口说道。 冥北霖没有应声,而是拧了干净的布,便伸手挑起我的下巴,仔细的给我擦拭着脸庞。 我凝望着他,看到冥北霖的那双异瞳,深不见底。 这段日子,我一度以为自己能看透他了,可如今,却赫然发现,并非如此,我甚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不知道,该如何哄他。 冥北霖替我擦拭好脸颊,又帮我擦拭双手,认真而仔细,将我指缝中的血迹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的。 “没良心!”他替我擦好手,却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语之中,带着委屈,和不甘。 “神君?”我望着他,他那冷峻的面色渐渐变得柔和,脸上露出了孩子般委屈的神色。 第二百八十八章你选谁 冥北霖将那布朝着木盆子里一丢,那双异瞳,便又与我对视。 “楚夕颜,在你的心中,本神君是否一点都不重要?我的喜怒哀乐,你是否,从不放在心上?”冥北霖的眸中,透出了满满的委屈。 “神君为何会这么想?对我而言,你很重要。”我说着,伸出手,便要拉住冥北霖的手腕。 冥北霖却抬手躲开,侧过脸,不再看我。 “你若在意,这些天,为何不同本神君说话?”冥北霖的这句话,把我给问懵了。 这些天,是冥北霖冷着一张脸,我心中有愧,不忍再惹他生气,故而才没敢烦他,如今,他却因此事而觉得委屈? 难道,真的被宏图说中了?神君是要哄一哄,就能同我和好? “神君,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我朝着冥北霖靠近了一步。 冥北霖却撇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那病秧子没有出现之前,我知晓,你的心意,如今,我却越来越看不透你,楚夕颜,你若是后悔了,如今回头,还能追上他。” “神君?”我握住了冥北霖的手,仰起头来,凝望着他。 他也垂目,认真的看着我,好似在等着我解释。 我则是脚尖一垫,便吻上了冥北霖那冰凉的唇。 冥北霖一把拥住了我的腰际,与我唇齿相依,他的吻里带着“甜”,让我舍不得松开他。 最后,还是冥北霖松了手,然后,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过他自己并未察觉,还表现出一副傲娇的模样。 “你别以为,如此投怀送抱,此事就这么算了。”他故作严肃的对我说着。 “神君。”我低低的喊了一声,并且,抬起手,捧住了冥北霖的脸颊。 “神君,我爱你,不是喜欢,而是爱,我非常非常爱你,随时都愿意与你成婚,做你的妻子。”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望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真诚。 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楚夕颜,本神君要在你的心里,当第一,并非第二,我要成为你,最最重要的人。”冥北霖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看着他,他和师父,对我而言,一样重要。 师父辛苦将我养大,给予我一切,给我他能给予的最好的生活,而冥北霖则是一路守护我,数次为我涉险,他们都是我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楚夕颜,若是有一日,你需要选择,我和你最亲人,只能选其一,你选谁?”冥北霖盯着我,表情依旧严肃异常。 我一愣,默默了良久。 “不会有这么一日的。”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本神君是说如果,就比如,我若要杀你的师父?”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立即抬起手,捂住了冥北霖的嘴。 心里还一阵狂乱的跳动着,想着,莫不是冥北霖知晓了,鲲隐鳞在师父的身上? “神君,有件事,我?”我不想瞒骗,那是冥北霖的鳞片,他有权做主。 若是,他不愿意借予师父,我也会想其它法子,救治师父。 “吱嘎!” 我刚张口,外头的院子里,便传来了声响,仔细一听,好似是有人推门而入。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康大哥的笑声,他好似还哼哼着歌儿。 冥北霖将房门打开,我们的房间,就在院子一侧,正好是对着小院门的。 小院里,灯笼都亮着,所以,将整个院子照的极亮。 “诶,是不是我把你们给吵醒了?”康大哥歪歪斜斜的站着,脸上还带着笑。 “康大哥?你?”我望着康大哥,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康大哥,比出门时要憔悴了些许。 “呵呵呵,我同阿珠喝了几杯酒。”他说着,打了个酒嗝。 冥北霖却面色阴沉,一步一步朝着康大哥走了过去。 康大哥好似被冥北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要干什么?”他磕巴着问道。 “你遇上妖了。”冥北霖直白的说道。 “啊?什么?”康大哥一脸惊诧的看着冥北霖,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冥北霖这句话中的意思。 “我说,你遇上妖了,你的精气,被吸食了大半,近日是否常觉困倦,体力不支,腿脚发软?”冥北霖面无表情的询问着。 康大哥张大了嘴,从他这反应来看,应该是被冥北霖给说中了。 不过,很快康大哥又用力的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不会的。” “康大哥,你方才是上山了对么?”我望着康大哥,想着他出门之前同我说的,那阿珠姑娘住在山上。 那么,会不会是他在上山的途中,遇到了妖物,又或者说,那阿珠姑娘,就是妖? 可是,若对方是妖,为何不直接吸取他全部精气,还放他回来呢? 是妖良心未泯,还是其中有别的缘故? “我,我是上山了。”康大哥说罢,立刻转过身朝着院门外看去,好似也有些后怕。 “阿珠?”冥北霖望着康大哥,突然喃喃的说了一句。 康大哥也一拍脑门,嘴里立马焦急的说:“若是有妖,那阿珠岂不是,就危险了么?不行,我要去救阿珠。” “诶,康大哥你先别急着走。”我觉得此事不简单。 “阿珠一个人住在山里,若是被妖物盯上?”康大哥说罢,转身便要去寻阿珠,可腿下却是一软,直接“噗咚”一声,跌跪在了地上,就连起身都做不到。 “呃呃?”康大哥的嘴里,发出哼哼声,双手撑着地面,半晌都站不起来。 “康大哥?”我本是要俯身,将康大哥扶起。 冥北霖却伸出胳膊,挡住了我的手,然后冷声说道:“那阿珠,便是妖。” 冥北霖说的直白,康大哥听了,却是瞪圆了眸子,愤怒的冲着冥北霖吼道:“你胡说!阿珠,只是个寻常姑娘!” “寻常姑娘一人住在山里?”冥北霖居高临下的看着康大哥,眼神冰冷。 “阿珠的爹爹,本是守山人,前些年去世了,故而,如今阿珠只能自己孤苦伶仃的住在山里。”康大哥说到那阿珠姑娘,满脸都是疼惜。 第二百八十九章蜘蛛丝 我听着,也微微垂目,想着一个小姑娘,父亲离世,孤苦伶仃,确实可怜。 “这些都是她说的?”冥北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波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康大哥从冥北霖这冷漠的口吻之中,听出了端倪。 “蠢货!她说,你便信?”冥北霖鄙夷的回了一句。 “阿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说什么,我自然都信,倒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胡言乱语,污蔑阿珠?”康大哥如今看我们的眼神之中,多了一分警惕,和不信任。 冥北霖指向了康大哥头顶上的发丝:“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康大哥立刻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头发上摸去,结果便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扒拉下来一看,好似是蜘蛛丝? 不过寻常的蜘蛛丝都是白色的,可是,他手上的却是红色的。 康大哥看着这红色的蜘蛛丝,一脸疑惑,不明白,那是何物。 “那女子,是一只蜘蛛精。”冥北霖索性,直白的告知康大哥。 康大哥听了,非但没有感激冥北霖的提醒,反而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你凭这些蜘蛛丝,就说我的阿珠是什么蜘蛛精?你是不是听说书的听多了,才会如此胡思乱想?”康大哥笑着,挣扎着要起来。 “你每次去寻她,她都与你欢好?”冥北霖盯着康大哥,问的依旧直白。 康大哥看了看冥北霖,又看了看我,我的视线,当即朝着一侧撇去,怕他因为我这个异性在,不好意思说。 “这与你何干?”康大哥虽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不过,这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我听闻,凡间女子都重礼仪,没有成婚之前,不愿与男子欢好。”冥北霖说完,视线还朝着我这看了一眼。 我一愣,赶忙移开眼眸。 “我一定会娶阿珠的,我?”康大哥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打断了他。 “娶了么?摆下酒宴了么?告知亲友了么?”冥北霖接连追问。 康大哥的嘴唇颤了颤,许久才说,因为自己还未筹够置办酒宴的银钱,所以,还未真的娶阿珠过门。 “是她不愿意出现在这镇子里吧?”冥北霖望着康大哥:“你们镇子里的男人,接连失踪,必定与她有关,她不露面,无人寻的到她,你若还与她来往,下一个“失踪”的就是你!” 康大哥听了,却眼神飘忽,看的出,他应也想到了什么,只不过,对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哪怕是发现不妥之处,也不愿意真的怀疑对方。 “罢了,既然你不怕死,那便继续同你的阿珠在一起吧。”冥北霖说完,牵过了我的手,就要回屋休息。 “等等!”我们转身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康大哥的叫声,我立刻止步,侧过头去看向了他。 康大哥依旧瘫坐在地上,他垂着头,没有看我们。 “那,那,那我如何才能知晓,阿珠是不是妖?”康大哥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都听不清了,这同他那强健的体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约你何时再见?”冥北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明晚。”康大哥如实回答道。 “那到时候你在身上熏艾草,并且,带一只蟾蜍,一道去。”冥北霖叮嘱着。 “为何?”这康大哥,还没有弄清,为何要这么做。 “关心则乱,平时,你如何对付蜘蛛的?蜘蛛怕艾草,也怕蟾蜍,你熏了艾草,那阿珠姑娘,或许就不敢靠近你了。”我此言一出,就看到康大哥,陷入了沉思。 似乎是在思索着,该不该听我们的,去试探阿珠。 “我们公子是除灵师,他看事儿,一向准,康大哥你就信我们公子一次吧。”我看这康大哥也是憨厚,不想看着他死,故而劝说道。 冥北霖只是淡淡的说,法子都教给康大哥了,愿不愿意按照他说的去做,便由康大哥自己决定。 说完,牵着我回屋。 他想同我一起守着师父,至于玄凌那,就交给浮游了。 “神君,你这几日驾车奔波,片刻不歇,今夜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望着冥北霖,他如今的面色,已经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你歇着,我替你看着他。”冥北霖说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席子上,示意我躺下。 “神君?”我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师父。 师父静静的躺着,没有声息,于是,我关上房门,躺在了席子上,冥北霖本是盘腿坐着的,见我躺下后,他便也突然躺在我的身侧。 我侧目看向冥北霖,冥北霖则是将一旁的被褥,盖在了我的身上。 这样的寒夜里,睡在席子上,自是冷的,冥北霖也刻意同我保持距离,并不抱我。 我侧过身,一把将冥北霖拥住,闻着他身上那如同海风一般清爽的气息。 “你睡吧,夜里寒凉,你?”冥北霖的话刚说了一半,我便侧过脑袋,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口。 他的身体十分冰凉,这种冰凉,自从山寨的那次“杀戮”之后,变得更甚。 过去了这么久,这寒气都没有消减。 “神君,你很冷吧?”我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冥北霖。 “这点寒气,我受得了。”他说的风轻云淡,却伸出手,轻轻的推开我,不想让我冻着。 “我也受得了。”我说完,将冥北霖抱的更紧了。 冥北霖的手,不由的一顿,抬起他那长长的胳膊,将我拉入他的怀抱之中。 “你知道么?那一夜,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同那病秧子私奔了。”冥北霖紧紧的抱着我,在我的耳边喃喃自语道。 “神君,我?”我抬起头,想要再次解释。 “楚夕颜,今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须告诉我,好么?”他的语调,温柔无比,还带着一丝丝卑微的哀求。 “好。”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而冥北霖的手,缓缓的探入了我的衣襟,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夫人,你真的好暖,好暖。” 他说着微微闭上眼眸,他闭上眸子,安静抱着我的模样,沉静而美好,我多希望,我能永远被他这般抱在怀中。 第二百九十章忐忑 冥北霖是真的累了,他抱着我,没过多久,便睡着了,我这脑海之中,却是不断的闪过,今夜做的那个怪梦。 那梦,让我觉得不安,师父迟迟未醒,更是让我觉得忐忑。 忍不住抬起眼眸,又朝着床榻看了一眼。 师父依旧没有动静,我微微叹息了一声,视线转而又望向冥北霖。 “夫人?”他的嘴里呢喃的喊着。 “我在?”我以为冥北霖醒了,立刻开口应道。 “别走,别走。”他的嘴里依旧含糊的念叨着。 我心疼的看着冥北霖,柔声对他说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说着,我的手,便也搭在了冥北霖的腰上。 一整夜,我都时刻注意着师父,直到看见门缝里透进晨光,我这才缓缓闭上眼眸。 有冥北霖在我身旁,我这一闭眼,就安稳的睡着了。 “阿娘,这衣裳,怎么和往日的不同?这绣的是什么?”我歪着脑袋,看着对面的女人在绣红裙褂。 “傻瓜,这是阿娘给你绣的嫁衣。”那女人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 “嫁衣?”我一听,顿时脸颊微微发烫。 “你与那酆都城主,倒是契合,阿娘看着,也相配,如若你嫁给了他?”阿娘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当即摇头。 “阎哥哥?”我诧异的看着阿娘:“阿娘,你说什么呢?阎哥哥可是我的兄长,我将他当做是我的大哥,我与他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什么?”阿娘手中的针线当即便是一顿,紧接着,指腹上渗出了血迹。 “阿娘,你没事吧?”我立刻抽出帕子,替阿娘按住指腹。 “这些年,你同他,总是同进同出,阿娘还以为,你与他郎情妾意,今日,他来提亲,阿娘便应了。”阿娘望着我,眉头紧锁。 “阎哥哥来提请亲?”我更觉诧异。 “没错,颜儿,此事?”阿娘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阿娘,我去寻阎哥哥说清楚。”我听了顿感焦急,转身就朝着屋外跑。 身后,还传来了阿娘的声音。 “颜儿,颜儿?” 她的召唤声,很近,好似就在我的耳畔边。 “阿娘?阿娘?” 我回应着,却觉得脸颊,有些冰凉,眼角也酸涩的很。 “夫人?夫人?” 冥北霖那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中,我觉得眼皮沉重,颤抖了数次,才缓缓睁开眼。 只见冥北霖那高挺的鼻梁,都要贴到我的鼻尖上了,他的眼里,带着复杂的神色。 “神君?”我这脑子里,还有些混混沌沌的。 “起来,吃些东西吧。”冥北霖说着,便帮我将被褥掀开,然后扶着我起身。 而我起身之前,先朝着师父的方向看了一眼。 师父依旧好好的躺着,不过,床头却放着一个空碗。 “方才,我喂他吃了些米汤。”冥北霖说罢,就将拧好的布块递给了我。 他这是连洗漱用的热水,都替我打好了。 “洗洗便出去一道吃早点。”冥北霖温柔的对我说着。 “嗯。”我麻溜的洗漱好,跟着冥北霖一道出了屋。 屋外的院子里,已经摆了一张木桌,木桌上摆了整整一桌的粗粮,棒子粥,杂粮饼等。 宏图和玄凌乖巧的排排坐着,宏图盯着那些吃食,眼睛都已经发直了,就连我和冥北霖走到了他的面前,都没有发现。 “图图,你媚儿姐姐和浮游哥呢?”我在院子里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于是开口询问宏图。 “夕颜,图饿了,想吃。”宏图好似瞬间回过神来,对我说道。 玄凌也歪着脑袋,看着我们:“舅,图哥,饿。” “先答话,再吃。”冥北霖看向宏图,说道。 “厨房!”宏图抬起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我转过头去一看,果真,媚儿正同浮游,一前一后,从厨房里头出来。 媚儿的手里拿着碗筷,浮游则是端着一个大砂锅。 还未走近,我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浓的鸡汤味儿。 “姐姐,神君,你们快坐下,浮游一早去买了两只老母鸡,熬了汤,你们也喝一些,补补身子。”媚儿说到“鸡”,嘴里便好似含着口水一般,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你的心情,倒是不错?”冥北霖侧目,看向媚儿。 我还未同冥北霖说起媚儿有孕的事儿,如今大家都在,我想着还是让媚儿,告知大家,也好让宏图玄凌,这些小鬼头,今后小心些,不要冲撞了媚儿。 “媚儿,你同神君他们说说,你的喜事吧。”我望向媚儿说道。 媚儿将碗筷放下,脸颊微微泛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我?”媚儿的嘴角含着笑,扭捏半晌,也没有说出口。 “你莫不是有孕了?”冥北霖盯着媚儿,那眉宇顿时一蹙。 “神君,你怎么知道?”媚儿惊讶的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只是静默的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个饼,然后又对宏图他们说:“吃吧。” 宏图立即就伸出了手,开始大快朵颐。 媚儿立在一旁,垂下头:“神君,今后我会乖乖的,再也不给你和夕颜姐姐惹麻烦了,你会带我一起去莫溪村的对么?” “黄媚儿,如今,你也是要当阿娘的人了,今后好自为之。”冥北霖只是冷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媚儿还呆愣的站着,我却已然听出了冥北霖这话语之中的意思。 他是默许了,让媚儿继续跟着我们,并且,还希望媚儿今后能为了孩子,变得成熟懂事,不再冲动。 “媚儿,神君答应了,来,你和浮游都快坐下,大家一起吃。”我笑着邀他们一起坐。 媚儿满心欢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对了,康大哥呢?”我突然想到,这么早康大哥应该也还未吃早点吧? “一早就出去了,失魂落魄的,走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脚,摔了个屁股墩儿。”媚儿说起这事儿,还觉得好笑。 “想必是去准备东西了。”我想着,他应该是去寻艾草和蟾蜍了。 “什么东西?”媚儿她们还不知道蜘蛛精的事。 “此处有邪妖,你们都别乱跑,知道么?”我叮嘱了媚儿一句。 媚儿一听,立刻朝着这院子里环顾了一圈。 “别担心,神君在这,不会有事的。”浮游开口,安抚了媚儿一句。 第二百九十一章难以启齿 媚儿如今有孕,已经知晓,顾着自己腹中骨肉的安危了。 她望向冥北霖,便问,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镇子。 “我想,神君是想除了恶妖。”我说罢,看向冥北霖。 “鲲神大人,这猎户家,一看就没有什么银钱,您从他的身上赚不到什么银钱。”浮游开口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撇了一眼浮游,冷冷的说了一句:“肤浅,本神君何时将银钱放在第一位了?没有银钱,就不必救人了么?” “啊?”浮游眨巴着眼眸,视线又看向媚儿。 媚儿睁着眸子,又狐疑的看向了我。 冥北霖“贪财”,开价“狠”,一路过来,浮游和媚儿也都看到了。 冥北霖没有管闲事的习惯,做事儿向来都是有目的的。 “吃吧,别愣着。”我微微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快些吃。 “哦?”媚儿夹起了鸡屁股,便一口咬了下去,脸上很快就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神情。 浮游只是低头,吃了几口饼,然后便说吃饱了,要去烧些热水,一会儿,供大家洗漱。 舟车劳顿数日,我们的身上也快馊了。 “好。”我点了点头,看向玄凌和宏图:“你们俩,快些吃,一会儿,我先给你们洗。” “图图自己洗。”宏图的嘴里鼓鼓囔囔的,听到我说,要给他们洗澡,立刻开口回了一句。 “为何?天气冷,你会着凉的。”我看着宏图说着。 “让浮游帮你洗。”冥北霖看了宏图一眼,说了一句。 宏图立刻点头,然后便继续埋头吃东西。 我愣了愣,突然想到,宏图这是大孩子了,这一路过来,他说话越来越利索,如今还知晓了,“男女授受不亲”不愿让我给他洗澡了。 “若你非要照顾,一会儿,就伺候本神君洗漱吧。”冥北霖望向我,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媚儿和浮游齐刷刷的看向了我和冥北霖,然后,脸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神君,这饼好吃,你尝一口。”我将掰开的饼饵,塞到了冥北霖的嘴里。 冥北霖的嘴角高高向上扬起一个弧度,笑的很甜。 “咳咳咳,那我先替神君烧热水。”浮游说罢,麻溜的去了厨房。 媚儿埋头将碗里的鸡肉吃完,又喝了两大碗汤,也去帮浮游。 而我时不时的给玄凌喂上一口水,让他多吃些。 同他的“图哥”比起来,玄凌就像一只小鸡崽子一般,小小的,粉粉嫩嫩的,惹人怜爱。 只是,他同他的舅舅一样,胃口并不好,每次几口便饱了,让我有些担忧。 “来再吃一口,就能长的好高好高,像你舅舅一样。”我哄着玄凌。 玄凌抬起他那湛蓝色的眼眸,看了一眼冥北霖,好似认真思索了起来。 “他阿爹,比本神君都高大魁梧,放心吧,将来玄凌,必定是个高大威猛的龙王。”冥北霖倒是不担忧,还对玄凌说:“你若不想吃这些俗物,那便不吃。” 玄凌一听,高兴的自己跳下了长椅,在院子里玩耍。 “神君,他还是个孩子,正长身体呢。”我望着玄凌,觉得不能如此放任不管。 “放心吧,他饿了,自己便会吃。”说完,冥北霖将自己碗里还剩下大半的饼饵,递给了宏图。 宏图倒是来者不拒,一桌的饭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浮游也烧好了热水,让我们准备泡热水澡。 “本神君,亲自替你师父洗吧。”冥北霖朝着师父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对我说道。 “不必了,我替师父擦身,便好。”我赶忙开口拒绝。 若是冥北霖替师父清洗,那么师父身上的符箓,就会立刻被冥北霖发现。 不过转念再一想,这鲲隐鳞的事儿,我并不打算隐瞒冥北霖,如今直接同冥北霖坦白,会不会好一些? 如此想着,我便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冥北霖。 而冥北霖却在这时候,将那十几片鲲鳞取了出来,走到井边,开始清洗。 “神君,这些鳞片?”我还以为,冥北霖早就已经将这些鳞片,重新融入体内了。 “本神君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脏!还带着一股子浊气。”他说完了,细细清洗,说是再过几日,上头的浊气,才会全消,到时候,他再融入体内。 “神君,你有千片鳞对么?”我望着冥北霖询问着。 冥北霖垂着头,仔细的清洗他的鳞片,微微颔首。 “那,那,其中最珍贵的鳞片,若是我想?”我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那鲲隐鳞对冥北霖很重要,但是如今,却要拿它,替我师父续命。 “对本神君而言,最重要的是护心鳞和鲲隐鳞,若有人要抢,必杀之!”他的语气,平静却冰冷。 我听了,心中已凉了大半:“神君,我师父?” “鲲神大人,这热水烧好了,我先给俩小的洗漱!”浮游说完,就提着两桶热水去了屋中,媚儿也去拿浴桶。 我这原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的视线转而看向媚儿,然后起身走过去帮忙。 她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搬这些重物。 “我来。”冥北霖见我同媚儿准备搬浴桶,立即就走了过来,帮忙将浴桶抗到了屋中。 浮游同冥北霖想到了一块,想要替我师父也洗漱一番,但依旧被我拒绝。 “夫人,他虽是你师父,可是,毕竟是男人,你替他洗漱,未免太不妥当?”冥北霖此刻,已经将他的鳞片收好。 “什么不妥当,只是擦身而已,再说了,我师父如今体弱,泡不了澡,擦擦身,便好了。”我说着,便去打热水。 冥北霖则是跟在我的身后,我知晓,他是想帮忙,可如今,却是独独不能让他帮我。 “神君,你去歇着吧。”我说完,直接将房门给关上,将冥北霖拒之门外。 “那好吧,若是需要帮忙,你便叫我一声。”他在门外低声说了一句。 “好!”我立即应答,然后便拧了布给师父擦脸,擦身。 师父闭着眼眸,面色是青灰色的,静默的像一具尸。 若非那鼻孔还在煽动,我便会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断了这心思 我伸出手,替师父将外褂脱下,擦拭好脸之后,便准备擦身了,我也想看看,殿下他们说的符箓,究竟是什么样的。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说着,帮他将上衣脱下,师父穿的衣裳单薄,大抵是因为他的身热,所以子衿他们特别注意。 如今,脱下之后,我便看到,师父的胸膛口,确确实实,画着三道黑色的符箓,这些符箓扭曲异常,看着便十分诡异,我之前是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符箓的。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这符箓,可又立刻想到殿下他们说的,这符箓是为了压制鲲隐鳞的气息,若是损坏,只怕气息便镇压不住了。 “师父?”我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看着身形枯槁的师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的坐在床榻一侧,发了许久的呆。 想着,这鲲隐鳞的事儿,还是先隐瞒冥北霖,至少,让我等到师父醒来,让我同师父说几句话。 冥北霖做事,向来果决,并且,不喜欢别人染指他的东西,我很担心,若是如今就告知冥北霖,那么师父身上的鲲隐鳞,会不会被立刻取回呢? “砰砰砰。” 正想着,门外的敲门声起,我惊的一个哆嗦,手中的布块,掉落到了地上。 “夕颜,玄凌的衣裳,是不是在你这?”门外头传来的是浮游的问话声。 “嗯,对。”我立即回了一句,然后简单的替师父擦身,换好衣裳,这才开门,把玄凌的衣裳拿上,帮刚刚洗漱好的玄凌,穿衣裳。 “夕颜姐姐,这衣襟带,你系错了。”媚儿蹲在一旁帮忙,开口提醒我。 我的精神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果真是系错了衣襟带。 “姐姐,我来吧,你好像很疲惫?”媚儿看着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麻溜的替玄凌穿好衣裳,然后便将他们换下的衣服,放到木盆里,打算一会儿,一起洗。 “姐姐,还是我来吧。”媚儿将木盆接过。 “你们谁也别争了,这衣裳,还是我来洗吧。”浮游说完,将木盆给取走了。 我看向浮游,正想跟出屋去,却见冥北霖就立在屋门外,他的目光,正沉静的望着我。 “你们出去。”冥北霖突然开口,对媚儿说道。 媚儿看了一眼,宏图和玄凌,立即领着孩子们出了屋。 他们出屋之后,冥北霖将那热水倒了,给浴桶里蓄了新的热水。 “神君,你慢慢洗漱。”我见他脱下外袍,便准备出屋。 冥北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并且,将房门给关上了。 “夫人,今日,你伺候本神君洗漱吧。”他说这话时,没有同往日那般,带着坏笑,而是面容肃穆。 我看着冥北霖这般严肃的神情,居然心虚无比的点了点头。 然后替冥北霖宽衣,他的肌肉结实,身材挺拔而欣长,我替他脱好衣裳,可这裤子,自是要由他自己来。 我转身给他准备布块,故意动作慢些,他自己乖乖的进了浴桶。 “夫人,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冥北霖突然开口,询问了一句。 我的手当即就是一颤,脑海之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师父胸膛口那符箓的形状。 冥北霖是知道了么?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冥北霖,冥北霖也正在直视着我。 “神君,我?”我抿了抿嘴唇,很是慌张。 “那龙凤呈祥的金镯子,本神君丢了。”冥北霖面色平静的说着。 “啊?”我一愣,当即凝眉:“神君,那是金镯子!价值不菲,我?” 冥北霖不让我带走在耀州置办的所有“喜物”,说是“兆头”不好。 可是,那龙凤呈祥的金镯子,做工精致分量十足,想必是花费了不少银钱,故而我悄悄的留下,没有想到,居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本神君说了,那些东西没有了好意头,一件不留,价格几何,本神君不在乎。”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对我说着。 “可是,这未免也太过浪费了?”我想着,那金镯子被他给丢了不免心疼。 “本神君想给你最好的。”他说完,便拉过了我的手:“夫人,等到地方,本神君再给你置办。” 他的语气霸道,并非是同我商量。 我沉默不语,心中还在想着,师父的事儿。 “怎么了?为何失魂落魄的?”他的一双异瞳,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干笑着摇了摇头:“大抵是太累了。” 说罢,我就拿起布块,给冥北霖擦背。 冥北霖却依旧侧目看着我,那幽深的眸子,似乎是在揣测些什么。 “那病秧子,带你上山,有没有对你说别的什么事?难道就真的只是将你师父还给你,这么简单?”冥北霖盯着我,这话语之中,分明是怀疑我和殿下,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而我,还真的有,所以心虚,也不敢直视冥北霖的眼眸。 “神君,若是我,我想借你的鳞片一用,你愿意么?”我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询问冥北霖。 本想着,冥北霖多少会犹豫,或者就算不行,也会说一些安抚我的话。 结果,冥北霖却只是干脆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神君?我,我,我若只借一段时间呢?”我从未想过,让师父就此霸占冥北霖的鲲隐鳞。 我一直想着,等师父的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就可以动手,将那鲲隐鳞一点点的取出,到时候必定悉数还给他。 “鲲鳞可提高内力,增强妖力,可凡是外力更改,皆是强求,本神君的鳞片,寻常人消受不起。”冥北霖说罢,拉住了我的手腕:“夫人,你是否想借用本神君的鳞片,给你师父?” 听到冥北霖如此问,我梗着脖子,一动都不敢动。 心虚的感觉,太让人难受了。 蒙骗自己最爱的人,更是寝食难安,失魂落魄。 “断了这心思!”冥北霖十分严肃的望着我,说出的话,却是让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神君,我师父,就如同我的亲爹一般,我不想看着他死。”我的嘴唇颤抖了许久,言语之中满是恳求。 第二百九十三章劝人易劝己难 冥北霖索性转过身来,凝望着我,眸子复杂而幽深,让人猜不透,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的师父,若是命数到了,你强行将他留下,对他而言,是好事么?”冥北霖说着伸手,抓起一侧的白袍,披上,从浴桶之中走出。 “那,当初,永夜姑娘死时,你还不是,入了黄泉抢魂?你不也在强求么?”我仰起头,看着冥北霖。 他的头发微湿,白袍贴在皮肤上,将他绝好的身材勾勒的极好。 “所以,总是劝人易,劝己难。”冥北霖的嘴角,挂着一抹落寞。 我咬着嘴唇,凝着眉宇。 “神君,若你知晓,最后会被褫夺神位,你还会入黄泉,救永夜姑娘么?”我望着他,无比认真的询问着。 冥北霖没有躲避我的目光,反而抬起手,捧着我的脸颊:“当初的我,就算是命,都可以给她,更何况区区一个神位?” 我听了,垂下眸子,觉得眼眶莫名有些泛酸。 “所以,希望神君,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也希望,我的师父,可以留在我身边,为此,我也可以付出一切。”我咬着牙,低声说着。 冥北霖听了沉默半晌,他的拇指在我的脸颊轻轻的滑过。 “夫人,是本神君自私了,但是,借用鳞片,确实可让你师父暂时康复,可鳞片的力量太过霸道,你师父,最终会极为痛苦的死去,哪怕是这样,你也愿意么?本神君真的不想看到你,再难过一次。”冥北霖说完,将我拥入怀中:“还有,如今,我为了你,也可豁出我的命去,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难过,只希望你能每日欢喜度日。” “神君?”我垂目,冥北霖的态度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如今说出鲲隐鳞的事,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我必须面对,冥北霖取走师父体内的鲲隐鳞,师父或许会因此断了气息 我不想,也不愿面对。 “夫人,你放心,本神君会想尽办法,替你师父医治,或许,他很快就能好起来。”冥北霖柔声说着。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暗暗的,在心中给自己许了一个时间。 师父体内有鲲隐鳞的事,我只隐瞒到,师父苏醒,让他看着我成婚,让我同他说句话,了却之前的遗憾。 从前,师父总是挂心我和师姐,我想至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成婚。 “你为何哭了?”冥北霖轻轻的松开我,抬起手,替我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摇了摇头:“神君,我觉得,你说的,大抵是对的,但是,我同曾经的你一样,想固执一次,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说罢,我推开冥北霖的手,转身出了屋。 “夫人?”身后,冥北霖开口叫了我一声。 我没有回头,如今的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我怕自己再同他独处下去,便会将鲲隐鳞的事脱口而出。 “姐姐?你的衣裳怎么都湿了?莫不是同神君一道洗的吧?”媚儿正同玄凌和宏图玩耍,见我出来,便笑着调侃道。 我恍惚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准备回屋看师父。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却在这个时候,从院外传了进来。 “姑娘!姑娘,你们昨夜说的是这些东西吧?”身后,传来的是康大哥的说话声。 我转过头,看到康大哥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子,一手抓着一大把的艾草。 昨夜,他对冥北霖的话,是半信半疑,不过,看他今日这举动,想必是思索了一夜,也开悟了。 “嗯,你今日出门前记得熏艾。”说完,我又走到了那竹篮子前,仔细的看了一眼。 那竹篮子里,居然装着十几只蟾蜍。 看到这蟾蜍,我便觉得厌恶,脑海中都是师姐,被蟾蜍纠缠的画面,那蟾蜍精,浑身脓包的样子,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摸摸!”玄凌看到这些长满了疙瘩包的蟾蜍,居然伸出了手,要去摸。 “玄凌?”我本想阻止,可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蟾蜍的脑袋。 不过,这小小的人儿,立马又将手缩了回来,抬起他那蓝色的眼眸,对我说了一句“怕怕”。 紧接着,就来牵我的手,意思是,让我代替他去摸那蟾蜍。 “玄凌,姨姨怕蟾蜍。”我赶忙拒绝。 宏图倒是胆子大的很,伸出手,一手抓一只,然后递给玄凌看。 “凌弟,你看,它的肚子鼓鼓的。”说完,又看向康大哥:“叔,要炖着吃么?” “额?这些不是拿来吃的,这些,叔留着有用。”康大哥说罢,赶忙示意宏图将蟾蜍放回到篮筐里,然后挂到了高高的墙壁上,这样,孩子们便拿不到了。 不过,做好这些,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有许多顾虑,午膳时,只吃了几口饼饵,就坐在屋门口抽旱烟。 看着他的背影,我就知晓,康大哥的内心应该很复杂吧?若阿珠真的是妖,他该如何面对呢? “夫人,你也去洗漱吧。”冥北霖见我看着康大哥发呆,便开口对我说了一声。 我恍惚的冲他点了点头,便进了屋,浴桶已经放到了媚儿的屋里,冥北霖也不知从哪儿给我寻来了几片花瓣。 这些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好看。 不过坐到浴桶之中,我看着这些花瓣,便认出,这应该是梅花。 这些梅花,让我想到了太子殿下。 想着,殿下为我做了这么多,而我回赠的,却只是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而且,那香囊还不是给他绣的。 对殿下,真的只有愧疚,没有其它。 “夫人,你的裙褂未拿。”门外,突然传来了冥北霖的说话声。 “啊?”我当即就是一怔,朝着矮椅上看去,便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因为师父的事,让我心绪不宁,故而,就连这般小事,都记不得了。 “本神君进来了。”冥北霖也不等我再说话,直接推门而入,那木头栓子,“自动”掉到了地上。 索性,这些花瓣漂浮在水面上,故而应是什么也瞧不见的。 冥北霖进屋之后,就将门给拴上了,然后将衣裳放下,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第二百九十四章吃一顿少一顿 “神君?”我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拿过浴桶上的布,也开始替我擦背。 “神君?”我微微侧过身。 “你在生本神君的气,对吧?”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热水,轻轻撒在我的肩上。 “我没有,神君何错之有?我为何要生气?”我反问了一句。 其实,正好相反,我是在担心,他生我的气,所以,才失魂落魄,思绪不宁。 “你同本神君在一起,你若不高兴,那便是我的错。”他说完,俯身,将他的脸颊贴在我的耳侧:“夫人,今夜,我带你去看星空吧?” “什么?”我微微侧过脸,便能亲到他的脸颊。 “带你散散心,就你我二人,如何?”他温柔的询问我的意见。 我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夫人?”冥北霖将说话声拖的长长的,语气之中带着“撒娇”之意,让人难以拒绝。 “可是我师父?还有玄凌他们?”我有些放心不下。 “有浮游在,你无需操心。”他说着,便侧过头来,吻上了我的唇。 我觉得浑身有种麻酥酥的感觉,有些沉沦其中。 “舅舅,舅舅!”屋门外,传来了玄凌,奶声奶气的叫声。 “舅舅,玩!”他的声音,就在门外。 “让你图哥带你玩,舅舅办正事呢。”冥北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我立刻面颊微微泛红,低声对冥北霖说:“别跟孩子,胡说八道,你去陪他玩吧。” “这孩子,应该自立门户了。”冥北霖一边“嫌弃”的说着,一边将布递给了我,然后打开房门,侧身出去了。 “舅舅,抱!”玄凌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不禁抿嘴笑了。 待我洗漱好出屋,就看到冥北霖抱着玄凌,在教他和宏图识字。 两个孩子学的认真,冥北霖的脸上则带着温暖的笑意,而我拿着衣裳,在院子的井边清洗。 这种感觉,就是一家人,在一起恬静幸福的感觉。 “宏图,你看我们买了什么回来!” 我这刚将衣裳洗好晾晒上,媚儿就欢喜的回来了,她的身旁还跟着浮游。 浮游手中拎着两只鸡,媚儿则是提着一大袋的棒子面,和一大袋的油纸包。 那油纸包里,飘出了卤味的气息,让人一闻,就饥肠辘辘。 想必,那是宏图最喜欢的猪头肉吧? “认完了字,再吃。”冥北霖见宏图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立即开口提醒道。 “口,日,品,那个是木,林,森,那个是水,那个是淼?”宏图叽哩哇啦,将冥北霖写在纸上满满一页的字,全部念了一遍。 冥北霖侧目,盯着宏图:“你方才,是故意在戏耍本神君么?” “图图饿了!图图要吃。”宏图望着吃食,急的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吃吧,吃吧!”我看着宏图,发了话,看他这嘴馋的模样,还是别吊他胃口了。 宏图听到我这么说,立即伸出手去,将那包着猪头肉的油纸给摊开,果真是满满一大包的猪头肉,宏图上手就抓。 “图哥?”玄凌歪着小圆脸,饶有兴致的看着宏图吃东西。 “几位,也都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晚饭。”康大哥看着宏图吃的狼吞虎咽,以为我们也都饿了,立刻去准备吃食。 我则是,进厨房里帮忙。 这康大哥昨日烙饼极为娴熟,动作麻利,可今日,那饼饵都糊了,他却依旧失神,恍惚。 “康大哥?糊了!”我赶忙用筷子,将那糊掉的烙饼给夹到了碗里。 康大哥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含糊的说着道歉的话,然后又朝着锅里放揉好的面。 “康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我望着康大哥,问道。 “姑娘,你,你,你们今夜,能不能同我一道去?”康大哥迟疑了许久,才开口询问了一句。 “这?”我的视线,朝着院子外的冥北霖望去。 冥北霖也正好在看我,我们眼神对视之后,他便冲我微微点头,应是听到了我同康大哥的对话。 “那好吧。”既然冥北霖点头答应了,我自是没有理由拒绝。 康大哥见我答应,激动的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连声道谢:“姑娘,真的谢谢你,你心善,好人有好报!” 他满怀感激的说着,不过,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另一只纤长的手,给推开了。 “你干什么?”冥北霖沉下眸子,盯着康大哥。 “对,对不住,我,我是感激你们。”康大哥解释着。 冥北霖撇了他一眼,便牵着我到了院子里。 “今后,别叫其他男人,随意拉你的手。”冥北霖说完,居然拿了一块布,给我擦手。 “抱抱!”无人陪着玄凌玩耍,玄凌举着手,过来讨抱。 “这个男人,可以么?”我垂目,看向玄凌。 冥北霖一听,原本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我将玄凌抱起,又看向宏图。 宏图吃的正是高兴,那些猪头肉吃完了,如今正在吃牛肉干。 我寻思着,一会儿肉干也吃完了,便要让他“歇一歇”,毕竟炖鸡汤也需要些许时辰。 “宏图一会儿,你陪凌弟玩好么?”我望着他问着。 宏图不假思索,立刻摇头不愿意。 冥北霖坐在我的身侧,他也盯着宏图,问道:“为何不愿意,你不喜欢他么?” “喜欢!”宏图停顿了一下,仰起圆圆的脸蛋,认真的说了一句。 “喜欢?”冥北霖嘴角的笑意渐浓:“你喜欢他什么?” “不吃饭!”宏图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不禁被宏图的这句话给逗笑了:“你玄凌弟弟不是不吃饭,是吃的少。” 宏图这意思,应该是无人同他争食吃。 冥北霖对于这个吃货,也表现出一脸无奈的神情。 “吃吧,吃一顿,少一顿,待你真的开始修炼了,便不能吃这些俗物。”冥北霖望着宏图,淡淡的说了一句。 宏图手中的肉干,当即滑落到了桌上,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应是晴天霹雳,无法接受。 “为何?”宏图焦灼的喊道。 “跟谁说话?”冥北霖沉声问道。 “图图要吃。”宏图委屈的憋着嘴。 “俗物吃多了,只会增加体内的浊气,你是神兽,不是凡物,吃多了俗物,对你没有好处。”冥北霖耐着性子,同宏图解释着。 第二百九十五章古怪之处 宏图那小圆脸上,却满是无法接受,对于这样的解释,他听不进去。 别的事儿,或许有商量,但是,让他别再吃了,这对宏图来说,十分残忍。 “此事没的商量!”冥北霖见他不听,面色也顿时一沉。 “那图图就不修炼了!”宏图张口,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冥北霖看着宏图,那眼神让人畏惧,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宏图张着嘴,望着冥北霖,良久没有再吭声。 “神君,宏图还小,长大些了,就知道,修炼的重要性了。”一旁宰鸡的浮游开口打圆场。 媚儿也摸了摸宏图的脑袋,说宏图如今这岁数,正是贪吃贪玩的年纪,什么修不修炼的,自是不懂。 “对,宏图是小饕餮嘛,将吃的,看的比命还重要,慢慢来。”我也开口替宏图说话。 冥北霖却朝着我们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便道:“本神君只说了一句,你们便开始维护,你们可知饕餮本就性野,从小不管教,长大必定会成祸患。” 他此言一出,没有人再敢吭声。 “等到了地方,便开始。”冥北霖又看向宏图。 宏图已经捡起掉在桌上的牛肉干,继续埋头苦吃。 好似是要现在,就把想吃的都吃了。 “来来,吃烙饼。”康大哥将吃食端上了桌。 如今,也已经到了傍晚,天色都暗了大半。 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待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天已经暗了下来。 冥北霖寻了披风替我披上,然后吩咐浮游照顾好大家,我们要出去一趟。 “好,你们务必小心。”浮游叮嘱了我们一句。 “本神君会在院子外,设结界,别随意出去。”冥北霖也提醒浮游。 浮游赶忙点头:“鲲神大人,你就放心吧。” 冥北霖提醒之后,就拉着我,朝着康大哥的屋子走去。 他的屋子,就在我们的房间对面,此刻,从他的屋里飘出了滚滚白烟。 “咳咳咳!”我被呛了一口,连声咳嗽。 “出来!”冥北霖止住了步子,开口便喊道。 “来了,来了!”康大哥连忙应声,疾步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的衣裳,应该是从里到外都熏了一遍艾,故而,身上的艾草气息极浓。 康大哥将盆子里的艾草熄灭,又去拎蟾蜍,准备同我们一起出发。 冥北霖却示意让康大哥先走,康大哥有些迟疑,望着我们半晌,呆立着不动。 “还是一起走吧,若是,若是,她真的是妖?”康大哥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很是畏惧。 “她不是你最爱的女人么?怎么?怕了?”冥北霖冷声问道。 康大哥蹙着他那漆黑的眉毛,半晌才开口道:“我,我,我昨夜想了一整夜,回想起同她认识时的场景,和这段时间的相处,确实有许多,古怪之处。” 康大哥没有正面回答冥北霖的问话,而是,说起了那阿珠姑娘的古怪之处。 说是,他们第一次就是在山上遇到的,他当时正在追赶一只野狐,结果,一不小心便摔进了一个大洞里,然后被路过的阿珠给救了。 他同阿珠认识的第一日,便做了“男欢,女爱”之事,那时候,他一直觉得,阿珠“热情”可爱。 对他,是一见倾心,否则,不会立即委身与他。 可是,昨日听冥北霖说阿珠是妖,康大哥便又想到许多怪事儿。 自从他同阿珠“在一起”之后,隔三差五,就夜里上山,他的身体已经明显有些虚了,可阿珠却好似“喂不饱”一般,总是同他索要。 康大哥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是曾在阿珠的屋内,看到了男人的衣裳,还不止一件,有整整一大屋子。 那时候,阿珠说,那些衣裳,都是她死去阿爹的,康大哥便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阿珠孝顺,自己的阿爹死了,还舍不得丢了那些衣裳,睹物思人。 可是,康大哥又发现,那些衣裳里,有些还是绫罗绸缎,一个守山人,怎么可能买的起,那般昂贵的面料? 想必,是别的男人“落”下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不想听康大哥在此处婆婆妈妈,没完没了。 康大哥那微微有些发紫的嘴唇,颤了颤,看向冥北霖说道:“我怀疑,她就是妖,我,我,我能不能?” “你不想去,想让我们直接上山,收服她?”我盯着康大哥询问道。 康大哥听了,连连点头。 “你还有没有良心!她或许是真的爱你,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媚儿突然冒了出来,应是听到了我们和康大哥的对话,激动的冲着康大哥嚷嚷了起来。 康大哥垂下头去,粗眉紧蹙:“她若真的是妖!人和妖,怎么能在一起呢?” “你?”媚儿被气的小脸发白。 “浮游,扶媚儿回屋吧。”媚儿有孕,情绪激动,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好。 浮游立即过来,扶媚儿。 媚儿则是依旧盯着康大哥:“她伤过你么?若是没有,你就给她一次机会。” “人妖殊途啊,若真的是?我和她?”康大哥欲言又止。 媚儿那柳眉顿时蹙起,圆圆的眼眸之中泛着红。 她委屈,为那蜘蛛精委屈,也为自己委屈,这种委屈感同身受。 但,在我看来,蜘蛛精应是与媚儿不同的。 一屋子男人的衣裳,想必那蜘蛛精已经杀害了不少人,而这康大哥,会是下一个。 “走!”冥北霖却冷声对康大哥呵斥了一声:“如往常一般,上山之后,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康大哥望向冥北霖。 “若是打草惊蛇,她跑了?”冥北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一听这话,康大哥便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若是妖跑了,他自是再也睡不安稳了,因为对方很有可能再寻上他。 如此想着,康大哥就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然后便提着蟾蜍,朝着家门外走去。 他这走的,完全是一步三回头,待走出去八步的距离,还不见我们跟上时,就有些慌了。 可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康大哥也不敢催促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第二百九十六章山中孤宅 康大哥走出极远的距离后,冥北霖才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去。 来这谷县两日,我还未踏出过院子半步,这种与冥北霖手拉着手,往前走的感觉,真好。 今夜,月光如水,照在我们的身上,宁静惬意。 “冷么?”冥北霖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我微微仰起头来,冲他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冷。” 说罢,将冥北霖的手,给握的更紧了。 “夫人,昨日,你睡着之后,便呢喃的叫着“阿娘”,你又梦见你的娘亲了么?”冥北霖问这话时,没有看我。 我思索了片刻,想起,昨夜确实又梦见孟婆庄里的那个女人了。 在梦中,我叫她阿娘,她叫我颜儿。 “嗯。”我垂目点了点头。 “你,又梦到,孟婆庄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抬起眸子,看向冥北霖,此刻的他,表情凝重。 “好像是。”我说罢,又望着冥北霖,冥北霖的面色瞬间变得晦暗无比。 他的嘴角微微一颤,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可想起了什么?”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我能想起什么?”我说完,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那如梦似幻,不知道真假的梦,哪及我身边的冥北霖重要? 冥北霖没有再应声,只是脚下的步子,却明显加快了不少。 “神君,慢些?”我压低了声音,提醒冥北霖。 因为,康大哥的身影,就在我们前方的不远处。 冥北霖恍惚的回过神来,脚步放慢了些许。 这康大哥说的山,其实,就是谷县边上的玉琼山。 “这山的名字,真是美啊。”我看着山脚下石碑上的“玉琼山”三个字,顿觉有种仙气缭绕之感。 而冥北霖,也好似知晓这座山,脸上那阴沉的表情渐渐隐去。 “听闻,曾经有个神仙,喜欢上民间一女子,故而将天上的北斗第二星天睿,送到凡间,给那女子当聘礼。”冥北霖说着仰起头,看着这山。 “北斗第二星?聘礼?”我望着这山,这山好高,好高,高的好似直达天际一般。 “他们在一起了么?如今,不会还在这山中吧?”我收回目光,看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耸了耸肩:“不知,不过,就算在一起,如今也早就不在山中了,毕竟,那女子只是个凡人?” 冥北霖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嘴,视线立即望向我。 “夫人,我?”冥北霖已经觉察到,我的失落。 “神仙有千秋万世,你是鲲神,今后也能活的长久,我虽不能一直陪着你,不过神君,答应我,别忘了我。”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冥北霖认真的冲我点了点头,视线又朝着前方望去,结果却已经看不见康大哥的身影了。 于是,我们二人加快了脚步。 山道崎岖难行,大抵是应为前些日子下了多日的雨,故而石块上都长出了青苔,湿滑的很。 冥北霖索性一把将我横着抱起,然后便快步朝前走去。 “神君,我自己能走。”我如此近的看着冥北霖的脸,心便控制不住的“砰砰砰”乱跳。 “若是摔了,更耽误工夫。”他没有将我放下的意思,而是如此解释了一句。 “神君,你就不能实话实说么?”我侧着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口。 “什么实话?”他狐疑的低下头来看着我,那惊艳的面容近在咫尺,我不由的缩了缩脖子,不敢靠的太近。 “你,你,你就说,心疼我,想抱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中如何想的?”我抿嘴,低声的说着。 冥北霖那冷峻的脸颊上,莫名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那眼神好似也在躲闪。 “你笨手笨脚,本神君就是怕你摔伤了,耽误功夫。”他还嘴硬。 “哦?只是这样?那我便自己走,无需你挂心。”我说着,就要下地自行走。 冥北霖却将我抱的更紧了:“楚夕颜,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 “神君,不必等到莫溪村,我们成婚吧!”我看着他,脱口而出。 他的步子顿时就停住了,垂目盯着我看了许久。 “神君,我是真心想嫁你的,那夜,也并非有意离开。”我靠在他的身上,认真的说着。 冥北霖的眸中却露出了难色:“但是,此处只是小县,那些喜物?还有金银首饰?” “我不在意那些金银首饰,我只要,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如今师父也在,我们?”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却摇了摇头。 “不行,还是等到了地方,再好好筹备吧。”冥北霖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之前,是本神君太过心急了,只想着,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便可彻底断了那病秧子的念头。” “神君?”我看着冥北霖,知晓他如今是在为我着想。 “本神君会给你最好的,那病秧子给的了的,本神君都能给你。”冥北霖说着,面容变得严肃而认真。 听他这一席话,我的内心深处,反倒是觉得对冥北霖越发亏欠,因为,我什么也给不了他,如今,还有事瞒着他。 “看,前面那屋子。”冥北霖此刻则是已经瞥见了远处的屋子。 那阿珠,只是住在离山道口不远的地方,如此一来,倒是省的爬山了。 冥北霖抱着我,疾步朝着那小屋走去。 这屋子,虽只是个木屋,但是却极大,还带着院子,从这外观看,甚至要比康大哥家还要好上些许。 只是,靠近这木屋之后,我便发现,木屋周围,萦绕着一大团黑气。 并且,木屋的屋檐上,爬满了一只只黑色的蜘蛛。冥北霖将我放下,袖袍一挥,这些蜘蛛通通冻成了冰渣子,无法动弹。 而冥北霖便是光明正大的,推门而入。 我拉着他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朝里走去。 一跨入这个院子的门槛,我就看到,院子里种了一大片的树木,并且院子四周都摆放着石块。 这些树上结了许多蜘蛛网,还有无数小蜘蛛。 我想,无需看了,那阿珠姑娘,应该就是蜘蛛精,否则,怎会住在这么一个挂满了蜘蛛网的宅子里? 第二百九十七章蛛漓 我与冥北霖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绕过了这些树,走向了院子里的厅堂。 这个厅堂里头虽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灯,不过却并未看到康大哥的身影。 “阿珠?” 正当我朝着四周张望的时候,却听到了康大哥的声音,好似是从厅堂后头传来的,于是,就同冥北霖一道继续往里走去。 这厅堂后,是个内院,这个内院,和外头的前院如出一辙,也种了许多树,唯一不同的是,这院子的一侧,还有两个大屋。 如今,靠我们近的这间大屋是亮着烛火的,我本想靠上前去,看看里头的情况。 不过,冥北霖却揽住了我的腰,抱着我直接飞上了屋顶。 将屋顶上的瓦片取下一片,便能清楚的看到,屋内的场景。 这个屋子里,没有床榻,没有桌椅,康大哥如今只是坐在一堆草垛上,同一个穿着玫红色裙衫的姑娘说着话。 从我们这个角度,无法清楚看到女子的长相。 “阿珠,我,我,我?”康大哥如今怀疑阿珠的身份,故而,有些紧张。侧着脑袋,好似连正眼都不敢看阿珠。 “大山,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这阿珠开口了,声音温柔无比,很是动听。 “没,没有。”康大哥紧张的都有些结巴了。 而这阿珠,却又望向了康大哥提着的竹篮子。 只见她伸出手,便要去提那篮子。 “大山,这是什么?送我的礼么?”光听阿珠的声音,就知晓她此刻很是高兴。 “对,你,你,你看看。”康大哥指着那篮子,连连点头。 “嗯。”阿珠也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那竹篮子。 康大哥则是局促的开始东张西望了,估摸着是害怕,怕阿珠突然显出原形。 可阿珠接过了竹篮子,看到蟾蜍之后,面色却十分平静,甚至,还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蟾蜍。 “为何送我这个?”摸过蟾蜍之后,她便好奇的问康大哥。 康大哥一愣,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阿珠啊,你,你不怕?” “怕什么?蟾蜍么?我们乡野女子,怎会怕这些东西?”阿珠的声音依旧温柔。 “那你,不是?”康大哥顿时如释重负。 “不是什么啊?”阿珠询问着。 康大哥连连摇头,紧接着便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嘴里不住的说着:“对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多虑了。” “大山?你今日,真的很奇怪?”阿珠说完,就放下竹篮子,直接坐到了康大哥的腿上。 然后抬起双手,勾住了康大哥的脖子。 美人在怀,原本所有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康大哥伸手就抱住了阿珠,我看着不禁凝眉,又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默的看着。 可这底下的二人,越发不能直视,我将目光移开,却见冥北霖眼中毫无波澜的继续看着。 “神君。”我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 就这么看着别人“办事”,未免也太。 “她会吃了他。”冥北霖却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 “啊?你的意思是,阿珠姑娘,就是蜘蛛精?可是,她并不怕蟾蜍。”我望着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却是淡淡一笑:“这是只大妖。” “大妖?”我不禁心头一沉。 而底下的屋子里,那一人一妖,还“纠缠”在一起,衣物已经洒落了一地。 这一刻,我看到了阿珠的容貌。 那是一张无比妖冶的面容,而我,在看着她时,她居然也在看着我,并且,嘴角还浮现出了一抹让人生寒的笑意。 “神君?她看到我了。”我开口,对冥北霖说。 冥北霖也在盯着她,而她将身上的康大哥一把推开,我看到她的小腹微隆,若是有孕,那么应该是有四个月左右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堕神冥旭大将军。”底下的阿珠,居然开口,就叫出了冥北霖的名号来。 “你们认识?”我狐疑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淡淡一笑:“岂止是认识?” 说罢,冥北霖就拥住了我,脚下一踩,屋顶突然就朝下坍塌,我们直接落到了屋中。 “早知还能遇上冥旭将军,我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耐住寂寞啊。”她说完,就朝着冥北霖走了过来。 冲着冥北霖妩媚的眨了眨眼眸,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 就这张面容和气韵,也算的上是风情万种了。 “滚吧!”没有想到,冥北霖居然开口放这女人离开?我有些诧异。 “将军真是无情啊。”阿珠说完,就伸出那白皙纤细的手,要抚在冥北霖的胸膛口,冥北霖当即后退半步,避开了。 “怎么?如今都已经被褫夺神号了,还端着架子呢?”她的嘴角扬起,冲着冥北霖冷笑。 “离开这,别再害人,好好修炼吧。”冥北霖说着,看向了地上的康大哥。 康大哥闭着眼眸,不过并未死。 “好好修炼?我本是想要好好修炼,可都被你给毁了!当年若不是你,我们妖盟,怎会分崩离析?我阿爹,本是妖盟之主,我们红蛛一族,本已站在了百妖之首的位置,是你!是你骗我!是你害了我阿爹!”阿珠指着冥北霖,恼怒的嘶吼着,好似一只愤怒的野兽。 “本神君确实欠你一条命,今日,便放你一马。”冥北霖看着阿珠,表情平静异常。 阿珠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眼眸发红:“你就没有觉得有一丝丝的亏欠?” “当初,你们屡次侵犯北冥领土,本神君指责所在,灭妖盟,势在必行。”冥北霖的平静,和阿珠的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一个职责所在,今日,我便杀了你,给妖盟,和红蛛一族的族人报仇!”阿珠说罢,猛然抬起手,她的手心之中射出了无数的蜘蛛丝。 冥北霖将我朝着身后一拽,他自己迎了上去。 “神君?”我惊叫着,冥北霖转瞬之间,便被那蜘蛛丝给紧紧包裹住了。 “哼!冥旭,我蛛漓从未那般待过一个男子,是你毁了我!”阿珠说罢,那些蜘蛛丝变得越来越猩红。 第二百九十八章妖盟 冥北霖被蜘蛛丝给“淹没”,成了一个大蛹,立在我的面前。 “快住手!”我冲着阿珠大声喊道,手中已经握紧了孟埙。 阿珠这才正眼,看了我一眼,她将我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紧接着便冷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相公。”我直白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这阿珠听了之后,却夸张的仰头笑了起来。 这笑声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相公?你也配?”阿珠突然冲着我怒吼了一声,紧接着一步向前,准备对我下手。 “啪叽!”而这“蛹”却在这时候,发出了崩裂之声。 不等阿珠反应过来,那“蛹”已经崩裂开了,冥北霖的红扇,驾在了阿珠的脖颈之上。 “有本事,便杀了我!不过,就算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阿珠的嘴角微微一抿,我便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声响,从我们的四面八方传来,冥北霖当即蹙眉,手中的红扇摊开,朝着四周用力一扇。 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朝着四周扩散,顷刻之间,我便看到无数的小蜘蛛,从屋顶边上,木屋缝隙,掉落而下。 “都说你,鲲鳞散尽,已不如从前,看来传言有误!”她说罢,嘴角的弧度扬的更加肆意夸张:“不过,如此甚好!更加有趣了!” 说罢,她的腋下,突然又长出了一双毛茸茸的手,看着异常可怕。 冥北霖的手腕一转,示意我后退些。 “她是何人?”这个阿珠,面容阴冷,盯着冥北霖,还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的妻。”冥北霖直白的回答道。 “你的妻?你的妻?”阿珠猛然张开嘴,再次吐出了一大口红色的蜘蛛丝,这些丝线,通红,还冒着黑气。 “神君小心啊!”我赶忙开口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动作敏捷,几个旋身之后,就到了阿珠的身后,手中的红扇,果决落下,阿珠那毛茸茸的胳膊,被悉数砍下。 “啊啊啊!” 阿珠仰起头,发出嘶吼之声,脸颊上迅速长出红色的毛发,看样子,是要爆走了。 我立刻从袖中摸出孟埙,吹起了曲调。 与其让冥北霖,同她大战一场,那还不如,用我这孟埙,将她魇在梦中。 孟埙声起,四处的木屋开始颤抖扭曲,那些丝线瞬间也都朝着地上落去。 阿珠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反抗,只是,她的眸子,却变得越来越混沌。 “你?你究竟是谁?”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开口喃喃的问了一句。 也不等我回应,这四周的场景就改变了,本以为会是什么刀戈剑戟,两军交战的场面。 毕竟,这阿珠说,冥北霖害的她们妖盟分崩离析,还害死了她的父亲。 可是,我如今看到的场景,却是一个极大的寝殿,薄纱幔帐,高床软枕,金杯银盏,看着就无比舒适。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应允了?”一个明快活泼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侧目发现,原本还无人的寝殿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着银色戎装,面容冷峻的冥北霖,一个则是阿珠?我赶忙侧身躲在了屋内的屏风后头,悄悄观察,因为,如今在梦中,别人是看的到我的。 我悄悄侧目,又看向那女子,那女子应该是阿珠,她穿着一袭极为淡雅的烟萝裙衫,一脸天真,此刻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淡淡的回了阿珠一句:“蠢货!你知道,我是谁?为何被囚禁在此处么?” “你是北冥的大将军,冥旭,我阿爹抓了你,你们北冥军丢了主帅,自是不能再战,到时候,我们妖盟便有机会攻占北冥边上的疆土。”阿珠睁着明亮的眸子,望着冥北霖。 “既然你知晓,本将军,同你爹是死敌,你还想嫁给我?疯了么?”冥北霖的目光冷傲无比。 “你若是娶了我,那妖盟和北冥,就可和平共处了,冥旭将军,我是真的喜欢你,只要你娶我,战争便可立即结束!”阿珠说罢,伸出手,就要抚在冥北霖的手背上。 冥北霖的眼中露出了厌恶之情:“你爹知晓此事?” “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同阿爹说。”阿珠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她以为,冥北霖这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不过,以我对冥北霖的了解,冥北霖那眼神,并非是同意,而是反感。 “别去了,你爹生了个蠢货,说了,只怕他会气的吐血而亡,本将军杀敌,希望凭的是真本事,并非这些小把戏。”冥北霖的语调冰冷异常。 “将军,你你?”阿珠的眼眸泛红:“你可知,妖盟里的妖,都在提议,要杀了你?” “哦?他们还算有些脑子,若留着我?时机一到,本将军,便会血洗妖盟。”冥北霖说这话时,一脸严肃,言语之间,没有一刻停顿。 一听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只可惜,这阿珠,被情爱迷了眼,听着这般直白报复的言语,居然还伸手抓住冥北霖的胳膊。 “将军,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平息战事,不好么?”阿珠紧紧抓着冥北霖的胳膊,企图说服冥北霖。 冥北霖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声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本将军杀了你们妖盟半数大妖,你认为,那些妖的血是白流的?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杀本将军,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本事!如今两方对战,必死一方,没有余地。” “将军,我会劝说我阿爹退兵。”阿珠望着冥北霖,细细的眉毛紧紧蹙着。 那张如桃花般娇嫩的脸上,满是恳求。 “滚!”冥北霖沉下眸子,冲着阿珠便冷声呵斥。 “漓儿!漓儿!” 这屋内的谈话陷入僵局,屋外则响起了一个低沉无比的男人声音。 下一刻,屋门就被一把推开了,我看到了一个胡须花白,着一袭褐色衣裳的老者。 而阿珠,叫这老者“阿爹”,看来他便是妖盟的盟主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散修为 这阿珠的爹,看冥北霖时的眼神,无比凶戾,进屋之后,便是疾步走到阿珠身旁,一把将阿珠拉到了自己的身侧。 紧接着,怒声吼道:“你又来纠缠他?他可是北冥的将军,是我们妖盟的死敌!” 阿珠的爹,果真被她气的浑身发颤。 “爹,女儿真心,喜欢他,若女儿嫁给了他,这战便可不必再打下去。”阿珠望着自己的爹,嘴里还说着如此天真的话语。 “我蛛万邕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傻女儿?”蛛万邕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是怒其不争的愤恨。 “爹!冥旭将军若成了你的乘龙快婿,必定可以扩大我们妖盟的势力!”阿珠继续劝说着。 “你问他!肯么!”蛛万邕已经快要被气的七窍生烟了。 阿珠却还一脸期待的望向冥北霖,冥北霖依旧坐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将军?”阿珠低低的叫了一声。 “本将军不屑说谎保命,你们也杀了我方不少将士,本将军与你们妖盟势不两立!”冥北霖站起身来,眸中露出了一股子肃杀之气。 “拖出去,现在便杀了!”蛛万邕咬牙切齿的吼着。 冥北霖的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并不害怕。 “不要啊,爹,女儿真的喜欢冥旭,爹爹!”阿珠挽着她阿爹的胳膊,不住恳求着。 “你?”蛛万邕气的已经无话可说。 而我看着这梦,如此下去是不行的,于是便开口低声道:“答应她,顺了她的心意。” 此话一出,外头,再次传来了冥北霖的说话声。 “好,本将军答应你。” 这话音落了许久,外头一片肃静。 我眨巴着眼眸,朝着外头望去,看到蛛万邕和阿珠,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冥北霖。 “你说什么?”阿珠的眼中好似泛着泪。 “本将军说,娶你便是。”冥北霖高傲的开了口。 阿珠激动的,红了眼眸,伸出手一把将冥北霖给拥住了。 而我看着这般场景,也将孟埙收起,迅速脱离梦境。 “你不该这么做。”冥北霖看向我,低声说着。 “可是,神君你不愿意真的伤到她吧?如此一来,你们就无需再打下去了。”我说着,侧目看向阿珠。 阿珠此刻,大半的身体变成了蜘蛛,这么大的红色蜘蛛,看着还是极为震撼的。 “但是,如此一来,你的身子只怕是吃不消,本神君觉得,昨日,你那止不住的鼻血,便是因为魇气反噬,从今日起,不能再动用孟埙。”冥北霖望着我,眼中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我微微点头,却觉得鼻腔之中,有液体流淌而出。 伸出手一抚,手中便一片通红。 “别动!”冥北霖立即伸手,挑起我的下巴:“你看!” 他蹙着眉宇,开始在我的袖中摸索手帕。 被他寻到之后,他就让我拿着手帕,捂住鼻子。 我微微垂目,却撇见了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极长的伤口,那伤口上,还覆着一根红色的蜘蛛丝。 “神君?你的手?”我望着他手上的伤,有些担忧:“怎么伤口的皮肉,有些发黑?这蜘蛛丝莫不是有毒?” 冥北霖垂目看了一眼,当即抬起手,朝着阿珠的眉心处一点,阿珠的身上,有一股子红色的气息飘散。 紧接着身体急速变小,最后成了一只,拇指大的小蜘蛛。 “本神君欠她一条命,当年,本神君被妖盟围攻,落入她爹的陷阱,原本那蛛万邕,要立即杀了我,可她一再求情,最后才给了我反击的机会。”冥北霖说完,又看向阿珠:“你好自为之吧,若向着正道,再修百年,也可修成人形。” 说罢,他又撇了一眼康大哥。 康大哥如今一丝不挂,我侧过身去,不看他。 冥北霖踹了他一脚,康大哥这才幽幽醒转,发现我们立在他的面前,他便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结果却发现,自己光着,于是赶忙抓了衣裳捂在自己的身上。 “阿珠呢?阿珠不是妖?”康大哥仅凭阿珠不怕蟾蜍,便又觉得阿珠不是妖物了。 “她是大妖,不信,你看看这屋子!”我提醒康大哥。 之前,看到他坐在屋内的草垛上,屋里这么多蜘蛛,他都没有发觉,应该是中了障眼法。 果真,如今阿珠被魇在梦中,障眼法也就失效了,康大哥一看到四周的场景,吓了一大跳,猛然站起身来。 “别吓着我夫人,把衣服穿上!”冥北霖当即,冲他怒斥了一声。 康大哥颤抖着,胡乱的将衣裳穿好。 “那,那,那阿珠呢?她?”康大哥望着满地的黑色蜘蛛,表情异常复杂。 “她在那。”我指向了我们面前地上的红蜘蛛。 这蜘蛛比那些黑色的要大一些,而且,颜色夺目。 “她死了?”康大哥瞪圆了眼眸,问我们。 冥北霖微微摇头:“只不过是散了修为,今后只是寻常的蜘蛛了。” 康大哥听了,神情凝重,只见他蹲下身,便要将阿珠给放到自己的手心上。 “红蛛有毒,不不适合供养,她需吸收天地灵气,进行修炼。”冥北霖提醒康大哥。 康大哥听了,一双大手颤了颤,盯着那红蜘蛛。 而红蜘蛛则是一动不动,还在美梦之中。 “神君,我要将她再唤醒么?”我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却摇了摇头:“由她去吧。” 说罢,他又看向康大哥:“那装满了衣裳的房间,在何处?” “就在隔壁。”康大哥说完,踉踉跄跄的领着我们朝着屋外走去。 一推开屋门,他便又惊的大叫了一声。 因为,这屋外的梁上,挂着数十只拳头大的黑色蜘蛛。 不过,它们已经被一层冰霜给冻住了。 想必,是方才冥北霖扇动红扇时,给冻住的。 而这走廊的四周,都结着蜘蛛丝,不过这些蜘蛛丝,都是白色的。 “神君,你受伤的伤口,也需要处理,我的灵蝉?”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的手就搭在了我的肩上:“夫人放心,无事的,不过只是蜘蛛毒液,本神君能自行消耗。” “可?”我心中依旧觉得不妥。 “你们看,就在这。”康大哥冲着我和冥北霖喊了一声,然后将隔壁木门给推开了。 只是推开木门的一瞬间,康大哥吓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第三百章卵袋 我想着,难不成,里头还有尸体么? 于是,随冥北霖一道,快步走了过去。 眼前这一幕,确实震撼,这屋子里,满屋都是巴掌大的黄褐色圆泡,这些圆泡,几乎堆满了整个屋子,而这些圆泡底下,堆放着的,便是一大堆,男人的衣裳,其中有粗布破裳,还有绫罗绸缎。 从衣裳的数量来看,至少死了上百人。 “神君,那些是?”我盯着那些圆泡。 “卵袋,等明年此时,就会有成群的蜘蛛从这卵袋之中冒出。”冥北霖望着这些卵袋面容严肃。 “她杀这些男人,仅仅是为了吸取精气?产子?”我看着这么多卵袋,很是骇然。 “蜘蛛的习性,有孕之后,会将雄性吃了,为腹中的孩子提供营养!”冥北霖此话一出,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康大哥,惊的迅速向后挪动身体。 我今夜,看阿珠腹部隆起,应是又有了身孕,若非我们到了此处,只怕她很快也会将康大哥给吃了。 冥北霖撇了一眼屋内,便看向了康大哥:“烧了吧。” “啊?”康大哥磕巴着。 “这一屋子的蜘蛛卵,孵化而出,你们谷县,会陷入大灾。”说罢,冥北霖又顿了顿:“天真!想凭借这些东西,重整旗鼓,根本就不可能。” 冥北霖说罢,就示意康大哥放火。 康大哥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颤抖着,点燃了屋内的稻草。 这火,瞬间就“涌”起,好似巨浪一般,迅速蔓延而出。 “啪嗒,啪嗒。” 我听到了那卵袋被烧之后,发出的声响。 康大哥则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进了之前的屋子里,用衣角,轻轻捏着阿珠,把她给带出了屋。 “她好歹也陪了我一段时日。”康大哥的嘴里低语着说道。 在知晓对方本是想杀他的情况下,康大哥还于心不忍,将阿珠带出来,算是极善的。 “走吧。”冥北霖牵着我的手,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康大哥带着阿珠,也紧随其后。 这木屋里,因为有许多干草,故而烧的特别快,我们走出木屋不久,整间木屋,就成了一个火球。 冥北霖单手一旋,迅速掐起了一个手决,原本喷涌而出的火舌,瞬间被困在了木门之内,没有向着四处蔓延。 “把她放下吧。”冥北霖侧目,看向康大哥手中的阿珠。 康大哥点了点头,然后俯身将阿珠给放下了。 他看着阿珠,低声说道:“阿珠,你我也算有缘,今后,你好好活着吧。” 说着,他将阿珠放到了隐秘的草丛边上,冥北霖的视线,朝着阿珠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拉起我的手,就准备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诶?二位,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康大哥转过头来,看向我和冥北霖。 “你回去吧。”冥北霖冷声回了一句,然后,牵着我的手,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神君?我们这是?”我侧目看向冥北霖。 “本神君陪你看星星。”冥北霖说罢,又一把将我抱起,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二位,那,那,你们小心!”康大哥在身后,高声提醒了一句。 冥北霖将我抱稳,一路行至半山腰,然后突然腾身而起,朝着这山顶飞去。 “今夜月朗星稀,最适合看星辰皓月。”冥北霖说着,再次落脚时,我们已经立在山顶的一片草地之上。 冥北霖将我放下,又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这草地之上,拥着我与他一并坐下。 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让人多看一眼,就会立刻沉沦其中。 故而,我能理解,阿珠和曦月姑娘对冥北霖的执念。 阿珠与其说是恨冥北霖,不如说是放不下冥北霖。 她爱他,也正因为这份爱,让阿珠的心性,变得愈发扭曲。 “本神君同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冥北霖侧过脸来,看向我,表情异常认真。 “我知道。”我在阿珠的“梦”里,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你为何,不高兴?”冥北霖望着我,问道。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 “你有,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本神君都看在眼里。”冥北霖说着抬起手捧着我的脸颊:“你看看,本神君是否满眼都是你?” 我望着他的异瞳,他的一双异瞳里,照着我的模样。 我不禁抿嘴一笑:“你的嘴,越来越贫了。” “为了博夫人你一笑,本神君确实要颇费一番心思。”冥北霖说完,又揽住了我的腰,然后对我说:“今夜有落星可看。” “落星?”我立刻抬起头来:“听闻,对着落星许愿,很灵验的。” “你对着它许愿,不如对本神君许愿,或许本神君能立即满足你的愿望。”冥北霖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神君,你可有什么心愿?若是有,一会儿看到落星,便闭上眼,在心中默默将愿望念上三次,便能实现。”我认真的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抬起手,便朝着我的额上轻轻一拍。 不等他开口说话,我就看到远处的星星,好似“坠落”了下来。 “神君,你快看,刚刚有一枚星落下了。”我抬起手,朝着方才落星的方向指去。 冥北霖的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别急,今夜这落星成“雨”,千年难见。” 他的话音未落,我便看到,夜空之中,那些星星纷纷朝着地面“坠落”而下,果真就好似一场雨一般。 我看痴了,如此美的景象,我之前还从未见过。 “还愣着做什么?不许愿么?”冥北霖笑望着我问着。 我赶忙双手合十,迅速的将愿望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三次,然后睁开了眼眸。 身侧,冥北霖居然也闭着眼,那柔柔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我觉得,他比这绚烂的“星雨”还要夺目,还要耀眼。 耀眼的让我忍不住凑上前去,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而他,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一双深邃的眼眸,无比温柔的望着我,身体朝前一倾,便吻上了我的唇。 我闭上眸子,也伸出手,拥住了冥北霖。 他的身上寒气依旧,可我却觉得,他温暖了我的心。 第三百零一章什么愿 良久,冥北霖才松开了我,他那细长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眼中深情款款。 “方才,你许了什么愿望?”冥北霖居然也有好奇的时候。 “愿望,说出来,便不灵验了。”我故意不告诉他。 冥北霖一听,冷哼了一声,侧过头去,不再理会我。 而我,则是主动靠着他,盯着他的侧脸。 “看“星雨”,你盯着本神君看什么?”冥北霖又微微侧过脸来。 “神君,你许的是什么愿?”我柔声询问着。 想着,冥北霖许的愿,会不会与我有关? 冥北霖傲娇一笑:“本神君没有许愿,如此幼稚的事,本神君怎会做?” “神君,方才我都看见你闭眼了。”见他不肯承认,我便直接戳破他的谎言。 冥北霖却微微仰起下巴,淡淡的说了一句:“本神君只不过是眼眸酸涩,故而闭了闭眼罢了。” “是么?”我听了,便淡淡一笑,仰起头来,看向天上的星雨。 千年难得一遇?我望着它有些失神。 “神君,你能再活一千年吧?”我看着星雨喃喃的问着。 冥北霖没有回应我的问话,我便望向他。 只见他眼神复杂的盯着我,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若是再过一千年,再见星雨,你应该会想起我吧?” “夫人?”他的嘴唇颤了颤,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则是侧过身,靠在了他的怀中。 此刻,什么也不必说,我们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静默的望着天际。 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渴望,渴望自己也能成为一只妖,什么妖都好,只要能长命,只要能一直一直陪着冥北霖便好。 “待修了河神庙,我们一起修炼吧,凡人也能得道成仙,到时候,你我就无需分别。”冥北霖默默了良久,才开口,在我的耳畔低语着。 我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但是,我很清楚,凡人想要修成仙,比登天还要难。 冥北霖如此说,只不过是想要安慰我罢了。 “知道么?比起你,本神君更加畏惧。”冥北霖那纤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神君你畏惧什么?”我看着他,他也会有畏惧之事么? “万物皆畏惧死亡,可本神君畏惧的,却是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再也见不到你。”他说罢,将脸颊贴在我的额上。 此刻,他身上的寒意好似在加剧。 “神君?”我呢喃着,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忧虑。 冥北霖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轻抚着我的发丝,不再言语。 夜风习习,他就这么抱着我,坐在山上,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星雨,直到丑时,冥北霖才带着我下了山。 回到康大哥的家里时,院子里依旧亮着灯笼,冥北霖陪同我,守着师父。 我们二人打着地铺,冥北霖开口对我说,明日,我们就出发。 “明日?神君,可再歇一日么?”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冥北霖愣了愣:“为何?” “我觉得身体不适。”我胡乱寻了个借口。 “身体不适?你?”冥北霖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我赶忙开口解释着。 “以后要听话,别再随意动孟埙了,知道么?”冥北霖捏着我的脸颊,表情严肃。 “好好,都听你的。” 我靠在他的胸膛口,安然的闭上眼眸,沉沉睡去。 只是,这意识混沌之后,我的耳侧,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好似近在咫尺。 “为何?你有喜欢的阴人了?” 我的眼皮子颤抖着,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眸,结果,便发现自己立在一座桥上,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背对着我。 虽是背对着我,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可是从他说话的口吻之中,我能感觉到,他在强压着怒气。 “你是谁?”我的嘴里呢喃的问着。 对方,猛然转过身来,我赫然看到,太子殿下那张温润的面容。 只是殿下温暖如初阳,而眼前的男人,身上却带着冷冽的阴气。 “阎哥哥?”我的嘴里不自觉的喊了一声。 对方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将我紧紧的抱着。 “颜儿,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荡。 而我被他紧紧拥着,有种要窒息的感觉,痛苦的蹙着眉头。 “放开我!放开我!”我大声喊道。 “夫人?夫人?” 冥北霖那缥缈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我猛然睁开眼,便与冥北霖那双深邃的异瞳对视。 顿时心安,一把将冥北霖拥住。 冥北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不住的安抚着:“无事,不过是个梦罢了。”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脑海之中,不断闪过殿下的面容。 “你梦到什么了?”待我冷静下来之后,冥北霖轻轻捋了捋我的头发,柔声询问了一句。 “我?”我的嘴角颤了颤。 本想如实告诉他,我梦到了太子殿下,可转念一想,如此说冥北霖必定要生气,于是便迟疑了。 “难道,又梦到你阿娘了?”冥北霖剑眉紧蹙,眸中显出了不安的神色。 “神君,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为何,我梦到的,都是我所没有的?”我实在不解。 “大抵是你渴望的,你应该,一直渴望见自己的阿娘吧?”冥北霖垂目,低语了一句。 “那奈何桥呢?”我思索着,自己从前,在梦中梦到了无数次奈何桥。 “你怎知晓那是奈何桥,这世上,桥梁千千万,你如何能确定!”冥北霖的情绪莫名变得激动。 我愣了愣,仔细的回想起,是骨语告诉我的。 而且,我还在奈何桥的对面,看到了孟婆庄。 “骨语他?”我的话音未落,冥北霖的手便挑起了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 我望着他,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其它人的话,都别信,你信本神君便好,楚夕颜,我们在一起,其余的,什么都别管好么?”他十分认真的对我说着。 “好!”看到他这紧张的神情,我本能的点头答应了。 可冥北霖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安和凝重。 第三百零二章买喜袍 我看着冥北霖,总觉得,他心中藏着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神君?你?”他许久不再说话,我便打算开口询问。 冥北霖却闭上了眼,对我低语道:“睡吧。” 看着他突然变得心事重重,我没有再多言,可这闭上眼,却再也睡不着了,一直熬到了天明。 这天才蒙蒙亮,我就蹑手蹑脚的起了身,给冥北霖掖好了被子,又查看了师父的情况之后,这才悄悄出了屋。 原本,我以为自己起的够早的了,却不曾想,康大哥比我还早。 他就坐在家中的屋檐下,抽着旱烟,仰着脑袋,看着玉琼山的方向。 想必,还是念着阿珠。 “康大哥?”我开口低声叫道。 康大哥回过头来,看向了我,然后就焦急的站起身来,对我说:“诶呦,姑娘你这么早就起了?我这就去熬粥。” “不,我不饿,康大哥,我是想问问,咱们这卖红烛,喜物的地方在何处?”我直截了当的询问。 “红烛?喜物?”康大哥望着我,脸上带着狐疑之色。 “康大哥,不知道,能否借你的宅子,办喜事?”这毕竟是人家的宅子,自是需要主人应允才行。 康大哥愣神良久,紧接着就连连点头。 “这个自然是好,但是,我们谷县小,这些喜物,要去临边的县城买去,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两三日?”康大哥说完,又顿了顿:“不如这样,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吧?” “你?”我想起了,康大哥之前说过,他就快和阿珠成婚了。 想必,成婚要用的东西,也已准备的差不多。 “那就多谢了,这个康大哥,你拿着。”我拿出了银两,递给康大哥。 康大哥却立即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连连摇头,嘴里不住的说,我们救了他一命,他不能收这些银子。 见他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多说,只能再次道谢。 “不过,我的喜袍,那位公子,必定是穿不了,那公子可比我高出了些许。”康大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那这县上,可有绸缎铺子?”我想了想,追问道。 康大哥思索了一会儿:“绸缎铺是没有,只有一个裁缝铺,姑娘您可以去瞧一瞧。” “嗯,好。”我问明了裁缝铺的方向,便着急忙慌的出了宅子。 这个谷县极小,那裁缝铺子,也自是大不到哪儿去。 因为我来的早,裁缝铺的老板都还未醒,完全是被我的拍门声给吵醒的。 不过,有生意寻上门来,他这态度自是好的。 “我要喜袍。”我说完,就朝着他的铺子里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墙角处,挂着的一件新娘喜褂,这只是寻常的布料,但对我而言,足矣,只是怕是要委屈冥北霖了。 因为,这裁缝铺里,根本就没有绸缎。 而且,红色的料子,也不大够,按照冥北霖的身长重新裁衣缝制,也需耗费几日时间,故而,我只是要了一件成品。 一件,已经缝合大半的喜袍。 那裁缝铺的老伯,张口便说,那是他们店里的门面,是供人看的,不过,在我取出五十两银子之后,一切就改变了,喜袍,喜褂通通包上不说,还主动询问我,需不需要喜婆给梳妆打扮。 他说自己的妻子,就是喜婆。 说完后,也不给我思索的机会,就开始冲着铺子里叫喊,很快,那铺子一侧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老大娘走了出来。 “老婆子,这姑娘要办喜事儿,你又有活儿干了。”那老板说着,便给我倒了茶水。 我只能干笑着说:“我们不想大操大办,只是走个过场。” “诶呦,这姑娘长得清秀啊,不过眼生的很,不是本地人吧?在哪儿办?我这准备准备随您过去?”老大娘很是热情,不过这声音我听着倒是耳熟。 “我现在暂住在,康大山的家中。”像这种小县,县里头的人应该都是相互熟络的。 果然,我这一报出康大哥的名字,老大娘就是一愣,紧接着十分诧异的望着我,上下打量了许久。 “姑娘,你,你,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吧?这是要嫁给康大山?他的年纪,可以当你爹了吧?”老大娘说着,嘴里又嘀咕着:“难怪,难怪看不上那些娘么儿,原来是有大姑娘了。” “不是,我只是住宿在康大哥的客栈,并非是要和他成婚。”我尴尬的解释着。 老大娘听完,这才又点了点头,不过,脸上不禁又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听说,那大山,有女人了?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打探着。 “额?这个是康大哥的私事,我并不知道。”我想着,阿珠的事儿,应该埋藏在康大哥的心里。 老大娘立刻干笑了起来:“呵呵呵,姑娘你不知道就算了,不过你不是谷县的为何要在这成婚?为何?” 她的问题颇多,我不愿应酬,只能敷衍的对她说了一句,让她今日酉时过来便好。 “今日?酉时?姑娘,这婚事儿可是要筹办一整日的,你们?”她还想多问,我直接拿着包裹好的喜服开溜了。 出了裁缝店,外头的街市上已经摆出了菜肉。 我买了不少,提溜回了康大哥的家中。 一进康大哥的院子,我就看到冥北霖正朝外走,差点与我撞个满怀。 “你去哪儿了?为何一声不吭就出去了?”冥北霖的脸上带着焦灼的神色。 “我去买了点菜而已。”我说着,便赶忙侧身,拿着东西朝着厨房走去,生怕冥北霖注意到,我手中的包袱。 索性,冥北霖对于我手中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跟在我的身旁,不断的叮嘱我,以后若是要出去,必须告诉他,让他陪着。 “知道了,不过,你的气色不大好?”我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的嘴唇微微有些泛紫,面容稍显憔悴。 “无事,大抵只是累了。”他说完,便看向了康大哥准备的苞米粥,让我洗漱一下,一会儿好喝粥。 “嗯。”我点头放下东西,还特地拉了一下冥北霖的手腕。 他的脉象平稳,应是并无大碍,或许,就像冥北霖所说的,应该只是太累了。 第三百零三章喜日 我打了热水,洗漱好后,就去叫醒了浮游他们,大家围在一起吃早饭。 期间,康大哥几次开口,想要询问筹备婚事的事儿,都被我给打断了,并且,还朝着康大哥使了次眼色。 康大哥一脸茫然,大抵是不知道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耀州时,冥北霖费心筹备,而我一走了之,让他空欢喜一场。 今日,我想仅凭着我自己,来简单筹办婚事。 而且,如今师父也在,对于我而言,更加圆满。 至于什么排场,我并不讲究,我想要的,只是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仅此而已。 “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媚儿见我朝着康大哥使眼色,一脸狐疑的望着我。 “我,昨夜没睡好。”我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敷衍。 媚儿听了微微点头,又看向康大哥:“康大哥昨夜也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吧?” “啊?嗯。”康大哥憨憨一笑,其实这笑容之中已经没有了喜悦之意。 看的出,他对阿珠,感情还是极深的。 “既然喜欢,就接纳她吧,或许,她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媚儿的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来回扒拉着,却迟迟没有吃。 “媚儿,粥要凉了,你快喝吧。”我开口提醒了媚儿一句,媚儿这才端起了粥,开始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宏图比平时吃的要“凶”许多,桌上的吃食,很快就被扫光了。 想必是冥北霖说,等到了地方,就不让他吃这些俗物,如今,这小家伙是想吃个够本。 吃过早饭,我给师父熬汤,这是败火的汤,子衿说了,师父内火旺盛,故而,需经常熬制这种汤药。 给师父喂汤药时,我发现,师父的脸颊和脖颈上,全都是汗水,我替他将汗水擦拭干净,可很快就又冒了出来。 “师父,今日,我要成婚了。”我喂师父喝完汤药,又替他擦拭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袍。 师父的眼皮子明显颤了颤,好似即将睁开眼眸一般。 “师父?”我见此情景,立刻再度开口喊道。 师父这眼皮子颤了数下,好似真的要醒了。 “师父?我是夕颜啊,师父,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望着师父,激动的说着。 可是,师父的眼皮只是颤抖了数下之后,就没有了动静,然后任凭我如何叫他,他也再没有反应。 “师父?”我不禁叹息了一声,心中想着,若是师父能亲眼看着我嫁人,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依照师父如今的情况,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姐姐,康大哥说,这包袱是你的?”媚儿拿着今早我放在厨房里的包袱,走进屋来。 “嗯。”我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新买的衣裳吗?”媚儿好奇的问我。 “是喜服。”我冲着媚儿笑了笑,我还需她和浮游帮我。 “喜服?姐姐,你这是?”媚儿将包袱打开,从里头拿出了我给冥北霖准备的喜袍:“这袍子,只是寻常布料?神君会喜欢吗?” “这个嘛?”我望着这布料,想想冥北霖确实挑剔的很,不过这已经是我如今能寻到的最好的喜袍了,凑合着穿吧。 “姐姐,这到莫溪村应该不远了,不如,到了地方再筹备?”媚儿将喜袍放下,对我说着。 我立刻摇头:“媚儿,我不是妖,我能陪神君的日子,其实真的很短很短,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我想成为他真真正正的妻子,和他好好在一起。” 我说完,媚儿眼中立即微微泛红。 “姐姐,你别这么说,人的一生看似短暂,可是神君喜欢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几十年,和妖的千年,也是一样的。”媚儿说罢,又走到我的面前,拉住我的手:“姐姐,能看着你和神君成婚,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媚儿,迟早,你也会有这么一日的,也会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我望见了媚儿眼底深处,藏着的落寞。 媚儿颔首点头,一只手轻轻的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微微上扬。 “那姐姐,此事神君?”媚儿说着,朝着屋外望去,冥北霖此刻正同浮游说着什么,二人的脸上,表情凝重,应是商讨着,明日出发的事儿。 “此事瞒着神君,算是我给他的一个惊喜。”我说完,顿了顿,凑到了媚儿的耳侧,低语了一番。 其实,就是让媚儿将此事告知浮游,然后等到傍晚,让浮游邀冥北霖一道去购买干粮,多拖延一些时辰,我们好布置布置。 “好姐姐,我一会儿就同浮游说去。”媚儿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我抿嘴笑着,看着喜袍,也满心期待。 待午饭过了,我的计划开始悄悄进行,先是去看了康大哥准备的那些喜物,其实很简单,就只是一些蜡烛红纸。 而且,康大哥还将他隔壁的屋子腾了出来,给我们当做喜房。 一个下午忙忙碌碌,等到傍晚,浮游便照我的计划,强邀冥北霖出去买干粮。 冥北霖本是不愿去的,我也在一旁帮腔,最后他一拂袖,不情愿的跟着浮游一道出了院子。 出去时,还遇到了老大娘。 这老大娘来的,比预计的早了许多,不过还好,冥北霖只当他是康大哥的亲戚,撇了一眼,与她擦肩而过。 “大娘,您怎么来早了?”我看向这大娘。 老大娘摆了摆手:“诶呦,姑娘,你这是要成婚啊,梳妆打扮的,也得我们喜婆帮忙不是?” 她的手中,拎着一个小篮筐,里头放着的是一些木梳和胭脂水粉,看来是有备而来。 梳妆打扮,全套下来,她收五两,这个价在京中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却是“天价”。 康大哥立在一旁,脸都黑了:“王婆子,你这是要坐地起价?走走走,不需要了,不需要喜婆了。” “诶,成婚哪能不需要喜婆呢?这样我觉得跟这姑娘也是有缘,一两,一两就好。”这王婆子,立即就改了口。 康大哥本还想还价,我立刻点头取出了一两银子给她,今日是我同冥北霖的喜日,这些小事儿,便都不计较了。 第三百零四章喜结连理 王婆子一看到银钱,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笑开了花,说是现在就可以替我梳妆打扮。 正午,我已经特地洗漱过了,如今,回到康大哥给我们安排的喜房里,就换上了嫁衣。 康大哥则是准备吃食,媚儿呢,把红喜给贴上,院门口,和院子里,都要挂上喜庆的红灯笼。 王婆子望着我,示意我坐到一旁的铜镜前。 这康大哥也是有心了,在这喜房里,放了红烛不说,还给我弄了铜镜来,如此梳妆打扮,就方便了许多。 “大娘,这妆容无需太浓了,我并非长相妩媚之人,浓了反而粗俗。”我开口,提醒王婆子。 王婆子连连点头,说是这谷县,一大半的姑娘,都是由她梳妆打扮送出阁的,这方面,她比我懂。 说完,就开始给我挽起了头发。 她给我梳了个花冠髻,我这手上倒是还留着成婚当日,戴在头上的发簪步摇,如今简单的簪上,也算是极好的。 王婆子一边梳头,一边说着吉利话儿。 别看她年纪大了,这手却灵巧的很,发髻梳的极好。 “姑娘来,让我给你画眉。”王婆子说着,挡住了铜镜,开始给我涂脂抹粉,化眉毛。 她那一双手,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晃来晃去,最后,折腾好了,便盯着我连连点头。 “诶呦,姑娘,平日里,你可真该涂些脂粉,你自己个儿瞧瞧,多标致的人儿啊,气色好了,整个人也不同了。”王婆子说罢,就侧过身,让我看看铜镜里的自己。 我朝着铜镜里望了一眼,这妆比之前孙婆婆给我化的浓些,不过整个人倒是显得艳丽了些许,多了一分之前没有的韵味儿。 “来来来,这盖头是一定要盖上的,好等着新郎官儿来掀。”王婆子说着,就拿起了一旁的红盖头。 我却站起身,走到了房门前,打开一条缝隙,朝着院子里望去,想看看冥北霖他们是否回来了。 “图图,看着弟弟,慢些玩。”院子里,媚儿在贴喜字,宏图和玄凌正相互追逐,玩闹。 “诶,姑娘,你可不能出去,新娘就是要在喜房里,好好等着新郎官回来的。”王婆子赶忙走到我的身旁,将这房门给关上,然后替我盖上了红盖头。 这红盖头一盖上,便什么也瞧不见了,只能任由她扶着我,坐在床榻边上。 “你们这花生红枣也没有准备么?哎呀,太仓促了?这被褥也不是正红色的?”王婆子看看这也不对,看看那也不对,颇多意见。 甚至同我说,再往后延几日,她可以替我全部筹办好,只要二十两就成。 “大娘,我有些累了。”我微微闭了闭眼眸,听着她不断的说话,就觉得疲倦。 “额?那好,我去给你弄一碗甜汤,这成婚时,甜甜蜜蜜可是好意头。”她说罢,转身就出了屋。 她出去没多久,我就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了浮游的说话声。 “宏图,你来瞧瞧,我们买了多少干粮!”浮游的声调之中带着一丝丝欢喜。 “浮游,浮游,肉,图图要吃都。”宏图高兴的嚷嚷着。 “肉肉,肉肉!”玄凌如今是他图哥高兴,他也高兴。 而我,侧耳听了半晌,唯独没有听到冥北霖的说话声。 “神君!你去洗漱,把这个换上吧?”若非媚儿开口,对冥北霖说话,我还以为,冥北霖没有随浮游一道回来。 “本神君不喜欢这种料子!”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这些红纸是做什么的?” “神君,你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轮到自己的事儿,反而糊涂了?”媚儿的言语之中,带着笑。 “难道?”冥北霖的语调开始变得狐疑。 我立刻站起身,悄悄掀开盖头一角,凑到门缝前往外头张望。 结果,这么一看,却同冥北霖的眼神相撞了。 不过,他肯定没有看到我,只是朝着喜房这边看了一眼,那张冷峻的脸上,当即勾起一抹笑意。 “神君?神君?”媚儿接连叫了他数声,冥北霖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热水准备好了么?” “嗯,可是这衣裳,神君是若是不喜欢?”媚儿面露难色。 如今,就只有这么一袭红袍。 “谁说本神君不喜欢了?本神君最喜欢这种面料,穿着轻便的很。”说罢,他拿着那红袍,就去了屋内洗漱。 媚儿和浮游相视一笑,我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笑容。 赶忙又坐回到了屋内的床榻边上,等待着。 如今,这外头的天色也暗了,王婆子进来,将喜烛给点了起来。 点起了喜烛之后,还十分长舌的问我:“姑娘,你那相公可是真俊俏啊,你们莫不是私奔的?只是男子的面相不是最重要的,若没有个好前程?” “大娘,我们不是私奔。”我打断了她的话。 “嗒嗒嗒,嗒嗒嗒!” 此刻,门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王婆子,都备好了。”外头传来的是康大哥的声音。 王婆子应了一声,就扶我站起,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我听到了媚儿同浮游他们的说话声。 “哇,神君,你给姐姐掀盖头吧,否则,姐姐什么也瞧不见。”媚儿开口对冥北霖说着。 “诶,这小姑娘,懂什么,这盖头得拜完了天地父母,入了洞房,才能掀开。”王婆子立马解释了一句。 我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而一双纤长的手,却伸到了我的眼底。 我毫不犹豫的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如今,这冰凉的气息,能让我觉得极为安心。 冥北霖牵着我,出了屋,走到了康大哥家的小堂屋里。 “我师父?”我低声开口。 “放心,他是你师父,你视他为亲父,那么今后,本神君也必定,敬他,护他,今日,这父母之位,也自是由他来坐。”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夫人,待到了地方,本神君必定给你补办一场婚礼,绝不会委屈了你。” 我虽盖着盖头,不知道冥北霖此刻脸上是何表情,但我知晓,他必定是认真的。 第三百零五章拜天地 不等我答应,王婆子的声音则再度传来。 “既然,都准备好了,咱们便开始吧。”王婆子说完,便清了清嗓子:“一拜天地!” 这王婆子开了口,冥北霖拉着我,便转身,朝着门外,俯身一拜。 冥北霖曾说过,为了我,他可以拜天地,只是,他依旧觉得,这天地对他不公。 “二拜高堂!”王婆子说罢,就伸出手,和冥北霖一起扶着我,转过身,冲着厅堂里俯身拜下。 我隐约看到了对面有一双黑色靴子,那是我给师父挑的靴子。 只是师父,一直都是昏迷着的,所以这靴子,之前并未派上用场。 今日穿上了,坐在父母之位上,我想他的心中必定是为我感到高兴的。 “师父,夕颜,今日嫁人了,以后我们又多了一个家人。”我在心中呢喃的念叨着。 冥北霖紧紧握着我的手,俯身朝着师父深深的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这王婆子再次大声喊道。 “楚夕颜,今后,你便是我的妻,是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人。”他柔声说着,松开了我的手,与我并头对拜。 “啪啪啪,啪啪啪!” 屋内,响起了拍手声,和嬉笑声。 “礼成,送入洞房!”喜婆说罢,就要扶我回喜房。 冥北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开口便道:“夫人,本神君无需你在屋内等着,与我们一道吃些酒菜,好生,热闹热闹。” 冥北霖说完,就伸出手,掀开了我的盖头。 我立刻垂目,不知道为何,不敢看他,只觉得这胸膛口里的心,砰砰砰的乱跳着。 想着,这妆容不知冥北霖喜不喜欢。 冥北霖伸出手,轻轻挑起我的下巴,然后望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我也抬起眼眸,看向冥北霖。 今日的他,一袭红袍,头发高束,那张原本桀骜的面容,如今变得俊逸又温暖,嘴边的笑,如同孩子一般纯净。 “夫人今日,真美。”他也难得,不吝惜赞美。 不过,这一句话,便让我觉得自己的脸颊越发滚烫了,也不好意思,再抬起头来,看着他。 “姐姐,酒菜都准备好了,快来。”媚儿欢喜的说着。 冥北霖这才牵着我,朝着院子里走去。 “诶,这可不符合规矩啊?这新娘哪儿有上桌一道吃的道理?”王婆子跟在一侧,胍躁无比。 冥北霖今日,明显是心情不错,故而没有同王婆子多言,而是直接送了一个媒人红包,然后便“请”走了王婆子。 浮游也将师父给送回了房内,今日,师父虽没能睁开眼,看我一眼,可是,他能坐在主位上,参与我的婚事,对于我而言,便已觉得不易。 “姐姐,我敬你和神君,希望你们,能比翼双,飞,永结同心对了,最重要的,应该是早生贵子!”媚儿说完,便是俏皮一笑。 冥北霖则是微微颔首点头,侧目看向了我:“夫人,那我们定不负媚儿的期望。” 酒,我是一喝就醉的,不过这酒是喜酒,我端起毫不犹豫的便喝了。 酒有些苦,有些辣,不过我却觉得,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香的酒。 “来,多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喝。”冥北霖将鱼肉,夹到我的碗中,然后又亲自替我斟酒。 他自己则是先同大家,都喝了一杯。 我吃了几口鱼肉,康大哥却又端了一碗甜汤上来,我朝着碗中一看,居然是花生红枣莲子汤。 在耀州的时候,我便没有喝到这碗汤,如今自是乖乖喝了一大碗。 口中觉得腻了,可是心里却是甜的。 “公子,你和夕颜能在一起,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意外,不过这一路来,我也知晓,公子你对夕颜的心意,如今你们成婚,我也没来得及备什么礼物,只能是祝公子,你和夕颜能岁岁相守,相爱之心,永不变。”浮游说完,举杯敬我和冥北霖。 我虽不胜酒力,但也赶忙端起面前的杯盏,同冥北霖一道,将酒饮下。 这口喝急了,酒味冲的很,仅一口,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康大哥望着我们,也抿了抿嘴唇,说道:“你们救了我一命,我就是一个粗人,也不会说啥话,就祝你们恩恩爱爱,早些得了子嗣。” “多谢康大哥,今日,这些多半也是你布置的,该我敬你。”我说着,端起杯盏回敬他。 一杯酒又下了肚,喉咙火辣辣的,嘴唇也觉得有些发干。 坐在我身旁的冥北霖,低声在我的耳畔提醒:“夫人,别再喝了。” “今日我高兴,多喝些不怕的。”我的话音刚落,宏图就举起了碗,他这是“海量”啊,不过碗里的,并非什么酒水,而是一大碗鸡汤而已。 “夕颜,夕颜,生个妹妹吧。”宏图望着我,一脸认真的说着。 玄凌也歪着脑袋,望着我,嘴里说着:“妹妹!” “宏图,不仅仅要妹妹,还要弟弟啊?你看,弟弟多可爱,还能陪你玩。”媚儿“抚,摸”着宏图的头。 宏图的圆眼睛,朝着玄凌看了一眼,瞬间“妥协”了,点了点头,很是认真的说:“弟弟也成。” “那好,时候也不早了,该去给你们要弟妹了。”冥北霖这话,可并非是在同浮游他们说笑,因为,他说完之后,就伸出手来拉我,真要带我回房。 “神君!”我赶忙将手给抽了回来,羞涩不已。 “羞什么?如今,你是我冥北霖的妻子,我们要去做分内的事。”冥北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分内的,是什么事儿?”宏图眨巴着圆眼睛,一脸狐疑的问我们。 我张了张嘴,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舅舅,抱抱!”玄凌开始撒娇,这是要睡觉的意思。 他一向早睡,如今,也到了时辰了。 “凌儿长大了,今后要自己睡了。”冥北霖一本正经的对玄凌说。 “大?”玄凌奶里奶气的重复着。 “对,长大了。”冥北霖说完,又看向了我,目光灼灼,让我不知所措。 “那个什么,哎呀,今日真是困倦了,太累了,媚儿你说对么?”浮游看向媚儿,故意打着哈欠。 动作可是浮夸的很,让人一眼就能识破。 第三百零六章共枕眠 媚儿立即心领神会,开口便道:“对对对,姐姐,我困了,我带着这俩小的,去睡了,你们也早点歇息。” “这么早?”康大哥还一脸茫然。 “诶,康大哥,你若不困,来我屋中喝酒,我还会划拳呢。”浮游拉拽着康大哥起身。 看着他们几人“逃”一般的各自回屋,我立刻拽了拽冥北霖的衣袍:“神君,你?” “本神君说过,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说罢,就扶我起身。 我这坐着时,还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可这一站起身来,夜风拂面,瞬间就觉得有些眼晕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重影。 “夫人?夫人?”冥北霖开口,叫了我数次。 “嗯。”我很想回应,可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哼哼。 “本神君就知晓,你要醉了。”他说罢,一把将我抱起,然后朝着喜房走去。 他踢开喜房的门,我迷瞪的看到,喜房的桌上烛火在摇曳。 那王婆子,还给我们准备合卺酒在床头。 冥北霖将我放到床榻边上,他则是转身,将木门栓上了。 待他回身,就见我提着酒壶在倒酒,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意。 “夫人,你这再喝,可就要误事了。”冥北霖说罢,走过来抬起手,便揽住了我的腰际,他那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今夜,还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儿。” 他说完,一只手,就开始解我的衣襟带。 我则是立刻转过身来,将杯盏塞到了冥北霖的手中。 都说酒壮怂人胆,我实在是太紧张了,手都哆嗦了。 “等等,神君,我,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望着他,如今,他在我的眼中,虽已成了重影,可我的意识还算清醒。 冥北霖那温柔澄澈的眸子,紧盯着我:“既然夫人想说,那便说罢。” “神君,我一直,一直,都非常非常喜欢你,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我说着,觉得鼻尖有些泛酸。 “凡人又如何?”冥北霖想开口宽慰我,我立刻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冥北霖的嘴。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可我愿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直到我?”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推开了我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妖邪也罢,凡人也好,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冥北霖说罢,伸出手,要拿我手中的杯盏,打算替我将酒喝下。 我摇头,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酒是苦的,但心是甜的。 喝过了酒,冥北霖替我脱下外褂,然后取下了头上的饰物,他轻轻在我的耳侧,说了一句:“夫人,该歇了。” 我觉得脸上滚烫,好似要发烧了一般。 冥北霖将喜被掀开,我喉咙发干,心也跳的飞快。 “躺下吧,夫人。”他却嘴角含笑,脸上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喜悦。 可看着他这张,翩若惊鸿的面容,我越发紧张了。 虽也麻木的躺下了,可身体却是发僵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冥北霖脱下外袍,直接躺在了我的身旁。 我微微梗着脖子,不敢看冥北霖,甚至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就这么静默的躺了许久,冥北霖也没有下一步动作?我心中想着,莫不是他喝了几杯酒,便觉得微醺,睡着了? 于是,不安的侧过头去,想偷偷的看他一眼。 结果,却猝不及防的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盛着满满的柔情,俊逸的脸上,却带着一抹坏坏的笑容。 “夫人,你好似有些急躁?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冥北霖望着我,明知故问。 我的嘴唇颤了颤,本想直接说没有,结果这有些喝醉了,开始大舌头:“没,没,没有。” 冥北霖一听,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他直接一个翻身,便将我按在了身下。 “你的唇,真好看,这红色,真的极衬你。”他说完,便俯身吻上了我的唇。 从前,也是亲过的,但是,像这般紧张忐忑,还从未有过。 并且,在他亲吻我时,我便感觉到一双手,已经游移在我的身上。 我的脑袋发麻,心砰砰砰的跳着,睁着眼眸,想着,我或许该做些什么,可又不知所措? “别怕,本神君会轻些。”他在我的耳边低语了一句,紧接着,便又封住了我的唇,撩起了我的裙衫。 衣襟带也被悉数解开,而他自己的衣袍,也都落到了地上。 那冰冷的身体,紧紧贴在我的身上,我微微打了一个寒颤,他则扶住了我的腰。 脑中的空白,被疼痛唤醒,意识变得清醒又混沌,只是望着他,我便觉得,这疼痛便也是能忍耐的。 一夜旖旎,冥北霖疲倦的沉沉睡去,我望着门外透进的晨光,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笑意。 清晨醒来,躺在最爱的人身边,人生能如此,便足矣了。 冥北霖却微微侧过身,那俊俏的面容,贴在我的锁骨之上。 我以为,他还昏沉的睡着,看着这张如晨光般明媚的,忍不住侧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冥北霖却突然开口低语道:“疼么?” 我一愣,便见冥北霖,睁开了眸子,那双异瞳,满是柔情的望着我。 我立刻垂目,摇头。 冥北霖的嘴角,当即又升起一抹坏笑:“那夫人,可尽兴了?” “我要起身了。”我觉得自己被他这般盯着,“心乱如麻”赶忙准备起身避开。 冥北霖的手却紧紧箍着我的腰际,低声在我的耳畔说了一句:“本神君可还未尽兴。” 说罢,一股说不出的麻酥感袭遍全身。 待我们下床时,已是中午,也未有人来打搅,冥北霖换了一袭青色衣袍,见我一起身便收拾被褥子,还想帮忙。 “神君,不必了。”我赶忙挡着他的视线。 床榻上的那抹,红,弄脏了被褥子,我还需清洗了。 “还唤我神君?”冥北霖拉过我的手。 “我?”我抿了抿嘴唇:“夫君。” 这叫出口,冥北霖便俯身,亲了我一口。 “你先出去吃些东西,我收拾好这被褥,便去。”我柔声,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撇了一眼被褥,已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执意帮忙换下,拿着便要去洗漱。 我赶忙跟在他的身后,一道出了院子。 第三百零七章改口 院子里,浮游和媚儿,并排坐着,宏图则和玄凌蹲在地上,看着蚂蚁。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看着便觉得极暖。 “夕颜,夕颜,睡懒觉了!”宏图听到开门声,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我顿觉得,脸颊发烫。 方才,他们就在院子外么?那么屋里的动静? “舅舅!”玄凌屁颠屁颠的朝着冥北霖跑了过来,冥北霖单手将玄凌抱起,又将被褥套丢到了木盆里,打水禁湿。 “夫人,你去洗漱。”冥北霖见我还呆站着,立刻侧过脸来对我说道。 “好。”我赶忙点了点头,逃离这尴尬,去拿了热水,洗漱好,便又去看了师父。 师父依旧静静的躺着,而看到师父,我也想到,这婚也成了,鲲隐鳞的事儿不该再遮掩了。 “姐姐,神君说,一会儿就出发。” 我在师父的床榻前站了一会儿,媚儿便进来了,与我说道。 “嗯,好。”我颔首点头,开始收拾屋内的东西。 待我收拾好,出屋时,就看到了院子里,那被褥罩已经洗干净晾晒上了,若非是赶着走,这被褥,我也是要同康大哥买下来的。 冥北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的袖袍,朝着这被褥上一挥,这被罩便干了,他悄悄收起,放到了包袱里。 收好之后,还回过头来,与我相视一笑。 而此刻,浮游也将马车都拉到了宅院门口,宏图正在拎着自己最爱的干粮往外走。 冥北霖还转身,同刚刚打猎回来的康大哥说话。 递给了康大哥一百两银票,作为答谢。 康大哥连连摆手不收,冥北霖根本不给他客气的机会,直接放到了桌上,扭头就进了师父所住的房间,将师父背起。 “姑娘,这我可不能收啊,这也太?”康大哥有些手足无措。 一百两,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笔大数目。 “康大哥,你就收着吧,昨日,多谢你帮忙筹备了。”我郑重感谢了康大哥:“希望,康大哥你也能寻个有缘人,好好过日子。” 康大哥听了,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苦笑,大抵是想起了阿珠。 “姐姐!”媚儿手中抱着玄凌,站在了马车边上,冲着我这喊了一声。 “来了。”我应声,赶忙走了过去。 康大哥送我到了门口,看着我们上马车。 “康大哥,后会有期。”我说着,冲他摆了摆手,掀开马车帘,坐了进去。 康大哥冲着我们连连点头:“若是下次再经过这,记得进来瞧一瞧,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野味儿。” “康大哥,能不能不打黄鼠狼了?”媚儿插嘴,问了一句。 康大哥一愣,望着媚儿,虽不知她为何这么说,但还是点头应允:“黄鼠狼,也就皮子值些银钱,肉其实并不好吃,那下次,不打了。” 媚儿听罢了,露出一抹苦笑,过来将玄凌交给了我。 今日,我,玄凌和师父,同坐冥北霖赶的马辆,媚儿和宏图,则是和浮游一辆车。 “路上小心!”康大哥冲着我们大声的喊着。 “康大哥,你回去吧!”我看着康大哥一路跟着,已经走出了数十步,赶忙开口阻止。 康大哥这才停住了脚步,冲着我们这不住的挥手。 马车很快就出了谷县,冥北霖今日心情极佳,一边赶着马车,还一边同浮游说话。 “鲲神大人,咱们这离莫溪村还有多远啊?”浮游跟在我们的马车后头,不过说话的声音,已经被马车的轱辘声隐去了大半。 “快了。”冥北霖回了一句,紧接着便又对我说:“夫人,今日,你还未吃过东西,快吃些吧。” “好。”我并不饿,只是听着冥北霖如此说,我便想乖乖照做。 拿出装着干粮的包袱,我看了一眼躺在一侧的师父,便微微咬了咬嘴。 “神君?”我开口,打算说鲲隐鳞之事。 “你叫我什么?”他的声调不由的一沉。 “夫君,我,我有话想要对你说。”我鼓起勇气,伸出一只手,轻轻撩开了马车帘子。 帘子外头,冥北霖坐在架上,白衣飘飘,马儿在飞快的疾驰着。 “什么话,你说,我听着呢。”冥北霖没有回过头,继续认真驾马。 我看着他的背影,开口说道:“神君,其实你的鲲隐?” “驭!驭!” 我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后头,浮游拉着缰绳,好似将马车停下了。 冥北霖侧目,朝着后头望去,也停下了马车。 “呃呃呃!” 后头传来的是媚儿的呕吐声,我赶忙抱着玄凌下了马车,去看看情况。 走到浮游他们的马车边上,我看到媚儿已经冲下了车,扶着马车边正吐着。 今日吃的那点东西想必都吐完了,于是,又开始干呕。 浮游细心的给她拿水,让她漱口。 我想到刚刚拿干粮时,看到了包袱中还有蜜饯,于是,便给媚儿拿了过来。 媚儿的面色苍白,吃了蜜饯,似乎也不见好,我们只能停下歇一会儿。 半个时辰之后,冥北霖催促赶路,我们才又上了马车,不过这一次,媚儿也到了我们的马车里,冥北霖赶马车比浮游稳当,这样她能好受些。 “姐姐,我这嘴里总是发苦,老是反胃。”她那原本灵动的眸子,如今都带着倦意了。 “阿娘哪是那么容易当的?自是要受些苦的,不过为了孩子,一切都值得对么?”我望着媚儿,笑着说道。 媚儿想了想,抬起手,放在她的腹上,然后苍白发青的嘴唇,便扬起了一抹笑意。 “姐姐你说的没错。”说罢,她又望向我:“没准,姐姐过些日子,也会有小娃娃,到时候,多热闹?” “姨姨,娃娃?”玄凌抬起那湛蓝的眸子,望着我的肚子。 我赶忙摇头:“还没有,哪就这么快?” “诶,凌儿,你该改口了,夕颜是你舅母,你可以叫她舅母,或者,舅娘。”媚儿教玄凌。 玄凌的小嘴张了许久,努力的学着媚儿的口型。 “舅,母!”他望着我,吐出两个字。 我一听,便抬起手,抚着玄凌的脸颊:“凌儿,真乖?” “咱们凌儿聪明,什么都一教就会。”媚儿望着玄凌,满眼都是宠溺。 第三百零八章攀亲 玄凌则是听到我们的夸赞,脸上带笑。 媚儿望着玄凌,伸出了手,将玄凌抱到了她的怀中。 “姐姐,我这腹中若是个闺女,今后,便嫁给凌儿可好?”媚儿抚摸着玄凌的脑袋,爱不释手。 知晓自己要做阿娘了,媚儿的母性好似瞬间都被激发了出来,平日里看玄凌和宏图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温柔了。 “绝不可能!” 我只当是玩笑话,不过,马车外的冥北霖却开了口,而且,从他的口吻中听出,冥北霖说此话时,十分认真。 “为何不可?神君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小妖?”媚儿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子。 “龙族和凤族,有着世代婚盟,玄凌如今是唯一的龙族后裔,他未来的妻子,只可能是凤凰。”冥北霖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媚儿听了,微微点头,侧目,看着玄凌的小脸儿,嘴里不住的说着:“那便是可惜了,这副容貌,长大了,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玄凌若是不成,宏图也好。”我笑着对媚儿说道。 媚儿一听,不禁抿嘴笑了:“姐姐,我可养不起宏图,故而不敢奢望。” “今后他长本事了,自然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笑着对媚儿说。 媚儿却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不如,我同姐姐你攀个亲?若姐姐今后生下男孩儿,便娶了我家姑娘。” “你怎知,你腹中的是姑娘?”我忍不住问媚儿。 媚儿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姐姐,我知晓有孕的那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小姑娘,我想,我这腹中必定就是个女儿。”媚儿欢喜的说着。 “胎梦未必准的。”我看着媚儿稚气的面容。 她还是孩子气的很,如今却要这么早早的做阿娘了,而且,还极有可能,今后是要自行带着孩子。 “姐姐,怎么了?”媚儿见我直勾勾的盯着她,便狐疑的问了一句。 我这才回过神来,拿出水壶,让媚儿喝点水,润润喉咙。 媚儿接过水壶,只喝了一口,然后便拥着玄凌,微微闭上了眸子。 她应是觉得疲累了,这有身孕的女子,身子“重”,容易累着。 “媚儿,我来抱玄凌吧。”我伸出手,将玄凌抱了过来,好让媚儿好好歇着。 媚儿闭上眼,没多久就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我怕她摔着,故而坐到了她的身侧边上。 马车不急不缓的前行着,外头明媚的日头渐渐隐去,变得昏暗,然后漆黑。 今夜,我想应是要连夜赶路。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冥北霖在约莫亥时,就停下了马车。 他嘴上对媚儿并不关怀,但是,我猜的出,他是因为媚儿有孕,故而没有日夜兼程。 不过,如今这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停下的地方,只是一个破败的神庙。 这庙连门都没有了,应该是已经被弃许久。 “今夜,就在这歇着吧。”冥北霖说完,接过我怀中的玄凌,扶着我下了马车。 我站好之后,也伸出手去,扶媚儿下来,冥北霖则是将玄凌交还给我,又去背师父。 媚儿下了马车,就又开始呕吐,面色苍白,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口,难受异常。 看着她如此,我赶忙拿着包袱先扶着媚儿进这神庙。 进庙之后,我看到,庙里供奉的,居然是土地爷,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与冥北霖相识时的场景。 只不过,这个土地庙,已经布满了灰尘,供桌都坍塌了,屋顶的瓦砾也不全,仰起头就能看到夜空一角。 “来,媚儿,坐这。”我将玄凌放下,俯身把地上的杂物清理了一下,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布裙褂铺在了地上,好让媚儿同玄凌坐的舒服一些。 “神君,把师父放在这吧。”我见冥北霖背着师父已经到了我的面前,赶忙示意他将师父放下。 “夫人?”冥北霖不由提高了声调。 “夫君。”我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句,毕竟,这浮游媚儿他(她)们都看着呢。 冥北霖听罢,这才满意,将师父放下。 “他出了不少汗,本神君给他换一身干衣裳吧。”冥北霖说完,就要翻包袱里的衣裳给师父换上。 我本能的将包袱抱在了手中:“夫君,无事的,不必换了,我替师父擦擦身便好。” 鲲隐鳞的事儿,还未说出口,怎么能先让冥北霖看到那符箓? “是么?那本神君来擦吧。”冥北霖倒是积极主动。 “不必了,你喂玄凌吃些东西吧。”我说着,起身坐到了师父身边。 一旁的浮游,已经生起了火来,并且,将水壶放到了火堆边上,试图让水热一些,再给媚儿喝。 “图图饿了。”宏图抓着浮游的袍子一角,嘴里低喃着。 “图图给大家一人分一点,剩余的就都是你的了。”我将装着干粮的包袱,递给了宏图,这是我们最后的一点干粮了。 “嗯。”宏图点头,接过干粮之后,就开始给每人分了一块饼饵,然后自己坐在媚儿身侧,开始独自吃起了剩下的干粮饼。 “姐姐,这个给你。”媚儿将手中的饼,递给了我。 “媚儿,如今你还怀着身孕,不能饿着肚子。”我柔声对媚儿说着。 媚儿却望着手中的饼饵,没有丝毫兴趣。 “姐姐,我觉得喉咙口泛酸,实在吃不下。”媚儿嘴唇是青紫色的,根本看都不看饼饵一眼。 只是如今,已经没有其它吃食了。 “我出去一趟。”浮游站起身来,对我们说道。 “不行,歇息一会儿,便要赶路。”冥北霖开口,制止浮游。 “鲲神,我去去便回,就半个时辰!”浮游说完,着急忙慌的出了庙门。 我看着浮游的背影,不由垂目,看向媚儿。 将热好的水,递给了媚儿,媚儿喝了几口水,面色才稍稍好了些许。 “咳咳咳,姐姐,你也喝些,暖暖身。”媚儿微微发出了咳嗽声,紧接着,便伸出手,想要离这火堆近一些。 “来。”我拿出披风,披在了媚儿的身上,并且坐在媚儿的身旁,让她的头可以靠着我。 媚儿轻轻靠在我的身旁,眼眸微闭,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第三百零九章捡到的人 冥北霖看了一眼媚儿,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她不是已经睡了许久么?为何现在又?”冥北霖一边开口询问我,一边将他手中的杂粮饼也递给了我。 “听说,母亲睡的多一些,孩子便能长的快一些。”我微微侧目看着媚儿熟睡的侧脸,笑着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听的认真:“那,待你有孕了,便日日躺在床榻上,睡着便好了。” “说什么呢。”我不禁看了一眼宏图,脸颊泛红。 宏图如今,好似什么都听的懂,不能胡言。 冥北霖也看向了宏图,宏图吃的是急赤白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在说些什么。 倒是玄凌,仰着他那雪白的小脸儿,一双蓝眸之中,带着好奇之色。 “凌儿,来,吃饼饵。”我将饼饵掰开,送到玄凌嘴边。 他乖巧的吃着,冥北霖俯身,坐在了我们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根枯木枝,轻轻的拨弄着面前的火堆,让火烧的更旺盛些。 我侧目,看向冥北霖,觉的如今是个好机会。 “夫君,有件事,我,我,一直瞒着你。”我望着冥北霖,表情十分严肃。 冥北霖拨弄火堆的手,当即顿了顿,然后侧目看向了我。 “何事?”他的脸上,神情淡然。 我抿了抿嘴唇,说道:“其实,我师父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完全是托了神君你的福,因为,师父的身体里?” “鲲神!夕颜!快,快来看看!” 我与冥北霖的谈话再次被打断,但是,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瞒,于是,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因为,神君你的鲲隐?” “你为何拖个人回来?”冥北霖突然开口,视线也朝着土地庙的门口望去。 此刻,浮游正拖着一个衣裳褴褛的人,进了庙。 “浮游,你?”我盯着浮游,他应该是去给媚儿寻吃的去了,怎么会拖了个人回来。 冥北霖站起身来,朝着浮游走去,浮游也将那昏迷的人,拖到了火堆边上。 这个人,衣袍破烂不堪,露出的胳膊上,还有许多伤痕。 这些伤痕,是被鞭打之后留下的痕迹,有深有浅,我看着这些伤痕,再扫了一眼此人的身量,脑海之中,当即闪过了一个人。 “这人,难道是卓星辰!”我开口说道。 原本靠在我身侧昏睡的媚儿,当即身体一颤,紧接着,就猛然睁开了眼眸。 “姐姐,你说什么?”她仰起头来,看向我。 我则是盯着火堆旁的男人,这个男人,乱发遮面,看不清面容,不过从他身上的伤,和身材,我觉得,极像卓星辰。 媚儿也朝着,我看的方向望去。 她同卓星辰关系“亲密”,自是比我更加了解卓星辰,故而,哪怕乱发遮面,但一看对方的手,就能将卓星辰给认出来。 “星辰?”媚儿惊叫了一声,紧接着就起身,走到了卓星辰的身旁,她蹲身,将那男人脸上的乱发捋到耳侧。 果真,那乱发之下,露出的,便是卓星辰那张俊朗却又憔悴的面容。 浮游看到卓星辰,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身体还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估摸着,此刻浮游肠子都悔青了,他居然亲自将卓星辰给带到了媚儿的面前。 “从哪捡的?丢回去!”冥北霖撇了一眼卓星辰,淡淡的说了一句。 “神君!”媚儿一怔,惊诧的抬起眼眸,望着冥北霖。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这个卓星辰,内心有恨,无悔,留着便是大患。”冥北霖今日,还算是性子好的,同媚儿解释了一句。 媚儿紧紧拥着卓星辰,连连摇头。 “神君,不要,求求你了,星辰如今的情况,若是不管,他或许会死的。”媚儿红着眼眸,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不为所动,他下的决定,很难更改。 媚儿当即又望向了我:“姐姐?” “媚儿?”我的嘴唇颤了颤,冥北霖这么做是对的,毕竟,卓星辰恨妖,并且,对他的师兄萧策,极为忠诚。 在他的心中,他那个比妖还狠戾的师兄,才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榜样,我们如何能留他在身侧? 这岂非是引狼入室?自招杀生之祸? “别喊你姐姐,她心软,但也知分寸,黄媚儿,此人如何对你的,你心中清楚,他是良人么?” “他那般对我,那完全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因为我们伤了他的师兄,他?”媚儿还在替卓星辰开脱。 “萧策害死了霓裳!本神君没有杀了他,已算他命大!怎么,如今,你是在怪本神君残害你郎君的师兄?”冥北霖心中最不可触碰的,便是山寨那一战,霓裳的死,一直都埋藏在他的心里。 他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霓裳。 如今,媚儿的这句话,瞬间将冥北霖的怒火给点燃了。 “神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媚儿慌了,语无伦次。 “不如这样吧,等他醒了,就让他走。”我立即打断他们二人的对话,不让这火药味儿继续蔓延。 媚儿抿着嘴,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一句。 冥北霖则是沉着眼眸,此刻的他,气色瞬间就变得煞白。 这土地庙里,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俯身,替卓星辰把脉。 卓星辰脉象还算平稳,并无大碍。 媚儿又给卓星辰喂了水,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卓星辰便有了动静。 他的眼皮子颤了数下,十分艰难的睁开了眼眸。 “星辰?”媚儿的眼睛微红,一见卓星辰醒了,赶忙叫了一声。 卓星辰望见媚儿,那略有些干裂的嘴唇颤了颤,眼中露出了一抹愕然的神色。 当即挣扎着,要起身。 “星辰,你别动,你身上还有伤。”媚儿赶忙开口提醒卓星辰。 卓星辰一挣扎,脸上当即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情。 “星辰?”媚儿想要扶他,卓星辰却推开了媚儿的手。 其实,看着如今的卓星辰,我也觉得十分感慨。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副佐大人,如今却沦落到了这般田地,让人唏嘘。 第三百一十章接纳 “别碰我!”卓星辰冲着媚儿便怒吼了一声,然后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就要走。 冥北霖立在一侧,静默的看着卓星辰,我们大家也都沉默着。 “星辰,你要去哪儿?”媚儿疾步跟上卓星辰。 “与你何干?”卓星辰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方才昏迷在这附近,是浮游救了你,不如,你留在这歇一歇,吃点东西再走?”媚儿在卓星辰的面前,卑微无比,说话声调,极低。 其实,面对自己深爱的人,确实容易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滚开!”卓星辰依旧冷漠。 他的这种态度,让浮游忍无可忍。 “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媚儿做错了什么?你为何非要这么对她?”浮游疾步走到了卓星辰的面前,挡住了卓星辰的去路。 “我不会与你们妖物为伍的,滚开!”卓星辰怒声叱道。 “你?”浮游猛然抬起手,准备对卓星辰动手。 媚儿当即护住了卓星辰:“浮游,你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小媚儿,他?”浮游望着媚儿通红的眼眸,口中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退到了一旁,望着媚儿和卓星辰。 “星辰,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媚儿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莫不是,来追我的?” 媚儿问话的声音极小,我想后面这句话,她其实只是在内心之中问的。 卓星辰听到媚儿的问话,却是一怔,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好似回想起了什么。 “黄媚儿,让他走。”冥北霖再度开口。 媚儿看了一眼卓星辰,微微垂目:“星辰,要是,我是说,要是,如果,我,我有?” “媚儿有了你的骨肉。”浮游侧目,并不看媚儿和卓星辰。 他这个旁观者,已经看不下去了,他虽喜欢媚儿,但是,还是希望媚儿能和自己真真正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卓星辰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震惊的盯着媚儿。 “如果有了,你是不是就会留在我身边?会不会娶我?”媚儿看着卓星辰,嘴角依旧带着笑,面色却是苍白无比。 “你?”卓星辰盯着媚儿,那眸子变得阴沉。 “无事,只是随意问问,看你吓的。”媚儿望着卓星辰,苦涩一笑:“你走吧,想去哪,便去哪,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媚儿的这句话,让我为之一振,我没有想到,媚儿居然“放手”了? 如今,她只要点头,说她真的有孕了,或许,卓星辰真的会因此,而和她在一起,但媚儿没有。 她太喜欢卓星辰了,喜欢到,对方只要一皱眉,媚儿便不忍心,不忍心让他为难。 可卓星辰却呆立在媚儿面前,没有再挪动半步。 “我此行,是要投奔淮城的叔父。”卓星辰说罢,顿了顿:“你若真想跟着我,便一道去吧。” 我听到这句话的愕然程度,不亚于媚儿。 卓星辰回心转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他愿意接纳媚儿?我听的是一头雾水。 媚儿也呆呆的看着卓星辰,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卓星辰说罢,便要走。 媚儿一把拉住了卓星辰的衣袖,嘴唇颤了许久,才艰难的问了一句:“星辰,你,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若想跟着我,那便同我一道去淮城吧。”卓星辰望着媚儿。 我从卓星辰的眸中看不到任何情愫,他的眼神,不知道何时,也变得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我自是愿意。”媚儿的嘴角,立即扬起,脸上也流露出了无比喜悦的笑容。 “蠢货!”冥北霖迈步走向卓星辰。 媚儿一见冥北霖过来,连忙挡在了卓星辰的身旁,唯恐冥北霖会对卓星辰下手。 “黄媚儿,你动动脑子,他方才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么?”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媚儿的眼眸。 媚儿不敢与冥北霖对视,而是垂下头去。 “只要星辰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真心都无所谓。”媚儿低声回道。 “好啊!”冥北霖连连点头。 媚儿听到冥北霖说“好”,还以为,冥北霖这是要由着她去了。 可谁知,冥北霖却一步向前,一把将媚儿身后的卓星辰给拽了过来。 他抓着卓星辰的衣领,目光冷峻的盯着卓星辰的眸子。 “她怀了你的孩子,你若真是个人,还有半点良知,别伤她。”冥北霖说罢,松开了手。 “对,你要是敢伤她,我绝不放过你!”浮游盯着卓星辰时,那眼中带着不甘和怒意。 卓星辰对于这些劝诫,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半分波澜。 他确实变了,不过与其说,变得比从前“沉稳”,不如说,是变得比从前冷漠。 “她既然有孕,便不能跋山涉水。”卓星辰没有给出一句承诺,张口便来了这么一句。 “马车,给你一辆。”我说着,也走向卓星辰和媚儿。 媚儿望着我,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而我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总觉得,卓星辰怪异,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此将媚儿交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可是,我很清楚,我们绝对拦不住媚儿。 媚儿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将卓星辰给盼到了,卓星辰又愿意接纳她,她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媚儿,你若跟了他,今后,好生小心,姐姐知道,劝不了你,也不能拦着你,故而只能成全你。”我说着,将自己头上的发钗取了下来,递给了媚儿。 这个发钗,也是冥北霖在耀州的时候给我置办的,小巧玲珑,发钗上,刻着鸳鸯和并蒂莲,象征着恩爱幸福,我希望,媚儿跟了卓星辰,今后能幸福。 “谢谢姐姐。”媚儿的鼻尖也微微发红,伸出双手接过了我递给她的发钗。 “淮城,离此处多远?”冥北霖随口一问。 “待出了这山道,便能到淮城。”卓星辰回了一句,紧接着,又盯着冥北霖,那深深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寒凉。 第三百一十一章惴惴不安 冥北霖似乎觉察到了卓星辰目光之中的异样,不过也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姐姐,我们?”媚儿望着我,眼中流露出了不舍。 我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媚儿的脸颊,喉咙口微微泛酸。 冥北霖则是伸出手,递给了媚儿一样东西。 这东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冥北霖从鱼精那,拿来的妖丹。 这枚妖丹,原本黑气萦绕,如今,黑气全消,色泽纯净。 想必是冥北霖将其度化过了,不过,之前我听冥北霖说起过,这妖丹,他本是要给浮游的。 替浮游恢复些术法,好让他继续修炼。 可是如今,他却送给了媚儿? 冥北霖应该是与我一样,觉得媚儿跟着卓星辰甚是危险,故而给她妖丹,想让她能有自保的能力。 “神君,这个我不要。”媚儿摇了摇头,又侧过脸,看向了身后侧的卓星辰:“今后,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过神君,此妖丹,我能赠予别人么?” “既送给你,便是你的,你愿意送给谁,便给谁吧。”冥北霖面无表情的说着。 媚儿当即一笑,接过妖丹,然后递给了浮游。 浮游有些意外的望着媚儿,媚儿则对浮游笑着说道:“浮游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一路很照顾我,希望,你有了这妖丹,能如虎添翼,好好修炼,将来成为和神君一样了不起的大妖。” “小媚儿?”浮游的眸子里,有晶莹的泪水在滚动,不过,他将泪水死死“禁锢”在了眼眶之中,不让其滚落。 媚儿将妖丹塞到浮游手中,又抬起手拍了拍浮游的肩膀。 “浮游哥,今后,你一定会遇到最好最好的姑娘。”媚儿说罢,就退回到了卓星辰的身侧。 卓星辰撇了我们一眼,朝着土地庙外走去。 “慢着!”冥北霖在卓星辰准备上马车时,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媚儿立刻转过头来,看向我们。 “神君,我们会小心的。”媚儿只当冥北霖是担心她们路上遇到麻烦。 此刻的她,应是感到无比幸福吧? “浮游,准备上路。”冥北霖对浮游吩咐了一声,然后示意我抱玄凌走,他则是背起了师父。 浮游也赶忙拉上宏图,拿上包袱后,把火堆给熄灭了。 “咱们是要去淮城?”我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不过,他既是让卓星辰他们在外头等着,这必定是要顺道,护送媚儿过去。 “姐姐,你们?”媚儿还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 “神君放心不下你,所以,要送你过去。”我压低了声音对媚儿说了一句。 媚儿愣了愣,望着冥北霖,眼眸瞬间泛红:“姐姐,我一直以为,神君不喜欢我。” “他只是面冷罢了。”我同媚儿说话时,卓星辰就坐在马车上,目光冰冷的望着我们。 “你不赶马车么?”我见卓星辰坐在马车里,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姐姐,星辰身上还有伤,所以,我让他歇一歇,一会儿,我赶马车便好。”媚儿这话说的?卓星辰受伤没错,可她还怀着身孕啊? 如此不知疼惜自己,卓星辰也没有为她着想,任由一个孕妇在寒风猎猎中赶马车? “还是我来吧。”浮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们的身旁。 “这?”媚儿听了,回过头看了一眼卓星辰。 卓星辰垂着眸子,脸上的表情冰冷,就好似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一般。 “那好吧。”我冲着浮游点了点头,然后同浮游一起,把媚儿扶上马车。 卓星辰只是静坐着,就连伸手拉媚儿的举动都没有,我的心中,极为不舒服,想必,媚儿跟着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夫人,过来!”冥北霖开口对我这喊道。 我这才松开媚儿的手,朝着冥北霖的马车走去。 马车里,宏图乖巧的坐在干粮旁吃着。 玄凌已经昏昏欲睡,一双蓝眸略显混沌。 冥北霖拉我上马车,我便抱起玄凌,让他依偎在我的怀中入睡。 放下帘子,很快我就听到了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夕颜,图图好饿。”宏图那干粮袋已经空空如也了。 我将水壶递给了宏图:“宏图,已经没有吃的了,你先喝几口水,顶一顶,等天亮了,寻到了面馆子,就给你买好吃的。” 这下了山道,我想应该会有面馆,或者茶棚之类,可以吃点东西的地方。 宏图听我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不过并未吵闹,而是乖乖的接过了水壶,默默低头喝了起来。 “宏图最乖了。”我夸赞他。 宏图将水壶里的水都喝完了,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很是认真的问了一句:“夕颜,媚儿要走么?” “嗯。”我点了点头。 “他不喜欢媚儿。”宏图这圆滚的脸蛋儿上,难得会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 “你还小,不懂。”其实,孩子比大人敏感,对于“喜欢”,“讨厌”看的很清楚。 “图图不小。”宏图摇晃着脑袋。 我听了则是伸出手,摸了摸浮游的圆脑袋,沉默的垂下眼眸,看着他不再说话。 “我们不跟媚儿一起么?”宏图看着我,追问着。 “宏图,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媚儿姐姐今后会有她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我说完,嘴角尽力浮现出一抹笑。 心中希望,这卓星辰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媚儿好一些。 “宴席?哪儿有宴席?”宏图一脸纯真的望着我。 我苦笑着,让他坐在我的身侧,靠着我能好睡些。 宏图听了,打着哈欠坐了过来。 他睡后,马车里一片宁静,我虽也觉得乏累,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 “有我在,睡吧。”冥北霖似乎知晓,我今夜睡不着,于是开口说了一句。 “嗯。”我默默的应声,然后便闭上了眼眸。 这一闭眼,却莫名的浮现出了“黄府”,满地黄鼠狼尸体的画面,惊的我又立刻睁开了眼,但总觉得,这似乎是不好的预兆。 故而,一整夜都睁眼苦熬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卓星辰的怪异。 第三百一十二章淮城 天明了,这淮城也近在咫尺,卓星辰没有撒谎,这马车一出山道口,我们便远远的瞧见了一座城。 只不过,这城围墙极高,让我想起了盛京,心中那不安的感觉,瞬间加剧。 冥北霖好似也有意放慢了马车速度,浮游所驾的马车,立即追了上来,与我们并行。 “神君,我们要入城么?”浮游开口问道。 冥北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玄凌,然后便说:“让他进城,请他叔父出来。” “我叔父是长辈,岂能让他出来迎客?”卓星辰说罢,掀开了帘子:“你们若是不想入城,那便就此别过。” 说罢,他又对着马车里的媚儿说了一句“下车”。 媚儿是极听卓星辰的话,卓星辰让她下车,她便真的探出了身子,准备下马车。 “你叔父不出来,本神君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冥北霖冷着脸,盯着卓星辰淡漠的说道。 卓星辰一听,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带她走。” “卓星辰,你?”浮游当即就怒了。 这个卓星辰,就是吃定了媚儿喜欢他,离不开他,故而才如此毫无顾忌的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神君,姐姐,媚儿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若是有机会,你们便来淮城寻我。”媚儿赶忙冲着我和冥北霖鞠了一躬。 她这般委曲求全,只会让卓星辰,越发的看轻了他。 “入城。”冥北霖盯着媚儿,看了许久,紧接着,便开口,说了这么两个字。 冥北霖的意思是,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城去瞧一瞧? “浮游,你带着玄凌,宏图,还有夕颜的师父,继续赶路。”冥北霖开口对浮游吩咐着。 “公子?你的意思是?”浮游没有想到,冥北霖居然要让他继续赶路。 “我们会赶上你,沿着主路,继续向南。”冥北霖给宏图指了道之后,就扶着我下马车,同浮游换车。 我将玄凌交到浮游的手中,冥北霖走到浮游的身侧时,好似还同浮游低语了几句。 不过,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 “神君?这?”浮游凝眉,望着冥北霖。 “照做便是。”冥北霖说着,就上了马车,然后示意媚儿和卓星辰上车。 媚儿主动牵着卓星辰,上了马车。 “姐姐,为何不让浮游他们跟着一道去歇歇脚?让宏图饱餐一顿再赶路也不迟啊?”媚儿一脸疑惑的望着我问着。 我却只是抬起眼眸,朝着她身侧的卓星辰看了一眼。 冥北霖如此做,是担心,玄凌他们涉险,故而,让浮游带着他们先走。 “媚儿,这莫溪村快到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一会儿,看看你们落脚的地方,我们也要离开了。”我说罢,又看向卓星辰。 卓星辰依旧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媚儿听了我的解释,冲我点了点头:“姐姐,又让你们操心了。” “无事。”我望着媚儿,看媚儿侧靠在卓星辰的身旁,那小鸟依人的模样,我露出一抹苦笑。 冥北霖驾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口,这淮城的城门口,不似之前路过的各州城,有人守门,这里的城门是敞开着的,并无人守着。 冥北霖驾着马车入了城,我便看到,这淮城的街头也是冷冷清清。 “你叔父,在何处?”冥北霖回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卓星辰的脸上。 卓星辰朝着街头望了一眼,那目光居然有些迟疑。 “多年未到淮城,此处已经变了模样。”卓星辰望着这些街道,嘴里低声说了一句。 “你叔父姓甚名谁?问问便知。”我看向街道上,零零星星的路人,想着,寻个人问问便好。 “嗯,我去。”卓星辰如今这态度,总算是好了些许,下了马车,就拦了一个路人,打听了起来。 那路人回话时,还朝着我们看了一眼,紧接着,就给卓星辰指路。 “黄媚儿,你真敢一人留在这?”冥北霖盯着卓星辰,没有回过头,不过,这句话却是在问媚儿。 “神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媚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冥北霖,不明其意。 “这么荒的城,城内屋舍破败,城墙却好似是新修的?”冥北霖说完这句话,又朝着来往的行人望去:“街道上,往来的人,都是男人。” 我听了,立刻抬起眼眸,朝着那些人扫了一眼,果真就如冥北霖所说的,如今,这街道上走着的,全都是男人。 “而且,这些男人,身上的气息不寻常。”冥北霖说罢,拉了一下马车的缰绳,准备调头离开。 “轰隆!” 冥北霖的马车刚一调转,这城门口,就传来了一声极沉闷的关门声。 这声音,就好似闷雷一般,听的我心头一沉。 街道上的那些男人,纷纷朝着我们这过来,将我们的马车给团团围住。 从看到卓星辰起,我们就已觉得不对,可为了媚儿,还是选择铤而走险,如今看来,被我们猜中了,这个卓星辰,只怕是想替他师兄报仇? 只是,之前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孤身一人,可如今,上哪儿寻了这么多人配合他? “星,星辰,你,你这是做什么?”媚儿的嘴唇颤了颤,难以置信的望着卓星辰。 卓星辰却是沉着脸,那原本冰凉的目光变得阴狠。 他接过一旁男人递给他的长剑,就指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淡然的坐在马车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卓星辰。 “你的演技不好。”冥北霖开口,对卓星辰说道。 卓星辰却冷冷一哼:“不重要,如今,你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中?” “星辰?你想干什么?”媚儿紧张的俯身,准备下马车,我赶忙一把拽住媚儿的胳膊。 媚儿却冲着我微微摇头:“姐姐,你让我同他说说,他?”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摆明是图谋不轨,早有谋划,是你的师兄,替你出谋划策的?”冥北霖淡淡的问卓星辰。 卓星辰却并不回应冥北霖,挥动手中的长剑,就朝着冥北霖冲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愚忠 冥北霖的目光一沉,猛然抬起手,一股子寒气从他的手中倾泄而出。 卓星辰应该不是冥北霖的对手,不过,他们的人,好似不少? 我看到,从城门上,下来了一大群人,这些人,都穿着祭灵人的衣袍,脚下好似生风一般,朝着我们这边就过来了。 “在马车里待好!” 冥北霖说罢,飞身出了马车,我看到周围开始弥漫起一股子,白色的雾气。 “姐姐,星辰他,星辰他?”媚儿慌了,圆圆的眼眸之中,写满了不安,和焦急。 她自是不希望看到这般局面,可如今? “媚儿,我说过,以他所处的位置,不可能真心接受妖的。”我的话音刚落,白雾之中便传来了一阵哀嚎。 “姐姐?”媚儿急的,眼圈发红。 她这是担心冥北霖伤了卓星辰,可又知晓,是卓星辰先动的杀心,故而,只喊了一声姐姐,却不敢再说什么。 “媚儿,你的一生还很长。”我紧紧握着媚儿的手。 “啪嗒!”一声,好似是长剑断裂的脆响。 并且这脆响过后,我又听到了“嘭”的声响,一个身影,砸落在了我们的马车一侧。 “呃!”对方的嘴里发出低吟。 媚儿当即推开我的手,冲下了马车。 在她冲下马车的一瞬间,寒气退散,冥北霖及时收了手。 “上马!”冥北霖的声音,从马车顶上传来。 媚儿却是已经跌跪在了地上,拥住了卓星辰。 “星辰?星辰,你怎么样了?”媚儿面色焦灼,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滴落到了卓星辰的衣裳上。 卓星辰的嘴角带着血迹,手中的长剑也断成了两截,之前,围住我们马车的人,脸上布满了寒霜。 这些人一眼望去,至少六七十个。 “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摆明了,是卓星辰他们失利了,可结果,卓星辰却突然发出了一阵冷笑。 紧接着,便仰起头看向冥北霖:“你方才是用灵力催动的术法,对吧?” 冥北霖没有应声,但是,我看到卓星辰那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紧接着他一把推开了媚儿。 只见他咬破食指,然后便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血符箓。 冥北霖从轿顶上落下,他俯身,一把将媚儿从地上拽起,拎着丢上了马车,紧接着手中幻化出了红折扇。 这折扇,被煞气裹满。 “你这妖孽,砍了我师兄一个手臂,我便让你拿命来偿!”卓星辰说罢,双手旋即掐起了手决。 地上的血符箓,瞬间泛出了金光,冥北霖猛然后退了半步,抬起红折扇,便朝着那符箓砍去。 而这血符箓,和萧策之前的有些像,它好似是“活”的,能自行躲闪,不过,在它即将触碰到冥北霖的身体时,还是被冥北霖一扇砍的稀碎。 符箓落地,化成了一滩血水。 我望着卓星辰,卓星辰看到符箓成了血水,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是,再次俯身,又迅速的在地上画出了七八个符箓。 这些血符箓自是无法真的对付冥北霖,可这卓星辰却是“乐此不疲”,他这是? “不好!他是在拖延时辰!”我赶忙冲着冥北霖大喊了一声。 这个卓星辰,只怕是在等他的外援。 “卓星辰,本神君念黄媚儿对你有情,不下杀手,但如今,这命,是你自己不要的!”冥北霖说罢,扬起手中的红折扇,便要解决了卓星辰。 “神君!不要。”媚儿的声音哽咽着:“神君,你们快走吧,快离开这。” 媚儿不忍冥北霖伤害卓星辰,也担心,我们在此耗着危险,故而,只能是开口,让我们走。 “那你呢?”我蹙眉看着媚儿:“你还想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姐姐,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如今,已经有了星辰的骨肉,我打算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媚儿望着我,眼中含着眼泪。 我听了,却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本神君替你,断了这念头!”冥北霖的红扇,猛然便要落下。 “神君!”媚儿大喊了一声。 “嗖!”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根箭,朝着冥北霖直射了过来,冥北霖迅速闪身躲避,可是不知是何缘故,躲闪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 不过,有惊无险,那箭并未射中冥北霖。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看到,那城门楼上,又下来了一大批人。 这些人,全都是祭灵人,他们的手上,拿着长剑,下来之后,便是分成两排,立在左右两侧。 而最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紫袍人,一步一步逼近了我们的马车,这个紫袍男人,在我的眼中,真的比“恶鬼”还要可怕。 他的命也着实硬,之前被冥北霖砍断了手臂,流了那么多血,居然都能不死,如今,这般好端端的站在我们的面前。 而且,他装了义肢,这义肢看起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似乎十分协调,动作利落且果决。 “卓星辰,你果真又攀上了你的师兄?”我望着卓星辰,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在梦境中,我看到萧策那般对待卓星辰,可没有想到,卓星辰最后还是选择帮助萧策,助纣为虐。 “师兄?”卓星辰看到萧策朝着这边过来,立即也要朝着萧策走去。 冥北霖的红扇直接横在了卓星辰的脖颈之上:“开城门,否则,本神君现在就杀了他。” “动手吧。”萧策那带着肃杀之气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无所谓。 我知晓,在萧策的眼中,卓星辰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生死应该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卓星辰,你看清楚了么?你师兄根本就不把你的生死看在眼里!”我开口对卓星辰说道,希望卓星辰能够认清萧策。 卓星辰却是眼眸微微一垂,嘴里低喃道:“师兄身系祭灵司,他做的决定,都是对的。” “你?”我摇了摇头,这个卓星辰,对他师兄确实是愚忠。 “既然你如此说,本神君便不客气了!”冥北霖手中红扇一翻,不过,却并非是杀卓星辰,那红扇的戾气,直接朝着萧策的方向飞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诛鸩 紧接着,他推开卓星辰,便正式同那萧策对战。 萧策的长袖一挥,数十道符纸,从他的袖中鱼贯而出,围着他呈现出一个法阵,萧策的嘴唇迅速张合着,应该是在念口诀。 萧策的口诀一出,那些符箓瞬间幻化成了一股子淡黄色的烟雾,紧接着,就将冥北霖的戾气给重重包裹住了。 冥北霖的剑眉一凝,手中的红扇,再次扬起。 萧策也在此刻,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那佩剑闪着寒光,剑刃极薄。 “今日,你是妖,本祭司便屠妖,你若是神,我便弑神!”萧策说罢眸子一沉,口诵咒术。 天空之中,当即,乌云滚滚。 顷刻之间,就变了天? 这萧策,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我望着萧策,已然察觉到,他此次死里逃生,只怕是长了本事。 “轰隆隆!” 天空之中,响起了一阵闷雷。 冥北霖侧目,盯着萧策,似乎也在揣测,萧策这究竟要用何招式。 萧策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冷笑,手中的长剑,带着雷霆之势,朝着冥北霖劈了过来。 冥北霖瞬间腾身而起,躲闪剑气,并且,手中的红扇再次溢出森然戾气,这些戾气越来越浓重,四周陷入无尽的昏暗之中。 “夫人,你先走!”冥北霖的声音,悠悠传来,不等我应声,这马儿自己就朝前急速奔去。 我当即摇头,伸出手,便去摸索自己袖中的孟埙。 只是不等我将孟埙取出,就听到了一声咆哮。 这咆哮之声,应是冥北霖发出的,我惊的心头一颤,孟埙也滚落到了地上。 “驭!”我迅速拉住了缰绳,跳下了马车。 只见,冥北霖释放出的戾气,如今被萧策的符气裹挟,居然如同“回头箭”一般,朝着冥北霖袭来。 冥北霖已见那可怕的气息朝他席卷而来,可却无法及时躲闪,被那气息打了个正着,原本悬在半空之中的身体,迅速坠落,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噗!”的一声,冥北霖吐出了一大口发黑的浓血,躬身侧躺着,半晌无法动弹。 “夫君?”我立即朝着冥北霖跑了过去。 “快跑!”冥北霖抬起手,示意我别靠近。 “啧啧啧!真是郎情妾意,不过,不必担心,今日,本祭司,会送你们共赴黄泉的。”萧策的嘴角带着让人发寒的冷笑。 “你,你,你莫不是服了什么邪丹,秘药?否则,你怎么可能打败我夫君!”我见萧策一步一步,朝着我们这逼近,立刻开口冲他喊道。 其实,我是知晓萧策自大,不可一世,如此说,不过是分散他的心神,给冥北霖争取喘息的机会。 “哼!邪丹,秘药?本祭司根本就不屑,不过,是这大妖,太过疏忽,太过自以为是,一路过来,都未察觉,身体之中的异样,还敢用灵力催动术法?简直不知死活!”萧策手中持剑,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如今离我们只有咫尺之遥,我仰头看着他,被他眼中的杀气所震慑。 “你这话是何意?这一路上,我们并未与你的人交过手。”我拧眉,警惕的盯着萧策。 萧策今日,心情不错,指着冥北霖便道:“那么多鳞片,本祭司怎可白白拱手相让?哦,对了,他中银针了吧?还被红蛛伤过,对么?” 萧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写满了得意,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此刻都停止了跳动。 “你?”我望着他,细思极恐,这一路上收集的那些鳞片,都是萧策所安排的?这么说来,萧策已经知晓了冥北霖的身份? 我已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即是妖神,确实颇为难对付,不过,遇上了本祭司,本祭司便让他有来无回!”萧策见我一脸震惊,他倒是越发愿意解释。 “可是,银针上无毒,那红蛛的毒液,也极弱,我夫君自行便可消解。”我回想起那夜,冥北霖被红蛛所伤,当时,我确实想为他解毒,可是后来,他那发黑的伤口,颜色渐消,很快便无事了,如今,就连伤口都愈合了。 “银针扎中的是命脉,他一旦动用灵力,体内的血,便逆流而上,至于那红蛛的毒液,早就裹上了我们祭灵司制妖奇药,“诛鸩”,此毒无色无味,一旦入体,却是真的回天乏术,你这妖孽,不如再试试,动用你体内的灵力?萧策望着冥北霖,眼眸都是泛光的。 如今的他,算是一雪前耻。 “啰嗦!”冥北霖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准备站起身来。 我将冥北霖扶起,感觉到,他的身上在微微颤抖。 “夫人,你先走,待本神君杀了这个畜生,便去寻你们。”冥北霖在我的耳侧低语了一句。 “不行,我们一起对付他。”我紧紧抓着冥北霖的胳膊。 而萧策在离我们仅两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视线看向了,立在一侧的卓星辰。 “杀了他!”萧策说完,便朝着一侧退了一步,这是等着看戏。 卓星辰微微垂目,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剑,然后就朝着我们走来。 “星辰!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杀神君!”媚儿也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卓星辰的袖袍。 卓星辰眸中的冷意,却没有一丝丝的改变,朝前继续迈步。 媚儿当即跪下,一把抱住卓星辰的腿:“星辰,不要杀神君,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勉强你跟我在一起,我对你死缠烂打,都是我的错,但求求你,放过神君,还有夕颜姐姐。” 萧策垂目,盯着卓星辰:“这个妖女,你还放不下?” “滚开。”卓星辰的眸子,顿时一沉,伸手便推开了媚儿,冥北霖也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 “星辰,不,不,卓公子,我求你,我求你了!”媚儿大哭着,开始给卓星辰磕头,那“砰砰砰”的磕头声,让人揪心。 “黄媚儿!你给本神君起来,这卓星辰,有能耐,便来杀,本神君只怕他没有这个能耐!”冥北霖轻蔑的盯着卓星辰。 第三百一十五章舍命相救 媚儿抬起头来,额上都溢出了血。 “星辰,神君和姐姐还救过你,还救过你啊!你都忘了么?”媚儿哭喊着,趴在卓星辰的脚边。 “媚儿,别再求他,无用的。”我说完,就要走向媚儿,冥北霖挡住我的去路。 媚儿死死抓着卓星辰的衣袍不松手,一旁的萧策,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卓星辰应是极为了解自己的师兄,一个眼神,足矣让卓星辰心中焦虑,立刻挥动手中的长剑,砍掉了自己的衣袍,让媚儿抓了个空,然后执剑朝着冥北霖而来。 “卓星辰!”媚儿绝望而痛苦的大喊了一声。 我面前的冥北霖则是半步不退,嘴里冷声说道:“今日,本神君只怕又要破了杀戒!” 说罢,他的双手合拢,四周的寒气聚起。 我赶忙提醒冥北霖:“不要再动用灵力。” “本神君身上的寒气,并非术法,而是诅咒!无需灵力催动!”说罢,那些寒气聚成一道寒光,朝着卓星辰飞速射去。 “噗!”的一声,一抹玫红色的影子,挡在了卓星辰的面前,那寒气,从她的身上穿过,而她身后的卓星辰,也因此有了躲闪的机会。 他侧身,抱住那玫红的身影,跌坐在了地上。 媚儿终是固执,只要是为了卓星辰,就连命也可以不要了? 此刻的她,如同一朵衰败的花,身下渗出一滩耀目的鲜红。 “你?”卓星辰抱着媚儿,他的眸子瞬间通红,眼中好似有泪在涌动。 “卓公子,劝劝他们放过神君,和我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媚儿说罢,便又望向了我:“姐姐。” 她开口低喃了一声,我立刻走向他,冥北霖也不再阻拦。 “姐姐,对不起,我让你和神君费心了,今后,你们要好好的。”媚儿说完,又抬起手来,握住了我的手心。 我立刻明白了媚儿的用意,她的手中,正握着我的孟埙,还有我送给她的头钗,她都一并给我。 媚儿望着我,眼中含着泪水,对我低语了一句:“姐姐,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别杀星辰。” “好,我答应你。”我抬起另一只手,替媚儿拭去眼角的泪水。 “姐姐,我本想回家,让我阿爹看看我,看看他的外孙孙,如今,我回不了家了,姐姐若再经过黄府,请不要告知阿爹,我?”她哽咽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只同我阿爹说,他的不孝女,浪迹天涯去了,让他千万别担心。” 她说完,嘴角处溢出了殷红的血迹,眼眸缓缓闭上,原本搭在我胳膊上的手,也滑落而下。 “好!”我低低的应了一声,眸子酸的发疼。 伸出手轻轻拥住媚儿,在这侧身拥抱她的瞬间,我已将孟埙抵在了自己的唇上。 不等卓星辰他们反应过来,孟埙声已起。 “都把耳朵捂住!”萧策的反应极快,只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这埙声猝不及防,那些祭灵人迅速被拽入了梦境之中。 而这些祭灵人,哪怕是入了梦境,四周出现的,都是一片妖的尸骸。 这魇气,是用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将他们留在梦中,我便幻出大妖来,让他们在梦中与妖物缠斗! 只是,很快,我这心头就是猛然咯噔了一下,因为在这些祭灵人之中,我并未看到萧策,和卓星辰的身影。 “萧策未入梦?”我当即蹙眉,将孟埙放入袖中,迅速从这梦魇之中抽离。 然而,待我回过神来,看向四周时,却不见冥北霖的身影,只是看到卓星辰呆若木鸡的跪在地上,抱着媚儿。 “轰隆!”一声,突然远处的城门楼,坍塌了一半,我立刻朝着那望去,看到了萧策与冥北霖此刻正打的难分难解。 冥北霖无法动用灵力术法,方才也消耗了大半的气力,如今抵挡萧策,有些吃力。 我握着孟埙,朝着冥北霖跑去。 冥北霖微微侧目,应是瞥见了我,双手当即朝着我这一挥,一道寒气顿时挡在了我的面前。 而萧策的身上,却在此刻泛出一道红光,与冥北霖相抗衡。 一个凡人?为何,身上会有这般的红色气息?这是何种功法? 都不等我看明白,那红光之中渐渐浮现出了符箓,数以百张的符箓,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将冥北霖裹挟其中。 “本祭司,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狂!”萧策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萧策!你这小人!除了暗算偷袭,你还有什么真本事?”我朝着萧策大声喊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贱人!”萧策剑眉一扬,恼怒呵斥,他这般傲气的人,怎能容别人“污蔑”,直接从城门之上,飞身跃下。 而我见他下来之后,赶忙开始吹奏孟埙。 萧策斜眯着眼眸,冷冷的盯着我。 随着他逐步逼近,我发现,自己的孟埙对他而言居然无效。 他便是冥北霖所说的,“意志坚定”的人?这种人,不会受孟埙影响。 “哼,你这埙,倒是有趣。”萧策盯着我冷声说了一句后,挥动手中的长剑,劈开了我面前的寒气。 白色的烟雾,瞬间四散而开,他从一阵雾气之中走来,如同魔物。 “师兄,她是人?”卓星辰突然开口,这算是在替我说话?我不稀罕。 “是人又如何?你动了恻隐之心?你在替敌人求情?”萧策阴沉着一张脸,看都不看卓星辰一眼。 “不是。”卓星辰当即否认。 萧策的长剑,横亘在我的脖颈之上。 “楚夕颜?本祭司原是答应你师姐,留你一条命,只可惜,你自寻死路,不过本祭司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萧策说罢,嘴角便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这笑容,阴森诡谲,让人发自心底感到畏惧。 “机会?”我不禁冷笑。 萧策这种人,会给人机会么?做“错了事”,在他这,便是死路一条,如今他这么说,不知又憋着什么坏。 “你若愿意为我所用,重回太子身边,本祭司,便留你一条贱命!”他带着无比压迫的气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听了,故作认真的思索着,其实,手中已经悄悄将那染了媚儿鲜血的发簪握紧。 “好,我愿意。”我故意垂下头,低低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萧策微微俯身,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他是极愿意看到别人走投无路,低头妥协的吧?他此刻看着我,就如同在看戏。 “萧策?我?我?”我的声音依旧压的极低,故作犹豫,他的脸已经靠的我极近了。 我毫不犹豫,猛然抓着发簪,就朝着萧策的脖颈上扎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逃 若是能扎中他,我想他必定活不成了。 可结果,萧策动作敏捷异常,一看到我的手举起,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疼的我,当即哼了一声,手中发簪,顿时落到了地上。 “果真不能留!”萧策的话音未落,突然,他的眉宇之中,被一抹冰霜包裹。 原本拽住我的手,也僵住了。 我拼尽全力,将自己的手从萧策的手中挣脱,朝着萧策的身后望去,便见冥北霖单膝跪地,嘴角处,不住有血溢出。 他此次是真的豁出命去,动用了灵力,破了萧策的符阵,及时出手救我。 “神君?”我立即跑到冥北霖的身侧,将冥北霖扶起。 “嗒嗒嗒,嗒嗒嗒!”远处,一阵极为喧闹的马蹄之声传来,只怕是祭灵司的援兵来了。 我迅速将冥北霖扶上了马车,又朝着卓星辰跑去,要将媚儿扶起。 媚儿的身体冰凉凉的,转瞬间就已然没了血色。 卓星辰握住了媚儿的手腕,我一把推开他的手,想将媚儿拖上了马车,可卓星辰却死拽着媚儿不放。 “我想亲自安葬她。”卓星辰垂着头,低语了一句。 我看了一眼媚儿那煞白的脸,还有沾染了半身的猩红裙褂,她如今已无脉搏,成了一具尸体。 只是讽刺的是,生前心心念念的卓星辰,好似在她死后,便开始“突然”爱她。 我无法将媚儿从卓星辰的手中拽回,或许,这也是媚儿想要的归宿,罢了,我放了手。 本是想给萧策补上一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城门被从外头推开,远处乌泱泱的一片骏马,朝着这奔腾而来。 我迅速上了马车,狠狠的朝着马匹身上抽打了一下,一边驾马,一边吹埙。 “夫人!快停下!你不能再吹埙!”冥北霖发出了极为虚弱的声音,阻止我继续吹埙,而我却是没得选,这群人,不会放过我们。 很快,马匹发出了嘶叫声,许多祭灵人从马背之上跌落而下。 而我则是为他们造了同样,屠大妖的“美梦”,让他们在梦中杀个够! 只是,看着他们在梦中杀妖,我便好似也“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并且,鼻中好似变得有些粘,稠, 抬手一抹,满手都是血。 我当即,将孟埙放下,从梦里抽身而出。 “驾!驾!”我急速抽打着马儿,其实,我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马车从那些祭灵人的身上碾过,我微微仰起头,看着乌云滚滚的天际,低声说道:“老天爷,你看到了,这些人若是死了,便都算到我的头上,与我夫君无关。” 说罢,马车从城门而出,我驾马,便向着冥北霖之前给浮游指的方向奔去。 我想撑着,送冥北霖去安全的地方,可是这眼皮子却是越来越沉,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靠去。 “噗咚”一声,我无力的朝着马车里倒去。 “夫人?”冥北霖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只是,我已经无法再回应他了。 “咕噜噜,咕噜噜。” 马车轱辘的声响,不断传来,我只觉得自己越发昏沉,头皮发硬,身体却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知觉。 混沌之中,我感觉有人在给我喂水,我的鼻中好似还塞着东西,总之呼吸有些困难,只能张着嘴。 当时间久了,便喉咙发疼。 但这种痛,依旧没有将我从混沌之中,拉回。 我的意识,越发模糊,身体好似在坠落,仿佛要跌入深渊,不安惊恐让我不住的发着颤。 “颜儿?颜儿?” 一阵熟悉的叫声,悠然传来,这声音很是缥缈,好似离我很远很远。 “颜儿?” 然而,我一听到这温柔的呼唤声,便立刻开口喊道:“阿娘?阿娘?” “颜儿,阿娘不能护你一辈子,那鬼王,一心想娶你,若是得他庇护,今后颜儿在这地府自然?”女人的脸,渐渐浮现在了我的面前,越来越清晰。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她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好似丹凤眼,但眼中带着的,不是魅惑而是慈爱。 “女儿无需他人庇护,女儿若是要嫁,那便嫁个真心喜欢的。”我开口对那妇人说道。 “颜儿,你如今还小,不知道这地府诡谲,阎君更是暴虐?”妇人说到这,又当即顿了顿,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 “阿娘,你不是说终有一日,这孟婆庄便是要交于我的手中么?到时候,便由我来护着阿娘可好?”我笑着,对那妇人说着。 妇人听了,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可是眼中却很快泛红,越来越红,这红色,最后从她的眼里缓缓的滴落下来。 她那原本盛满了慈爱的眼中,透出了一股子杀气,一把扼住了我的脖颈。 “阿娘!不要!阿娘!” 我艰难的喊着,这种不能呼吸的感觉,让我极为痛苦。 “夕颜?夕颜?你醒一醒?夕颜?” 浮游那低沉的声音,开始传入我的耳中,我的眼皮子沉重无比,挣扎了许久,都睁不开眼。 “舅妈?” 玄凌那含糊磕巴的叫声也传来了,听到他的声音,我的眼皮当即颤了颤,终于是眯起了眼眸。 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许久之后,玄凌那湛蓝的眸子,才清晰的映入我的眼中。 他的小脸儿几乎都要贴到我的脸上了,目光狐疑的望着我。 “凌儿。”我开口,叫他的名字,可这喉咙却极为嘶哑,并且,鼻中好似还塞着什么东西,抬起手朝着鼻底一摸,发现,是手帕的一角,塞在我的鼻中。 这直接导致了我呼吸不畅,张着嘴吸气,喉咙极疼。 “诶,夕颜,别动,你这鼻血可流了三四日了,今日好似才稍稍止住。”浮游赶忙按住了我的手。 “我喉咙疼。”我哑着嗓子说着。 浮游听了,这才松开了我的手,让我试着将那帕子拿下来。 取下帕子,我看到手帕上有一滩血迹不过都已经干了。 “神君呢?”我半眯着眼眸,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在马车里,而是躺在一个好似船舱的地方,我还能听到外头那“哗啦啦”的流水声。 “夕颜,神君这几日都在打坐,并且,将体内毒血放出。”浮游说完,便让坐在船舱一头发呆的宏图,拿水壶过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你不懂我 宏图平日里,总是在吃,可今天,却好似有心事儿,一问浮游才知道,原是我前几日流血不止,吓着他了。 他以为,是自己同浮游离开,我才受了伤。 “傻图图,我是自己不小心受的伤,与你何干呀?”我说着抚摸着宏图的头,让他去吃些东西。 宏图却望着我,十分认真的问道:“夕颜,媚儿呢,媚儿不回来了么?” “夕颜,媚儿她?”浮游也看着我,眼神复杂。 想必,冥北霖什么都没有同浮游说。 “以后再说吧,扶我起来。”我撇了一眼躺在船舱另一侧的师父,便要起身,去看看师父,再寻冥北霖。 “夕颜,你师父无恙,只是?”浮游顿了顿:“你师父身上的符箓,是怎么回事儿?鲲神看了,似乎?” “神君看到我师父身上的符箓了?”我顿时激动的瞪圆了眼眸。 浮游狐疑的望着我,想问符箓的事儿。 我则是猛然用胳膊肘,撑着木板便要起身。 可结果这起猛了,顿时头晕目眩,喉咙发酸想吐。 “夕颜,你别急,慢些。”浮游赶忙伸出手,扶着我的胳膊。 我坐起身来,掀开盖在身上的披风,便去寻冥北霖。 浮游见我着急,立刻扶着我去了船舱外头,此刻船舱外寒风猎猎,冥北霖一人盘腿坐在那,他的脸上白如纸,额上鲲角若隐若现,眉眼之间,已经满是寒霜了。 这说明,此刻他的身体极为虚弱。 “夫君?”我开口,叫了一声,便走到了冥北霖的面前。 我被这船只摇晃的头晕目眩,便直接蹲在他的身侧。 冥北霖听到我的叫声,良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的一双异瞳里,写满了疲倦。 “夫君,你觉得如何了?”我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这手刚刚一碰到他的手背,他便立刻推开了我的手。 “浮游,你进船舱里,看着宏图他们。”我以为,冥北霖是在生我的气,故而先支走了浮游。 浮游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天本就寒凉,离我远些,否则寒气?”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依偎在他的身旁。 “夫人?”他低低的开口唤了一声。 “还冷么?”我抬起眼眸,望着他那煞白的脸。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不过,这笑容之中,带着一丝丝的落寞。 “夫君,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却又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怕?”我垂目,关于鲲隐鳞的事,我隐瞒了他,是我的错。 “你怕我会强行取回鲲隐鳞,你怕失去师父?”冥北霖望着我,那张煞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如实点头:“师父如今,靠鲲隐鳞续命,我?” “你不懂我,错便都是我。”冥北霖开口低低的说了一句。 “我?”我抬起眸子,望向他的眼。 “你连这件事,都不敢告知我,在你的心中,本神君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性子。”冥北霖的言语之间,难掩落寞与失望。 “我?我是觉得,用鲲隐鳞给师父续命,太过自私,我?”我真的张不了口,我不想伤害冥北霖,我也从未想过要让师父长期占据鲲隐鳞。 “夫人,你无需再解释,但本神君希望,今后,你可以毫无顾虑的,对我说出你心中的一切想法,无论是好是坏,我与你共同承担。”他说罢,抬起他的手,想要轻抚我的脸颊,但是,当他看到自己手上的冰霜时,那双细长的手,便停住了。 我拉过他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谢谢。”我拥住他,低语着。 他则是在我的额上亲吻了一下,便催促我进船舱。 如今,这外头,狂风大作,冥北霖之所以待在船舱外,是不愿冻着玄凌他们。 “我在这陪你。”我望着冥北霖,实在放心不下。 “不必,你的身子弱,不能再受寒。”他说罢,再次推开我的手:“进船舱吧,你在此处帮不了我,只会让我担心。” “可?”我拧眉望着他。 “我无事,你去歇着。”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眸。 我只能先退回船舱,虽知晓这些披风无法给冥北霖保暖,可还是拿了两件,给冥北霖裹上。 冥北霖也任由我“摆布”,给他系好披风,我就坐在船舱头的布帘子后,时不时的看他一眼。 “夕颜,你师父,前几日,好似都快醒了,眼皮子眨了好几次。”浮游见我忧心忡忡,便与我说了这个好消息。 “真的?”我当即望向师父。 师父面色平和,衣裳也换过了,身上也盖着披风,直挺挺的躺着。 “图图看到了。”宏图插嘴,也说了一句。 “师父?”我听了,坐到了师父的身旁:“师父?” 低低的叫了几声师父,可师父依旧没有反应,想必他的情况,亦是时好时坏。 “夕颜,无事的,等咱们到地方了,再好好想想法子,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浮游笑着对我说着。 我默默点头,心中不安的情绪,却半点也没有消散。 “对了,浮游,这船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这是?”我一直记得,自己是上了马车,不过很快就昏迷了,然后不省人事。 “鲲神在一个镇上,把马车卖了,然后到了河岸,买了这艘船只,说是乘船便能到地方。”浮游同我说着。 “我昏迷几日了?”我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都是发麻的。 “今日,是第四日,我们这乘船,也有两日了。”浮游说着,递给我一个饼饵让我吃。 我嗓子太疼,也没有胃口,于是,摇头拒绝了。 浮游也没有勉强,放下手中的饼饵,又看着我,他的眼中带着焦灼之色,我知晓,他是想要问我,媚儿的情况。 我看了一眼宏图和玄凌,他们兄弟两个正排排坐着,一起吃饼饵。 于是,我抬起眼眸,望着浮游,轻叹一声道:“浮游,媚儿死了。” 此言一出,浮游的嘴角当即颤了颤,身体本能的完后一退。 第三百一十八章鱼 媚儿的结局,我们大家都曾料想过,只是,媚儿执着,谁也拦不住,最终,她以命护卓星辰,死在心爱的人怀中。 “卓星辰引君入瓮,萧策带着那些祭灵人,围攻了我们,神君动手击杀卓星辰,媚儿却飞身替他挡了寒气,故而毙命。”我望着浮游,将当时的情况仔细的告知浮游。 因为,我知晓浮游喜欢媚儿,那么此事,我便要说的尤为仔细,媚儿确实是死于冥北霖的寒气,但是,冥北霖当时要杀的是卓星辰。 浮游冲着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一屁股瘫坐在了船舱一侧,半晌都没有再吭声。 “浮游?”我望着浮游,不知如何安抚他。 “夕颜,媚儿她是死在卓星辰的怀里么?”浮游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眼眸望着我,幽幽的问了一句。 我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浮游听了,嘴角微微扬起:“那她便会觉得值得吧?” 这话好似是在问我,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嗯。”我低低的哼了一声,最终,松开媚儿的手时,我便是如此想的,她应该是希望永远都待在卓星辰的身旁。 “那便随她吧。”浮游嘴上轻巧的说着,可我分明看都一滴泪,落到了船舱板上。 我沉默,没有再说话。 “咕噜噜。” 沉默之中,宏图的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就变得极为响亮。 “宏图,这些吃食,你每日都得定量,否则后头几日就该饿肚子了。”浮游再度开口,脸上没有表情,可眼里的哀伤是藏不住的。 “图图知道。”宏图说完,便靠在船舱一侧,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 “浮游,神君可说这水路,要走几日?”我看着宏图,再看看剩下的干粮,这些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神君只怕是为了安全,舍近求远,水路要走上六七日。”浮游说着,又将水壶递给了我:“夕颜,多少喝些水吧。” “嗯。”我听了蹙眉,六七日?如今,我们在这水面上才行了两日而已,也就是说,还有四五日要熬? 这些干粮不够宏图吃一顿饱饭的,岂非是要委屈他多日了? 我想着,便将宏图拉了过来,柔声对他说道:“图图,你忍耐一下,我们再想想法子。” 这如今,在河面上,买吃食自是不可能的,不过,河里必定有鱼吧,若是抓些鱼上来,宏图应该不必饿肚子。 如此想着,我立刻朝着船尾走去。 “夕颜,外头风大。”浮游见我朝着船尾走,赶忙开口提醒了我一句。 “无事。”我推开这船尾的小木门,寒风瞬间就灌入了船舱之中。 立在船尾,就已经被风吹的头晕眼花了,不过,我还是垂目,朝着水中望去。 如今应是傍晚吧?之所以不确定,那是因为,空中乌云密布,好似要下雨了一般。 朝着水中望去,也看不出端倪来。 “浮游,拿些饼饵来。”我对着跟出来的浮游说了一句。 浮游立刻拿了一块饼饵给我,我掰了一小块,朝着水中丢去。 只听“噗咚”一声之后,成片的鱼儿就涌了过来。 “浮游,你会抓鱼么?”我侧目看向浮游。 浮游立即会意,赶忙点头,然后便掐了个手决,嘴唇微微张合,不一会儿“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数十条鱼,从水中蹿出,“嘭”的一声通通落在了船板之上。 这些鱼儿又大又肥,我估摸着,够宏图饱餐一顿了。 “浮游,这船舱里应该有炉子,你寻寻,咱们把这鱼给烹煮了。”我看这船并不新,应该是冥北霖从别人手中买来的,这老船夫在水上,也是要吃饭的,炉子什么的,应该有。 浮游进船舱寻了许久,果真寻到了驴子和锅具,然后便拿出来,我们开始忙活,刮了鳞片,直接将这鱼给炖了,满满的一锅子,让宏图和玄凌流着哈喇子站在船舱口,张望着。 “夕颜,你觉没觉得,这鱼儿好似与寻常的鱼不同?”浮游蹲在一侧,望着大锅里的鱼脑袋,看了许久,然后开口询问我。 我正盯着鱼汤,寻思着,一会儿给冥北霖和师父都弄些,冥北霖喝了没准还能暖暖身子。 “夕颜?”浮游又叫了我一声。 “什么?”我回过神来,看向浮游。 浮游指着鱼脑袋:“你看。” 这天色昏暗,我也看不大真切,只能是眯着眼,朝着鱼儿望去。 这些鱼儿确实怪异,鱼脑袋上,都有一个红点,这红点就好似是朱砂点上去的,就点在脑门的正中间。 “糟了!”浮游好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手,就朝着自己的脑门上一拍,紧接着猛然站起身来。 “怎么了?”我见他这一惊一乍的,便狐疑的仰起头来看着他。 “鲲神说了,这入河之后,什么也不能碰,老老实实的在船舱里待着。”浮游说着,又垂目望着这鱼汤:“是不是,水里的鱼儿也不能动?” 浮游眨巴着眼眸,望着我,好奇的说道。 我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眸,此事我不知情,不过既然冥北霖说不能碰,便自是有他的道理。 如此想着,我心中开始不安。 “夕颜,图图饿了。”宏图望着我,开口说道。 我点了点头,罢了,如今这不能碰也碰了,鱼儿都炖熟了,还是吃了吧。 于是,我给玄凌盛了一碗,准备喂完了玄凌,再给师父和冥北霖送鱼汤,结果,就这么转身的瞬间,宏图不顾滚烫,便将鱼连带着鱼汤一锅端了。 速度之快,浮游都来不及制止。 不过,这也不能怪宏图,他可是一只饕餮,估摸着已经饿晕了头,如今看到这么一锅香喷喷的鱼汤,自是无法把持。 “夕颜,这还抓么?”浮游有些迟疑。 “不必再抓了。”我想着,如今冥北霖身体还未恢复,不能再有半点差池,于是,领着宏图还有玄凌进了船舱里。 宏图的肚子,还在咕噜噜的叫着,只能舌忝着嘴唇,眼巴巴的朝着外头的水面上张望。 第三百一十九章清毒 我抚了抚宏图的头,劝他睡一会儿,这睡着了,便能好受一些。 宏图点头,我拥着他,让他和玄凌依偎在一起,没多久,两个孩子便睡着了。 “浮游,你也吃些吧。”醒来这么久,我就没有见浮游吃过东西。 浮游摇头,只道不饿,然后便也盘腿打坐,媚儿将妖丹转送给浮游,如今,浮游也需将那妖丹炼化收为己用。 我一手拥着宏图,一手抱着玄凌,视线还时不时的朝着船头的方向望去,心中对冥北霖的担忧,自是不用说的。 只是,如今我无法帮上他,也只能是干着急,如此想着不禁有些颓丧。 “呼呼呼,呼呼呼。” 正思索着,这外头便传来了寒风的呼啸声,风是越来越大了,我轻轻将玄凌放到一侧,又给宏图盖上了被褥,然后站起身来,朝着船头走去。 掀开船头挂着的帘子,我赫然看到,冥北霖全身都被一层薄冰所包裹。 “夫君?”我当即惊叫了一声,冲了出去,赶忙蹲下身,伸出双手拥住了冥北霖。 冥北霖如今身上的寒意,是前所未有的浓重,我拥住他时,感觉自己都快要冻僵了,但依旧不松手,就这么紧紧将他拥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身上的寒气才渐渐消退,那薄冰,也消失不见。 “夫人?”他低低的叫了我一声,那双异瞳之中,写满了疲倦。 “来,我扶你进船舱。”我拥着他,要将他扶起。 冥北霖却虚弱的摇了摇头,我知晓,他是担忧自己的寒气,会伤了玄凌他们,可是,如今他已经虚弱至此,我不能留着他在此处吹寒风。 “我会多给他们盖些披风,你先进去再说。”冥北霖身体虚弱,我几乎是强行将他给扶入了船舱之中。 可他一入船舱,船舱里便瞬间,结了冰霜,冥北霖咳嗽了一声,迅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夫人,我无事,待我将体内的毒清干净了,便可大好。”冥北霖说着,还冲我露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笑容。 我朝着船舱里的玄凌他们望了一眼,也只能将冥北霖再扶到船头,但我自己也坐在他的身旁陪着他。 他劝说数次无果,知我倔强,便将披风,紧紧的裹在了我的身上。 “你的手?”我垂目,撇见了冥北霖手心之中,长长的伤口。 这伤口是新的,伤口周围,还有未干的血迹,这些血迹呈红黑色,颜色深的吓人。 “别担心,不过是排些毒血罢了。”冥北霖说的云淡风轻,并且,下意思的拉袖袍,准备挡住自己的手。 但是,我却在袖袍拉起的瞬间,又见他的手腕上,还有几道伤口,而且伤口更深,几乎能见骨。 “都是因为我的疏忽,当时,若是能及时发现,此毒凶猛,用了灵蝉?”我看着冥北霖的伤,眼眸一阵酸涩。 “此毒为诛鸩,和其它的毒不同,无解,你就算用了灵蝉,也无用的。”冥北霖说着,抬起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夫人放心,本神君不是妖,这些毒逼出之后,便可大好。” 他说完,又将手从我的肩上移开,同我保持距离。 我则是索性抬手拥住他的半个身子,如同猫儿一般,黏在他的身旁。 “夫人?”他望着我,低低的叫了我一声。 “别赶我进去,就让我陪在你身边。”我粘在他身边,低语着。 冥北霖侧过身,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抬起手再度抱住了我。 我依偎着他,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内心被心疼,和愧意塞的满满的。 “咳咳咳,咳咳咳。” 我陪着冥北霖,在船头才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不是冥北霖发出的,我以为是浮游,结果仔细一听,咳嗽之声还有些嘶哑,这声音莫不是? 我当即朝着船舱里望去,冥北霖显然也听到了声响,对我说道:“去看看吧。” “嗯。”我点头,站起身来,结果,又是一阵眩晕,在冥北霖的面前,我强装无事,站了一会儿之后,才迈步朝着船舱里走去。 掀开船舱的帘子,我立刻朝着师父的方向看去,师父依旧躺在船舱一侧,双眸紧闭,可嘴里却时不时的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师父?”我当即俯身,叫了师父一声。 盘腿坐在一侧的浮游,却对我说:“夕颜,这几日,你师父时常会有些动静,不过,从未醒过。” 这句话,将我重新生出的一点点希望,再次浇熄。 “是么?”我的心沉下。 “夕颜,会不会和他胸膛口的符箓有关?若是去除了符箓,他能不能醒过来?”浮游看向我,问了一句。 “那符箓是为了压制?”我欲言又止。 “怎了夕颜?”见我说了一半不说了,浮游倒是越发好奇。 “没什么,那符箓对师父应该没有危害,否则,殿下也不会让人给师父画上。”我说着便给师父掖好披风。 “夕颜,你就这么信那太子殿下?”浮游这好似话中有话。 “为何如此说?”我抬起眼眸,看向他。 浮游也望着我,然后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夕颜,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见我微微点头,他这才开口道:“夕颜,我总觉得那个殿下,不大对劲儿,太神了,他怎么知晓,我们在此处?比萧策的人来的还要早,神君说的没有错,或许,他一直在暗中盯着咱们。” “殿下,不是那种人,而且,他没有理由害我师父。”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浮游蹙着剑眉,表情依旧凝重,不过也没有再开口反驳。 “轰隆!” 就在这时候,突然,整艘船猛然一倾,我的身体顿时踉跄了一下,没有站稳,若非浮游扶了我一把,我必定是要摔倒。 “嘭!” 我才刚刚站稳,就又听到一声响,紧接着,便是宏图的哼哼声,原来是他从位置上摔了下来。 我赶忙过去,将他扶起。 船身在剧烈的摇晃了几下之后,渐渐的趋于平稳。 我想着,方才应该是遇到了浪潮,故而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抚摸着宏图的后脑勺,问他疼不疼。 第三百二十章红瑶 宏图仰着脑袋,望着我,眼中带着混沌和委屈,他这是还未睡醒,就被狠狠的摔了一下,故而是蒙圈的。 “夕颜,疼。”他抬起手,也学着我的样子,仔细的给自己揉着后脑勺。 “没事,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我摸了摸,应是没事儿的。 宏图却又突然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那混沌的眼眸,好似都泛了光。 小嘴儿一抿,望着我说道:“夕颜,吃鱼。” “吃鱼?宏图不能再抓鱼了,你乖乖忍耐几日,上了岸就带你去吃红烧肉可好?”我哄着宏图。 宏图那黑亮的眼眸里,却带着兴奋。 “夕颜,有鱼。”宏图很是认真的对我说。 “小祖宗,哪还有鱼啊,都被你给一锅端了,就连汤渣渣都没有剩下,你啊,乖乖忍耐几日吧。”浮游望向宏图,无奈的摇了摇头。 宏图却很是认真,抬起自己的手,就指着船尾的位置。 “夕颜,浮游,外面有鱼。”宏图说完,就站起了身,准备去船尾。 我赶忙拉住了宏图:“别去,到时候栽到河里,该如何是好?” 说罢,我拉着宏图,让他坐在玄凌的身侧。 玄凌个头小,又被披风紧紧裹着,此刻还安然躺在船座里侧,睡的极沉。 “浮游,你看着他们,我出去瞧瞧。”我对浮游说了一声,浮游赶忙摇头,说是外头风大,还是他去看看好了。 说完,就朝着船尾走了过去,当他打开船尾的小木门时,我闻到了一股子极为腥臭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让我立即想到了,今日刮下的那些鱼鳞,可是浮游将鱼鳞都收拾好了,用布块裹着,等到了上岸丢弃,外头不可能还有这么重的腥臭味儿才对。 浮游也眉头紧蹙,然后走了出去。 “噗咚!” 过了良久,也不见浮游进来,我却听到了一声,好似大石块落入水里中的声响,心中顿觉不安。 于是,赶忙开口询问:“浮游,如何?” “夕颜,熬汤吗?”宏图还仰着脑袋,一脸认真的问我。 “一会儿再说,你在这乖乖等着。”我说完,便也站起身来,朝着船尾走去。 只是让我意外的是,走到这船尾却不见浮游的踪影。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我只能借着船舱里微弱的灯笼光束,隐约看清,水面上波光粼粼的一片。 “浮游!浮游!”我开口大声的喊着。 “夫人?” 过了一会儿,回应我的,不是浮游的声音,而是冥北霖那明显发虚的呼唤声。 我回过头,看到冥北霖撩开了船舱的帘子,面色煞白的立在船舱口,但顾忌孩子,并未进来。 “浮游,浮游不见了!”我瞪圆了眼眸,又在这船尾扫视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浮游的踪影。 冥北霖听了目光一沉,视线先是在船舱里扫了一眼,见浮游果真不在船舱之中,便直接飞身跃起,上了船顶,从船顶走过,然后跃下到了我的身旁。 他的身上依旧泛着寒气,我赶忙伸出手,扶住了冥北霖。 冥北霖刚一落到船尾,视线便看向了船尾一角的包袱上。 “你们干什么蠢事了?”他的声音有些微弱。 “我们?我们在这河里抓了几条鱼,炖了一锅鱼汤喝。”我如实告知冥北霖。 冥北霖听了却立刻蹙眉:“本神君不是同浮游说过,不许随意出船舱,不许碰这的任何东西?” “是我,这鱼是我让浮游抓的。”我说罢,赶忙询问道:“这,这些鱼?” “是红袖。”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红袖?”我一听,眸子顿时亮起,因为,我听说过。 红袖又名丁仔鱼,听闻肉质肥美,但因数量少,故而价格不菲,它们十年才有一次产卵期。 “咕噜噜!” 我正想着,便听到水中传来了咕噜噜的声响,垂目一看,木船边的水中,在冒着泡泡。 这些泡泡,一开始才拳头大,零星几个,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数十个,紧接着,气泡的中间出现了一个漩涡。 冥北霖一步向前,将我护在了身后。 我看到,一个穿着一袭水红色裙衫,体态极为“丰腴”的女人,从那漩涡之中升腾而出。 “她是妖精?”我望着这个“丰腴”的女人,低低的开口询问冥北霖。 “嗯,鱼精的一种。”冥北霖回了一句。 这倒是颠覆了我对妖的映象,这妖,特别是女妖,给我的感觉,都是极为漂亮的,要么就是如媚儿那般机灵灵动的,可眼前这红袖,却着实让人大感意外。 她那张涂抹着厚重妆容的脸,可以用“肥头大耳”来形容,下巴的肉耷拉着,就连脖颈都没有了。 “啧啧!”她望着冥北霖,嘴里突然发出了啧啧声。 “那个,敢问,我的朋友是被你抓走的么?”我望着她,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而她则是眯着那几乎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盯着我。 “你们杀了我的孩儿们,本该偿命!”她的声音,极尖锐,不过这语调不紧不慢,而且,说话时,那小小的眼眸,一直在盯着冥北霖,上上下下,好似要将冥北霖给看穿了。 “真是对不住了,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我们只是随随便便抓几条鱼吃,谁能想到,会招惹上这样的麻烦。 “一句不是有意?此事就想作罢!”这红袖鱼突然提高了声调,紧接着,她的四周就冒出了一大片的鱼脑袋。 这些鱼头上,都有红点点,看来是她的同族。 “你想如何了事?”冥北霖侧目,冷冷的盯着那红袖鱼。 “那自是另寻爱郎,重新生育子嗣。”她说着,冲着冥北霖“娇媚”一笑:“原本看着那男人好似不错,生的算是俊俏,只不过,如今我改主意了。” “别打我夫君的主意!”我当即蹙眉,知晓这红袖鱼在动什么歪脑筋。 可这红袖鱼,却好似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般,只是死盯着冥北霖说道:“我乃红袖一族,族长红瑶,你若跟了我,我许你一世荣华。” 说罢,这个叫红瑶的鱼精,便等着冥北霖回应。 大概,在她的眼中,人大都贪婪,不会拒绝。 第三百二十一章见好就收 冥北霖却连正眼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把浮游放了。” “放了!”那红瑶当即对她的手下说道。 紧接着,我便听到“噗咚”一声巨响,一个青褐色的影子,就被从水中,抛到了船板上。 “浮游?”我定睛一看,发现被甩到船板上的,是浮游,浮游浑身都湿透了,此刻正瑟瑟发抖的蜷着身。 “你把他如何了?”我看浮游变成了这副模样,立刻侧过头去质问那红瑶。 红瑶的嘴角高高扬起,脸上的肥肉被拉扯的颤了颤。 “别慌,吸了些精气而已,毕竟,他也是妖不是么?没那么容易死。”红瑶说罢,又望向冥北霖:“你也不是凡人吧?” “滚!”冥北霖冷声对那红瑶说了两个字。 那红瑶顿时将她的小眼睛瞪大:“你在耍弄我?” “本神君如今是在跟你好好说话。”冥北霖望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那今日,便是要加一道荤菜了!”红瑶说罢,猛然长大了她的嘴。 她的嘴里,立刻溢出了一股让人窒息的腥臭气,这股子臭气,朝着我们这就袭了过来。 冥北霖凝眉,手心一翻,红扇既出。 “神君?你不能再动用灵力,我来对付她!”我说完,就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袖子里摸去。 可是,摸了半晌,也没有摸到孟埙。 而冥北霖却已经挥动了手中的红扇,那臭气被寒气包裹,又重新朝着红瑶飞了回去。 红瑶还张着大嘴,于是,此刻的嘴里就多了一大块冰坨子。 并且,她的身上也迅速被寒气裹住,冥北霖脚踏船板,飞身下水,那红扇直接横亘在了红瑶的脖颈之上。 “睁开你的鱼泡眼,看看本神君是谁?”冥北霖居高临下的盯着红瑶。 红瑶眨巴着眼眸,呆愣了许久,当她看到冥北霖额上那若隐若现的角时,顿时惊的咬住了嘴里的寒冰,弄的满嘴都是血。 “鲲,鲲,鲲神?”红瑶张着那满是血的嘴,一脸震惊的盯着冥北霖:“您,您,您真的被放出来了?” 冥北霖眸子一沉,手中的红扇作势就要用力。 其实,此刻的冥北霖,不能动用灵力,这应只是要故意吓唬红瑶罢了。 “鲲神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小的,小的知错了,还请鲲神息怒啊。”红瑶低垂着脑袋,拼命认错。 冥北霖自是见好就收,旋身落回到了木船之上,冷冷的对那红瑶说道:“滚!” 这红瑶脸上的赘肉一颤,赶忙带着她的一众手下,迅速撤离。 看着这水面上的漩涡消失,一切趋于平静之后,冥北霖便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口,紧接着便是“噗嗤”一声,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夫君?”我愕然的伸手扶住了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抬起眼眸,朝着我和浮游的脸上扫过,郑重其事的对我们二人说道:“别再干蠢事,这几日,就在船舱里,好生待着!” “鲲神大人,我?”浮游望着冥北霖,一脸愧疚。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不必多言,接下来小心便是,将那鳞片抛了,否则,那些红袖,会一直跟着我们,若让她们知晓本神君的情况?”冥北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浮游赶忙将鳞片撒入了水里。 而我则是扶着冥北霖坐下,他盘腿运功,我则是蹲坐在他的身旁,继续在自己的身上摸索寻找孟埙。 这孟埙,我是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怎么如今,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莫不是在路上丢了? 我越想越焦急,准备再去船舱里寻一寻。 “不必找了,是我收起来了。”冥北霖没有睁开眸子,但却已然知晓,我在找什么。 “为何?”我看向他。 没有孟埙,我便没有办法在危及关头帮助冥北霖。 就如方才,我若是用了孟埙,或许冥北霖就不必与那红瑶僵持。 “那红瑶,有千年道行,不是普普通通的妖,她能轻易吸取浮游的精气,你以为,她那般好对付?你若动用孟埙引她入梦,一旦遭其反抗,被魇气入体,你这条小命也就丢了。”冥北霖一脸肃穆的说着。 我听了,眉头蹙的更紧了。 千年的道行?那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如今,冥北霖还成了这副模样?我们? “神君,你这鳞片?”我正思索着,就看到浮游捡起了地上的鳞片。 这应该是方才,冥北霖吐血时,掉落的。 只是,这些鳞片不是已经与冥北霖融合了么?为何又?对了,萧策说过这鳞片有问题? “这些鳞片,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浊气,本神君之前一直以为,是那些妖身上的气息,大意了。”冥北霖说罢,接过了令牌,藏于袖中。 “那这些鳞片,还需净化才可用?”我看着冥北霖的气色,长叹了一声。 萧策能放这么长的线,这个人真的很恐怖。 在山寨那一战,让他清楚的知晓,光明正大的动手,是无法杀死冥北霖的,故而使了这么多心机,设计谋,让我们自己发现鳞片,自己夺鳞,一切都看似顺理成章,但是,却在无形之中,已经中了他的计谋。 “夫人,你回船舱里歇着。”冥北霖这口吻,不是在同我商量,而是命令。 浮游也看向我,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进去。 我如今帮不上冥北霖了,只能乖乖点头,进了船舱。 宏图还一脸懵懂的望着我,开口便询问道:“夕颜,大鱼呢?” “没有大鱼,宏图你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我柔声哄着宏图,并且,坐到了他的身旁。 “咕噜!”宏图的肚子发出巨大的咕噜声,我将她拥在怀里。 “宏图,等上岸了,就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我抚摸他的小圆脸,哄着他。 “图图不饿了,图图睡觉。”宏图咽了咽口水,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声。 这句话,更是让我鼻子一酸,让一只饕餮饿肚子,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索性,宏图如今年纪小,靠在我的怀中,很快便睡着了。 而我自己则是睁着眼眸,呆坐了一整夜。 第三百二十二章堕神 次日清晨,河面上透出了一缕晨光,我不敢瞎动弹,怕吵醒了宏图,于是只能伸长了手,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船尾的木门,从门的缝隙里,我看到了冥北霖,依旧如昨夜我离开时一样,盘腿一动不动的坐着。 而他的眉宇之上,覆着薄冰。 他身侧的浮游,被冻的面色惨白,正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胸膛,不过还是苦守在冥北霖的身侧。 “浮游!”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浮游抬起头来,朝着我这看了过来,见我朝着他招手,他便起身,走到了木门前。 “浮游,你知道,我的孟埙在何处么?”我压低了声音,问浮游。 浮游立刻摇头:“我不知道,而且,鲲神大人也不许你再碰孟埙了。” “可是浮游,神君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再遇上妖物?”我觉得,没有孟埙在手,心中实在难安。 “夕颜,鲲神也是担心你,你是不知道,前几日,你那鼻血止都止不住,真的极吓人。”浮游的嘴角下沉着,眼中带着忧色盯着我。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用孟埙,真的!”我同浮游保证。 浮游却依旧摇头:“夕颜,你就别为难我了,鲲神若是知晓你重新拿回孟埙,必定是要生气的。” 我听罢,不再说话,心中却是很清楚,冥北霖碰不了孟埙,特别是依照他如今的情况,若是将孟埙留在他的身边,身体“恶化”的速度,只会加剧。 如此一来,孟埙应该就藏在这船舱之中。 想到这,我也就不再为难浮游,而是给浮游掰了点所剩不多的饼饵,昨日,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吃过。 浮游本是拒绝,被我强行塞了半块饼饵,他却又将那半块饼饵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半。 “夕颜,你也吃些,你这气色,真的极差。”浮游开口劝说着。 我也接过他递给我的饼饵,两人看着对方,吃了少许。 玄凌大抵是听到了声响,揉着蓝眸,从座上爬了起来,一脸懵懂,我也给他喂了几口吃的。 却发现,玄凌好似坐不安稳,那双如同藕节般的小手,不住的推着包袱,好似是包袱膈的他十分难受。 于是,我将包袱拿了过来,“啪嗒”一声,孟埙直接就从包袱里滚了出来。 冥北霖就把孟埙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包袱,我肯定不会寻的,应为太过显眼。 “谢谢你,凌儿。”我伸出手,摸了摸玄凌的脑袋,然后将孟埙又藏回到了袖中。 玄凌还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不知我为何谢他。 而我,有孟埙在袖中,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之前的不安,消失了大半。 “噗咚!” 可就在此时,船舱又猛的一倾,我一手拥着玄凌,一手吃力的抱着宏图,这才没让两个孩子被甩出去。 不过师父却是一个翻身,滚落到了船板上。 “噗!” 又是一声,船舱开始剧烈摇晃,我连忙护着两个孩子蹲下身,又挡在了师父的身侧,防止师父滚出船舱。 “你这胖头鱼,又来作妖?”船尾,很快就传来了浮游的说话声。 “胖头鱼?”我立刻想到了红瑶。 这红瑶昨日,不是被冥北霖给吓跑了么,怎么现在又来了? “宏图,你和凌儿,在这好好待着别出去。”我望着睡眼惺忪的宏图,十分认真的叮嘱了一句。 宏图似懂非懂,望着我点着头,我将师父抱起,放到了披风上,替他盖好。 他如今的重量,比宏图还轻,让人揪心。 安置好师父,我就推开去往船尾的木门。 我看到,冥北霖和浮游正立在船尾的栏杆边上,于是,立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回去!”我这才刚一走近,冥北霖就开口低声对我说道。 而我则是将视线看向了水中,昨日,夜色昏暗,我只能粗略的看到,红瑶是个体态“丰腴”满脸赘肉女妖。 如今,天明,虽日头并不算太亮,可却看清了,这个红瑶的脸上,全都是毛孔,这些孔洞里头,还有一条条棕黄色的虫在蠕动。 看的人,喉咙泛酸,十分恶心。 “你想干什么?”我凝眉,盯着红瑶。 红瑶却是冷哼了一声,看着冥北霖,脸上还露出了一抹张狂。 这跟昨日道歉时的模样,可是截然相反的。 “昨夜,差点被你给糊弄过去,索性,我一直派手下,悄悄盯着你,鲲神,你这身体,似乎不佳啊?”她望着冥北霖,那厚厚的嘴唇,抿着,好似两根腊肠儿。 “本神君就算丢了半条命,收拾你,也绰绰有余。”冥北霖冷着一张脸,目带寒光的盯着红瑶。 红瑶却冷哼了一声,那肥胖的身躯,从水中跃出,飘浮在半空之中。 “哼,依照你的脾气,若身上无伤,昨日怎会放过我?你可是杀妖不眨眼的。”红瑶说罢,裂开了嘴,笑的越发得意了。 “哦?你是因为,本神君没有动手杀你,而觉得不甘?”冥北霖看着她,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冷笑。 “别端着你鲲神的架子了,你早已经是“堕神”了,从那神台上跌落了。”红瑶说罢,猛然抬起手,从她的手心之中,涌出了一股子红光。 冥北霖抬起手,袖袍一抚,整艘木船,好似被一个光晕所笼罩,那红光暂时被挡在了外头。 “夫人,你和浮游进船舱!”冥北霖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神君,这胖头鱼,她?”浮游指着那红瑶,想说什么,被冥北霖撇了一眼,也只能住嘴。 这时候说对方厉害,只是涨了她的气焰。 “冥旭!我也可以不杀你。”这红瑶望着冥北霖,再次咧嘴笑道:“只要你跪下来,伺候的我舒舒服服,我大可放你一马。” “本神君现在,就宰了你!”冥北霖说罢,便幻化出红扇。 我赶忙摸出孟埙,要吹奏,结果浮游看到我拿出了孟埙,当即抓住了我的手。 “夕颜!你再动用孟埙,没准会死的,你只是一个凡人,你的命要比你想象中的脆弱许多。”浮游阻止我使用孟埙。 “你真是小看我了,这些年,我的修炼,可见长了不少呢!”红瑶的声音再度传入我的耳里。 抬起头朝着上方望去,就见冥北霖执着红扇已经朝着那红瑶飞冲而去,而那红瑶还一副丝毫不把冥北霖放在眼中的神情。 第三百二十三章风霖菀 我看着红瑶那副神情,又已知晓,她有千年的道行,心中不禁替冥北霖感到担忧。 可冥北霖,却并未让那红瑶嚣张多久,直接用红扇利落的砍断了红瑶抬起的一只手掌,那手掌“噗咚”一声落下水时,红瑶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和浮游也一样,因为,冥北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手起扇落,也就眨眼的功夫而已。 “啊啊啊啊!” 这红瑶被砍断了一只手掌之后,便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吼声,这声音震耳欲聋。 “把这木船给我咬碎了!”红瑶对她的手下命令了一声,紧接着,水里的鱼儿,就开始拼命的朝着我们的木船逼近。 不过,冥北霖方才应该是设下了结界,故而,如今它们无法靠近我们的木船。 可是看着河面上,这么乌央乌央的一大片红袖,真的让人头皮发麻。 “有本事,你别躲!”头顶之上,红瑶追在冥北霖的身后,冥北霖却好似一直在躲避,就是不与红瑶正面交锋。 我知道,冥北霖如今状况,再动灵力,他必定会受重创,可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红瑶给“逮住”的。 正想着,就见冥北霖瞅准了机会,那红折扇再次朝着红瑶的后背上狠狠的“砍”了下去, 红瑶奋力将小眼睛瞪大,下意识的躬着后背,冥北霖则是乘胜追击,张嘴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些血,不偏不倚,直接就吐在了红瑶后背的伤口上。 看到这一幕,我立刻就明白了冥北霖的用意,他如今在排毒血,他的血里有诛鸩,妖若是中了此毒,可就没有冥北霖这般“命大”了。 “千年的红袖精,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么?看来,本神君是高估了你。”冥北霖开口激怒红瑶。 红瑶此刻,已经浑身是伤,怒火也被冥北霖完全勾起,故而,猛然抬起头瞪着冥北霖,她仅剩下的一只手掌,也旋即抬起,手心之中再次涌出了红色的气息。 可这红气一出,红瑶的脸上立即青筋暴起,那布满了毛孔的脸上,数十条虫子爬了出来。 红瑶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可惜已经迟了。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扭曲,脸上的肥肉不住的颤抖着。 冥北霖没有再给她反击的机会,一扬红扇,砍下了她那肥硕的头颅。 红瑶的身体落水,发出一声“轰隆”。 冥北霖拎着红瑶的头颅,垂目盯着河面上的那些红袖鱼,大声问道:“还有谁!觉得头颅累赘!本神君一一砍了便是!” 此话一出,那些红袖鱼,瞬间一哄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冥北霖抛下那红瑶的头颅,从上空落下,我赫然发现,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妖丹。 这妖丹比我之前看到的都大些,冥北霖的眼中略带嫌弃,不过如今他的身体状况堪忧,只能将其吞下。 吞下妖丹,冥北霖立刻盘腿打坐,我让浮游去照顾玄凌他们,自己则是守在冥北霖的身侧。 冥北霖这一打坐,便是白天黑夜,丝毫不动,就连水也不喝一口。 不过,他的面色,已经在慢慢好转,至少,那额上的角已经消失不见了,并且眉宇之间也没有了冰霜。 我握着他的手时,那寒气明显已经小了许多,而且,从他手心之中排出的毒血,颜色由深变浅,这些,让我知晓,他已经在渐渐好转了。 “夕颜!夕颜,快,快看!”我正坐在冥北霖的身旁,轻轻握着冥北霖的手,便听到了前头浮游在大声的喊着。 我立刻站起身来,侧过头,朝着船头的方向望去,紧接着,便看到了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码头。 这码头上停泊着许多船只,不过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夫君,我们好像到了。”我压低了声音,柔声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这才缓缓睁开眼,一双异瞳朝着远处的码头撇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 “慢些。”我要扶他进船舱,他则是微微摇头,反而是反手将我牵的紧紧的,带着我俯身入了船舱之中。 船舱里,浮游已经将包袱收拾好了。 我抱起玄凌,浮游则是拿上包袱还背起了师父,准备下船。 “下船咯!下船咯!夕颜,可以吃饭吗?”宏图高兴的绕着我和冥北霖转圈儿,嘴里欢喜的嚷嚷着。 冥北霖垂目盯着宏图,十分严肃的说:“从今日起,你便不能再吃俗物了。” 宏图那本就圆溜的大眼睛,顿时瞪的如同铜铃一般,吃惊的盯着冥北霖。 其实,这事儿,之前冥北霖就已经说过了,不过不能吃那些猪头肉和鸡鸭鱼,对宏图来说真的是晴天霹雳。 眼看着宏图的眸子开始泛红了,我赶忙岔开话:“宏图啊,我们先下船去瞧一瞧,看看这莫溪村漂不漂亮?” 说罢,我就示意宏图下船。 宏图撅着嘴儿,满脸的委屈,那眼里还有晶莹的泪水,在不住的打着转儿,可在冥北霖的面前,他不敢哭,只能硬生生的憋着眼泪,默默的跟在浮游身后下船。 “夫君,宏图这几日,真的饿惨了,不如?”我本是想说,让宏图再吃顿自己喜欢的吃食,然后再戒掉这些俗物。 可冥北霖却是面容严肃:“夫人,宏图是神兽,可如今,你看看,他有半点神兽的影子么?若长此以往,他便要废了。” “嗯。”我蹙眉,知晓冥北霖是为了宏图好,我这算是妇人之仁。 “夫人,宏图不是寻常孩子,他若不争气,今后你我谁也管不住他,更护不了他。”冥北霖说着,便单手就将我怀中的凌儿抱了过去,另一只手,又握住了我的手腕,牵着我走下了木船。 这一下木船,我们便是立在一个长长的石阶上。 我望向旁边的船只,方才只是从远处看,如今靠近了之后,我发现,这些船只上好似都落着厚厚的灰尘,而且,一些船身上都被河水给沤烂了,似乎都无人管。 爬上这码头的石阶,我就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街,街口上写的也并非是莫溪村,而是“风霖菀”。 冥北霖之前同我说过,他并未把目的地的真名说出来,莫溪村应该是他随口编造的名字,我们一直要来的地方,其实就是“风霖菀”。 只是这风霖菀空荡荡的一片,好似一个死镇,我立在这阶梯上,我们的身后是猎猎河风,早已没有了退路! 第一章物是人非 鲲神,这?”浮游回过头来,看向冥北霖。 他自是也发现了这个“风霖菀”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死气沉沉的一片。 “走吧。”冥北霖没有做任何解释,直接带着我们就朝着,空荡荡的街道走去。 我们跟在冥北霖的身侧,朝着左右的街市望着。 这里的街边铺子,全都是大门紧闭,不过,这里应该是有人住的才对。 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这里街边的铺面一脚,都插着香烛,那香烛还冒着烟呢,必定是新点的。 “鲲神?”浮游开口正想问什么。 “今后叫公子。”冥北霖的视线警惕的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开口提醒浮游,他这是怕隔墙有耳。 “是公子,不过,此处好似都无人,咱们该在哪儿落脚?”浮游看着冥北霖询问道。 “此处,有我的府邸。”冥北霖说出了一句让我无比惊讶的话。 这里有冥北霖的府邸?不过,转念一想,冥北霖都被镇压了五百多年,就算之前有他的府邸,如今只怕也早就不在了吧? “原来如此。”浮游颔首,我们跟着冥北霖,穿过了这条街道,进入一个岔口,我本以为,这个“风霖菀”也就是一个小镇子罢了,不过光在街道和岔路上,我们就耗费了近乎一个时辰。 这四周,屋舍密集,看的出,住的人不少,但是,青天白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不过,好歹,最后是到了冥北霖的“府邸”。 而这个府邸,如我所想,五百多年前的宅子,就算在也破败不堪了。 冥北霖的府邸前门,已经挂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地上也满是枯败的落叶。 这个宅子四周,没有屋舍,就这么孤零零的,立在一条小道的尽头,有些诡异。 “哇,公子,这可得好好清理了。”浮游仰着头,看着府邸有些无力的说着。 冥北霖点头,伸手按在了府邸的正门上。 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之后,我看到的,便是一个无比杂乱的前院,这前院种了两排树,树叶已经落了一地,光秃秃的,好似枯死了。 这树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回廊,而且,在这些回廊上,我看到了红色绸缎弄成的绣球花。 这些花上落了厚厚的灰尘,可是依旧能隐约看出,应该是成婚时用的。 “夫人?”冥北霖见我盯着这绸缎花,立刻开口想要解释。 “都是过去的事,无需解释。”我望向冥北霖,笑着说道。 冥北霖则是沉着眼眸,开始大踏步的领着我们从右边的回廊,走到了宅院的正厅。 这个正厅里,还摆放着蜡烛,供桌,门上窗上,也都是没来得及撕去的喜字。 五百年前,他布置好宅院,去接夏永夜,便再也没能回来吧? 看着这些东西,几百年都过去了,一切,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唧唧唧,唧唧唧!” 几只老鼠从厅堂的地上迅速蹿了过去,冥北霖一拂袖,那些老鼠冻成了冰坨坨。 然后,冥北霖领着我们又去了后院,要先安顿好师父。 这后院极大,不但有凉亭,还有一大片“荒地”,荒地的中间,修了一个小小的池子。 池子里,已经是黑漆漆黏糊糊的一片了。 “夫人,先把师父安顿在此处。”冥北霖推开一间屋门,这屋子里瞬间发出了“唧”的一声响,一只肥硕无比的灰色老鼠,直接朝着冥北霖扑了过来。 冥北霖猛的抬起一只手,厌恶的用两根指头,捏住了那老鼠的脖颈。 “好大的胆子,居然占了本神君的府邸?”冥北霖说罢,将那肥硕的老鼠狠狠的朝着地上砸去。 “噗咚!”一声响,那肥硕的灰老鼠落地之后,立刻蜷缩成一团,紧接着便成了一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惊的往后退了半步,冥北霖立刻挡在我的面前,盯着蹲靠在地上的“男人”。 “这老鼠成精了?”我盯着这老鼠,嘴里嘀咕着。 “诶呦,疼!”鼠精发出哎呦的叫声之后,便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然后站起身来。 他的个头极矮,站在冥北霖的面前,个头都不及冥北霖的腿长。 此刻,仰着脑袋望着冥北霖。 这副尖嘴猴腮,还张着俩大板牙的模样,不必懂术法,看他一眼,就知晓,他应该是一只鼠精。 “你是何方妖孽!可知这是我们鲲神的神邸?”这只鼠精,张口便说出“鲲神”二字。 可冥北霖却好似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望着冥北霖,看了一会儿,倒是愕然的瞪圆了他的眼睛,吃惊的喊道:“哎呀!是鲲神大人!您是鲲神大人吧?” “滚!”冥北霖冲着这鼠精冷斥了一声。 鼠精见冥北霖沉下脸来,顿时更确定了。 “鲲神大人,小的鼠贵在此处等了五百多年,一直在替您守着宅子,等您回来!”他说罢,冲着冥北霖拱了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本神君的宅邸,并未托付给任何人看管。”冥北霖盯着他,目光冷彻。 “鲲神大人,确实没有吩咐小的看管宅子,但是,小的知晓鲲神大人,被褫夺神号,并被镇压,小的,便立刻替鲲神大人守住了宅子。”鼠贵说罢,仰望着冥北霖:“鲲神大人,您真的一丁点儿都不记得小的了么?当年,小的就住在这神邸后头的山上,被一群恶妖欺辱,是鲲神大人您出手相救。” “后山?”冥北霖的目光一沉:“当时你也在么?本神君只是看到几个杂碎,很是碍眼,故而动手清理。” 冥北霖的这句话,让这鼠贵尴尬的立在门槛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您,您,您当时没看到小的呀?”鼠贵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过很快,立刻又道:“反正,您救了小的一命,今后小的便跟着鲲神大人您,当牛做马,随意使唤。” “本神君不需要!”冥北霖剑眉扬起。 而这鼠贵却好似没有听到这句话,立刻过来,接过浮游手中的包袱,然后,一嘟嘴,吹了一声口哨,数十只小鼠就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第二章三面妖王 我狐疑的看着这鼠精,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主子回来了,还不快动身收拾!”鼠精的话音一落,这鼠群之中,有三只小鼠幻化成了人形,变成了三个长相平平的姑娘。 鼠贵说,她们是这群小鼠里,刚刚过了成妖礼的成妖,穿着灰色裙衫的是老大鼠湘湘,穿白色裙褂的是老二鼠可芸,老三鼠幺妹,一看就是爱俏,穿的是藕粉色衣裙。 她们法力低微,可是收拾屋子,却不在话下。 “鼠湘湘?倒是像菜名?”浮游望着穿一袭灰色裙衫的鼠湘湘说着。 这个鼠湘湘用她那不大的眼睛,瞪了一眼浮游。 浮游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而这三姐妹,则是开始麻溜的收拾屋子。 冥北霖看着他们这利利索索的样子,又看了我和浮游一眼。 我们都已经疲惫不堪,有人帮忙拾掇,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故而冥北霖没有阻止鼠贵他们帮忙。 “鲲神大人,这屋子好了,您先进去歇着?小的把其它地方也清理好。”鼠贵说着,一挥手,就带着那三个姑娘,和一群小老鼠离开了。 “公子他(她)们?要留下么?”浮游看了一眼那鼠贵的背影。 冥北霖则是朝着屋内扫了一眼,这屋子,方才还布满了灰尘,如今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是焕然一新,一旁架子上的瓷器,干净的都能照出人脸来。 “浮游,先把我师父放下吧。”浮游背着师父这么久,必定是累了,于是赶忙让浮游放下师父。 这一侧的床榻也已经被收拾的极干净,放下师父之后,我给师父盖上了薄薄的披风,在木船上晃荡了多日,他终于可以好好歇着了。 “鲲神大人,来来来,喝杯茶!”鼠贵很快就又晃悠进了屋里来,并且,还端上了茶水,和吃食。 “咕噜噜!”宏图的腹中,发出了饥饿的叫声,看着茶盘上放着的糕点,一个劲儿的咽口水,无比可怜。 我望着冥北霖,没有再开口替宏图求情。 “浮游,你带宏图去寻个屋子,打坐。”冥北霖对浮游说了一句,浮游立刻点头,然后便伸出手去,拉宏图。 宏图睁着那圆圆的眸子,望着我,那眼神之中带着哀求。 而我,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冥北霖说的话,宏图是神兽,我们若是一度纵容,最后,他便是要废在我的手中。 这是我,绝对不愿看到的。 “宏图,你跟浮游去吧。”我柔声对宏图说。 宏图一听,顿时一抿嘴,委屈的说道:“夕颜你骗人,你说上岸了,就能让我吃饱饭,你骗人,我要吃肉,我想要吃。” “赏你一顿棍棒吃吃,要么?”冥北霖那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宏图的身上。 宏图当即闭了嘴,耷拉着脑袋,被浮游给牵走了。 “鲲神大人,饭菜已经备下了,您可有什么忌口,或是不吃的?”鼠贵微微俯着身,对冥北霖很是恭敬。 “这“风霖菀”发生何事了?”冥北霖没有回应鼠贵的话,反而是问起了“冷清”的“风霖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鼠贵听到冥北霖这么问,当即就发出了一声长叹。 那黑小的眼睛,也低垂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鲲神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您走了这么些年,此处已经出了一只震慑南岭的妖王了。”鼠贵口中的南岭,不仅仅是“风霖菀”,还包括“风霖菀”周围其他的城镇村子。 “妖王?”冥北霖扬起了剑眉:“是何妖?” “小的不知啊,它被这附近的小妖尊称为“三面妖王”,它出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砸了鲲神大人您的神邸,小的法力低微不敢轻易修缮,怕被那妖王发现。”鼠贵望着冥北霖,低声说着。 “三面妖王?”冥北霖那双异瞳微微沉着,似乎是在回想,自己是不是认识此妖。 “鼠大哥。”我看着鼠贵也开了口。 “诶呦,您这是折煞了小的了,您就是夫人吧?”鼠贵赶忙冲我拱了拱手,并且,十分有礼的说:“您啊,就叫小的,小贵儿吧。” “小贵儿?”我想,这鼠贵五百多年前,就认识冥北霖了,如今,至少也六七百岁了,我这么叫实在不妥。 “夫人,您是主,如此称呼,小的心中舒坦。”鼠贵看出了我的迟疑,赶忙对我说。 我见他如此认真,也只能微微点头。 “那小贵儿,此处街市上,为何空荡荡的?我见铺面上点着香烛,应该还有人住才对?”我望着鼠贵,说出心中疑问。 他点头,告诉我,这风霖菀,其实,住着不少人,妖王要香火供奉,和少女献祭,并没有大兴杀戮。 “香火供奉?少女献祭?”我蹙眉:“那妖王,莫不是在此处修了庙宇?” “对,就在风霖菀西边的福城,有一个三面圣庙。”鼠贵说着,顿了顿,表情变得十分严肃:“那圣庙,表面上不仅仅被这些村民的香火供奉,暗地里,还是四面八方妖物的集合处,许多小妖都去投靠那妖王。” “这些村民,白日里不出门,是妖王定的规矩么?”我接着追问。 鼠贵立刻摇头:“不不不,这是因为,这妖王,每隔一个月,就会在这南岭所有的城镇,选拔献祭的少女,姑娘们若是出去走动,极有可能被选中。” “选中了之后?”我抿了抿嘴唇,想着被那妖王给选拔走了,必定是死路一条了。 “选中了之后,好似是当那圣庙的神女,不过当了神女之后,就不能同家中联络,永远不得离开圣庙,故而那些百姓都舍不得家中闺女,不愿献祭,白日里就都躲在家中,但夜里此处倒是有集市,可以相互买些物件。”鼠贵的话音刚落,这走廊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我看到是那鼠湘湘端了吃食上来。 这吃食荤素搭配,看着很是不错,鼠贵连忙将吃食摆放到了桌上,然后立在一旁,打算给我们布菜。 这是在宫里,或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下人伺候夹菜,我们自是不用的。 “你们都出去。”冥北霖对鼠贵淡淡的说了一句。 鼠贵听了连连点头,带着鼠湘湘,退出了屋子,出去前,还将这屋门给关上了。 第三章冥夫人 我朝着屋门外看了一眼,听到离去的脚步声,这才开口问冥北霖,鼠贵可不可靠。 “当年本神君确实救过他,当时,不仅仅是他,而是他们整个鼠族,被其它妖物欺凌,本神君今日,看他的神情,确像是报恩。”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开口回道。 “原来你都记得?”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冥北霖,方才他明明说,自己当年没有看到鼠贵,也并非诚心要救他。 “本神君无需他报恩,他随时都可以走。”冥北霖说罢,视线又看向了玄凌。 这玄凌也是乖巧,自顾自的踩着椅子的横杆,试着自己爬上椅子。 冥北霖将他抱起,放到椅子上。 我拿着一旁干净的布块替他擦手,然后给他夹菜。 玄凌却迟迟不吃,那双蓝眸望着门口。 “图哥,吃。”玄凌这是还记挂着宏图。 只可惜,如今宏图已经不能吃这些俗物了。 “夫君,宏图不能吃俗物,那要吃什么?他经不起饿的。”我有些担心,担心宏图饿坏了。 毕竟,这几日,宏图已经吃的够少了,每日就几个饼饵垫肚子而已。 “神兽,都是灵物,若要修行,必须放下这些凡间俗物,可进食邪灵,恶妖,将其吞下,自行炼化,如此便可提高自身修为。”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夫人,你可不能私下,悄悄给他送吃的。” 冥北霖十分严肃的看着我,叮嘱了一声。 我立即点头,事分轻重缓急,我知晓,不能“害”宏图,这吃食,便是断断不能给他的。 而冥北霖又话锋一转,看向玄凌:“凌儿虽吃的少,可这些东西,最好也都戒了,修行不怕早,知晓么?” 玄凌那双蓝眸与冥北霖对视着,似懂非懂的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我看着玄凌,则是默默垂下头去,他们若是都不吃,我一人自是没有什么胃口。 “吃吧,我去唤浮游。”冥北霖说完,站起身来,推开了房门。 我则是给玄凌盛了一碗汤,准备喂给他喝。 门外,鼠湘湘便又端着两个荤菜进来了。 “湘湘不必如此麻烦,你们也去歇着吧。”我望向这个长相不算漂亮,但是,却十分顺眼的姑娘。 “夏夫人,贵哥说了,要十全十美,两汤八菜。”鼠湘湘望着我,开口说着。 “夏夫人?”我愣了愣,狐疑的看着鼠湘湘。 鼠湘湘放下菜,有些惊慌的抓了抓自己的衣角:“对了,凡人都是冠夫姓的对么?可是,您真的是凡人么?鲲神大人,应该不会娶一个凡人才对啊?” “我是凡人,不过,我不是夏永夜。”我看着鼠湘湘,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夏永夜,好似就是一个永远越不过去的坎儿一般。 “对不起,夫人,我,我,我?”鼠湘湘有些焦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无事,我叫楚夕颜。”我说着,便又问:“这些饭菜都是你做的?” 她点头:“夫人可还吃的惯?” “嗯,不错,不过,不必再上菜了,我们吃不完,便是浪费了。”我说完,就让鼠湘湘下去歇着。 鼠湘湘也顺从的点了点头,退下了。 身侧的玄凌,喝了几口汤,也自顾自的要跳下椅子,不过这短腿儿也够不着地面,我便伸出手要抱他。 他摇头,有些倔强,蹬着腿儿数次,好似要从椅上跃下,却又转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声“怕怕!” 我不禁抿嘴笑了笑:“凌儿,你试试,摔不着的,舅妈护着你。” 他抿着小嘴,表情严肃,经过了长期的心理斗争,最终,那短腿儿用力的朝前一蹬,从椅上下去了。 下去之后,他便开始兴奋的在这圆桌边上转圈,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我看着他都觉得神奇,一个多月前,他还在霓裳的腹中,如今却是这般欢蹦乱跳。 见他自己玩的欢,我便也给师父盛了汤。 端着汤到师父的床榻边,我侧坐着,舀起一勺,送到师父的嘴边,却发现,师父的嘴角处,好似有些许血迹。 “师父?”我轻轻的捏着师父的下颚,让师父张开了嘴。 仔细一看,果真,他的嘴角处,不知为何沾染了些许血迹,或许是在船舱里,滚到船板上时磕破了。 我掏出手帕,替他将血迹擦拭了一下,又发现,没有伤口?这是怎么回事儿? “公子,宏图他是真的饿坏了,不如,今日让他吃饱些,明日再开始修炼?”外头的走廊里,传来了浮游那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他心疼宏图,毕竟,宏图还是个孩子。 冥北霖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根本就充耳不闻,进屋之后,直接坐下,然后就看向了我。 “饿了么?过来吃些。”冥北霖对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将手中端着的汤,继续喂给师父,待喂好了汤,才坐回到圆桌旁,不过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没有胃口。 “公子,那,我还是去看着宏图吧。”浮游低垂着眼眸。 “吃些再走吧。”我开口对浮游说。 浮游摇头:“不必了,那小祖宗若是闻见我身上带着肉菜的香味儿回去,那肯定又要闹一番了。” 浮游说罢,便是一口饭菜都不吃,就起身离开,去守着宏图了。 “诶呦,鲲神大人,夫人,这饭菜是否不合胃口?”鼠贵又拿了烫好的热酒来,准备让我们喝了暖暖身。 可进屋之后,却发现,桌上的饭菜都是好好的。 “别夫人,夫人,的叫着,今后就叫?”冥北霖对于别人,也如此叫我,着实有些不悦。 “小的疏忽了,今后,小的便唤其冥夫人,鲲神大人,您看如何?”鼠贵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听到这个称呼,倒是颇为满意,微微颔首。 “冥夫人,这酒是桂花酿,香醇甘甜,您尝一尝?”鼠贵说着,还替我倒了一杯酒。 冥北霖却望着鼠贵,淡淡的说道:“你替本神君收拾好这宅院,便可走了,这些银两,拿去。” 冥北霖从袖中抽出一沓银钱,他这是不想让鼠贵留在此处报恩。 “鲲神大人,小的不要银钱,小的只是想报恩而已,真的!”鼠贵说罢,就“噗咚”一声给冥北霖跪下了:“当年鲲神大人或许没有看到小的,但是,小的和这些弟妹的性命确实是鲲神大人所救,不过,小的们只是野妖,法力低微,帮不了您什么,故而,也只能做些粗活,希望鲲神大人莫要嫌弃!” 鼠贵说罢,便俯身等待冥北霖应允。 第四章面若桃花 冥北霖垂目,看着鼠贵,思索良久。 我则是冲着冥北霖颔首点头,因为,在鼠贵的小眼睛里,我看到的是诚恳。 “本神君也不喜欠人恩情,这样,待本神君神庙修建好,你也一道修行。”冥北霖开口,说出了一句,让鼠贵呆愣良久的话。 “鲲,鲲,鲲神大人,您,您,要带着小的,一道修行?”他诧异的看着冥北霖,磕磕巴巴的问着。 见冥北霖点头,他则是立刻重重的给冥北霖磕了三个响头:“多谢鲲神大人抬爱!” “退下吧。”冥北霖一抚衣袖,示意鼠贵退下。 鼠贵欢喜的起身,又冲着我们俯了个身,赶忙退了下去。 “夫人,这酒确实香醇。”冥北霖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是,我不能喝。”我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每次喝完了酒,就容易失态,故而还是不喝了。 冥北霖也不勉强,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然后微微蹙眉:“这酒确实不适男子喝,略甜了些。” 他说完,将杯盏放下,便不喝了。 “是甜酒?”我说着,端起酒壶,在壶口闻了闻,果真一股子桂花的甜香味儿涌入了我的鼻中。 “你若想喝,便喝吧,在本神君的面前,你无需注意仪态。”冥北霖望着我,含笑说道。 “可是?”我想了想,又看向师父和玄凌。 “放心,你若是醉了,本神君会照顾好他们。”冥北霖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虽甜些,不过,还是想同夫人喝一杯,这一路过来,辛苦了。” 冥北霖柔声对我说着,眼中还带着些许心疼。 “你这是带我回家,多远,我都愿意跟你一起走。”我说完,也端起了杯盏,将酒一饮而尽。 这酒又香,又甜,居然不带半点冲鼻的味儿,很是不错。 我喝了一口,觉得如同糖水一般。 “喝。”玄凌仰着脑袋,估计也闻到了桂花的香甜味儿了,故而也想讨口酒喝。 “凌儿,你吃这个。”我将一块甜糕递给了玄凌。 玄凌接过,默默的低头吃了起来。 “夫人,今夜,我带你出去逛逛,买些东西。”冥北霖说着,又给我斟了一杯酒。 “好啊,今后在此处落脚,我想尽快把这“风霖菀”,好好熟悉熟悉。”我说罢,又饮了一杯酒。 “别光顾着喝酒,吃些菜。”冥北霖将一块肉,夹到了我的碟子里。 我点头,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这几日,确实是饿惨了,宏图和玄凌还能有些饼饵吃,我和浮游几乎就是生生的饿着。 不知不觉,吃了小半碟的肉,杯盏中的酒也喝干了,心情莫名的开心,整个人也轻飘飘的。 我拿起酒壶,还想再倒时,却发现,这一整壶桂花酿,居然都被我喝光了。 “神君,我还想喝些。”我摇了摇手中的空酒壶,对冥北霖说着。 “你叫本神君什么?”冥北霖那双异瞳立刻望向了我。 “夫君?只是夫君,叫着,莫名有些拗口,没有神君叫着顺嘴。”我抿了抿嘴,有些含糊的对冥北霖说。 冥北霖听了好似陷入了沉思:“是么?” “嗯,拗口。”我点着头,而且,在孩子面前,一口一个夫君夫君的叫着,实在“脸红”不好意思。 这称呼,私下就我们二人时,如此唤他,应是亲昵的。 “不行,再拗口,也不能改,你是我的妻,不唤夫君,便是生分,他人如何想,本神君可不管。”冥北霖霸道的说着。 我望着他,傻傻的笑着,心中想着,他就算沉着脸,也好看,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叫一声听听。”他那双眸紧盯着我,很是认真的说着。 “夫君?”我喃喃的念叨着。 冥北霖则是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目光含情的盯着我。 “我带你去歇着。”他看着我,柔声说道。 “我觉得口渴,还想再喝。”我抿嘴,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望着冥北霖。 “这可是你要的,别后悔。”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喊了一声:“鼠贵!” “啪嗒!”一声,门立即就被推开了,原来这鼠贵,就在门外守着。 “小的在!”鼠贵立刻俯身说道。 “再去准备一壶桂花酿来。”冥北霖吩咐道。 “是!”鼠贵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将桂花酿给送来了。 “舅舅。”玄凌吃饱了,有些困倦。 “鲲神大人,小的送小主子,去隔壁歇着?”鼠贵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冥北霖点头,将玄凌抱起,递给鼠贵。 鼠贵抱过玄凌,又将他交给了门外的鼠幺妹,让她去哄着玄凌睡觉。 “好。”鼠幺妹望着玄凌:“长的真真是标致呢。” 玄凌侧着脑袋,趴在她的怀中,已然睡着了。 鼠贵望了我一眼,对冥北霖说道:“鲲神大人,您的寝殿,也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过去歇息。” “好。”冥北霖应了一声,鼠贵这才将屋门关上。 “我的夫人,真的还要喝么?”冥北霖望着我,此刻,他的眸中带着宠溺。 “夫君,你说,这酒量是不是练出来的?是不是喝的多了,酒量也就好了?”我望着冥北霖,突然觉得这“夫君”二字,确实好听的很。 “这个?为夫不知道,只是,夫人你如今面若桃花,真真是好看的很。”冥北霖看着我,嘴角的笑意渐浓。 “你说我好看?”我凝望着冥北霖的脸,并且,伸出手,抚在他那冰凉的脸颊上:“你才好看,你最好看。” 他一听,嘴角顿时扬起了一个坏笑:“本神君说嘛,你就是贪恋本神君的男色。” “谁说的,你的性子,我也极喜欢,不过,若是有时,嘴下留情些,便更好了。”我看着他,又捏了捏冥北霖的脸。 冥北霖大抵觉得好笑,突然猛的站起,俯身伸出手,一把抚在我的后脑勺上,然后将我朝着他的方向一推,他那冰凉的嘴唇,便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微微眯着眼,这一次,心没有砰砰砰的乱跳,好似大胆了些,还敢将手搭在冥北霖的胳膊上。 他嘴里的甘甜,我能悉数感受到,这种感觉,令我沉沦。 当冥北霖松开我时,我还抓着他的衣襟口,脑子里清醒,可手中的动作却略显迟钝。 第五章胡思乱想 我望着冥北霖,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勇气,于是,抓起一侧的酒壶,直接对着酒壶口,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壶。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冥北霖当即伸出手,想要夺走我手中的酒壶。 我则是铆足了一口气,将壶里的酒水,悉数喝净了。 “夫人?”冥北霖狐疑的看着我,似乎是觉得我今日极为反常。 “夫君,我有话,想要对你说。”我凝望着冥北霖的脸,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冥北霖立刻坐在了我的身侧,等着我开口。 “我知道,你从前,有即将过门的妻,但是,如今你的妻子是我,能不能,以后再也不想起她?”我看着冥北霖,张口说了出来。 从踏入这府邸,看到那红绸花,再到鼠湘湘开口误叫我夏夫人,我就猜到,这个府邸,原本应该是冥北霖,给夏永夜安的家。 如今,他带着我回来,看到这宅子里的一切,会不会睹物思人?会不会,再想起夏永夜? “这府邸,是本神君离开北冥之后,建造的,与永夜无关。”冥北霖从我的眼神之中,读懂了我的担忧。 “而且,永夜没有进过府。”他说完,便将我轻轻拥入他的怀中:“夫人,别胡思乱想。” “嗯。”我微微点头。 “来,为夫抱你去歇息。”他说完,伸出手,便一把将我横抱而起。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离地,紧接着,冥北霖的脸,便离我只是咫尺之间。 他那微微垂着的异瞳极好看,我望着有些痴了。 “吱嘎!”一声,房门给推开。 “哎呦,冥夫人这是怎么了?”鼠贵的声音,隐约传入了我的耳中。 “照顾好屋内的人。”冥北霖这是吩咐鼠贵,照顾好师父。 “是!”鼠贵立即应声。 而我,被冥北霖抱出屋后,便觉得有冷风拂面,这冷风一吹,感觉更加晕晕乎乎,眼皮子也越发沉重的睁不开了。 “嗒嗒嗒,嗒嗒嗒。” 耳畔只有冥北霖那稳健的脚步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推门的声响,我虽想睁开眼眸看看,到了哪儿,可这眼皮子沉重无比,我根本就睁不开眼。 只是觉得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极软的地方,冥北霖替我盖着被褥。 我一把抓住冥北霖的手,眯着眼望着他,他那重影好不容易在我的眼中变得正常。 “别走。”我低低的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的嘴角向上扬起:“夫人,你是想暗示什么?” 他那一抹坏笑之中,带着柔情。 而我则是用胳膊肘撑着床沿,直接仰起身,然后抬手,一把勾住了冥北霖的脖颈。 “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陪着我好么?”我贪婪的闻着冥北霖身上的气息,这种气息说不清道不明,但极让人沉醉。 “好,我就在这陪着你。”冥北霖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柔声在我的耳畔低语着。 而我则是紧紧抱着他不松手,冥北霖则是带着玩味对我说:“夫人,今日,甚早。” “甚早?”我迷瞪的望着他。 他的眼眸,此刻也落在了我的脸上,温柔如初晨,让人看了,便觉得欢喜。 “你如此看着我,可知晓后果?”他宠溺的伸出一只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 而我则是直接探出头去,吻在了冥北霖的唇上。 冥北霖的手移到了我的衣襟之上,轻纱罗帐,一地衣袍,他的手极为温柔的抚在我的身上。 “夫人,别怕,我会轻些的。” 他的声音,依旧如那夜般温柔而低沉,一股子寒意,瞬间遍布我的全身,我拥着他的腰际,想要紧紧将他抱住,而他那细碎的吻,则不断落在我的脸上颈上。 直至二人疲倦,他将我拥在怀中,那唇还贴在我的耳边。 “夫人,你给为夫生个孩子吧,不,若是要生,便多生几个,这样才热闹。”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你也喜欢热闹?”我觉得此刻自己靠在冥北霖的怀中,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热。 “谁喜欢清冷?多是,无知心人伴着。”冥北霖说完,亲了亲我的耳朵。 我闭上眼,嘴里低低的应了一声“好”,便昏沉的睡去。 “颜儿?” 混沌之中,那熟悉的女人声音再次响起。 “娘?” 我低低的叫了一声,并且,慌张的朝着四处张望。 “娘,你在哪儿?” 四周一片漆黑,我根本就寻不到,她的踪影。 “颜儿,阿娘在这!” 那声音好似是从我的身后响起的,我回过头去,便看到,远处的桥面上,立着一个女人。 桥身上,写着“奈何桥”三个字。 那女人在冲着我招手,我马上朝着她跑去。 待我跑上奈何桥,发现阿娘此刻,正背对着我。 “阿娘?”我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她则是缓缓的回过头来,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一张,满脸是血的面孔。 “啊啊啊!” 我惊叫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眸,映入我眼帘的,却是冥北霖那张俊逸的面容。 冥北霖的脸上带着焦虑,伸手替我擦拭脸上的汗水。 “别怕,有我在。”冥北霖温柔的低语着。 我的心砰砰砰的飞快跳动着,看着冥北霖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不过?我愣了愣,发现,冥北霖赤着身,而我也?我顿时垂目,脸颊腾的一下,就变得滚烫无比。 脑海之中却是混沌一片,我努力的回想,只记得自己和冥北霖在喝酒?接下来的事儿,完全忘的一干二净。 “羞什么?你早已是我的夫人了。”冥北霖说罢,一只手已经移到了我的小腹上。 我顿时心中一颤,紧张不已。 “看来,夫人今后还需酒来助兴。”冥北霖说完,微微侧过脑袋,那唇便落在了我的锁骨之上。 我的全身,顿时有种酥麻麻的感觉,轻易不敢动弹。 “夫人,不如?”他的嘴角溢出坏笑:“不如再尽兴尽兴,如何?” “我这身上,都出汗了,还是先洗漱吧。”我垂着眼眸,不敢看他那张“妖孽”的面容。 好似看一眼,紧张的心跳便要停歇。 第六章睁眼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也不在意,依旧动情的亲我。 “神君?不,夫君。”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身,又觉得,头疼的很,还有些晕眩。 他利落的,翻上我的身,便继续亲吻我。 “夫君?”我努力的回想着,自己何时同他回的屋,进屋之后,我们是否谈了什么? 结果,不等我回想起来,就觉得身体被牢牢箍住了,索性,他极近温柔,让我能彻底放松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 正是沉沦之际,门外却在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滚!”冥北霖顿时冷叱了一声。 “鲲神大人,那位老先生方才睁眼了。”门外,传来了鼠贵唯唯诺诺的声音。 我一听,顿时瞪圆了眸子,冥北霖也露出了惊疑之色。 他伸手,将我地上的衣裳捡起,自己穿上了衣袍,便又替我将乱发捋好,扶着我下了床榻,将木门打开。 门外鼠贵低垂着脑袋,听到推门声这才抬起头来。 “鲲神大人?”他望着我们的脸,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硬生生的说了一句“打扰了”。 这一句“打扰了”,让我的脸颊,再次变得滚烫,好似被看穿了一般。 冥北霖立刻牵着我,就朝着师父所在的房间走去。 师父屋内的饭菜早已撤下,此刻,鼠湘湘正在师父的床榻边上守着。 “师父?”我走近床榻,果真看到师父的眼眸是睁着的,只是他的眼中无比空洞,好似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师父?我是夕颜啊?师父?”我再次开口呼唤道。 冥北霖则是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关于师父的情况,冥北霖从未与我探讨过。 “你们先出去。”冥北霖对鼠贵和鼠湘湘说道。 他们兄妹立刻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我和冥北霖。 “夫君,你能看出,我师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丢了魂魄?”我转过身,仰起头来,望着冥北霖,焦急的询问着。 冥北霖垂目看着我,眼神很是复杂。 “依照你师父的情况,就算不取出鲲隐鳞,迟早是“留不住”的,你应该知晓。”冥北霖与我对视,此话已算婉转了。 我听着,木然的点了点头。 在山上的寺庙里看到师父时,我就觉得,师父已活不长久,这些日子,师父更是像一具尸体一般,没有半分的活气。 “别急,或许还有其它法子。”冥北霖见我神情落寞,立刻开口安抚我。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再望向师父时,发现师父双目圆瞪,正死死的盯着我。 而他的眼角处很快,就淌出了一行血泪。 “师父!”我惊呼了一声,立刻俯身。 “药,药?子衿给的药呢?”我望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立马转身,在一侧的包袱里寻出了药来。 而师父,却在此刻,好似“活”了一般,一把紧紧拽住了我的手腕。 “师父?”我的心头一颤,目光紧盯着师父。 师父的身体却开始痉挛抽搐,冥北霖将半枚药丸塞入师父的嘴里,师父才猛然一缩脖颈,安静了下来。 那紧紧抓着我手腕的手,也瞬间松开了。 “师父?师父?”我又低低的呼唤了几声,师父也再没有了反应。 “你师父的情况,很复杂,不过,我会想办法的。”冥北霖开口安抚我。 “夫君,师父的身体里,还有你的鲲隐鳞?”我抿着嘴唇,希望早些将鳞片还给冥北霖,可是依照师父如今的情况,鲲隐鳞一旦取出,必定会断了气息。 “我不急,夫人也莫要焦急。”冥北霖捧着我的脸颊,温柔的说着。 我听了,甚是感动,只是心中的愧疚也跟着加剧,下定了决心,如今到了“风霖菀”,那便要开始想着如何医治师父。 “今夜,我们一道出去,替你师父多买几身衣裳吧?”冥北霖望了师父一眼。 此刻,师父的衣襟领,都是湿哒哒的一片。 他的身上太过炙热,冥北霖让鼠贵打了冷水来,亲自替师父擦身,换了一袭干净的衣袍,并且特地叮嘱鼠贵,不能再给师父盖被褥了。 我看着师父身侧厚厚的被褥,想着,师父方才大抵是因为体热,才猛然睁开眼眸。 “是,小的方才见,老先生的披风单薄,故而才?是小的大意了。”鼠贵垂头说着。 “你也是关心我师父,何错之有,只是我师父体热,必须着衣单薄,吃的也需寡淡。”我同鼠贵仔细说着师父的需求。 鼠贵连连点头:“冥夫人您放心,此事,小的必定谨记。” “那便多谢你了。”我冲着鼠贵道谢。 鼠贵赶忙摆手,说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鼠贵,今日你说,这“风霖菀”的人,都是夜里出来走动对么?”冥北霖打断了我同鼠贵的对话。 鼠贵点头,说是。 冥北霖又朝着屋外看了一眼,如今外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们恰好可以出去探探情况。 “本神君同夫人出去一趟,他们都有劳你看顾。”冥北霖望向鼠贵。 “是!鲲神大人放心。”鼠贵低头很是诚恳的回应着。 冥北霖走到包袱边上,拿上了一件厚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这才牵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鼠贵跟在我们的身后,一路送至府门口,看到我们往小道上走,还忍不住提醒我们要小心些。 我颔首点头,冥北霖则是脚步极快。 “夫君,你慢些。”我开口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侧过头来,看向了我,嘴角上扬着,似乎心情不错。 “你慢些。”我柔声说着。 “你知道么?牵着自己的夫人,从自己的府邸出来,陪你游逛街市,是本神君身为人夫最想做的事。”冥北霖紧紧牵着我的手,脚下的步子,变慢了许多。 “神君喜欢逛街市?”我听了,不禁也扬起嘴角笑了。 “是喜欢陪你逛,你喜欢什么,我通通都买给你。”他宠溺的对我笑着,我也微笑着点头,靠在他的胳膊旁。 这种二人并行的感觉,真的极好。 第七章神使 从冥北霖的府邸,到街市,我们走了近乎一个时辰,不过我却并不觉得远,好似只要冥北霖在身旁,这时辰,就过的飞快。 从这小道出去,我们便看到了远处的街市,不过这街市怎么看着如此“诡异”。 就连灯火也极少,各个铺子里头亮着灯,可门却是虚掩着的。 整条街,好似都是如此的。 看来,他们应该是担心,自家闺女,被那妖王给选中吧? 我正想着,就看到一个裹着黑色头巾,脸上就露出一对眼睛的人,急匆匆的朝着一个米铺跑去。 因为,跑的太快了,还摔了一跤,并且,半晌都没有爬起来。 我疾步走了过去,伸手将她(他)从地上拉起,当我抓住对方纤细的胳膊时,我确定,这应该是个姑娘。 而这姑娘望见我,则是有些慌张。 “这位姐姐,你为何不戴头纱,很危险的。”她那露出的大眼睛,盯着我,眼里写着焦急:“快去店里躲一躲吧。” 她说完,就拉着我的手,朝着那米铺里跑去。 我赶忙望向冥北霖,冥北霖也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 入了米铺,我就看到米铺里站着一个矮胖的老伯,想必就是这米铺的老板了。 “陈叔,我要苞米碎。”这姑娘入了铺子,赶忙开口说了一句。 “诶呦,小薇啊,你都多少日子没来了?之前的那点苞米碎,早就该吃完了吧?”陈叔望着我身侧的姑娘,开口询问着。 这姑娘摇了摇头:“我娘不让我出来,说是,等这个月的姑娘选定了,再来买食,可是,家里实在没有东西下锅了。” 她说完,抬起手,拿出了几个铜板,递给陈叔,陈叔立刻给这姑娘舀了了小半袋碎苞米。 “小薇啊,今后,你还是让你爹出来好了,你就在家待着,否则?”陈叔欲言又止。 “我爹身体也不好了,我这快去快回,想必是无事的。”她说完,又冲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抱着苞米碎走了。 我看着那姑娘消瘦的背影,应也是饿了些时日,方才半晌起不来,大抵是饿的腿软了。 “诶?这姑娘,你怎么不戴头巾呢?”这陈叔看着那姑娘走了,注意力才落到了我的身上。 见我这么“没遮没拦”的,就出来晃悠,慌忙俯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大块黑布,让我裹在头上。 “这夜里也不太平么?”我接过陈叔递来的黑布,接受他的好意。 陈叔看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冥北霖。 “二位眼生的很啊?”他望了我们许久,开口说道。 “对,我们是从外乡来的。”我笑着回道。 他一听,顿时将那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诶,完喽,完喽,外乡人,还敢进风霖菀?你们进来了,就走不了了,整个南岭都一样,已经被?” 陈叔欲言又止,嘴里连声说着“可惜”。 “此处恶妖迟早会消亡,您也无需如此忧心。”我望着那陈叔,本是想说一句宽慰他的话。 结果陈叔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并且,拼命的摇着头说着:“姑娘,你有什么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惹怒了神明!便是要受责罚的。” 他说完,立刻转身,对着米铺一侧的神龛,上了一炷香。 我朝着神龛上望去,发现,神龛上供奉着一个小佛像,这佛像诡异,一个脖子上,居然长了三个脑袋。 这想必就是鼠贵所说的,“三面妖王”吧? “上神莫怪,上神莫怪。”陈叔对着神龛,点了香火,还一个劲儿的嘀咕着。 “上神?”冥北霖不禁蹙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陈叔则是将香插好,又立马过来,叮嘱了我们几句:“你们是外乡来的,或许还不知道,此处发生了何事,这事儿也说来话长,不过,你们还是少出门,特别是姑娘家,出门前,记得裹的严实些,还有,每月的最后一日,就要去三面圣庙,朝拜上神,这些,可都是不能忘的。” “哦?”冥北霖表情冷淡。 我则是仔细的想了想,每月的最后一日那么,再过不到十日,所有人便都要去三面圣庙? “去的时候,记得沐浴更衣,别污了神明。”陈叔很是认真的说着。 我连连点头,正想开口再询问那三面圣庙的情况,便听到了外头传来“嘎!”的一声叫声。 那叫声像极了了某一种鸟叫,陈叔一听到那声音,便飞快的朝着木门那冲了过去。 “诶呦,是神使来了?”陈叔说罢,便示意我和冥北霖同他一道跪在门边。 冥北霖自是立着不动,我则是朝着虚掩着的门外望去,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哭嚎:“呜呜呜,不要!” 这哭声一起,陈叔便身体一颤,然后悄悄抬起头,眯着眼,往外瞧。 “小薇啊?”他的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小薇,显得极为无力。 而我只是看到一个黑影,从外头一闪而过,紧接着,陈叔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冥北霖牵着我,也跟在他的身后。 周围那些原本掩着门的铺子,此刻都传来了“吱嘎,吱嘎”的推门声。 紧接着,我便看到小薇姑娘倒在地上,她的头巾不见了,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面容,她的眉宇之间,多了一个豆大的红点。 这个,便是神使的标记。 被标记的姑娘,就是被神明选中的祭祀少女。 “呜呜呜,陈叔,我,我,我不能去当“神女”,我还有阿爹阿娘要照顾。”小薇啜泣着,而陈叔则是默默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隔壁铺子,出来的大人小孩儿,看着这一幕,都面色凝重,不过,我看到几个妇人的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别哭了,当神女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吃有喝,还受上神庇佑,多好。”事已至此,陈叔只能是开口安慰。 可这种话,自是安抚不了人的,鼠贵说过,被选入神庙,终身不得出,从此与家人也再不能相见。 “快快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神使就会来接你。”陈叔说着,便扶那姑娘起来。 但小薇姑娘已经瘫软的起不了身了,我便俯身帮忙。 四周其余的人,则是冷眼看着,无人上前问候一句。 第八章诅咒 冥北霖望着这姑娘,还主动开口,说是要送她回去。 陈叔看了看我们,应是觉得我们也不似坏人,故而替小薇姑娘答应了。 “我杜小薇,就算死,也不会去当什么神女的,我不要!”她突然大声喊道。 陈叔猛然抬起手,一把捂住了杜小薇的嘴,目露惊慌之色。 周围的人,眼中也浮现出了惶恐之色,并且,都纷纷朝着四处张望,好似是担心,这句话被那神使听到。 “小薇啊,你可别胡说,也别动什么别的心思,别忘了,三年前的事。”陈叔压低了声音对杜小薇说着。 杜小薇听到“三年前”,这三个字,顿时瞪圆了眸子,紧接着,眼中的神色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晦暗。然后好似认命了一般,浑身瘫软的依在我的身上。 我扶着她,她的眼中则滚落下了两行泪水,紧接着开始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似乎是要赶着回家。 冥北霖朝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立即跟紧杜小薇。 杜小薇有些混沌,我扶着她,她还几次腿软的要跌坐下。 “小薇姑娘?要不要歇一歇?”我见她面色煞白,开口询问了一句。 她则是眨巴着眼眸,摇晃了一下脑袋,嘴里则是说着:“我爹娘,还在等着我送苞米碎回去呢。” 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那苞米碎,她居然还紧紧的抱在怀中。 看来,这杜小薇是个孝顺姑娘。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要替她拿苞米碎,她却摇头,说是她们家,没有银钱,这些苞米碎,要支撑许久。 说完,就朝着一个铺子旁的小巷里走去。 这个巷子,十分昏暗,我拿出火折子,将四周照亮。 小薇姑娘却好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大跳,立刻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火折子的光。 “小薇姑娘,你怎么了?”我狐疑的看着她。 “只是觉得这光刺目。”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便又继续快步朝前走去。 走到巷子深处,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大排木屋,这些木屋,极矮,一排十几户,好似豆腐块一般。 杜小薇的家,就在其中,她推开自家的木门,我看到了满地的锅碗衣裳,这屋内凌乱,并非没有好好整理。 这些东西都放的整齐,只是屋子实在是太小了,故而看着有些乱。 并且,屋内放着一张木床,我隐约看到,床榻上应该还躺着两个人? “小薇,是你么?”屋内传来了一个男人嘶哑而低沉的声音。 “爹是我。”杜小薇说罢,便冲着我和冥北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谢我们送她回来。 “等等!你若不想当神女,我可以帮你。”冥北霖看着杜小薇,一脸认真的说道。 杜小薇却是冲着我们苦笑了一下:“帮?如何帮?他可是上神,我们谁也斗不过他。” 杜小薇说完,眼中又有一行泪水滚落。 “神明,是不会掠夺姑娘入所谓的神庙的。”冥北霖面容肃穆:“你们供奉的是邪妖。” 杜小薇的眸子圆瞪,可却并未反驳冥北霖。 想必,这些人心中多少也有些揣测,只是没有人敢说出口。 “小薇?你在跟谁说话?” 屋内,那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们走吧。”小薇侧过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就让我同冥北霖走。 “小薇姑娘,你若入了神庙,你爹娘又该怎么办呢?”我想,这应该是杜小薇最为在意的事。 果然,杜小薇听到我如此问,那双眼眸,变得更红了,她将屋门关上,立在自己的家门口,同我和冥北霖谈话。 “你们是什么人?他可是整个南岭的“神”。”杜小薇望着我和冥北霖。 “我们是除灵师。”我思索了片刻,对杜小薇说道,想着若是如此说,杜小薇想必就能更加信任我们。 “除灵师?”杜小薇疑惑的看着我们。 “对,专门除邪灵恶妖的。”我再次解释。 她听了,更是愕然:“可是你们?” 杜小薇大抵是看着我和冥北霖这般年轻,故而并不十分信任我们,觉着我们就算是除灵师,资历也太浅,根本无法除去他们这的大妖。 “你们还是走吧,你们根本就对付不了他。”杜小薇垂下眸子,目光之中满是绝望。 “小薇,你不让我们试一试,怎就知道不行?”我的话还未说完,杜小薇就拼命摇晃着脑袋,反问道:“三年前的事,你们都忘了么?” “三年前?什么事?”我方才就听到那陈叔,对杜小薇说这句话。 “你们不是风霖菀,甚至不是南岭人?”杜小薇再次抬起头来,盯着我和冥北霖。 想必三年前是发生过一次“大事儿”,而且,让整个南岭人都记忆犹新,从此不敢违抗那恶妖。 “对,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我也如实说。 杜小薇听了,嘴角立刻露出了一抹苦笑,嘴里嘀咕着说道:“难怪,难怪你们不怕。” “小薇,你们这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越是这么说一半,留一半,我就越是想知晓,三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他们惊恐成这般模样。 在我一再的追问之下,杜小薇那苍白干裂的嘴唇颤了颤,终于同我说起了三年前的事儿。 三年前,依旧是选“神女”,只不过,选中的是风霖菀最有权势的马家闺女,那马家是豪商,一直在南岭各城县经商,当初修缮“三面圣庙”,他们马家也是出钱出力,还给那“上神”换了金身,又添了几十个香鼎。 可那神使却选中了他的女儿马淑婷,这马老爷平时对“上神”极为恭敬,可那一次却不知道为何,死也不肯交出自己的女儿。 还想拿别的女子冒名顶替,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老码头的船只,不顾河中有妖的说法,准备送走她。 结果,却引来了一场洪水,整个风霖菀被淹,死伤过半,风霖菀周边的小镇子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波及。 洪水过后,许多年纪大的人,就开始害病,瘫痪在床,无法正常行走,杜小薇的娘就是那次之后,便瘫了,并且还神志不清,那些“神使”说,这是诅咒,是蔑神的报应。 第九章巫蛊转生之术 杜小薇说到这里,眼眶之中的泪水,便再次溢出。 她的嘴里低声的说着:“那些神女,入了圣庙,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人,再看到她们,我想,我想?” 杜小薇应是想说,她们是怀疑那些被选做神女的姑娘,都死了。 不过,如今她也被选做了神女,故而这“死”字,迟迟没有勇气说出口。 “杜小薇,三日之后,便会有神使来接你对么?”冥北霖一脸平静的开了口。 杜小薇立刻点头:“对,夜里,沐浴更衣好了,便会有神使来接我。” 她说着,略微有些哽咽,眼里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小薇姑娘?”我抽出帕子,给她擦拭脸颊。 杜小薇则哽咽着说道:“我死不要紧,可是,可是,我娘行动不便,我爹前些日子染了风疾,如今也不能动弹,身上还在发热,也无银钱买药,家中已经没有什么可变卖的了。” 杜小薇低语着,说着她家中的不幸。 她还告诉我们,她原本,有两个姐姐,也都是被选为了神女,生死不明。 “到时候,寻个人替你。”冥北霖也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法子。 杜小薇那圆滚的眸中,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吃惊的望着我和冥北霖。 “让人替我?”杜小薇蹙着柳眉,思索了片刻之后,居然摇头拒绝了。 “不行,若是那姑娘被带走,她也是死路一条,我不想害人。”杜小薇虽然惊恐,可是,心地善良,不愿意伤人。 “你放心,代替你的人,死不了。”冥北霖说完,又朝着杜小薇身后的破屋看了一眼:“你也不想你爹娘,老无所依吧?” 这句话,自是抓住了杜小薇的软肋,杜小薇迟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那,那,那姑娘她?”杜小薇的视线看向了我:“那姑娘,必须是“处子”。” 听到这句话,我便也望向了冥北霖,若是冥北霖想要让我假扮杜小薇,去那圣庙探探情况,如今应是不行了,我同冥北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些,你无需操心,只是这三日,躲在屋中,别抛头露面,等第三日我会来寻你。”冥北霖认真的对杜小薇叮嘱着。 杜小薇点了点头,只是神情之中依旧难掩纠结,和不安。 她如今,对我们也只是将信将疑,除了我们之外,她也没有人可信任了,故而,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走。”冥北霖说罢,牵着我的手,便转身要离开。 我朝着杜小薇又看了一眼,她此刻还在望着我和冥北霖。 如今,我们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冲她微微点头,意思是让她别担心。 她也冲着我点了点,然后黯然的转身,将房门推开,进了屋。 “夫人,你累了么?我背你如何?”冥北霖见我垂着脑袋,步子缓慢,便开口询问了一句。 我则是摇了摇头,望向冥北霖:“我,我,已经不是?” “本神君没有想过让你去涉险。”冥北霖不假思索的回道。 “啊?那要何人来顶替小薇姑娘?”媚儿“离开”之后,我们之中,也就只有我一个女子了。 “听过巫蛊转生之术么?”冥北霖突然看向我问道。 我愣了愣,摇着头问道:“是邪术么?” “夫人,其实术法不分正邪,只是用它的人,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最终它就成了什么样的术。”冥北霖说着,又回过头朝着杜小薇的家望了一眼,然后拉着我,出了这巷子口。 一出巷子口,我就看到,街市上的铺子,纷纷都大门敞开。 这个月的神女选好了,他们自是可以松一口气。 冥北霖牵着我,到了一家绸缎铺前,让我挑选布料。 “夫人,你甚少穿这种娇俏的衣裳,不如裁这些缎子?”冥北霖拿着一卷藕粉色的绸缎,在我的面前笔画着。 “这位公子,是真有眼光啊,这颜色衬的姑娘多白啊。”一旁年轻的老板,立即过来夸赞。 “还是别买了,这一路过来,你给我买了不少衣裳,还是买些你们和孩子的。”我想了想,自己衣裳不少,无需浪费,毕竟,今后还需修建河神庙,银钱都该花在刀刃上。 冥北霖却是大手一挥,说是全包下了,并且,说出了我们如今所住的宅邸位置,让那老板送过去。 “那个,公子,您说的,是“霖府”么?”老板原本是满脸笑容的,打算将这些布料打包起来,结果听到冥北霖的描述之后,突然抬起眼眸诧异的看着冥北霖。 “没错。”冥北霖开口应了一声。 “那地方,多年来,从未有人住过,听闻,里头闹鬼啊!”这老板说着,还朝着他的铺子外头撇了一眼。 “哦?是么?那是我祖上留下的宅子。”冥北霖也不屑与他磨嘴皮子,直接问:“能送么?” “啊,送,送,送,一会儿,我便寻了马车,将这些布匹全部给您送过去。”这铺子老板虽害怕,但是,面对这么大的“生意”自是要做的。 冥北霖爽快的付了银钱,拉着我,就要带我去选些首饰。 “那个!公子!”身后那老板又开口喊了一声。 冥北霖微微侧目,朝着他望去。 “公子啊,我劝你们还是别住那了,那地方,真的不干净,之前有人进去过,都被吓疯了,一直说有鬼有鬼。”这老板也是心善,好意提醒。 冥北霖则是没有回应他,牵着我就出了铺子。 紧接着,带着我,就去对面的首饰铺里选首饰。 我知他心意,若是不挑几样,他又要“包圆”了,故而,便选了两支头钗。 “太素了,为夫觉得,这几个倒是甚好。”冥北霖指了指一侧匣子里,那几只嵌着红色玛瑙赤金丝萦绕,通体雕着漂亮并蒂莲的发簪。 掌柜的说,这簪子,一共六支,是喜簪,成婚时盘头用的。 冥北霖看着很是满意,六支一并买下,并且,还给我选了纯金彩凤项圈,他说金子确实俗气,但是,他觉得,成婚时意头好,极为重要。 金便是金石良缘,代表着情比金坚,吉祥富贵。 第十章吃肉 “没想到,我的夫君,是个如此守旧礼的人?”我望着冥北霖,含笑说着。 他却伸手,一把勾住我的腰,低声在我的耳畔说道:“成婚可是大事,半点不得马虎,之前,让你委屈了,那般仓促行礼,为夫都没来得及下聘。” 冥北霖说罢,眼里又露出了一抹歉疚。 “是我先负了你的好意。”冥北霖如此说,倒是让我心中越发不安,想起了自己悔婚在先。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无需再提。”冥北霖说罢,给了银票,将那装着头钗和项圈的木匣子拿上。 然后便问我是否饿了,寻个地方,吃点东西。 “我不饿。”我摇头。 “本神君饿了。”他看了我一眼,不由分说,就拉着我进了隔壁的饭馆。 伙计见来了人,赶忙过来,擦了桌,然后指着墙上的竹牌,让我们点菜。 “就这些?”冥北霖看着墙上十几道菜,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不是月中已过,新鲜的菜,只有月头才有,所以,还请二位多担待。”伙计解释着。 “那便都?”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赶忙摆手。 “两碗素面,两个小菜便好。”我直接点了菜。 冥北霖蹙眉,并不满意:“再来两个荤菜,三叠糕点。” “神?不,夫君,我们吃不完的!”我望着他。 “还不快去准备?”冥北霖撇了一眼那伙计,伙计赶忙去准备。 我有些无奈:“夫君,今后,还需修庙,这银钱需仔细着点花销。” “身为你的夫君,自是不会让你为了银钱忧愁,放心,为夫生财有道,必定不会让你过苦日子。”他一脸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知自己说不过他,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不一会儿,面,菜,糕点都上了桌,分量十足,为了不浪费银钱,我卯足劲儿吃了起来。 而点了一桌子菜的冥北霖,却是又要了一壶茶水,静默的看着我吃喝,时不时的还替我擦拭嘴角。 我赶忙示意他也吃点东西,冥北霖却摇了摇头。 “他们的素面,是用牛骨汤熬的,其实是荤面。”冥北霖这话一出,立在一旁的伙计便立刻点头:“这位公子真厉害,连什么汤熬的都知晓?用牛骨汤熬出的汤头,最香了。” 冥北霖看向我,一副并非他不吃,而是他不能吃的表情。 我立刻将糕点,递给了冥北霖:“那你吃这个,都是你点的。” “甜腻的东西,我不喜欢,若是如此,不如吃些肉吧。”他说罢,嘴角却又立即露出了一抹坏笑:“夫人,你说,我能吃么?” 看他这表情,我立即回想起了上一次,他吃了肉,就立即变得“反常”。 于是,我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 冥北霖见我如此,却又故意逗我,夹起一块肉,就往自己的嘴里送。 “夫君!”我惊叫了一声,要拦他。 他则是当肉即将触碰到唇边时,停了下来,然后准备将肉块放下。 “幼稚!”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摇头。 初见他时,他又傲又“娇”,如今怎的就变得这般稚气。 “你说什么?幼稚?”他一听,立马嘴角露出不悦之色。 “我的夫君,和宏图,还有凌儿一样,幼稚。”我笑着打趣他。 他听罢,却好似赌气了一般,直接将那原本已经放下的肉块,重新夹起,放入了自己的嘴里。 “快,快吐出来!”我激动的站起身来。 冥北霖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夫人,你得负责。” 见冥北霖吃了肉,我顿时急了,赶忙让伙计帮忙叫了一辆马车,要即刻送冥北霖回府邸。 “姑娘,我们这的肉没有问题,不会吃坏肚子的。”那伙计见我这着急忙慌的样子,立刻解释。 “与你们无关,我这夫君,不能吃肉,你快帮忙准备马车吧,多谢了。”我示意伙计快一些。 伙计听了还有些懵:“这是什么病?不能吃肉?” 他一边嘀咕,一边朝着饭馆外走去,很快就给我们寻了马车过来。 他们这风霖菀的夜,跟外头的白日是一样的,夜里“热闹”,反而白日里,都躲在家中。 我扶着冥北霖上了马车,并且,同驾车的人,说出了宅邸的位置。 那驾车的男人,先是一愣,同之前的绸缎铺老板一样,对于那宅院有些抵触,说是那不干净。 直至我付了十两银子,他才勉为其难的走一趟。 坐在马车里,我看冥北霖,便觉得有些“不寻常”了。 他的脸微微泛红,也不知是马车里的灯笼照的,还是他如今已经? “大哥,能快些吗?”我开口催促。 “姑娘,这条岔路窄,马车自是要慢些,而且,夜里也看不清道。”那男人说罢,尽量将马车驾的快一些。 冥北霖抬起手,一把将我拥到怀中,然后便亲了亲我的脸颊。 “别这样,还有人呢?”我压低了声音,提醒冥北霖。 “夫人,你为何不唤“夫君”?”冥北霖轻轻咬住了我的耳朵。 我当即紧张的,好似心都要跳出来了。。 “呵,夫人,你怕什么?”冥北霖拥着我,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别闹。”我赶忙回道。 “夫人放心,为夫,有分寸。”他说完,一只手依旧勾着我的腰际:“不过,回去便不好说了。” “今日,你必定是累了,回去还是好好歇着。”我面颊有些发烫。 他则是侧目望着我,嘴角含笑,对我说道:“夫人,你知道么?你面颊绯红的模样,真的极好看。” “等回府了,我给你准备热水,你早些洗洗睡吧。”我赶忙岔开冥北霖的话。 冥北霖却直接将他的脸,贴在我的侧脸上,嘴里嘀咕着:“夫人,你真的舍得,让你的夫君,一直当“和尚”?” “什么和尚,你今日?”我顿了顿,觉得脸颊越来越烫。 “今日怎么了?”冥北霖邪魅一笑,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没什么,今日,我们刚到风霖菀,该好好歇一歇。”我微微咳嗽了一声,将话锋给扭转了回来。 第十一章十全十美 冥北霖却抬起一只手,在我的脸上,轻轻一抚。 紧接着,便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然后,便摇了摇头。 “怎么了?难受么?”我望着他,有些担心。 “夫人,你可记得,今日答应过本神君什么?”他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仔细的想了想,今日自己喝酒之前,同他好似并未说过什么?至于喝酒之后?我便实在想不起来了。 “我,说过什么?”我看着他,想着,自己若是喝醉了,应该什么也没说才对?就算说了,也不作数的。 “你说,会给本神君生好多好多孩子,既然如此,你我便不能虚度。”冥北霖此言一出,我便立刻侧目朝着马车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对冥北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要十个吧,十全十美,甚好。”冥北霖一边拨弄着我的长发,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 好似这要十个孩子,是极为轻松的事儿。 “什么十全十美,我可没答应,酒后说的话,不作数。”我赶忙回了一句。 冥北霖一听,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只手当即拉住了我的衣襟带。 “不作数?你同自己夫君说的话,也能不作数?”他说罢,便要拉开衣带,我慌忙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作数么?”冥北霖开口再次问道。 我看着冥北霖的神情,若是不应,我想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可这若是应了,我自认没有那本事。 十月怀胎才能一朝分娩,就算一鼓作气,一年一个,我得生十年。 如此想着,我便望着冥北霖说道:“我只是个凡人,十个,生不了。” 冥北霖垂目,看着我,居然一脸认真的沉思了起来。 “无妨,那今夜便先,要一个。”他倒是知“进退”。 “咳咳!”外头驾马的男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咳嗽,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个,二位,到了。” 对方这说话的口吻,明显是什么都已经听到了。 我侧目瞪了一眼冥北霖,冥北霖却是坏笑着,牵着我的手,俯身出了马车。 付银钱时,我都没敢看那大哥的表情,立即就转身,跟着冥北霖入府。 鼠贵就在这门房守着,听到动静,赶忙开门,迎我们。 “小贵儿,你去歇着,我们无需你伺候了。”我看着鼠贵,确实尽心尽力。 “冥夫人客气了,您和鲲神大人必定乏累了,小的让小妹们准备一番,好伺候您和鲲神大人洗漱安歇。”鼠贵一边说,一边赶忙去准备。 等我和冥北霖到大厅时,我就看到,这里摆放着一桌子的布料,鼠贵说是绸缎铺的人送来的。 “嗯。”我点头,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还挺利索的。 这么多的布料,够给所有人都置办上好几身衣裳了。 “夫人,该去洗漱了。” 我看着这些绸缎,正发愣的想着,冥北霖的声音,却传入了我的耳中,我侧过头去一看,发现,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 “小贵儿不用热水,温水即可。”我说着,就牵着冥北霖去了后院。 将冥北霖带回房间之后,我立即伸出手去脱他的长袍。 “夫人如此心急么?”他望着我,脸上依旧带着笑。 “心急什么?你快打坐,压压这“火气”。”我说完,就将他的外衣袍放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冥北霖却一把拥住了我的腰,开口便道:“只有你,能压制本神君的火气。” “那个?” 鼠贵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我侧过脸朝着门外看去,便见这鼠贵和鼠可芸就立在门外。 鼠贵的手中捧着衣裳,鼠可芸则是拿着布块。 “鲲神大人,要去“汤室”了么?”鼠贵一脸“平静”,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亲昵的场面,若无其事的询问了一句。 “汤室?”我看向鼠贵,此处居然还有汤室?这汤室应该和紫薇山上的汤泉,是一个意思。 “对,冥夫人,方才刚清理好了汤室,现在已经能用了。”鼠贵说罢,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吧,夫人。”冥北霖牵过我的手,便拉着我,朝着回廊对面走去。 汤室就在此处,立在汤室外头,我便隐约看到了有白色的雾气朝着外头飘散。 鼠贵将汤室的门给推开,然后进去,放下了一会儿给我们更换的衣裳,鼠可芸也将布块放在了室内的池边上。 冥北霖拉着我进去之后,鼠贵就退了出去,关上了汤室的门。 我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汤室修的极为有趣,水中有假山可依靠,并且,水是“活”的,一直在流动。 冥北霖说,这是从后头的山上引下来的,每时每刻都交替更换,干净又舒服。 说罢,他便将我的外袍脱下。 我本能的朝后退了半步,心中慌张。 “之前,你总是推却,如今,你我已是夫妻,此事也没有什么好躲闪的。”冥北霖将这种事说的“云淡风轻”。 并且,也不等我再应声,便替我解开了衣襟带。 “下次吧?”我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抬起手抓住了冥北霖的手腕。 冥北霖却不肯作罢:“夫人,你说下次是何时?” 我愣了愣,半晌没有作答。 “夫人这是有意诓骗。”说罢他便扯下了我的衣襟,我顿时慌乱的不知所措,一同洗漱,这未免太过羞人。 我根本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结果却就是如此鬼使神差的被冥北霖给剥了个干净,抱入了水中。 索性,这里雾气缭绕,看的并不真切。 但哪怕是这样,也够让我羞红脸的了,因为,此刻冥北霖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 “你,你,你看什么?”我莫名变得有些磕巴了。 冥北霖却是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本神君自己的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说完,便是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紧接着便是俯身,吻在了我的脖颈之上,一双手也在我的背上游走。 我的心,狂乱的跳动着,冥北霖在我的耳侧又低语道:“夫人,为夫想要你。” 此言一出,我觉得自己身上,变成了滚烫的红,好似被烫熟的虾,耳畔只有冥北霖那沉稳的呼吸声。 第十二章画眉 待热情褪去,我精疲力尽的依偎在冥北霖的怀中,他替我批了衣袍,将我抱起,从汤室内走出,夜里我们相拥而眠,就这么靠在冥北霖的怀中入眠的感觉,真的无比踏实。 我微微侧着脸,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感觉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夫人?夫人?” 原本,我想次日一早就起身,去厨房里准备些吃食,可结果被叫醒时,已经是次日午时了。 冥北霖着一袭浅青色长袍,俊逸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双细长的手,正抚在我的脸颊上,宠溺的望着我。 我揉了揉眼,立刻坐起身来。 却觉得这身上一凉,垂目一看,自己居然只穿着一件纹着红莲的兜兜儿,顿时拉起了被褥,挡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有什么可遮掩的?昨日,本神君都瞧仔细了。”冥北霖说完,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并且,将给我准备的衣袍,给递给了我。 居然也是浅青色的?这烟罗裙之前我从未见过啊? “是那鼠湘湘缝制的,本神君瞧着不错,夫人你起身试一试。”冥北霖摊开这烟罗裙对我说道。 我点头,想起昨夜在汤室的那一幕,确实自己如今,在冥北霖的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于是,放下被褥,起身便立即换上裙衫,然后洗漱之后,坐到了梳妆台前。 这个梳妆台极大,样式也不似从前我见过的那般刻板,整个梳妆台完全是一朵花的形状,大大的铜镜,镶嵌在上方。 而这铜镜下,叶子状的木匣子里,装着的,便都是首饰。 只是,昨夜,我记得不曾买这么些啊? “天未亮时,我特地去买的,你喜欢么?”冥北霖一边说,一边拿起匣子里的木梳,开始替我梳头。 “夫君,我自己来。”我赶忙伸出手,拿过了木梳。 冥北霖则是立在一旁望着我,良久说了一句:“夫人,一会儿,我替你画眉可好?” “你会画眉?”我愣愣的看着他。 “在耀州,请那喜婆子时,她正在给人盘头画眉,一看就会的事儿。”冥北霖说的很是轻巧,伸手就拉开了最右侧的木匣子,里头装着的,是胭脂水粉。 他这都是背着我,去准备的,我昨夜根本就没有去过,胭脂铺。 “来,别动。”冥北霖一手拿着一个螺子黛,一手轻轻捏着我的下巴,然后就朝着我的眉上画。 我微微垂目,看着冥北霖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的笑了。 只不过,片刻之后,冥北霖望着我的脸,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我侧过头,朝着铜镜里一看,立刻“噗呲”一声笑了,这脸上两条奇黑无比的毛毛虫算什么? “好啊,你这画的是什么啊?”我抬手轻拍了一下冥北霖的手背。 冥北霖却故作淡定的咳嗽了一声:“这种眉形,极衬你,不觉得活泼有趣,添了一抹生气么?” “生气?我确实挺生气的,来,我也给你画上。”我拿过螺子黛,假装给冥北霖画眉。 他则是仰着脑袋,连连摇头:“本神君的眉,不黛而黑,无需这些东西装裱,走,用膳去吧。” 冥北霖将漱口的杯盏,都放在了一侧。 我无奈只好又洗了把脸,漱口之后,就同冥北霖一道出屋。 门外,鼠湘湘居然在这候着,见我们出来了,赶忙引着我去“膳厅”吃饭。 这“膳厅”就在正厅的侧边上,此刻,玄凌已经吃上了,浮游也在,不过,看浮游那深重的眼圈,昨夜想必是一夜未眠。 “浮游,宏图如何了?”我望着浮游询问道。 “哎,昨夜数次,跑出屋,都被我拦回了屋内,今日一早,神君又将他困在了屋中。”浮游说完,又看向冥北霖。 “他若是饿极了,生吞了你,也实属正常,本神君若不用术困着他,你如今还有命在?”冥北霖说完,给我的碗中夹了菜。 “那需要困多久?他不吃俗物,该吃什么?”浮游凝眉,一脸肃穆的看着冥北霖询问着。 “神兽,就算饿上一月也不会有事,等他体内浊气散了,本神君自然会让他吃到该吃的东西。”冥北霖说着,看了浮游一眼:“你这眼圈深重,还是去歇着吧。” “嗯,那公子,夕颜,我去歇着了。”浮游哈欠连天。 “浮游,喝碗粥再去歇着。”我开口,对浮游说,并且,给他盛了一碗粥。 浮游没有胃口,我劝了半晌,他才喝了小半碗。 自从媚儿“离开”之后,他的情绪,就变得异常低落,我再也没有看到他笑过。 “时间久了,便好了。”冥北霖开口,宽慰我。 我点了点头,视线又看向玄凌,玄凌吃饱喝足,被鼠幺妹领着,在一旁玩耍。 之前,我们总是在赶路,玄凌无处可走动,如今到了霖府,地方大了,他能小跑着,四处玩。 “凌儿,慢些。”我开口低声说着。 玄凌则是呵呵的笑着,同那鼠幺妹,玩的不亦乐乎。 “夫人,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府里休息吧。”冥北霖也看着玄凌,开口沉声说了一句。 “我也跟你一起去。”我毫不犹豫的说。 “这些日子,你也颠簸累了,还是歇着吧。”冥北霖略带心疼的望着我。 “不必了,我一会儿看过师父,就同你一道出门。”我说罢,麻溜的就吃了饭菜,然后去看望师父。 鼠湘湘告诉我,师父今早和午膳,吃的都是败火的药膳汤。 我进屋,见师父的气色,已然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终于是放心了些许。 “湘湘,真的劳烦你们了。”我看着师父被照顾的如此妥当,心中甚是感激。 因为,这一路过来,师父跟着我,除了颠簸受累就再无其它了。 “冥夫人,您会扎针么?”鼠湘湘看着我突然问了一句。 我听了,立即点了点头,之前,村里的孩子积食,我倒是扎过针的。 “您的师父,体热之症极为明显,冥夫人不如试试扎针,或许会有改善。”鼠湘湘提议道。 “这个,我也曾想过,只是,我师父如今身体孱弱,只怕是受不住。”我蹙眉,扎针之法若是能行,子衿应该早就用了吧? 第十三章夭娃 鼠湘湘听我如此说,也微微颔首,指着师父的脸,便道师父太瘦弱了,只怕是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才行。 “嗯。”我也看着师父,他的脸颊依旧凹陷,不过,今日气色确实是好了些。 “冥夫人,鲲神大人要出发了。”鼠幺妹抱着玄凌过来告知。 玄凌吃过午饭,玩耍了一会儿,便已然昏昏欲睡。 “那劳烦你们帮我看顾,我去去就回。”我说完,就出了屋,不过,走了几步,又立即想到,布料的事儿。 “湘湘那些布料,你们选几身喜欢的,也给自己制些裙褂。”我看着鼠湘湘她们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老旧了。 鼠湘湘和鼠幺妹一愣,两双小眼睛,都呆呆的看着我。 “冥夫人,这,不好吧?”鼠湘湘摇头推辞。 “有何不好的,我的衣裳够多了,你们都制几身,小贵儿也一样,让他选他喜欢的缎子。”我想着,鼠贵身上的衣裳也该换了。 “那真是多谢冥夫人了。”小姑娘家,都是爱俏的,鼠湘湘和鼠幺妹笑着点头。 我也笑着转身离开,到正厅时,见冥北霖同鼠贵正在说着什么。 俩人见我过来了,才停止了交谈。 “走吧。”冥北霖开口说道。 鼠贵立即递给我们一个布袋子,我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用的。 冥北霖接过布袋,放入袖中,牵着我就朝着宅院正门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抬起眼眸向外看。 “今日,还有暖阳,就当出去散散步了。”他侧过脸来,柔声对我说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觉得好奇,这个地方,白日里,可是家家闭户的。 “去后山上,挖些黄泥。”冥北霖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啊?挖黄泥?”我有些讶异。 “本神君此次要用的巫蛊转生之术,需要用黄泥。”冥北霖说完,就俯身,将我的裙角打了一个活结,这样,我走起山道来,便是能方便许多。 这后山,只要绕过冥北霖的府邸,就能看的到,而且,并不算高。 山上种着一大片黑青黑青的树,这些树,长的细长,树杈上的皮给人一种湿滑之感。 “夫君,这是什么树?”我伸出手,本想摸一摸这树,冥北霖赶忙制止。 冥北霖说这树,原本不是如此的,应是有妖将此处,当做是巢穴了。 这些湿滑的液体,应该是唾液,而这山上的树,本是清一色的常青树,枝繁叶茂,夏可遮凉,冬可赏之,是冥北霖种下的。 如今,都糟蹋了。 “妖物的巢穴?夫君,如今,你的身体还未彻底恢复,还是别?”我担心,若是我们碰上大妖,冥北霖只怕又要与之交战。 “放心,不过是些小喽啰,妖气并不强。”冥北霖说完,又侧目看了我一眼。 这里山道上都是“滑,腻腻”的,走的十分艰难。 他半蹲下身子,要背我。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我非要跟着他来,就算帮不了他,也不能给他添麻烦。 “别倔,上来。”他用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了一句。 我这才趴到了冥北霖的后背上,冥北霖背起我就继续朝山中走去。 入山之后没多久,我便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湿寒之气。 如今是午时,可这些树,却将日头挡的严严实实,就连一缕光都投不进来。 冥北霖让我拿出火折子照明,我们这才勉强的继续前进。 “呼呼呼!” 光束不见,这阴风倒是不小,而且,迎面扑来的风里,带着一股子腥气。 这种腥气,让人有种想要作呕之感。 “好重的腥气。”我说着,拿出帕子,轻轻捂在冥北霖的鼻上。 “我无事。”他微微侧过头来,示意我自己小心。 “嘿嘿嘿,嘿嘿嘿。” 冥北霖的话音刚落,突然就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这笑声好似是小孩的笑声,就在我们的周围响起,不止一个,应该是一整群孩子。 “看,来了两个生人,咱们吃了吧。” 一个脆生生的,小娃娃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听这说话的口吻,和语调,应该和宏图差不多的年纪吧? “滚出来!”冥北霖开口,语调之中带着杀气。 “还挺凶?三哥,我吃那女的吧,你看,她年纪多轻,肉应该嫩的很。” “哼,傻子,你看看那男人,手多细长啊,长的也好看,皮肤白白的,肯定好吃。” “诶,我们一起吃,别分了。” 好几个“孩子”在探讨着,我听了,不由的蹙起了眉头,不过因为冥北霖在这,我并没有半分害怕。 冥北霖不见这群小孩出来,嘴里便突然念念有词。 “诶,三哥,三哥,怎么突然变得好冷啊?” “额?你的手怎么都长冰嘎达了?”这四周开始变得越发热闹。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阵阵哀嚎之声,紧接着,十几个穿着红肚兜的娃娃,从四周的树后走了出来。 这些娃娃,个头和玄凌差不多,约莫两岁左右的样子,眉目清秀,不过一嘴的尖牙看着有些骇人。 “是“夭娃”。”冥北霖看着这些孩子,说了一句。 “妖娃?妖怪的孩子么?”我看着这些娃娃,她(他)们完全是长的一副人的模样。 “不是妖,是早夭的孩子。”冥北霖对我说完,又立刻扫了这些孩子一眼,开口问道:“这山,已经变成了坟山,你们的坟,入了阴气,如今成了精怪,不能超生对么?” “你是何人?”一个圆眼,小鼻的娃娃,指着冥北霖,大声质问着。 虽然,这胳膊上,都长出了冰坨子,可这小家伙还挺有气势的。 “我能帮你们。”冥北霖淡淡的回答道。 “我们有老大,不需要你们帮,快滚,否则,我就吃了你们!”这小家伙,龇着牙,表现出凶悍的模样。 “老大?把你们囚禁在这的妖物?你们尊他为老大?”冥北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晓得什么?老大说了,可以带我们一道修仙。”这娃娃仰着头,一脸的稚气。 “哦?那就带我去见你们老大吧,让他吃了我们。”冥北霖说着又顿了顿:“不过,你们老大未必有这本事。” 第十四章怨腐 冥北霖挑衅的话语一出,这些奶娃娃自是不干了,立即冲着我们说了一句“来!”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带着我们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说是想吃冥北霖的腿和胳膊。 “童言无忌。”我张口,低低的说了一句。 而这些小家伙们,带着我们在山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小黑潭边停下了脚步。 这黑潭,只有冥北霖宅院里的汤室一半大,不过里头的黑水里,却冒着泡泡,好似沸腾了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身后那群娃娃猛然靠近,想要将冥北霖推入黑潭里。 “小心!”我大声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却不以为意,嘴唇微微一动,身后这群小娃娃,就都成了冰雕。 “再不滚出来,本神君就送你上路!”冥北霖将我轻轻朝着一侧的石块上一放,然后冲着这黑潭,冷声叱道。 黑潭之中,瞬间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带起了一大片浑浊的水花,冥北霖猛然抬袖,替我挡住。 “噗咚”一声,几乎是转瞬之间,那黑影又重新跌入了黑潭里。 “混账!”黑潭里的妖物发出了一声怒斥,紧接着,再次冒出了脑袋。 我站起身,朝着黑潭里望去,看到了一张满脸烂疮的面孔。 这张脸是因为在黑潭泡久了,所以,化脓发黑了么?怎么变得如此骇人? “你是妖?来抢这地盘的?”他盯着冥北霖,张口说道。 冥北霖一脸嫌恶,侧过了脑袋。 因为,黑潭里的妖物说话时,脸上的烂疮,跟着一颤一颤的,好似随时都会爆开。 “本神君若是要抢,你如今,还能在这好好的?”冥北霖语调阴冷。 潭中的妖,此刻也将视线落到了冥北霖身后的夭娃上,看到那些娃娃如今都冻成了冰坨子,立即就知晓冥北霖有些本事。 “你是妖王座下的妖使?”那家伙仰着脑袋,看着冥北霖,眼中在这一刻,生出了一抹惊恐之色。 冥北霖不屑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替我挖一袋,坟中土回来,要新鲜的,下葬不得超过一月。” “啊?”潭中妖立刻摇头:“就算你是妖使,也不能勉为其难,如今这林子,都阴郁成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人来此处安葬?” “哦?你确定?”冥北霖的目光阴冷,静静的落在对方的脸上。 那妖被冥北霖的目光所震慑,嘴里磕磕巴巴的说道:“有,有,好似半个月前,确实有一座新坟,就在前头。” “那还不快去挖?”冥北霖说罢,直接就甩出了袖中布袋。 潭中妖伸出手,好似是要去捡黑潭边的布袋,可下一刻,他的手却是越过了布袋,猛然抓住冥北霖的脚踝。 冥北霖猛一抬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脸上。 “你倒是大胆的很。”冥北霖低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那妖物,被冥北霖踩着脸,脸上的脓包发出“啪叽”的声响,好似裂开了。 “脏死了!”冥北霖移开了脚,手中却是掐起了一个手决。 “妖使,妖使,莫要怪罪!小的,小的,只是想确定您是否是妖,您既是伺候妖王的,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妖使大人莫要怪罪。”潭中妖说罢,冲着冥北霖就磕起了头。 那脑袋瓜子,在黑潭边的石块上磕的是“噗噗噗”作响。 “还不快去挖!”冥北霖自是不想看这戏码,直接开口,让其去挖坟中土回来。 潭中妖赶忙抓过那布袋,然后从黑潭之中跃出。 原本,我以为,他出来之后,至少该有个人身,结果,却只是顶着一个黑泥般的脑袋,身下却是一小滩“黑泥水”,并无人的身体。 他迅速的朝着前方挪动,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夫君,那是什么妖?”我望向冥北霖,好奇的问着。 “那叫“怨腐”,是由强大的怨气,演化生出的妖,这种妖物,居于淤泥之中,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一旦入了他的泥潭,就会立即被吞噬。”冥北霖说罢,指着这黑潭:“你瞧瞧,这黑潭之中,还有未消的白骨。” 听到冥北霖如此说,我举着火折子,垂目朝着黑潭里仔细的照了照,果真看到黑潭边上,露出了半截骨头。 这骨头被泥潭浸的发黑,不过,还是依稀能够看到,上头还连着骨的肉。 我顿时觉得喉咙口有些酸涩,恶心的想要呕吐。 冥北霖便侧过身,扶着我坐下。 “夫君,这些小的,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望着这一群小家伙,问冥北霖。 “如今,本神君最要紧事的,便是先想办法除了那妖王,至于这些夭娃,且让他们再等一等。”冥北霖打算,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处置妖王上。 我点头,擒贼先擒王,处置了这里最大的妖,其它妖物,应该也不敢再生出什么歹念了。 正想着,那怨腐就回来了,将那布袋子放在了冥北霖的面前,然后又跃入了黑潭之中。 “妖使大人,也劳烦您在妖王的面前,说几句好话,让我也入圣庙修行如何?”这怨腐望着冥北霖,他已经将冥北霖认做是三面妖王的手下了。 冥北霖压根就不回应他,一手拎起布袋子,一手牵起我,就朝着山下的方向走。 身后,那怨腐还不死心,依旧大声的喊道:“妖使大人!今后若有什么事儿,大可言语一声啊!” 冥北霖步履匆匆,身后,那怨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从山上下来,冥北霖就领着我回了府。 回府之后,他开始坐在后院的亭子里,用那坟中土捏起了东西。 捏了半晌,最终,弄出了个“四不像”。 我给他沏了一杯茶水:“你歇一歇。” “嗯。”他侧过头来,微微张嘴。 我便将茶水,送到了他的唇边,他喝了一口,便问我:“夫人,你可看的出,这是何物么?” “额?”我盯着泥,看了又看:“马?牛?” “这是杜小薇!”冥北霖听到我说的,有些无语,直接说了答案。 “杜小薇?”我愣了愣:“你是要捏小薇姑娘的人像?” “嗯。”冥北霖居然还不假思索的点头。 第十五章捏人像 我看着那泥,不由的“噗呲”一声笑了。 “笑什么?本神君昨夜没看清她的长相而已,若是看清了,便能捏出一模一样的。”冥北霖说罢,有些赌气的将这坟中土朝着一旁推了一把。 似乎是不愿,继续捏下去了。 “让我试试如何?”我望着那坟中土,问冥北霖。 冥北霖撇了我一眼:“你?” “嗯,我小时候,最喜欢捏泥人了,我和师兄师姐经常?”说到这,我顿时欲言又止,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坐下,开始捏这人像。 “夫君,你是在里头加过水了么?这土软软的,很容易上手。”我一边捏着土,一边问冥北霖。 “一月之内的新坟,渗入土中的尸水还未干,这些土之所以软糯,那是因为,被尸水浸湿过。”冥北霖一脸平静的解释着。 而我,则是觉得此刻手心发痒,有些难受。 不过,为了帮冥北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捏。 “你怎么先捏这脑袋?”冥北霖好奇的望着我。 “万事开头难,面相是泥人最最重要的,这是以前一个泥人师父说的。”我说完,仔细的揉着泥团。 “泥人师父?还是糖人师父?”冥北霖调侃的问道。 我仔细的想了想,还真是分不清了,儿时贪吃,又无银钱买,故而也经常驻足在糖人摊前,看着那些大叔捏糖人。 “别管是谁说的,我能做出来便好。”我说罢,就开始聚精会神的捏了起来。 这小薇姑娘的长相我倒是记得清楚,她有一双和媚儿一般圆而透亮的眼眸,只不过,那脸颊要比媚儿清瘦许多,鼻子也算挺,嘴唇薄薄的。 我拿着一旁的小木块,按压着,一点点将五官刻出。 冥北霖坐在我的身旁安安静静的看着,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这脑袋,总算是捏好了。 冥北霖眨巴着他的一双异瞳,觉得很是稀奇。 “我家夫人,居然还有这般才能?看来,今后若是本神君落魄了,便支一个摊子,专门卖泥人可好?”冥北霖望着我做出的泥人脑袋,赞叹着说道。 “拿根小木棍来,该穿上身子了。”我对他说道。 冥北霖点头,让鼠贵拿了一根细细的木棍,我又耗费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将身体彻底捏好。 当然照冥北霖说的,这身体上,可没有捏衣裳。 “肚脐眼,要加上。”冥北霖指着泥人的肚子,特地叮嘱了我一句。 我点了点头,立刻给这泥人,加上了肚脐眼。 如此一来,倒是全身全尾,很是完整了。 “鲲神大人,冥夫人,现在可以用膳了么?”鼠贵立在一旁,开口问了一句。 我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朝着四周一看,天早就已经黑了,只是这亭子里点了好几个灯笼,故而亮堂堂的,所以我并未发现已经入夜。 “嗯,那便用膳吧。”我点头,冥北霖却将那土人像,用一条手帕包好了,然后藏入了自己的袖中。 我们一道去了膳厅,此刻,这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只是不见玄凌他们,一问才知,他们早就已经用过膳了。 今日,见我们在亭子里忙活,他们便没有过来打扰。 冥北霖给我盛了一碗汤,他自己则依旧是喝茶水。 冥北霖从前吃的便少,这几日更是夸张,要么不进食,要么便是只是喝水饮茶。 我知他们不似凡人,无需顿顿吃喝,可看着他那略带苍白的面色,还是心疼无比。 “小贵儿,今日,这是素汤吧?”我侧过头,看向了鼠贵。 鼠贵点头:“对,这是清火解热的素汤。” “夫君,你也喝一碗。”我将汤盛好,递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顺从的接过,一口气便喝了大半碗。 吃过晚膳,冥北霖就带着我出府,鼠贵已经备了马车在府外。 这马车是冥北霖命他买的,说是今后方便我们出行。 鼠贵今夜,也跟着我们一道出去,他负责赶马车。 “鲲神大人,您?”鼠贵的话才刚出口,就被冥北霖打断了。 “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本神君的真身是鲲鹏么?”冥北霖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那,小的该如何称呼?”鼠贵慌忙问道。 “在外头,喊我公子,私下里,喊我神君便可。”冥北霖说罢,又撩开了帘子,朝着外头望去。 昨夜,我们出来过,只是,昨夜出来时,街上并无这么多红灯笼,可今夜,红灯笼一排排,挂在各个铺子的门口,将整条街道照的通红鲜亮。 “看来,是定好了神女了。”鼠贵一看这些灯笼,便知晓了原由。 “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个铺子?”鼠贵开口问道。 “不去铺子,去前面的巷子口。”冥北霖指的正是杜小薇家的方向,看来又是去寻杜小薇。 “昨夜,不是说三日之后,再来寻她么?”我好奇的望着冥北霖。 “本神君昨夜,只顾着想早些同夫人回府,将正事给忘了。”他看向我,嘴角带着一抹笑。 我愣了愣,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汤室里的场景,顿时,有些耳热的垂下头去,不看冥北霖。 “既然要去小薇姑娘家,便买些吃食送去吧?”我想到,昨日杜小薇只买了些许苞米碎,她也说了,家中没有银钱,想必已经无其他屯粮了。 冥北霖点头应允,我们买了好些糕点,又买了数袋米面,马车这才朝着那巷子口驶去。 只是杜小薇家前的巷子,实在是太过于窄小了,马车无法进入,故而鼠贵只能在这巷子外等着我们。 冥北霖拎着米面,我则是抱着糕点盒,疾步朝着巷子里走。 进巷子没多久,我就看到了地上居然铺了红布,并且,小巷的墙头上,每隔三五步,就会有一个灯笼。 这些红灯笼,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略显诡异。 待我们到杜小薇的家门口时,我看到,她们家的门上,居然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字,这怎么弄的好似要成婚一般。 我抬起手,叩响她家的房门。 “谁?”屋内,传来了一个极为紧张的询问声。 “小薇姑娘,是我们。”我开口回了一句,里头立即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我看到小薇姑娘脸上带着泪痕,朝着门外张望着。 第十六章替身 当杜小薇看清楚门外的是我和冥北霖之后,这才将门给彻底打开。 然后不等我们问,就着急忙慌的告诉我们,今日,神使就送来了衣裳,和沐浴用的花瓣,说是让她这些日子好生歇着。 杜小薇说完,抬起颤抖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姑娘,你们真的有法子救我么?”她的嘴角抽搐着,那眼皮子已经肿的十分厉害了,想必是又见到那“神使”,被吓坏了。 “小薇姑娘,你别怕,我们会有法子救你的。”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对小薇姑娘说“手!” 我和杜小薇都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快些。”冥北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杜小薇红着眸子,视线依旧看着我。 我则是拉起她的手,送到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抓住了杜小薇的食指,紧接着杜小薇便发出了一声“哼哼”,我朝着杜小薇的食指上看去,发现,她的指腹已经溢出了血水来, 冥北霖又掏出藏于袖中的土人像,将杜小薇指腹上的血,滴落到了土人像的肚脐眼里。 这土人像的肚脐眼,就好似“活”的一般,迅速将这血液给吸收殆尽。 “这是什么?”当冥北霖松开杜小薇的手时,杜小薇才缓过神来,指着那土人询问我们。 “你的替身。”冥北霖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什么?我的替身?”杜小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你们就打算拿这么一个泥人,去糊弄上神?” 杜小薇指着冥北霖手中的土人像,眼中满是失望。 “小薇姑娘,你别急,此事必定能成。”我开口说着,并且,将糕点盒递给了她:“这些你拿着,慢慢吃。” “多谢二位的好意,不过,此事,你们还是别插手了,你们斗不过那上神的。”杜小薇愿意收下糕点和米面,不过却并不想我和冥北霖继续插手她的事儿了。 她说,我们送来这些吃的,也算是给她爹娘留了口粮,已经算是帮了她的大忙。 “生辰八字。”冥北霖望着杜小薇:“写在红纸上,给我。” “我说了,不必了,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们无需为了救我,而赔上一条性命。”杜小薇说罢,就要转身进屋。 我一把拉住了杜小薇的手,很是诚恳的看着她。 “小薇姑娘,让我们试一试吧,若是我们能成事,到时候救的便不仅仅只是你一人,而是这整个南岭成百上千姑娘。”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递给了她一张红纸。 “快些。”冥北霖淡淡的催促了一句。 杜小薇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原本,她大抵是以为,我们真会寻个姑娘来替她,故而,多少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如今看到这土人像,自是无比失望。 “小薇姑娘,试了,总有一点希望不是么?”我劝道。 杜小薇叹息了一声,将那糕点盒子放到屋内的门侧边,然后接过了红纸,应冥北霖的要求,用指间的血,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递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接过红纸看了一眼,便牵着我的手,转身就要走。 “二位!”杜小薇开口,叫住了我们。 我侧过头,看向她。 她望着我们一脸凝重的说道:“二位,你们还是三思吧。” “放心。”我冲她笑了笑。 只是,这么一句放心,自是不能让杜小薇真的安心的,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深深的忧虑。 我知晓,同她说再多也无用,于是,只开口让他早些休息,然后便同冥北霖一道朝着巷子外走去。 “你都不问问我,接下来,打算如何?”冥北霖侧目,看向我。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你总有你的法子,我无需过问。”我想着,冥北霖既然捏个土人像,那自是有他的道理。 听到我如此说,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就这么信我?” “你是我夫君,我不信你,信谁?”我反问道。 “嗯,这句话,本神君很是受用,晚上,必定好生奖赏你。”他说完,一只手便勾住了我的腰际。 “你何时变得如此没正形了?”我望向他。 他也垂目看着我,不仅仅是嘴角,就连眼角都是向上扬起的,来到了这,他好似真的很开心。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望着他,也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大抵就是这样,他开心时,你也会发自肺腑的,与他一样开心,甚至比他还要开心。 “你这是在撩拨本神君么?”他将我的手牵的更紧了。 “才不是,只是觉得,夫君你来了这风霖菀之后,便笑的多了,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我如实说着。 冥北霖听了脸上笑意更浓:“开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罢,就牵着我,朝着巷口的马车走了过去。 鼠贵见我们过来了,立刻,就撩开了马车帘子,等着我们上马车。 “夫人可要再逛逛?”冥北霖侧目看了我一眼。 我摇头,想着冥北霖还有那三面妖王要对付,哪里还有心思逛街呢? “累了?那便回去。”他扶着我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冥北霖的手搭在我的身上,让我侧靠在他的怀中。 “冷么?”他在我的耳畔低语着。 我摇头:“不冷。” 说着,我微微眯着眼,望着冥北霖。 他的手轻轻的在我的肩上拍着,就像往日里,哄玄凌睡觉一般。 我侧着脑袋,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呢喃道:“要是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 “什么?”冥北霖听到我的低喃声,开口问了一句。 我微微摇头,不再说话。 只是,这回府的路,却好似变得极短,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 冥北霖扶着我下马车,鼠贵则是将宅院的门给推开。 并且,还顺口说了一句:“神君,冥夫人,小的这就去准备沐浴的衣裳。” “今夜不必了。”我这身上还觉得酸疼,不过,也不能明说原由。 “冥夫人,可是那汤室,有何不妥之处?”鼠贵抬起他那黑豆般的小眼睛,望着我问着。 第十七章眼花 我只能干笑着摇头,说自己乏累的很,故而,今夜不想泡汤。 “冥夫人,您有所不知,这热汤最是解乏的,泡一泡通体舒畅。”鼠贵那小眼睛,还望着我,同我说道着。 “夫人,今日,去了山中,还是泡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晦气。”冥北霖嘴角含笑,已经替我做了决定。 鼠贵点头,这就去准备了。 我望向冥北霖,冥北霖则是若无其事的拉着我,朝着我们的卧房走去。 当我路过师父的房间时,便侧目看了一眼,发现,屋门前的纸窗上,有人影闪过。 “是湘湘么?”我想着,这么晚了,鼠湘湘居然还未休息? “冥夫人,您唤小的?”鼠湘湘的声音,此刻却是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抬起手来,一把将房门给推开,结果屋内的影子消失不见了,只有师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师父?”我眨巴了一下眼眸,径直朝着师父走了过去。 师父气色不错,不过,还陷在昏迷之中。 “夫人,怎么了?”冥北霖也朝着师父看了一眼。 “我方才看到屋内有一个黑影闪过。”说着,我开始在屋内的床底,和柜子里寻找了起来。 不过,并未找到什么。 该不会是入妖了吧?我顿时觉得不安。 “无事,大抵只是你眼花了,这是本神君的宅邸,绝不会有妖物想不开,来此闹事的。”冥北霖的手覆在我的肩上。 而我盯着师父,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总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眼花,方才必定是屋内有人走动? 于是,我俯身,拉起师父的手,替师父把脉。 但是,师父和之前一样,毫无脉象。 “夫人?”冥北霖低低的唤了我一声。 我放下师父的手,微叹一口气:“大抵真的是我看花了眼。” “你师父来了风霖菀之后,气色已经越来越好了,本神君觉得,再过些日子他便能醒过来。”冥北霖垂目,看师父时,眼神却极为复杂。 “真的?”我听到师父能醒过来,顿时心头一喜。 “嗯。”他点头,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夫君,你放心,待我师父醒来之后,那些鲲隐鳞,你便可一点点收回去。”我想着,待师父醒转,这身上的体征也应该会慢慢恢复,至少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毫无脉搏,无从下手医治。 “鼠贵,你夜里,也需在这屋里守着他,寸步不离。”冥北霖看向一旁的鼠贵。 “神君,这个是自然的,小的昨夜就是在此处睡的。”鼠贵指着屋子一侧的小床,对冥北霖说道。 “小贵儿,我师父昨夜可有什么不妥,亦是反常之处?”我随口问了一句。 鼠贵听我如此问,凝眉仔细的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老先生睡的极沉,并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鼠贵说的,很是笃定。 “好了,夜已深,洗漱之后,本神君还有要事。”冥北霖说完,就拉着我往外走。 “神君,冥夫人,衣裳已经放到架子上了。”鼠贵在身后对我们说着。 “嗯,有劳了。”我的脑子里有些乱,出屋门时,则再次回眸,朝着师父那瞧了一眼,然后才恍惚的跟在冥北霖的身后,一同去了汤室。 冥北霖瞧出了我的恍惚,他将衣袍脱下,便替我解开衣襟带。 “别瞎想。”冥北霖垂目,一边替我解开衣襟,一边柔声对我说着。 我则是抬起眼眸望着冥北霖,在冥北霖的眼中,我察觉到一丝丝复杂的神色。 “夫君,你觉得,师父会好起来么?”我落寞的望着他。 冥北霖一把将我抱起,朝着汤中走去,暖暖的水,没过了我的身体,很是舒服。 “你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冥北霖的手,轻轻的松开我,那视线却是紧盯着我的脸。 “自然是实话。”我不假思索的打断他的问话。 “本神君怀疑,你师父早就大限将至,这鲲隐鳞与其说是给他续命,不如说是吊着他最后一口气,一旦取出,必定气绝身亡。”冥北霖说完,顿了顿:“如此说,夫人,你明白病秧子的用意了么?” 我蹙眉,脑海之中想起,殿下领着我去山上庙宇见师父时的场景。 “你师父体内有本神君的鲲隐鳞,取鳞必死,他有何企图?你还不清楚么?”冥北霖垂目,眸底显出一片凉意。 可柏卿说的话,也言犹在耳,他说殿下,为了救出师父已经得罪了祭灵司,太子殿下在宫中,若是没有祭灵司的扶持,亦是举步维艰。 更何况,殿下并不知道,冥北霖的真身是鲲,又如何用鲲隐鳞设计冥北霖呢? “你信他?”冥北霖望着我,面色阴沉而严肃。 我这脑子里,乱糟糟的。 “只是目前,并无证据证明,殿下是有意的,他并不知你是鲲神。”我望着冥北霖,虽知如此说,他或许会生气,但事实便是如此。 冥北霖听了,出乎我意料,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你是我夫君,你说什么,我自是都信你的,至于殿下,我们既然到了此处,今后便不再提他了。”我说着便侧过头,靠在冥北霖的怀中。 冥北霖抬起手,轻轻捋了捋我的头发。 “我和你师父,你选谁?”冥北霖默默了良久,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们,都是我至亲之人,我无法可选。”我抬起眼,望向冥北霖。 “若非要选呢?”冥北霖沉着眸子,追问道。 师父就是我的父母,不,比我的亲生父母更为重要,这些年,是他拉扯我长大的,离开村子的那一日,他还跟我说,让我同师姐好好在家待着,他会从城中带我喜欢的糖葫芦回来。 他笑着“摸,我”的头,一切,都在眼前。 若我舍弃师父,选了冥北霖,那么,如此不仁不孝的东西,真的配让冥北霖喜欢么? “罢了。”冥北霖看着我一脸为难的模样,还是于心不忍。 他说完,抬起手将我拥在他的怀中,嘴里呢喃的说着:“夫人,我会想办法救他的,只是若无法成事,请你别怪我。” “我绝不怪你。”我的手也拥住了他的腰际:“夫君,师父的事儿,是我的事儿,与你无关,那鲲隐鳞,我一定会想法子还给你的。” 第十八章迎合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那如墨般的剑眉顿时扬起,脸上的面色也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你师父,你视他如父,而你是我的妻,你的“父亲”,怎会与本神君无关?”他说罢,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夫人,本神君会尽力,待除了这南岭的大妖,本神君会想办法救他,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 “我知晓,原本师父已经“死”了,如今,还能让我再见到他,已算是我赚到的,我会接受一切结果。”我咬了咬牙,认真的说着。 冥北霖听了抚了抚我的脸颊,没有再言语。 从汤室出来,冥北霖拿起那土人像,便让我用换下的脏衣,裹住那人像。 “若是弄脏了,岂不?”我看着那人像,这可是好不容易捏好的。 “添些人气。”冥北霖解释着。 “添人气?”我望着土人像。 冥北霖点了点头,说是这人像如今身上的土腥气极为重,需用女子的衣裳裹着去一去土腥气,到时候方可以假乱真。 “到时候,它会变成?”我望着人像,灰扑扑的,没有半分的活气? “会变成“活人”。”冥北霖说着,将那土人像放到了桌上,然后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便拉着我休息。 我们并排躺着,因听冥北霖说,那土人像会变成“活人”,我很是好奇,侧过身,一直盯着那人像。 “夫人还不想睡么?”冥北霖见我侧身望着那人像,便转过身来,一把将我给拥住了。 “她何时会变成“活人”。”我好奇的问他。 “你好奇这个?”冥北霖垂目望着我,见我点头,他那修长的手,便移到了我的小腹上:“本神君倒是更好奇,此处,何时能多一个活物。”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称自己骨肉为“活物”的。”我无奈摇头。 “那这骨肉,何时才能有?”冥北霖望着我,扬起嘴角笑问着:“本神君想快些见到他(她)。” “此事,怎么急得来?”我垂着眸子,我们这才成婚几日而已。 “不急,也不能像夫人你这般清心寡欲。”他说完,揽着我的腰,将我朝着他的怀中用力一拉。 我的手也攀上了冥北霖的肩,他开口,在我的耳畔低语道:“替本神君将这寝衣脱了吧。”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然后,便去解他的衣襟带,这衣带只是绑了一个结,可我被冥北霖盯着,心都乱了,解了半晌,也没有解开。 “夫人,你这是要耗到天明么,还是让为夫来吧。”他说罢,便翻过身来,紧接着,一只手覆在我的手心上,另一只手麻利的开始褪去我的衣裳。 动作娴熟的很,见我在望着他,他便直接吻了上来,我的手,也揽在了冥北霖的腰际之上。 直至深夜,精疲竭力,才合被而眠。 醒来时,我还蜷在冥北霖的怀里,他的下巴轻轻靠在我的额上,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下供我枕着,一只手则是拥着我。 “夫君?”我低低的叫了一声,冥北霖闭着眸子,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我便轻轻的拿开他的手,自顾自的下了床榻。 起身穿好衣裳,我就出屋去打热水。 结果一打开屋门,便吓了一跳,这鼠湘湘,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冥夫人,吓着你了么?”见我惊的往后退了一步,鼠湘湘赶忙伸出手扶住了我。 我马上摇头:“没有,你怎么一早就?” “冥夫人,咱们鼠儿睡的时辰极短,小的也无事可做,故而过来,瞧瞧夫人这有否,需要照顾。”鼠湘湘解释着。 “湘湘,今后不必了,对了后厨在何处?”我望着她询问着。 “冥夫人这是饿了么?小的这就去给夫人准备吃食。”鼠湘湘无比恭敬的对我说着。 “湘湘,你带我去便成。”我说着,拉住了她的胳膊。 鼠湘湘的神情一愣,不过很快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带着我,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这霖府的厨房,就在走廊尽头边上,并不大,摆设也极为简单,两个灶台,和一个镂空雕花的大木架子。 这架子上摆放着的,是一些柴米油盐,架子边上则是洗漱用的木盆子。 我直接坐在灶台前头烧火,鼠湘湘有些慌。 “冥夫人,是不是小的哪儿做的不好?您说,小的立马就改,您还是让小的来做吧?”鼠湘湘有些焦急,立在我面前不知所措。 “湘湘,你做的很好,只是,如今我为人妻子,也想替丈夫做些事。”我冲她笑了笑:“不如,你替我在锅里添些水可好?” “可?”鼠湘湘凝着柳眉,一双小眼睛里,写着犹豫和迟疑。 “一会儿,锅子可就烧干了。”我说完,不再看她,将柴火儿架起。 然后同鼠湘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当说到这府上的凉亭子,都比厨房大时,鼠湘湘便是随口说了一句,她说冥北霖是鲲神,无需吃什么俗物,自是不需要这厨房的。 霖府之中有厨房,完全是为了迎合照顾,冥北霖凡间的夫人。 鼠湘湘说完,便将热水给盛到了木盆里。 “迎合?”我听着微微颔首。 虽然,当初要迎合的那位夫人,不是我,可如今,冥北霖日日都陪着我吃饭。 “冥夫人,小的意思是,鲲神大人极爱夫人。”鼠湘湘大抵是见我面色有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解释。 我点头:“我明白,只是湘湘,我想问问,像我夫君,他该吃些什么?” “这个?”鼠湘湘听到我如此问,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难色,说是,她也不知,神要吃何物? “那你们呢?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夫君应也爱吃?”我望着鼠湘湘继续询问。 想着,冥北霖想吃的,应该大抵同她们差不多吧? “冥夫人说笑了,神和妖如何能一概而论?”鼠湘湘似乎有顾忌,不敢说出,她们究竟喜欢吃什么。 “湘湘,你们可是爱吃谷物?”我想着,在农村时,经常看到老鼠悄悄在田里吃谷物。 鼠湘湘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冥夫人,我若说了,你可别害怕?”她看着我,抿嘴说道。 “嗯。”我点头,见她这般严肃,便是越发的好奇了。 第十九章消失的人像 鼠湘湘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望着我,才说出了“生肉”二字。 “所有的食物之中,生荤是我们最爱吃的,我们小野妖,不忌口的。”鼠湘湘说这话时,紧盯着我的脸。 似乎是在看,是否吓到了我,若是吓着了,便不说了。 我的神情应还算是镇定,故而,她才继续往下说。 她说,她们这些野妖,修炼飞升必定无望,故而,从不忌口,想吃什么,便吃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原是如此?”我想了想,这还果真是与冥北霖不同,因为,我很清楚的知晓,冥北霖是不能吃荤的。 特别是生荤,若是碰了,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冥夫人?您在想什么?”鼠湘湘见我发愣,好奇的问我。 我摇头,站起身来,鼠湘湘端着热水先送师父屋里,给师父和鼠贵洗漱。 我则端起了另一盆,到我和冥北霖的屋中。 “该起床了?”我看着窗外升起的日头,放下木盆,柔声对冥北霖说了一句。 冥北霖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眸,也不动弹。 我便朝着床榻走去,俯身轻轻的推了推冥北霖的肩膀,柔声说道:“夫君?该起床了。” 冥北霖微微眯着眼眸,迷离的望着我,良久才张嘴说道:“夫人,今日,为夫觉得身体不爽利。” “啊?身体不舒服么?”我听他如此说,赶忙伸出手去,覆在冥北霖的额上。 不过,他的身体向来冰凉,自是瞧不出什么异样。 于是,我又拉起了他的手腕,本是想替他把把脉,结果冥北霖一个反手,将我拽到了床榻之上。 紧接着另一只手,就环在我的腰际上,准备将我的衣襟带解开。 “别闹。”我抬眼,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方才进来的时候,这门可都没有关上,若是叫别人瞧见了? “夫人,真是不解风情。”冥北霖的嘴里,略带“责怪”,那扯着我衣襟带的手,却还不松开。 “日头都出来。”这青天白日的,还开着房门,我连连摇头。 “谁说,白日里就不成?”冥北霖说罢,一拂袖,那房门便是“嘭”的一声,给关上了。 下一刻,我这衣裳,便是胡乱的落了一地。 我的耳畔,只剩下自己的喘息之声。 待我瘫软的躺在床榻上时,他倒是“精神”了,起身拧了布来给我擦脸,又将衣裳放到了我的床头,供我换。 “夫人饿了吧?为夫这就去备些吃的。”他放好衣裳,便是灿灿一笑,然后心满意足的出了屋。 我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听着走廊外头,隐约传来了脚步声,这才起身换好衣服,梳妆打扮,准备出屋。 屋门外头是鼠幺妹,她此刻正抱着玄凌,要带玄凌去膳厅里吃早饭。 “舅妈,舅妈。”玄凌说着,伸出手来讨抱。 我这刚将他抱过,玄凌便指向了回廊对面的屋子,我们对面,除了汤泉,还有数间厢房,玄凌所指的那一间,是宏图的所在。 如今,宏图是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冥北霖说,要先断他七日食,将腹中的浊气都排排清,然后再开始修炼。 “图哥。”玄凌那短白的指头,指向了宏图的屋子,嘴里还开口喃喃的对我说了一句。 “如今,不能去见你图哥。”我的表情严肃。 宏图还是个孩子,又最噬食,如今困在屋中,必定是叫苦不迭。 我怕自己心软,到时候忍不住替他求情。 可是这修炼,对宏图来说至关重要,就如冥北霖所说,他是饕餮,不是寻常的妖物或凡人,吃吃喝喝一辈子,未免蹉跎岁月。 “图哥,饿。”玄凌那双蓝眸里,写着忧色。 我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玄凌的脑袋。 “图哥,没事的,过几日,他就会被放出来。”说罢,我抱着玄凌,朝着师父所在的房间走去。 屋内,鼠贵正亲自给师父喂食汤药,这汤药正是败火气的。 师父被鼠贵照顾的极妥帖,气色也越来越好。 “冥夫人,快去吃些早点吧,天冷,容易凉了。”鼠贵见我进来,开口对我说道。 我点头,本是想开口,邀鼠贵他们一道去吃,不过转念想到鼠湘湘所说的,他们爱吃生荤,故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抱着玄凌,便去膳厅里。 膳厅中浮游和冥北霖一同坐着,俩人正谈着话,见我进来,冥北霖给我盛了一碗粥,我先喂玄凌吃了些许。 他吃的不多,如今,又跑的利索了,一刻都闲不住,冥北霖让鼠幺妹带着玄凌去后院站木头桩,先锻炼其经骨。 “玄凌,他才?”我侧目望向玄凌。 “去吧。”冥北霖在这种事上,向来独断。 我看着玄凌这小小的人儿,肩上却背负着振兴龙族的使命,故而也只能马不停蹄,迅速成长。 “我也一道去。”浮游说着,站起身来。 他这一日日的,气色不见好也就罢了,前两日大抵是太累了,可今个儿,怎么依旧眼圈漆黑,好似日日熬着夜? “浮游,你没事吧?”我望着浮游。 他的精神看着便不济,甚至,面色有些发白。 “我?无事。”浮游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是否是,又想?”我顿了顿,想着他是否还在想着媚儿,夜不能寐?故而气色也变得如此苍白。 浮游当即摇头,嘴里呢喃的说着:“应该只是看错了。” “什么?”我狐疑的盯着他。 “我,我昨夜,好似看到媚儿了。”浮游说完,苍白一笑:“可笑吧,大抵是眼花看错了。” 浮游此话一出,冥北霖突然目光一沉,好似想起了什么。 “夫人,那人像呢?”冥北霖望向我。 “人像?不是你收起了么?”今早,我醒的比冥北霖早些,不过,我起床时,就不见原本放在桌上的土人像了。 当时,我还以为是冥北霖昨夜又收了起来,故而,也没有多想。 而看冥北霖现在的神情,他应是没有收起。 “本神君,还以为是夫人你收起的。”冥北霖说完,就站起身,然后朝着膳厅外走去。 我也紧随其后,留下一脸茫然,不知所云的浮游。 第二十章活了 土人像不见了?她难不成,真的活了么? 我疾步跟在冥北霖的身侧,心中琢磨着。 “吱嘎!”一声,冥北霖推开我们的房门,在屋内扫视了一圈。 “出来!”冥北霖开口斥道。 屋内没有回应,我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土人像的踪影。 “夕颜?到底是怎么了?”浮游也跟了来,好奇的询问我。 “此事,说来话长,就是,我同神君捏了一个人像,如今好似活了,你昨夜看清那姑娘的模样了么?”我仔细想着,杜小薇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同媚儿都有些相似,只是杜小薇过的凄苦,脸颊要清瘦许多。 “我,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可那影子真的极像媚儿?”浮游说着顿了顿,眼中透出一抹悲凉之色。 “是么?”我看到浮游眼中的悲伤之色,便没有继续问下来。 “你在何处瞧见的?”冥北霖侧过头来,问浮游。 浮游立刻指向了后院的侧门,说是那姑娘一晃眼,就不见了。 “糟了,莫不是出府了?”我看向冥北霖,冥北霖的眉宇不由一蹙。 “没想到,那土人像,本神君还未给她输灵,她便“活”了?”冥北霖一脸狐疑,似乎觉得说不通。 “土人像?这土人像?”浮游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那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还有什么事?”我看他这神情,便知有事。 “其实,其实,昨夜,昨夜我进过你们的屋子。”浮游此话一出,我不由的瞪大了眼眸,诧异的看着浮游。 “玄凌夜里哭闹,鼠家小妹抱着他哄,可玄凌如何都不睡,那鼠家小妹便以为他饿了,领着玄凌去厨房寻些吃食,结果玄凌一溜烟跑没影了,鼠家小妹着急,又不敢惊扰了你们,就寻了鼠贵一起找他,我听到外头的动静便也醒了,后来发现,玄凌在你们屋里玩耍。”浮游仔细的说着。 他说,他看到门虚掩着,进来时,就见到玄凌拿着一个泥人,但他们立即将泥人放回到了桌上,并未拿走。 我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昨夜,我同冥北霖确实是“累了”,故而,他们进屋了,我们都没有发现。 想着自己和冥北霖赤着身,躺在床榻上的模样,可能被他们瞧见了,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夕颜,昨夜,昨夜,我们什么都没有瞧见,屋内昏暗,我们?”他这越是解释,我这脸上就越是滚烫。 不过,昨日进屋时,没有将门反手拴上么?确实大意了。 “难怪,凌儿碰过了,沾染了龙气,她能化成人,也属正常,只是,她也算是阴物,白日里,不能出行,否则真身被晒龟裂,也就白费功夫了。”冥北霖说罢,叫上浮游,我们几个要一起出门寻那土人像。 鼠贵本也想跟着,不过,这府里还有玄凌和师父需他帮忙照看,故而只我们三人出府,不过好在,如今有马车,一路使出小路,速度极快。 我还撩起马车帘,朝着路旁两侧看着。 “公子啊,这风霖菀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吧?我们要去何处寻那土人像?”浮游侧过脸来,朝着我们这看了一眼。 “到主街再说。”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待浮游将马车驶到主街上时,冥北霖给他指的路,正是杜小薇家的方向。 “夫君,你是觉得,那土人像,去了小薇姑娘家?”我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微微点头,开口便道:“她认为自己就是“杜小薇”故而,一定会回家。” “原来如此?”我听了,心中越发好奇,想看一看,自己亲手捏出的人像,有了“活气”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浮游在巷子口停下马车,也不必在此处看着车,因为白日里的风霖菀,就如同一座死城一般,也无人会来牵走我们的马车,大可放心的,将这马车放在巷子口。 浮游随着我们朝着巷子里走,他没有来过此处,看着这巷子里的红灯笼,还很是好奇的询问我们,这地方难不成是要办喜事儿? “不是喜事儿,是那所谓的三面妖王,选中的神女,就在这巷子里。”我说着,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些。 待我们到杜小薇家门前,我便听到了屋内的说话声。 “你别动,你坐着便好。”这声音是杜小薇的没有错。 “叩叩叩。”我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屋内,也传来了杜小薇的回应。 “小薇姑娘,是我们。”我开口,柔声说着。 “嘎吱”一声,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紧接着露出了杜小薇惊恐的面容。 一看她这神情,我想,那土人像必定是来了此处。 “她,她是你们弄出来的?”不等我们再开口,杜小薇便侧了侧身子,我看到了屋内,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袭青衣“杜小薇”。 她身上的衣裳,是我的,昨日,冥北霖为了给土人像身上添些人气,故而,用我换下的衣裳,裹住了她。 如今,她就坐在一堆杂物上,睁着圆滚滚的眸子,看着我们。 “你这女子,好生奇怪,这是我的家。”土人像盯着杜小薇,脸上露出了一抹恼怒之色。 “我爹娘身子不好,他们若是醒了,瞧见她?只怕会吓着。”杜小薇望向冥北霖说道。 “出来。”冥北霖对那土人像呵斥了一声。 “你是谁?我为何要听你的?”土人像盯着冥北霖,脸上带着抗拒。 “归魂。”冥北霖看着她,淡淡然说了两个字。 这土人像立即就站起身来,顺从的朝着我们这走来。 她同这杜小薇站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就如同照镜子一般,唯一不同的,只怕就是眉心间的一抹,红点。 杜小薇眉心的红点,是那“神使”点上的,只要添上这一抹,红,这二人,便是一模一样。 冥北霖在她们的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满意点头,然后牵着我转身便要走。 “二位,真的是高人,这?”杜小薇想要言谢,不过看着身侧这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明显还有些“混沌”,思绪混乱,不知道该如何说。 第二十一章神形兼备 冥北霖则是只对她叮嘱了一句,让她在屋内好好待着,明日,他就会把这“替身”送来。 杜小薇用力的点了点头,听冥北霖的,躲回到了屋中。 我们三人,带着这土人像立刻离开。 浮游走在我们的身后,走的还极慢,他看着与他并行的土人像,一脸惊愕。 嘴里不住的嘀咕着:“这也太像了吧?夕颜,这真的是你捏的?” “嗯,不过,我想其中掺入小薇姑娘的血,和生辰八字,才会如此神形兼备。”我说完,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杜小薇”。 这真是我捏出来的土人幻化出来的么?果真是好神奇。 “来,上马车。”到了马车跟前,冥北霖扶我上了马车,浮游则伸出了手,扶土人像。 这土人像眼中失了神,十分顺从的爬上了马车,坐在我的身侧。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只是盯着前方。 待浮游上马,驾车,我才开口问冥北霖:“夫君,她这是怎么了?” “这死物若有了活气,便不好控制,故而,在烧生辰八字时,本神君在其中下了咒术,只要说出“归魂”二字,她便会立刻听令。”冥北霖也望向土人像,同我解释着。 浮游一边驾车,还一边回头看这土人像,他有些看痴了,目光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浮游?浮游?小心些!别撞上前头的铺子了!”我开口,连续叫了几声,浮游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我点了点头,继续认真的驾马。 这一路上,我都在仔细观察土人像,如今从外观来看,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活人,皮肤白嫩,触碰她的手时,也是软软的,没有丝毫异常。 “夫君,她这何时,才会恢复正常?”这身侧的土人像,之前是活蹦乱跳,可如今,却好似成了一个木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也是空洞洞的。 “待回了府,便让她恢复。”冥北霖这是怕,在此处解开咒术,土人像再挣扎,又要费一番功夫。 “嗯。”我点头,待我们回到府内,我和浮游便是迫不及待的看冥北霖解术,冥北霖只是轻轻在土人像的耳侧叫了一声“杜小薇”。 土人像那空洞的眼眸,渐渐的,就有了神采。 “如今,你们就唤她杜小薇。”冥北霖话音刚落,土人像便立刻瞪大了眼眸,望着我们几人。 “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儿?”土人像望着我们,一脸惊恐茫然。 “我们?”这还真不好说清。 “我要回家,找我爹娘。”她说罢,转身就要走。 冥北霖立在她的面前,修长的手在她的眼前一抚,沉声说道:“杜小薇,此处便是你家,明日,你便要出嫁。” 杜小薇原本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如今那气恼的神情,瞬间缓和了下来,紧接着便望向了我。 “我叫楚夕颜,你叫我夕颜吧。”我见她看向我,于是开口对她说道。 “无需介绍,她很快便会走。”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看着眼前这“活生生”的土人像,再听到冥北霖这么说,莫名觉着心头有些“凉意”。 “夕颜?夕颜姐姐。”土人像看着我,开口叫道。 这一句“夕颜姐姐”,顿时让我心头一颤,立在一旁的浮游也立即蹙起了眉宇。 因为,媚儿从前就是如此叫我的,如今,媚儿“离开”了,便没有人再这么叫我了。 “别动情,她只是个“死物”。”冥北霖见我和浮游的神情不对,立刻提醒了一句。 我赶忙点头,只是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冥北霖看到鼠湘湘朝着这边过来,就让鼠湘湘带着土人像,去歇息。 “姑娘如何称呼?”鼠湘湘望着这土人像,也并未看出端倪来。 “我杜晓薇,姐姐你叫我小薇就好。”土人像确实和那小薇姑娘长的一模一样,不过却比小薇姑娘活泼些许,眼中没有怯弱。 鼠湘湘点头,带着土人像去了后院。 浮游盯着土人像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夕颜,一会儿,你将今日穿的这一袭衣裳换下,给她送去。”冥北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土人像。 “嗯,不过,夫君,你明晚是想要一同和“小薇姑娘”去圣庙吧?”我望着冥北霖,他想弄清楚,三面妖王究竟是什么“妖物”,必定得去瞧一瞧。 冥北霖点头:“悄悄跟着那妖使,先打探一番。” “到时候,能带着我一道去么?”我有些不放心。 冥北霖望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若是不带孟埙,我便带你去。” 他这是担心,我再动用孟埙。 “好,我绝不带孟埙去。”我对他保证。 “那,公子,我也去,成么?”浮游也看着冥北霖:“我也想见识见识,什么三面妖王?” “好。”冥北霖答应的倒是爽快。 此事定下,冥北霖就示意我快些去换衣裳,他则先去看看玄凌如何了。 我回到屋中,换了一身新衣裳,将这还带着温热的裙褂拿着,送到了师父隔壁的屋内,因为鼠湘湘就将土人像安置在了此处。 “小薇姑娘,这衣裳你换上吧。”我将衣裳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土人像看着这衣裳,便问:“夕颜姐姐,这衣裳不是你的么?要送给我吗?” “嗯,你若喜欢,便拿去。”我说完,走到她的身旁,想要替她换衣裳。 “夕颜姐姐,我自己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自己拿过那衣裳。 一旁的鼠湘湘,笑了笑:“姑娘还害羞啊?那我先去给你和冥夫人沏一杯茶水?” 说完,鼠湘湘就要转身出门,结果,却被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冥北霖给拦住了。 “不必给她吃喝。”冥北霖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这?”鼠湘湘想问缘由,不过冥北霖一摆手,就示意她出去。 鼠湘湘只能俯身退下,冥北霖看了一眼杜小薇,开口便说:“别再乱跑,明日夜里,带你,去见你的爹娘。” “见爹娘?好呀!”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我看着她这喜悦的模样,不自觉的眉宇轻轻一蹙。 可是转念一想,捏出这土人像,不就是为了拿她顶替小薇姑娘的么? “夫人!”冥北霖见我失神,唤了我一声,便拉着我出屋,走时他还将房门关了,单手在这门上一旋,这才带我离开。 第二十二章肆无忌惮 鼠贵已经准备好了午膳,浮游此刻正和玄凌一起,在膳厅里,等着我们。 冥北霖同鼠贵要了一壶清茶,我望着冥北霖,便问:“夫君,你喜欢吃什么?” “什么?”他抿了一口茶水,狐疑的望向我。 “我还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你告诉我,今后我做给你吃。”我看着他,日日见他什么也不吃,我这心里,总是忧心。 “本神君没有什么爱吃的,如果非要说一样?”他突然探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我心中立刻想着,莫不是,冥北霖喜欢的东西,不好寻?所以他才一直不吃,“饿”着肚子? “是什么?你若喜欢,我想法子做给你吃。”我也凝望着他,认真的说道。 冥北霖听了微微点头,然后在我的耳畔低语道:“想吃你。” 此言一出,我的耳畔顿时一阵酥麻,冥北霖自从成婚之后,越发的“肆无忌惮”了,什么话,都能往外蹦跶,也不瞧瞧,这么多人都在。 “您喜欢吃什么?”一侧,鼠贵还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冥北霖抿嘴笑着,我见他嘴角扬起,以为他要说些没有“轻重”的话,赶忙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冥北霖的嘴。 “冥夫人,无事,只要是咱们神君喜欢,小的哪怕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必定替神君弄来!”鼠贵表了一把忠心。 我则是张着嘴,脸颊微烫。 “什么吃的,那般难弄?”浮游也好奇的很。 “他说他爱吃素,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说完,直接夹起了菜,就朝着冥北霖面前的碗里放:“喜欢吃素,那你就多吃些。” 冥北霖推开我捂在他嘴上的手,脸上带着一抹坏笑:“喜欢,就能多吃些,是么?” 我被他这笑容,搅的心都乱了。 “诶,神君,您若是喜欢吃素,小的从今往后,日日都备上一大锅,让您吃个够,不就是素菜么。”鼠贵立刻接话。 “本神君问夫人呢,你插什么嘴?”冥北霖撇了一眼鼠贵。 鼠贵一怔,立刻闭了嘴,然后视线也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夫人,怎么不回答。”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这么多“妖”的面,撩拨我。 “喜欢,也要有节制才好。”我垂目,“漫不经心”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节制?可若是太喜欢了,便极难节制,不过,身体若是虚了,夫人你能主动些么?”他这问话,越发大胆。 我心头一急,直接将菜塞入了他的嘴里。 “吃素菜,不必节制的,都说,吃素好,那些和尚吃素,个个长寿,我其实也改吃素半年多了。”鼠贵还不知道这话中意思,却又接了一句。 冥北霖这次没有打断鼠贵,而是点了点头:“夫人,他说的有理,对么?” 说罢,冥北霖的手,便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浮游,你也吃,一会儿该凉了。”我见浮游一个劲儿给玄凌夹吃的,连忙开口说道,也算是趁机岔了话。 冥北霖靠在木椅上,侧目笑望着我。 我觉得,他就是喜欢,看到我这面红耳赤的样子。 看着我如此,他的眼底都堆满了笑。 “夕颜,那姑娘不必吃么?”浮游突然开口,问道。 “姑娘?”我抬起眸子,望向浮游,立刻意识到,他口中的姑娘,应该就是土人像。 我正想开口,冥北霖却撇了一眼浮游:“你见过死物,吃东西么?” 浮游的目光微微一沉,眼中那犹疑之色,好似更重了。 他这明显,就是有事儿的神情。 “浮游,怎么了?”今日,去过杜小薇家后,这浮游就好似变得精神有些恍惚,一直处于失神状态。 “捏出的人,自不是活人,无用的,长的再像,也不是她。”冥北霖却仿若已经看穿了浮游的心思。 浮游抿了抿嘴唇,剑眉一蹙,便猛然站起身来。 他微微俯身,对冥北霖说道:“公子,夕颜,我还是想试一试。” “试一试?你想试什么?”我望着他。 “夕颜,我们试试将媚儿复活吧。”浮游望着我,说出了让我无比震惊的话。 “让媚儿复活?死去的人,如何能复活?”我诧异的看着浮游,立刻想到,应该是土人像成“活人”的事儿,给了浮游启发。 “那土人像是死物,你是妖,也知术法,你见过杜小薇的,真真正正的杜小薇,还在自己的家中,这只是个替身。”我见浮游生了这般心思,赶忙“提醒”浮游。 浮游听了,却是不以为意。 “夕颜,我们试一试吧?”浮游的眼中,带着一丝哀求。 “不可能!”冥北霖毫不犹豫的回绝。 “公子?”浮游依旧是一脸恳切的望着冥北霖。 他这是想找个慰藉,想再见见“媚儿”。 “浮游,此事,就算是我们愿意帮,也成不了事。”我微微叹息了一声,开口对浮游说道。 “为何?”浮游的眸子立刻瞪的滚圆。 “因为,媚儿的尸身,不在此处,这土人像,是需要本主,滴血入肚脐的,而且,我们也不知媚儿的生辰八字。”我说完,就见浮游的眼珠子,依旧滴溜溜的转动着。 看的出,他是不会轻易断了这念头的。 “夕颜,小媚儿的尸体在何处?如今天冷,或许还未腐化?”有句话,如何说的?关心则乱,浮游也变得“天真”了起来。 我们又是坐马车,又是乘船,赶了这么久的路,就算是冬日,尸身也必定开始僵化腐坏。 “浮游,无用的,尸体卓星辰带走了,或许去了盛京,还有我说过,还需生辰八字?”我的话还未说完,浮游便立马接话:“那便去黄府问问?小媚儿的阿爹,必定知晓的。” “媚儿的阿爹,早就死了,他们全族都被祭灵司灭了,那次,我们经过黄府时,那黄府里,便只剩尸身了。”我说到这里,喉咙有些泛酸。 媚儿到死,都不知此事。 浮游震惊的瞪大了眼眸看着我,然后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嘴里喃喃道:“祭灵司!又是祭灵司!” 第二十三章药丸 浮游面色凝重,握着拳头立在原地,大抵是替媚儿觉得愤怒,身体微微发着颤。 “浮游,好好修炼,从前的事,忘了吧。”我看着浮游。 如今,我们能来到风霖菀,便是希望能够重新开始,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浮游微微颔首,但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不想吃,便去修炼吧,切记,莫要心浮气躁,小心走火入魔。”冥北霖看着浮游,提点了一句。 “是!”浮游应声,然后便朝着膳厅外退去。 而我和冥北霖相互对视了一眼,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给我夹菜,看着我吃。 不过,提到媚儿,又看到浮游如此,我亦没有了胃口,喝了几口汤。 冥北霖同鼠贵吩咐着什么,而我就先回了屋。 回屋之后,就翻找起了妖精草堂来。 自从师父回来之后,我便时不时的,察看妖精草堂,只不过就如我所想的一样,这里极少描述如何救人,这是一本救妖的医典。 我将妖精草堂合上,脑海之中有些混沌焦急。 如此一来,我便是毫无办法救治师父了? “叩叩叩。” 正思索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我开口回应着。 外头推门而入的,是鼠湘湘,她的手中还端着一壶茶。 这是给我送茶来的,并且,对我说道:“冥夫人,神君这会儿已经在教小公子站木桩了,说是让您好生歇着。” “是么?”我侧过头,朝着院子里望去。 隐约听到,外头玄凌撒娇的声音。 “舅舅,舅舅,抱抱。” 他的声音可怜弱小,又无助。 “站好!” 而冥北霖的声音,却是很果决,笃定,根本就不吃那一套。 “舅舅?”玄凌“惨兮兮”的,我忍不住走到房门口,朝着外头望了一眼。 看着年幼的玄凌双手出拳,双腿站在两根木桩子上,身体呈蹲的姿态。 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着实有些难。 玄凌那原本白嫩的小脸儿,如今已经憋的通红无比了。 “龙玄凌!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今后给我好好修炼,不过首先,这经骨不能虚!男子,长的好看便罢,别同个女子一般娇柔!”冥北霖说着,用手中的红折扇,抵住了玄凌的后脊梁:“背要直!腿要稳!抖什么?” “呜呜!”玄凌额上都是汗,细软的银色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上,那一双蓝眸,正朝着四处张望,估摸着要寻人“救”他。 我赶忙往后退了半步,又缩回到了屋内。 冥北霖是为了玄凌好,而我也希望玄凌好,他如今年幼不知,但是今后,必定会因为他舅舅的严厉教导,而感谢冥北霖。 “龙玄凌!眼睛往哪儿瞟?”冥北霖开口叱道。 外头的院子里,瞬间变得死一般的静默。 想必,冥北霖一发怒,这玄凌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了,今后他就会知晓,在他这个舅舅面前,扮可怜撒娇,是最无用的。 “冥夫人,要出去劝一劝么?”鼠湘湘立在门边上,柳眉都蹙在了一起,眼里满是心疼。 “不必了。”我说完,又坐下。 鼠湘湘看向我:“可是,冥夫人,小公子年幼,今早,已站过木桩了?如此下去?” “不吃些苦,只怕难成大器。”我这话,是说给鼠湘湘听的,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让自己千万别妇人之仁。 鼠湘湘听我如此说,便也不敢再劝。 “对了,冥夫人,您的师父,今日咳了几声。”鼠湘湘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什么?”我一听,猛然起身,然后冲出了屋去。 到了师父所在的房间,鼠贵正坐在屋内。 师父此刻依旧昏沉的睡着,没有任何异样,当然,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冥夫人?怎么了?”鼠贵见我冲进屋,连忙起身立在我的身侧。 “小贵儿,我师父今日除了咳嗽,还有何异样?”我一边问着,又一边拉起了师父的手,再次替他把脉。 只可惜,还是跟之前一样,无脉象。 “并无,只是喝汤药时咳了几声。”鼠贵如实回答。 “是么?”我不由觉得无比失望。 “不过,冥夫人,还需给老先生吃药么?”他望向我,问着。 我摇头:“若无异样,就无需吃药。” 说罢,我的眼眸当即又是一睁,立刻看向了鼠贵。 鼠贵被我这么一看,吓着了,嘴唇颤了颤,问我:“怎么了冥夫人?” “我怎就如此蠢顿?”我抬起手,便是朝着自己的额上一拍,然后打开抽屉,将那装着药丸的瓷瓶子打开,取出了一枚药丸。 “冥夫人?”鼠贵看着我,不知道,我这是要做什么。 “小贵儿,你们看着我师父,我先回房了。”我拿了一枚药丸,就回了自己的屋中。 之前,我总想弄清楚,师父这是什么“病”,毫无头绪的从医书着手,自然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但是,如果我从这些药入手呢?是否能通过药性,主治何病,知晓师父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 知道的晚了些,不过总算还来得及。 我拿着药丸,坐在了屋内的圆桌旁,先是闻闻这药的气味儿,这药丸,第一次闻的时候,就觉得奇臭无比,今日凑的更近了些,臭味便是越发浓重了。 闻着喉咙就觉得发苦,我将药丸掰开,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隐约闻到,这里头,有那么一丝丝的臭灵丹草的气味,这种草药虽又臭又苦,但是,清热解毒,还抗炎,外敷内服皆可。 只不过,这药丸里,很明显,还含有其它的药,因为,它这臭味很复杂,极有层次,我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终勉勉强强依靠气味儿辨认出,其中至少有这三味药,一:臭灵丹草,二土茯苓,三穿心莲。 这三味药,无一例外,全都是清热解毒的药物。 我不由凝眉,心中想着,莫不是子衿这药,只是单纯的去内火的药么? 为了确定这个猜想,我咬了咬牙,拿起半枚药丸,舌忝了舌忝。 嘴里,一股子说不出的腥苦味儿,迅速在“舌,尖”蔓延开来,紧接着,整张嘴里都是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第二十四章撒娇 这种可怕的味道,我本想细细品味,可是实在受不住了,忍耐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用茶水漱口。 这一漱,就是七八次,可依旧觉得嘴里的苦味儿极浓烈,而且,想要呕吐之感更甚,本想克制,可是还是没有忍住,捂着胸膛口,对着一侧的小铜盆,便干呕了起来。 “呃呃呃。”吐了不少酸水,屋内顿时溢满了酸涩的臭味儿。 我本是想着,吐完了,就去将屋门窗户都打开通通气,结果冥北霖却推门进来了。 他本是回屋看看我在做些什么,结果推门进来,恰巧看到我在干呕。 “夫人?你怎么了?”他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已经抚在了我的后背之上。 我摇头,又拿过了杯盏漱口。 “夫人,你?”冥北霖盯着我,眼神之中,闪过了一道光芒:“你是不是有孕了?” “噗!”的一声,我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赶忙连连摇头,别叫他误会了。 “我在试师父的药丸。”我指着桌上掰开的药丸,同冥北霖解释。 冥北霖一看到药丸,喜色全消,而且,抬起手便朝着我的额上轻轻一拍,说道:“干什么蠢事,药能乱吃么?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嗯,以后不敢乱试了。”我抿着嘴,依旧想吐。 冥北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将窗户打开,柔声对我说,让我在这屋内等着他。 说完,他就出屋了。 见冥北霖走了,我又漱了几次口,虽舌头发麻,但比方才好多了。 我拿着铜盆,出去清倒洗漱干净,放在了墙角处,整个人则是有些昏沉,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吐多了。 “夫人?”冥北霖进屋,好似端着什么东西。 我本是立在窗前,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来,吃些,嘴里甜些,便能好受些许。”冥北霖说着,将一个木托盘放下。 “糖葫芦?”我诧异的看向冥北霖:“何时买的?” 我这几日,跟他几乎是形影不离,也不见他买过糖葫芦啊? “让鼠贵买回来的,你尝尝。”他说着,递给我一根。 “我早就馋这一口了,眼看着要入春,还以为就要吃不着了。”我笑着接过,赶忙咬了一口。 这糖葫芦,外头的糖浆甜而不腻,里头的果肉,又大又酸甜,咀嚼时,糖浆皮上芝麻的香味就散发了出来,很是好吃。 “是否,与你往日吃的不同?”冥北霖望着我,认真的问着。 “嗯!好似糖浆不同?”我说着,又咬下一颗。 “那是蜂蜜糖浆,不是白糖水熬的。”冥北霖说着,张开嘴,让我喂。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么?”我侧过身去,故意不给,自己则是又飞快的咬下一颗糖葫芦。 冥北霖的嘴角微微上扬,伸出手一把将我拽入他的怀中,然后,便俯身一口“叼”走了我嘴里的糖葫芦。 “嗯,真甜。”他含笑,垂目看着我,眼底满是笑意。 我被他看着,又觉得身上有些热了。 “我把其它的分给玄凌他们吃吧。”我垂目,不好意思的想挣脱。 冥北霖的一只手却是死死的揽住了我的腰际,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抚在我的耳上。 他带着坏笑说道:“夫人,你的耳朵都红了,可是想起了什么“正事”。” “什么正事?你别闹。”我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冥北霖身后的门上看了一眼。 “打量什么?瞧瞧,那门是否关好了?”他说罢,用力将我的腰一揽,便坐在了椅子上,而我则是坐在他的腿上。 “舅舅?” 这时,外头的院子里,则是传来了玄凌的叫声。 “站好了!男人撒娇,最无用!”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呼唤声骤停,我朝着门外望去,如今,玄凌应该站了一个时辰了? “让他歇一歇吧,毕竟年幼,不可操之过急。”我想着,玄凌这个岁数,若是个凡人,那便是个奶娃娃。 可他是小龙王,故而从现在开始,便要受些历练。 不过,这刚开始,希望冥北霖能让他稍稍歇息一会儿,别累坏了他。 “他是龙,没那般娇弱。”冥北霖说完,那细长的手,便把玩着我的衣襟带。 “那你呢?你自己也该修炼了?”我侧过脸来,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盯着我,扬起嘴角笑着说道:“不急,本神君体内的诛鸩,不是一两日就可清干净的,不过夫人,你是否也该好好学习学习了。” “学什么?你教我吹埙么?”我想着,莫不是冥北霖要教我什么? “埙你今后少碰。”说完,他笑吟吟的看着我。 “那是?医术?”我认真的盯着他。 他却微微扬起下巴,对我说:“你主动亲亲为夫。” “什么?”我望着他,怎么突然又闹这么一出? “夫人,你我都成亲了,这些事儿,乃是情趣,你我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比生儿育女更重要的。”他望着我,眼眸极亮。 “来吧,快。”冥北霖仰着脸,满眸期待。 我记得,就在方才,冥北霖还训斥玄凌说“男人撒娇,最无用”,如今怎么自己却撒起娇来。 而且,这撒娇,真的有用,让人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 我俯身立刻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碰到他的唇时,我就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在发烫了,想抽身离开时,冥北霖便又使坏。 他突然抬起手,覆在我的脑后,紧接着他的舌,便探开了我的唇齿,我垂目,被他亲的有些眩晕,并隐约看到冥北霖的耳根子居然泛着红,很是有趣。 他松开我时,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冥北霖却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学会了么?” 我一脸烧红,赶忙站起身来。 “学会了么?”他却不依不饶,一只手依旧勾着我的腰际。 “学会了。”我敷衍着,说出这句话,更觉身上发热。 “那本神君考察考察。”他说着,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等夜里再说。”我推脱着,这青天白日的,若是有人进来瞧见? “这可是夫人你说的。”他看着我,抓住了“话柄”。 我心想着“完了”,自己这是张什么笨嘴? 第二十五章吃瘪 冥北霖看着我,似乎越看越觉得有趣。 “本神君的夫人,最得我的心意,本神君就喜欢你这娇羞的样子。”他说着,细长的手抚过的我脸颊,一直到我的脖颈。 我从对面的铜镜里,看到自己,不仅仅是脸,就连脖颈都是微微泛着红,好似中了暑气。 冥北霖的手,落在我的脖颈上,轻轻抚着。 “时候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红着脸,推开冥北霖的手。 “对了,你究竟喜欢吃什么?”我望着他,想知晓他的喜好。 “你啊。”他灿烂的笑着。 我也不由同他一样,扬起嘴角。 “问你正经的。”我强压着嘴角的笑意。 “哪里不正经了?”他微微侧着脸,反问我。 “罢了,那我便真给你准备素菜。”我说完,推开屋门。 “本神君喜欢喝晨露泡的茶水,鼠贵这几日都备着呢,另外嘛?喜欢吃素果,凡间的素果,像极了北冥的冥果。”冥北霖见我已经走到了房门前,终于开口答话。 “素果?”我好似没有听说过? “素果极少有,从前,我在后山上,种了不少,如今那山里,应是没有了。”他说完顿了顿:“夫人,无需费心,口腹之欲,本神君从来不感兴趣。” “嗯。”我微微点头,心中有了些盘算。 从屋内走出,我就准备去后厨,在回廊上,我看到了,庭院中扎马步的玄凌。 鼠幺妹立在他的身旁,脸上带着焦灼的神情。 当她看到我时,就好似看到了救星,疾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冥夫人,您快劝劝神君吧,小公子这都扎了快两个时辰马步了。”鼠幺妹说着,疼惜的朝着玄凌望了一眼。 玄凌的一张脸通红,小腿儿打着哆嗦。 看到我,他的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期望”,小嘴唇儿颤了颤,本好似想叫我,不过下一刻,眼眸就直视前方,挺直背,蹲的很扎实。 “本神君说了,不必求情。”冥北霖的声音随即响起。 鼠幺妹赶忙垂下头去,默默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再劝。 “再过半时辰,就歇息。”冥北霖望着玄凌,开口说道。 玄凌一听,蓝眸之中闪过一丝绝望。 半个时辰,还得熬许久。 “凌儿,你乖乖扎马步,舅妈去给你炖个肉蛋羹。”我只能以此慰藉玄凌。 到了厨房,鼠湘湘已经在摘菜了,我帮着切洗,鼠贵还真是实心,给冥北霖准备了一大盘青菜,并且,直接用香油和白芝麻搅拌了一下,便要给冥北霖当晚膳。 我刚张口准备同鼠贵说不必,不过想了想,又抿嘴一笑,想看看冥北霖吃瘪的样子。 于是,便点头说鼠贵准备的好。 当我们一起将饭菜做好,外头的天色已然全都暗下,我们一起将饭菜端到了膳厅里。 走过回廊时,还顺便“解救”了玄凌。 不过,我发现,正如冥北霖所说的,他是小龙王,在木桩子上扎了那么久的马步,居然也只是流了些许的汗而已。 我一喊他吃饭,原本对吃饭毫无兴趣的他,看了一眼冥北霖,便跑的飞快。 “这?” 到了膳厅,坐下之后,冥北霖便盯着桌上的一大盆绿叶子发愣。 “神君,这是茼蒿,味甘,性平,养脾胃的,您不是喜欢吃素菜么?这个原汁原味,您多吃些。”鼠贵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嘴唇一张,应是想要让鼠贵将这茼蒿给端下去。 “夫君,来,喜欢你就多吃些。”我在冥北霖开口之前,便朝着他的碗中夹了一大筷子茼蒿。 冥北霖看都不看那茼蒿一眼,目光只是望着我。 “凌儿,快吃饭。”我将肉蛋羹推到了玄凌面前。 玄凌今日好似是饿坏了,埋头苦吃。 我也学着玄凌的样子,垂下头,赶忙飞快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 冥北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我。 我被他瞧的这脑袋,越来越往一边侧,心想着,真不禁逗,这莫不是要生气了?不至于啊?冥北霖不似这么小气的人。 “夫人夹的,我自是吃的。”冥北霖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 我立刻侧过头去,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还真就拿起了筷子,一点一点将瓷碗里的茼蒿给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还看着我,意味深长的一笑。 我被他这么瞧着,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会儿,本神君同夫人你一道去泡汤吧。”他笑吟吟的望着我。 我一听“泡汤”二字,便是浮想联翩,腿下发软,微微咳嗽了一声,对冥北霖说:“凌儿今日乏累,出了一身汗,我还是带着他去泡汤吧。” “哦?那本神君陪着他便好,如今,他也是个小男子汉了,同女子一起泡汤,未免不妥。”冥北霖看了一眼玄凌,开口便说。 我听了,看向冥北霖:“那好吧,夫君你陪他便是。” 冥北霖听到这句话,再看看我的笑容,一眼就瞧出,我这是以进为退。 他的手当即就覆在我的腿上:“夫人方才本神君教你的,你今夜可得演示一遍,若是学的敷衍,本神君再教你好了。” “诶呦,咱们冥夫人,也开始学术法了?”鼠贵一脸羡慕的瞧着我,大抵十分渴望,冥北霖也能教他一招半式。 “吃饭吧。”我慌乱的又给冥北霖夹了一大筷子菜。 冥北霖现在极“听话”,给他夹,他便吃,那茼蒿一口气,吃了两碗。 而坐在冥北霖身侧的浮游,却是一筷子都未动。 他没有胃口,只是陪着我们吃而已。 “浮游,你若是倦了,便去歇着吧。”我也不勉强浮游。 浮游点头,起身便走了。 吃过晚膳,我回屋洗漱,冥北霖则是带着玄凌去了汤室,我洗漱好后,便又坐在了圆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今日中午掰开的药丸。 中午,舌忝了一口之后,我先是吐到头晕眼花,然后细细琢磨,我觉得里头大抵是放了什么“毒”。 以毒攻毒在丹药里并不算稀奇,少量的毒药,是可以治病的。 只是不知,这毒药究竟是何物?有了今日中午那一遭,我也不敢随意再舌忝这丹药了,只是拿起来,又闻了闻。 第二十六章药方子 丹药臭气依旧,不过,夜里闻着还有些凉凉的,好似薄荷的感觉。 并且,臭气之中,还加了一种腥,这种腥之前也是有的,只是没有这般明显,如今闻着,好似是血的气味儿? 我不禁蹙眉,以血入丹药?我还闻所未闻。 “夫人!”突然,冥北霖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吓的我手一颤,这药丸直接滚落到了桌上。 他这是何时进来的?我的注意力都在这丹药上,居然毫无察觉。 “又想做蠢事么?”冥北霖撇了一眼那药丸,然后盯着我的嘴:“又吃了?” “没有,只是看了看,夫君,你闻闻。”我说着,将那药丸拿起,送到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微微侧过头去,不想闻这恶心的气味儿。 “夫君,这里头,好似有血腥气。”我拿着药丸,想让冥北霖替我确认。 冥北霖这才闻了闻,紧接着,便笃定的点头。 “不但有血腥气,本神君还闻出,至少,有三十几种草药。”冥北霖只闻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三十几种?”我眨巴着眼眸,看着他,然后不禁在心中暗暗的骂自己,冥北霖的鼻子,自是比我的要灵上许多,一早就该给他闻闻。 “是哪些药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晓了。 冥北霖却望着我,打了一个哈欠,垂着眸子,对我说道:“本神君困了。” 说完,他就朝着床榻走去。 我赶忙放下那药丸,然后就朝着床榻边走,冥北霖却抬眸望了我一眼,说道:“洗洗手,再过来。”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上,沾染着药丸的粉末,于是便到木盆那仔细清洗了一番。 再回头时,冥北霖侧卧着,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饶有兴致的望着我。 此刻,他只穿着极薄的白色寝衣,欣长的身形,就这么倚在床榻上。 见我立在原地,便朝着我招了招手。 他就好似带着魔力一般,一招手,我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拉着我的手腕,让我坐在床沿边上。 “夫人。”他的目光略带迷离的望着我。 “明日还要去瞧那三面妖王,今日,早些睡吧。”我见他这神情,心中陡然大乱。 他伸手抚着我的脸颊:“好烫。” 说罢,他勾住我的脖颈,将我直接拥在了他的怀中。 “夫君?”我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夫人是否累了?是本神君太心急了?”他的下巴,微微朝着我的发丝上蹭,闻着我发丝中的气息:“本神君就是想快些同你有个孩子,若本神君哪一日不在你身侧,至少还有个孩子能护着你。” “胡说什么?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我靠在他的胸膛口,立即反驳。 倒是我,或许真的无法一直陪着他。 想到此处,便微微抬起头来,正好与冥北霖那双深邃的异瞳相撞。 我情不自禁的探出脸去,吻上了冥北霖的唇。 他的唇很冰凉,但是却是极软的,让人沉醉。 “夫人,替为夫,解衣带。”许久,他见我面色泛红,便拥着我的腰。 我照他说的,仔细替他解开衣襟带,二人便是相拥缠绵。 深夜迷离,一切好似都在此刻,变得缥缈虚妄,只有拥着彼此,才能填补,心中所有的空虚和孤寂。 “舅舅!” 次日一早,我是被一声奶里奶气的叫声,给唤醒的,睁开眼眸,本能的朝着一侧摸了摸,却发现,身侧的被窝空荡荡的。 于是,揉了揉眼眸起身,将衣裳悉数穿好。 “舅舅!” 门外,依旧是玄凌的叫声,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都顾不上梳头,便推门往外瞧了瞧,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一打开房门,我就看到,院子里玄凌又扎上了马步,冥北霖坐在一侧的亭子里,喝着茶水。 而此刻,天才蒙蒙亮罢了。 “今后,你需自己起来,舅舅今日,第一次唤你,也是最后一次。”冥北霖的声音有些冰冷,面容也十分严肃。 “是!”玄凌的小脸上带着绝望,只能乖乖应声。 “神君,不如让小公子,吃些东西,再练?”鼠幺妹立在一旁。 如今,玄凌多是跟着她的,由她照顾。 玄凌长的机灵俊秀,鼠幺妹对他极好,如今看着玄凌这般受“苛待”,十分心疼。 “再过一个时辰,给他喝些汤水即可。”冥北霖说完,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盘腿坐在亭子里打坐。 他这身体,还没有痊愈,之前的那些鳞片,悉数取出,其实他的身体比从前更弱。 “是!”鼠幺妹看着冥北霖那肃穆的神情,也只能乖乖应声。 我轻叹一声,转身回屋,梳头洗漱,然后又去看了师父。 从屋内出来时,玄凌那双蓝眸,一直凝望着我,可惜我是“救”不了他的,只能加快脚下的步子,去了师父的屋里。 师父屋内,鼠贵正给师父喂药丸。 “小贵儿,我师父怎么了?”我立刻紧张的走上前去。 鼠贵见我来了,立刻俯了俯身,很是认真的对我说道:“冥夫人,方才老先生突然痉挛抽搐,不过吃了半枚药丸之后好了许多。” “痉挛抽搐?”我一听立即望向师父。 师父这衣裳穿的单薄,身上无汗,并且,鼠贵他们在师父的吃喝上,极为下功夫,知晓师父体内有火气,怕燥热,一直小心伺候着。 可师父为何突然痉挛?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于是,沉默了良久,便让鼠贵拿了笔墨纸砚给我,我拿回屋里,等着冥北霖打坐回来,让他将那三十几种药材,全部写下。 这样,我也好研究研究,师父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一个时辰之后,没有等来冥北霖,倒是等来了鼠湘湘,鼠湘湘是来唤我们吃早饭的,我去了膳厅,见玄凌的脑袋瓜子侧着靠在桌上,似乎是累坏了。 冥北霖则是坐在玄凌的对面,依旧在喝茶。 “浮游呢?”我侧目看向鼠湘湘。 鼠湘湘告诉我,浮游今日依旧没有胃口,故而没有前来用膳。 我点头,给玄凌夹了些菜,自己也潦草的吃了半碗粥,就让冥北霖随我回房。 第二十七章古怪方子 夫人如今,不怕这青天白日了?甚好!”他跟在我的身边,嘴里还不忘了要调侃我。 我牵着他,入了房间,就指着桌上的笔墨纸砚。 “这是要干什么?”冥北霖垂眸,望着我的脸。 “夫君,你昨日,不是说,能闻出那药丸里的三十几味药么?你写出来,我瞧瞧。”我说着,拉冥北霖到桌前,然后按着他,让他坐在椅子上。 冥北霖侧歪着脑袋看着我:“这药丸,气味复杂,本神君能嗅出的,也未必齐全。” “无事,总比我强上许多,我只能闻出三味药而已。”我有些颓然。 枉费自己,跟在师父的身边,学了那么些年的医术,原也只是能看些头疼脑热的小病罢了。 “好。”冥北霖提笔,洋洋洒洒的在纸上写下了一排排的药材名。 我仔细的看着,其中果真有臭灵丹草,土茯苓,穿心莲这三味,并且,其余的药材几乎全都是平血气的,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曼陀罗?”我看到这三个字时,先是一惊,不过也证实了昨日我所猜想的。 这药丸里头,必定是有毒的。 以毒攻毒,并不算是什么特殊的方才。 只是,毒素若是控制不当,便会置人于死地。 师父吃了那些药丸无事,说明子衿的医术,极高! 并非我第一次看到他时,那般“废材”。 “除了曼陀罗,还有黑子前。”冥北霖将黑子前也写了出来。 “什么?”我更是惊诧。 之前,听村子里的人说起过,黑子前是能放倒猛虎的,只需小指甲盖一半的份量,就能取猛虎性命,可想而知,这毒有多厉害。 “本神君,也只能写出这些罢了。”冥北霖将方子递给了我。 我看着上头一排排的药方,有些草药,我并不认识,询问冥北霖,得出的答案无一例外,平血气。 冥北霖说着,垂目,好似是在沉思什么。 “怎么了?夫君,你可是有什么发现?”我见冥北霖面色凝重,想着,他或许猜想到了什么。 “这些药全混合在一起,若是外敷?”冥北霖顿了顿,看着我,没有直接说出口,好似是有所顾忌。 “若是外敷如何?”我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 冥北霖顿了顿:“他这药引子,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处子血。”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而是说起了这药引。 “处子血?你怎么知道?”我望着他。 我是闻出了血腥气,可是,我却闻不出,那是处子血? “男为阳,女为阴,处子血,未有阳气侵袭,阴气最甚,入药最佳。”冥北霖说罢,又望着我,眼里不知道藏着什么。 “那,这方子,究竟是治?”我听着,总觉得,这药邪性。 冥北霖拉过我的手,柔声说:“这还是夫人你自己查吧,本神君也不知晓。” 他说着,又站起身来,伸出手按在我的发顶上。 “不急,慢慢查。”他的声调温柔无比。 但是,我就是急着,想要让师父快些好起来,如此一来,我也可以让冥北霖将他的鲲隐鳞取走。 “放心吧,本神君就算没了鳞片,照样能保全自己,保全你们。”他说罢又抚了抚我的脸颊:“午时日头大,你就好好在屋里歇着。” “嗯,今夜,出发时一定要叫上我。”我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点头,然后便去了后院的亭子里,他打座,玄凌依旧是苦闷的站木桩子。 我立在屋门口,看了他们一会儿,本是想要回屋歇着,却听到“砰砰砰”的声响。 探出脑袋,朝着走廊上扫了一圈,我发现,这声音的源头,应该就是关着土人像的房间。 于是,我朝着那房间走了过去。 “小薇姑娘,你有何事?”我开口,询问。 “是夕颜姐姐么?不是说今日,带我去见爹娘么?”土人像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是今夜,等天暗了之后,便带你去。”我这话音刚落,屋内的土人像就又道:“夕颜姐姐,我甚是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吧。” “嗯。”我听着点了点头。 但也不进屋,就只是坐在屋门前的栏杆上,与这房门对视。 “夕颜姐姐?你还在吗?”屋内,那土人像再次开口。 “在。”我看着这木门,应了一声。 “夕颜姐姐,我爹娘都还好吧?我这两日没有回去,他们必定是急了。” 土人像在屋内,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我坐在栏杆上,只是倾听。 捏她时,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般活生生的人。 如今,她成了“活人”,却并不知道,原本自己就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夕颜姐姐,你在听吗?”土人像念叨了许多话,不过我却走神了。 “嗯,小薇,你好好在屋里歇着吧,等时辰到了,我们就带你去见你爹娘。”我说完,站起身来。 想着自己若是真与她交谈下去,没准,在心里会将她当成一个“人”。 到时候,再送她去做替身,心中多少会难过。 这土人像很懂事儿,我说让她歇着,她便真的歇着了,不再说话。 而我,则是准备回屋,继续研究那张药方子。 “浮游?你去哪儿?”刚走了两步,远远的,就看到了浮游,他从自己的屋内出来,脸上的神色有些颓败。 “我想去山里修炼,此处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浮游如实对我说着。 他曾经也是一只野妖,故而,应该是习惯了,在山中修炼,如今拘在这宅子里,有些不自在。 “浮游,山中,有只怨腐,还有不少夭娃。”我开口提醒浮游。 浮游却不以为意,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丹田处。 “夕颜,你忘了,我如今,有了一枚内丹,那些小妖,我不怕。”浮游说完,抬脚便要走。 我思索了一会儿,赶忙喊住了他,也想着同他一道去山上,寻寻那山中的树上,是否结了素果。 “啊?夕颜,你还是好好在这待着吧。”浮游露出为难之色。 “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寻果子吃。”我冲着浮游笑着说道。 浮游却依旧摇头:“你要什么野果子,我寻了给你带回来便是,你不能同我去,若是去了,出了什么事,公子一定剐了我。” 浮游的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第二十八章解心结 我再三祈求,他终于松了口。 “夕颜,你问问公子,他若是应了,我再带你去。”浮游说着,看向了正盘腿坐在亭子里打坐的冥北霖。 “好!”就算浮游不说,我也会支会一声,免得叫他担心。 本以为在冥北霖这,必定要费一番口舌,可是没有想到,我开口说了,他便立即允了。 “公子,夕颜她?”浮游看向我。 依旧担心,带着我出去会有危险。 “那山中无大妖,不过,地上滑,腻,小心些。”冥北霖叮嘱了一句。 “好。”我应了一声,便示意浮游一道走。 浮游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不过既然冥北霖都应允了,他也只能是带上了我。 出了府,我带着浮游朝着后山走去。 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说道这风霖菀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那时候,我还以为冥北霖要去的地方,必定是个人烟罕至之地。 但是,到了风霖菀之后,才发现,这里不仅仅人多,而且,离四周的城镇都极近。 “小媚儿还说,鲲神是要领着我们找个无人之境修行,她问我,会不会如苦行僧一般,到时候,若是吃不到她心爱的烧鸡,可如何是好。”浮游说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我说,到时候,我就给她抓好多好多山鸡,让她吃个够。” 我听着这话语,再看着浮游嘴角的笑意,莫名眼眸开始发酸,难受的很。 “鲲神身上的寒气,极“霸道”,她死时,不会太疼吧?”浮游侧目,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媚儿死时的场景。 那寒气打在她的身上,她倒在卓星辰的怀中,触目惊心的血色,从她的身下溢出,染红了她的裙褂。 我想,那一刻,她的孩子,便是先离去了。 “嗯。”我违心的点了点头。 但单凭那些血,和媚儿痛苦的神情,我便知晓,她“去”时,是极为痛苦的。 “那就好。”浮游垂目,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的加快了些许。 而我跟在他的身侧,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浮游,今日,这日头不错,快入春了吧,暖的很。”我笑着对他说着。 他垂着头,嘴里低低的回了一句:“嗯。” “到时候,这山会变得越发翠绿,不似这般萧条了吧?”我见他没有什么兴致,已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于是,只能静默的跟在浮游的身侧。 这几日,一直没能同他私下好好聊聊,可如今,真的与他单独在一起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了。 “浮游啊,你是个好妖。”我望着浮游:“将来,你会遇到,其她好姑娘。” “夕颜,我会好好修炼。”浮游答非所问。 我盯着浮游,他那张儒雅如书生的脸上,透出一抹苍白的笑。 “将来,我成了大妖,能保护心爱的人了,再谈什么情爱。”他似乎将媚儿的死,都怪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蹙眉,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往前走。 浮游发现后,回过头来,望向我。 “浮游,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浮游有许多话憋在心里,许多难过,都没有发泄出来。 媚儿离世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他表面上,极为冷静,从不哭嚎,可是,情绪一直不高,目光总是走神,也总是混混沌沌的。 “什么怎么想?”浮游木然的反问我。 “你有什么话,都告诉我,对于媚儿的死,你?”我望着他,此刻,我们已经立在山道口。 山中的大树,遮蔽了大部分的日头,只有少许洒在浮游的脸上,衬的浮游的面色越发苍白。 他的眼中满是愧色,眼眸好似在这一瞬间,就泛红了。 “浮游,媚儿的死?”我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太过疏忽,疏忽了浮游的感受。 媚儿的死,对于他而言,应是毁灭性的伤痛。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一路用真心追求的人儿。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将卓星辰拖到那庙里,若不是我将卓星辰带回,他就没有办法同小媚儿见面!小媚儿就不会跟他走,你们就不会遇上萧策那伙人,她就不会为了替卓星辰挡寒气而死。”浮游好似突然爆发了,冲着我,怒声吼道。 这是这些日子,一直压在他心头的石块。 如今吼出来了,他的眼泪,便如同雨下一般,不断的从脸颊滚落而下。 我疾步走近他,然后一把将他抱住。 他的身体微微发颤,好似蒲草一般飘摇着,无力又无望。 我的脸颊,和脖上,都变得湿漉漉的。 但我,并不劝他停下。 想哭,便哭吧,把一切的难受和不甘,都哭出来,如此,心中才能畅快一些,才能放过自己。 浮游哭了许久许久,那眼泪才止住。 “不是你的错,那卓星辰是媚儿的劫数,你听过在劫难逃么?就算那夜,你没有带卓星辰回来,他们也会遇上,你别忘了,那次的相遇,表面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因为那是祭灵司的圈套。”我如此说着,渐渐松开了浮游。 浮游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眸红的可怕。 “我会替她报仇,总有一日,我会杀了卓星辰。”浮游微微仰起头来,望着天际,目光阴冷。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浮游,媚儿最后的请求,是不许我们杀卓星辰。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若是浮游寄情于修炼,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儿,媚儿的叮咛,对于他而言,则是无疑又在伤口上撒盐。 “浮游?”我仰头,望着他。 他则是转身,又继续往山道口里走。 地上湿滑,他便侧过身来,抬起胳膊,让我将手按在他的臂膀上,如此,便好走些。 我同他一前一后,走入山中就感受到了极盛的阴气, 当我点燃火折子时,才将四周照亮了些许。 “此处,确实有妖气。”浮游一边走,一边呢喃的对我说了一句。 “嗯,之前我同神君来此时,便遇上了,我同你说过的。”我说罢,警惕的朝着四周张望。 浮游则只是淡定点头,大抵是嗅出那妖气,也并非大妖,故而不放在眼中。 第二十九章短命鬼 我们入山约莫一个时辰,四周静谧无比。 浮游见我有些气喘吁吁,便寻了一块石头坐下,说是此处就不错,他盘腿在大石块上打坐,而我则是举着火折子朝着四周照着。 看看树上是否有素果,本也只是随意来瞧瞧,毕竟,此山已经成了这阴气缭绕之地,我也不该抱什么奢望。 但是,当我真的瞅见对面一颗歪歪扭扭的树上,长着一簇圆圆的白色果子时,顿时激动的从石块上站了起来。 然后朝着那树走了过去,浮游听到我走动的声响,立刻睁开了眼眸。 “夕颜?你做什么?”他狐疑的望着我。 “浮游,你看,那果子。”我指向树上的果子。 浮游眯着眼瞧了一眼,询问道:“那便是素果么?” 我摇头:“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素果,我摘下来看看?” 说罢,我便要攀上这树,将那果子给摘下来。 浮游连忙起身阻止我,这树上有黏液,也不知是否有毒性,故而,他直接飞身上树,替我将果子给摘了下来。 这果子一整簇,就好似荔枝一般大小,通体纯白,我仔细的闻了闻,没有果香。 “夕颜,你还是坐在我身边,别乱走动,否则,我不能安心打坐修炼。”浮游望着我,眼中带着忧色。 我连忙点头,和他一起坐到石块上。 他打坐,我便坐在他的身侧,一边端详着果子,一边想着,这果子不知道是何种味道。 正想着,突然,几个小小的人影朝着我们这靠近。 “走开!”浮游立刻睁开眼,朝着那影子望去。 “是夭娃。”我低声对浮游说道。 浮游听了,盯着这些娃娃,看了许久:“他们的阴气居然如此深重?” 这些夭娃看着都是可爱无比的奶娃娃,只可惜啊,如今他们的心里,也都是想着吃人害人的事儿。 “又是她?”其中一只夭娃有些失望。 “快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浮游冲着那些夭娃呵斥道。 这些夭娃盯着浮游看了一会儿,居然自顾自的讨论了起来。 “这是只妖吧?不知道厉不厉害?诶,你看,他的脖子细长,肯定好吃。”这些小鬼头,日日就想着吃肉。 “你们快走,别在此处胡闹了,否则,收了你们。”我沉下脸来,冲着这些夭娃严肃的说道。 “你别得意,我们老大说,你就是个短命鬼。”夭娃们指着我,撅着小嘴儿说着。 “什么?”我盯着这些夭娃。 “我们老大看人可准了。”夭娃再次说道。 “放你的狗屁!”浮游瞬间蹿起,朝着那些夭娃冲去。 而这些夭娃,被浮游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立刻四散开来。 我则是还愣愣的瞧着那些夭娃散去的方向,凝着眉。 “夕颜,别听它们胡说八道,它们才是名副其实的短命鬼。”浮游有些气恼。 “无事。”我摇头:“你打坐吧,别分心。” 浮游听我如此说,这才又坐了回去,继续打坐。 而我则是想着夭娃方才说的那些话,有些茫然,短命鬼?我是短命鬼?我的身体好的很!不过,同浮游和冥北霖他们比起来,确确实实是短命鬼。 他们能活千年万年,而我最多也就几十年的光阴吧。 如此想着,我垂目,再看着这些白果子,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想帮着冥北霖,除去他一身的煞气。 我陪浮游,在山中一待便是数个时辰,他打坐,我则是在沉思,沉思着自己能为冥北霖做多少事。 待我们下山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我捧着果子,走的有些焦急了,怕误了时辰。 今夜,我们可是还有大事儿要办的。 “夕颜,慢些。”浮游跟在我的身后,不住的提醒我。 “不能再慢了,神君可能都出发去杜小薇家了。”我一边说,一边小跑了起来,浮游也赶忙加快了速度。 索性,等我回到府中时,冥北霖还在。 并且,土人像已经被放了出来。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冥北霖的剑眉扬起,脸上露出了颇为不满的神情。 “公子,是我打坐耗费了太多时辰。”浮游赶忙接话。 “去膳厅,吃些东西。”冥北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去吃些饭菜。 “夫君,这个,是素果么?”我将怀中的果子,递到冥北霖的面前:“这是素果吧?” 我是从未见过这种白色的果子,我想应该是素果。 冥北霖瞧了一眼:“你今日上山,就是给本神君去寻这个了?” “只是顺道罢了,其实是出去散散步。”我的目光盯着这果子,就等冥北霖答话。 “嗯,没错,是素果,只是今后,你别再上山采这些了。”他说罢,将那果子接过,然后便拉着我去了膳厅。 如今,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了,桌上还给我同浮游留着饭菜。 浮游吃了少许,我则是吃了一整碗米饭和肉菜,因为,今夜我们还要去瞧瞧那三面妖王,体力可得跟的上。 杜小薇坐在一旁,见我们在吃东西,她也舌忝了舌忝嘴唇,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她不知,自己是土人像,根本就无需吃东西。 “吃好了?”冥北霖望着我问道。 见我点头,便又带着我回屋换衣裳。 说是换一身晦暗些的男装,如此一来,夜间也方便行事,不引人注目。 只是进屋了之后,冥北霖便替我解衣,又给我选了一身灰褐色的衣袍,如此还不算,还让我将头发也束上。 然后,才勉强点头。 “今夜送神女,听闻会有很多人,在街市边叩首,到时候,我们就混在人群之中。”冥北霖说罢,突然又顿了顿:“不过,记住,不能带孟埙,需听我的话。” “好!”我赶忙点头。 见我应了,他这才牵着我的手,出屋去。 正厅里,浮游土人像他们都在等着,见我们出来,鼠贵便立刻匆匆走来。 “神君,今夜外头可是送神女,不宜出门啊?”鼠贵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看好凌儿。”冥北霖只是对他叮嘱了一声,然后就带着我和浮游还有这土人像,出了府门。 “那,那,您务必小心!”鼠贵跟出了正门,立在马车边上提醒着。 第三十章送神女 浮游颔首点头,然后驾车而去。 我和土人像并排坐着,冥北霖则是坐在我的对面。 “我爹娘,在何处等我?”土人像说着抬起手,将马车帘子给掀开,朝着外头张望着。 冥北霖当即,将那帘子给拉了下来,并且,十分严肃的盯着土人像。 “坐好,别乱动。”冥北霖开口冷声说道。 土人像有些怕他,点了点头,朝着我的身旁靠了靠,并且,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侧过头,微微垂目,看着她稚气的面容,沉默着,没有说话。 待马车到了街市上,我发现,这里不仅仅挂着无数红灯笼,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喜联,和喜字,真的就如同嫁闺女一般。 我偷摸看着,那土人像,也侧着脑袋,朝外盯着。 “谁要嫁人?”她狐疑的问我们。 冥北霖抚了抚袖袍,望着土人像:“自然是你。” “我?胡说,我爹娘从未说起过。”她说罢,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神女?不,我不要,我不当神女!” 土人像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她有着,杜小薇的记忆,杜小薇惧怕什么,她也一样惧怕。 土人像俯身起来,便要冲下马车。 不过,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她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归魂!”二字,对土人像而言,就是死穴。 待她安静下来之后,我们的马车也停在了巷子口。 一路进了巷子,到了杜小薇的家门前,我看到,这门口多了一个红色的箱子,听闻是“上神”给神女家的恩赐。 浮游挑开木箱,朝着里头一看,却是空空如也,原不过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不等我们叩门,这门内就传来了开门声,杜小薇躲在门后,满眼惊恐,看到我们时,立刻如释重负。 “你们总算来了。”她的声音之中带着颤,并从门后走了出来。 我看到,她穿着一袭鲜红的衣裳,有些像成婚的喜袍,不过,袍子上没有绣任何东西。 “这衣裳,是他们送来的?”冥北霖盯着这红色的绸缎衣问道。 杜小薇家境贫寒,肯定是买不起这样的衣裳,应该是妖使送来的。 “嗯。”杜小薇点了点头,然后指向门口的箱子,说那也是妖使送的。 “你同她换一身衣裳吧。”冥北霖说罢,将土人像给推入了杜小薇的家中。 杜小薇望了一眼土人像,虽说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见土人像,但看着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立在面前,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我来帮你?”我望着杜小薇说道。 杜小薇立刻点头,于是,我便入了这屋子,并且,将屋门关上。 杜小薇这巴掌大的小屋里,无比拥挤,她的爹娘躺在床榻上,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咳嗽声。 不过,并未起身。 屋内,燃着一盏极为微弱的油灯,我是借着油灯的光亮,给土人像换衣裳的。 “她怎么了?”杜小薇望着这土人像:“她好似与之前不同了?” “不过是术法。”我说着垂目,绑好她的衣襟带。 杜小薇却看着土人像,半晌之后,突然对我说道:“她,不是活人?不会觉得害怕?对么?” 我颔首点头,杜小薇却伸出手,在这土人像的脸上抚了一下。 “那日她突然冲进我家,唤我爹娘,为阿爹阿娘,吓了我一跳?我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般。”杜小薇说着,又顿了顿,望向了我:“姑娘,我家贫,也不知道如何答谢你们。” “无需答谢。”我说罢,又看向杜小薇额上的红点。 她和土人像如今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额上的红点了。 我将房门打开,询问冥北霖,这红点该如何加上。 冥北霖直接伸出手,轻轻在土人像的眉心处一划,便出现了一抹,红,大小也相似。 “这应该不会被识破吧?”杜小薇望着土人像。 虽然,这个土人像与她一模一样,但是,她依旧不安,毕竟,那三面妖王,如今是她们这的神。 杜小薇担心被识破之后,又引来大灾。 “放心,不会被识破的。”我安抚杜小薇。 冥北霖将土人像留在杜小薇的家中,他喊了一声杜小薇的名字,土人像便好似又复活了,她望了我们一眼后,大喊了一声:“我不要当神女!” 然后直接转身入屋,把屋门给关上了。 “诶?”杜小薇发愣的立在门前,还想拍门进去。 冥北霖则是示意我,带上杜小薇,我们一同朝着巷子外走去。 “留她在我家中没事吧?我爹娘都还病着?她?”杜小薇三步一回头,担心那土人像会伤害她的爹娘。 “如今,她是杜小薇。”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便示意我们上马车。 待上了马车之后,杜小薇如坐针毡,一直揪着自己的裙褂一角,面色苍白的可怕。 “别担心,那土人像与你那般像,绝不会败露的。”我见她的身体好似绷着,再次开口安抚她。 杜小薇却摇了摇头,抬起那水灵灵的眸子,望着我们说道:“他是上神,他什么都知道的。” “瞧出来又如何?”冥北霖侧目,撇了一眼杜小薇。 杜小薇听到冥北霖的这句问话,顿时吓的面色铁青。 “公子也无十足把握么?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别连累了整个南岭。”杜小薇说着,两行泪水瞬间滑落而下。 她是心善的,担心三年前的惩罚重现,故而在这个关头上,最终愿意选择回去,当神女。 “我的意思是,若是看出来,那便提前杀了他。”冥北霖面色平静,薄唇一张,说出的话,却是让杜小薇再次骇然。 杜小薇那双含泪的眸子凝望着冥北霖,此刻,她看冥北霖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死人了。 大抵,这里的人已经被那妖王欺压太久,觉得妖王便是天,天是无法被推翻的。 杜小薇不信,我们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故而,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之中。 “停!”马车到了回府的岔路口时,冥北霖开口对浮游说了一声。 然后撩开马车帘子,并拉过了我的手,准备牵我下马车。 杜小薇本能的也想跟着下来,冥北霖却对她说了一句:“今夜你避避。” 说完,便示意浮游,送杜小薇回霖府。 第三十一章福城 浮游看着我和冥北霖有些不放心,毕竟,如今冥北霖的身体还未恢复,若是单枪匹马的去找那三面妖王,只怕赢面不大。 可冥北霖却懒得解释,冲着浮游挥一挥袖,便示意浮游离开。 浮游不敢忤逆冥北霖的意思,只能是乖乖赶着马车回府。 冥北霖则是牵着我的手,便往街市上走去,就假装和之前一样,到各个铺子里走动。 不过,今日这些铺子的掌柜无心照顾客人,而是顾着在门口点香烛,还有便是给那三面妖王相上供。 我同冥北霖立在一个胭脂铺里,那掌柜的正眼都没有瞧我们一眼。 “咚!咚!咚!” 我和冥北霖百无聊赖的在铺子里待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外头的街道传来敲打铜锣的声音。 掌柜的猛然身体一颤,就好似一只飞蛾一般扑了出去,并且跪在了铺子门口。 “你们还不快来跪着?”掌柜的见我同冥北霖没有动弹,立刻悄悄的侧过头来,冲着我们俩招手,催促我们。 看他这反应,也同杜小薇一样,不,准确的说,这整个南岭的人,都被那三面妖王给驯化了。 冥北霖自是不会去跪,只是淡漠的立着。 那掌柜的立即哭丧着一张脸:“诶呦,你们不跪,可别在我的铺子里待着,一会儿被神使瞧见了,会连累我的。” 掌柜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 紧接着,那掌柜立刻低下头去,乖乖的跪好了。 我和冥北霖侧身躲在门后瞧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二三十个,与他一样打扮的人,那些人个个黑袍披身,低垂着头,如同游魂一般骑着骏马,在此处招摇过市。 而这里的百姓,却视他们如神,都躬身低头“规矩”的跪着,口中大喊:“上神!上神!上神!” 这声音震耳欲聋,冥北霖看着这些神使,眼中便闪过了一抹光,直接拉着我出了这胭脂铺,偷摸的跟上这群神使。 他们要去何处,我们自是知晓的,故而,当他们在街市上绕圈,耀武扬威的时候,我们便已经到了杜小薇家门前的巷子口,候着了。 “夫君,我们这是?”我垫着脚,朝着远处眺望,听着那铜锣声,在慢慢靠近,我觉得自己同冥北霖就在此处站着,未免太过显眼了些。 冥北霖冲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便伸手,一把勾住了我的腰际,飞身上了巷子的墙头上。 待那一群神使靠近之后,冥北霖便居高临下的盯着这些“人”。 我想着,冥北霖肯定不会在此处下手,以免打草惊蛇。 可冥北霖却在最后两个神使的影子即将没入巷口时,突然,纵身跃下。 “噗咚”一声微响,我便看到两个圆状的东西落了地,借着灯笼的光束,我看到掉落下来的,居然是拳头大的鸟头? 不,这不是鸟吧?因为脑袋上,没有半点羽毛。 “下来。”冥北霖冲我张开了手,我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冥北霖将我给牢牢抱住,然后便将黑袍披在了我的身上。 把那残破的尸体丢到了巷子的墙里,我看到这两个光秃秃的脑袋,却拥有一个好似鹰一般黑漆漆雄壮的鸟身。 “这是?”我见冥北霖已经将尸体处理好,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秃鹫。”冥北霖说罢,就将我扶上了马背,然后我们跟上了那队伍。 原来,神使是秃鹫? 那三面妖王,会不会也是一只大秃鹫?可是,秃鹫并无三个脑袋啊? 正想着,冥北霖抬起手,轻轻拉了一下我的缰绳,我面前的马匹,才骤然停下。 回过神来一瞧,我发现,前头的那些神使,已经停下了马。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杜小薇的哀嚎声。 准确的说,那是土人像的哀嚎。 “放开我,放开我!” 土人像嚎叫着,想要挣脱,不过,那为首的神使就好似拎小鸡一般,将她给拎起,然后抛到了马背上。 “小薇!小薇啊!” 屋内,还传出了一个嘶哑的男人声音。 杜小薇的娘应是无力出声了,故而他的爹大喊着,拼尽全力,从屋内爬了出来。 看着他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我不禁凝眉。 早知,应该知会他,不过若是提前说了,只怕,这父女分离的场面也不会如此“逼真”了。 那神使根本不屑理会杜小薇的爹,直接跃身上马,紧接着,所有马匹便通通朝着巷子外奔去。 身后留下的,只是杜小薇爹爹绝望的喊叫。 出了这小巷,神使们又在这风霖菀绕了一大圈,铜锣声,那可谓是咣咣咣的响彻整个风霖菀。 我想,他们之所以弄出这般声响,这般阵仗,为的就是震慑人心。 让所有人都知晓,不能反抗。 我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些跪拜的百姓目光微沉。 他们没有能力反抗妖王,被欺压了这么多年,也实在可怜。 “嗒嗒嗒,嗒嗒嗒!” 出了风霖菀的主街,马匹突然奔腾了起来。 我们来这这么久还,我还未出过风霖菀,如今,他们这是要去西边的福城吧? 之前,就听鼠贵说,三面妖王的圣庙就修建在那。 “一会儿,跟紧我,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么?”冥北霖压低了声音,再次叮嘱我。 我立刻点头,这风霖菀离福城并不算远,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只不过这一路上,土人像绝望的叫喊声,听的我心中焦灼。 而那领头的神使,好似对于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并未出手“教训”土人像。 身后跟着的那些神使,嘴里还发出了,非常尖锐的“唳”声。 这声音尖锐而短促,听起来,就好似在笑。 我觉得无比刺耳,好在,忍耐良久终于是到了福城口。 福城门口,也立着两个黑袍“人”。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故而,也给我们行了方便,并无神使发现我们的异常,我们直接顺顺利利的混入其中。 而当福城的正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便瞪圆了眼眸,双唇微微张着,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三十二章圣庙 本以为,这圣庙是修建在福城某个位置,就如同之前看到的寺庙,庵堂一般。 可是,这三面圣庙却是赫然立在福城正中心的位置,入城门,就能瞧见,并且,圣庙占据了整个福城,宏伟的左右都望不到墙头。 它就好似海市蜃楼一般,突然矗立在你的面前,看着极不真实,让我想到了盛京之中的皇宫。 而且,我们一入城,那三面圣庙便瞬间亮起了一片刺目的红。 这些红便是灯火光,那圣庙的屋檐之下,至少挂了成千上万的灯笼,它们在漆黑的夜里,摇曳着,好似鬼火一般。 “呜呜呜,呜呜呜!” 而我们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啼哭之声。 冥北霖微微侧目,朝着身后撇了一眼。 我也跟着回头,发现身后又多出了好几队人马。 他们的马上,也有啼哭哀嚎的姑娘。 看来,是去其它地方带姑娘过来的神使。 我们救的了杜小薇,却无力在此刻救这些姑娘们。 只能看着她们,绝望而卑微的恳求那些神使放了她们,不过这些哀求自是无用的。 带头的神使从马车上跃下,其他的也全都跟着下了马背。 我看着领头的神使,直接单手将土人像拦腰勾着抱下马背。 紧接着,便是一队,一队“人”下马,朝着圣庙正门走去。 这座圣庙,远看不清,走近一看,就能清楚的看到,墙上嵌着汉白玉,玉上则是琉璃瓦,这简直比皇宫建的还要奢华? 为首的神使立在圣庙门口,将土人像朝着地上一丢,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膛口,开口,嘴里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 身后所有的黑袍神使都跟着照做,我同冥北霖也自然是跟着装模作样,同他们一起叽哩哇啦的念叨了半晌之后,那圣庙的正门终于是从里头打开了。 我眯着眼,朝着里头望去,结果望见的却是一个种满了绿树的前院,如此看着,与寻常人家的庭院,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大了许多罢了。 这些神使一个个极有秩序的朝里走,我和冥北霖也微微垂着头,缓步进入。 突然,就在这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等等!”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让我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心中立刻想着,莫不是暴露了?可是没有理由啊?我同冥北霖一直都在模仿他们,应该还没有露出蛛丝马迹才对。 “嗒嗒嗒,嗒嗒嗒!” 紧接着,脚步声就朝着这边过来了。 “呜呜呜,不要,不要碰我!” 我悄悄侧目一看,原来是身后一个神女,因为太过于恐惧,宁死不愿意入圣庙,方才正偷偷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要自我了断。 可匕首刚一取出,就被发现了,匕首被夺,但所幸,那些神使并未对她如何。 她依旧被扛着,往圣庙里送。 我们同这些神使穿过了这个种满了树的前院,从树下走过时,我认出了,这树是桑树,和槐树一样被称为“鬼树”,因为,这“桑”和“丧”乃谐音,故而正宅之中,不会种这么些丧气的树。 而光是穿过这一片桑树,我们就耗费了半个时辰。 原本那些姑娘还在哭喊,不过如今,一个个的,声音也喊哑了,并且,都挣扎的没了力气,所以四周除了脚步声,就再无其它声响。 半个时辰后,我们又立在了一个巨大的铜门前。 同之前一样,这些神使依旧是双手交叉在胸膛口,然后叽哩哇啦的念叨着。 半晌,铜门嚯的开启,紧接着我们就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水池,水池之中,黑漆漆的一片,这么黑的水,我想应该养不了鱼。 不过能不能养鱼,并不重要,冥北霖今日来到此处,只是想要弄清楚那三面妖王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我们是从水池两侧的回廊,绕过这池子。 一边走,还一边隐约听到底下“哗啦哗啦”的声响,好似那黑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游动着。 这让我想起了耀州庵堂的那条暗河,不知道这底下藏着什么厉害的妖。 从回廊绕过这四四方方的池子,我们居然又道了一个门前。 我不禁凝眉,这有点像我们入京时遇到的三重门啊? 还是跟之前一样,这些神使再次行礼,然后念叨了一番。 门打开后,这一次,我们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大鼎,这大鼎足足一丈多高,看着便是厚重无比。 鼎上冒着烟,仰起头看去,便能看到三根,如小树一般“粗,大”的香,插在鼎里。 神使们朝着这大鼎俯身拜了拜,然后才带着姑娘们进了大鼎后的正殿。 这个正殿,空旷无比,两头都望不到头,供桌上的烛火,也无法照到最远处。 我只能瞧见眼前,一尊比那大鼎都要高大的佛像,赫然立在殿中。 这个佛像,和百姓们供奉的妖王像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大了一些。 而且,这应该是金身像吧?金灿灿的,被烛火一照,很是晃眼。 神使将那些姑娘朝着三面妖王像的面前一推,然后便双手交叉,放在胸膛口,紧接着,就开始朝着屋外退去。 冥北霖和我也自然是学着他们的样子,缓缓退出了主殿。 “嚯!”的一声,一众神使退出之后,主殿的门被缓缓关上,发出了“嚯”的巨大声响。 看着这些神使朝着左右两侧的回廊退去,我这心中顿时有些焦急了,若是跟着他们一道退出去了,岂非白来了一趟么? 如此想着,冥北霖却是悄悄的拽住了我的胳膊,紧接着,拉着我躲在了回廊一侧的柱子后头。 我摸着冰凉的柱子,悄悄侧目朝着那些神使望去。 他们几乎都是头也不回的离开,步调一致,并未发现,他们之中少了两个。 冥北霖侧目,看着他们都走了之后,便伸手揽住了我的腰,紧接着敏捷的飞身上了屋檐。 这个屋檐极大,并且因是琉璃瓦,踩在上头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索性冥北霖发现之后,脚不沾瓦,迅速落在屋脊之上。 他拥着我缓缓坐下,我朝着左右两侧延绵的琉璃瓦望去,觉得自己好似是坐在一个巨形的风筝之上,头顶还有一轮明月。 若非这是在三面妖王的庙宇,此处,真的美不胜收。 第三十三章裂头翁 咔嚓!” 我正望着这些琉璃瓦发愣,冥北霖已经伸出手,将其中一片瓦片给掀开,朝着底下望去。 只见他看到底下的场景之后,剑眉扬起,面容冷峻。 我看他露出这种表情,也垂目朝下望去。 这一看,我顿时是一愣,因为底下的神殿实在是太高了,从我这往下看,就好似在凝视着深渊。 除了能瞧见深渊下那一丁点的亮光之外,便是什么也瞧不清。 “如何?”我压低了声音,在冥北霖的耳侧,低低的问了一句。 “回去。”冥北霖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我听了先是一怔,但是,什么也没有问,便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啊啊啊!” 底下的神殿里,好似传来了女人的叫喊声,不过,因为距离远,所以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冥北霖勾住了我的腰际,抱着我便朝着另一侧的琉璃瓦跑去,落下屋檐,他的速度极快,飞跃着又上了一侧的墙头。 不过,哪怕是如此,从这座三面圣庙出来,依旧不是容易之事。 因为这座圣庙极大不说,里三层外三层,我们方才进来的方向是正门,不过从那出去,门口便有许多神使把守,若硬闯,势必是要弄出不小动静。 可从侧边出去,却好似迷宫,夜色本就漆黑,这圣庙的院子里还飘着一股子迷蒙雾气,如此一来,就连冥北霖都在墙头上来回转悠了近乎半个时辰,才翻出了最后一道墙去。 而冥北霖一出墙头,我就听到了一阵极为急促的撞“钟”声。 “咚!咚!咚!” 这钟声响起之后,便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冥北霖便对我说了一句:“只怕是要关城门了。” 此言一出,我立刻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果真,远处的城门口,传来“嚯”的巨大声响,应是“锁门”了。 “现在该如何是好?”我盯着那些来来回回的神使,凝眉问冥北霖。 “别慌,既来之则安之。”说罢,他垂下头去,还伸手将我披风的帽沿拉低了些。 我们垂着头,看到一队神使朝着这边过来,便若无其事,很是自然的过去,跟上了他们。 这些“人”,是在这巡夜,我们只能跟着他们,在这圣庙的围墙外头兜圈。 期间,我一直悄悄观察四周,看着有没有其余的出口,结果,自是没有寻到。 就如此,瞎晃悠了一整夜,我觉得自己的腿都走麻了,再看向冥北霖,他一直凝着眉宇,若有所思。 此处,神使众多,我也不好问他在想什么,只能憋着疑问。 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所有的黑暗褪去,这些神使,逃一般的哗啦啦,便朝着圣庙正门的方向“跑去”。 那速度,就宛如逃命一般。 我们表面上也跟着他们跑,可实际上,却是不断的放慢脚步,最后立在墙边看着他们一行“人”,全部入了圣庙。 我眯着眼,朝着远处的城门口眺望,那边好似也没有“人”,城墙下方也无神使巡逻了? “畏光。”冥北霖呢喃的说了一句,就带着我,大摇大摆的朝着城门口走去,我同他走到城门口时,发现这里果真已经空无一“人”,直接打开巨大的城门栓,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一出这城门,我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那马车侧边上,还立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鼠贵。 这鼠贵看到我们,就立刻如一阵小旋风一般,朝着我们这冲了过来。 “诶呦,鲲?不,神君大人,您和冥夫人无恙吧?”鼠贵望着我们,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走。”冥北霖对他说了一句,然后牵着我的手,就朝着马车走去。 鼠贵对这福城似乎很是畏惧,他是小跑着,爬上了马车,然后替我们撩开帘子,赶忙驾车而去。 我坐在马车里,很是疲惫,这一夜奔走,我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有弄明白,不过看冥北霖的神情,他应该是知晓了一些事。 “夫君,那三面妖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看着他,好奇的询问着。 “裂头翁。”冥北霖说着,伸出手,替我捋了捋已经乱了的发丝。 “裂头翁是什么东西?”我不解的看向冥北霖,我是闻所未闻。 “裂头翁?神君,那是何物?”外头赶马车的鼠贵都没有听说过,也好奇的开口询问。 “是一种虫!”冥北霖扯下自己的披风,放到了一侧。 “虫?”我同鼠贵异口同声。 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南岭大妖王的真身,居然只是一条虫?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这同他在此处的高大形象完全不符啊? 而冥北霖接下来的解释,让我听了,顿觉得喉咙发酸,腹中难受的很。 冥北霖说裂头翁,其实是一种尸虫,但是,和尸蛆的不同之处在于,裂头翁是藏在尸体的脑髓之中。 一具尸体,也就够一条裂头翁寄居,等吃尽了脑髓之后,这些裂头翁就得找下家了。 如此一来,两只裂头翁若是遇上了,便会相互吞噬,吃同族,他们之中存活下来,过千年就会长出一个脑袋。 “那,那圣庙里的那条,可是有三个脑袋,岂非是已经有了三千年的道行?”我瞪圆了眸子,望着冥北霖。 心中顿觉不安,三千年的道行,这若是想除,只怕是不易啊。 “不,第二个头颅便要两千年,第三个头颅,或许需要更长久,本神君估计它?”冥北霖的话戛然而止。 大抵是看到了我脸上这担忧的神色,便不再往下说。 “估计它如何?”我瞪圆了眸子,望着冥北霖。 原本晃悠了一整夜,有些倦怠犯困,如今,听到冥北霖的这句话之后,便也不困了,只是觉得心上一块巨石,即将压下。 “夫人莫要忧心,不过只是一条虫罢了,还能成龙不成?”冥北霖说的淡漠。 “可是你?”我蹙眉,他这显然是在安抚我,不想让我忧心,才如此说的。 不止三千年的道行,那想要将其诛杀,冥北霖或许得再丢半条命。 如此想着,我垂目不语,开始拼命的想着办法。 第三十四章我在乎 思来想去,我觉得,到时候还是我,用孟埙,配合冥北霖,然后一起将那裂头翁诛杀。 “那孟埙,你休想再动。”冥北霖只看我一眼,就知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立刻打断了我的思绪。 “可是,那裂头翁道行实在是太高了,而且,他的手下,还有一群喽啰,那些什么神使,只怕也不好应对。”我想着,眉头蹙的更紧了一些:“实在不行,再过一段时日?待你休息好了,身体恢复了?” “不行,本神君还得在风霖菀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请风霖菀所有的百姓,一道喝喜酒。”冥北霖说完,顿了顿,那双异瞳,满是深情的望着我:“本神君会叫你永生难忘。” “我们已经成婚了,至于盛不盛大,风不风光,我不在乎。”我从前说的,并非是多么奢华的排场,只不过是好友亲人,聚在一起,见证我同冥北霖成为夫妻。 “我在乎。”冥北霖看着我,眼神肃穆:“本神君既要娶你,自不会叫你委屈。” 他说完,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看着他,知道劝不了他,便微微侧过头,靠在他的肩上。 马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车轱辘不断转动的声响。 待我们回到霖府门口时,我便看到了浮游,他正立在门口候着,脸上的神情很是焦灼。 “公子,为何不让我去接你?”浮游见马车停下,就立刻冲了过来。 我这才知晓,原来,鼠贵之所以在福城门口等着,是冥北霖安排的。 “他比你,听话。”冥北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关心则乱,浮游知晓冥北霖的情况,见我们迟迟不出城,必定会忍不住冲进去一探究竟,而鼠贵则不同,他敬畏冥北霖,冥北霖让他在城门口等着,他就乖乖等着,绝对不会闯入。 “可,万一出事了?”浮游的视线在我和冥北霖的身上,来回的打量了一翻,见我们没有受伤,脸上的神情也总算是缓和了些许。 冥北霖则是牵着我就朝着府内走去,这鼠湘湘她们已经准备好了早膳,玄凌正在喝粥,见我们回来了,立刻从木椅上跃下,活蹦乱跳的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我一把将他抱起,他的嘴角还沾染了些许米汤。 “别撒娇,吃饱了就去练功,扎马步。”冥北霖伸出手,直接将手勾住了玄凌的腋下,将他一把从我的怀中给“捞”走了,放到了地上。 “凌儿痛。”玄凌垂目,指着自己的腿。 “哦?那便是太过柔弱,今日再加一个时辰。”冥北霖一边坐下给我盛粥,一边淡漠的对玄凌说了一声。 “舅舅?”玄凌当即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开口便怯怯的喊了舅舅。 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玩乐的年纪,扎马步累不说,还极为无趣。 扎了几日马步,他已经厌烦了。 “还想再加一个时辰?”冥北霖垂目,看了玄凌一眼。 玄凌当即摇头,耷拉着脑袋,转身就朝着膳厅外走。 “凌儿,不喝粥了么?”我开口叫住他。 他没有回头,颓然的说了一句:“不喝。” 然后便走了,鼠幺妹赶忙跟了出去。 “夫人,喝些粥吧。”冥北霖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望着粥,却没有胃口,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裂头翁。 浮游也凑了过来,坐在我们的面对。 “公子,那妖王是个什么东西?”浮游也是好奇的很。 “裂头翁。”冥北霖说完,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则是看向立在一侧的鼠湘湘,问道:“湘湘,昨日,我从山里拿回来的素果在何处?” “在后厨,我去拿来?”鼠湘湘说着,立刻去拿。 冥北霖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不过鼠湘湘已经跑没影了。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放血排毒,可却没有进食?我?”我看着冥北霖,从前,他的气色虽苍白,可也不似如今这般。 “你的手,再给我瞧一瞧。”之前,我替冥北霖包扎了,不过,那缠着伤口的布条,却是一日要换上数次,否则血便会凝固在布条上,伤口也会被捂烂。 “喝完了粥再瞧。”冥北霖将那只手放下。 而此刻,鼠湘湘也拿着素果来了,她贴心的将素果清洗干净,一颗颗整齐摆在盘中。 “你吃吧。”我拿了一个素果,送到冥北霖的唇边。 冥北霖张嘴,一口便咬走了素果,然后吃了起来。 浮游望着冥北霖,再看看那素果,脸上露出了一抹好奇。 “公子,那素果好吃么?”浮游问着伸出了手,准备也拿一个尝一尝。 冥北霖当即将那碟子放到了另一侧:“想吃,自己摘去。” “诶,公子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浮游抿了抿嘴:“过几日,我也采去。” “你若喜欢,今后,我多给你摘一些。”我看冥北霖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心中的烦闷,便一扫而光。 “嗯。”他微微颔首点头。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我们这早膳才吃了一半,外头的回廊里,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叫声。 一听那声音,我就知道是杜小薇。 “姑娘啊,你不能走!”鼠贵立刻出去拦。 我也站起身来,朝着膳厅门口走去,果真看到了一脸憔悴的杜小薇。 想必,昨夜她也一夜未眠,满脸都是焦虑的神情。 看到我,她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疾步朝着我走了过来。 “姑娘?如何了?真的瞒过了么?”她抓着我的衣角,眼里依旧带着不安和恐惧。 “无事的,你放心。”我安抚着杜小薇。 杜小薇听到我说无事,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自己会害了整个风霖菀。”她说着,便又立刻屈膝,准备给我们下跪,我赶忙扶住了她。 “几位,你们的大恩大德,小薇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唤小薇一声,小薇愿给你们当牛做马来报答。”杜小薇望着我们,满脸诚恳。 “你暂时不能回去。”冥北霖撇了一眼杜小薇。 “对,若是让人瞧见了?”我想着,此处的人那般忌惮那妖王,若是发现,杜小薇没有被送到圣庙里,必定会揭发,还是留在这安全些。 第三十五章明知故问 杜小薇心系她的爹娘,最后,还是鼠贵说会去帮忙照看,她这才勉强答应留下。 留下之后,却是心神不宁,给她盛的吃食,她也没有动半分,直到,待鼠贵准备出府,去看她爹娘时,她才来了精神,不住的提醒鼠贵,记得给她爹娘喂吃食,最好是熬些小米粥儿。 鼠贵一一点头应承,杜小薇却好似依旧心事重重,面色凝重。 “小薇,无事的,你去歇一歇,好好睡一觉吧?”我看着她眼圈深重,便让鼠湘湘领着她去歇息。 “姑娘,我,我这心里,还是觉得?”她大抵是觉得,此事没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去。 冥北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杜小薇。 “慌什么?此事,我们自会解决,你除了惊慌,还能做什么?”冥北霖的一句问话,让杜小薇蹙起了柳眉。 她知晓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故而只能沉默。 “湘湘,带她去厢房休息吧。”我叮嘱了鼠湘湘一声。 鼠湘湘立刻过来,扶着杜小薇去了后院。 我也吃好了,站起身,一边将碗筷收拾好,一边示意冥北霖回屋去歇着。 冥北霖起身,却说回屋给我准备换洗的衣裳。 我点头,昨夜,在福城晃悠时,起了一身冷汗,身上黏腻,十分难受,泡个热水澡,自是会舒坦些。 于是,我拿着碗筷到后厨清洗干净,然后便回屋,准备给冥北霖弄热水。 “走。”冥北霖却是已经将衣裳都准备妥当,我这刚一推门进来,他便拿着衣裳过来,牵着我的手,就朝着去汤室的方向走去。 院子里,玄凌还在扎马步,看到他的舅舅,便站的格外稳一些。 我瞧着玄凌,又看向了宏图所在的房间,这都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宏图如何了。 “夫君,一会儿,我去看看宏图吧?”我微微侧目,望着冥北霖。 “不行,再过几日吧。”这事儿,在冥北霖这没得商量。 我见他表情严肃,此事也就只能作罢了。 “吱嘎”一声,冥北霖推开了汤室的门,一股子淡淡的烟雾,从里头飘了出来,笼罩在我和他的身上。 冥北霖拉着我,入了汤室之后,门赫然关上。 白日里,此处亮堂的很,冥北霖立在我的身后,双手却已从我的腰侧,伸了过来,那下巴轻轻的依在我的肩上。 一双修长的手,正利落的,替我将腰带解下。 “我自己来吧?”我侧目看向他。 也不知是羞怯,还是这汤室里的雾气,让我的脸颊发烫的很。 “夫人累了,还是由为夫来吧。”他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 这声音,让人听了便是浑身都麻酥酥的。 他扯下我的腰带,又解开我的衣襟,衣裳悉数褪去之后,我便感谢这汤室里的迷蒙水雾。 “我,先去泡着。”我说完,就准备,先进汤池里。 冥北霖却是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开口便道:“夫妻本就该相互扶持帮衬,为夫帮了你,你是否也该伺候伺候自己的夫君了?” 他说罢,便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腰带之上。 我垂目,心砰砰砰跳的飞快,不禁暗暗的骂自己,这都成婚好些日子了,怎么还是这般紧张。 只要正眼瞧着他的面容,再听他说话,我便觉得,他说什么都对,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当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时,我觉得自己紧张的就快要窒息了。 也不敢随意乱动,担心自己表现不佳。 “夫人莫要紧张,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冥北霖的这句话,让我觉得,他真的能看透我的所思所想。 我笨拙的替他将衣裳脱了,他便拉着我,朝着汤池里走去。 汤泉水温暖,我就依偎在他的胸膛口,让他那受伤的手,搭在我的肩头上,避免弄湿了。 “夫人。”他轻轻的将脑袋一歪,把脸颊贴在我的额上,然后又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 “今日,你累了,还是算了吧。”我抿着嘴唇,他的身上可还有余毒还未彻底清干净。 “何事算了?”冥北霖却垂着那深邃的异瞳,凝望着我。 “啊?”我被他这么一问,张了张嘴,磕巴了。 冥北霖的嘴角当即微微扬起,那神情之中,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夫人说的,莫非是?”冥北霖顿了顿,一只手覆了我的小腹之上:“莫非是生子嗣一事。” “你就明知故问吧。”我垂下头,脸上火辣,就连耳根子也有些发烫。 冥北霖一把将我紧紧抱住:“本神君,原是乏累了,没有那些想法,只是夫人若是想要,本神君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愿相陪。”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当然,我也无需你豁出命去。”我说完,便要挣脱,他这话说的,怎么好似我主动提此要求?我赶忙焦急的撇清。 冥北霖的手却紧紧拥着我的腰,不肯放。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脖颈后侧,凉凉的,麻麻的。 这亲吻变得越发密集,他将我轻轻转过身去,我的手也迎合的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本是泡汤解乏,结果,从汤室里出来,我只觉得浑身更酸软无力。 冥北霖将我一把抱起,带着我回到了屋中,轻放在床榻一侧。 “睡吧。”他将被褥掀开,柔声对我说着。 “你的手给我瞧一瞧?”我却是拉住了他那准备抽离的胳膊。 虽已是极为小心了,不过,这上头的纱布,还是被浸湿了。 “不过是小小的皮外伤,无事的。”冥北霖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不行,我要看看。”我说罢,便解开了布条,布条一圈圈取下,我看到的,却是裂开,皮肉都已经发白的伤口。 这伤口虽未流血,可是,必须处理,否则,只怕会感染溃烂。 “我去拿针。”我说罢,站起身来。 冥北霖一把揽住了我的腰:“这些皮外伤,待我灵力恢复,便能愈合,夫人不必动针。” “那怎么行?就这么皮开肉绽的摊着,不管?”我凝眉盯着这伤口,很是心疼。 冥北霖将胳膊抽回,把我揽在他的怀里。 “夫人,我困了,让我抱着你睡好不好?”他说罢,也不等我回应,就拥着我躺下,身体微侧,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冥北霖那均匀的呼吸声。 第三十六章无从下手 我微微侧过头去,看着冥北霖熟睡的侧颜,再垂目看他的胳膊,不由凝着眉,睡意全无。 之前,同冥北霖说过用灵蝉,冥北霖说诛鸩的毒,灵蝉也无法吸食,故而我特地仔细察看了霓裳给的妖精草堂。 里头确实记载了诛鸩,不过,写的却是若中鸩毒,自行了断,可免受毒发之苦。 此毒对于妖而言,确实是没有解药的剧毒。 若冥北霖是妖,便也无生还之机。 所以,如今冥北霖只能靠着,割破自己的皮肉,放出毒血,以此缓解。 但如此下去,我担心太过伤身。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应该再给冥北霖寻些素果来。 想好了,我便轻轻推开冥北霖的手,结果他却贴的更近了,一双手,也揽的我更紧了。 没有法子,只好任由他抱着,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翻身时,我便赶忙起身出去。 屋外的庭院里,玄凌满头大汗,看到我一人出屋,一双蓝眸微微泛红,我见犹怜。 “舅妈。”他奶里奶气的叫了一声,屈膝的幅度明显变了些。 已经不是在扎马步了,而是站在木桩子上。 “幺妹。”我开口叫鼠幺妹过来。 鼠幺妹立刻朝着我这疾步走来,大抵还以为我是要“放过”玄凌,故而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我则只是将袖中的手帕取出,递给了鼠幺妹。 “给凌儿擦擦汗吧,还有多给些水喝。”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师父的屋子走去。 如今这时辰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儿,我先去看师父,正好看到鼠可芸在给师父喂汤药。 师父的气色可谓是越来越好了,本该感到安心。 可鼠可芸见我来了之后,却告诉我,昨日,师父又吃了半枚药丸。 “是么?”我听了,望着师父沉默许久。 瓷瓶里的药丸,都是有数的,长此以往,只怕是供不上了。 “夕颜,你也在这?”浮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看到他端着个木盆,盆子里还有打好的水,和干净的布。 鼠贵去了杜小薇家中,于是,便由浮游,来给师父擦身,换衣裳。 “浮游,你去歇着,我来。”我说着,伸出手,准备接过木盆,浮游立刻摇头,将木盆放在一侧的木桌上,便让鼠可芸先出去。 鼠可芸拿着空瓷碗,便先退出了屋门。 “夕颜,其实,有件事,我想同你说。”浮游说罢,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紧接着,又径直走向了师父。 只见他掀开薄被,然后麻利的解开师父的寝衣,小心翼翼的将师父的寝衣给脱了下来。 我看到,师父胸膛口的符箓还极为完好,并无问题,于是,又望向浮游,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夕颜,你看着。”浮游指着师父肋骨一侧,示意我过去看。 我走过去,靠近仔细一瞧,发现,师父的肋骨边上,长出了一块青斑。 这青斑只有拇指头大小,我想着,莫不是之前,在船舱里的时候,磕着了? 然而,浮游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说:“夕颜,前几日,我替他擦身时,这斑块,就只有小指甲盖一般大小,可今早,我替他擦身时,却发现,斑点似乎长大了许多。” “这?”我的手轻轻的按在那斑块上。 这斑块,看着好似是淤青?但是,淤青怎么会不断的扩散?难不成,后来又磕着了? 可是,师父到了霖府之后,鼠贵他们一直都小心照顾着,根本就不可能磕着碰着。 “夕颜,要不要,让公子来瞧一瞧?”浮游见我一脸凝重,便提议让冥北霖来看看。 “他睡了,待他醒了再告诉他。”我说完,就同浮游一起,给师父擦身,浮游将干净的寝衣给师父换上。 而我立在一侧,有些心绪不宁。 “夕颜,无事的,公子看了,必定就知晓其中缘故。”浮游替师父掖好被叫角,便开口安抚我。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不安。 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许多画面,之前,师父嘴角有血,不过嘴里却没有伤口,那时便觉得好奇。 如今,身上又多了一块青斑?而且这青斑还在不断长大?这让我内心的不安,迅速加剧。 “夕颜?”浮游望着我,再次开口喊道。 我回过神来,看向浮游。 “其实,想知晓你师父究竟是生了什么怪病,咱们可以查查药丸啊?”浮游开口提醒我。 这法子,之前我也想到了,并且,还让冥北霖写出了近乎三十几味药材。 可那药方,一多半都是平血气的,还有一些则是有毒的,如此混合,倒是没有了章法,让人无从下手。 而且,冥北霖还说,其中还有其他药材,没有辨别出,故而,药方不全。 我想着,待冥北霖收拾了那三面妖王之后,我便拿着那丹药,在风霖菀问问大夫,没准就有人能瞧出什么端倪来。 “夕颜?”浮游见我又走神了,赶忙开口又叫了我一声。 “嗯,无事,你说的是好法子,不过,你一会儿要上山么?”我望着浮游,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似是要出门。 浮游点了点头,我便让他也带上我。 “夕颜,你又是要去采果子,给公子吃么?”他一猜便猜中了。 见我点头,他微微一笑,朝着屋外望了一眼,便道,如今出发正好。 “嗯。”我应了一声,又朝着师父看去。 想着一会儿,我同浮游回来了,冥北霖也该醒了,到时候,正好让他帮忙瞧一瞧师父的情况。 于是,就同浮游一道出了府。 此次去后山,倒是没有遇见那一群夭娃,山中静谧无比,浮游飞身,替我摘下不少素果之后,他便在一侧打坐。 而我则是抱着素果坐在他的身侧,也在沉思。 沉思着,冥北霖会如何对付那三面妖王? 如今,若是拼术法,只怕是不成的,冥北霖之前收集的鳞片,浊气一时半会无法消散,而体内又有诛鸩,他若用术法,气血上涌,毒血攻心,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故而,我如何想,都觉得,没有什么赢面。 思来想去,到时候,应该便是要动用孟埙的,但是如此,又怕冥北霖生气,那孟埙,自从入了魇气之后,我用起来越发吃力了。 第三十七章阴人转世 哎!”我不禁叹息了一声,早知如此,当时便该避开那魇气才对,只可惜没有早知道。 “怎么了?” 浮游本是在打座,听到我的一声叹息之后,也睁开眼眸看向了我。 “浮游,你说,我能将孟埙里的魇气抽离么?”我蹙着眉,看向浮游。 浮游当即就是一愣:“夕颜,那可是千年的魇气,你不要岂非可惜了?” “但是,自从那魇气入了孟埙,我用孟埙时便觉得吃力。”我垂目,心中自是知晓那魇气厉害。 从前,我用孟埙还需等人睡着了,才能入别人的梦,但是,自从有了魇气之后,便没有这般麻烦了。 “吃力,或许是因为你本身的道行不够,对了,夕颜你并不修术法对吧?”浮游将我上下扫了一眼,已经看出我没有半点术法。 我点头:“我师父说,我此生,都要治病救人,消除业障,故而,并未教我术法。” “消除业障?夕颜,你上辈子不会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吧?亦或者,是阴人转世?”浮游望着我的脸,看了良久,又噗呲一声笑了:“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恶人呀?” “阴人转世,和业障又有什么关系?”我反问浮游。 “阴人替阴间办事儿,有些阴人,不知杀了多少生魂,那些生魂,便是业障,就比如?”浮游想了想:“就比如,你是孟婆好了,恶贯满盈者不得投胎,生魂就会在孟婆庄被斩杀,那业障也就落在了孟婆一脉上。” “什么?她们不过就是替地府办事,为何这业障,要算在她们的头上?”我顿时有些急了。 “诶,夕颜,你急什么?”浮游见我如此焦急,反问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不公。”我说完,凝眉,耳畔仿佛又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叫声。 “颜儿?颜儿?” 那声音之中满是慈爱,我每每听到,就好似心都被融化了一般。 “不公?这世间不公的事还少么?”浮游摇晃着脑袋,脸上的神情,略显落寞。 他说的没错,这世间本就诸多不公,想必,无论是地府还是天庭,也都是一样的。 地府有阎王,天庭有天帝,他们应是如我们凡间的皇上一般,可以掌控他人生死的。 “走吧。”浮游看向我,站起身来。 他同我一起,抱着满怀的素果,朝着山下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问我,冥北霖打算如何对付三面妖王。 我摇头,冥北霖这一路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同我说过。 “神君什么也没说?”浮游蹙眉。 “嗯。”我点了点头,俩人便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回到宅邸,鼠贵也已经回府了,正在张罗着准备晚膳。 “小贵儿,这么早就备晚膳了?”这还不到申时,我却瞧着,已经有几个菜端上了桌。 “冥夫人,听闻你们今日都未用午膳,故而小的就早早张罗了下去。”鼠贵是个心细的。 “嗯,那小薇姑娘的爹娘如何了?”我想到了杜小薇,她在此处,无法照料她爹娘,我也不放心,两位老人独在家中,只能劳烦鼠贵看着。 “哎,她爹娘,精神不济,瞧着也不似病了,应只是年岁大了些,看着似有六旬上下了。”鼠贵说起杜小薇的爹娘,脸上也满是感慨。 他说,这些年,许多姑娘都被抓去当神女,家中若没有小子的,那便是无法安心,像杜小薇爹娘这么大年纪了,可杜小薇才十四五,也就是说,他们年岁大了,才要的这个小闺女。 若是杜小薇出事,他们便真成了孤寡老人。 “冥夫人,您放心,一会儿,小的还会过去瞧瞧的,在杜姑娘回去之前,我一准照顾好二老。”鼠贵看出了我的担忧,连忙说道。 “嗯,那真的有劳你了。”我这话音刚落,冥北霖就从回廊那一侧走了过来。 看到我和浮游的手中,居然抱着一大堆的素果,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不歇着,是去寻这果子了?”他望向我,面容依旧十分严肃。 我抿了抿嘴唇:“我也不累,这些果子,就是顺手摘的。” 说罢,我便又想到了师父的事儿,把素果都交给鼠贵,然后拉着冥北霖去师父所在的房间。 房里,鼠可芸还在那守着师父。 见到我和冥北霖进来,立刻站起身。 “可芸,你先出去一下。”我望向鼠可芸。 鼠可芸立即退了出去,我拉着冥北霖,到了师父的床榻边上,然后解开了他的衣襟,让冥北霖瞧一瞧那青斑。 “夫君,你看,就是这个?”我指着师父肋骨边上的斑块,给冥北霖瞧。 冥北霖侧目看了一眼之后,便说道:“莫不是,磕碰了?” “若只是磕碰,也就罢了,这斑块,似乎是在长大,浮游说,上一次瞧见,还极小,如今已经长大了些。”我说着蹙起了眉头:“还有,上一次,我瞧见师父的嘴角有血迹,可是嘴里却没有伤口。” 说完,我顿了顿:“师父他?” “无事,他的嘴里有血迹,实属正常,你忘了,那药丸里头有处子血,我怀疑,处子血是那药丸的引子,用水稀释之后,药丸会呈现出红色,故而你师父嘴里有血迹,很正常。”冥北霖看着师父,面色如常,并不觉得,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斑块呢?”我指着那青斑。 “许是浮游记错了,而且,最近你师父,一直是由鼠贵他们照顾的,磕了碰了,也是有可能的,我会吩咐他们今后再小心些。”冥北霖说完,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上:“夫人,你也别太过紧张了,待除了三面妖王,本神君寻这南岭最好的大夫,来替他好好瞧瞧。” “嗯。”我垂目,望着师父。 师父身上的斑块也好,嘴角的血迹也罢,确实都让我觉得古怪,不过,听冥北霖这么一解释,好似又都说的通? 而且,师父这些日子,气色可谓是越来越好了,或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至于鼠贵他们,能把一个毫无知觉的人照顾的面色红润,已经是极为厉害周到,偶有磕碰,应该也是正常,或许是关心则乱吧? 第三十八章一起守 我这么想着,悬在心上的石块落了一半,赶忙替师父绑好衣襟,掖好被角。 “饿了吧?吃些东西去。”冥北霖说着,牵过我的手,朝着屋门外走去。 屋外头,鼠可芸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望着我们。 瞧见我们出来,嘴唇便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可芸,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我见鼠可芸的表情,便索性,直接询问。 “冥夫人,我们看顾老先生,十分用心的,从未磕碰。”鼠可芸的眉头都蹙成了八字形,脸上带着委屈。 应是听到了冥北霖方才对我说的话,故而觉得委屈,所以,才想解释。 “你们确实十分用心,我知晓。”我赶忙点头。 鼠可芸听到我这么说,那眉头才渐渐的舒张开来,不过,神情依旧凝重。 “贵哥,为了照顾好老先生,日日夜里都守在屋中呢,想必是老先生自己磕碰到了。”鼠可芸此话一出,就连我身侧的冥北霖都立即望向了她。 “你说什么?”我更是诧异。 “我,我?”鼠可芸被我这激动的表情给吓着了。 “你说我师父,自己磕碰到的?我师父醒过?什么时候的事?”此事,之前鼠贵也没有提起过啊? “昨夜,贵哥不在,便让我看着,我夜里睡着了,待我醒来时,发现老先生的被褥掀开了一角,可是,我睡之前,明明是替他掖好被子的。”鼠可芸一脸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听了眉头紧蹙,立马转身,又进了屋中。 走到床榻边上,拉起师父的手腕,但依旧跟之前一样,毫无脉搏。 我又轻轻扒开师父的眼皮,也无异样。 “师父?师父,我是夕颜?”我开口,大声的在师父的耳畔叫道。 师父却没有反应,就连眼皮都不颤一下。 “今夜,我自己守着师父。”我的嘴里呢喃的说道。 “本神君陪你一起守。”冥北霖垂目,他此刻的神情很是严肃,好似比我更想弄清楚,师父如今,究竟是何情况。 “你还有那三面妖王要对付,还是好好歇一歇。”我不想冥北霖为了这件事分心。 “无事,那三面妖王,本神君自有法子对付它。”冥北霖那深邃的眼眸,好似在此刻闪过了一道光。 “什么法子?”昨夜冥北霖好似还毫无头绪。 “到时候你就知晓了。”冥北霖还卖了个关子。 “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动手?”我担心,以冥北霖如今的状态,无法同那妖王抗衡。 “再过些日子,所有南岭百姓,都要去参拜那妖王,本神君便要借着那个机会?”冥北霖说到这,目光一沉,看向我:“到时候,你就别去了。” “不行,我不放心你。”我立即摇头。 “你去了,本神君也要分心。”冥北霖说罢,又轻轻将我拥入他的怀中:“无事,不过就是一条不入流的裂头翁,本神君就算如今体虚,但好歹是鲲鹏,它能奈我何?” “可?”我知晓他是鲲鹏,可这心还是难安。 “到时候,你就同这鼠家小妹一起,在宅中歇着,本神君成事后,自会回来。”冥北霖将此事说的无比轻巧,好似是要去做一件极小的事儿一般。 可我听着,却越发心中难安。 “乖,听话。”他如同哄孩子一般哄着我。 不,准确的说,他从不哄孩子,对玄凌和宏图也向来态度强硬。 小的那个在院子里扎马步,大的那个,只怕已经饿的昏死过去了。 冥北霖如今对我,算是最为温柔的,至少还哄着我。 “那好吧。”我只能答应。 不过,在我的内心深处,却已经想好了,到了那一日,我便偷偷的去,若是冥北霖真能凭着一己之力,就将那妖王打败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我便是要再次动用孟埙,帮他一把。 只要这妖王除了,那么,冥北霖的河神庙,才有可能修建。 “真的?”冥北霖抬起手,立刻捧着我的脸颊。 他那双好似星辰皓月般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的凝望着我。 我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冥北霖的嘴角这才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而我的心,却微微下沉。 “走吧,吃些东西。”冥北霖温柔无比。 我随着他到了膳厅,浮游已经在那坐着了,并且,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到我们进来,浮游便立即开了口:“公子,方才我去宏图那,可是宏图没有半点动静。” “哦?是么?”冥北霖淡淡的应了一声之后,就拉着我坐下。 “公子,宏图是不是出事儿了?该不会是饿的昏厥了过去?还是?”浮游焦急的问着。 我听了,也紧张的看着冥北霖。 宏图还是个孩子,他大抵忍不了饥饿,真的饿晕了? “一只饕餮,你以为是个柔弱女子么?饿几日,便昏厥不醒?”冥北霖说罢,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公子,还是让我进去,看一眼吧。”浮游眉宇紧蹙,神情之中带着不安。 “夫君,我也想去看看宏图。”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看到宏图了,我也忧心。 “不行,待朝拜妖王那日,本神君再放他出来。”冥北霖说着,拿起面前的素果,咬了一口。 “朝拜妖王?那还有好些日子?夫君,你不是说,让他断食七日,去去体内的浊气便好么?”我这心咯噔了一下,宏图这七日眼看着就要熬完了,可如今,冥北霖却改了主意。 “夫人,本神君所做的,皆是为他修行所虑。”冥北霖这一句话,顿时让我同浮游,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不想吃,我想回家。” 膳厅里,正陷入静默,杜小薇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 “小薇姑娘,你爹娘无事。”我望向杜小薇。 杜小薇抿着嘴唇,从走廊外进来,脸上带着忧郁之色。 “几位,我知晓你们是好意,可我实在放心不下爹娘,所以?”杜小薇眸子泛红,想必是太过担忧家中父母,故而,没有休息好。 “浮游,一会就送她回去,你留在那,看顾她。”冥北霖朝着浮游撇了一眼。 冥北霖的“看顾”,便是,暗示浮游,别让杜小薇出家门。 第三十九章离开他 浮游立刻会意的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然后主动给杜小薇盛了一碗饭,让杜小薇坐下吃些东西。 “我能回去了?”杜小薇那无神的眸中,立即就闪出了光来。 “小薇姑娘,你要小心,别叫人瞧见了,否则,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提醒杜小薇。 杜小薇连连点头,乖乖坐下,但只吃了一丁点儿东西,便直勾勾的望着浮游,想要立即回家。 浮游自也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故而,早早的就带着杜小薇,乘马车离开。 他们这一走,膳厅里,变得更加安静了。 冥北霖没有胃口,我又何尝不是呢,于是,也草草的就离桌,回师父的房中看顾师父。 冥北霖则是先去看看玄凌,玄凌如今,每日扎马步的时辰都是定好的,若是犯懒儿,还要罚,故而今日提前用膳,他也无法一同吃。 “舅舅,累!” 我不忍去看那小家伙满脸是汗的模样,不过立在师父屋中,依旧能听到玄凌那满是稚气的求饶声。 “还差半个时辰。”冥北霖的声音,则是带着威严,不容置疑。 “舅舅,饿。”玄凌再次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半个时辰,饿不死你。”冥北霖的回话,依旧简洁:“背挺直!” “是!”玄凌这声音之中的绝望,已经都溢出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木椅之上,没过多久,冥北霖便也进了屋,还给我拿了一件厚披风。 “夜里凉,你披着暖和些。”他说着替我系好披风,然后坐在了我的身侧。 “夫君,你还是回去打坐也好,休息也罢,别在这陪我熬着。”我说完,拉起披风,也要将冥北霖裹在其中。 冥北霖却轻轻推开我的手,将我拥在他的怀中,并在我的耳畔,低语道:“本神君有你便够了。” 听他此言,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每一次,他说抱着我便觉得暖时,我的心中就十分欣喜,也很是庆幸,同冥北霖结缘的那个人是我。 “你若困倦,便睡一会儿。”冥北霖将我紧紧拥在他的怀中。 我靠在冥北霖的身上,微微颔首点头。 随着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我这眼皮子,也越发沉重,何时睡着的,竟丝毫不知。 “夕颜?” 只是混沌之间,好似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夕颜?” 那声音,离我极近。 我这眼皮子沉重,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的睁开眼眸。 结果便看到,不远处的床榻上,一个消瘦的身影已经坐起了身来。 “师父?” 我当即叫出声,然后便立刻起身朝着师父跑去。 这房间本是极小的,可不知为何,如今我跑了许久,也无法跑到师父的跟前。 “师父?”我有些混沌的又喊了一声。 “夕颜?离开他!” 师父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居然到了我的耳侧,我一回头,便对上了师父那圆瞪着的眸子。 他的嘴角还淌着血,干瘦凹陷的面容,有些狰狞。 “师父?”看到师父这张狰狞的面容,我吓了一哆嗦,嘴里说出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离开他,他迟早会害死你的!”师父开口说话时,满嘴都是血。 我惊慌不已,正想伸出手替师父擦拭,结果师父却猛然朝着我的脸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啊啊啊!” 我的脸上,被温热的液体浸湿,惊惧的猛然睁开眼眸,索性,这一次对上的是冥北霖那双深沉凝重的眸子。 “做噩梦了?”他一边柔声询问,一边抬起手,替我擦拭脸上的泪水。 原来,方才在梦中,感觉到脸上的温热,那只是我的泪水。 还好只是我的泪水,我又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师父依旧好好的躺着。 “他并未动过半分。”冥北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师父,于是,开口同我说道。 我颔首点头,心中却是想着,莫不是,真的是我多心了? “方才我同鼠贵知会过了,今夜,我们就睡在这。”冥北霖说着,便扶我去圆桌对面的床榻上,躺下歇着。 这本是鼠贵为了方便照顾师父,特地弄的床榻,对我来说应是正好,可对冥北霖来说却有些小,冥北霖若要躺下,需蜷着腿。 “夫君,你回房睡吧,这床?”我指着这床板。 “若不躺在你身侧,为夫便夜不能寐。”他说完,就躺在了外侧,然后转过身来,一只手立刻抚上了我的腰。 “睡吧,若真有动静,本神君一定会叫醒你的。”他望着我,认真的说着。 “你睡吧,我有些睡不着?”我的脑海之中,还浮现着方才那个噩梦,心中不安的情绪难以平息。 “夫人,你若睡不着,不如?”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 我的脸颊瞬间一热:“别闹,师父还在。” “哎。”冥北霖叹息了一声:“那夫人明日可是要好好补偿的。” “你睡吧。”我抬起手,抚在他的脸颊上。 他的脸冰凉凉的,冥北霖凝望着我,眼神迷离。 “夫人,莫要撩拨。”他的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可根本就不给我的回应的机会,便直接垂下头来,吻上了我的唇。 他的嘴唇冰凉,麻酥酥的,让我沉醉其中。 可脑子里却又立刻清醒的想到,床榻对面还躺着师父,于是,便将手轻轻搭在冥北霖的肩上。 “今夜,就?”我轻轻将他推开。 他的眼中带着些许委屈,不过还是极为顺从的冲着我点了点头。 双手紧紧将我拥在他的怀里,我靠在冥北霖的胸膛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眼皮渐沉,但是,想着师父,还是强打起精神,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结果熬到天亮,却是一夜都无异动,次日清晨,我悄悄爬下床去,冥北霖也是天明之后,才睡着的,故而我不想将他吵醒。 只是蹑手蹑脚的出屋去打热水来,打算给他们洗漱。 “冥夫人?您这么早就起了?”一出屋,我就冷不丁的听到了鼠贵的声音。 鼠贵一大清早的就立在门外头,见我出来,便开口叫了我一声,我这没有防备,吓的倒退了半步。 第四十章伤心欲绝 诶呦,冥夫人,我这?”鼠贵很是不好意思。 我连忙摇头:“小贵儿,你们辛苦了,总是起的这样早。” “冥夫人,今后我们必定会更加小心看顾。”鼠贵垂着头,想必是知晓了斑块之事。 “小贵儿,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那青斑只怕是不简单?”后半句话,我的声音极低,就好似呢喃。 但鼠贵却听入了耳中,一脸狐疑的瞧着我。 “小贵儿,你夜里听到过什么动静么?我师父是不是起过夜?亦或者醒过?”我也望向鼠贵。 鼠贵听我如此问,十分笃定的摇头。 “冥夫人,您是不知,我们鼠族,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有一丁点儿动静,我们都能立即察觉,所以,小的肯定,老先生并未起过身。”鼠贵说的很是认真。 我听着便微微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师父若真的已经恢复意识,还能下地行走,他便是没有理由装病,他想必也有许多话想要对我说。 “冥夫人?”鼠贵见我陷入了沉思,便低声又唤了我一声。 我这才又看向鼠贵:“还有什么事儿?” “冥夫人,那宏图小公子,最近,没了声响,前几日,路过他房门前,他总是喊着“要吃,要吃”的,从昨个开始,就没动静了。”鼠贵说这话时,脸上也露出了忧色。 我和浮游一样,本就是担心宏图受不住,如今听鼠贵如此说,便赶忙跟随鼠贵,去对面的厢房瞧一瞧宏图。 冥北霖在那厢房里设了结界,和之前的结界相反,里头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倒是能进去。 “图图?”我立在门口,叫了一声。 屋内,果真是没有半点声响。 “图图,我是夕颜,你还好么?”我侧耳听着里头的声响。 因为冥北霖一再叮嘱,不得看宏图,也不能给他半点吃食,我也只能呆立在门外。 屋内,还是没有声息。 “诶呦,冥夫人,咱们还是将门给打开吧,只怕小公子真是饿昏了,咱们还是进去瞧一瞧吧。”鼠贵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已觉里头必定出事了。 “我去问问神君。”我觉得,还是同冥北霖言语一声,再做决定。 鼠贵也立即点头,就在我们转身准备迈步离开时,屋内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 这哭声,听起来还中气十足。 “夕颜,夕颜,我饿,我快饿死了!我要吃东西,我要吃猪头肉!吃烧鸡!吃卤肉!” 宏图的声音就在门后,应是依靠在门边喊的,故而我听的十分清楚。 “图图啊?你再忍耐几日,神君这都是为了你的修行。”我柔声哄着宏图。 “我不要,图图不要修行,图图要吃,要吃啊!”他在哭闹。 这也实属正常,能挨到如今,已算是不容易了。 鼠贵听着,有些于心不忍:“冥夫人,要不,咱们准备些素菜?素菜清淡,吃些应是无妨的?” “不行,神君说了,他什么也不能吃。”我打断了鼠贵的话。 “夕颜是坏蛋!夕颜是坏蛋!图图要吃,要吃嘛!” 宏图说着,哭的直喘,应是伤心欲绝。 “宏图,你是神兽,不修行,你今后打算如何过?难不成,一辈子就胡吃海喝的渡过?别忘了,你的一世极长!”我说罢,转身抬脚就走。 “夕颜,图图真的饿!” 身后,宏图那绝望,又凄厉的叫喊声,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而我则是没有停下脚步,硬着心肠,去了后厨,自己洗漱好后,就端着热水,朝着师父那屋去了。 不等我推开门,冥北霖就先一步将房门打开。 “你醒的这样早?”冥北霖垂目看着我。 “嗯,来洗漱吧。”我将木盆端入屋中,放到了桌上。 冥北霖却是从身后抱住了我:“夫人,今夜睡在何处?” “今夜,我想?”我的话还未说出口,他便将我的身子,转向他。 “夫人与我,还是新婚燕尔,如今,便开始“冷淡”,也太早了些?”他垂着眼眸,望着我:“本神君的孩子,还未有着落。” 他越说,那眉宇蹙的越紧。 “孩子的事,如何急得?”我也垂目。 因为,只要看着他的这张脸,我便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孩子,也并非拉拉手,便能有的,夫人需同本神君一起“努力”。”他说到“努力”二字时顿了顿,然后故作严肃的望着我:“特别是夫人你。” “我?”我抬起眼眸,看着他。 他嘴角那坏笑渐浓,并且,脸即将贴到我的脸上。 “那,个,神君,早膳?”鼠贵见我起的早,故而,方才也让鼠湘湘准备了早膳,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入屋,便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赶忙又退了出去,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瞧见的样子,垂着头。 “神君,冥夫人,早膳已经做好了。”鼠贵开口说道。 “好,我们马上就去膳厅。”我轻轻推开冥北霖,然后又握住了他的手。 冥北霖的目光则是盯着门外的鼠贵,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宅子里人多眼杂,果真是不好的。” “神君,小的这就去膳厅候着。”鼠贵听到此言,连忙离开。 “你也随他去吧,我替师父擦好脸,便过去。”我看了一眼师父。 “无需你顾着了。”冥北霖则是轻轻一挑我的下巴,我就看到鼠可芸进来了,而她的小妹,鼠幺妹此刻正抱着玄凌,从走廊外经过。 冥北霖看到这一幕,当即开口叫住了玄凌。 “凌儿!” 这一声“凌儿”,让原本还趴在鼠幺妹肩上迷迷瞪瞪睡着的玄凌,打了一个哆嗦。 只见他立即睁开蓝眸,然后,便如同见鬼一般,瞪圆了眸子。 “腿断了么?”冥北霖看向玄凌,脸上的神情严肃异常。 “神君,是小的,瞧着小公子辛苦,故而?”鼠幺妹想替玄凌说话。 冥北霖却直勾勾的盯着玄凌:“修行本就不易,你若不想吃苦,舅舅不勉强你,今后,你玩你的便是。” “舅舅?”玄凌望着冥北霖。 他年纪虽小,听不明白冥北霖话中的意思,但是,一看他舅舅的神情,就知晓,他舅舅并非是真的让他去玩乐。 第四十一章男孩女孩 玄凌赶忙蹬着小腿儿,要下地。 鼠幺妹将他放下,他立刻跨过门槛,走到冥北霖的面前,伸出手,便拉了拉冥北霖的袍子。 “舅舅?凌儿知错。”玄凌立即承认错误。 冥北霖却垂目,盯着他,反问道:“你何错之有?” “凌儿?凌儿?”玄凌那粉粉的小嘴儿,张了张,半晌也说不出个“错处”来。 “夫君,凌儿还小,各中原由,他哪里晓得?”我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对这两个孩子,皆是“狠心”的,他们如今年纪太小,还不能理解,但是,长大后,必定会感谢冥北霖的教导。 “龙玄凌,你努力修炼,是为了你们龙族,如今,你是龙族最后的希望,你阿爹一脉,需你来振兴,懂么?”冥北霖说着俯下身,半蹲在玄凌的面前。 玄凌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冥北霖这才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 “你是个男子汉,有手有脚,今后,别再娇着,让人抱,知道么?”冥北霖再次叮咛。 “是!”玄凌低垂下头,已是知错。 “去吃早膳吧。”冥北霖眼中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玄凌这才同鼠幺妹一道离开,去了膳厅。 而我原本想替师父擦脸,结果鼠可芸已经动手,将师父照顾的极为妥当。 “冥夫人,您去用膳吧,一会儿,老先生的汤药好了,小的便喂他喝。”鼠可芸将布块放回到盆中,对我说着。 “那好,辛苦你了。”我望着鼠可芸,这姑娘很细心,动作极为温柔,有她照顾师父,我很放心。 “夫人,你去膳厅吃些东西,我回房打坐。”冥北霖从来都没有胃口,故而他如此说,我便由着他去了。 看着他进了我们自己的屋子,我才转身去膳厅。 因为,浮游去守着杜小薇了,所以,今日就只有我同玄凌一起用膳。 玄凌似乎极困,扒拉两口粥,便眯着眼眸,好似要昏睡过去。 “冥夫人,小公子,这腿脚,颤个不停,今日,便歇一歇吧?”鼠幺妹看着昏昏欲睡的玄凌,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说完,便坐到了玄凌的身侧,然后拉起他的小腿儿,便给他揉。 “疼!”玄凌当即叫了起来。 “揉一揉,便不疼了。”我说着将力道加重,若是不用力些,根本就无用。 玄凌唉唉的叫唤了一会儿,待我松手之后,他眨巴着大眼睛,好似舒服了许多。 “多吃些吧,好有力气修炼。”我摸了摸他那软软的头发,又给他夹了一个糕饼。 玄凌乖巧的吃了糕饼,就去修炼了。 我看着玄凌那小小的背影,便也随意吃了两口,回了房。 冥北霖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又要打坐,我洗了几个素果,端到了屋中,给他吃。 推开屋门,就见冥北霖,盘腿坐在一张圈椅上,双眸紧闭。 我没敢打扰,将素果放下,便打算出屋,结果却被冥北霖给叫住了。 “夫人,昨夜,一夜未睡好,歇着吧。”冥北霖睁开了眼眸,望着我。 “嗯。”我想着师父和玄凌他们都有人看着,冥北霖这我也帮不上忙,索性就在屋里陪着冥北霖。 上次买的那些布料,鼠湘湘她们做了好些衣裳,不过,还剩下几匹布,孩子们长的快,我想着,给玄凌和宏图再缝制些衣裳。 我绣工本就不佳,这些日子,为了三面妖王的事儿,总是心绪不宁,耽搁了。 现在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绣些样子上去。 我拿着针线仔细的绣了起来,手上这件是给玄凌的,他的衣裳小,省事儿些。 只是,绣了没多久,我这眼皮子,就开始耷拉下来,于是坐靠在床头,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待我再次睁开眼,便是觉得手中的东西被轻轻抽走。 于是,睁眼朝着手中望去,就见是冥北霖,将那小衣裳拿了过去。 “有些丑吧?”我见他看的认真,于是,揉了揉眼眸问道。 冥北霖却笑着摇头:“不错,只是,你怎知,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这是给凌儿缝的。”冥北霖是误以为,我要给将来的孩子制衣,我不禁抿嘴一笑,同他解释着。 “凌儿前几日,才刚刚制了七八身衣裳吧?”冥北霖说完,将小衣裳放下:“若是不够,直接让裁缝做便好。” “我想着,在里头加些棉絮,如此一来,冬日穿着也暖和。”我说着,将衣服摊开,仔细的看了看。 “就你这制衣的速度,还未做好,就入春了。”冥北霖说罢,将那针线放到一侧的柜子上,然后便直接侧身躺在了我的身旁,又将脸一侧,靠在我的腹上。 “本神君希望,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冥北霖很是认真的说着。 “为何?”我伸手,很是自然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极细嫩,同摸玄凌的脸时一样,不同的是,很冰凉,冰凉的让我有些心疼。 “大哥将来好保护弟妹,不过,若是个女儿,也好。”他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若是个女儿,本神君将许给她,我能给的一切。” 我听了微微含笑,不语。 “夫人呢?”他的一双眸子,认真的望着我。 我抿着嘴,笑了笑:“我倒是喜欢姑娘,如今,家中已有两个小小子了,男孩儿总是顽皮的,若是个姑娘,大抵会省心许多。” 从前,从未想过将来自己做阿娘,会是什么样的,后来抱着襁褓中的玄凌,我便突然能预想到,今后自己若是有了孩子,应会十分幸福。 累些不怕,只要瞧着他们高兴,我便也开心。 “为何这么看着我?”我说着话,便见冥北霖正十分认真的凝望着我。 “夫人,你笑起来真好看。”自从成婚了之后,冥北霖便不吝惜赞美,时不时的,便要夸一夸我。 “你去打坐吧。”我见他的目光稍稍有些迷离,便笑着侧过头去,将一旁的布料,也放到桌上。 “夫人,昨夜说的补偿,可还作数?”他一本正经的问我。 “你先打坐,别胡思乱想。”我说着,便要起身,拿些桌上的元果给冥北霖吃。 冥北霖却紧紧拥着我不撒手,还撒娇般的对我说道:“夫人,你不能言而无信。” 第四十二章一直在一起 冥北霖这话说的,很是委屈。 “等入夜了。”我的脸上有些烫,低声劝着冥北霖。 冥北霖看着我,那表情,哀怨可怜。 “玄凌就在外头的院子里。”我抿了抿嘴唇,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却依旧不松手,嘴里还有条有理的说着:“无妨,只要夫人克制,别出声,便好。” “谁出声了。”我被他如此一说,这脸颊上的“滚,烫”瞬间加剧。 “既然,没有出声,便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他这是故意要套我的话。 “夫人,你这一直在撩拨,却又吊着胃口,如此,太过残忍。”他说着,将我腰上的衣带轻轻解开。 我赶忙按住他的手:“我何时撩拨你了?” “你这羞红脸的模样,便是本神君最喜欢的。”他说完,便翻身,将我牢牢的按在了床榻之上。 “还是今夜吧?”我望着他,又极为不安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若不安心,本神君设个结界便是。”他说完,一拂袖,在屋内设下了结界:“夫人,已无后顾之忧了。” “这?”我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已被冥北霖封了唇。 说到撩拨,他若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了。 本是,心中忧虑着外头的人,还有便是顾着冥北霖的身体,他的身上余毒还未消,如今日日这般痴缠,只怕对他不利。 可冥北霖却能挑起我心中的火苗,让人将这种种都忘了,只顾着眼前人。 “夫人。”他的目光迷离而醉人,嘴里还低低的喊着我。 我望着他,他的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水。 本想替他拭汗,结果,他却将我的手按在一侧,原本冰凉的他,在此刻好似一团“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直至疲倦,才缓缓停下,但那双手却没有离开我的腰,依旧紧紧拥着我。 我蜷在他的怀中,安稳的闭上了眼眸。 醒来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而我一摸身侧,却是空荡荡的。 再朝着圆桌望去,便见冥北霖,不知何时,又坐在那打坐了。 我起身,将衣服悉数穿上。 “夫人,你醒了?”冥北霖侧过脸来,望向我。 “嗯,你饿不饿?我给你再拿些素果来?”我走向他,却见桌上的果子,还好好的摆着,他一个都未动过。 “你不喜欢么?”我看着这些果子,再看看冥北霖的面色,不禁蹙眉。 “夫人摘得,我自是喜欢。”他说完,拿起一个素果,就朝着嘴里送。 我看他一个接着一个吃,也盯着素果,好奇的问他:“这素果是什么味儿?” “香甜味。”冥北霖笑着回答道。 “香甜味?你不是不爱吃甜么?”我狐疑的望着他。 “这香甜味,不是这果子上的,而是夫人你身上的。”他说罢,拉过我的手,仰着头,冲我灿灿的笑着。 “你又生出什么心思了?”我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的夫人,又暖又香。”他这嘴里,好似抹了蜜。 “你有何事?”我望着冥北霖,表情略微严肃了起来。 冥北霖拉着我坐下,然后也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今夜,我打算出去一趟。”冥北霖的嘴角依旧带笑,不过,表情却已然严肃了许多。 一看他这副表情,我就知晓,他是不打算带我一起出去。 “放心,就去几个时辰而已,去去就回,绝不会有事。”他一边说,一边抚着我的长发。 “去几个时辰?你要去何处?莫不是,去福城?”我紧张的望着他,想着,冥北霖必定是要去三面圣庙。 冥北霖也不骗我,坦诚的点了点头。 “昨夜,我们差点迷路出不了圣庙,故而今夜我需去探路,放心,我绝不会轻举妄动,你在家中等我便好。”冥北霖说完,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对了,洗好了,等我。” 我本是忧心忡忡,结果他这一句话,让我微微红了脸颊。 “你可说过,要补偿我的。”他还微微将身体朝前一倾,低声说道。 “正午时,我们?”我不看他那勾人的眸子,侧目,正好看到一侧的铜镜,铜镜里的我,面颊红润。 “正午是正午,今晚是今晚,夫人可是说,夜里补偿,故而,正午的自是不算。”冥北霖向来是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他。 “可是,你的身体?你体内还有诛鸩。”我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听了,便伸出手,一把将我拽到他的怀中,让我侧坐在他的腿上。 “你是对本神君不满意?”他的一只手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有意无意的撩着我的长发。 “你胡说什么?”我赶忙避开他的眼眸:“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本神君还不至于体弱至此,再说了,若诛鸩真会致命,那本神君更该努努力,给自己留个后,将来好让他(她)陪着你,照顾你,你便不会孤?”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我的双手便抚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我捧着他的脸,认真且严肃的说:“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要你陪我,陪我一辈子。” 他听了,含笑冲我点头,然后侧过脸,将脸颊贴在我的胸膛口。 “怎么了?”我抚摸着他的侧脸。 “我不想只陪你一辈子。”冥北霖的嘴里呢喃的说着:“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 “我?”我垂目将下巴,轻轻在冥北霖的脸上蹭了蹭。 “放心,无论用尽什么法子,我都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他说这话时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顿,都落入了我的耳中。 我知晓,他是认真的。 只是当年,他想“留下”夏永夜,便被镇压了五百多年,我不想今后,他为了我,也去做那般傻事。 “有缘人总会再见的,说不定,轮回转世之后,你便会再见到我。”我抚着他的脸颊,安慰着。 “轮回转世?尘缘皆忘,便再无楚夕颜。”冥北霖说完,抬起头来,凝望着我:“夫人,我希望,你一直都记得我。” “那,到时候,你便好好追我一次,如何?”我摸着他的脸颊,笑着说道:“这一世,是我求你娶我的。” “胡说!本神君准备好了一切,你还逃婚了。”冥北霖眼中伤过一丝委屈和不悦。 “小气鬼。”我轻轻捏着他的耳朵:“我道歉,也解释了数次,你都听不进。” “道歉有何用,半点补偿都不给,没有丝毫诚意。”他侧过脸去,不搭理我。 第四十三章坦诚相待 我直接板过他的脸,之前,他可是说过,此事再也不提了。 但是,这委屈的神情,真真让人不忍。 我抚着他的脸颊,然后便探出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吻。 冥北霖却下巴微微朝前一凑,直接吻在了我的唇上,然后一双手探入了我的衣襟。 不过,这一次,不等我开口,他自己便停下了。 “这会儿,算你走运,本神君无暇分身。”他坏笑着,盯着我说着。 “我真的不能跟你去?”我望着他。 想着,他这会儿心情好,没准会心软答应。 可冥北霖却异常坚决,很是笃定的摇了摇头,然后又在我的额上亲了又亲。 “别担心,如今,我有了家,不会拿命去拼的。”他说罢,松开了我,站起身来。 我跟在冥北霖的身后出屋,这屋外,天色已暗,鼠贵瞧见我们出来,小眼睛瞪的圆圆的。 “诶呦,神君?今个儿,您的寝殿,怎么也找不找了?”鼠贵说完,顿了顿:“您是设了结界对么?” “嗯。”冥北霖应了一声,就示意鼠贵去准备马车。 冥北霖牵着我的手,一直到了府门前才松开。 “放心。”他说着,在我的脸颊上抚了抚,就上了马车,对鼠贵说,去福城。 鼠贵坐在马车架上,吃惊的回过头去,大抵是觉得,如今入夜了,去福城未免太过于危险。 可冥北霖执意要去,他也只能乖乖赶着马车立即前往。 看着那马车渐渐远去,我这心也瞬间提起。 鼠湘湘请我去膳厅吃晚膳,我也兴趣缺缺,不过为了看一眼玄凌,还是过去了一趟。 玄凌这小脸上汗津津的,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 从前,他吃饭,都斯斯文文,如今这做派,倒是像极了宏图。 “你慢些。”我一边说,一边抽出帕子,替玄凌擦拭额上的汗水。 玄凌的小嘴儿,依旧没有停下来,脸颊鼓鼓囊囊的。 “凌儿,今日,你这胃口?”我狐疑的盯着玄凌。 “冥夫人,神君说了,过一段时日,也不许小公子进这俗物了。”鼠幺妹望着玄凌,柳眉紧蹙。 “是么?”这是迟早的事儿,我心中已能遇见。 “可是,小公子还年幼?”鼠幺妹说罢,便叹了一口气:“今日,神君又给小公子,加了一个时辰。” “嗯。”我应着声。 就连鼠幺妹都心疼玄凌,我的心中,更不必说。 他可是一出生,就被我和冥北霖抱着长大的,我不舍,冥北霖也自是不舍。 只是,玄凌身上背负的,却是千金的重担,他只能努力修炼,否则,总有一日,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冥夫人,神君今日不在,不如一会儿便让小公子去歇着吧?”鼠幺妹望着我,试探性的说道。 “不行,神君如何说,你便如何做,懈怠不得。”我严肃的看着鼠幺妹。 鼠幺妹似被我的神情给吓着了,含糊的点了点头。 我看着玄凌吃好了饭菜,也就去了师父的房内。 师父还在昏睡,鼠可芸正在绣着一个帕子。 见我进来,赶忙将帕子收了起来。 “冥夫人?”她站起身,冲我微微俯身。 “你绣的什么?”我方才撇了一眼,好似绣的极好。 “不过是些粗鄙之物,冥夫人还是别看了。”她依旧俯着身。 “我的绣工极差,每次收针脚时,总是收不好。”我见她如此紧张,赶忙扯了话,同她聊起。 听我这么说,鼠可芸立马拿出了帕子,然后绣给我瞧。 我看着这帕子上,绣着的是并蒂莲,而且,样子精美不说,居然还是双面绣,正反两面,一样好看。 之前,制衣裳的是鼠湘湘,我本以为她的绣工是最好的,没有想到鼠可芸也是一样。 “并蒂莲?这是要送给情郎的么?”我笑问着。 鼠可芸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然后垂着头,避开我的目光。 “你们妖,成礼,就如同我们凡人及笄,是可以嫁人了对么?”我觉得,鼠可芸这害羞的模样,很是可爱。 她微微点头,小圆脸儿,红扑扑的。 一看她这模样,必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谁?”我随口一问,也没想过她会答。 “自是贵哥。”鼠可芸如实回答。 我听了先是一怔,紧接着,诧异的望着鼠可芸。 “小贵儿,不是你们的哥哥么?”我一直以为,鼠贵是她们的大哥,她们是鼠贵的亲小妹。 “不是的,贵哥,与我们都是同族,当年,大妖欺辱我们鼠族,斩杀族长,是贵哥,带着我们活到了今日,如今,我们几个便是鼠群之中为数不多,还有些术法的小妖了。”鼠可芸说起鼠贵,眼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不过,很快,那泛光的眸子,又瞬间黯淡了下来。 “怎么了?”我见她这神情不对,便又问了一句。 “原本我们鼠族女子,成妖礼一到,便可与同族通婚,可是贵哥迟迟也不说,成婚之事。”妖对于成婚,嫁娶,说的直白,不似我们凡间女子,带着羞涩。 “同族通婚?你们三姐妹,都是要嫁给小贵儿的么?”我想着,若真是如此,鼠贵便是艳福不浅。 这鼠家三姐妹,勤劳能干,心思细腻,做事周全,鼠贵便是一口气,得了三个贤内助。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只怕,他是有什么其它计划?”我见鼠可芸神情落寞,赶忙开口安抚。 鼠可芸抿了抿小嘴儿:“从前,我以为,贵哥是为了等咱们的恩人回来,故而,无心娶妻,可现在,神君都回来了,他也好似没有纳娶之意。” 鼠可芸揪着自己的衣角,言语之间,都是不解。 “那就问问他吧。”我想了想,对鼠可芸说。 鼠可芸抬起眸子,惊讶的望着我:“直接问?” “可芸,这情爱之事,最怕的就是揣测,你不问问他,你怎知晓,他是如何想的?”我同冥北霖之前,就生出过不少嫌隙。 其实,对方心中所想,未必是你所感受到的那般,故而此事只能坦诚相待。 若是得到的结果不好,也能及时抽离,以防越陷越深。 第四十四章娶妻纳妾 鼠可芸望着我,思索了良久,便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我,我今夜,待贵哥回来,便问问他。”她说着,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嗯。”我冲她点了点头。 鼠可芸的小眼珠子又是一转,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冥夫人,那,我能穿,这次新制的衣裳么?” “当然能,这里我守着,你去好好梳妆打扮吧。”我见她这娇羞的样子,连连点头。 她欢喜的出了屋,我便将房门关上,如今,入夜之后,风大的很。 关好这门,我走到了师父的床榻边上。 “师父?”看着师父这张,已经泛着红光的脸,我喃喃的唤了一声。 只不过,不出意料,师父并没有回应我。 “师父,你从前不是总说,冬日里人总是懒怠些的,故而,更要起身,勤加锻炼。”我说完,坐在床榻一侧:“师父,今年下过雪了,您还欠我好几串糖葫芦。” 我说着,便见师父的眼皮子微微一颤。 “师父?”我立刻握住了师父的手:“师父,你走时,只让我们等你一段时日,可这一晃眼,大半年都要过去了,您快醒一醒。” 只是,此话出口,师父却又没有了反应。 我思索了一会儿,想着,师父必定也想知晓,师兄和师姐的消息吧? “师父,师兄和师姐都好好的,你的身体若是恢复了,想见他们,到时候,就回一趟村子,便能见?”我的话还未说完,就明显感觉到师父的手指头,微微向着我的手背上弯曲,好似在试徒握住我的手。 “师父?师父你睁开眼,看看我?”我赶忙俯身,在他的耳畔说道。 师父的眼皮子剧烈颤抖着,正当我以为,师父即将睁开眸子时,师父的身体却开始痉挛抽搐。 他这模样,像极了从前村里发羊角风的妇人。 我慌忙起身,去拿了药丸,塞入师父的嘴里。 药丸入口,我看到师父的唇角内侧,有一抹猩红瞬间溢开。 这是药丸碰到唾液之后,融于嘴里,而药丸又是以血为引,故而师父如今一嘴的血腥气。 “罢了,罢了,师父你安心睡着吧。”我轻轻抚了抚师父的胸膛口。 可师父的嘴角却是抽搐了一下,并且,十分吃力的张了张。 “师父,您想说什么?”见到他张嘴,我立刻侧过耳,想要听清。 但,师父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张了两下嘴之后,便停下,此后,再也没有动静了。 我在他的床榻边,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里,鼠可芸已经回来了。 她将自己打扮的粉粉嫩嫩的,穿着一袭玫红色的烟罗裙,脸上应是涂抹了脂粉,红彤彤的。 “冥夫人,您觉得我这样成么?”她看着我,笑的可爱,还拉着裙衫,在我的面前缓缓转了一圈。 看着鼠可芸这模样,我有些恍惚,就好似看到了媚儿一般。 脑海之中,闪过了许多有关媚儿的画面。 “冥夫人?”她望着我:“好看么?” “嗯,好看,不过。”我站起身,走向鼠可芸,伸出手,将她脸上那太过浓重的腮红,抚去一些。 如此瞧着,便是正好了。 “冥夫人,你的眼睛真好看,又亮又大,不似我们,都是豆儿眼。”鼠可芸说着,对着窗下的铜镜照了照。 然后就叹息了一声,说她们鼠族,身材娇小不说,五官也不似其它妖类那般好看。 “我倒觉得,你们的长相,稚气可爱,很讨人喜欢。”我这并非是客道话。 她们虽不惊艳,甚至第一眼看着极为普通,可是时间久了,便觉得极为顺眼。 特别是笑起来时,有些俏皮,这种俏皮,我曾在媚儿的身上见到过。 “真的?”鼠可芸一听,小嘴儿立即就扬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便道:“冥夫人,你瞧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夜已经深了,您快回屋歇着吧。” “不必,我想在这,等着他们回来。”冥北霖不回来,我哪有心思入睡? 还不如留在这,和鼠可芸一起看着师父。 鼠可芸见我执意要留下,也并未劝我,而是,给我沏了一杯热茶。 “冥夫人,您和神君,是否准备要成婚了?”鼠可芸看着我,突然问道。 “其实,我们已经成过婚了,只是,当时办的产促些,他不甚满意,总想着要再补办一次。”我说完,鼠可芸的眼中立即浮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也不知,到时候,贵哥会给我们姐妹,办什么样的成婚礼。”鼠可芸说着,顿了顿:“湘湘姐最为年长,到时候,我同幺妹儿,都不能穿红,也不能拜天地。” “为何?”我刚一问出口,就立即想到,大抵是如同凡间娶妻纳妾一般。 正室和妾室,自然是不同的。 如此想来,鼠可芸和鼠幺妹似乎有些可怜。 “不过无妨的。”鼠可芸那黯淡下去的眸子,又是一亮:“只要能和贵哥在一起,当个妾,我也愿意。” “是么?”我听着,却是微微凝眉。 当妾室?同其他女子,共同分享夫君的爱?若是换做是我,只怕是做不到的。 “夫人,你为何突然不高兴了?是担心神君也纳妾么?可就算神君再娶,你是正妻,那些女子,也越不过你的。”鼠可芸,对于纳妾看的极淡。 就如同早前浮游所说的,他们妖一生很长,喜欢上好几个女子,也实属正常。 “你真的不在乎?”我凝眉,看着她。 鼠可芸那张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她冲我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从前,我爹爹,有十几个妾,不过,他还是最爱我阿娘。”鼠可芸说着捧着自己的小圆脸:“贵哥也说我最乖巧,将来?” 说着,她的面颊,又是微微一红。 “十几个妾?”我不禁觉得喉咙发干,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 “冥夫人,你们凡人,不也是三妻四妾么?听闻,你们的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呢!”鼠可芸说着,还掰着手指头:“他睡的过来么?” “后宫里,受宠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女子,注定是要独坐“冷宫”。”我说罢,垂目神色有些恍惚:“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么?” “冥夫人?你说什么?”鼠可芸微微侧目,望着我,没听清我在嘀咕什么。 第四十五章意外 我冲她摇了摇头,屋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冥北霖回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起,他和鼠贵一前一后,从回廊走过。 我一听到动静,立马起身,将房门打开。 鼠可芸也跟在我的身侧,看到鼠贵,她面带羞涩。 “夫人?一夜未眠?”冥北霖的步子,立即停下,目光阴沉的望着我。 “如何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将冥北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事有受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你啊?”他抬起手,抚在我的发顶上。 “冥夫人,您快随着神君去歇着吧,神君必定累了,是否泡个热汤解解乏?”鼠可芸立在一旁,同我说着。 冥北霖听了,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冥北霖敷衍的回了一句,然后便对我说:“夫人今日就留在这歇息好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望着他。 冥北霖可从未将我往外推过,今日让我留在这间屋里,事出反常。 “没有,本神君只是累了,你别打扰就是。”冥北霖说完摸摸,我的头,转身便走。 我的视线立马看向鼠贵,鼠贵心虚的低下头去,一看鼠贵的反应,我就知道,被我猜中了,于是连忙疾步追上冥北霖。 冥北霖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看向了我,见我还是跟来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朝我伸出了手,牵着我回了房。 一到房内,我便拉着冥北霖仔细查看。 赫然发现,他今日穿出去的,好似根本就不是这件衣裳。 于是,立即伸手,解开他的衣带。 “夫人,这是想要补偿我?只可惜,今日为夫累了,明日吧。”冥北霖抓着自己的衣襟,我这心头又是一紧。 他这般遮掩,想必是伤的极重。 “让我看看。”不知为何,我这眼里瞬间就发酸了。 “真的没有大碍。”他微微俯身,摸着我的脸颊。 “既然没事,让我看看,又有何妨?”我说完,还是将他的衣袍脱下,结果便看到了冥北霖的身上,居然出现了数十道,极深的爪印。 后背上的几道爪印,最为深,都能见骨了。 “还说没有大碍。”我拉过他,朝着床榻走去,让他老实的坐着。 然后,便去柜子里,取出了我的包袱,他这伤口太深,不缝合只怕极难愈合,于是我点上了麻香,然后又取出了霓裳留给我的银针,开始替冥北霖缝合后背的伤口。 “若是还疼,便告诉我。”我见他侧着脑袋,趴在床榻上,便叮嘱了一句。 他微微点头:“夫人下针吧。”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可这手,却是微微发颤的。 大抵越是亲近在乎的人,就越不容易拿捏好分寸。 “疼么?”一针下去,血水便溢了出来。 “不疼。”冥北霖语调温柔,让我下针的动作,越发平稳快速。 伤口又长又深,我缝合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全部缝合好。 冥北霖侧着脑袋,还打趣的说道:“你这针线活儿,比从前好了许多。” “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替你缝合伤口,下次,我同你一道去圣庙吧。”我严肃的望着他的眼眸,认真的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拉过我的手,面色稍稍变得肃穆。 “今夜只是个意外,也是我大意了,才引来上百只秃鹫围攻,我只受了点轻伤,并不算吃亏。”冥北霖说的风轻云淡。 “不算吃亏?”我盯着他背上那些奇长的伤口:“这都不算吃亏,难不成,丢了性命,才叫吃亏么?” “夫人,你知晓,我不会轻易死去,当年那些妖,成群结队来找本神君算账,本神君也没死,就凭那些秃鹫,杀不了我。”他握着我手的力道加重了许多。 “当年或许是侥幸,总之,你是我夫君,我不想你冒半点风险。”我说这话时,没有抬起眼眸看他的脸,目光依旧落在他后背的伤口之上。 冥北霖却是挣扎着,翻过身,然后,便坐了起来。 “别乱动?”我赶忙伸出手扶他。 他则是一把将我拥入了怀中,然后便低语道:“本神君如今,也是有家的人了,定不会,让夫人成了小寡妇。” “那便带我去。”我听到此言,赶忙再次开口。 “不行!你不能去,你就在这府里好好待着。”他这话语里,可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那我若非要去呢?”我咬着嘴唇,沉下脸来。 冥北霖侧过头,将他的唇,贴在我的脖颈之上,然后便道:“夫人可想泡汤,我们一起吧。” “我在同你说正经事,你别想岔开话。”我依旧沉着脸。 他的唇却在我的脖颈上,亲了又亲,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一个男人,若是连妻小都护不周全,还配娶妻生子么?本神君不想让你去冒险,你若去了?” “我若去了,你会如何?”我侧过脸,望向他。 他将我的身子转向了他,然后眼底生出一抹,说不出的肃穆之色。 “你若是去了,本神君便会生气。”他此刻的样子,让我有一丝畏惧。 见我不说话,他的嘴角,又渐渐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我垂目,不看他。 “夫人?”他柔声唤道。 我侧过脸,依旧不应,心中多少有些委屈。 他想护着我,我又何尝不想护着他? “夫人?”他伸出手,抚着我的脸颊:“夫人?” “我累了,今夜,你自己好生歇着吧。”既然,他不需要我陪着,那便让他一人待着。 冥北霖却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将他的手推开。 “额?好疼。”他当即发出了一声闷哼。 “疼么?我没有用力?”我赶忙侧目,朝着他的身后望去。 索性,那些伤口缝合的还算不错,并未撕裂。 “真的好疼,疼的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冥北霖又贴了过来,拥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肩上:“今夜,你还是留下来,照顾我吧。” “你又装?”我听出了端倪。 “夫人好狠的心,连自己的夫君,都不顾了。”他说罢,松开了我,又趴在了床榻之上,一副“孤独,弱小,又可怜”的模样。 第四十六章雾中人 我本就没有打算走,于是,过去准备将屋门给拴上。 结果,走到门前,赫然看到,鼠贵居然就在门外站着。 他一脸歉疚,手中还拿着两个瓷瓶,看到我便是立即垂头。 “冥夫人,小的该死,今夜,神君之所以受伤,完全是因为我,不慎从圣庙墙头跌落,引来了那些妖使。”鼠贵垂着脑袋,话语之中满满的都是愧意。 冥北霖方才可是说,他自己大意,没想到却是因为鼠贵? “无事,他的伤,应是没有大碍的,你也别太自责。”我劝慰鼠贵。 鼠贵听罢,连忙将两个瓷瓶,双手奉上。 “冥夫人,这是最好的妖露膏,涂抹在伤口处,伤口能愈合的快些。”鼠贵说罢,又朝着屋内望了一眼。 “那多谢你了,我一会儿就给神君用上。”我同他道谢。 鼠贵也连连点头,然后,便默默退下。 我将门拴好,拿着瓷瓶走到了床榻边上。 冥北霖依旧趴着,听到我的脚步声靠近,嘴里还“哎,哎!”的叫唤了两声。 “我给你抹些药膏,便能好的快些。”我说完,将这瓷瓶里的妖露膏倒出,仔细的涂抹在冥北霖的伤口之上。 这妖露膏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儿,一抹便迅速渗入伤口之中。 “今夜,你便这么趴着睡好了。”我看着他,他背后全是伤,定然是不能好好躺着。 “夫人,别走。”我准备将妖露膏放到一侧的木柜上,冥北霖却突然叫了一声,然后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别乱动。”我无奈开口劝他。 他却不松手,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躺下。 我将妖露膏放好,乖乖躺在了冥北霖的身侧。 冥北霖的手,立即就抚上了我的腰。 “别乱动,小心伤口崩开。”我侧目,看了他一眼。 “你别乱动。”他倒是说起了我来,可他的手却是不老实的,已经伸入了我的衣襟里。 我立即抬起手,按在他的手背之上。 “平日里,大可都依着你,今日,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说着,侧过身,抬起眸子望着他。 他听了,却是抬起手,抚在我的脸上。 “小骗子!你何时依着我了?”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不悦:“哪一次,不是为夫软磨硬泡?才成事的?” “那是因为,你白日里,就?”我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冥北霖却是装傻充愣:“白日里?白日里如何了?” “总之,你好好趴着,别乱动,便是。”我知他牙尖嘴利,不与他争论。 冥北霖却拥着我的腰际,柔声在我耳边说:“这伤,很快就会好,夫人放心。” 我不理会他,只是闭上眼眸。 他的指尖,轻轻的捋着我的发丝,然后柔声问着:“夫人是真的很害怕,当小寡妇吧?” 我立即睁开眼,正想开口骂他,他在我微微张嘴之际,便直接吻了上来。 唇齿之间,一股寒意侵袭而来。 良久,他松开我时,在我的耳畔,低沉,且认真的说了一句:“本神君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知道么?” “嗯。”我低低的应了他一声,然后,便被他拥在怀中。 他确实极为疲惫,很快便睡着了。 而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眼看着,去朝拜那妖王的日子一日日的逼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真瞧不出,冥北霖有什么胜算,除非,那些鳞片上的浊气,全都消散? 可那并非易事,若真的那般容易办到,冥北霖也不会拖这么久。 “睡吧。”冥北霖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我赶忙闭眼,担心,自己若是不歇,冥北霖便也无法安歇。 闭上眼,我听着冥北霖的心跳,渐渐的,意识变得混沌,好似被拉入了一个深渊之中。 “夫人,夫人?” 耳畔,还隐隐传来冥北霖的声音。 “夫人,你过来!” 他的声音离我很近很近,我眯着眼,朝着声源处望去。 眼前,却是一片茫茫的血色雾气。 我隐约看到,这一片血雾之中,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的手中,拖着一把,滴血的长剑。 “夫君?”我开口,低低的唤了一声,并且,往身后退去。 结果脚下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一个跟头,狼狈的趴在地上,双手被黏糊糊的液体沾满。 抬起手,便是满手的血腥。 “噩梦!都是噩梦!” 我张嘴,喃喃自语的告诉自己。 这个梦,我许久未做了。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不住的对自己说着。 然后,那血雾之中的人,却立在了我的面前,他手中的长剑,抵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我缓缓的抬起头来,眯着眼,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但眼皮子却是沉的很,睫毛之上,好似也裹着重重的血水气,轻轻一颤,血水便滴入了眼中。 一股子钻心的刺痛,让我的眸子完全睁不开了。 “夫人?夫人?” 我疼的侧过头去,难受不已,耳边却依稀传来冥北霖那温柔的叫声。 于是,我再度睁开眸子,模糊的看到,血雾之中,那张惊艳又冷峻的面容。 “夫君?”我的嘴里,呢喃道。 “夫人,醒醒?”我的脸颊,微凉,一双手,轻轻的在我的脸颊上拍了数下。 我猛然睁开眼眸,眼中依旧刺痛无比,眼皮子也发沉。 冥北霖的面容,却再次映入我的眼中。 “怎么会是你?”我愕然的抬起手,一把将他推开。 “夫人?你怎么了?”冥北霖的剑眉微蹙,紧接着便再次拉过我的手。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他凝望着我,眼中带着关切。 我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对,是梦,方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无事的,有我在,别怕。”冥北霖拥着我,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而我的脑海之中,却映着冥北霖出现在血雾之中的样子。 他的模样,显得极为清冷,眼眸之中没有半分情愫,目光冷冽的像快冰川一般。 第四十七章真假难辨 今后,入睡时,本神君给你点个安神香,如此便不会做噩梦了。”冥北霖安抚了我一会儿,开口对我说着。 我望着冥北霖的眼眸,将眼前的他,和梦中人做对比。 “夫人?夫人?”我依旧失神,他狐疑的凝望着我。 “无事,确实只是个噩梦罢了。”说完,我立即起身下床。 冥北霖也起身,他将衣袍穿好,便出了屋门。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冥北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都是假的,我跟孟婆庄无关,冥北霖有没有入过黄泉,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可这一回头,却望见,铜镜之中,我的面容好似渐渐扭曲,紧接着就变成了一个妇人的模样。 这个妇人,长的竟然同我有六七分的相似,我们好似长着一样的唇和鼻子,只是她的眼角略微上扬,似凤眼,而我的眼眸则是略圆些。 “阿娘生的好看,颜儿,长的似阿娘,自也是漂亮的。” “你啊!” 母女之间,那亲昵的话语,悉数落到我的耳中。 我猛然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颜儿,我不是!” 我的嘴里呢喃着,生怕这四周再生出血色的雾气来。 “夫人?你怎么了?”冥北霖端着洗漱用的热水,从屋外进来,见我双手捂着耳朵,便立即将手中的木盆放下。 “没什么。”我说完,转过身,一把拥住了冥北霖,将侧脸紧紧贴在冥北霖的胸膛口。 “梦都是假的对吧?”我靠在他的胸前,呢喃问道。 冥北霖抚摸着我额前的发丝,没有言语。 我在他的怀中,渐渐平静下来:“对了,你的身上,还有伤,不能随意起身,快,快去歇着。” 我抬起手便要扶他到床榻上,冥北霖却垂着一双幽深的眼眸,望着我的脸。 “夫人,若是过去,我真的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么?”他那幽深的眼底,藏着复杂无比的情愫。 我看着他,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奈何桥上的一幕。 血雾之后,那缓步走来的黑影,是我多年恐惧噩梦的源头。 他是来杀我的,我猛然后退半步,松开了冥北霖的手。 冥北霖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既是梦,自然是假的,夫人如今也会造梦不是么?”冥北霖沉默了良久,才再度开了口,不过,眼中的神色依旧未变。 “嗯。”我微微颔首,扶他坐到了床榻边上。 “你洗漱一番,便去吃个早膳,别叫我担心。”冥北霖看着我,叮嘱着。 “好。”我立马应声,虽如今,没有半分胃口,但还是照冥北霖说的,洗漱之后,就去了膳厅。 膳厅里,安静无比,玄凌已经用好了膳。 只有鼠湘湘站在一旁,要伺候我,给我布菜。 “不必了湘湘,我不饿。”我说着,只是喝了几口粥,就起身朝着膳厅外走去。 本是要去给冥北霖再洗些素果放到屋中,但经过师父屋门前时,却听到了里头低低的啜泣声。 这声音,好似是鼠可芸发出来的。 昨夜,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要同鼠贵谈终身大事,如今,听到这哭声?难不成鼠贵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叩叩叩!” 我轻轻的叩了叩门,里头的啜泣声,瞬间戛然而止。 紧接着,门就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鼠可芸那肿胀的如同桃子一般的眸子,映入了我的眼中。 “冥夫人。”她见到我,微微俯身,问安。 “可芸,你回自己的房里歇着吧,此处,由我看着。”见她这副模样,我便想着,让她去歇着。 鼠可芸却是摇着头,说不必了,然后请我入屋,给我沏茶。 桌上,还放着一个空碗,哪怕她如今悲伤难过,可照顾师父,她却没有半分懈怠。 “可芸,你和小贵儿?”我坐下,这刚一开口,鼠可芸的眼眸便再度红了,眼瞧着,她又要落泪,我赶忙止住了话。 “你别哭,要哭坏眼睛的。”我劝着她。 她抿着嘴,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对我说:“冥夫人,贵哥说了,他如今无心惦念男女之事,只想先帮着神君,除了妖物,可是,那妖王的本事,我们都知晓,若是除不了他?” “放心吧,若是如此,你便很快就能心想事成。”我虽觉得那三面妖王难对付,但是,我认为,只要是冥北霖想做的事,便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那三面妖王,迟早都是要被冥北霖收拾的。 “神君有法子对付妖王?”鼠可芸立刻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通红的眼眸,凝望着我。 “这个?他并未同我说起过。”我说完,顿了顿:“但是,那妖王,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鼠可芸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喃喃的说着:“对,咱们神君,可是鲲神,一只小小的妖王,怎会是他的对手?” “没错,所以,你安心的去歇一歇吧,否则,这眼睛只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消不下去。”我故作轻松的对鼠可芸笑着说道。 鼠可芸侧目,朝着身后的铜镜望了一眼,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啊!我的眼皮子,怎么肿成这样了?” 她慌张的拿手揉了揉眼皮,似乎有些发胀。 “去吧,拿冷布块敷一敷,应该能消的快些。”我叮嘱鼠可芸。 鼠可芸点了点头,便说,她一会儿就回来替我,说完,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我走到师父的床榻边上,仔细的看了看师父,然后就坐在床沿边,守着他。 “冥夫人,我家妹子没有规矩,搅扰夫人休息了,此处,我来守着。”鼠可芸没走多久,鼠湘湘就进来了,要接替我。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反倒是,这段时日,辛苦了你们。”我望向鼠湘湘,发现,她的眼眸,居然也有些发红。 “冥夫人,贵哥离开时特地叮咛过,让我们务必要好好在此处看顾着。”鼠湘湘说罢,进屋立在了我的身侧。 “小贵儿出去了?他去哪儿了?去杜小薇家么?”我想着,鼠贵应该是去瞧浮游和杜小薇了。 浮游自从去了杜小薇那,便再也没了声息,突然见不着他,便觉着好似缺了什么。 第四十八章走 鼠湘湘却摇头,说是鼠贵去替冥北霖办事儿了,这几日,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蹙着眉,揣测着,冥北霖应是想出了对付三面妖王的法子了。 “冥夫人,您还是去照看神君吧,贵哥说了,此次神君,是为了他才受的伤。”鼠湘湘说完,垂下头去:“冥夫人,我们这些小野妖,术法低微,又给神君添了麻烦。” “湘湘,你莫要如此说,此事,说到底,还是小贵儿帮神君在先,照你这么说,其实还是我们连累了小贵儿。”我觉得,此事,不能怪鼠贵。 “夫人,我并非这个意思!”鼠湘湘听我这么一解释,顿时就慌了,赶忙摆手。 “我知晓你不是这个意思,今后,不必这般客气好么?”我望着她。 她们这越是客气,我们就好似离的越是远,无法成为一家人。 鼠湘湘望着我,最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你坐,我师父如今未醒,你也无需时刻立在榻边守着。”我先前数次经过师父的屋子,都瞧见,她们立在师父的床榻边。 如此小心看顾,必定是身心俱疲的。 “冥夫人,我们这些小野妖,别的没有,就是这力气有的是,这些小事儿,不累人的。”鼠湘湘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那局促的模样也缓和了不少。 我望着她那略红的眸子,又宽慰了一句:“湘湘,神君一定会将那妖王尽快除了,绝不会耽误你们的终身大事。” “什么?”鼠湘湘一怔,那圆小的眸子,立即呆望着我。 “我都知晓了,小贵儿,要帮着神君除了妖王,才考虑婚事。”我说完,看着鼠湘湘。 鼠湘湘听罢,顿时就是一哆嗦,身体还朝着身后退了半步,就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湘湘,你怎么了?”我想着,她莫不是因为担心,冥北霖除不了妖王,所以反应才如此大吧? “没,没,没什么,冥夫人,我,我,我身体不适,能不能让我去歇一会儿?”她磕巴的说着,目光有些涣散。 “好,你去吧?”我见她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失了全部的血色,故而赶忙让她去歇着。 “多谢冥夫人。”她说完,跌跌撞撞的就出了屋门。 我瞧着她,再想想鼠可芸,这俩姐妹的反应,似乎有极大的不同。 “咳咳咳,咳咳咳。” 正思索着,突然,床榻上传来了师父的咳嗽声,我心头猛然一紧,赶忙转过身,望向师父。 “师父?师父?” 床榻上的师父,翻着白眼,双手勾着,好似鹰爪子一般,身体一个劲儿的痉挛,好似十分痛苦。 我连忙又给他喂了药丸,这药丸入嘴,不出半刻,所有的异症,就全部消失了。 看来,这药性是十分霸道的,不过霸道的药,便最伤根本。 师父体弱,长此以往,只怕不是办法。 “走,走?” 师父的嘴唇,微微张合着,好似在说着什么。 “师父?你说什么?”我赶忙俯身,侧耳仔细的听着。 “走,走!” 我仔细倾听,良久之后,才终于是听清楚了,师父好似是在叫我走? “师父,要去何处?”我茫然的看着他。 然而,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但师父今日,居然能开口说话了,这已是巨大的转变,他的身体,应是在慢慢好转。 我想,不久之后,他便能真的醒过来。 “师父,你别勉强,好好歇着,我会等你醒来。”我替师父将被子掖好,然后将药瓶子放回原处。 这些药丸子,已经用了好几颗了,待冥北霖收了妖王,我必定是要试着制药的。 “冥夫人。”我收好药丸,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鼠可芸便又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碟果子。 我瞧着她的眼睛,已经好了许多。 “冥夫人,一会儿,午膳您想吃些什么?”她将果子送到我的面前。 “我没有胃口,不必麻烦了,对了可芸,你拿些素果给神君吧。”我想到,自己方才本想给冥北霖拿素果,结果进师父屋里之后,便耽搁了。 “神君那,还是冥夫人您自行去吧?”鼠可芸这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了?”我不解的问她。 “冥夫人,说实话,我们都畏惧神君,故而,故而?”她迟疑着。 “那好,我去送,你在这守着。”我听了不禁抿嘴一笑。 冥北霖沉着脸的模样,确实可怕,如此想来,我着实是被“优待”了,他对我,并不吝惜笑容。 我去了后厨,清洗好素果,就送回了我和冥北霖的屋里。 推门进去,看到冥北霖正在打坐,他打坐时,面色阴沉沉的,嘴唇苍白的可怕。 我轻轻将素果放下,便打算蹑手蹑脚的出屋,不打搅他。 “夫人又要去哪儿?”刚一转身,冥北霖就开口问了一句。 “你在打坐,我不打搅你。”我望着他,解释着。 “过来。”他将盘着的腿放下,然后伸手,直接将我拉到他的怀里,让我坐在他的腿上,然后又侧着脑袋,贴在我的胸口。 “本神君如今有些冷。”他的嘴里低声说着。 我一听,便抬起手来,半拥着他。 “夫人如此暖和甚好。”他说着,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着他,心想,莫不是他背上的伤口裂开了? “让我看看?”我本能的就要解他的衣襟带。 “夫人,我只是觉得,出了冷汗,难受的很,不如,你陪着我,去泡泡汤吧。”他揽着我的腰,含笑说着。 “你身上的伤口太深,不能碰水,还是忍忍吧。”我劝着他。 冥北霖却固执的摇头:“你闻闻,本神君的身上,还有那些秃鹫羽毛的气息,着实恶心难忍。” 冥北霖抬起袖袍,自顾自的闻了闻,露出一脸嫌弃的神情。 “那?”我思索了一会儿:“那便弄些热水来,擦一擦身子,换一袭衣裳便好了。” 说罢,我也不等冥北霖应允,便起身出屋,去给他弄来了热水。 冥北霖撇了一眼那热水,目光黯然:“夫人,咱们还是去泡汤吧。” “不行。”我说着,伸出手,将他的衣袍脱下。 冥北霖的双手摊开,任由我摆布。 第四十九章我教你 我将他的上衣袍子,悉数褪下,然后便将拧好的布块递给了冥北霖。 “夫人,你让本神君自己来?”他垂着那双深邃的异瞳,望着我,好似觉得这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我怕弄疼了你。”我是担心,自己掌握不好力道,故而才会让他动手。 “罢了,罢了,我若自行动手,伤口裂开,便也只是重新缝合,也不算什么大事,昨夜的针,只是冰凉些,本神君倒是能忍。”他“哀怨”的说完,将那布块接过。 “那我来帮你?”我听着,不禁心疼。 “好!”冥北霖二话不说,直接就将那布块递还给我。 我拿着布块,开始替他擦脸和手,他却挺着胸膛,似乎是在提醒我什么。 “一会儿,你换上新的衣裳,身上便会觉得清爽许多。”我将布块移到了他的胸膛口。 “夫人的手好软。”他的嘴角带着笑,这笑容很是灿烂。 “风霖菀真好。”我看着他的笑容,不禁感叹道。 “哦?为何?”冥北霖的一双手,不安分的落在我的腰侧上,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我的腰带。 “自从来了此处,便日日都能见到你笑。”我说着,将布块放入水中,又拧了一遍。 “因为风霖菀是我们的家,如今本神君真的有家,有夫人了。”他说完,一双手抚在我的脸颊之上:“只是,还缺个孩子。” 说完,便要吻上我的唇,我连忙抬手,按在了他的胸膛口。 “你一俯身,便要绷着,后背上的伤口。”我提醒他。 他垂目,盯着我,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那也没有法子,谁叫我的夫人,羞怯的很,从不主动亲亲,她的夫君。” “你这张嘴?”我无奈摇头,先帮着他将身体擦好,又替他换上了衣袍,将他扶到了床榻上,让他在此处打坐,还软和些。 他坐下之后,却有些不满,仰着脑袋便道:“反正我家夫人,总是清心寡欲的,想来我是命苦。” 说完,侧过脸,望向一旁的窗户。 “谁说我清心寡欲了,我?”我听他越说越可怜,张口便要反驳。 不过,这一开口,又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 冥北霖的嘴角顿时向上扬起,然后便伸出手,拥着我的腰际。 “夫人你方才说,你并非清心寡欲?”他抬起那张清隽的面容,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我这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本神君虽这么些年,一直“守身如玉”,可绝非寡欲之人,若夫人也不是,你我便是契合无比,对么?”他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你说什么都对。”我知晓说不过他,赶忙道:“我去将那水倒了。” “夫人,你之前说的补偿,迟迟不给,为夫心中难耐。”他的巴掌揽在我的腰后。 这局面,只怕稍有不慎,便是要“走火”。 可他这还受着伤,伤口若是裂开,我便会心疼不已。 只是,冥北霖抚在我后腰上的手,却是纹丝不动,不愿放我走。 “你后背上,伤口全都未愈,不能有大动作,所以?”我说着伸手只是放在了冥北霖的肩膀一侧。 在这个位置,便有一道极深的伤,稍稍一碰,就极有可能,伤口崩裂。 他虽好似并不怕这些痛楚,可是,一旦伤口二次撕裂,想要愈合便是越发难了。 更何况,冥北霖再过几日,便要去“朝拜”那妖王,他身上带着这么多伤,如何还有胜算呢? “所以,需夫人十分配合,不能躲,不,最好是夫人主动些。”他却不以为意,笑吟吟的看着我,眼中满含热情。 “夫君,你从前,可不是?”我望着他,从前他高高在上,怎的成婚之后,竟如此痴缠,撒娇撩人,样样在行。 “从前,本神君还不是你的夫君,自不会对你如何,可如今,你是我的妻,我想同你欢好,想同你有个孩子,难道也错了么?”他仰着脑袋望着我,字字句句都有理。 “我并非说你错了,只是,如今你还受着伤,还是歇歇吧。”我说着,将手从冥北霖的身上移开。 “知道么?鲲鹏一族,难育子嗣,冥帝,万岁,只有我和?冥北霖顿了顿,只有两个儿子,北冥亦无正统公主。”冥北霖说罢,眼中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忧色。 我听了,当即便蹙起了眉。 此事,冥北霖还是第一次同我说,也难怪,他如此着急。 万年只有两子,那我呢?我一个凡人,能陪冥北霖的,也就这么草草几十年?只怕? “夫人,我是真的很想同你有个孩子。”冥北霖说罢,将我拉到他的怀中,他的脸,贴在我的腹上:“若是,你腹中有了我的骨肉,那么今后,你我就有了血脉相承的至亲。” “夫君?”我的手,轻轻抚在他那冰凉的脸颊上。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便伸手,将他的衣袍脱下。 “放心吧,你我迟早会有孩子的。”我说完,便捧着冥北霖的脸,亲了上去。 冥北霖解开我的衣襟带,我的手便也覆在了他的腰侧,解开他的玉带,外头明媚的阳光此刻,正洒落在屋内的床榻之上,照在我的身上。 我的皮肤通红,不知是这日头照的,还是因为自己紧张。 这一次的赤诚相见,可要比往昔来的更让我羞怯,冥北霖先是拥着我,亲了又亲,然后把我放倒在床榻之上,一双冰凉细长的手,已在我的身上缓缓游走。 我也大着胆子,微微仰起头来,亲他的脸颊。 总之,胡乱亲了一通,想积极的配合冥北霖却又不知,如何做,才能真的让他欢喜。 “夫人,你若不会,为夫教你好了。”他在我的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吻在了我的脖颈,锁骨之上,麻麻痒痒的。 “夫人,你的身上好暖,为夫很喜欢。”他说着,那冰冷的身体,便贴上了我的身。 我的手也轻轻扶在了他的腰上,耳畔则是他那略带深沉的喘息声,转瞬之间,一室旖旎。 第五十章铜镜 叩叩叩!” 冥北霖正拥着我歇息,这门外头就传来了叩门声。 我立刻抬起眼眸,朝着门口望去,开口便问:“谁?” “冥夫人,贵哥回来了,想让神君,去瞧一瞧,他备好的东西!”门外传来的是鼠可芸的声音。 之前,她们不是说,鼠贵去替冥北霖办事儿,要过几日才回来?如今,刚过了正午,没有想到鼠贵就回来了? 我赶忙要起身,冥北霖却将下巴抵在我的肩头,轻轻的蹭了蹭,似乎还不愿起来。 “小贵儿回来了。”我侧过头,同他说道。 他的目光有些慵懒,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本神君现在困倦的很。” 冥北霖说完,便将脸贴在了我的手臂上。 “你不是让小贵儿,替你去办事了么?不起身去瞧瞧,他办的如何了么?”我说着,将一旁的衣裳,给捡了起来,然后便穿上。 冥北霖则是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我也将他的衣袍拿起,替他好好穿戴起来。 他任由我帮他穿戴,抬抬手脚配合着。 “夫人若是日日,都如此尽心伺候,当然,和今日一样“好学”该多好?”听着冥北霖说的这话,我便回想起方才,自己听着他的话,主动迎合的画面,顿时,羞的不敢抬头。 “明日,再教你些有用的。”他说完,替我将乱发捋顺。 “去外头看看吧。”我不等他把这些话说完,就拉起了他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冥北霖嘴角含笑,跟在我的身侧。 打开门,就见鼠可芸微微俯着身,还在门外候着。 “可芸,小贵儿在何处?”我开口询问。 “冥夫人,神君,贵哥如今就在正厅,贵哥弄来了好些铜镜?”鼠可芸回着话。 “铜镜?”我听了,侧目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牵着我,就朝着回廊走去。 待我们到了正厅,我便瞧见,正厅的地上,放着几十面铜镜,而鼠贵却不在此处。 “神君,神君,您瞧一瞧,这些够不够?”鼠贵的声音,从正门处传来,他的手上,还捧着一面大铜镜。 因为他的个头小,故而,抱的十分吃力。 冥北霖的目光,在这些铜镜上扫了一眼,便开口询问鼠贵:“多少?” “一共一百面铜镜,这些马车上已经堆不下了,故而,小的先拉回来安放这。”鼠贵将手中的那一面也放下。 这些铜镜又厚又沉,鼠贵放下之后,再度转身去拿其它的。 “夫君,要这么多铜镜做什么?”我一边问着,一边疾步朝着正门外走去,打算帮鼠贵一起扛镜子。 冥北霖当即抬起手,示意我后退,而他,双手轻轻一旋,一股子寒气瞬间袭入马车之中,紧接着,那一大堆的铜镜便悉数从马车之中飞出,朝着那正厅里就“飘”去了。 鼠贵和我,纷纷看向冥北霖。 “你不能动用灵力术法。”我赶忙开口阻止冥北霖。 冥北霖却只是淡然道:“不过,只是小小术法,无事的。” 说完,他又望向鼠贵:“你必须加紧时间,若这马车装不下,便换一辆大些的,总之,铜镜一面都不能少。” “是!小的这就再去弄些回来。”鼠贵说完,就爬上了马车。 鼠可芸立即伸出手,给鼠贵擦拭汗水:“贵哥,你路上小心些,记着?” 鼠可芸的话还未说完,鼠贵就立即驾起了马车,疾驰而去。 冥北霖则是对鼠可芸说了一句:“他不过是去收些铜镜,你无需忧心。” 说完,冥北霖就牵着我,回到了正厅里。 他用术,将这些铜镜通通弄到了后院,一一排开,好似要将这些铜镜,好好的晒一晒太阳。 “夫君,你弄这么多铜镜来,究竟是做什么的?”我实在是瞧不出,这铜镜之中,有何玄机。 “自是对付那些妖物的。”冥北霖说罢,视线又撇向了凉亭前的玄凌。 如今,快要如春了,太阳烈了些,玄凌大汗淋漓,额上的发,一片片的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 冥北霖只是瞧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而自今日开始,冥北霖便开始日日给这些铜镜晒太阳,而鼠贵,弄来的镜子将整个内院扑的满满当当,就连回廊上也都摆满了。 我每次经过回廊,看到这些镜子,便要沉思一会儿,只可惜,自己不够聪慧,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铜镜,冥北霖究竟打算如何用。 虽想不明白,但既然冥北霖要了这么些东西,便自是有用处的。 终于,这朝拜妖王的日子也倒了。 白日里,外头,便开始放起了炮仗,就好似过年一般热闹的很。 若非知晓今日是朝拜妖王的日子,我大抵会觉得十分喜庆,也乐意出去走走。 冥北霖这几日,不是晒铜镜,就是在屋内打坐,身上的伤口愈合的极快。 不过,今日看他准备夜行的黑色衣袍,我依旧忧心忡忡。 “夫人?”冥北霖穿好那衣袍,回过身来,看向我。 见我还在发愣,他便抬起手来,在我的额上轻轻一拍:“怎么了?” “你打算,今夜朝拜时动手么?”我凝望着冥北霖,不安的问着。 冥北霖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放心,我去去就回。”冥北霖说的很是轻松,就好似,只是去办一件小事儿一般。 我凝望着他,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夫人,之前我对你说的,你别忘了。”他的目光突然一沉,眼神极为严肃的望着我。 “何事?”我心中已然猜想到,估摸着是不让我跟他去三面圣庙的事儿。 但,我还在心中,希望,此事能有转圜的余地。 “夫人,你若是去了,我必定是要生气的。”他的手依旧抚在我的脸颊上:“夫人你可要乖乖听为夫的话,知道么?” 他说的是这般认真,我依旧用力的点了点头。 冥北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许多,似乎是想要看穿我心中所有的想法。 “你答应便好。”良久,他才侧过头,朝着门外望去。 屋门外头,天色已经暗下,今夜,不见星辰皓月,夜色之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 第五十一章至关重要 冥北霖准备离开,我跟着他朝着外头的正厅走去,路过后院时,我看到了那些铜镜,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来到正厅里,我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浮游,和宏图? 宏图好似极为疲累,正趴在浮游的后背上,耷拉着脑袋,估摸着是饿了太久,已经昏厥过去了。 而浮游和鼠贵则都穿着漆黑的衣裳,想必是要和冥北霖一道去三面圣庙。 “宏图也要去三面圣庙?”我看着“昏厥”的宏图,不知,冥北霖为何要带上他。 他这还昏厥着,带宏图上路也不方便啊? “成败与否,他至关重要!”冥北霖看了宏图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看来宏图是冥北霖此次,对付三面妖王很重要的一环。 “夕颜也要去么?”浮游则是看向我,面色有些严肃,大抵是担心我去了会受伤。 “夫人自是不能去的。”冥北霖头也没回,一招手,便示意鼠贵和浮游同他一道出府邸。 “夫君!”他跨出正门门槛时,我的心微微一抽,那种说不出的不安感,瞬间袭来。 冥北霖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小,心!”我知晓,不能阻止他去三面圣庙,故而,只能说出“小心”二字。 冥北霖扬起嘴角,冲我笑了笑,便回过头去,同浮游还有鼠贵离开了。 我立在霖府的正门前,看着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噬。 “冥夫人,今夜风大,寒气最重,还是回屋歇着吧。”鼠湘湘立在我的身后,劝说着。 “好!”我已经想好,今夜,也要混在朝拜的队伍之中,去圣庙了。 故而,我乖乖回到了屋中。 鼠湘湘今日,却是反常,一路送我回屋。 “冥夫人,神君说了,您今夜务必要好好歇息,我伺候您洗漱更衣?”鼠湘湘望着我。 一听这话,再看鼠湘湘此刻盯着我的眼神,我立刻知晓,冥北霖是让鼠湘湘守着我。 “好啊,不过我不想泡汤,打一盆热水来,便好。”我故作没有瞧出端倪,同鼠湘湘要了热水。 洗漱之后,当着鼠湘湘的面,换了寝衣,然后便让鼠湘湘也去歇着。 鼠湘湘虽嘴上应了,不过,从纸窗上,我可以瞧见,鼠湘湘的影子。 于是,我早早的,将屋内的烛火给熄了。 然后便悄无声息的将寝衣换成了常服,坐在圆桌边上,望着鼠湘湘的身影。 约莫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外头的鼠湘湘,开始试探。 “冥夫人?冥夫人?” 她开口叫了我两声,我并不回应。 鼠湘湘似乎还是不放心,想推门进来瞧瞧,不过,我已经将门给拴上了。 而她也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快步就走到了沿靠走廊的窗户边,我心中一惊,立刻冲回到床榻上,盖好了被褥,假装熟睡。 “嘎!”的一声,我听到了窗户打开的声响。 许久,鼠湘湘应是见我睡着了,这才放下窗户。 听到走廊外头的脚步声响起,我便立即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悄悄的溜了出去。 霖府里是极为安静的,我知晓,鼠幺妹在照顾玄凌,至于鼠湘湘和鼠可芸,鼠贵不在,她们定然是在帮忙轮流照看师父。 果然,路过回廊时,也就只有师父的屋子里亮着烛光。 “湘湘姐,冥夫人睡了么?你不用去守着她么?”鼠可芸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夫人已经睡着了,放心吧,不会出乱子的。”鼠湘湘安抚着鼠可芸。 我则是已经蹑手蹑脚的朝着正厅的方向跑去,推开正门时,我还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孟埙没有落下,这才出了府门。 从这霖府,到街市,有一段极长的距离,我生怕赶不上,于是,一路狂奔。 可待我到了街市,便发现,这街市上的百姓,正一个个的立在街道两侧,他们就好似木偶一般,悄无声息,只是俯身候着。 我悄悄走到一个铺子前,也学着那些人的模样,站着,心中还在揣测,不是说,要去福城朝拜妖王么?怎么如今,却又都在此处候着? 正思索着,就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这声音,便好似是铁链子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低沉,刺耳。 我悄悄的侧过脸,朝着那声源处,偷偷望去。 只见,居然是一辆辆马车,这马车后头都拴着铁链,如同囚笼。 听到这动静,这些百姓,将脑袋埋的更低了。 待马车停下,所有人,都纷纷躬身,上马车。 我眯着眼,朝着福城的方向望了一眼,不过只看到了一列列漆黑的马车,其余的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坐上马车,我心中还在想着,这妖王还亲自派妖使来接人?也是怪异? 正思索着,就听到了外头有踹门声传来。 我悄悄撩开马车帘子,想看看外头的动静,结果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大娘,立即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姑娘,你做什么啊?”她激动的,压低声音质问我。 “我只是想看看,发生何事了?”外头那打砸踹门的声音极大,我只是想看一眼。 “必定是,神使发现,不尊上神之人,这些神使,便是代表着上神,不能与之对视,不能忤逆他们的意思,否则?”大娘顿了顿:“否则会遭报应的。” 大娘说罢,那浑浊的眸中,生出了一抹恐惧。 我听了不禁凝眉,而这马车里,其他十几人,都沉默不语的低垂着头。 外头的打砸声,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结束,紧接着,便是马车轱辘转动的声响,还有铁链子拖地的声音。 马车来回晃荡,应这车内挤了十多人,故而,我有种随时要被甩出马车的错觉,索性,那大娘拉了我数次。 “姑娘,你这么瘦弱,往里坐些。”大娘还好意提醒我。 我点了点头,侧过身,往里挪了些许。 “姑娘家人,你就一人前往?”大娘看着我,见我点头,她便叹息了一声,嘴里念叨着,风霖菀这些年,孤寡之人,越来越多了。 说完,将她的手轻轻抚在我的手背上。 我能明显的察觉到,大娘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大娘,您别怕。”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以为她这是恐惧,可大娘的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淡笑,冲我摇头。 第五十二章朝拜 大娘这一摇头,倒是让我一头雾水。 她同我说,她的两个女儿也入了神庙,成了神女,打那之后,她便日日盼望着,每月的朝拜之日。 大娘希望,可以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 “大娘,您的女儿,何时进的圣庙?”我望着大娘,她的头发都花白了,年纪应有六旬。 “二十三年前,那时候,幺女才十四,长女十六。”大娘回忆着,嘴角的笑容变得惨白又无力:“她们生的都好看,我悔啊,没有早些,将她们嫁出去。” 大娘的眼里,装满了愧疚,好似两个女儿成为神女,都是她的错。 “大娘,此事,不是你的错,只是造化弄人。”我轻轻拍了拍大娘的手背安抚着她。 大娘听了张着干裂的嘴唇,对我说道:“姑娘,能否,求你一件事?” “大娘,您说,只要我能办到,必定会帮忙。”我立即点头。 “我这年岁大了,眼睛也花了,瞧不清人的模样,一会儿,入圣庙朝拜时,你能不能替大娘瞧一瞧,那些神女之中,有没有一个,嘴角带痣姑娘?我幺女嘴边有一颗黑痣,还有,我的长女,嘴唇极薄,眼睛是细长的有些似凤眼?”大娘同我仔细的描述着,她那两个女儿的模样。 我细细的听着,不过,心中却是清楚,那两位姑娘,应该早在二十三年前,便死了。 三面妖王,不是神,而是邪妖,他的手下亦是妖邪,怎会留两个姑娘二十多年? 但,面对一个思女心切的母亲,我无法说出真相,只能是冲着大娘点头。 大娘见我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马车颠簸了许久,终于,到了福城。 我们在福城门口,被赶下了马车。 一个个,整整齐齐的站在马车边上,挨个准备入城朝拜妖王。 这些所谓的“神使”,还在我们入城时,不住的在我们的身上嗅着气味儿。 然后,挨个放入城中。 轮到我时,我莫名有些紧张,因为,终日与冥北霖他们在一处,不知身上有没有沾染上,非凡人的气息。 一个神使,在我的身上嗅了嗅,原本低垂着的手,立即抬了起来。 我这心,也跟着被提起,想着早知如此,我便带个香囊放在身上,扰乱他们。 那神使,在我的身旁绕了一圈,索性,还是一抬手,放我入城了。 入城之后,我便瞧见,从城门口,一直到三面圣庙这段路,都铺设了红色的毯子,并且,这毯子两侧,每隔三步,就放着一个香鼎。 所有百姓,开始三叩九拜,我自是也要同他们一样行事。 而城门外,浩浩荡荡,又过来了数十辆马车,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福城里。 大娘偷摸的挪到我的身侧,开口便对我说:“姑娘,方才托你的事儿?” “大娘放心,进圣庙之后,我会替您瞧仔细的。”我说完,便又跟着所有人一道跪下磕头。 总之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那些神使,立在香鼎旁,居高临下的盯着我们。 好不容易倒了圣庙的正门,结果,却只是跪在此处,高呼:“上神仁厚,跪求上神庇佑南岭!” 说完,双手交叉,放在胸膛口,俯身跪着。 良久之后,十几个神使,将所有“信徒”,领着入了正门。 此处,之前我来过,只是,我以为他们会领着我们进入那个放着巨大妖王相的殿堂,但是却并非如此。 他们领着我们,到了西边的一个佛堂里,整个三面圣庙极大,一个佛堂,可以容纳的下,上千人。 而这样大的佛堂,一共有十多个。 大娘为了让我替她看女儿,所以,一直都紧紧跟在我的身侧。 一入佛堂里,她便拉着我,同其他人一样,大呼“上神!”,然后跪下。 如今,这佛堂之中挤满了人,大家却不发一声,静的仿若一根银针落地,都能听的到。 而佛堂侧边,八个神使抬着一个东西,进入了佛堂。 身旁的人,都垂着头,我悄悄抬起脑袋,朝着那些神使望去。 发现,那些神使抬着的,居然是一个约莫五尺来高的金身妖王像。 他们将这妖王像,摆在了佛堂的供桌之上。 “叩拜!” 紧接着,神使冲着所有百姓喊了一声。 我便听到“砰砰砰!”的叩首声,这声音,听着便疼。 “姑娘,你替大娘瞧一瞧吧。”大娘一边磕头,一边同我耳语。 我点头,抬起眸子朝着整个佛堂仔仔细细的瞟了一眼,这佛堂之中,就只有神使,并未见到什么神女。 “大娘,此处没有神女。”我压低了声音,告诉大娘。 大娘听了却是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他们都黑帽遮面,你仔细瞧一瞧?” “大娘,您的女儿,只怕,没有这么魁梧的身形吧?”这些神使,个个都是身材魁梧高大,哪怕瞧不见脸,我也知晓,不会是姑娘。 大娘听了,那发干的嘴唇,剧烈的颤了颤。 浑浊的眼珠子转动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最终那脸都呈青紫色的。 “大娘,这圣庙极大,想必,她们在别处。”眼看着大娘面色越来越难看,我连忙开口安抚。 “二十多年了,只怕?”大娘的心中,其实如明镜一般,只是还不愿意放弃:“可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大娘说罢,居然猛地站起身来。 我心头顿时一惊,伸出手,想要拽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上神面前,胆敢无礼?拉下去,到石阶上跪着,听后处置!”为首的神使,见大娘起身,指着大娘便怒叱了一声。 紧接着,十几个神使冲了过来,要将大娘拉下去。 “诸位神使大人,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女儿,二十多年了,每每来圣庙,都不见她们踪影,我就是想知道,她们是不是还活着?”大娘几乎是哭喊着,将这话给说了出来。 “既入庙,做了神女,便要断了凡尘之念,你的女儿有幸成为神女,你该感谢上神恩典,而不是在此,不知好歹的胡闹!”那神使说罢,便是一挥手,他的手下,立即将大娘给拉出佛堂外。 第五十三章声东击西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哪怕让我们母女见上一面,就一面啊!” 大娘被那群神使给拖出了佛堂,而我跪着没有动分毫,就怕露出什么马脚来。 今夜,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我想,若是冥北霖成事,那么这里所有的南岭百姓都可以解脱了。 “咚咚咚!” 大娘刚被拖出去,突然,外头传来了撞钟之声。 紧接着,一个神使冲进佛堂喊道:“使长,有邪物,闯入圣庙!” “邪物?”我不禁低低冷哼一声,他们这是谎言说多了,自己都信了,他们这些秃鹫精,还称别人为邪物? 此处,还有比他们更加邪恶的妖么? “啊?邪物?是妖来了么?” 跪着的百姓们自是起了骚动,纷纷惶恐的望向了那神使长,这个神使长,却只是对手下冷声吩咐道:“看着这些人。”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肃静!谁再敢喧哗,一同拖出去受罚!”这些神使,听着佛堂里骚动的声响,有些恼怒,于是冲着所有人怒吼了一声。 这一声倒是有奇效,佛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 然而,这样的安静,维持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外头的敲钟声,便再度响起。 而且,这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原本守在佛堂里的神使,开始变得躁动起来。 他们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定出去一探究竟。 只是,临走之前,指着佛堂里跪着的所有人,呵斥道:“谁若敢动分毫,本神使回来,必定严惩不贷!” 说完此话,佛堂里这三十多个神使,便纷纷出了佛堂。 我回过头,朝着佛堂门外眺望,便看到,那群黑袍神使,已经走远了。 “咚咚咚!” 可是敲钟之声,却依旧未停。 我想,这应该是冥北霖他们的计谋。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是为了声东击西么? 我跪在佛堂里,思索良久,决定出去看一看,于是,我便缓缓站起身来。 身侧这些大叔,婶子,瞧见我起身,连忙拽我的裙角。 “姑娘?姑娘,你想做什么?”他们慌张的望着我。 “我出去瞧瞧,马上就回来。”说完,我便推开他们的手,迅速朝着佛堂外走去。 这佛堂外头,挂着一盏盏诡异的红灯笼,一个圣庙,挂这么多红灯笼,也实属有些格格不入。 我望着这些灯笼,看了一眼,又突然觉得不对。 那夜来时,没看仔细,今夜离这些灯笼如此之近,我发现,灯笼里头点着的,居然不是烛光?而是萤光,一群群萤火虫,被困在灯笼之中。 我望着这些萤火虫,心中想着,他们为何要将这些萤火虫困在笼中照明?莫不是,他们怕火? 阴邪之物怕火,极有可能。 我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孟埙,还有火折子,今日,物件也算带的齐全了。 “咚咚咚!” 敲钟声,不曾停歇,我听着那声响,却并未朝着那边去,而是转身,绕过回廊,凭着那夜的记忆,疾步朝着供奉三面妖王的主殿走去。 “谁!” 我才绕过回廊,走到直通主殿的玄色木门前,身后便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我的身体顿时就僵住了。 心中先是想着,这些秃鹫,走路的声音都这么轻么?我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转过身来。”他再度开口。 “神使大人,我,我,我只是,只是想寻个茅厕。”我低垂着头,孟埙已握在手中。 “转过身来!” 这神使的声音,却是阴沉无比。 “是!”我缓缓转过身去,手中的孟埙却已抵在了唇边,刚一转身,韵律声起。 紧接着,四周陷入混沌。 我看着六只秃鹫,在天际遨游,他们的爪下,是一个个残破不全的血肉之躯,是人的手脚,头颅。 而这些秃鹫,肆意啃噬着这些“美味”,并发出一声声锐利无比的鸣叫。 看着这一幕,我便将孟埙收起。 所谓的“神使”,想要的,不过就是无拘无束,可放肆遨游四方,吃尽肉食。 这六个神使立在我的面前,一动不动,我望着他们,直接脱下其中一个神使的黑袍披上,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和面目。 这神使的帽下藏着的,便是一个秃鹫的脑袋,如此魁梧的身躯上,竟然长着一个鸟头,滑稽又可笑。 我披上袍子,走向那木门,直接推门而入。 木门发出了“嚯”的一声响,若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头就是主殿所在。 我进入木门,特地将门关上,绕过回廊,就朝着那主殿走去。 这里的回廊之上,空空荡荡,倒是没有再碰见一个神使。 眼瞧着,主殿就在眼前,我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了。 “妖王大人,这外头那般热闹,我们真的无需出去看看?” 一个粗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立马停住了脚步,然后便侧身,在门边窥看里头的情况。 只是,这门上的贴着的,不是寻常的纸,而是金纺细线制成的布,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布块给捅破。 捅破这布料之后,我便看到了无比骇然的一幕。 这主殿之中,多出了一张金灿灿明晃晃的大长桌,约莫三四十个“人”围坐着,桌上摆放着一碟碟血呼啦的生肉,而这肉菜的边上,便是一颗颗已经剃去了发丝的头颅。 我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惊叫出声。 “区区小事,何须忧心?”长桌主位上,一个身披明黄色袈裟,光着脑袋,完全是一副和尚打扮的男人开了口。 这男人,就算是扮成了和尚,可这脸上的笑,却是透漏出一抹说不出的暴戾。 他伸出手,直接抓起一颗头颅,咬下了两只耳朵。 “耳朵最是脆嫩好吃,你们尝一尝!”他说完,扭着嘴,大肆咀嚼。 在座的其他“人”,纷纷也学着那男人的模样,开始吃肉。 “妖王,听闻,河上来了一只大妖,杀死了红瑶!”一个长着魅眼,面容妖冶的妇人,开口对那妖王说道。 妖王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成王败寇,术法低微,死了便死了。” 说罢,他又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的饮下一大碗酒。 第五十四章时移世易 我盯着那妖王,他的真身是裂头翁,该有三个脑袋才是,如今,这人模狗样儿的,装的倒是极好。 “妖王,您听闻了么?”另一侧,一个矮胖的男人开了口。 “何事?”这妖王,淡淡的问了一句。 “听闻,那被镇压了五百多年的鲲鹏,前些日子,被放出来了。”矮胖男人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此处,便有他的神邸,该不会是,他回来了吧?” “哼!”妖王听了,冷哼一声,看向那男人:“你这野猪精,真是登不了什么台面,怕他做甚?神邸?他早就被贬斥,褫夺了神号,还算什么神?他若是来了,本妖王就让他知晓知晓,何为时移世易,如今,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他若是来到此处,也得跪下给本妖王磕头。” “没错,不尊咱们妖王,我们便合力除了他!”那媚眼如丝的妇人说罢,便将自己细白的手,放在了妖王的手背上。 这妖王,当即将她一把拽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怀中。 桌上的其余妖物,此刻都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 “这里,可真真是热闹!” 突然,在这肆意的笑声之中,传来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将自己的身体贴的更近了,想要看的清楚一些。 “谁?”那妖王,听到声响,当即便抬起头来,我也朝着主殿顶上望去,这主殿极高,我看不清冥北霖在何处。 不过,很快,一个黑影,落在了三面妖王的金身像上。 冥北霖的脚,就踩在三面妖王像的头颅顶。 “何方小妖,居然敢来,此处闹事?你可知,这是妖王庙宇?”那野猪精,立即拍桌而起,冲着冥北霖就怒叱了一声。 冥北霖居高临下的望着三面妖王,看都不看一眼那野猪精。 “靠!老子在同你说话!”野猪精有些恼怒。 “你方才说,这是何处?”冥北霖目光慵懒,极为散漫的问了一句。 野猪精指向妖王,开始溜须拍马:“你个小妖,可看好了,这便是名震南岭的妖王,还不下来,跪着求饶!” 冥北霖鄙夷的撇了一眼那妖王,便一拂袖,说道:“原来,他便是妖王?那,今日,他的命,本神君收下了!” 冥北霖说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接纵身从那金身像上跃下,我紧张的握住门框。 看到冥北霖直冲妖王而去,而这妖物,却好似并不将冥北霖放在眼里,不紧不慢的将怀中的女人轻轻推开。 而他身侧的那些妖物,纷纷起身,朝着冥北霖猛攻而来。 冥北霖手中红色闪现,那红折扇,幻化成了一柄长剑,手起剑落,先是砍了那野猪精的脑袋,动作之快,让其余的妖物不敢上前半步!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在本妖王面前,动手的!”妖王说着,缓缓站起身:“本妖王赏识你!有胆量!今日,本妖王给你一个活的机会,留下来,当妖使,供本妖王差遣。” 冥北霖冷冷的盯着他,并未接他的话茬。 “看来,你是不愿要这活路了?”那妖物猛然抬起手,一股子黑气,从他的袖袍之中涌出。 好似一股子黑色的旋风,迅速将冥北霖给裹挟住了。 “妖王威武!区区小妖,居然敢在妖物面前作祟,简直不知死活!” 那些妖,开始阿谀奉承。 可这奉承的话,才说了一半,那股子黑气,就全数消失不见了,冥北霖负手而立,站在这妖王的面前。 妖王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愕然的望着冥北霖。 “没有妖物,能受的了,我的“毒瘴”。”这妖王亦是狂妄,认为自己绝无可能输,如今,毒瘴对冥北霖无用,他当即变得狂躁。 “野妖,就是野妖。”冥北霖淡漠的看着那妖王,手中的红扇,冒着一股寒气。 “妖王,你看,他,他的扇子?他,他是,鲲鹏,冥旭!”那个媚眼勾人的妇人,盯着冥北霖手中的红折扇,压低了声音,对那妖王说道。 妖王听罢,眸中当即闪过了一抹骇然的光。 不过,很快,便又突然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真是天庭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当年的新仇旧怨,咱们该算一算了!”这妖王言语之中的意思,好似同冥北霖一早就认识?而且,还有仇怨? 可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认识冥北霖呢? “啧啧啧!真是没有想到啊!当年那威风凛凛的冥旭大将军,如今竟然落得这般田地?你的铠甲呢?你的兵权呢?你那至高无上的神号呢?”他绕着冥北霖转悠了一圈。 冥北霖的嘴唇微微一张:“啰嗦!” 说罢,他手中的红折扇,已经朝着那妖王劈了过去。 妖王惊呼一声,迅速闪身躲避,只可惜,这速度,稍稍慢了些许,胳膊上,添了一道伤痕。 只是,在妖王抬手捂住伤口之际,应是个绝佳斩杀妖王的机会,可冥北霖居然没有动手?而是静默的站着。 “妖王?”那些妖,见妖王受伤,纷纷围拢过来,将冥北霖团团围住。 “今日,本神君一招不出,你若能杀了我,你还是南岭的王!如若不能?”冥北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招不出?”那妖王听了,顿时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冥旭,你当本妖王,是那些野妖不成?本妖王,有数千年的修为,你莫要太狂!” “你啰嗦的很!”冥北霖说罢,便朝那妖王靠近了半步。 周围所有妖物都开始纷纷往后退,不过嘴里还叫嚣道:“你可知我们妖王手下,有一千多妖使!” “如今只怕是没了。”冥北霖面色阴沉,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而那妖王,则是大手一挥,手中便是猛然出现了一团圆形黑气,这黑气越来越大,好似要吞噬万物。 冥北霖盯着那黑气,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静默的望着。 而那妖王,闭上眼眸,我听到了“啪啪啪”的声响。 紧接着,妖王脖颈上的皮肤迅速裂开,从脖颈两侧,又冒出了两个只有嘴巴,没有其它五官的脑袋。 第五十五章头翁瘴 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妖王,那两个脑袋,突然张开了嘴,两条极长的舌头,猛然从他的嘴里甩出。 那舌头,就好似两根绳子一般,迅速将冥北霖给捆住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三面妖王发出一阵狂笑,他手中的黑气,已经变成如同漩涡一般。 并且,这漩涡之中,还冒出森然鬼气。 如此下去,只怕是不行? 我思索着摸出了手中的孟埙,正要抵在唇上,突然,肩膀一沉,我猛然转过身去,便看到了鼠贵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 “小?”我刚一张嘴,鼠贵就冲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主殿内。 我放下孟埙,再次转过头朝着主殿里望去。却不见冥北霖的身影了,屋内毒瘴滚滚,冥北霖被毒瘴所淹没。 “不行,我要进去。”我看着里头的场面,似乎对冥北霖不利,顿时有些心慌焦灼。 “冥夫人,神君说了,他有他的计划。”鼠贵伸出手,应为他的指头上长着利爪,故而,十分轻易的就将这布给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计划?”我蹙着眉,想着冥北霖今日的做法,确实有些古怪。 他大可悄悄出手,杀了妖王,可冥北霖却光明正大的出现,又出言挑衅?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诶呦喂,这么重的毒瘴,除了咱们神君大人,谁能受的住?”鼠贵惊叹的嘀咕着。 我看到主殿内其他的妖物,都躲到了妖王的身后。 “这妖王,是要将体内的毒瘴,全部都灌入神君大人的身体里啊?”鼠贵垫着脚尖,小眼珠子瞪的滚圆。 我的手扒在木门上,心依旧慌乱的跳着。 冥北霖的体内还有诛鸩,而且,内伤未愈,不能动用灵力,如此一来,毫无胜算。 “呵呵呵,呵呵呵!”妖王再次发出了狂笑声。 大抵,在他看来,冥北霖已经必死无疑了。 “就只是仅此而已么?” 毒瘴将冥北霖给遮掩住了,可他的声音却依旧显得极为轻松。 妖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愕然,他的粗眉一蹙,嘴里大声喊道:“本妖王,今日便用最凶猛的头翁瘴,让你知晓,何为蚀骨毒瘴!” 妖王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他那原本发黑的毒瘴,在这一瞬间,透出了一抹鲜红。 而妖王的眉心处,亦出现了一个红点。 “头翁瘴?”鼠贵好似是听说过头翁瘴,一听到这个词,顿时面色大变。 “小贵儿,这头翁瘴很厉害么?”我看着鼠贵,狐疑的问道。 鼠贵连连点头:“冥夫人,您是有所不知啊,这头翁瘴能溶蚀肉身,让对方化为一滩血水!” “化为血水?”我听了,心中当即便咯噔了一下。 “冥夫人,要不,小的还是先送您出去吧,这,这,这?”鼠贵望着我,大抵他是觉得冥北霖胜算不大。 “我不走,我夫君若是有事,我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让他们陪葬!”我说着,眼眸发酸,回过头,继续朝着门内望去。 结果便看到了无比怪异的一幕,所有的头翁瘴,悉数灌入冥北霖的身体之中,冥北霖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不过,周身都在泛着一抹黑红色的瘴气。 “看到了么!这便是同本妖王作对的下场!鲲鹏如何?北冥皇长子如何?冥旭将军又如何?皆是虚名!如今,本妖王杀了他,我称神,这神号,便是实至名归!”妖王看着冥北霖,大声的说道。 “妖王威武,天上地下,谁与争锋!” 他的身后,便是一群马屁精儿,开始说些奉承的话语。 可他们的话才说了一半,面色就陡然大变,纷纷朝着墙边退去。 妖王猛然回过头来,却发现,冥北霖已经抬起手来,手中的红扇,朝着那妖王的方向用力一煽,发出了“呼”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方才灌入冥北霖身体里的头翁瘴,如今裹着一层寒气,悉数朝着妖王飞去。 妖王的身体被击飞数丈,飞上那极高的屋梁,又重重的落下,直接在主殿之中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啪!”的一声,鼠贵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嘴里嘀咕着:“哦!我懂了,我懂了,神君真真是厉害!睿智的很啊!” “什么?你懂什么了?”我看的却觉得凶险无比。 万一冥北霖承受不住那头翁瘴,无法将其悉数“还”回,岂非麻烦了? “冥夫人,您知道么?术法不足,将反噬其身!咱们神君,先是激起妖王怒气,让妖王毫无保留,施术对付他,只要咱们神君受的住那头翁瘴,死的便是妖王,这便是典型的,术法不足,反噬其身,只是这一招凶险,不能随意用,一个不小心,会将自己的小命儿都搭进去的。”鼠贵说完,又眯着眼,朝着主殿里头张望。 我听了也立刻回望主殿,此刻,主殿的地上,多了一条手臂般粗,大的白虫子。 这白虫子,和菜虫有些相似,白白胖胖,只不过它长着三个脑袋。 “妖王?”那些以他为尊的妖物们,此刻,都不敢上前半步。 冥北霖手中红扇一挥,直接斩下了妖王的三个头颅。 “我,冥北霖,便是你们的新王!” 冥北霖的目光之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妖物,惊恐的望着他,半张着嘴,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望着冥北霖。 “本神君从不记仇,有仇现报!你们今后,谁敢在南岭作乱,本神君见一个,杀一个!”冥北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主殿里回荡着。 “尔等,必定谨遵,新王教诲!”这些妖物,也是知晓,何为审时度势,如今裂头翁已死,自是不敢冒死,反抗冥北霖。 “滚!”冥北霖冷冷的训斥了一声。 这些妖物,一听此话,迅速朝着这主殿正门飞奔而来。 我和鼠贵,赶忙侧身让开。 而这些妖,迅速显出原形飞身离开。 殿内,原本站的笔直的冥北霖,在这些妖物离开之后,突然身体一躬,紧接着“噗呲!”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夫君!”我惊叫着,冲入了主殿之中。 同鼠贵一起,将冥北霖牢牢扶住。 第五十六章小野兽 冥北霖的嘴角沾染着血迹,那双异瞳,却是望向了我。 “夫人,你?”他的眸子一沉,脸上露出了怒色。 “回去要打要骂,都随你。”我说着,便搀扶着冥北霖往主殿外走。 “神君,您这是?”鼠贵,望着冥北霖嘴角上的血迹,也有些慌了。 冥北霖却是微微摇头,紧接着,抬起手,将自己嘴角的血迹抚去。 然后推开鼠贵,示意鼠贵,将那裂头翁的尸身,给带上。 我扶着冥北霖,鼠贵抱着那恶心的虫尸,往主殿外走。 本以为,冥北霖是要出圣庙,结果,冥北霖却朝着那些百姓所在的佛堂走去。 这些佛堂,如今虽没有神使看管,但里头的人却已然被驯化,无人敢动弹半分。 冥北霖入佛堂,立在那妖王像前,便垂目,看着这些百姓道:“妖王已灭,今后,你们无需再朝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向我们。 冥北霖示意鼠贵,将那虫尸丢在了地上。 “这便是你们朝拜多年的“上神”,而它的真身,不过是一只裂头翁!你们都瞧仔细了!”鼠贵指着裂头翁的尸身,大声说道。 “啊?妖,他是妖?” 底下,顿时沸腾。 “上神不是神?那我们的女儿呢?她们都到哪去了?”几个婶娘语带颤抖的问着。 还有些叔伯也开始焦急了起来:“对啊!我们的女儿呢?她去哪儿了?” “神女不过是个由头,这妖物噬人,肉。”冥北霖面色淡然,可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就乱了。 哭嚎声,咒骂声,顿起。 大家纷纷起身,围住裂头翁的尸体,要出一口恶气。 冥北霖在这混乱之中,拉着我的手,便朝着佛堂外走去。 “诶,神君大人,您不是要修建河神庙么?咱们如今不趁机宣扬宣扬么?这可是个绝好的时机啊?”鼠贵快步跟在冥北霖的身后,有些错愕,如此绝好的机会,冥北霖居然就这么走了? “你懂什么?如此求来的供奉,便不是真的供奉!”冥北霖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履却迈的极快。 一开始,是我搀扶着他,结果,走出圣庙之后,便是他拽着我。 他手中的力道有些大,恨不能,立刻将我拽离这个地方。 “那,神君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些妖呢?”鼠贵迈着碎步,也不敢越过了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答,我想,原因应该是,冥北霖其实没有表面上这般安好,他只怕杀不了那一群妖。 那些妖,都能幻化成人形,又同妖王吞噬人,肉,大抵都是邪妖,冥北霖要将他们全都收拾了,只怕不容易。 毕竟,与那妖王一战,冥北霖便已呕血。 之前,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噗咚!” 一出圣庙,鼠贵不知,踩到了什么,直接从矮阶上摔了下去。 我垂目一看,骇然的张大了嘴,此处,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满地的鲜血,满地的秃鹫身子,之所以说是秃鹫身子,那是因为,他们的脑袋都不知所踪了。 红色的灯笼之下,便是黑漆漆的“鸟尸”。 之前的敲钟声,将他们引到此处,想必就是为了杀了他们。 “浮游!”冥北霖开口喊了一声。 “公子!我们在这!”浮游的声音从远处的城门口传来。 冥北霖牵着我,跨过一具具“鸟尸”,我的脚下传来“啪叽,啪叽”的声响,此处,已血流成河。 上千的秃鹫,居然就这么顷刻之间,便都死无全尸。 城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立在那。 他们的身后,还立着数百个铜镜,这些铜镜在黑夜之中,居然也能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后来,我才知晓,这个叫锁阳。 那几日的烈日暴晒,冥北霖用术,将日头的阳气锁在铜镜之中。 秃鹫属阴,最怕的就是日头的光,冥北霖用这法子,让浮游和宏图将他们悉数收服。 走近他们,我隐约看到,浮游的脸上和身上,只是沾染了少许血迹。 他身侧那个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的“血人”,已经将我的目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他?”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微微有些发酸。 因为,我已经隐约猜出,那“血人”是谁了。 “吧唧,吧唧。” 清脆的咀嚼声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我微微侧目,看到那“血人”正在咬着一个秃鹫脑袋,吃的津津有味。 这成千的秃鹫脑袋,都是被他给吃了? 冥北霖饿了他这么久,如今带他出来,也是为了让他,吃他该吃的“东西”么?可看着却是如此触目惊心。 我的嘴张了张,想要叫他,却叫不出口。 “宏图,回去吧,公子和夕颜已经出来了!”浮游说着,便伸出手,要拉宏图起身。 冥北霖猛然推开浮游的手,而宏图的嘴里,也发出了“呜呜”的低鸣。 只见他扬起那圆圆的脸,嘴唇向着两边扯,露出一排血红的牙齿。 此刻的他,就好似一只愤怒的小野兽。 “吃吧!”冥北霖撇了一眼宏图手中,最后一根秃鹫脖子,淡淡的说了一句。 宏图垂下头继续吃,我听着“咔嚓,咔嚓”嚼碎骨头的声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就好似看到自己的孩子,突然,变成了妖邪之物,想要阻止,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待宏图吃完了那脖颈,浮游这才伸出手,将宏图拉起。 我们是驾了城门口的马车,回到霖府的。 一路上,宏图就静默的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他的身上,血呼啦的,睁着圆眼,望着我们。 “公子,那三面妖王?”浮游不知道圣庙之中是何种情况。 “已除,剩下的余党,不足为惧。”冥北霖说着,看了一眼宏图:“一会儿,带他去洗漱,收拾干净了,再告知我。” “是。”浮游也侧过头,看向宏图。 宏图歪着脑袋,因为满脸血污,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本能的抽出袖中的帕子,要给宏图擦脸。 冥北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提醒道:“别碰他!他刚饮了妖血,此刻凶戾之气未消。” “嗯。”我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到了霖府,下了马车,浮游便带着宏图去洗漱,我则是扶着冥北霖回房歇息,鼠贵便是去守着师父。 大家,好似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着。 我想,看到宏图坐在“尸堆”里,啃食秃鹫脑袋的画面,应该让鼠贵浮游他们也觉得不适。 方才,鼠贵立在马车下,都不敢伸手去扶宏图,并且,目光也刻意回避。 第五十七章怕失去 我回头,看着走廊对面,宏图和浮游进了厢房,这才也推门而入,进了自己和冥北霖的屋子。 冥北霖进屋之后,立刻松开了我的手,衣袍一拂,坐在木椅之上。 我给冥北霖倒水,将杯盏递给他时,他没有抬手接。 一看他此刻冷峻阴沉的神情,我便知晓,他必定是生气了。 他早就不止一次提醒我,今日,我绝不能前往圣庙,结果,我还是去了。 虽没有给冥北霖裹乱,但确确实实忤逆了冥北霖的意思。 “喝点水吧?”我开口柔声说道。 他终于是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楚夕颜!本神君的话,你是否过耳就忘?还是说,你从未仔细听过?”冥北霖的目光肃穆异常。 “我?我有些担心你。”我抿了抿嘴唇,此事,是我理亏在先。 “本神君说过,你若去了,只会叫我分心,若是对付不了那妖王,如何全身而退?”冥北霖凝眉看着我。 我立即垂目,自己去时,只想着,若是冥北霖寡不敌众,对付不了妖王,我便出手帮他,可我从未想过,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而且,冥北霖如今说,“他若是对付不了妖王?”也就说明,他去圣庙时,也并无,十足的把握,他只是去赌一把? 想到此处,我的眉宇之间凝的更紧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帮上你,我只是不想,总是你一直护着我,我也想护你周全。”说完,我这眸中有些泛酸。 这酸涩,并非是因为冥北霖的“训斥”而委屈,是因为,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来!”冥北霖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一拽,我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微微侧着脸颊,贴在我的胸膛口,低语着说道:“夫人,我将你视为这世间,最珍贵之物,你若有了什么闪失?” 冥北霖顿了顿,眸中生出一抹怅惘。 “我怕失去你,怕再也见不到你,此后人生漫漫,你叫我如何走下去?”冥北霖说着,将他的脸颊轻轻的朝着我的身上蹭了蹭。 平日里,他便喜欢我依偎着他,喜欢将他的脸贴在我的身上。 他抱着我,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不少,好似要将我揉入他的身体里。 “夫君?”我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他却半晌,都没有回应。 “今夜,看到你出现时,你知晓,我心中有多害怕么?”他的声音,似在呢喃:“什么邪王恶妖,什么天师,副佐,本神君,从未怕过,但如今,本神君真的怕,怕你出事。” 他说完,微微抬起眼眸,眼里居然藏着一抹深深的哀色。 我抬起手,捧着冥北霖的脸:“今后,我一定听你的,好么?” “你说话算数么?”他盯着我,面色阴郁。 “算数,一定算数,今后,你若是让我等,我便会一直等下去。”我说着伸出手小指头:“你若不信,我同你拉钩。” “这般儿戏?”冥北霖嘴上说着,还是伸出了手,同我拉钩。 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的,变得温和。 “我去弄些热水来,你好好洗漱洗漱?”我望着他,他的脸颊,还有衣袍上,也染上了血迹,我知晓他甚爱干净,定是容不得这些血污,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 “不必了,今夜,你自己歇着。”冥北霖的眼中透出一抹疲倦。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凝眉,搂住冥北霖的脖子。 “宏图第一次开生荤,吞噬的又都是邪妖,需替他将体内的戾气驱出。”冥北霖说着,抬起眼眸,朝着对面的回廊望了一眼。 “可是你?”我看着冥北霖,他的面色煞白,自己只怕都自顾不暇了吧? “我无事,夫人,你歇着吧。”冥北霖说完松开了我,因为,他已经瞧见了浮游,从对面的厢房里走出。 我起身,将冥北霖扶起。 “不要逞强,量力而行。”我叮嘱冥北霖。 冥北霖冲我微微点头,而浮游很快便来了。 浮游的脸上,也满是倦意,过来请走了冥北霖,他是同冥北霖一道,进了宏图的屋内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我坐在屋里,时不时的就朝着那厢房望上一眼,如此,熬过了一夜。 次日天明,一切如常,鼠幺妹带着玄凌去吃早膳,路过我的屋门口,还吃了一惊。 说是我这眼圈深重,面容憔悴,不会是得了什么病? 我朝着铜镜里看了一眼,确实是如此,憔悴的有些不像样了。 于是,连忙去打了热水来,仔细的洗漱了一番,又上了些脂粉遮盖,这才稍稍看的过去些。 从屋中,出来,本是想去看看冥北霖他们,但又担心打搅了他们,故而只能先去看了师父。 师父屋中,有鼠可芸看着,这小丫头儿,今日不知怎的,高兴的直哼曲子,一边喂师父喝汤药,一边不自觉的还抿嘴笑着。 就连我进屋,她都没有发现。 “可芸?”我开口,叫了一声。 鼠可芸的手顿时一颤,索性,汤药并未洒出。 “冥夫人。”鼠可芸连忙站起身来,嘴角依旧带着一抹笑意。 “今日,怎么这般高兴?”我望着她,看着她满脸欢喜,我也好似要将昨夜那血腥的场面忘记了。 “我,我,我?对了,冥夫人,您知道么?那三面圣庙被一把火给烧了,那些金身雕像也都被砸了!如今,整个南岭都知晓,那三面圣庙供奉的是妖邪。”鼠可芸眨巴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对我说着。 “是么?”我们走时,那里还未着火,想必是南岭百姓,一把火烧了三面圣庙。 鼠可芸说完,抿了抿嘴,脸上带着小姑娘特有的娇羞。 我突然想到,之前,她说过,鼠贵对她说,除了三面妖王之后,就会同她们成婚,如今,这鼠可芸是盼到了。 “可芸,看来,我得让人给你制一袭喜袍了。”我望着她,含笑着说道。 鼠可芸的脸颊顿时腾的变得红扑扑的,好似发烧了一般,抿着嘴儿,说着不一定,要看鼠贵的安排。 我点了点头,走到师父的身侧,照常给师父把脉。 第五十八章名医 鼠可芸见我替师父把脉,便好似想起了什么。 “昨夜,老先生浑身抽搐,我按照冥夫人您的吩咐,只给了半枚的药量,可是,老先生服用之后,症状不减,于是,我便又多给了半枚。”鼠可芸说完,垂目看向师父。 我听了,心头却是不禁咯噔了一下,因为,若是如此,那就说明,师父的病情,加重了。 “冥夫人,我,我真是不知该如何做,我担心,老先生那般抽搐下去,会?”鼠可芸见我沉着一张脸,顿时慌张的想要解释。 “不,可芸,你不必解释,如今,师父得了什么病,我都不知道,可他的病,却依然在加重。”说罢,我眉头紧蹙。 默默了良久,又开口问鼠可芸:“可芸,你可知晓,这风霖菀,乃至整个南岭,有没有什么名医?” “名医?曹大夫啊!”鼠可芸脱口而出。 “曹大夫?”我看向鼠可芸。 鼠可芸连连点头:“曹大夫就在风霖菀,只不过,去年失了独女,故而郁郁寡欢,曹家的药铺子,再也没有开张过。” “他们家的女儿,也是被选做神女了么?”我问道。 “对,听闻,曹大夫因此,一蹶不振,哪怕有人特地上门寻医问药,他也是断断不应的,冥夫人,您是想让曹大夫,帮忙医治老先生么?”鼠可芸已经猜出了我的用意:“冥夫人,那这事儿?” “我会自己好好想想法子的。”我垂目,最后看了一眼师父,从瓷瓶里拿出一枚药丸用手帕包裹好,然后便出了屋门,想着,今日我也无事可做,便去寻寻那曹大夫吧。 于是,就让鼠贵备车,带我走一趟。 结果都不等我寻鼠贵,鼠贵便迎面走来了。 “冥夫人。”他冲着我微微俯了俯身。 “怎么了?小贵儿,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见他步履匆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冥北霖的。 “冥夫人,那杜姑娘来了,就在厅里候着呢。”鼠贵开口,却是说杜小薇来了? 我仔细想想,应是那妖王被除的事儿,杜小薇也知晓了,于是上门来答谢。 “好,我这就去。”我说完,快步朝着正厅走去。 正厅里,杜小薇有些踌蹴的坐着,见我出来,立马就站起了身。 “小薇姑娘,你坐。”我赶忙让她坐下。 鼠湘湘也在此刻端来了茶点,我便让杜小薇也吃些。 杜小薇连连点头,不过,却并未伸手去拿茶点吃,只是双手按在自己的膝上,垂头坐着。 “小薇姑娘,你今日来是?”我见她半晌不开口,于是便率先开口问她。 她微微抬起眼眸,望了我一眼,又立即站起身来,猛然就是一俯身,朝着我这就是一拜。 “诶?小薇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赶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冥夫人,多谢你,救了我一命,也救了整个南岭。”杜小薇已经猜出,那妖王是被我们除去的。 “你不必道谢。”我说着,扶着杜小薇坐下。 杜小薇却是连连摇头:“冥夫人,我,我,我家贫,也,也没有什么好物件,可做答谢?我?” 她说着,垂着脑袋,吞吐半晌。 “我们不需要你答谢,真的,小薇姑娘,看着你没事,我也替你高兴。”我想起那些被砍下头颅做成肉菜的少女,便替杜小薇捏了一把冷汗。 “冥夫人,我知晓你们是好人,我愿意今后当牛做马报答您。”她说完便抬起眸子望着我:“冥夫人,您就让我留在府上做事吧,当个丫鬟,替您洗衣做饭,都成!” “啊?”我立马摇头。 这并非是看不上杜小薇,而且,府上的鼠湘湘她们都是妖精,今后相处久了,必定会生出麻烦。 吓着杜小薇,便是对不住她了。 “冥夫人,我什么都能干,不怕脏,不怕累,求求您收下我吧。”杜小薇说完,“噗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 我和鼠湘湘纷纷伸手,要将她扶起。 可这小丫头倔强的很,跪下之后,就死活不起了。 “冥夫人,求求您了,每月,您只需给些碎粮,让我养活爹娘,其余的,我什么都不求。”杜小薇说罢,还要给我磕头。 “可是,我们府上,根本就不缺人,府上已有三个丫鬟,够咱们夫人差使的了,你来了也无事可做。”鼠湘湘开口劝道。 “冥夫人,我什么苦都能吃,真的,我,我?”她有些磕巴,瘫跪在地上。 我的视线恰好瞥见杜小薇的脚踝,她是个干瘦的姑娘,不过,脚踝却肿的极大。 这便是吃不饱饭,落下的水肿,我幼年时,也见师父如此,那时候,他为了养活三个孩子,自己常常好几日,都无米下肚。 而且,这小薇姑娘穿的粗布鞋,边缘都裂开了,想必过的是极为困苦的。 她的爹娘也都躺在床榻上,如今,就指望她一人了。 我望着她,思索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唇说道:“那好吧,你留下吧。” 鼠湘湘一听,惊诧的侧过头来,望向了我。 我又补充道:“但是,你只能在前院厅堂帮忙收拾,不得去后院,你能做到么?” “我能,我能!”杜小薇连连点头。 “至于月银,该多少,便是多少,我一文钱也不少你的,不过此处已没有屋子让你住了,你每日傍晚就回家。”我看着杜小薇:“你觉得如何?” 杜小薇听我如此说,当即就红了眼眸,说她白日里,在床头放些吃的,夜里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看着爹娘的。 我如此安排,便是最为妥帖,至于月银,她不要,她只要苞米碎便好了。 “你若想留下,就听我的吧。”我说着,让鼠湘湘先陪着杜小薇在这待着,自己回屋拿了几身缝制好,还没来得及穿的衣裳,和两双绣鞋,给杜小薇送了过来。 “你去,侧边屋子里换上吧。”正厅的侧边上,有一间专门放杂物的,不过收拾的极为干净,杜小薇可以暂时去那将衣裳换上。 “夫人,这衣裳是绸缎料子?我?”杜小薇不敢伸手接。 我直接将衣裳鞋子放到了她的怀中:“快去吧,在霖府,你听我的便是。” “那?”杜小薇这才垂着头,拿着那衣裳,便去更换。 第五十九章除晦 鼠湘湘望着杜小薇的背影,又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她不入后院,就在前头做些杂活儿,无事的。” “嗯。”鼠湘湘听到我如此说,也只能是点了点头,应允了。 待杜小薇换好衣裳出来,我倒是,有些惊艳,都说人靠衣装,她这换了一袭衣裳之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活脱脱的一个清丽小姐。 只不过,她这垂头看脚尖的样子,依旧怯弱。 “小薇啊,吃些东西,跟我出去一趟,如何?”我望着杜小薇问道。 杜小薇听了,连连点头:“夫人,我不饿,我们现在就出去。” “你先把这些糕点吃了,再走不迟。”我笑着示意她坐下。 杜小薇很听话,乖乖坐下,拿起一块糕点,便咬了一口。 这糕点入嘴,她便开始吃的有些狼吞虎咽,想必,她是一直将自己的口粮,省给爹娘吃,故而如今饿成了这番模样。 我看向鼠湘湘,低声让鼠湘湘再去拿两碟糕点来。 “不必了,不必了,夫人,但是,我,我,我能不能将这剩下的几块,带给我爹娘吃?”她怯生生的望着我。 “好,不过,你先吃饱了。”我说完,看向鼠湘湘:“你拿两盒新的,让小薇姑娘带走。” “不必,只要这些就成了。”杜小薇说完,连忙伸出手,将那些剩下的糕点拿好。 鼠湘湘拿了一条手帕,让她兜着,杜小薇连声道谢。 只是,她也是个倔强的姑娘,再不肯多拿分毫,我便只能就此带着她出府。 原本,我是想着,让鼠贵准备马车,送我去曹大夫那,如今,有杜小薇在,我便无需麻烦鼠贵,毕竟昨夜他也累了。 路上,杜小薇一直垂着头,怯生生的。 “小薇姑娘?”我看向她,刚一开口,她便抬起头来。 “冥夫人,今后,您就叫我小薇,就好了。”她开口说着。 那圆滚明亮的眸中,带着生涩。 我望着她,她的这双眸子,像极了媚儿,却又不似媚儿。 媚儿机灵活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滴溜溜的转动着,不似杜小薇这般怯生生的。 不过,能有几分相似,我看着便觉得亲切。 “好,我唤你小薇,你若是觉得唤我冥夫人不习惯,就叫我姐姐吧,我从前,有个妹妹,就是如此叫我的。”我说着,凝望着杜小薇的这张面容,有些失神。 “姐姐?如此不妥吧?”杜小薇开口吐出“姐姐”二字时,我这心头,当即便抽搐了一下。 “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喜欢你叫我姐姐。”我说着,便挽住了她的胳膊。 她有些羞涩的垂目:“好,我也觉得,你像我姐姐一样亲切。” 杜小薇说起自己的姐姐,嘴角带着一抹苦笑。 “今日,外头的铺子都开张了么?”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我立即岔开话。 杜小薇点了点头:“嗯,听闻那妖怪死了,今日,家家户户都在除晦。” “除晦?”我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将屋里供奉的上神相都砸了,清理屋子,好好去去这些年的晦气。”杜小薇说着,眼眸之中却好似并没有什么喜色。 “小薇,那妖王死了,你不开心么?”我望着她。 杜小薇落寞的摇头:“不,我开心,只是,已经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年纪虽小,但是,说出的话,都极为伤感。 “小薇,至少,如今你爹娘都安好,你们一家人,还能在一起。”我的手轻轻抚在她的手背上。 杜小薇用力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托了夫人?不,姐姐,你的福。” 她说完,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会心的笑意。 我同杜小薇从小道出来,我便看到了街市上的铺子,全都开了张,那些原本插在铺子侧边上的香烛也都熄了。 大家都在清扫,还有的铺子门口丢着三面妖王像。 那妖王像,被摔的支离破碎,上头还有不少唾液,此处的人,已经恨毒了妖王。 “姐姐,你是要买什么东西么?你说,我带你去?”杜小薇看向我。 “嗯,去这最好吃的糕点铺子吧。”我说完,拉着杜小薇准备朝着糕点铺子走去。 杜小薇却是立即停下了脚步:“姐姐!我真是想报答你的恩情,可若是让你这般破费,那我,便不呆在府上了。” 杜小薇说着这话,眸子便发了红。 一看她这认真的小模样儿,我便只能止住了脚步:“那,先将这糕点,送回你家去吧,否则还不得捂散了?” 我柔声对杜小薇说着,杜小薇这才点头,我陪着她,一同去了她的家中。 杜小薇的家,我已来过数次,不过,这一次是白日里来,那小小的屋子,显得更加破败。 杜小薇的爹,坐在木床上,盖的被褥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的补丁。 “咳咳咳,小薇啊,这姑娘是谁?”杜小薇的爹,在我们推开屋门的瞬间,本能的抬起手,挡了一下从外头透进来的光,然后眯着眼,看着我问道。 我记得,杜小薇之前说过,她的爹是感染了风疾,如今瞧着,应是好转了。 “爹,你怎么起身了。”杜小薇连忙进屋,将糕点放到了床头的小木柜上。 “爹,您好好歇着。”杜小薇说罢,又将那糕点拿出来,递到他爹面前:“爹你吃。” “这是从哪儿来的?小薇啊?你,如今,在外头?”杜小薇的爹,凝着粗眉望着杜小薇:“咱们做人要有骨气,你莫不是,去?” “爹,我找了活儿,这位姐姐,便是霖府的夫人,如今,我在那做事儿。”杜小薇赶忙打断了她爹的话。 她爹听了之后,眯着眸子望着我,思索了许久,才突然诧异的问道:“你说的是,那岔口里的霖宅?” “嗯。”杜小薇立刻点头。 杜小薇的爹听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都说那宅子邪,有妖魔鬼怪。” “杜叔,您说笑了,如今,这青天白日的,我若是妖魔鬼怪,又怎能好端端的在此站着呢?”我冲他笑着说道。 他听了,忙点了点头,嘴里嘀咕着“也是,也是”。 第六十章朽脉 杜小薇则是,又望向了自己的母亲。 “爹,娘今日,醒过了么?”杜小薇是个孝顺女儿,从她给她娘捋头发,喂糕点一气呵成,便能看出。 “小薇啊,能让我替你娘把把脉么?”我看向杜小薇的娘。 按理来说,那妖王死了,什么“诅咒”都该解除了才对,可看杜小薇阿娘的样子,依旧是昏迷的。 杜小薇喂她吃东西,还要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那糕点塞入她的嘴里。 “姐姐,你还懂医?”杜小薇望着我,眼中带着崇敬。 “只是知晓些许皮毛而已。”我就连师父得了什么病,都瞧不出来,实在是不敢说自己通晓医术。 “那劳烦姐姐了。”杜小薇欣喜的示意我到床榻边去。 我侧身进屋,然后,跨过不少杂物,最终才到了杜小薇娘亲的榻边上。 杜小薇将她娘的衣袖卷起,我立刻看到了一只无比枯槁皱巴的手。 这手背上爬满了纹路,还有玫红色的斑点。 一看到这些斑点,我立即想到了尸斑。 但是,杜小薇的母亲,好似还有鼻息,那鼻翼至少是煽动着的。 于是,我将指腹贴在了她的手腕上。 “姐姐,我娘怎么样了?”杜小薇迫不及待的询问我。 “她?”我蹙眉,仔细的把了一会儿脉,便觉得,杜小薇的娘,还有脉搏,只是这脉搏极虚,虚到,若有似无。 这种脉,叫做“朽脉”,便是行将就木之人,才会有的脉像。 杜小薇的阿娘,头发已经灰白,岁数大了,莫不是受不了那妖王的“诅咒”,如今已经耗到了油尽灯枯了? 如此想着,我再看向杜小薇,和她的爹,她们如今,正用无比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小薇啊,你们这的曹大夫,住在何处?”我开口问道。 “啊?曹大夫?”杜小薇愣了愣:“姐姐是要特地替我娘,去寻曹大夫么?姐姐不知,那曹大夫自从女儿“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行医了,而且,就算曹大夫还行医,他的诊费我也?” “诊费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会想法子,你带我去一趟,我今日出来,本也是寻这曹大夫的。”我如实同这杜小薇说:“其实,我的师父,也病重了。” “好,那我这就带姐姐去。”杜小薇听闻我师父病重,立马就要带我去寻那大夫。 杜小薇的爹,望着我们,脸上的神情倒是有些复杂。 “曹大夫只怕是不成啊!不过,你们要试,便去试一试吧。”他说完,又发出几声咳嗽。 “杜叔,我也替你把把脉?”我看着他,他的气色也不佳。 “这?怎么好劳烦?”他迟疑着。 “无妨的,举手之劳。”我说完,直接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给他看了舌苔,确定他并无大碍。 “杜叔,您只是病根暂时未除,一会儿,我去给你抓一副草药,喝了便可大好。”他这病是拖出来的,否则,这种小病不会拖这么久还未痊愈。 “这都是小病,你不必麻烦了,只是我这婆娘?”杜叔说着,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抹心疼。 自己如何,他倒是不曾想过,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无恙。 “杜叔,其余的事,你都别操心,好生休息吧。”说着,我看向杜小薇。 杜小薇也替她的娘亲掖好了被角,又与她爹交代了几句话,就领着我出了屋。 “那曹大夫家,离这远么?”我同她并行在这小巷子里。 这个巷子,墙极高,一侧的墙里还种了树,故而遮挡住了大半日头,让巷子里也显得比外头的街市晦暗许多。 “远,在老码头。”杜小薇同我走出巷子,抬起手,就指向了之前,我们泊船的码头方向。 从这走过去,需一炷香的功夫。 杜小薇说着,还想询问我,需不需要备车。 “不必了,这风霖菀,我还未好好走过。”我说着,就一边走,一边朝着街道两侧张望,不过今日,这些店家,都没空做生意,都是忙乱的打扫。 边上的小巷子里,还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哭泣哀鸣之声,从里头不断传出。 三面妖王没有被除之前,她们或许还在奢望祈求着,自己的女儿,入了圣庙之后,真的是去当了神女,这辈子,都会由神庇佑。 虽不得见,可只要女儿过的好,一切皆可忍耐,但是如今? 我叹息了一声,妖王的身份被戳破,这些人,也都知晓了,自己女儿的去处了。 “姐姐,之前,同我一模一样的那个姑娘?”杜小薇看着那些白灯笼,有些失神。 “那日,在桌上没有见着她。”我抿了抿嘴唇,想着,应该是还没有轮到她,只是昨夜的大火一烧,土人像,应该也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姐姐,你能做出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那是不是也能?”杜小薇看向我,欲言又止。 “那是我夫君的术法,而且,人像就是人像,没有生命,你就算用它做出你姐姐的样子,那也只是个死物,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我知晓杜小薇想要说什么。 她们,想与离开的人见面,只是可惜,并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冥北霖也曾舍弃一切,却都无法救回自己心爱的女子,更别说是凡人了。 杜小薇听到我如此说,目光变得有些晦暗。 “我阿娘,有时候清醒,便会喊姐姐的名字,若是可以,让她再见阿姐一次,该多好?”杜小薇说完,垂下眼眸。 “逝者已矣,小薇,如今你该做的,便只是照拂好父母。”我想就算用了术,让杜小薇的姐姐“活过来”,到头还是一场空,何必呢? “嗯。”杜小薇听了我的话,默默点头,不过,眼中还是难掩落寞。 待我们走到老码头时,我便发现,这码头两侧的木桩子上,也都挂上了一片白茫茫的灯笼。 木柱上还有白色的挽联,立在此处,回头看,整个风霖菀都沉浸在哀伤之中。 “姐姐,曹大夫,就住在那!”杜小薇的一句话,让我回过神来,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的是一座孤零零,但是,还算大的院落。 第六十一章曹大夫 我同杜小薇一道,靠近这院落之后,我便赫然看到,院子上写着“草堂”二字。 而且,这院门上,雕着的都不是花鸟虫鱼,而是,一些淡雅的草木,看着素净清新,只是上头落了不少灰尘,屋檐的角落,还挂了好几个蜘蛛网。 看的出,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了。 “姐姐,曹大夫本就性格怪异,他的女儿成了神女之后,便更是古怪,一会儿?”杜小薇这是担心,吓着我。 “无事。”我说完,抬起手就朝着门上敲了敲。 只是,这院子里,却毫无声响。 我敲了许久,依旧如此,最后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结果院子的门“吱呀”一声,直接开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而这院子里,一个男人脸朝下,趴在地上。 “曹大夫?”杜小薇看到那男人,惊叫了一声,立刻就冲了过去。 我看着那曹大夫直挺挺的躺着,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曹大夫?”索性,杜小薇将他翻过身来,我见这曹大夫的眼皮子颤了一下。 我蹲下身,本是想替他看看,他这是怎么了,结果,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 不必说了,他就是喝多了。 “姐姐,曹大夫这是?”杜小薇也嗅到了酒臭味儿:“他喝醉了?” “嗯,先扶他回屋吧?”我朝着院子两侧的屋子各看了一眼。 “好。”杜小薇与我,一左一右,一起将这曹大夫扶起,然后便随意寻了一间屋子,安顿他。 这间屋子,像是女儿家的闺房,屋内轻纱幔帐,玫粉色的锦缎被褥上,还放着一袭浅青色的裙褂。 走到床榻前,我还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花香。 这与外头的杂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们将曹大夫放到床榻上,杜小薇又去院子里打了水来,给他擦脸。 “曹大夫也是可怜,听闻,当年他只带着不到八岁的莫兰姐,入风霖菀,医术了得,有不少女子愿意嫁予他,只是,他的心思一直都在草药,还有莫兰姐的身上,十多年都没有再娶,只是同莫兰姐相依为命。”杜小薇说完,垂下眸子:“莫兰姐长的漂亮,是咱们风霖菀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只是一直不愿成婚,大抵是怕曹大夫孤苦,直到二十一岁,才许了人家,可谁知,还未过定,莫兰姐就被选为神女。” 杜小薇说到这里,便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风霖菀当地人?”我望着曹大夫,他留着络腮胡子,看着邋里邋遢的模样,并无半分神医之相。 “嗯,也是从河上来的。”杜小薇说着话,突然吓了一跳,因为这曹大夫,猛然睁开了眼眸。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眸子,突然圆瞪,着实吓人。 我赶忙将杜小薇拉到了身后,曹大夫看了我们一眼,又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紧接着猛然坐起身来。 本以为,他会质问我和杜小薇,为何闯入他的家宅。 结果,这曹大夫只是一骨碌,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因为起的猛了,他感到头晕目眩,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我伸出手扶了他一把,他却立即甩开我的手,踉跄的从床上爬下来,然后把被褥拉的整整齐齐,被我放到一侧柜子上的衣裙,也重新摆上,摆成了方才初进来时的模样。 弄好这一切,他才回过头来,冲着我和杜小薇便是怒吼了一声:“谁让你们进宅子的?谁许你们进这个屋子的?” 他恼怒的瞪着我和杜小薇,那眼神,好似要杀了我们。 “曹,曹大夫,您,您,别生气?我?”杜小薇被曹大夫这么一叱,顿时慌了,想要解释,奈何这嘴已经磕巴。 “曹大夫,未经允许,便私入您的家宅,确实是我们失礼了!”我说完,冲着他俯了俯身。 他却不屑听这些,拼命的赶我和杜小薇出屋。 我想着,这屋子是他亡女所住的闺房,他必定是不希望被外人弄乱了,于是,牵着杜小薇乖乖出了屋。 “曹大夫,今日,我来此处,是想请曹大夫,帮忙瞧病的。”我见他将这房门关上,也开口直截了当的说道。 曹大夫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酒?酒,去哪儿了?” 他忙忙叨叨的,朝着厅堂里走去。 这个厅堂椅子倒了也未扶,桌上,地上,堆满了酒坛子。 曹大夫顺手,拿起几个酒坛子,用力的摇了摇,捡剩酒喝。 “曹大夫,您若不便随我们去看诊,我们可以将病人送过来,让您瞧瞧。”我见他抱着酒坛,席地而坐,于是,开口说道。 “滚!都给我滚!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夫了!”他不耐烦的冲着我嚷嚷了一声。 “曹大夫,你医术了得,就帮帮忙,替姐姐的师父瞧瞧吧。”杜小薇望着曹大夫,见曹大夫这般态度,赶忙也开口恳求。 不过,哪怕是这样,曹大夫依旧不予理会。 他抱起酒坛,咕咚咕咚的喝干了半坛酒,便又开始颤着手,去抓其它的坛子寻酒。 不过,其它的坛子里,却好似都已经没有半滴酒了,这让曹大夫感到无比狂躁。 “晦气,晦气!滚,你们都给我滚!”他踉跄起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厅外走去,我同杜小薇就跟在他的身后。 就曹大夫如今的情况,想要说服他看诊,只怕真的不容易。 曹大夫出了自家宅院,这院门也不关上,就这么朝着街市上走。 到了一家酒铺,也不付账,直接端起一坛酒,便开始饮。 “你怎么又来了?”酒铺掌柜的正在一旁忙着挂白灯笼,冷不丁的垂目一看,就见曹大夫在偷喝他家的酒,顿时有些气恼。 从竹梯子上下来,拽住了曹大夫。 曹大夫非但不停下,还在往自己的嘴里猛灌,这让掌柜的怒急了,开始撕吧扭打。 我赶忙过去劝架,并付了酒气,此事这才作罢。 掌柜的,还指着曹大夫,说是,曹大夫这些日子,没有少祸害他们铺子,时不时的就来偷酒喝,他也是做小本买卖的,实在是苦不堪言。 第六十二章一蹶不振 我听了,便多付了些银两,算是替这曹大夫付了之前的酒钱。 掌柜怔怔的望着我:“姑娘,您不是这曹家的亲戚吧?” “不是,我只是想请曹大夫,帮忙看诊。”我如实说明原由。 而掌柜的一听我如此说,便是连连摇头。 “姑娘,你啊,还是打哪来,就回哪去吧,这曹大夫,你自己瞧一瞧,哪里还有半分大夫的样子?这一年来,他都疯疯癫癫的,除了喝酒之外,什么也不干,先前,有人出二十两银子,请他瞧病,他也不应,如今?”掌柜的看了一眼曹大夫。 这曹大夫,从一个神医,沦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叫人唏嘘。 我这正同掌柜的说话,曹大夫就抱着酒坛子朝着家宅的方向走。 “掌柜的,先告辞了。”我见曹大夫往回走,赶忙跟上。 “姑娘!别白费力气了,他啊,不会帮你的!”掌柜的,在身后再次“提醒”了我一句。 我和杜小薇跟着曹大夫入了他的宅院,这个曹大夫,抱着酒坛子,就坐在院子里喝酒。 “小薇,来。”我朝着院中看了一眼,便瞧见了厨房。 只是走进这个厨房里,就发现,大铁锅都长出了锈,菜刀砧板上,也长出了霉斑。 我同杜小薇一起收拾了良久才收拾好,杜小薇好奇的问我,打算做什么? “熬些粥,给他喝。”我说着,侧目看了一眼瘫坐在院子里的曹大夫。 他这混混沌沌,过了一年,想必也没好好吃过东西吧?就连拿酒坛时手都在发抖,这都是饮酒过量之后的副作用。 长此以往,只怕,这人真的要废了。 “姐姐,这些粗活让我来吧。”杜小薇说着便要帮忙。 “小薇,那你将火生起,我来淘米。”我望了一眼,这厨房里没有砂锅,便让杜小薇生火用大锅子熬煮。 杜小薇点头,生起了火。 待熬好了粥之后,我晒凉些许,才端到了院子里。 曹大夫此刻已经再次喝的晕晕乎乎,他抱着酒坛,嘴里不断的喊着:“莫兰,莫兰!” “曹大夫,这酒,你还是别喝了,喝些粥养养胃吧。”我说着,蹲下身,将粥递到了他的面前。 曹大夫抬起眼眸,此刻,他的眸中蓄满了泪水。 他望着我,微微发紫的嘴唇,颤了颤,开口便道:“莫兰啊!你回来了?” 他嘀咕着,松开了手中的酒坛,伸手便捧住了我的脸颊。 我惊的差点就将手中的粥碗打翻了,索性杜小薇赶忙伸出手来,拽住了曹大夫的胳膊。 “曹大夫,她不是莫兰姐,你看清楚了。”杜小薇拽着曹大夫的胳膊,大声叫着。 曹大夫那浑浊的眸子,却是直勾勾的望着我,嘴里不住的说着:“莫兰,莫兰,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那酒铺掌柜的,说的没有错,曹大夫已经精神失常了。 我往后退了退,将粥放在了一侧。 “莫兰,爹,错了,爹不该强逼着你嫁人,爹真的错了,错了!”这曹大夫,嘴里不住的叨叨着。 看来,当时是曹莫兰不想嫁人,可曹大夫却给她定了亲。 不过照杜小薇说的,曹莫兰都二十有一了,我从前住的那村子,十八若是未嫁,那便是要被人编排,闲言碎语,不绝于耳。 这个曹莫兰,居然二十有一还不愿嫁,看来是真的怕自己父亲孤苦。 而曹大夫当时非要给她定亲,应该也是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为神女,用心良苦罢了。 只可惜,最终该来的还是来了,父女自此阴阳两隔。 “呜呜呜!呜呜呜!” 曹大夫望着我,发出了呜呜的啜泣声,可怜可叹。 我望着他,待他哭倦了,再次同杜小薇将他扶回了房,这一次,自不是送回曹莫兰的闺房,而是,在曹莫兰的屋子边上,寻了一间卧房。 这屋子,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套着粗布被褥的床榻,还有一个八卦镜?不过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了,总之摆设,同曹莫兰的闺房,简直是天渊之别。 “姐姐,这被褥有些馊了。”杜小薇替曹大夫盖被褥时发现,曹大夫的被褥不仅仅看着有些脏,还发馊了。 “哎!”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想了想,便让杜小薇在这先照看曹大夫,我自己去街市上买了被褥回来,给他换上。 一整日,我就同杜小薇一起,帮着这曹大夫将院子内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些脏褥子,也全部都清洗晾晒上了。 “走吧,回去。”最后,我将热好的粥放到了曹大夫的床头,便唤杜小薇随我一道回去。 这眼瞅着,就要傍晚了,我想冥北霖若是见不到我,必定会担心。 “姐姐,这曹大夫?”杜小薇望了一眼曹大夫:“我们只怕请不动曹大夫。” “有志者事竟成,一次不行,我就来两次,两次不行,我便日日来,总有一日,他会帮我们的。”我说完,将曹大夫的屋门关上。 关门时,还瞟了一眼,他屋内的那个八卦镜。 那镜子是上好的黄铜打造,师父从前也有一个,就在村子里。 不过,哪怕是师父那个八卦镜上,也并未刻画那么多符文,想必是个好物件。 只是,这个曹大夫,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懂术法的高人啊? “姐姐,怎么了?”杜小薇见我愣在原地,开口问我。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带着杜小薇,离开了。 杜小薇原是要送我回霖府的,只是眼看着天色渐晚,我替杜小薇在一家小药铺,给她阿爹抓了几副药,便让她直接回家。 但杜小薇固执,说什么也不肯,非要送我回府,我也只能是顺了她的意。 “姐姐?”走着走着,杜小薇便低低的唤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侧过脸来,看向她。 “姐姐,那个?那个?”她抿了抿嘴唇,磕巴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小薇,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见她这般吞吐,便开口说道。 杜小薇微微点了点头,好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浮游公子,可好?”她望着我,脱口而出,问的便是这么一句。 我看着杜小薇,愣了神,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起浮游。 第六十三章情窦初开 杜小薇见我这般愣神的看着她,也立即垂下头去,那脸颊,绯红一片,羞涩不已。 一看杜小薇这模样,我就知晓,她这是情窦初开,想必是喜欢上了浮游? 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对了,之前,冥北霖让浮游去守着杜小薇,莫不是那时候,她对浮游生出了情愫? “他很好,你放心。”我见她这羞答答的模样,生怕自己再沉默一会儿,她便会紧张到“窒息”,于是,赶忙回答。 听到我的回答,杜小薇便又抿了抿嘴唇:“那他今日,是去了何处?为何,没有见到他?” “哦?你去的甚早,他还未起身,不过,这个时辰,想必是起了,今日,你在府上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邀杜小薇留下吃饭。 杜小薇迟疑,想要拒绝。 “你既留在我们府上做事,就该听我的,我正愁着,无人陪我吃饭呢。”我笑着对她说道。 冥北霖他们对吃凡间俗物不感兴趣,那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吃了,也并无用处。 原本还有玄凌宏图陪着,可如今也没有了,宏图不能吃俗物,玄凌胃口越来越小,我一人坐在偌大的桌旁,哪怕是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没有半点胃口。 “那好,我听姐姐的。”杜小薇见我如此认真的望着她,便点头答应了。 回到霖府,鼠贵一看到我,便立即迎了过来。 “冥夫人,您这是去哪儿了?可担心死小的了。”鼠贵看看我,再看看杜小薇。 显然鼠湘湘已经告知他杜小薇的事了,故而,他并未多问什么。 “哦,我出去本是想请那曹大夫出诊,不过他?”我顿了顿,觉得今日在曹大夫那忙打扫后,腰酸背痛。 “曹大夫?是老码头那位神医?听闻医术确实了得,只不过如今好似成了一个酒鬼已经堕落了。”鼠贵倒是清楚的很:“那位,您只怕是请不动啊。” “无事,今日请不动,我明日再去,小贵儿,神君他们如何了?”我想着,出去一整日了,也不知冥北霖他们怎么样了。 “神君和宏图小公子,都还未出屋呢,小的也不知如何了?不如您问问浮游,浮游倒是方才给那屋里送过水。”鼠贵说罢,便让鼠湘湘给我沏茶,他将浮游给请了过来。 浮游今日气色倒是比昨夜好了许多,但眼中依旧带着些许倦意,想必昨夜回来,他也没有睡好。 “浮游,你还好吧?”我望着浮游问道。 浮游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只是,着实被那小祖宗吓了一跳。” 浮游口中的小祖宗,便是宏图,他向来如此称呼宏图。 “宏图和神君都无事吧?”我的脑海里,也闪过昨夜,那满地“鸟尸”,血流一地的场面。 宏图抱着那秃鹫脑袋啃噬的画面,也无比清晰的浮现着。 “应是无事,昨夜,便吐出了好些黑气,方才我入屋时,便见宏图已经睡着了,至于神君,正在打坐。”浮游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也去歇着吧。”我见他如此困倦,便让他去歇着。 浮游却摇了摇头:“我方才睡了一会儿,如今,只是有些乏而已。” “冥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鼠湘湘这时,出来请我去用膳。 我便拉过了杜小薇,带着她一道去吃。 杜小薇的手都出汗了,湿漉漉的,还微微有些发颤。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浮游。 不由抿嘴一笑,看来,杜小薇是真的很喜欢浮游。 不过,曾经我给浮游和媚儿牵线搭桥,弄巧成拙,一直心中对浮游有愧,如今不敢轻易再牵线。 想着,若是彼此有缘,那么自会在一处,若是无缘,就算将他们捆在一起,也是无用的。 “诶?这不是杜姑娘么?”浮游终于是注意到了杜小薇。 杜小薇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张嘴便低声对浮游说:“浮,浮,浮游公子,你叫我小薇就好。” “哦?那你也叫我浮游就好。”浮游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大踏步的朝着膳厅里走去。 平日里,浮游没有胃口,不过今日,好似是饿坏了,我给他盛了汤,他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并且,还吃了不少菜。 “玄凌呢?”我则是不住的朝着膳厅外张望。 “小公子今日多加了一个时辰,打木桩。”鼠贵立在一侧,对我说着:“您先用膳吧。” “是么?那你们也去吃些东西吧。”我望向鼠贵。 他们吃的与我不同,我们向来是不同桌吃的。 “是!”鼠贵应了一声,然后带着鼠湘湘他们退下了。 “姐姐,我也下去吃吧?”杜小薇以为,这是“主仆”分桌。 “不必,你就在这吃,来,吃块肉。”我看着杜小薇那干瘦的小手,给她夹了一大块肉。 杜小薇抿了抿嘴唇,我也给自己夹了一块,吃了一口,杜小薇这才垂头吃了起来。 “夕颜,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浮游突然站起身来。 杜小薇的身体一颤,手中的筷子都掉落到了地上。 “把你吓着了?”浮游望着杜小薇的脸,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没,没有。”杜小薇见浮游在望着她笑,顿时更是慌张了,本是俯身要捡起筷子的,结果这身子一俯,居然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浮游顿时咧嘴一笑,然后伸手将杜小薇给扶了起来。 “呵呵呵,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的很,怎么胆子这么小?你是看着我觉得害怕?”浮游的手抓着杜小薇的胳膊,他俯着身,那张清隽的脸,与杜小薇近在咫尺。 杜小薇慌乱的垂目,嘴里磕巴的说着:“不,不,不怕。” “不怕,你都不敢看我,还说不怕?没理由啊?我长的,并不凶狠?”浮游说着还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浮游啊,你别逗她了。”我见杜小薇已经“吓”的脸都白了,赶忙让浮游别再与她玩笑。 因为,浮游此刻说的话,做的动作,对于一个爱慕他的女子来说,便是撩拨。 “好好,那我去看看公子。”浮游说完,松开了杜小薇,转身出了膳厅。 第六十四章只吃甜不吃苦 杜小薇则是望着浮游的背影,看的很是失神,脸上带着一抹散不去的红晕。 “小薇?小薇?”我开口,连叫了杜小薇两次,她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多吃些,一会儿,我让小贵儿,驾车送你回去。”我说着,又朝着她的碗里夹了肉菜,让她多吃一些。 杜小薇红着脸,冲着我便是摇头,说是如此太麻烦了,她自己便能回去。 “外头天色黑了,你一人回去,只怕是不安全。”我看着杜小薇,她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独走夜路,我自是不放心。 “可?”她犹豫的望着我:“姐姐,我不想再麻烦你们?” “都是小事,你既然入了霖府,那便是这的人了,今后我们相互照拂便是,来,也喝些汤。”我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杜小薇赶忙接过,连声道谢,然后乖乖的吃了起来。 我看着杜小薇,今日,她跟着我,也并未吃什么东西,如今是饿了,大口大口的将碗里的吃食,吃的干干净净。 我要给她再添饭,她则是摇头。 “姐姐我吃饱了,姐姐,你怎么不吃?”她回过神来,望着我面前未动的饭菜问着。 “我没什么胃口,喝些汤便好。”我说完,将面前的半碗汤一饮而尽。 “你若是吃饱了,我就让小贵儿送你回去吧。”我见杜小薇坐在一侧,不再动筷,便想着,让她早些回去歇着,陪陪爹娘也好。 “姐姐,待我阿爹好了,我便留在府里,日夜守着你。”杜小薇这是认为,鼠贵他们都是留府伺候的,她如此不大好。 “不必,夜里也无事可做,你回去,照顾好爹娘,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我叮咛着。 杜小薇听了,便立刻点头,拿着我替她阿爹抓好的药,乖乖回去了。 鼠贵送她,应该很快便能到吧? 鼠湘湘帮着我,将碗筷收拾妥当,我便回了屋中,在曹大夫家忙活了一整日,身上出了不少汗,只怕是要发酸了,故而要去泡了热汤,再去看冥北霖。 我拿着换洗的衣裳,就朝着汤室走去。 一推开汤室的门,缭绕的烟雾就涌了出来,我将寝衣放到一侧,然后便脱起了衣裳。 待我脱去裙褂,走到汤泉边时,却见这水中,好似有些许波纹涌动。 不过,这里的水是“活”水,有波纹,也并非什么奇事儿。 于是,我便踩着石块,入汤泉。 这汤水的温热,确实解乏,好似这腿脚,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我闭着眼眸,享受着。 突然,温热的水,轻轻的朝着我的身上涌来,伏动极大,我的心头不由一惊,这汤水向来平稳,除非是有人下到了池中。 我猛然睁开眼眸,结果,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细长的手抚在了我眼眸之上。 “夫君?”只是瞥见一眼,我就知晓,那一定是冥北霖的手。 他的手,和他的脸一样,生的好看,比我的手指还要直。 下一刻,我便已经被他拥入怀中,他在我的身后,方才必定是听到了动静,见进来的是我,于是,故意逗一逗我,躲了起来。 “夫人,为夫好想你。”他的声音极低,说完之后便垂下头,在我的肩后亲了亲。 我则是侧过脸,也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可还好?身体可有不适?”我望着他,想看看他此刻的气色。 只是,水气缭绕,让冥北霖看起来朦朦胧胧,极为虚幻,根本就瞧不清。 “不好,难过的很。”他低语着。 我连忙转过身去,抬起手,捧着冥北霖的脸颊。 “何处不适,难道是那毒瘴入体,你?”我的话还未说完,便察觉到,冥北霖的一双大手,抚在了我的腰上。 “你又唬我?”我不禁凝眉。 “我可不是唬你,确实难过的很,一整日不见夫人,心中甚是想念。”说完,他微微侧过脸,吻在了我的唇上。 我本能闭上眼眸,双手抚在他的后背上。 冥北霖就是一个勾人的“妖孽”,总是让人,欲罢不能,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撩的我,心中大乱。 他想要做什么,除了配合,再无其他想法。 水波涌动,一室旖旎,最后他抱着我从热汤里走出。 本是去解乏的,不过如今,却比进来时更乏累了。 冥北霖将寝衣朝着我的身上一裹,便出了汤室。 索性,如今,天色已暗,回廊上并无人走动。 他就这么抱着我,回到了我们的屋里。 冥北霖将我放到了床榻上,然后拿着一块干布块,替我擦拭头发。 “我自己来。”我见他的寝衣都被我的湿发给沾湿了,赶忙伸出手去。 冥北霖却依旧不紧不慢的替我擦拭着湿发,嘴里还问着:“夫人,今日,你出府了?” “嗯!”我想,应该是浮游他们,告诉冥北霖的。 冥北霖垂目:“去寻大夫?你想让寻常大夫,替你师父看病?” 冥北霖的语调低沉,不过从这话语之中,我已听出,他对寻常的大夫,并不抱希望。 “总是要试一试的,听闻,那曹大夫医术了得,是这南岭的神医。”我想着,曹大夫就算瞧不出师父的病症,应该也能弄清,药丸之中到底有多少味药材。 到时候,我便有理可寻,慢慢找出医治师父的法子。 “他不愿来?”冥北霖似乎也不想打碎我的希望,转而问了这么一句。 “嗯,一年前,曹大夫的女儿也被选为神女,以至于如今他变得颓废嗜酒,不过我想,多给他些时日,总能说服他的。”我说着,垂下眼眸,想着那曹大夫的模样,颓败至此,应是真的悲痛欲绝。 “世间人,各有各的苦。”冥北霖见我神色有变,便开口说道。 我微微垂着头,沉默着。 他说的没错,世间凡人,大都逃不过生老病死。 “不过,夫人你不同,今后本神君,只让你吃甜的,绝不吃苦。”他说着,将那布块放下:“不过,这几日,本神君要打坐,白日里,夫人需自己一人待着。” 冥北霖说着转过身,拿了一把木梳,替我梳头。 第六十五章暖心 我望着冥北霖,他替我梳头的模样,认真又温柔。 从前那轻狂傲娇又“刻薄”的模样,好似已经渐渐淡去,至少,同我成婚之后,我便再未见过。 “夫君,你平日里如何,便如何,无需这般待我。”我盯着他的侧颜,看的入神。 “什么?”他狐疑的抬起那双深邃的异瞳,回望我。 “你如今,这般温柔,好似?”我顿了顿,他这举动与从前不同,但却是我极喜欢的。 “你不喜欢?”他的眸中,透出一抹深情。 我立马摇头:“喜欢,我怎会不喜欢,只是,怕你?” 若这些是他做不惯的,突然,为我转变,那么我还是希望,他能照自己原本的样子,率性而活,无拘无束。 “喜欢便好,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妻,为夫待你,自是与旁人不同。”他说完,伸出手抚了抚我的发丝。 “嗯。”我听他如此说,心中顿时觉得无比温暖。 “今日,夫人也乏累了,歇息吧。”他说着,又抚了抚我的脸颊,然后便替我掀开了被褥,让我躺下。 我躺下之后,朝里挪了挪身,给冥北霖腾出了一个位置。 冥北霖躺下后,便侧过身来,揽住我的腰。 他极喜欢,将一只手环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则是覆在我的小腹上。 而那张清俊的面容,则是贴在我的发顶。 “我的手冷么?”他轻抚着我的小腹,同我闹着玩。 “不冷。”我说着,便将自己的手,抚在冥北霖的手上。 其实,他体虚时,身体便会比往日要冰冷许多。 我自不会嫌他,只恨自己给的温暖不够多。 “我的夫人,真的好暖。”冥北霖紧紧将我揽在怀中,他嘴里的呢喃之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从前,你不就说,我是你的取暖之物么?”我想起了,冥北霖之前说的话。 “从前暖身,如今,暖心。”他倒是伶牙俐齿,知晓我想起了“不愉快”之事,连忙开口哄我:“我家夫人,温柔贤惠,又体贴,从不记旧账,对吧。” 他说完,还在我的耳垂上亲了亲。 “那可不好说。”我抿嘴一笑,故意逗他。 他一听,那只原本覆在寝衣外的手,立即一撩我的衣角,滑入了衣裳里,冰凉凉的,让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别闹,你也累了吧?”我侧目望向他,方才在汤室里刚“闹过”。 冥北霖却淡淡的说了一句:“本神君自是不累,只是夫人,你方才,说什么不好说?若是夫人还记着从前的不好,本神君便好好弥补弥补,如何?” “不必了。”我这身体,还发着酸,明日还要去求那曹大夫,还是不同他再闹了。 “那今后,便不提从前了。”他立刻说道。 “好,好,都听你的。”我闻着冥北霖身上的气息,笑着说道。 他则是,拥着我,又亲了亲我的后脖颈,有些“埋怨”的说道:“夫人,你真真是要坏了我的修为,本神君日日都只想同你一起,你说该如何是好?” 他说完,亲吻的更是热烈。 “今后,你我的日子还极长,修行,才是你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我的手,轻轻抚了抚冥北霖的手背。 “夫人说的是,只有本神君变回从前的冥旭,才能护你周全,护孩子们周全。”他说完,便将脸颊,贴在了我的肩上。 良久,我便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好似是睡着了。 我微微侧过脸去,悄悄的瞧了他一眼,他果真已经闭着眼眸,沉沉睡去了。 看着他这熟睡的脸庞,我便缓缓转过身来,蜷在他的怀中,微微仰着脑袋,望着他。 看了不知多久,却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冥北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以为他醒了,结果他却呢喃的叫了一声“夫人”,然后又将我抱的更紧一些。 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口上,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这种感觉踏实而美好。 希望,自己从今往后,每日都能在他的怀中入眠。 我想着,便也不禁露出了笑容,然后便闭上了眸子,陷入了沉睡之中。 “夕颜,你看?” 迷迷瞪瞪,我却听到了有人在唤我。 “你喜欢吗?” 这声音,很是熟悉。 “拿着。” 对方说着,将一样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中,我垂目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串糖葫芦? “夕颜?” 而抬起眼眸,便能瞧见,我的面前,站着的,便是师父。 师父浑身是血,立在我离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伸出手,冲着我的方向摆了摆,好似在示意我快些离开。 我连忙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师父的手,但是,师父却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离开他!” 只是,这耳畔,还回荡着师父说的最后一句话。 “师父?师父!”我大叫着,猛然睁开眼眸,便发现,自己还躺在床榻上,又是噩梦? 我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本能的朝着身侧一摸,却发现,身侧空荡荡的,冥北霖不知道去了何处。 仔细一想,他应该是去修炼了,我起身,将木窗推开,发现外头的天不过才蒙蒙亮起。 而对面的回廊里,却立着冥北霖和浮游。 他们好似在谈论着什么重要的事儿,俩人脸上的神情,都极为严肃。 我望着他们瞧了一会儿,这才将衣裳换好,出屋打了水来洗漱,简单的梳妆打扮。 从前,寡淡惯了,但如今,也知晓女为悦己者容,在冥北霖的面前,我也总希望自己能漂亮些许。 我拿起盒中的胭脂,打开,看着鲜红的胭脂,手却是一颤,脑海之中,闪过了方才梦中的画面。 应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师姐不许我同冥北霖在一起,我的内心之中,应是多少有些担忧师父也不许吧? 可是,师父与师姐不同,他向来只与恶妖为敌。 如此想着,我便开口低声安抚自己:“无事的,如今,我已与冥北霖在一起了,师父已无法阻止,而且,我想只要让他同冥北霖处上一段时日,他一定会知晓,冥北霖的品性,也会知晓我的选择,是对的。” 第六十六章落花有意 我如此想着,便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笑了笑,劝自己别胡思乱想,简单的涂抹了些脂粉,便起身出屋了。 这一早出门,我便看到玄凌在站木桩,小模样儿很是认真,而鼠湘湘则是端着吃食朝着膳厅里送。 “冥夫人,您醒了,快吃些东西吧。”鼠湘湘笑着对我说道。 我点头,打算招呼玄凌一道去。 “冥夫人,小公子已经吃过了,神君说,今后小公子早膳只需喝些甘露水便好。”鼠湘湘说完,领着我就朝前走去。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玄凌,玄凌小脸微红,目光却好似比前些日子坚毅了不少,也不再叫苦不迭了。 “冥夫人,今日一早,神君便道夫人,这些日子乏累的很,让我们炖了一盅补汤给您。”鼠湘湘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抹羡慕的笑意。 “补汤?”我愣了愣,这一早起来便要喝补汤? “神君对冥夫人您,真可谓是用心。”鼠湘湘笑望着我说道。 “嗯。”我点头。 冥北霖确实是对我极用心,我这嘴角也不由微微向上扬起。 同鼠湘湘说话间,我便到了膳厅门前,看着里头一桌子的饭菜,我便问鼠湘湘,杜小薇来了没有。 如今,能同我一道吃些东西的,应该就只有杜小薇了吧? “小薇来了,一早就在外头,将大厅收拾的干干净净,劝也劝不住。”鼠湘湘说着,视线朝着厅堂外看去。 我也朝着那望了一眼,远远的,就瞧见了那瘦弱的身影,蹲在一张木椅前头,仔细的擦着椅子。 “冥夫人,她做事确实仔细。”鼠湘湘夸赞道。 “小薇!”我看着杜小薇,抬起手,朝着她挥了挥。 杜小薇听到我的叫声,抬起头来,望向了我。 “夫人,早!”她起身,冲我俯了俯身。 “过来。”我示意她朝着我这来。 她便放下了手中的布块,疾步朝着我这走来。 “之前说过什么,叫我姐姐便好,你怎么忘了?”我说着,捋了捋杜小薇的头发。 她微微垂目:“我爹说,既然,来了府上做事,便是要讲规矩,不能随意称呼主家。” “那你爹可说,要听主家的话?”我望着她。 杜小薇立马点头:“嗯,他说,主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那你便唤我姐姐,还有,今后你就只是陪着我,出去采买,或者办事的,在霖府不必太拘束。”我说完,拉过她的手:“来,陪我吃些东西。” “夫?姐姐,这不符规矩?”杜小薇说完,看向鼠湘湘:“湘湘姐她们,都没有同您一道用膳。” “小薇,其实,是我们的胃口,同冥夫人不同,故而,才没有一道用膳,既然夫人邀了你,你便一道吃吧。”鼠湘湘说着,就给杜小薇也盛了一碗粥。 我拉着杜小薇坐下,杜小薇有些局促的看着鼠湘湘。 “你就吃吧。”我说着,将小菜,朝着杜小薇的面前推了推。 杜小薇点头,然后望着我,见我动了筷,她才也跟着吃了起来。 才吃了几口,外头的走廊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用早膳,怎么也不叫我?饿死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浮游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我转过头去,才见他跨入了膳厅里。 “浮游公子。”杜小薇赶忙站起身来,冲着浮游也俯了俯身。 “都说了,就唤我浮游便好。”浮游说着,伸出手,放在了杜小薇的肩上:“夕颜既然让你留在这做事,今后,你我也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何必这般客气?” “浮游,你不是饿了么?快坐下吃吧。”我看着浮游这又是搭肩,又是同杜小薇说大家是自己人,不由的打断了他。 人和妖是不一样的,男女授受不亲,浮游这般举动,只怕是会叫杜小薇越陷越深,看来,我得寻个机会,同浮游说清楚,杜小薇对他有意。 “嗯,我是饿了,昨夜,守了宏图一夜,那小祖宗,一口气吞了太多戾气,如今?”浮游说到这里,我立刻朝着浮游使了一个眼色。 我是不想,在杜小薇的面前谈论这些,别吓着她。 “哦,总之,那小祖宗,昨夜难受的很,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公子替他散了一次气,如今,好些了,又昏睡了过去,公子说,需再过三五日,他才可大好。”浮游说着,麻溜的吃了半碗粥。 “我一会儿,去瞧瞧他?”我说着,就想起宏图那夜浑身是血的“可怕”模样。 “不成,公子说了,他要静养着,再者说了,公子会守着他的,对了,一会儿我上山打坐,夕颜你也去么?”浮游喝着粥,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今日,我要去寻个大夫。” “又去寻那酒鬼么?我陪你去吧,赶马车过去,快些。”浮游说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咕咚咕咚喝的飞快,看来是饿极了。 “不必了,我同小薇一道去,你忙你的便是。”我开口拒绝。 而身侧的杜小薇,却是时不时的抬起眼眸,偷偷望着浮游。 少女的心思,好似藏都藏不住了,可浮游是妖,他们妖向来直白,不懂凡人的矜持内敛,看他那副样子,必定是没有瞧出杜小薇对他有意。 “你们两个姑娘,要去求一个酒鬼办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公子也说了,让我看着你点,一起去吧。”他的态度,倒是极为决绝。 我听了也无法反驳,只能由着他好了。 吃过早膳,我想着,既然浮游送我过去,那杜小薇便无需同我们一道奔波,故而,就让她留在府上休息。 如此,我也正好,提点提点浮游。 “姐姐,我?”杜小薇望着我,又望了一眼浮游,看的出,她是极愿意同浮游一道出去的。 “小薇也想去,就去吧。”浮游见杜小薇一脸失落,随口便说了一句。 我在心中叹息,但还是点了点头,带上了杜小薇。 浮游赶马车,我同杜小薇面对面坐着。 今日,杜小薇的心思,显然不在我的身上了,她的身心,都在浮游的身上。 “浮游,到了米铺停一停,昨日,我瞧那曹大夫家中,米面存粮不多。”我开口,对浮游说。 “好。”浮游应了一声,待到了米铺,便停下了车,扶着我下马车,然后,又伸手去扶杜小薇的胳膊。 第六十七章虚礼 杜小薇的胳膊,被浮游扶着的时候,那脸上的羞涩自是不言而喻。 “多谢。”她抿了抿嘴唇,同浮游道谢。 “你看,你又来了,都说了不必拘礼。”浮游说完,转身走了过来,帮我拿买好的米面。 我看着杜小薇这面容泛红的模样,觉得实在是不妥,再这么下去,她只怕是要泥足深陷。 于是,便给了银钱,让杜小薇,去对面的铺子里,买些瓜果,肉菜,一并给那曹大夫送去。 杜小薇乖乖去对面帮忙采买,这浮游还贴心的,想要过去帮忙,被我一把拉住了。 我看着浮游,一脸严肃。 浮游见我这么望着他,立即紧张了起来。 “夕颜,我跟着一道来,真的只是不放心你,不是公子,让我时刻盯着你。”浮游说完,又觉得不妥:“公子也是担心你出事儿,如今,他要打坐修炼,我若不守着你,他实在放心不下。” “哦?你非要跟着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我不禁摇了摇头。 “你可别跟公子说,这是我说的。”浮游立马提醒我。 “我没空嚼舌根,我有要紧事儿要跟你说。”我说罢,又朝着对面铺子,正在挑选青菜的杜小薇望了一眼。 “夕颜,你这么严肃,弄的我也挺紧张的,你到底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浮游拉了拉他身上的衣袍,看着我说道。 “你觉得杜小薇如何?”我直截了当的问浮游。 “看着不错啊,她绝对不是妖,我肯定。”浮游这是以为,我怀疑杜小薇的身份。 “不,我是问你,你对小薇姑娘可有好感?喜不喜欢她?”我索性再问的直白些。 “啊?”浮游当即就叫了一声。 “小点声!”我赶忙拽了浮游的衣袖一下。 浮游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我:“夕颜,你今个儿,唱的是哪一出啊?什么就喜不喜欢?你想把那小丫头,介绍给我?” “总之,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我眼看着杜小薇在付银钱,便让浮游立刻给出答案。 “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浮游很是认真的说道。 我听了,便微微点头。 这个答案,我是不意外的。 虽然,杜小薇的眉眼,同媚儿有些相似,可是,性格却是截然相反的。 媚儿自幼家中独宠,天真烂漫,活泼大方,极喜欢笑。 浮游说过,他喜欢看媚儿笑,也喜欢听媚儿说话,好似媚儿在他身边,他就不孤单了,因为媚儿那张小嘴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可杜小薇就不同了,贫寒出生,小小年纪,就要照拂爹娘,性子内敛,又拘谨些,不善与人交谈。 “你既不喜欢,便万万不要撩拨,省的小薇泥足深陷。”我提醒浮游。 “撩拨?我没有啊?”浮游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我知晓,你不是有意的,可这凡间女子,多是矜持内敛,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你别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也别靠她太近,明白么?”我知晓,浮游他们是不懂这些的,只能仔细同他解释着。 浮游听了之后,鄙夷的撇了撇嘴:“你们人啊,真真是无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讲那么些个虚礼。” “什么虚礼不虚礼的你别管,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我见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便赶忙严肃的再次提醒他。 他见我面色阴沉,这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夕颜,不过,做人真的好累啊!” “浮游哥,你若是累了,还是我陪姐姐去吧。”杜小薇正好拎着肉菜过来,听到了浮游说的话。 浮游赶忙摇头:“没事,没事,我帮?” 他说完,伸出手,就要去帮杜小薇拿东西,我赶忙先他一步,将那肉菜接了过来,然后爬上了马车。 “你也上去坐好。”浮游见我这举动,便咳嗽了一声,示意杜小薇上马车。 这一次,浮游并未主动去扶杜小薇,而是我伸手将杜小薇给拉上马车的。 浮游则是在她上马车之后,便也坐在了马车架上,开始驾马。 “姐姐,浮游哥,他怎么了?”杜小薇似乎十分敏感,立即就察觉出了,浮游对她的态度,好似有些不同了。 “无事,应该只是累了。”我说着垂目,看向杜小薇买回来的菜,故意岔开了话:“这菜肉倒是看着新鲜。” “对啊,那妖死了,如今,大家可以跟从前一样,出去采买。”杜小薇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喜色。 “你阿爹喝了汤药如何了?”我想着,杜小薇的爹病的不重,喝些药,应该就能好转。 “我都忘了谢谢姐姐了,我爹已经好了,今早都能下地走动了。”杜小薇说起她爹,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不过,切记,这大病初愈,不可太过劳累。”我叮咛着。 杜小薇点头:“我知晓的,我会看好阿爹。”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将帘子给掀开一角,朝外望了一眼,发现我们已经快到那曹大夫家了。 “浮游,就是那。”我抬起手,给浮游指了路。 浮游便立即驾车朝着那宅子奔去,待马车停好,浮游先下了车,然后本能的伸手扶了我一下,不过,当他看到杜小薇时,又缩回了手。 “来小薇。”我扶着杜小薇下马车,浮游则是伸手将那些肉菜从马车上拎了下来。 我看到杜小薇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落寞和失望。 “叩叩叩!” 浮游直接叩响了房门,我则是抬起手,便推门而入。 就昨日曹大夫那样子,想必,如今又是烂醉的模样吧? 果真,推门进来,我就看到曹大夫又倒在了院子的地上,手中抱着一壶酒,我和杜小薇过去,将他翻过身来,我发现,他这脸上鼻青脸肿的,好似是被人打了。 想必,又去偷酒了,故而被人揍成了这副模样。 “我来扶他。”浮游说罢,将那些肉菜放到一旁,然后扶过了曹大夫,由我和杜小薇带路,将曹大夫送回到了他自己的屋中。 曹大夫的屋子,昨日,我和杜小薇才给他收拾过,如今,这屋内却是一地的呕吐物,我给他熬的那碗粥,也被打翻在地上,总之一片狼藉。 第六十八章显形 杜小薇慌忙出去,拿了布和木桶来收拾,我也俯身帮忙。 浮游则将曹大夫放到了床榻上,紧接着便突然“啊”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立马抬起头,看向浮游。 只见浮游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转过身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看了一眼杜小薇,又沉默了。 “小薇,你再去打些水来。”我侧目对杜小薇说道。 杜小薇立刻站起身来,再去打水。 浮游这才走到我的身侧,压低了声音说道:“夕颜,这人是祭灵人?还是?除灵师?” “什么?”我见浮游一脸紧张,还如此询问,觉得有些狐疑。 “他的床头,怎么还挂着照妖镜呢?”浮游说着又回过头,朝着那曹大夫床头的八卦镜望去。 “什么照妖镜,那是上等的八卦镜。”我解释着。 “八卦镜?八卦镜都把我真身给照出来了?”浮游面露惶惑。 “把你的真身照出来了?”我不由好奇,于是,走到床榻前,对着那八卦镜仔细的照了照。 镜子里的我,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很快,我便看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银白色蟒头。 那蟒头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不过很快就想起,浮游的真身,不就是银白色的巨蟒吗? 浮游歪着脑袋,看着我,那圆圆的眼睛,倒是还有几分呆萌之态。 “夕颜,这也照的太丑了吧?我们蟒族,分明就是小龙啊!怎么着,也应是潇洒不凡,这怎么照的一副蠢像?”他有些不满的盯着八卦镜里的自己。 “一副蠢像可是你自己说的,还有你们蟒族什么时候成小龙了?”我不禁抿嘴笑问道。 浮游呵呵一笑:“诶,咱拿回去,照照看,玄凌的样子?还有鲲神!哈哈哈,如何?我还没有见过他们的真身呢!” 浮游越说越有兴致,伸手便要拿那八卦镜。 “别碰!”我开口的同时,已经抬起手想要推开浮游的胳膊,可还是晚了些许。 浮游的手触碰到了八卦镜,紧接着,我便听到了“啪嗒”一声,浮游的指甲瞬间暴起,指甲从肉中脱离,掉落在了地上。 浮游的中指上,瞬间就裹满了血。 “额?”浮游赶忙缩回了手,眉宇也蹙了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浮游盯着那八卦镜,觉得不可思议。 我赶忙抽出手帕,替浮游包扎。 “这八卦镜看质地就知上乘,你就算是大妖,能收敛妖气,它依旧可以察觉出你的身份,从而以术正身,护己周全,伤你,也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我记得,师父的八卦镜,便是无妖敢碰的。 浮游听罢,不禁感叹:“这么厉害?没有妖气都能察觉到,攻击我?夕颜,你日日同我们在一起,你的身上应该也染上了妖气,你试试?” 他倒是好奇心起,想看看,这八卦镜,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我昨日不但碰过这八卦镜,还仔细的替它擦拭了一番,所以浮游这么说,我便立刻抬起了手。 当我的手即将触碰到八卦镜时,浮游又迟疑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算了,算了,你若是受伤了,我这小命可就不保了。”他打趣的同我说着。 “姐?”杜小薇已经端了水来,她立在门槛前,满脸惊疑的看着我和浮游。 此刻,浮游正抓着我的手,脸上还带着笑意。 我一看杜小薇的神情,就知道她只怕是误会了,于是,赶忙将自己的手抽回。 浮游则是立刻俯身,将地上的指甲捡起,也把血迹清理了一下,省的吓着杜小薇。 收拾好曹大夫的屋子,我又带着杜小薇去厨房里熬粥,煮了些小菜备着,一会儿,等曹大夫醒了,便给他吃。 “小薇?小薇?” 我要将菜从锅中盛出,便让杜小薇给我拿一个碟子,然而叫了数次,立在我一侧的杜小薇都没有回应。 侧过头一看,我发现,她在发呆。 那满脸困惑的表情,应是在沉思着什么。 “小薇?”我再次叫道。 杜小薇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望向了我:“怎么了姐姐?”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我反问道。 她冲着我苍白一笑,摇了摇头,然后赶忙帮着我,拿碟子,将菜盛出。 同我一起,端着这粥和菜,就给曹大夫送了过去。 此刻,浮游还立在曹大夫屋内的八卦镜前,这八卦镜让他来了兴致,一个劲儿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我想,他应该是太久没有看到自己的真身了。 “咳咳!”我低低的咳嗽了一声,让浮游退后些,省的一会儿,让杜小薇也瞧见,他在镜中的模样。 浮游这才往后退了两步,我们将粥和菜,放到屋内的床头柜上。 浮游指着曹大夫,便对我说:“夕颜,这家伙只怕是一时半会的醒不了,醉的太厉害了。” “嗯,我一会儿出去给他弄些醒酒汤。”我看着曹大夫,他的身上酒气太浓,还是得喝些醒酒汤,才能清醒。 “我去吧,醒酒汤,我会弄。”浮游说完,就出了屋。 杜小薇侧目,看着浮游的背影,依旧精神恍惚。 我望着杜小薇,再想想,方才她看到浮游握着我的手时,露出的神情,想必,她正在思索,我同浮游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薇,浮游就像是我的弟弟。”我开口对杜小薇说道。 浮游的年纪虽然比我大,可是,他给我的感觉,便像是个弟弟,他和媚儿一样,有着善妖的纯良,一直护着我们,我很庆幸,当初没有将浮游赶走,留下他,应该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姐姐,我?”杜小薇有些慌乱的回过头来,看向我。 “方才,他是担心我受伤,所以情急之下抓了我的手,你看这铜镜。”我指了指床头的八卦镜。 八卦镜的边缘,还留着浮游的丁点血迹。 “姐姐你被铜镜割伤了?”杜小薇连忙拉过我的手。 “不是我,是浮游,他的手被割伤了。”我只能这么说。 杜小薇听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嘴里呢喃的嘀咕着:“是我误会了,姐姐的夫君我也见过,他是那般俊秀的男子,姐姐怎会移情别恋?” “小薇你说什么?”我望着杜小薇,也不知,她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第六十九章发疯 杜小薇冲我摇了摇头,嘴角生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浮游曾经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姑娘,虽然,没有在一起,但是,浮游如今心中还容不下别的女子。”我知道,自己如此说,杜小薇会难过,可还是说了。 因为,我见过浮游曾经的求而不得,也见过媚儿的痛苦不堪,单恋太伤人,太伤心。 杜小薇如今才刚刚对浮游生出好感,现在,快刀斩乱麻,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为何没有在一起?”杜小薇却好似没有听到我的后半句话,只问,为何浮游没有同那姑娘在一起。 “感情之事,如何能勉强?那姑娘,心中已经有人了。”我说完,又顿了顿:“小薇,你?” “姐姐,我身份卑贱,不敢奢望,我?”杜小薇听我如此说,也知晓我猜出她喜欢浮游,顿时慌张的想要解释。 “什么身份卑贱?我和师父也是小村里走出来的人,小时候四海为家,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小薇你无需自轻自贱,我只是想告诉你,寻一个适合自己的良人,能省去许多伤痛。”我说完,便伸出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 杜小薇总是习惯性的低头,总是喜欢,用她的长发遮住自己的脸庞,好似极怕别人看清她的脸一般。 “你长的机灵可爱,我看着甚是喜欢。”我望着杜小薇。 杜小薇却有些怯生生的望着我:“可是,我觉得自己生的普通,也无家世。” “家世,无法可选,但你可以让自己过的不普通。”我说着顿了顿:“你才十五,可以学些别的东西,亦或者,想想,自己有什么想做的事儿?” “我?”杜小薇茫然的看着我,很显然,她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不急,慢慢想,总会想到的。”我宽慰道。 她听了点了点头,目光也不再闪躲。 “酒,酒!” 浮游的醒酒汤还未送来,曹大夫就开始喃喃的喊着酒了。 “曹大夫,这是要醒了?”杜小薇望向曹大夫。 我走到床沿边上,便见这曹大夫的眼皮颤的厉害,过了许久,他才睁开了眼眸。 那眼中猩红一片,满是血丝,混沌,又可怕。 “莫兰?”他望着我,嘴里低低的叫着。 “曹大夫?你醒了?”我微微俯身,看着他。 他眯瞪着眼眸,盯着我,看了良久之后,突然,又将眼眸瞪的滚圆,猛然坐起身来。 “你,你,你是谁?”他望着我,满脸狐疑警惕。 我不由一愣,我们同他昨日才刚刚见过,当时也说明了来意,怎么他这么快就忘记了?看来这酒是不能多喝,能“迷”人心智。 “曹大夫,我们是来寻您看诊的,昨日,咱们还见过的。”我冲他笑了笑,只能再解释了一遍。 曹大夫眯着眼,盯着我看了看,然后又望向我身侧的杜小薇看了一会儿。 “滚!这里没有什么大夫!滚出去!”他恼怒的冲着我们吼着。 我昨日就知晓了他的性子,故而,他突然发难并未吓着我。 “曹大夫,我熬了些粥,你喝些吧。”我岔开话题,直接过去将粥端到了他的面前。 他那原本“凶戾”的神情,顿时骤变,盯着我手中的粥碗,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看到,他的眼里,好似有泪光闪过,大抵是这粥,让他回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啪嗒!” 他用力的推开我的手,那粥碗跌落在地,摔的稀碎,粥也撒的到处都是。 “这又是怎么了?”浮游正端着醒酒汤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你们这些人,未经允许,就私闯民宅!都给我滚出去!”曹大夫见又来了一个,顿时怒火中烧。 他挣扎着,要下床榻,可却又站不稳,踉跄着,直接踩到了地上的瓷碗碎片,我看着血从他的脚底溢出,连忙伸手去扶他。 他甩开我的手,便怒斥着:“还不滚是吧?” 说完,他抓起放在一侧的小菜,就朝着地上砸,好似发疯了一般。 “夕颜,快走,什么神医啊?这就是疯子!”浮游说罢,就过来拉我。 我见这曹大夫此刻确实是有些“癫狂”,也不敢靠近,牵着杜小薇退到了浮游的身旁。 “走吧,回去吧。”浮游撇了一眼曹大夫,就示意我回去。 我知道,今天大抵也请不动他,于是便说道:“曹大夫,今日多有打扰了,不过,你脚下的伤,还是先做处理,否则伤口感染,只怕?” “我是死是活,与你们何干?滚,都给我滚,否则,我便不客气了!”曹大夫说完,便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屋内也没有其它东西可摔打的,他顺手就抓起了床头的照妖镜。 “浮游,我们走。”我看到那照妖镜,赶忙对浮游说了一声,然后抬脚就走。 “妖?”曹大夫突然声音高亢,冲着我们的方向就怒吼了一声。 我一手牵着杜小薇,一手则是推着浮游,立刻朝着院子里跑去。 身后的曹大夫却“疯了”一般,狂追而出,我扶着杜小薇上了马车,示意浮游赶紧驾车离开。 “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你们这些混账!孽畜!抢走莫兰!你以为你们幻化成人就能迷惑众生,成为上神?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曹大夫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宿醉还未彻底清醒,故而走起路来跌跌撞撞,被院门槛绊倒之后,就趴在了地上。 不过,手中的铜镜,依旧挥动着。 “姐姐,这曹大夫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杜小薇不知道曹大夫在铜镜之中看到了什么,还一脸困惑的问我。 “他只是喝醉了,情绪不稳。”我说完顿了顿,心中想着,曹大夫应是知晓三面妖王的真面目,看来,他确实懂些术法。 “夕颜,明日你不许来了,这也太吓人了!”浮游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嘀咕着。 我沉默不语,方才,我们只怕是踩到了,曹大夫内心最痛的地方了。 “夕颜,咱们这是要回去么?”马车驶出极远之后,浮游才再度开口询问。 我撩开马车帘子,便指了指街口的药铺,让浮游将马车停在那。 第七十章试药 我看如今的情况,一时半会的请不动那曹大夫,所以,我便决定,先将那三十几味药材都买了,自己先试着熬药,制药丸。 原本,我还担心风霖菀的药铺,草药不齐全,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此处就有六七排大药柜子。 我将冥北霖写的药方子摊开,让这药铺掌柜的帮忙抓药。 这老板也是个懂医的,一看药方子,便狐疑的问我:“这如今才刚入春,身体便如此燥热,只怕是内火过旺啊?” “您是大夫?”我望着他问道。 他当即笑了笑:“我算什么大夫,只是做这药材生意,需懂些药性,姑娘若是要寻懂医的人,那还得是曹大夫,只不过如今他?” 掌柜的欲言又止,微微摇了摇头,嘴里只道了一声“可惜”,然后就替我将药给抓齐全了。 满满当当,一大口袋呢,还好咱们有马车,否则,还得让人帮忙送一趟。 从药铺出来,我们就直接回府了,恰好也赶上了午膳。 只不过,在曹大夫那看到了满地呕吐物的场景,大家自是食不下咽。 先是浮游喝了小半碗汤,便走了,紧接着就是杜小薇。 她们都下了桌,我自然也吃不下了,拿着药材,让杜小薇帮我,在厅里将这些药材一字排开。 紧接着,开始预估,这些药材在药丸之中的比例。 越是带剧毒的,就越是往后排,其余无毒平血气的药材,配比一致。 “姐姐,这些药,一会儿,需熬制么?”杜小薇看着我问道。 “嗯,一会儿,我就用砂锅熬制。”说完,我又对杜小薇说:“将那土茯苓,穿心莲给我。” 我这还未给杜小薇指药,她便已经将药材给我拿了过来。 要知道,这三十多味药材,许多长相极为相似,在外行人看来,根本就辨认不出。 “小薇,你也识得药材?”我有些惊讶。 杜小薇摇了摇头:“我只是记性好一些,方才那掌柜的抓药时,我看过,便记下了。” 杜小薇冲我笑着说道,我不禁感叹,杜小薇其实机灵的很,三十几味药材,她居然一看就记住了? 我试探性的又说了几味药,她也准确无误的替我一一拿了过来,确实聪明的很。 “小薇啊,你这么聪明,以后学医吧?”我想着,她或许有这方面的才能,今后开个药铺子也好,能好好的养活自己和爹娘。 “姐姐,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对?你不想收留我了?”杜小薇当即紧张的望着我。 我赶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留在此处太过屈才,而且,你难道不想给你爹娘更好的生活么?” “什么屈才不屈才的?姐姐,我愚笨的很,你别赶我走。”她很是紧张。 “罢了,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将这药材熬了吧。”我说完,拿起了药材,不过后厨在内院里,杜小薇是不能入内院的,于是我便让她在厅里帮忙收拾剩下的草药,我自己去熬药。 这些药材,皆取少量,放在一个砂锅之中,用五碗水,煎熬成一碗水。 不过一边添柴火,我便一边侧着脑袋,不是烟火太呛人,而是因为这汤药实在是太臭了,这种臭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我强忍了约莫一个时辰,这才将药汤倒出,晾凉。 这药汤极为浓稠,晾凉了之后,先是变成糊状,待我用筷子搅拌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粘,稠,完全可以取出搓成一粒粒小药丸。 我试着搓了几颗药丸,拿在手中,仔细的闻着气味儿。 闻了许久,觉得,与子衿的药丸确实气味有些相似,但是,又极为不同。 “没有腥味。”我闻了又闻,嘀咕着。 冥北霖说过,子衿的药丸,是以处子血为药引制成的,我这药丸之中,缺了这最为重要的引子。 我盯着药丸,迟疑了许久,我觉得子衿的药丸太过于邪性,可若是不加处子血,应该会影响药效吧? “夕颜,你在干什么呢?”浮游是闻着臭味儿来的。 鼠湘湘也跟了过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今晚要做的肉菜。 “冥夫人,是什么馊了?”鼠湘湘蹙着柳眉。 “是我熬了些药。”我说完,让他们看看,这药丸。 “这是给老先生服的药丸吧?”鼠湘湘最近一直帮忙照顾师父,一看到这药丸,便猜到了。 “浮游,湘湘,你们闻闻,这气味儿,是不是一样的?”我一手拿着自己制的药丸,一手拿着从瓷瓶里取出的那半颗,给浮游和鼠湘湘闻一闻。 鼠湘湘只是微微吸了吸鼻子,就立即摇头。 浮游也只看了一眼,张口便说:“夕颜,这不对啊,少了一股子血腥气。” “除了血腥气,还缺什么?”我望着他们。 鼠湘湘抿了抿嘴唇:“好似,除了血腥气,也没有其它不同了?冥夫人,您是想让老先生试这药丸么?” “不,这药丸,还是我自己试的好。”我盯着药丸,说着。 “这怎么行?药可不是能乱吃的东西。”浮游说罢,伸手直接从我的手心之中,将那药丸给拿了过去,然后蹙着眉宇,就将药丸放入了嘴里。 吃完之后,他当即发出几声干呕的声音,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呃呃呃!”他跑到一侧,装废弃剩菜的厨桶边上,就开始呕吐。 我连忙伸出手,轻拍浮游的后背:“还说我呢,这药能乱吃么?快吐出来!” “呃呃呃!”浮游吐了许久,也没有将那药丸吐出,最终只能作罢。 鼠湘湘慌张的给他递过了茶水,让他漱口。 浮游同我之前一样,漱了七八次,还显出一副极为难受的表情。 “夕颜,你这不是解药,是毒药吧?”浮游望着我,神情复杂。 “什么毒药,里头毒药的配比极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吃不死人的放心。”我知晓,这药丸味道是恶心了些,不过我制的这一粒,肯定吃不出人命来。 浮游听了却是打了一个哆嗦,嘴里说道:“怎么这药性这么霸道?” 他说完,便抬起双手抱在胸膛前,好似十分冷。 第七十一章一拖再拖 我见浮游不对劲儿,连忙拉过他的手,想要给他把脉。 结果,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腕,我就发现,他的手冰凉无比。 而脉搏,倒还是正常的。 师父体热,这里头的药便是抑制气血上涌,寻常人吃了之后,手脚冰冷,也属正常。 我赶忙扶着浮游,先送他回房休息。 浮游一边走,一边哆嗦。 可这嘴还不闲着,还劝我:“夕颜啊,咱不逞强啊,别熬什么解药了,也千万别试药,你这哪里是什么解药,根本就是“砒霜”,咱还是让公子好好挣钱,请个神医来好不好?” “什么砒霜,你最多,也就是觉得身体发寒,我下的剂量不大,也就一两日,你应该就能好了。”我安抚着他,送他回房,然后将浮游扶到了床榻上。 浮游脱靴躺在床上,用被褥将自己裹紧。 “我让湘湘再给你弄几条被褥来。”我见这被褥单薄,只怕不能御寒。 “夕颜,再弄一壶热茶来,这也太冷了。”浮游缩成了一团。 “好,你等着。”我说完,就回了后厨,一边给浮游烧热水沏茶,一边让鼠湘湘去给浮游送被褥。 鼠湘湘麻溜的去寻了被褥,送到浮游的屋中,我也沏好了茶水,端了过去。 进屋时,我看到鼠湘湘,正贴心的替浮游点燃屋内的炉子,供浮游取暖。 我也连忙将热茶倒上,递给浮游。 “浮游,你好好歇着吧。”我看着浮游面色苍白,这心里有愧。 方才他若是不抢着试药,那么如今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就是我了。 浮游蜷成一团:“夕颜,你不必自责,不就是身上发冷么?我能挨得住,倒是你自己,千万别做傻事儿了。” “嗯。”我立刻点头。 不过,心中却对那药丸,有了些许信心。 若说是平血气,抑制体热,这药丸的药性应是能做到的。 “不过夕颜,你师父体热,或许,你可以给他试一试?就试半粒,或者再少一些?”浮游说的,同我想到了一处。 “待师父不适时,我便再给他试一试。”我说完,示意浮游快喝热茶。 师父之前说过,茶能解药,浮游多喝些茶水,便能冲淡些药性。 “嗯,你去将那些药倒了吧,别叫谁误吃了才好。”浮游哆嗦着,将一大杯茶水都给喝了。 鼠湘湘连忙又给他倒了一杯,而我则是立刻去了后厨,照浮游说的,将那些剩下的药膏都倒了,只剩下几颗搓好的药丸,想着找个机会给师父试一试。 将这药丸收好,我便去了正厅,杜小薇已经替我收拾好了药材,此刻,正在清扫大厅。 “小薇,别忙了,坐着歇一会儿吧。”我示意杜小薇坐下。 杜小薇却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累,我看着她忙碌时,脸上才会露出安心的表情,便由着她去了。 “啪叽!”我这刚准备将草药拿到杂物间里放好,身后就传来了摔碎东西的声响。 本以为是杜小薇不小心磕碰到了什么,结果一回头,却是看到了鼠可芸蹲在膳厅门前的地上,收拾着被她摔碎的瓷碗。 那瓷碗里头好似还有东西,洒了一地。 “别碰,小心割伤了手。”我的话音刚落,杜小薇便过来,将那瓷碗碎片给清扫了。 鼠可芸则是恍惚的同我道歉,我望着她,见她眼眸红红的,眼圈乌青,想着应是这些日子守着师父累了。 “可芸,你休息几日,我?”我这刚一开口,鼠可芸就马上摇头。 “冥夫人,我不累,我只是?”她说罢,又要落泪。 “莫不是,你和小贵儿的事儿?”我想到了她之前说的成婚之事。 鼠可芸听到“小贵儿”三个字,眼泪瞬间就滑落而下。 “可芸,这事儿一时半会也急不得。”我替她擦着眼泪。 “贵哥说了,要替神君,修了河神庙之后,再考虑成婚之事。”鼠可芸一脸委屈:“可他之前说,等神君除了那三面妖王,就考虑成婚的,再早之前,他则说,等到了咱们的恩人,能报恩了就成婚,我觉得,他只是想一日日的拖着。” 鼠可芸越说,越难过。 看的出,她是真喜欢鼠贵的。 “你别哭,修建河神庙之事,还需过些日子,神君身体尚未恢复,急不得。”我想了想:“不如,我同小贵儿说说?” “冥夫人,您真的愿意替我劝贵哥?”鼠可芸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见我点头,便着急忙慌的拉着我去了师父所在的房间。 鼠贵听到声响,头也没抬,便问了一句:“汤药都凉了吧?还是重新熬吧。” “小贵儿。”我开口叫了一声,鼠贵的手一颤,回过头来,看向了我。 “冥夫人,您来了,今日老先生未曾醒过,也无异常。”鼠贵连忙同我说着。 “小贵儿,我是想同你谈谈,你和可芸她们的婚事,其实,如今神君身体未愈,河神庙且放一放,不如趁着这个休息的机会,替你们办了这喜事儿?”我看着鼠贵,想着,他为了报恩,一直耽误自己也不成,婚事是大事儿,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可芸!”鼠贵听到我这么说,顿时脸上浮现了怒意,他用责备的目光,望着鼠可芸。 鼠可芸则是委屈的开口说道:“贵哥,我成妖礼后,已经等了足足三十年了,如今神君也回来了,我们可以报恩了,那三面妖王也被神君杀死了,你为何还不成婚?” “够了!如今,不是成婚的时候,你别再任性胡闹。”鼠贵面色严肃无比。 我在鼠贵此刻的目光之中,看不出他对鼠可芸有半分的喜欢? 看来,鼠贵极有可能不是因为冥北霖而延误了成婚,而是因为其它事儿? “大姐说,你念着那九尾狐?”鼠可芸突然脱口而出。 “九尾狐?”我听了不由一怔,九尾狐是上妖,我还从未见过。 “别胡说八道!”鼠贵真的怒了,一张小脸儿憋成了青紫色,小眼睛还瞪着鼠可芸。 鼠可芸有些畏惧的朝着我的身后躲,可嘴里依旧低声说着:“贵哥,别傻了,那九尾狐怎么看的上我们这些野妖?” 第七十二章上妖 鼠贵听到“九尾狐”三个字顿时双目圆瞪,面容变得有些僵硬,那怒气眼看着就要喷涌而出。 “小贵儿,此事,你是否同她们三姐妹谈一谈?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告知她们,也免得相互猜忌?”我眼看着鼠贵就要发怒,赶忙开口打圆场。 “冥夫人,此事,并非小芸说的这般,别侮了歌染姑娘的名节。”鼠贵虽阴沉着一张脸,不过,对我算是极为客气。 但是鼠可芸却并非这般好“糊弄”的,她直接张口反驳鼠贵,若非是白歌染,鼠贵也不会心急的“撺掇”冥北霖杀三面妖王。 “可芸,杀妖王是神君的决定,并非小贵儿所求。”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不除妖王,我们的河神庙也无法修建。 “冥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三面妖王,留在南岭称王,就是为了白歌染,白歌染生的妩媚妖娆,别说是人了,就连妖的心,也通通都被她给勾走了!”鼠可芸说完,又顿了顿:“而且,那白歌染极为放荡,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唤做芸娘,贵哥在成妖礼时,给我赐名可芸,也不知是否是这个缘故!。” 我愣了愣,原来鼠族是成妖礼之后,才会拥有自己的姓名。 “简直胡言,冥夫人,小的没有什么本事,腹中也并无太多文墨,这些名字,都是胡乱起的,“芸”字温婉,小的希望,得此名的二妹,能收敛些心性,仅此而已,与那小芸娘,又有何干系?”鼠贵一脸无奈。 “小芸娘?贵哥你叫的倒是亲热,那芸娘确实与白歌染长的极为相像,贵哥你也爱屋及乌了是么?”鼠可芸这话已是越说越过分了。 “可芸!好了,你们若是要谈,便好好谈,别说些气话。”我觉得,若是这么说下去,只怕,此事一时半会还掰扯不清。 鼠贵气的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了,我来霖府这么些日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鼠贵如此生气。 不过,大抵是当着我的面,最终他并未爆发。 只是,咬着牙,面色阴沉的默默了良久,才淡漠的说了一句:“我说了,不是时候,待河神庙修建成了,再谈成婚之事。” 鼠贵这是拿修建河神庙当做挡箭牌,如此,只怕鼠可芸会将怨气转嫁到冥北霖的身上。 “神君都让大姐帮忙,替夫人挑选红绸,要制嫁衣了!神君都不着急,贵哥,你急什么?”鼠可芸也急了,大声冲着鼠贵喊道。 此话一出,我先是一愣,因为,对于这件事,我毫不知情。 我以为,冥北霖如今病着,他说的“大婚”,便会往后延一延,没有想到,他已经让鼠湘湘,替我挑选制喜袍的红绸了? “总之,总之?”鼠贵瞪着那小圆眼,磕巴了半晌:“总之?” “总之,贵哥你,心中已经容不下我们三姐妹了,若是如此,这婚约?这婚约?”鼠可芸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便解了吧!” 说完,眼中泪水,瞬间滚落而下,然后转身,跑出屋去。 屋内,就只留下我和鼠贵,面面相觑,此事,我是一个外人,不能多说什么。 “小贵儿,去看看可芸吧。”我望着鼠贵,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鼠贵却摇头,不愿去。 “若是不喜欢,那便?”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冥夫人,鼠族,一直都是族内通婚,我迟早会娶她们。”鼠贵露出一副无奈,且痛苦的神情。 我想,任何女子听到这句话,都不会高兴。 好似娶她们,是隐忍,是无奈,是妥协,是一个族规,仅此而已,无关喜爱。 “小贵儿,你若是不喜欢,无需勉强,感情之事,也无法勉强。”我望着鼠贵,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鼠贵听了之后,便垂下眼眸。 “冥夫人,不是所有男女,都需有情爱才能成婚的,你们凡人,还不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成婚之日,再开始,彼此了解。”鼠贵觉得,如今,没有男女之间的喜爱,并不算什么。 他说的也没有错,凡人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人,成婚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自己未来的妻子?不也都好好过了一辈子么? 他们妖,不注重什么繁文缛节,比人还简单。 “鼠贵,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她是妖,她为了自己喜欢的情郎,命都可以不要,人生短暂,妖的一生却很长,若不能同自己挚爱之人共度,岂非辜负了?”我说完此言,就见鼠贵的眼眸一沉。 他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歌染上妖,是小的心中真正的神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小的绝不敢对其有非分之想,之所以一直延误婚期?其实,其实?” 鼠贵顿了又顿,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说到底,我想应该就是不甘心吧? 说是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也不想将就其他女子。 “那白歌染在何处?也在风霖菀么?”我随口问了一句。 “不,在如歌城。”鼠贵立即回答道。 “如歌城?这名字,倒是好听的很,与她的名字,一样动听。”我反复念叨了几遍“如歌”。 “那是妖王给歌染上妖的城池,不过,冥夫人,歌染上妖与那三面妖王绝不是一伙的,她向来不屑那妖王。”鼠贵生怕我误会那白歌染,着急的同我解释。 从鼠贵这神情,和说起白歌染时眼中那温柔的光,不必说,确实是喜欢白歌染,而且,在这份喜欢上,还多了一份尊敬。 “罢了,你的私事,自己去好生处理吧,别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有时看着鼠贵和鼠湘湘她们在一起,便觉得,他们之间情感深厚,不过,那种情感,是兄妹之间的情愫。 “是!让冥夫人您操心了。”鼠贵垂着头。 “你还是去看看可芸吧,同她好好谈谈?”我想着,鼠可芸等了鼠贵三十年!鼠贵也该给她一个解释。 鼠贵迟疑了一会儿,最终,俯了俯身,就出了屋。 我见鼠贵走了,便走到了师父的床榻边上,师父此刻睡的安详,应该一时半会还用不上我这药丸。 第七十三章体虚气弱 我守着师父,坐了一会儿,替师父擦了几次汗水,鼠贵便又回来了,回来时,脸上的怒气好似更甚,想必是没有谈好。 但我也没有再开口询问,只是同鼠贵一起,又替师父换了一次寝衣,便去厨房给师父熬降火气的汤药了。 因为,方才鼠可芸手中端的那碗,被打翻了,而师父内火旺盛,需日日喝着。 “呜呜呜,呜呜呜。” 我这才刚走到后厨的门槛前,就听到里头传来呜咽声。 “二姐,你别哭了,再延几年,也无事,再说了,如今神君回来了,修建河神庙指日可待,花费不了多长时间的。”这说话的是鼠幺妹。 她比鼠可芸小些,倒是对婚事,并不着急。 鼠可芸立刻回道:“你成礼才三年,只等了三年而已,我等了三十年,你知晓什么?” “那大姐可是比你多等了十年,你怎么不说呢?此事急不得的,再说了,不成婚,贵哥也是我们大哥啊,一样会照顾我们?”鼠幺妹劝说着。 不过,这般安抚的话,倒是让鼠可芸更加气恼。 “不是大哥,他是我们的未婚夫婿,不是什么大哥,幺妹,你?哎,你不懂。”鼠可芸解释不清,索性,侧过头去,不再解释。 “这个我不懂,但是,昨日,我听神君同贵哥说要选地了!想必是要修庙!”鼠幺妹的声音提高了些许:“二姐,这修庙,快的话,至多两三月,两三月一过,贵哥便不会再推脱了吧?” “选地?真的?”鼠可芸的声音之中,流露出几分兴奋。 “二姐,你还真是恨嫁的很!”鼠幺妹说着,便发出了一阵笑声。 “什么恨嫁,自己的姐姐也敢编排!”她们姐妹二人,在后厨里一边闹腾,一边已经在替师父熬药了。 于是,我听了便转过身,朝着宏图所在的房间望了一眼。 这选地的事儿,我也没有听冥北霖提起过,我只想着,他身体虚,这些日子,只怕都需要静养,没有想到,他已经在选址了。 我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又回了厅堂,再试着,按照不同的配比,又弄出了数个剂量不同的方子。 杜小薇帮着我一起倒腾,虽速度快些,但是,也忙活了一下午。 入夜之后,我让杜小薇吃了晚膳,然后由鼠贵送她回家。 我自己抱着一大堆的药,就到了后厨,想着白日里熬汤,太过熏人,不如夜里熬吧。 至于试药嘛,我就去抓几只家畜来,替我试一试?我琢磨着,这样会不会更为稳妥些。 于是,按照标记好的,一包包,慢慢的熬了起来,弄好了搓成小药丸,再按标记好的数字包好放到一侧备用。 “夫人,你深夜不睡,在弄什么砒霜毒药?” 我正俯身烧着火,冥北霖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 抬起头,便看到,冥北霖那欣长的身体斜依在门侧,正笑望着我。 “你怎么过来了?今日累了吧?去洗漱,休息吧。”我说着便示意冥北霖回房,此处酸臭的很,别叫他犯了恶心。 “夫人,本神君觉得,你可以朝着毒医的方向靠一靠。”冥北霖依旧含笑。 “毒医?我这可是在制解药。”我不满的撇了他一眼。 “浮游吃了一口,如今手脚冰冷,差点就“过”去了,你这还叫解药?”冥北霖说罢,走到了我的身侧。 “这药是给师父吃的,压制他体内热气,浮游无病,吃了发寒,应该实属正常。”我分析着。 冥北霖听了嘴角不禁向上扬起,然后伸出手,在我的发顶揉了揉。 “那你把这药给你师父试过了么?”他问这话时,笑意变淡。 我摇头:“师父体虚,我不敢乱用。” “若你这毒药的分量不重,便可让他亲自试药,待他试过了,再继续熬药,否则,不过是白忙活一场。”冥北霖一边说,一边将我的药包,悉数收好,放到了一侧。 然后,轻轻一挥手,炉中的火便熄了。 他牵起我,就朝着后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嫌弃”的说着:“夫人,一会儿,你需多泡些时辰,本神君今日累了,需早些歇息。” “哦?”我侧过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儿,确实酸臭,于是到了屋内,便拿了寝衣,就要去汤室。 冥北霖却也拿了他的衣袍,跟了出来。 “夫君,你不是累了么?”我见他也跟了出来,狐疑的看向他。 冥北霖抬手放在我的肩上,嘴里淡淡然说道:“夫人一人洗漱,未免太孤单了些,如今夜深,必定害怕。” “我不怕,我才没有那么胆小。”我说完,盯着冥北霖清俊的面容,然后便是笑了笑:“我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 “哦?夫人如今,也会读心之术?那夫人倒是说说,本神君在想些什么?”他一边问着话,一边已经将手移到了我的腰后侧。 我立刻伸出手,一把拉住冥北霖的手腕,面色故作阴沉的说道:“小郎君,你体虚气弱,近日,还是借一借女色的好。” “体虚气弱?”他的嘴唇动了动,那只勾着我腰侧的手,顿时一个用力,然后将我一把抱起。 “诶,不许生气,我逗着你玩儿呢。”我赶忙讨饶。 “你这小庸医,你把错脉了,本神君要好好惩罚惩罚你。”他说着,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那汤室的门“呼”的打开,冥北霖则抱着我,走入汤室,衣裳落地,温热的汤泉没过我的身体,冥北霖那冰凉的唇,落在我的唇瓣之上,我的身体最终也被一股子寒气所裹紧,从寒凉,到大汗淋漓,最终瘫软在他的臂弯里。 冥北霖还饶有兴致的抚着我的脸颊,凝视着我的侧脸。 “夫君,你已经想好,在何处修建河神庙了么?”我也望着他。 他的嘴唇在我的后颈上轻了亲,然后便应了一声。 “在何处?”我想着,应该就在风霖菀吧? “后山。”冥北霖直截了当的说道。 “后山?可是后山阴气?”我想着,后山如今聚着一群小妖,阴气极盛,在那修建河神庙,只怕不大稳妥? “能在阴地,建神庙,那才叫功德,以善念,化解阴戾之气,才叫修道。”冥北霖说罢,却又顿了顿:“不过,在那之前,本神君还有更为重要的事,需先办妥当。” 第七十四章闹事 冥北霖说完这句话,就垂目,凝视着我的脸庞。 我知晓,他说的,大抵就是我们的婚事。 冥北霖可能觉得,之前的成婚礼太过草率,故而想要弥补我。 哪怕我说不必,他也依旧固执。 “事急从权,还是先修建河神庙吧?你们的修炼才是最为要紧的,而且,而且?”我想了想,又道:“而且,如今已经入春了,我希望自己成婚时,能赶上一场大雪。” 我如此说,是不想冥北霖操之过急,拖着余毒未清的身体,替我筹备婚事。 “大雪?”冥北霖听了,却好似陷入了沉思。 “待你身体好了,修了庙宇,我们再考虑成婚之事,你看如何?”我连劝带哄。 冥北霖垂着眼眸,盯着我,那纤长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眸,好看的让我移不开眼。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本神君,必定会满足你的心愿。”他说完,那唇便又贴了上来,探开了我的唇齿。 我的手,轻轻勾着冥北霖的腰,沉醉的闭着眸子。 待我们从汤室里出来,回廊上,静谧无比,冥北霖牵着我,回到房中。 彼时,夜已深,冥北霖拥着我,躺在床榻上,我抬起眸子,凝望着他的侧脸。 “你在想些什么?”我见他那剑眉微微蹙着,不知,他在思索些什么。 “睡吧。”他开口,却并未告诉我,只是在我的额上,亲了又亲,然后便把我“裹”在他的怀中。 我蜷在他的怀抱里,闭着眼眸,很快便踏实的睡着了。 “叩叩叩,叩叩叩!” 次日一早,我还迷蒙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眯着眸子,揉了揉眼,正要起身,身旁的冥北霖却已经起来了,他将衣袍换上,然后又看向了我:“夫人,你继续睡着,我去瞧瞧,发生何事了。” 他说罢,朝着屋门走去。 我隐约听到,门外鼠湘湘好似说到了什么“曹大夫”,于是也立即起身,将裙褂穿好,慌忙跟了出去。 冥北霖同鼠湘湘已经走远,我疾步跟上他们。 “夫君,怎么了?”在膳厅前,我还是追上了她们。 “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儿么?只是小事一桩。”冥北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我方才听到湘湘提到曹大夫?莫不是曹大夫来了?”我望向鼠湘湘。 鼠湘湘点头,不过目光复杂。 “他是愿意医治我师父了?”我见鼠湘湘点头,心里自是一喜,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些许。 结果一到正厅,就看到了一地狼藉,座椅木桌被打翻在地,杜小薇吃力的,拽着曹大夫的胳膊。 曹大夫一手拿着八卦镜,一手拿着一把灰扑扑的木剑,那木剑的剑坠上还挂着铜钱。 鼠贵躲在正厅一侧的柱子后头,侧目望着曹大夫。 “妖孽!”曹大夫喘着粗气,挥动着手中的剑,杜小薇拼命拦着,却好似也要拦不住了。 “住手!”冥北霖大声呵斥道。 鼠贵立即侧目,看到冥北霖就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退到了冥北霖的身侧。 “神君?他,他,会些术法,手上的东西,可是真的家伙事儿!”鼠贵瞧出曹大夫手中的东西,是真的法器,不敢过去与他纠缠。 “你们这些妖物,将整个风霖菀弄的乌烟瘴气,我虽杀不了你们妖王,但是,也必定除了你们这些小妖!”曹大夫说罢,用力的推开杜小薇的手,然后便朝着我们这冲了过来。 冥北霖撇了一眼他手中的八卦镜,便立即低声道:“全都后退!” 他的话音落,一股子寒气,瞬间从冥北霖的身上涌出。 那曹大夫的身体顿时一僵,但依旧是咬牙,吃力的挥动手中的木剑,朝着冥北霖的身上便“砍”了过来。 “去死吧!都去死吧!你们这些恶毒的妖!”曹大夫的眼中盛满了杀气,用了十足的力气,将那木剑砍在冥北霖的身上。 不过这动作迟缓了些,冥北霖轻松避开。 “诶?什么恶毒的妖?曹大夫,那三面妖王,还是咱们神君给除掉的!我们神君,才是真正的上神!”鼠贵看着曹大夫一剑砍空,赶忙趁机解释。 然而,这曹大夫却是“发狂”了,根本就听不进去,挥动着木剑,就朝着冥北霖的身上刺。 冥北霖一脸不耐烦,避了几次之后,一掌拍出了寒气,曹大夫直接被震飞,身体被拍在了墙面上,然后狠狠的砸落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脸上的恨意更浓了,只见他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紧接着便在地上画了一个血符箓。 我看着他的举动,脑海之中立马想到了萧策。 萧策之前,也用过这种术法。 “又是祭灵司的狗么?”冥北霖鄙夷的盯着曹大夫。 曹大夫则是盘腿而坐,那血符箓直接从地上飞起,朝着我们这便袭了过来,不过,不等那血符箓靠近,冥北霖的寒气,便已经将它裹挟,震碎。 一滩血水落地,曹大夫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丝的颓败。 “呵呵!还是不行!不行啊!我的术法,早就不比从前了!”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落寞的笑:“你们这些妖物,杀了我吧!” 他突然仰起头来,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居高临下的,撇了他一眼,淡漠的说了一句:“滚!” “曹大夫,我们不是什么恶妖,你误会了。”我说着便要走向他,不过被冥北霖给拦住了。 “风霖菀的妖,还有善妖么?你们不都以那妖王为尊?”曹大夫一杆子,打翻一群妖。 “胡说,我们就不是!我们鼠族,从未与那妖王为伍,我们一直在等神君归来!”鼠贵立即辩驳。 “哼,鼠儿,它们只怕也瞧不上!”曹大夫说完,便闭上了眼眸:“杀了我吧,不必说这么些虚的,你们妖,不都馋“人,肉”么?” “啪嗒!” 曹大夫身后的杜小薇,踉跄了一下,直接被身后杂乱的椅子给绊倒了,她一脸惊恐的望着我们。 方才我们的对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本是想着只要她不入后院,或许就不会知晓鼠贵他们的身份,如今看来,那句话说的对,纸包不住火,许多事儿,藏也藏不住。 第七十五章爱屋及乌 杜小薇此刻的面色,可谓是苍白的吓人,就如同那日,被“神使”点上红点时一样,满目惊恐。 “小薇,你先回去吧。”我见她如此害怕,便让她先离开。 杜小薇望了我一眼,眼神无比复杂,不过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她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正厅。 我想,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曹大夫,我们非但没有伤害风霖菀的百姓,我的夫君还杀了妖王,救了整个南岭,你若不信,去福城看看,那圣庙是否还在?不,无需去福城,你只需在街市上问问,就知晓我有没有说谎。”我见曹大夫一心认定我们是恶妖,又再次解释了一遍。 “你说他杀了妖王?你可知那三面妖王,有近六千年的道行?”曹大夫盯着我,那眼神,明显是不信。 “不信,便去问,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走吧。”我说着,冲着曹大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曹大夫盯着我,脸上露出了一抹将信将疑的神情。 他缓缓站起身来,大抵是长期酗酒,他这动作都变得不利索了。 起身之后,还喘了两口粗气,然后拍着自己的老腿儿,踉踉跄跄的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鼠贵探出脑袋,盯着曹大夫远去的背影,一脸惊讶。 “诶呦,他居然懂术法?这可从未听人说起过啊?”鼠贵有些后怕的,望着曹大夫远去的方向。 “应是来此处隐姓埋名的。”我想着十多年前,他带着女儿到这么一个隐秘之地,想必跟我们一样,是避祸的。 “夫君,你说,他会不会是祭灵司的?”我望向冥北霖,结果却发现,冥北霖在思索着什么,并未听我说话。 “哎,小的还是去将门拴上,省的一会儿,他再杀回来。”鼠贵还心有余悸,立刻同鼠湘湘一起,去将房门给拴上。 “还困么?回去再歇一会儿?”冥北霖见我望着他,也终于回过神来,伸出手抚在我的脸上。 “我不困,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洗素果?”我说完,就自顾自的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后厨里,鼠幺妹已经在给玄凌煮露水了。 “冥夫人?”鼠幺妹见我进来,立刻冲我俯了俯身。 我也冲着她颔首点头,她见我拿素果,便对我说了一句:“冥夫人?神君真的喜欢这般酸涩的果子么?” “什么?”我将素果洗好,摆到了盘子上。 “昨日,玄凌饿极了,溜进了后厨,拿了一颗素果,才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说是又苦又涩,我也尝了尝,果真难以下咽。”鼠幺妹说完,还凝着柳眉,望着我手中的素果。 我听了便是一愣,拿起这素果,仔细的看了看,想着,那几日见冥北霖吃的是极香的,怎么可能又苦又涩? “冥夫人,您不信也尝一尝?”鼠幺妹望着我。 于是,我也拿起了一颗素果,咬了一口,顿时觉得苦涩的如同汤药一般,根本就咽不下去,直接吐到了桶中。 “冥夫人,来,漱漱口。”鼠幺妹赶忙给我倒水。 我漱口之后,便是满心的疑惑。 “冥夫人,我们住在这许多年,从不知,后山上有什么素果,至于这种野果子?只怕是不能吃的吧?”鼠幺妹盯着这果子同我说着。 我听了她说的话,不由的长叹一口气,心中已然猜到,冥北霖吃这果子,应只是为了安慰我罢了。 而我,还傻愣愣的,真的喂他吃了许多。 “幺妹,用这露水多泡一壶茶,我给神君端去。”我望着那晨露水,发着愣。 鼠幺妹将茶水泡好,放到木盘上。 “冥夫人?冥夫人?”她连续叫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她,然后端起托盘便朝着门外走。 本以为冥北霖在膳厅,不过,路过我们的房门时,我发现,这门是开着的,朝里一看,就见冥北霖正坐在圆桌旁沉思。 见我进来,他望向我,问道:“夫人,不是替我洗素果去了么?” “今后,你若不喜欢,就告诉我好么?”我将茶壶放下,给他沏了一杯茶,送到他的面前。 “我喜欢啊。”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道。 “喜欢什么?喜欢那又苦又涩的野果?”我望着他,莫名生出一抹心疼。 他也在极力的迎合我,我让他多吃些,他便连这样的东西,也能往下咽。 “不。”冥北霖说着,伸手一把拉过了我,将我拉到他的怀中。 他喜欢我坐在他怀里,也喜欢,将冰凉的脸庞,贴在我的身上。 “本神君吃什么都食之无味,只是爱屋及乌,夫人给的,我便喜欢。”他说完,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际,那脖颈一探,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咳咳咳!” 门外,一阵咳嗽声响起。 我和冥北霖皆抬起眼眸,朝着门外一看,便看到了浮游裹着厚厚的被褥,就立在我们的房门口。 “公子啊,这一大早的,就?不合适啊。”浮游的声音有些发虚。 我想站起身来,冥北霖却勾着我的腰不放。 “有事,说事。”冥北霖撇了一眼浮游,淡淡说道。 “嗯,夕颜,你那药也太猛了,我今个儿,还手脚冰凉,难受的很啊,我这该不会是要死了吧。”浮游说完,还咳嗽了几声,听声音确实虚弱。 冥北霖却只是拉起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扶在他的脸上,然后微微摇着头,蹭着我的手心。 “夫君,我先看看他。”我看向冥北霖。 “夫人好暖。”他的脸贴在我的手心里。 在他的眼中,好似浮游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浮游则是看的目瞪口呆,嘴里低声嘀咕着:“哇,鲲神,还有这么黏人的时候?这也太?” “嘀嘀咕咕什么?进来!”冥北霖开口说道。 浮游立马耸了耸肩,拖着那厚重的被褥,就进了屋。 那走路的动作,拖沓缓慢,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摔一个跟头一般。 “先坐下。”我示意浮游坐下,正想伸手给浮游把脉,冥北霖却剑眉一蹙,伸出了他的手,按在了浮游的手腕上。 “无事,不过是体寒之症,待体内药物耗尽,便可大好。”冥北霖说完,便一挥手,就打发浮游走。 第七十六章除妖 浮游愣了愣,抿了一下唇。 “那个,公子啊,不是我非要打搅,可是,体内药效何时才能耗尽啊?”他哭丧着一张脸。 “浮游,要不这样,我给你抓些温补身子的药,这样?”我的话还未说完,浮游赶忙起身。 “夕颜啊,你就饶了我吧,别看我人高马大,其实身体羸弱不堪,禁不起折腾的,我还是听公子的,这就回去躺着。”浮游说罢,便裹着他的大被褥,踉跄着,朝着屋门外头走去。 “我扶浮游回去。”我的手按在冥北霖的胳膊上。 冥北霖微叹一口气,淡然道:“不必!” 说完,冥北霖便是大喊了一声鼠贵。 鼠贵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屋门口。 都说鼠儿机敏,看样子果真如此。 “送他回屋!”冥北霖撇了一眼浮游,对鼠贵说道。 “是!”鼠贵立马朝着浮游走了过来,然后扶住了浮游:“诶呦,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莫不是受寒了?” “哎,一言难尽。”浮游哆嗦着,踩着小碎步,依靠在鼠贵那瘦弱的身上,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 “今日,想出去走走么?”冥北霖回过神来,看向了我。 “去哪儿?”我狐疑的望着冥北霖,就他如今的情况,只怕不能随处乱跑,需好生在府中养身。 “去后山。”冥北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后山?”我听到后山二字时,就觉得,冥北霖应是有什么目的,毕竟,他已经决定在那修建河神庙了。 “好。”我没有多问原由,一口就答应了。 冥北霖这才松开了我,然后站起身来,牵着我的手,就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正厅已经被收拾整齐,不过,当我看着前方正门时,脑子里,就回想起了方才杜小薇,那一脸惊恐跑开的模样。 她想必是被吓坏了吧?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冥北霖牵着我的手,朝前走,嘴里还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嗯。”我微微颔首。 杜小薇若是真的害怕了,那么注定,与我们格格不入。 “累不累,为夫背你如何?”才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而已,冥北霖就侧过脸来,望向我,询问着。 “我不累,倒是你,无碍吧?”我望着他,今日,日头甚好,照在他的脸上,好似给他那苍白的皮肤,添了一抹淡淡的红。 冥北霖垂着眼眸,那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出斜长的影子,显得沉静,而美好。 “无妨,那些杂碎,怎么伤的了我?”冥北霖向来“嘴硬”,身体再不适,也从不叫唤。 “在我面前,你无需强撑着,若是疼了,便告诉我,你疼,若是难受,也都通通说出来,我会?”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的嘴角当即就勾起了一抹笑。 “你这小庸医,是不是到时候也给我配药吃?”冥北霖此话一出,我当即蹙眉争辩。 “都说了,浮游无病,故而?”话还未说完,一阵寒风当即迎面拂了过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冥北霖直接脱下他的外袍,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便垂目问道:“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不,我想同你一道山上。”说罢,我就拿出了火折子。 冥北霖便拉着我,朝着山道里走去。 越是往山中走,这身上的寒气,便越来越重,我甚至觉得,上下牙齿都要打颤了。 之前,也来过数次,也不似今日这般啊? “夫君,这山中,好似有异动?”我举起火折子,朝着四周照了一圈。 今日的后山,起了一层雾气,这雾气,让四周看起来,迷蒙一片,就算有火折子照着,也无济于事。 “他知,我要来除他,故而耍了些把戏。”冥北霖则是十分不屑的撇了一眼浓雾,淡漠的说了一句:“只是,在他的眼中,本神君似乎十分不中用,如此小把戏,便想唬住我?” 冥北霖的声调极低,可说出的话,都掷地有声。 “夫君,你的意思是?”我看着这些雾气。 如今,在密林之中,雾气一起,方向难辨,甚至连来时的路,都消失不见了。 “是那怨腐耍的小伎俩。”冥北霖说罢,便提高了声调,叱道:“滚出来!” 此言一出,我就立马听到了,一些稚气无比的说话声。 “诶,他怎知晓是我们老大干的?” “他好像是一只大妖呢?” “那可就麻烦了,咱们吃不着他的手了。” “还想着手呢,老大让咱们来,是为了把他们困死在这里,可好像不成啊?” “对啊,老大说,他必定受了极重的内伤,怎么看着不大像呢?” “滚出来!本神君,不想再说第三次!”冥北霖的语气,不容置疑。 紧接着,我就看到,那些面容稚气的小夭娃,从迷雾之中露出了脑袋来。 这些小家伙,全都是孩子,哪怕他们的嘴里说出诸如吃人的话语,可看着这一张张肉嘟嘟的圆脸,根本就发不起狠来。 “你休要猖狂,我们老大说了,你不敢对他做甚!”一个小夭娃,指着冥北霖大声说道。 冥北霖不禁发出一声冷哼:“那你便错了,今日本神君来,便是要“送”走他,若是送不走,那便除了。” “哼,我们老大说了,他知你心中所求,能让你得偿所愿,你若除了他,必定会后悔。”小夭娃一脸认真的说着。 看着这张严肃的小圆脸,冥北霖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也就只能支配你们这些小妖。”冥北霖说罢,拉着我的手,朝着左侧边走去。 冥北霖能察觉到妖气,跟着妖气走,便能寻到那怨腐。 “老大,老大,他来了!”小夭娃跟在我们的身后,蹦蹦跳跳的叫着,提醒他们的老大。 冥北霖拉着我,只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突然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我闻到了一股子腥臭的泥味儿,虽然看不清四周,但凭着这泥味儿,我知晓,那怨腐应该就在这附近。 第七十七章时日无多 冥北霖停下步子,目光注视着前方。 “你要如何选?”冥北霖的这句话,显然,是对着前方的“东西”说的。 而冥北霖的这句话一出,四周的迷雾渐渐消散,那怨腐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依旧躲在那黑潭里,一双晦暗阴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和冥北霖。 那满是烂疮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只是颇有意为的盯着冥北霖看着。 “我知你要来,不过,若是前些日子,我或许怕你,可如今,我反倒是不怕了,我的鲲神大人!”怨腐开口,便叫出了“鲲神大人”四个字。 并且,那腐烂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意,这笑意,让人看了便觉得头皮发麻。 在此之前,他误以为冥北霖是三面妖王的妖使,而我们也懒得解释,可如今,他怎就知晓了冥北霖的身份了呢? 冥北霖听到怨腐对他的称呼,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 虽然,冥北霖已经让鼠贵和浮游他们改了称呼,可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被知晓了,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你既然不想选,本神君替你选,送你上路。”冥北霖看着怨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眼看着,冥北霖就要抬起手来,怨腐却突然开口说道:“鲲神大人,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为了你?凭你也配?”冥北霖说罢,身上生出一股寒气。 那怨腐的眸中,立马生出了畏惧,紧接着,便开口说道:“十月初十,烟雨朦胧,世约真是美好。” 冥北霖听到这句话,身体,好似一瞬间就僵住了。 他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怨腐,那眼中有诧异,有惊疑,还有一抹说不出的复杂情愫。 “鲲神大人,小的所求不多,只求您让小的安安生生在此处待着,等到河神庙修成之后,也享些供奉,如能此般,那么?”怨腐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蹙起了剑眉。 当我以为冥北霖依旧要对怨腐动手时,冥北霖却看向了我。 “夫人,你先下山吧。”冥北霖的语调,并非是在同我商量。 “可是?”我望着冥北霖,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小娃儿们,还不快送客!”怨腐也冲着那些小夭娃开了口。 那些小夭娃立即朝着我走了过来,然后便说了一句:“这么大个人了,会自己走路吧,我们可背不动你。” 这些小夭娃,大抵还记得,我第一次随冥北霖上山时,是由冥北霖背着的,故而才如此说。 “你们将她送到山道口,若敢伤她一根头发,本神君便宰了你们!”冥北霖的目光从这些小夭娃的脸上扫过。 “皮相这东西,真骗人,生的好看,却凶戾的很呢!” 几只小夭娃,窃窃私语,不过被冥北霖瞪了一眼之后,便乖乖的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你小心些。”我看着冥北霖,抿了抿嘴唇,说了一句。 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便目送我下山。 我一边朝着山下走,一边悄悄回头朝着冥北霖的方向望去,直到彻底瞧不见他。 “你是个人吧?” 那几个小夭娃蹦跳着,在前头带路。 我这心中不由自主的在揣测着,冥北霖和那怨腐之间会谈些什么,根本就无心管这些夭娃的问话。 “哼!就是个人,老大若是不发话,看我们不吃了你!还敢拿架子!” 这些夭娃,小小的人儿,说出的话,却依旧这般刺耳。 “吃吃吃!你们还想轮回么?做了太多歹事,到了地府可是要被下油锅的。”我回过神来,盯着他们“吓唬”道。 “你骗人!我们老大说了,只要多涨些阴气,我们就能修成大妖,不必入什么地府,可以逍遥过一生的。”小夭娃们仰着圆圆的脸庞盯着我,对于他们那大哥怨腐说的话,深信不疑。 我只能是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不想在这,同他们白费唇舌。 “诶,你若是死了,这肉身,也会埋在这山里吧?”一只小夭娃,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知,自己会不会埋在这里,不过,想等我死后吃我的肉身,那你们且有的等了,至少要几十年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却是加快了不少。 “几十年?你可是个短命鬼,哪有那般长的日子好活?反正这肉身,死后,便也没了用处,与其埋了,不如给咱们吃,我最喜欢吃脖子,脊椎,那的骨头脆。” “我喜欢吃脑花,脑花最香了!” 这些小夭娃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讨论着,待我死后,要如何吃我。 我撇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道:“别短命鬼,短命鬼的叫,再短命,我活的也比你们长些。” “哼!活的长些又如何?还不是得被咱们吃了?不过,你真香。” 其中一只小夭娃突然开口,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对对,我也觉着她香,闻着就好吃。”这些小夭娃,看我就如同看一道肉菜。 “喂!我警告你们,别对我生出歪心思,否则?”我顿了顿,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此刻,我已经看到了远处的山道口了。 “诶,真真是小气,人死后,魂魄轮回转世,这肉身,便是无用的,吃了才不浪费!”小夭娃一本正经的说着。 “如今我还活着,别同我论死后的事,好么?”我说着,脚步已是带着小跑。 小夭娃也赶忙追着我跑:“这一两年的光景,对我们来说,不算长,如今,你可以想想身后事了。” 我闻听此言,脚下的步子,顿时就停了下来,然后垂目,盯着那一张张稚气的面容。 “一两年?”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的意思是,我同妖比起来,算是短命的,可如今,他们却如此笃定说,我只有一两年好活?这是何意? “你不信就算了!我们老大,看人可准了,我们老大,从前是?” 一只小夭娃想说什么,另一只夭娃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并且,十分老道的说:“老大说了,咱们不可泄他的底,在外头少宣扬些,树大招风。” “嗯,总之,我们老大,算命可准了!你若不信,就算了!我只是闻着你香,觉得不吃了,便可惜了!”小夭娃很是认真的对我说着。 第七十八章反常之态 我望着这些夭娃,却陷入了茫然失措之中。 “哈哈哈,你怕了?”一个小夭娃歪着脑袋盯着我,揣测着,此刻我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人都怕死,哈哈哈。” 这些小夭娃张嘴笑着,有些夭娃的嘴里,还只是长了门牙而已。 我没有同它们争这口舌之快,而是立马快步朝着山口走去。 “真没意思。” 他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追在我的身后。 “你还没说呢,死了之后,能不能,让我们吃你的尸体?” 小夭娃们似乎对我很感兴趣,追着我急不可待的问着。 “滚!”我抿着嘴唇,冷冷的说了一个字。 这些小夭娃终于是停住了脚步,因为,前方已经有光透了进来。 “你好好想想,与其,尸体烂在土里,是不是吃了干净些?” 他们不死心的在我的身后喊着,我头也不回走出了山道口。 只是,这一路如何走回的霖府,自己都不知晓。 脑海之中,一直想着那些小夭娃说的话,心中有些慌乱。 那些小家伙,看起来不似在诓骗我?可我一个连手相都没有的人,他们怎知晓我的命格?怎么算出,我是短命鬼的? “冥夫人?冥夫人?” 我沉思着,耳畔则传来了鼠湘湘的叫声,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立在了霖府的正门前了。 “冥夫人,你怎么了?气色好似不大好?”鼠湘湘盯着我,看出了我的异常。 我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声无事,就回到了后院的屋中。 呆呆的坐了良久,又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 确实依旧没有掌纹,那怨腐莫不是从我的面相看出,我是短命相的? 如此想着,我又坐到了铜镜前,对着铜镜,仔细的照了起来。 从前,我不涂脂抹粉,面色略差,可如今,我成婚之后,为了让冥北霖赏心悦目些,已经学会了涂抹脂粉。 镜子里的我,看起来气色极佳,虽说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也至少是清丽端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短命之人。 而且,若是那怨腐都能瞧出来,冥北霖又怎会算不到?而且,许久以前,霓裳也曾给我看过相,因为我没有手相,故而霓裳也说算不准。 如此,一分析,那怨腐未必能算的准,毕竟,他再如何,修为也不可能越过冥北霖和霓裳。 “呼!”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下了。 开始坐在屋里等冥北霖回来,本以为,冥北霖很快便能回来,不过就是谈几句话而已。 可是谁知晓,直到天黑,也不见冥北霖的身影。 我开始不安,心中想着,该不会是那怨腐用了什么毒计,害冥北霖?所以,冥北霖才迟迟不归? 这么想着,我便再也坐不住,出屋之后,还叫上了鼠贵,让他驾马车带着我去后山的山道口。 我想去寻寻冥北霖,鼠贵一听,冥北霖此时还未回,表情也变得凝重了些许。 麻溜的就同我一道,朝着霖府的正门走去。 可这刚一推开正门,我们便是赫然看到,一个欣长的身影,就坐在府门前的石阶上。 他好似在沉思,那背影显得那般孤单,落寞。 “夫君?”我们这开门声,都没能让冥北霖回过神来,于是,我又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冥北霖依旧没有反应,鼠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忧色。 “神君,莫不是伤着了?”鼠贵望向我,低声说道。 我一听,这心立马就收紧了一下,然后绕到了冥北霖的跟前,将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不过,他这外表看起来并无受伤。 冥北霖倒是被我“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向后挪了半分,然后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略显苍白的笑。 “夫人。”他叫了我一声,紧接着,便站起身来。 “夫君,你怎么了?好似气色不大好?”我说罢,拉过了冥北霖的手,想要替他把脉。 冥北霖却是直接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便笑了笑说道:“无事,我只是有些累了,走吧,回房歇息。” 他说完了,拉着我转身就朝着府内走。 鼠贵狐疑的看着冥北霖,我也凝起了眉宇,就他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事的。 回到屋中,我替冥北霖准备了换洗的衣裳。 他是极爱干净的,哪怕天气寒冷,一日不洗漱都不成。 可是今日,我将他的寝衣备好,他却说,自己困乏,不想洗漱,直接上了床榻。 我看向反常的冥北霖,将手中的寝衣放下,然后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夫君,今日,那怨腐同你说了什么?”我问着话,俯身坐在了床沿边上。 冥北霖拉过我的手,将我的手心抚在他的脸颊上。 “睡吧。”他开口,柔声对我说了一句。 我见他的神情之中,确实带着疲惫之感,故而,也没有继续追问,去洗漱了一翻后,换了寝衣便上了床榻。 原本仰面直躺的冥北霖,在我躺下之后,却突然侧过身来,然后一把将我拥在了怀里,这拥抱的力道,好似比之前都要大一些,我被他抱的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夫君?”我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冥北霖微微放松了些许,但是,依旧拥着我不放。 我望着他微微蹙起的剑眉,他这神情好似有些不安。 于是,我也伸出手,揽住了冥北霖的腰际。 “楚夕颜,我爱你。”冥北霖突然开口,在我的耳畔低语了一句。 “什么?”冥北霖向来都说他喜欢我,但是从未说过他爱我。 今日,突然如此说,不知为何,我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夫君,你?”我抿了抿嘴唇,想问,但看着冥北霖这张纠结,又略带愁色的面容,我选择了沉默。 他若是想说,一定会主动告知我,他对我向来坦诚。 “夫人?”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好似在一翻“斗争”之后,想要告诉我什么。 “睡吧,明日再说。”我替他掖好被子,然后躲在他的怀里。 冥北霖的手,就搭在我的后背上,他轻轻的抚了抚我的背,屋内陷入了沉静之中。 第七十九章破戒 我一夜无眠,冥北霖则是一大清早,就出了屋,说是去打坐,不过其后,我便再也没有寻到冥北霖的踪影。 问了鼠贵,才知晓,冥北霖好似又朝着后山的方向去了。 “冥夫人,需要备马车么?”鼠贵以为我也要跟去瞧瞧,我则是摇了摇头,转身又回了后院。 先是看了师父,然后又去了宏图的屋中探望。 宏图自从那夜吃了上千的秃鹫脑袋之后,消停了好几日,这几日,都无声无息,走到他的屋门前,也不再听到喊饿的声音了。 鼠幺妹正陪着玄凌扎马步,见我立在宏图的屋门前,便对我说:“冥夫人,神君说了,不可轻易进宏图小公子的房里,内有结界,从外入,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是么?”我这刚抬起的手,也只能又放下了。 “夕颜?夕颜!” 此刻,宏图隔壁屋的浮游,倒是开口喊了几声。 我转而,朝着他的房门前走去。 推开他的房门,我发现,他的屋里,放了六个火炉盆,屋内暖的要沁出汗来。 浮游这面色,好似也不像昨日那般苍白了,只是裹着被褥,坐在床榻之上。 “夕颜啊,你扶着我出去溜溜吧,我想上集市买两只活鸡。”浮游说着,抿了抿嘴,那喉结也微微滑动了一下,好似在咽口水。 “我替你去买,你就在这待着吧。”他这气色虽然好了些,可是,并未完全恢复,体内药丸的药劲儿,想必要再过一两日才能过去。 “别,我已经忍不住了,立刻马上就要吃,昨个儿,昏睡了一整日,如今饥肠辘辘,实在撑不住。”浮游说完,挣扎着,从床上站起身来。 “你别动,我先去厨房瞧瞧有没有鸡。”我见浮游起身,立刻说道。 浮游却连连摇头:“没有,若是有,我还能等到现在?” 说完,他倔强的扶着圆桌,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赶忙替他披上了厚厚的披风,然后扶着他走出了屋,顺着回廊,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遇上鼠湘湘时,鼠湘湘正朝着膳厅里端吃食。 “冥夫人,浮游,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她手中还端着糕点,狐疑的问我和浮游。 浮游舌忝了舌忝嘴唇,也不隐瞒:“吃些东西去。” “我都备好了。”鼠湘湘抬起一只手,指向了膳厅里的饭菜。 浮游却摇了摇头,让我扶着他快些走。 鼠湘湘看着我们,好似很快便心领神会,连忙说道:“浮游,你喜欢吃何物?今后,我们也帮你备一份?” “不必,今日,算是破戒!”浮游说着,步子迈的更大了些。 鼠贵见浮游这般憔悴,赶忙备马车,然后送我们去街市。 一到街市,浮游的眼眸,就泛起了红,那双眼,好似要噬人一般。 原本,他要冲下马车,我赶忙让鼠贵,立刻先买两只活鸡上来。 鼠贵动作麻利,两只活鸡被丢上了马车,浮游看到那活鸡,直接就扑了过去,紧接着张开嘴,一口咬住了活鸡的脖颈。 活鸡发出一阵悲鸣,紧接着,我便看到这活鸡的眸子,瞬间变得混沌,然后好似枯萎的树一般,落寞的垂下那原本挺着的脖子,再也没有了声息。 浮游的嘴角沾染着血迹,又伸出手抓过另一只活鸡。 在浮游张嘴咬鸡脖子时,我看到了浮游嘴里的信,那蛇信灵敏的吐着,然后再次落在活鸡上。 两只鸡,就这么转瞬之间,便死了。 浮游瘫坐在马车一侧,我望着浮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一早就见过浮游的真身,只是,他的性子和缓,待我一直极好,我都忘了他其实是妖。 但凡是妖,多少都带着野性。 而且,妖噬血噬肉,也实属正常。 “夕颜,吓着你了?”他的喉咙一动,好似咽下了最后一口鸡血。 他的面容,也从苍白变得红润,我知晓,他在好转,并且,望着他突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浮游好似跟我说过,他最怕冷了! 故而蟒蛇在冬日的时候,便要冬眠。 如此想来,这一次,我的药丸,确实是差一点,就要了浮游的小命。 “没有。”我说着,伸出手,拭去浮游嘴角的血迹:“好些了么?” “嗯,只是,看来,我的定力还是不够。”浮游喝完了血,便很是懊恼。 我知晓,他们想要修炼,就必须戒了这些生荤,戒了杀戮,不得再添业障。 浮游已经照做了许久,可今日,看他的模样是真的忍耐不住,故而破了戒。 “都怪我,若是不制那药丸便好了。”我看着他,想着他因我而破戒,不由的有些愧疚。 “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重新开始。”浮游说罢,将那两只鸡放到一旁的角落里。 我看着他脸上那一抹,红,问道:“既然已经破戒了,今日,是否再吃些?” 浮游听我如此问,坚定的冲我摇了摇头。 “这业障不能再添,放心,我已经无事了。”浮游说罢,就让鼠贵驾车回去。 然而,马车外的鼠贵,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贵儿?”我也叫了一声,然后直接将马车帘子掀开了一角,朝外望去。 只见鼠贵立在马车边上,一个男人的手,放在了鼠贵的肩膀之上,鼠贵似乎极怕对方,不敢动弹分毫。 “曹大夫?”我盯着立在鼠贵面前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发现,居然是曹大夫。 今日,曹大夫面色阴沉,不过眼眸却并不浑浊,看的出,应该没有喝酒才对。 “曹大夫,我们?我们真的没有作恶。”鼠贵还在低声同曹大夫解释着。 “这个老东西,想干什么?”浮游侧目,也朝着帘子外头看了一眼,便凝起了剑眉。 “我有求于你!若能答应,我替你看诊!”曹大夫压根就不听鼠贵说什么,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眸,望向了我。 我一听,心中顿时雀跃。 因为,在曹大夫来霖府大闹一场之后,我便已经死了那条,让他替师父医治的心。 可没有想到,今日,他却主动找上了我们? 只不过,他能有什么事求我?我望着他,示意他先上马车,同我们回府详谈。 第八十章各取所需 鼠贵听到我让曹大夫上车,那眼中立刻流露出了一丝警惕,似乎是觉得,我如此做有些不妥。 “无事的,让他上来。”我示意鼠贵让开,这曹大夫若真想闹事,如今,直接扯着嗓子,喊一声我们是妖,那么,我们就会立刻被这街市上的百姓围攻。 毕竟,那妖王虽被除,可整个南岭百姓心中的怨气,却还未消,他们正无处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恨。 曹大夫立刻上了马车,上来之后,视线立即就撇见了马车一角的死鸡。 不过,他什么都未说,而是淡定的坐下之后,视线又望向了浮游。 “妖就是妖,永远改不了这野蛮的性子。”曹大夫坐好之后,嘴里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浮游的面色当即就是一沉:“喂,老头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凡人不吃这些家禽?说我们野蛮,你们也清高不到哪儿去。” “哼,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非要幻化成人?大可回到深山里,当你的蟒!”曹大夫这话语之中,带着一股子怒气,对妖依旧敌意满满。 而浮游平时嘴皮子还算利索,可现在却被曹大夫说的,无法反驳,张着嘴,最后只能恼怒的侧过脸去,不再搭理曹大夫。 我见曹大夫今日,这般态度,也不敢“招惹”,一路上,没有谈论什么,直到回了霖府之后,我请他在厅里坐下,这才开口。 “曹大夫,您方才说,您有求于我?”我看着他,同他确认。 曹大夫也不拐弯抹角,一句话,直接就明说了,他究竟要,求我何事。 “我要我的女儿活过来!”他此话一出,我还有浮游,鼠贵,当即是目瞪口呆,然后又面面相觑。 复活?他想复活他一年前,就死去的女儿? “不可能。”我虽想让曹大夫帮忙医治好师父,可是这种“复活”死去人的法子,我怎会有? 若我真有这般逆天改命之法,那么又岂会治不好,师父的病? “别急着说不可能,你们有法子,他不是寻常的妖。”曹大夫这口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冥北霖了。 “只要他愿意帮忙,此事便绝对能成。”曹大夫说的这般笃定,好似知晓冥北霖会起死回生之术。 而我清楚的很,若冥北霖真会这种术法,当年夏永夜就不会死。 “曹大夫,真是抱歉,我夫君真的无法复活您的女儿,今日,您只怕是白来一趟了。”我望着曹大夫,如实说着。 曹大夫的面色再度变得阴沉无比,开口便问:“你是担心,我治不好你府上的病人?所以,才推脱的?我也知晓,邪术,伤本体,可是,只要你帮我,那我们便能各取所需!” 这个曹大夫还不死心,还在劝我。 不过,他这话语之中的“邪术”二字,真是刺耳。 “对,我们就是怀疑,你虚有其名!根本就治不好夕颜的师父!”浮游突然开口,呛声说道。 我望向浮游,浮游板着一张脸,不屑的看着曹大夫。 不过,我从浮游的眼神之中瞧出了端倪,他这是想要先诓曹大夫,去救治师父。 曹大夫的性子,也是直爽,立即开口说道:“是谁要瞧病?我一看便能断诊。” “在后院。”我也立刻,接着话茬说下去,然后领着超大夫,就朝着后院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回过头,对曹大夫说:“曹大夫,我师父病的极重,就连脉搏都没有。” “你摸不出脉,便说无脉?若真无脉,岂非是死人?”曹大夫的口吻之中,带着嘲意。 我却只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因为,我虽不是神医,但是,也学过几年医术,把脉是最最基础的看诊之法。 “您一会儿,看过便知晓了。”我只能如此回他。 “你们这有医箱么?”曹大夫也问了我一句。 “有,屋里都备着。”说话间,鼠贵已经走到了我们的前头,将屋门推开。 屋内,鼠可芸呆坐在木椅上,听到推门声,这才抬起头来,朝着我们这望了过来。 她的气色依旧不佳,看到鼠贵时,那眸中好似还闪过了一丝丝委屈。 不过,碍于我们大家都在,鼠可芸便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站起身,朝着我这微微俯了俯身。 “冥夫人,今日,老先生睡的极安稳。”鼠可芸知晓,我必定又是来问师父的情况,便先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领着曹大夫,朝着师父的床榻边走去。 曹大夫一开始,神情极为淡然。 想必,像他这样的神医,疑难杂症都见多了,所以,对于我说的重病,他压根就不以为意。 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一直保持着这样气定神闲的表情。 可还不等把脉,他只是瞧了师父的脸一眼,便突然双目圆瞪,那表情之中有震惊,有错愕,有不可思议,还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惶恐? “哎呀,高人就是高人啊?这看一眼,就能瞧出是难治之症?”浮游看着曹大夫表情变化如此之大,不禁戏谑的说了一句。 结果,此话音刚一落,曹大夫便突然将双手捂在自己的耳上,一路鼠蹿。 “不要,不要!不要找我,不要!”曹大夫说完,冲出了屋外。 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失常,愣了一会儿之后,都纷纷追了出去。 “喂!你不是神医么?怎么治不好,便跑么?这是怕坏了名声,还是怎么着?”浮游一头雾水。 这曹大夫,长年酗酒,身体并不好,没跑多久,便好似一口气喘不上来,我连忙疾步向前,伸手扶住了他。 “曹大夫?您没事吧?”我望着他。 他的面色此刻是微微发紫的,就好像是惊吓过度。 “放开,放开!”曹大夫大声冲我吼道。 我见他如此抗拒,于是松开了手。 “曹大夫,您有话好好说啊!跑什么?”鼠贵也追了上来,不过,并不敢靠近曹大夫。 “你们?你们?”曹大夫的嘴唇发颤,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你,你,你们是从盛京来的?” 第八十一章治不了 曹大夫盯着我,那目光,有些可怕,本就布满了血丝的眼眸,再由他这么一瞪,更显骇人。 “不是,我们是从小村子里来的。”我不希望让任何人知晓,我们是盛京的“逃犯”,故而没有说实话。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谎言”,让曹大夫看我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情绪也瞬间又变得无比激动。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他反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大声的冲我吼道。 “你疯了,快放开夕颜!”浮游赶忙过来,想要推开曹大夫的手。 可曹大夫却抓的极为用力,他那额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曹大夫,我找您,只是为了替我师父看病,仅此而已。”我不知哪一句话,触怒了他,让他变得这般激动。 “对啊,曹大夫,您是这南岭远近闻名的神医,有何疑难杂症,不寻您,寻谁?您放开我们冥夫人吧,她绝无恶意啊。”鼠贵立在一侧,也帮着说和。 曹大夫的眼眸微微垂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不会的,他们寻不到此处,不会的。” “曹大夫?”我看着他,愣了愣神,脑海之中,则是立刻闪过了冥北霖之前说曹大夫,也是祭灵司的“狗”。 看曹大夫的年纪,他若是祭灵司的人,那么,很有可能与师父是旧相识? 而他在这风霖菀,此处又无祭灵院?莫不是,也和师父一样,想隐姓埋名的生活? “曹大夫,我师父,早就逃离了那个地方,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躲躲藏藏。”我望着曹大夫,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当他听到我说的这句话时,脸上再度露出惊诧的神情。 “他离开了那?怎么可能,他备受器重,怎么可能离开?”曹大夫的嘴里嘀咕着。 “我师父,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就是为了远离那些人,曹大夫是否与他一样?若真是如此,那么还请曹大夫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师父!”我说完便直接给曹大夫跪了下来。 曹大夫松开了我的手,踉跄着朝着身后退了两步。 “曹大夫,我师父这些年一直在除邪妖,杀恶鬼,一直在努力帮人,如今,他这病来的凶猛,我又瞧不出端倪,若是您不救他,只怕师父他?”我说完,眼眸瞬间泛红,但依旧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曹大夫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脸上露出了一抹落寞的笑,嘴里嘀咕着:“这人啊!就是难逃命数,有些人,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这隔着千万里路,居然还能遇见?” “曹大夫,这便是您同我师父的缘,是上天,让您来救我师父的。”我赶忙说道。 曹大夫听罢,却是露出了极为冰冷的神色。 “既然认识,那就更得救了,我们这些妖,都讲情义,你们人不会不讲吧?”浮游盯着曹大夫。 曹大夫一言不发,立在原地良久之后,才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他这举动,便是要帮我么? 我赶忙跟上他,曹大夫再度走进师父的屋内,立在师父的床榻前,那复杂的神色,依旧还在。 他盯着师父看了很久很久,嘴里低声嘀咕着:“师兄,真是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日,若非今日有求于你的小徒,我便恨不得你立刻死!” 我听着这话语,不由蹙眉,想着,他们非但没有什么师兄弟的情谊,怎么好似还有仇? 曹大夫说完,他便顿了顿,俯身,伸出手,拉过了师父的手腕,仔细的替师父把脉。 “怪了?”这一把脉,曹大夫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将左手换右手,把了一次又一次的脉,最后,脸上满步疑云。 “完了,夕颜,看他的样子,只怕是不成!”浮游对曹大夫本就没有好感,如今见曹大夫似乎帮不了我们,语气自是更不善了。 “曹大夫,我师父不但没有脉象,而且,内火极旺。”我想着,同曹大夫说的越仔细,曹大夫应该越容易找到症结。 曹大夫听了之后,伸出手,将盖在师父身上的薄被掀开,然后又撩起了师父的寝衣一角,将手放在师父的丹田处。 “怪,真是怪?”他的嘴里不断念叨,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对了,我有一个方子,您瞧瞧,没准,能瞧出什么端倪来。”我说完,就将冥北霖写的那一份药方子,递给了曹大夫。 曹大夫将这药方接过,扫了一眼之后,就抬起眼眸看向我:“这是谁给的方子?” “之前有个大夫,给了我一瓶药丸,我夫君说,那药丸之中,有这些药材,只不过,是否还有其他疏漏,便不得而知。”我说完,就连药丸也递给了曹大夫。 曹大夫接过药丸,紧接着,嘴角便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诶唷,曹大夫,您这是怎么了?”鼠贵见曹大夫面色大变,连忙给曹大夫倒了一杯茶水,让曹大夫先坐一坐。 “给你药丸的人,可还好?”曹大夫望着我,莫名的问了一句。 “什么?子衿么?”我反问道:“曹大夫您还认识子衿?” 我仔细的想了想,子衿的年纪也就十几岁,曹大夫来此处避世,就十几年了,应该不认识子衿才对。 “子衿?子衿?好名字,好名字。”曹大夫在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 “夕颜,他这是怎么了?病还没有瞧好,怎么好似疯了一般?”浮游在我的耳畔,低语着。 “他如今,也在那做事?”曹大夫追问了一句。 “不,他是殿下的人,曹大夫,子衿是您的?”我本是想追问。 曹大夫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你师父的病,也恕我无能,治不了。” “曹大夫您还没有仔细看过这药丸呢,您?”我的话还未说完,曹大夫就拼命摇头,嘴里只说:“治不了。” 说完,便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外走去。 这一次,无论我如何恳求他,他都不愿意妥协,一路出了府门,头也不回的,便“逃离”了。 我同浮游立在府门前,望着曹大夫的背影,都一头雾水,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看到那药方,就突然反悔不给师父治了? “夕颜,你也别多想,估摸着,他就是治不了。”浮游思索了片刻,对我说着。 我却不觉得,曹大夫就连药丸都没有仔细查看,便这么着急忙慌的走了,实在古怪。 第八十二章我不怕 浮游见我一脸凝重,以为我这是因为救治师父无望,故而心情沉重,还安慰我,说是这南岭没准还有比曹大夫更好的神医,到时候,必定能治好师父的病。 “小贵儿,你备车,我们去一趟曹大夫家。”我思索良久,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由,故而让鼠贵立即备车,去追曹大夫。 “夕颜,你还不死心啊?”浮游立马也跟了过来。 于是,我们便又都上了马车,不过,我们这马车还未驾出小道,我就又瞧见了曹大夫。 曹大夫这腿脚,并不利索,正跌跌撞撞的朝着小道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一张脸呈现青紫色。 我赶忙让鼠贵停车,然后下马车,扶住了曹大夫。 “我治不了他,真的治不了。”曹大夫看到我又是一惊,立马开口对我说道。 “曹大夫,您还未仔细瞧过药丸,您?”我的话还未说完,曹大夫便是一把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他往小道一侧,连续退了数步,然后摇晃着脑袋,对我喊道:“我都说了!我治不了他!我没那个本事!你们别再纠缠与我,滚!都给我滚!” “夕颜,这老头疯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咱别搭理他。”浮游见曹大夫对着我咆哮,顿时气也不打一处来。 “曹大夫,你有什么苦衷么?还是说,曾经,你同我师父有什么过节?”我想着,他见死不救,必定是同师父有恩怨。 曹大夫没有解释,抬脚便又朝着小道出口走去。 先是快走,然后便成了疾步奔跑。 我紧追不舍,下一刻,却见曹大夫突然身体向前一倾,倒在了地上。 “曹大夫?”我惊叫一声,赶忙过去。 只见,曹大夫面色发青,双眸紧闭,我替他把脉,发现其脉象极乱。 “他怎么了?”浮游和鼠贵茫然的,望着倒地的曹大夫。 我替他简单检查了一番,说道:“长期酗酒,身体亏空,今日,又一再受了“惊”,精神亢奋,所以才昏厥了。” 说罢,我示意鼠贵和浮游,将曹大夫扶到了车上。 我没有让鼠贵驾车把曹大夫送回我们的府上,而是,送曹大夫回了他自己的家。 他这般抗拒替我救治师父,想必也有他的原由,如今既不想说,我也不能逼着他,否则只怕是会逼出个好歹来。 到了曹大夫的家中,我让鼠贵去买了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炖了药膳,给曹大夫补补身子。 “夕颜?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成了我们照顾他了?”浮游一边烧着火,一边不满的说着。 “他也是被我逼的,才昏厥了过去。”我说罢,将熬好的药膳汤盛了出来,晾凉了之后,端到了曹大夫的屋中。 曹大夫此刻已经醒来,但气色,依旧难看。 见我端了药膳汤进来,便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别做这些无畏的事了,我救不了他。” “曹大夫,今后您不能再喝酒了,身体亏空的太过厉害,你还是喝些药膳汤,养养身。”我说完,将药膳汤,送到了他的面前。 曹大夫抬起他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眸,只对我说了一句:“你做这些,也是无用,我只当是白白得了个丫鬟伺候。” “简直气人!”浮游立在房门口,气的脸都白了。 “曹大夫,今日是我唐突了,你既有你的苦衷,不愿帮忙,那我也会去寻其他大夫,我相信,总会找到能治好我师父的人。”我说着,将汤药碗放到了床头柜上,就朝着浮游走去。 走到门槛前时,我又突然转过身,看向曹大夫。 曹大夫此刻正发愣的望着我出神,我这一回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曹大夫,您不愿意救治我师父,便算了,不过我恳求您去瞧瞧杜小薇的娘亲,她这些年一直卧床不起,听闻是因为那妖王的诅咒,您若愿意,便去替她看诊吧。”我想着,杜小薇的娘是凡人,而且,也是被三面妖王给害了,曹大夫应该愿意救她。 曹大夫沉着那晦暗的眼眸,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我也冲他俯了俯,然后便要回府。 “等等!”曹大夫开口,又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向他。 “别再来了!”结果,他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淡淡一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便出了他家的宅院,乘上了马车。 马车内,我沉默着,浮游倒是有了新的主意。 “夕颜,你说,若是请个妖医来试试如何?”浮游望着我,那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光。 “妖医?”我倒是从未想过?只是,此处有妖医么? “我去寻寻,定想办法给你寻一个。”浮游冲我笑着。 我知晓,他这是为了让我安心,我也不驳了她的好意,冲他点了点头。 “冥夫人?”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我以为,是到了,掀开帘子,却发现,还有一小段路。 不过,远远望去,我瞧见在霖府的正门前,立着一个单薄且消瘦的影子。 她来回徘徊,好似很彷徨。 “过去吧。”我对鼠贵说了一声。 鼠贵便继续驾车,一直到了府门前,才停下了马车。 我和浮游从马车里下来,杜小薇则是已经立在了马车边上。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那眼圈是黑青色的,看来,这两日没有好好歇息。 “姐姐,我想了许久,还是想要留在你们身边。”她一脸认真的对我说道。 我看着杜小薇,她的目光很坚定,应是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得出的结果。 “可是,我们这府上,真的有妖。”我盯着她的眼眸,提醒道。 杜小薇的视线,望向了浮游。 “我的真身是巨蟒,你敢留下么?”浮游也凝视着杜小薇。 杜小薇的嘴唇抿了抿,好似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我敢!” 浮游听了,看向了我,这是让我定夺。 “你不怕妖么?你们风霖菀的人,应该恨极了妖吧?”我看着杜小薇,不希望她带着其他什么“目的”,留在这。 “不!我恨的是恶妖,你们斩杀了那妖王,就是好妖,我能明辨是非,我喜欢姐姐,也喜欢跟大家在一起,我不怕。”杜小薇这句“我不怕”,几乎是喊出来的。 让一个性子如此内敛的姑娘,大胆直白的说出这些话来,也实属不易。 我什么也没有再说,牵起杜小薇的手,就朝着府内走去。 第八十三章贴榜 杜小薇还一脸茫然的望着我,等待着我开口。 “姐姐?”入了正厅,她迫不及待的开了口:“你还愿意,让我留下么?” “诶呦,你这丫头也是实诚,不愿让你留下,带你进府作甚?”鼠贵说着,就让鼠湘湘去给我们上了茶水。 杜小薇当即露出了笑来,望着我们大家,解释道:“那日我,我?” “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我理解。”我打断了杜小薇的话。 原本,我告诉杜小薇,我们是除灵师,结果这一转脸,就成了妖,谁能接受的了?而且,杜小薇的两个姐姐,也是被妖给害死的。 “我还是要道歉。”杜小薇怯生生的望着我们。 “杜小薇,你既选择留下,那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其它的话就不必说了。”浮游见杜小薇态度如此诚恳,也开了口。 杜小薇望着浮游,立即点了点头。 她留下,却和从前不同了,没有了不能去后院的规矩,在这府里,她觉得何处需要帮忙,都可去。 鼠湘湘她们性子也极好,完全不排斥杜小薇,还对杜小薇很是关照。 府内氛围融洽,一切的事情,都有她们来帮忙照料,而我则是将药丸放回到了师父屋内的瓷瓶子里,然后等着冥北霖回来。 “冥夫人,该用晚膳了。”若非鼠贵进来叫我,我还望着师父发着愣。 听到鼠贵说用晚膳,我才抬起眼眸,朝着屋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天色确实是暗了。 “小贵儿,神君还未回来么?”我一边问着,一边站起身来。 鼠贵摇头:“神君还未回府,冥夫人,需不需要小的,去山里寻一寻?” “不必了。”我想起冥北霖昨夜的神情,如今,他似乎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罢,我就同鼠贵一道去了膳厅,杜小薇和浮游正在等我。 今晚,浮游面前的,只是一盆素菜。 他如同牛儿吃草一般,了无滋味的吞咽着。 “浮,浮,浮游哥,你尝一尝这个,这个肉嫩。”杜小薇悄悄的看了浮游许久,然后夹起了一块肉,送到了浮游的碟中。 浮游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抿着嘴,迅速起身离开了。 我知晓,他这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吃肉的欲望。 哪怕是熟荤,对他们妖而言,也比这一盆素菜有吸引力。 “浮游哥?”杜小薇还以为是自己的举动,让浮游生气了,顿时有些慌乱的叫了一声浮游。 我赶忙开口安抚杜小薇没事,浮游只是如今要戒掉荤腥。 “为何?”杜小薇将那块肉夹了回来。 “他们想除了业障,好好修炼。”我说罢,给杜小薇的碗里夹了不少肉,让她多吃些。 她笑着点头,对我总算是没有之前那般客客气气了。 吃过晚膳,我便让鼠贵送杜小薇回去,我自己洗漱一番之后,便坐在屋中,一边缝制着玄凌的衣裳,一边等着冥北霖回来。 冥北霖一直到亥时才回来,我手中的小衣裳,都缝制好了大半。 “夫君?”我听到推门声,便抬起头来,看到冥北霖一脸疲惫的进了屋,我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便去迎他。 “累不累?喝点水吧。”我说着,扶他坐下,然后倒了一杯茶水给冥北霖。 冥北霖静默的将茶水喝完,我则是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 “你不问问,今日我去做什么了?”冥北霖似乎是在等我问。 “你若想说,自己便说了。”我说罢,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今日,算了方位,明日便可带人上山去,伐木建庙。”冥北霖说着,又喝干了一杯茶水。 “嗯,不过,那山中阴气重,只怕雇不到,愿意上山的人?”我思索了片刻,想着那后山晦暗,阴气十足,在那干活,不好寻人。 “只要银子使的够,何愁寻不到人?”冥北霖说完,顿了顿:“明日,就让鼠贵去贴招工榜。” “好。”冥北霖终于开始修建河神庙了,如此一来,他身上的煞气,便能消除的快一些。 只是,我看冥北霖的神情,却似乎并不高兴。 “你的气色不大好?那块地,确定没有问题么?”我见冥北霖气色不好,想着那地方,该不会是一块凶地吧? “后山,因为那些小妖和怨腐,早就阴气遍布,不过,本神君相信,不日就能将那些阴气驱散。”冥北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眼中却藏着疲倦。 “那修庙之事,就交给我和小贵儿吧,你好好歇着。”我想,除妖如今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便只能想法子,替冥北霖多做一些繁杂之事。 冥北霖思索片刻,没有拒绝,说此事,他也会让鼠贵,还有浮游帮忙,我若也想一道,那就安排我明日,同鼠贵他们一起去贴招工榜。 他说完,便起身,拿着寝衣去了汤泉,让我先睡,别等他。 我则是收好了针线小衣裳,到床榻上等着冥北霖。 而冥北霖也确实及其反常,居然去了汤室一个时辰,他出来时,我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他爬上床榻,如平日里一样,将我拥在怀中。 我本想同他说说话,可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眸,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眸子。 可这一夜,却睡的极不踏实,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天明,这才睡去。 待我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身侧的冥北霖也不见了。 我立即下床,打开屋门朝外一看,发现,冥北霖正在院中的亭子里打坐,我这才安心,洗漱一番,就去用晨露泡了茶水,端给了冥北霖。 冥北霖闭着眸子,听到脚步声也并未睁眼,我将茶水放下,便不打扰他,立刻去寻了浮游和鼠贵。 浮游和鼠贵早就在正厅里等着我了,手中还拿着一沓已经写好的招工榜,和浆糊,这是要去贴榜。 “冥夫人,您醒了?咱们走吧。”鼠贵他们想必是等我许久了。 我连忙点头,跟着他们一道出府。 浮游坐在马车上,还不忘了调侃我:“夕颜,你和神君也节制些,夜夜“操劳”,只怕也容易损了身子,你看看,你那眼圈黑的。” 第八十四章冤大头 我听到浮游如此说,就知晓,他是想歪了。 “我这眼圈,跟那件事无关,我只是,这几日,睡的不安稳罢了。”我轻轻咳嗽了一声,解释道。 “啧啧啧,就你同公子那羡煞旁人的恩爱劲儿,夜里自是睡不安稳。”浮游还在坏笑着拿我打趣,见我沉下脸来,才打住,岔开了话:“夕颜,神君这两日,好似气色越来越差了?” “嗯,昨日,他上山算了方位,也不知有无动用灵力。”我说着,垂下眼眸,心中很是忧心。 “希望,这河神庙建起之后,神君这身体便能大好。”浮游的面色,也变得凝重。 “冥夫人,这街市上热闹,在这多贴几张吧。”鼠贵说着停下了马车。 我同浮游立马纷纷下车,然后三人分头行事,开始在各个铺子里同掌柜的交涉,出些碎银,就把招工榜给贴了。 一整条街,几乎遍布,就连码头都没有放过。 我们贴完了招工榜,便寻了个茶肆坐着歇息。 “冥夫人,你吃些小点心?或者,您想吃什么,小的去给您买?”鼠贵见我也只要了一壶茶,便开口询问着。 毕竟,如今早就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 “不必了,我没有什么胃口,咱们歇一歇,就回府吧。”冥北霖的榜文上写着,有意者霖府面谈。 说不定此时,已经有人撕榜上门了。 鼠贵听了点了点头,我们喝了一壶茶,就乘马车回府了。 就如我所想,这府门前已经站着十来个魁梧的男人了,这些男人,在鼠湘湘的招呼下,排着队挨个入府。 “嗯,比我想象中的来的少些。”鼠贵看着这些男人嘀咕着。 因为,榜文上写了,入选者,一月三十两!这在风霖菀,乃至所有的城镇,都算是一笔大数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后山再邪,应该也有胆大的敢来。 这些男人,挨个进府,我和鼠贵他们也都朝着正门走去。 “冥夫人,你们回来了?如今,神君正在给他们瞧八字。”鼠湘湘低声对我说了一句。 “瞧八字?”我愣了愣,怎么伐木修庙,还得瞧八字? 正想着,府内便走出了两个高大的男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要不是看着工钱高,谁愿意去那晦气的山里?居然还不要我们?我们这体格,一个顶俩,不,顶五!” “就是!什么东西!” 他们二人气恼的离去,我进了府,就看到冥北霖正襟危坐,让来的人挨个报出生辰八字。 其余什么都不问,如此,进进出出,最后十多人,就留下了三个。 这三个男人,依我看,还不如之前落选的那些。 别说个头没有其他人高,就连身材也不似那般魁梧,而且,面相好似也不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痞气,其中一个甚至瞧着有些猥琐? 冥北霖为何要留这三人帮忙?我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既然是冥北霖挑选的,自是有他的道理。 而这三人被入用之后,亦是满心欢喜,从冥北霖这先支走了十两的定钱,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公子,这仨瞧着,可不似什么好人啊?”浮游的想法同我一样,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对冥北霖说着。 “不过是伐木建庙,无需什么好人,明日再继续去贴招工榜,本神君需要十四个人。”冥北霖准确的说出人数。 鼠贵和浮游都纷纷点头,不过也不知冥北霖究竟是如何筛选的,总之接下来的三日里,好似整个风霖菀的强健汉子,都来了我们府里。 冥北霖挑挑选选,留下的,都是清一色的“莽汉”,说话粗俗也就罢了,有些凶神恶煞,有些还猥琐无比,总之十四人总算是凑够了。 凑够了人之后,冥北霖便亲自带着他们上了山,我想随着一道去,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只让我在府上待着。 我知晓自己去了或许会给冥北霖添乱,也只能乖乖应了,可结果,这开工第一日便出事了。 一个叫赵三的,上山之后,便不知所踪,大家在山中寻了半日,也不见人影。 赵三的家里人知道消息,都寻上了门来。 不过奇怪的是,她们也不求着我们一定要将人找回来,而是直接求偿,明确的要五十两银子。 我怀疑这赵三的妻小,是不是同那赵三商量好了,故意讹诈我们? 那赵三是故意在山中偷偷逃走,然后,让其妻子上门要赔偿? 正当我想调查此事时,冥北霖却直接让鼠贵支给了那妇人五十两银子。 妇人拿到了银子,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神君,那赵三,会不会是故意逃走,躲起来了?”鼠贵同我想到了一处。 “对啊,那赵三滑头的很!第一日干活,便极为散漫,态度也横,他突然失踪没准就是想讹咱们。”浮游思索了一会儿,也开了口。 冥北霖却十分淡然的喝着面前的茶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早些歇着,明日照常上山。” “不是,公子,若是那些人,人人都效仿赵三,咱们岂非成了冤大头?”浮游觉得,要彻查。 “够了,你们照本神君说的去做便是。”冥北霖直接打断了浮游的话,然后便转身回了后院。 浮游和我还有鼠贵,面面相觑。 “冥夫人,小的总觉得神君不大对劲儿?”鼠贵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浮游也点头:“对,这都能忍?不似公子的性子?” “咱们只要帮着他便好,他自有他的道理。”我说着,垂下眼眸,也回了后院。 天色已晚,冥北霖洗漱过后便沉沉睡去,我躺在他的身侧,自从那次,冥北霖同那怨腐谈过之后,他就开始变的无比沉闷,同我之间,好似也少了许多话。 不过,如今正赶着修建庙宇,我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冥北霖只是太过乏累而已。 我伸出手拥住冥北霖的腰际,冥北霖立刻本能的,抬起手将我揽在怀中,我将脸侧靠在他的胸膛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才缓缓睡去。 第八十五章又少了一个 次日,我有意起的比冥北霖要早一些,替他准备好洗漱用的热水,又替他沏了晨露泡的茶,叮咛他小心之后,便目送他和浮游,还有鼠贵离开。 和他们一起上山的,自然是还有那些雇来的男人们,人是不少,只是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这眼皮子就莫名的跳了起来,总觉得,好似要出什么事儿。 故而,一整日,我都心绪不宁,杜小薇陪着我,在正厅里,等着冥北霖他们回来,嘴里还不住的劝说着,不会有事儿。 可好似,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今日傍晚,下山时又少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荣勇,我对他还有些许印象,好似是一个身材略胖,脸上还带着刀疤的男人,当时我便劝过冥北霖,说是这荣勇看着有些凶戾,雇佣这样的人,让我有些不安,担心他会生事。 不过,冥北霖却是一再坚持,最终,我也只好由着他了。 “真真是怪了,山中树木虽密集,可是,我们大家伙儿,都在一起,怎就说不见,就不见了?”浮游回来之后,坐在木椅上,眉头紧锁。 昨日,失踪了一个赵三,浮游便已然加强了警惕,仔细的盯着那些男人,可结果,却又少了一个? 他百思不得其解,嘴里嘀咕着:“邪门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诶呦,今个儿,小的我,也一直盯着他们,确实,也不知那荣勇是何时不见的。”鼠贵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似乎也想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被那怨腐?”我望向冥北霖。 若是那些人,不是自己有意逃走的,那会不会是被山中的妖邪给吃了? “夕颜,公子,给那些人每人画了一张符箓,妖邪不可能靠近他们的。”不等冥北霖开口,浮游便先解释了。 如此一来,那真是怪哉。 “这一会儿,那荣勇家人必定是要寻上门来的。”浮游说着,望着冥北霖,这是在等冥北霖定夺。 冥北霖则是十分淡然的喝了一杯茶水,然后便只道了一句:“本神君乏了。” 说完,他便回了后院,留下我和鼠贵还有浮游,相互对视着。 浮游撇了一眼去往后院的长廊,压低了声音问我:“夕颜,这公子近日,真的不对劲啊?” “嗯,或许只是太累了些。”我也凝眉沉思。 “冥夫人,您也回房歇着吧,一会儿那荣勇家人若是来闹,小的来解决便好。”鼠贵是担心,一会儿让我费神,故而,让我先回屋歇着。 我冲着鼠贵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荣勇家失了顶梁柱,必定伤心欲绝,来讨个公道也是必然。 此事既然是因修庙而起,那么,我必须要面对承担,不能让鼠贵替我们担着。 “可是冥夫人?”鼠贵还想说什么,浮游便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并且,让鼠贵还是先去准备好银两。 鼠贵点头,我们就在正厅里等着。 可等到了天色彻底暗下,也没有等到荣勇的家人来。 “冥夫人,天色已经暗了,荣勇的家人,大抵是不会来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鼠贵见我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赶忙开口劝说。 “他的家人,知晓他失踪了,一定会寻上门来,哪里顾得了,天亮还是天黑?”我说完,便让鼠贵沏了浓茶来。 心中则是想着,说不定那荣勇的家卷,住的远些,他的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我,在厅里守了一夜,依然没有等到荣勇的家人。 等来的只是早早来府上干活的,杜小薇而已。 杜小薇今日面色有些差,不过,我已无心关注她了,只让她去后院帮忙。 “夕颜,那荣勇会不会是个孤家寡人?”浮游一整夜都在打座,杜小薇来了之后,他才睁开了眸子,开口说了一句。 我立即望向鼠贵:“小贵儿,出工之前,你可查了他们家中的情况?” “冥夫人,这是必定要查的,那个荣勇,家中有一个妻子,三个闺女一个儿子,家就住在码头南边的巷子里。”鼠贵仔细的同我说着。 我听了,便更觉得奇怪,从码头到我们霖府,也花不了什么功夫,走路都不算远,可为何到现在都不上门来讨说法? “夫人,你一夜都未回房?”冥北霖突然在这时候,从后院出来。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我昨夜让鼠贵去后院屋中看过冥北霖,不过鼠贵说,冥北霖不在屋内,而是去了宏图的屋中。 想必是陪着宏图去了,宏图自从吃了那些秃鹫脑袋,至今还被“禁足”,应是体内的那些邪物的邪气未消。 “夫君,今日,你在家中歇着,我去山上监工?”我站起身来,认真的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听了,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 “此事,出不得半点岔子,夫人你还是在府内歇着吧。”冥北霖说完,又看向了浮游:“浮游,今日你随我去,至于鼠贵,你在府中守着,若真有人来闹事,便通知我。” 冥北霖吩咐完了,就连一口茶水也未喝,就带着浮游出府了。 他们一走,我便在正厅之中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让鼠贵备车。 “冥夫人,您这是想去哪儿?”鼠贵望着我询问着。 “我要去那荣勇家中。”此事,若是不平,我心中实在难安。 那荣勇,来我们这做工,说失踪就失踪了,我们也该给个交代,不能让人孤儿寡母的,再受委屈。 “啊?冥夫人,她们不来寻,不是正好么?咱们不能巴巴的上门送银钱啊?毕竟,这世道,银钱也难挣,往后建了庙宇,可就只能靠香油钱了。”鼠贵是想替我们节省,只不过,在我看来,这种银钱不能省。 我垂目,凝眉:“她们失了亲人,已够可怜,我们不能装聋作哑,不给半点补偿。” “冥夫人心地善良,是小的“刻薄”了。”鼠贵说罢,立刻就去准备了马车,送我去荣勇家中。 来时我已经料想过,对方可能家贫,不过,当我立在荣勇的家门前时,还是不禁有些心酸之感。 敲开屋门时,就连鼠贵的眼中,也生出了怜悯。 这屋子的门,就是个摆设,因为它已摇摇欲坠,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窗户也破损了,屋内杂乱不堪,几个孩子,大的应该十一二,小的才三五岁的模样,她(他)们围坐在地上,吃着一小锅子黑漆漆的东西。 第八十六章补偿 我年幼时,过的艰苦,却也不似这般可怜,这才入春,可孩子们身上却穿的极为单薄。 “你们是谁?” 突然,一个极为微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这才注意到,门后的女人。 那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妇人,她有些怯弱的立在门后头,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衣裳落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 此刻正用一种十分惊恐的目光,悄悄的打量着我们。 “婶子,你好,我们是雇佣荣贵的?”我的话还未说完,那妇人立马瞪圆了眼眸,盯着我。 “他,他,他又被找回来了?”妇人望着我,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好似十分恐惧。 听她如此说,那就说明,她已经知晓,自己丈夫失踪的事儿了。 “这位夫人,您放心,我们还是会极力寻找你的丈夫。”鼠贵开口,想要安抚对方的情绪。 结果屋内的妇人却立刻摇头,嘴里不住的说着:“不必了!不必了!寻不到,便算了!” 说完,她立刻就要将屋门给关上。 鼠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门框,不过,这手还是被门给夹了一下。 那妇人立刻停了手,慌张的望着鼠贵,嘴里结巴的说:“我不是有意的,那人,你们不必找了。” “婶子,如今,人暂时我们寻不到,你们家中失了依靠,这些银钱你拿着。”我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银票。 “五十两?”那妇人看到银票连连摆手,嘴里含糊的说着:“我不能收,不能收。” “婶子,你这些孩子,吃穿用度,都是要花销的,您就收下吧。”我说着,又朝着屋内的那些孩子看了一眼。 那些孩子,都在凝望着我们,一张张稚气的脸上,好似都失了孩子的天真,眼里带着一抹淡淡的阴郁。 妇人也朝着自己的孩子看了一眼,然后便伸出双手接过了银票,并且,还冲着我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你们了。”她的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去给孩子买些吃的穿的,如今,虽入春了,但是,倒春寒可是马虎不得,一不小心,可是要生病的。”我望着孩子们,还有这妇人身上单薄的衣裳,开口叮嘱了一句。 “嗯。”妇人性子也是怯弱腼腆,一句话,都不敢与我们多说。 于是,我们送完了银钱,也就早早的回府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方才那妇人的反应。 好似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关心过自己丈夫的情况,并且,还让我们不必寻了?这是不想麻烦我们?还是? 我又回想起荣勇那张带着疤痕的凶戾面孔,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是,他确实是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好人。 会不会,在家中待妻儿不好,故而如今就算是失踪了,妻子也不想寻回他? “冥夫人?冥夫人?”我恍着神,鼠贵已经将马车帘子给掀开了。 我朝着外头一望,原来已经到了霖府门前。 于是,我立刻下了马车。 入府之后,杜小薇便说早膳准备好了,让我吃些。 我本是没有胃口的,不过,见她们精心准备了我爱吃的甜食,便也不让她们白费了心思,拉着杜小薇同我一起坐下之后,吃了些糕点。 杜小薇陪着我,见我只吃了两块糕点,便还劝着,让我喝粥,只是我实在咽不下,只觉得乏累,故而只是吃了少许东西,便回了后院屋中。 屋内的床榻,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说明冥北霖昨夜确实没有在此处歇过。 我脱下外褂,躺在床榻上,闻到了这被褥上,有隐约弥留的冥北霖的气息,故而伸出手,将这被褥抱在怀里。 虽一夜未眠,可如今躺在软床之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胸膛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压着。 那种不安的感觉,依然在。 莫不是,今日还要出事儿? 我在心中想着,惴惴不安的侧身,躺了一会儿之后,便又拿出了玄凌的小衣裳,开始缝制。 这针线刚一扎入布料之中,我便见布料上,一抹鲜红在迅速扩散。 抬起手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已经被扎破了。 我恍惚的又将布料放下,心慌的很,屋中也呆不住了,我便起身,出了屋。 远远的,我便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对面回廊的屋门前。 “宏图?”我望着他,看来,是冥北霖解了结界,放他出来了? 我疾步朝着宏图跑去,宏图就站在屋门前,一动不动。 “宏图?”走近之后,我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没有半点反应,故而再次开口叫道。 可宏图依旧目光呆愣,我半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在宏图的肩上。 “图图,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看着宏图这副模样,心下当即便觉得不好。 宏图好似慢慢回过神来,然后,望着我,张口便虚弱的说了一句:“夕颜,图图饿。” “啊?”我望着他,然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饿了,所以才会露出这副颓败的模样。 “那等神君回来了,再给你寻些吃的?”我说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哄着他:“图图最乖了,对不对?” “他不让我吃,他坏死了!”宏图说完,又看向我,紧接着,一把推开了我的手:“夕颜你也坏!你不让我吃!你们要饿死我!” 宏图说这话时,满脸委屈,那眼眸之中,还含着泪水,悲伤至极。 “图图,我们都是为了你的修为,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我说完牵起他的手,就要拉他回屋里,让他好好待着。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吃,我现在就要吃!”宏图说罢,挣脱了我的手,转而朝着后厨的方向跑去。 如今,申时已过,晚膳想必已在准备了。 故而看到宏图朝着后厨跑,我也连忙追了过去,就怕功亏一篑。 我几乎是与他同时冲进后厨里的,并且,在他动手之前,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的突然闯入,还吓了鼠湘湘一跳,她的手微微一颤,一块红烧肉,掉落到了地上。 红烧肉可是宏图最喜欢吃的东西,他当即挣扎着,要挣脱我的手,我索性从他的身后一把抱住他,然后让鼠湘湘把肉菜全部端走。 第八十七章吃货的悲伤 鼠湘湘怔了怔,想必也回想起了,宏图不能进食俗物的事儿,故而立马慌张的端着红烧肉便要出去。 结果宏图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嚎叫,这嚎叫声确实如同猛兽一般。 他猛然甩开我,然后就朝着鼠湘湘扑了过去,鼠湘湘惊的呆愣在原地,直接被宏图扑倒在地上。 宏图则是抓着那碟中的红烧肉,就要往自己的嘴里塞。 “图图!你若吃了,必定还要被关禁闭!”我开口,大声说道。 宏图的眼里含着泪水,开口便回:“我要吃,我就要吃!我要把这里所有的吃食,都吞了!” 他说罢,已经将红烧肉送到嘴边,结果,正当红烧肉要入口时,他的身体却是猛然一颤,紧接着我看到了宏图的眉心上生出了寒霜。 他的手上,也被寒气裹挟。 “夫君?”下一刻,我就看到了冥北霖,立在后厨的门槛前,目光阴冷的盯着宏图。 宏图手中的红烧肉,悉数掉落到了地上,他那圆圆的眸子,还在不舍的望着那些肉块。 “小祖宗,你怎么跑出来了?”浮游也紧随其后,他立马进后厨,将宏图扶起,然后替宏图将那油腻腻的手给擦拭干净。 冥北霖缓缓朝着宏图靠近,宏图看到冥北霖,眼中明显露出了畏惧。 冥北霖没有训斥他,只是抬起手来,在他的眉心处一点,那些寒气,好似瞬间就消散了。 宏图也恢复如常,只是,眸中的神色依旧晦暗。 “呜呜呜呜!呜呜呜!”他哭了,委屈的放声大哭。 这是一个吃货的悲伤,旁人是不会懂的。 吃食,便是他的命。 “我就要吃,就要,就要,吃,吃!”宏图哭了许久,说话间都开始打嗝了。 “还有肉么?”冥北霖侧目看向鼠湘湘。 鼠湘湘立刻点了点头:“有!” “拿过来。”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鼠湘湘立即端过了一盘蒸鸡,冥北霖接过,送到了宏图的眼前。 我想着,大抵是宏图哭的太过悲伤绝望,故而,就连冥北霖也动了恻隐之心。 “今日,这肉,你可以吃,不过,吃了之后,便要再戒食七日,就连水都不能喝,你若忍着,明日,本神君便带你出去吃些你该吃的,填饱肚子。”冥北霖盯着宏图,让宏图自己选。 浮游立在一旁,赶忙开口:“宏图啊,饿肚子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你再忍耐一下,明日就能吃饱,何必为了一只鸡,再饿七日的肚子?” “我要吃!”宏图一把夺过了鸡。 他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亮叫声。 冥北霖看着他,并不去夺食,只是十分严肃的说了一句:“宏图,你是知晓的,本神君一向说到做到,七日有多难熬,你懂的。” “啊啊啊!坏人,神君是坏人!”他大喊着,两行泪水,从眼中滚落而下,他将手中的鸡,朝着地上一摔,转身就跑了出去,浮游赶忙去追。 冥北霖看着那只鸡,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宏图的选择,似乎是让冥北霖感到高兴,至少,那小子如今,知晓了比较,知晓了权衡利弊。 “夫君,今日如何?”我一边和鼠湘湘一起,将地上的碗筷和肉收拾好,一边询问冥北霖。 “无事,我去泡个汤。”冥北霖说着,转身就出了后厨,我连忙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也想洗漱。”我说完,疾步向前,牵住了冥北霖的手。 冥北霖侧过头来,看向了我,冲我露出了一抹笑意。 只是,这笑和从前的不同,笑容之中,满带倦意。 回屋,我拿好了换洗的衣裳,便同冥北霖一道进了汤室。 将汤室的门关上之后,我便替冥北霖宽衣解带,冥北霖只是垂着眼眸,有些出神的凝望着我。 “快去泡着吧。”我将他的衣袍解下,对他说道。 冥北霖没有言语,只是那双修长的手,落在了我的衣襟上,替我将衣裳一件件脱下,然后便将我一把横着抱起,朝着那汤泉走了过去。 我的手扶在冥北霖的脖颈上,摸到了他脖颈后的伤口,这些伤口已经愈合了,恢复的好似不错。 “这几日,冷落了夫人,是为夫的错。”他已抱着我,浸入了汤泉之中。 那温热的汤泉,将我们包裹着,很是舒坦。 “你需忙着修建河神庙,已经很辛苦了。”我说完一只手抚在了冥北霖的脸颊上:“都是我无用,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能帮的事,多了,比如?”冥北霖的声音变得低沉,一双手揽在了我的腰上,那唇则是落在了我的锁骨之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慢慢的在我的身上游走着,汤泉的热气,将我的身体熏的通红。 冥北霖温柔至极,我很快就被攻陷在他的怀抱之中,看着四周荡漾而开的水纹,再望向冥北霖那迷离的眸子,我亦主动吻住了他的唇,他见我如此回应,变得更为热烈,我的眼神开始迷乱。 良久之后,我疲惫不堪的趴在冥北霖的胸膛口,他则是将脸侧着靠在我的发上。 俩人都没有言语,就这么彼此依偎在一起,这种感觉,让我重新有了久违的安心。 “夫君,这几日,我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我觉得?”我想说,我觉得,这建庙一事,只怕是不顺利,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有些晦气话,说了触霉头。 “夫人,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本神君都能安排妥当。”他一边轻扶着我的后背,一边柔声对我说着。 “嗯。”我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 从汤室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冥北霖和我,一起去了宏图的屋里。 宏图此刻由浮游陪着,这屋里已经一片狼藉了,一看就是被这小家伙给打砸的。 冥北霖立在门口,只是看了一眼,就拉着我去了膳厅,并没有要去安抚宏图的意思。 “夫君,明日,你要带宏图去哪儿?”方才在后厨时,冥北霖对宏图说,明日会带他去填饱肚子,可如今,宏图只能噬妖了,而且胃口还极大,想必冥北霖是发现了什么妖群么? 第八十八章接二连三 “那裂头翁,余党众多,还愁喂不饱他么?只是,那些邪妖,阴戾之气太重,本神君怕他消受不起。”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不过,你看他那性子,不让他撑着一次,他是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浅尝辄止。” “可图图从来不知饱,你想让他吃撑,未免?”我的脑海之中,想到了那夜在福城看到的场景。 遍地的秃鹫尸体,上千只秃鹫精入了他的肚,宏图好似也没撑着。 “此事,就交给为夫便好,夫人不必多虑。”冥北霖说罢,已经牵着我到了膳厅。 鼠湘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并且,给冥北霖泡了一壶茶水。 冥北霖虽不吃饭菜,却愿意陪着我。 我拉着杜小薇一道坐下,冥北霖今日在饭桌上,杜小薇显得有些拘束。 “来,小薇多吃些。”我给杜小薇夹菜,她低垂着头,默默的吃着。 冥北霖则抬起眼眸,望了一眼杜小薇,杜小薇吓的,差点手中的筷子,都要掉到桌上了。 “小薇,你怎么了?”杜小薇之前也见过冥北霖,可也没有吓成这般模样。 “姐姐,我,我,今日没有什么胃口,若是无事了,我想先回家。”杜小薇起身,冲着我这俯了俯身说道。 我见杜小薇的气色确实不大好,于是,答应了,让鼠贵送她回家。 杜小薇出膳厅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显得十分慌乱。 冥北霖看着杜小薇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夫君,小薇的性子内敛,大抵是?”我看着冥北霖,他沉下脸的模样,确实有些让人害怕,那双眼眸之中,好似还带着杀气一般。 不过,当他回过神来,看我时,那眼里,就满是柔情了。 “神君,外头有个老头儿,说是马隼的爹,他说,他说,要一百两银子,否则,就要把事情闹大。”鼠湘湘着急忙慌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马隼是谁?”我一头雾水。 冥北霖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鼠贵:“给他五十两,若不要,便算了!” “是!”鼠贵的小眼睛一转,立刻就出去了。 “夫君,马隼是谁?难道?”我立刻想到,会不会又是,与冥北霖一同去后山出工的人? “又有人失踪了?”我惊诧的看着他。 “那山中,阴气重,你是知晓的。”冥北霖说的淡然。 “可是,如此接二连三的有人失踪?”我的话才说了一半,冥北霖就站起身来:“夫人,那些人,并不比畜生好多少,就算死了又如何?” 冥北霖说这话时,目光阴冷的可怕。 我呆愣的看着他,突然觉得,此事似乎同冥北霖,有着什么关联。 否则,依照冥北霖的性子,怎会吃这“哑巴亏”,将银钱送出去,“安抚人心”。 “夫君,这件事?”我想问清楚。 “夫人,你今夜,早些歇息,本神君要去盯着宏图。”冥北霖说完,便走出了膳厅。 我看着冥北霖的背影,心瞬间就悬了起来,脑海之中,有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想法,和揣测。 可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那些男人的失踪,若是同冥北霖有关,那冥北霖抓他们做什么?他们无冤无仇,冥北霖不可能加害他们才对? 我百思不得其解,坐在膳厅里良久,直到鼠贵回来。 “诶呦,太难缠了。”鼠贵进了膳厅,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我回过神,看向鼠贵:“如何了?” “嫌银钱少,小的这一吓唬,他便道,十两也成,多少给些“安家费”,小的照神君说的,给了五十两,他便欢欢喜喜的拿银票走人了。”鼠贵说完,连连摇头:“世人贪婪啊。” 我沉默,脑海之中又回想起了,冥北霖选工人时的场景。 那时候,冥北霖选的,便都是些面相看着极坏的人。 而且,如今,这些人“失踪”,他们的家人,要么就是拿银钱了事,要么,就索性,连府上都不来,无人关心那些失踪的人,究竟如何了? “冥夫人,您怎么了?怎么气色,突然变得这般差?”鼠贵望着我,关切的问了一声。 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回到了后院,冥北霖不在屋中,我坐在床榻上,想着近日发生的这些事,越想,心越是慌张,最终实在是坐不住了,还是去找冥北霖一问究竟。 他若不说清,我只怕,是要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想着,我立即去了宏图的屋门口。 宏图的房门虚掩着,我刚一靠近这门口,就听到了宏图的啜泣声。 这小家伙是真的体力好,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哭。 我轻轻叩了叩门,屋内立刻传来浮游的声音:“进来!” 我这才推门而入,可这屋门一推开,我就发现,屋内有浮游和宏图,还有一个正在“看热闹”的玄凌,但独独没有瞧见冥北霖。 玄凌扎完了马步,无事,也来宏图这屋里玩耍。 瞧见他哥哭的厉害,他便坐在一侧的圆椅上,看着。 估摸是不知如何宽慰他图哥,故而也只能这么陪着了。 “浮游,神君呢?”我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之后,问浮游。 浮游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夕颜,神君不是同你在一起么?” “他说,来这看着宏图?”我说完,又立刻朝着院子里望去,确定冥北霖也不在院子里。 “会不会是去洗漱了?大抵在汤室?”浮游说道。 “之前,已经泡过汤了。”我说完,立刻出去,在整个霖府里寻起了冥北霖。 找了一圈,最终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看来,他是出府了。 可就连鼠贵,都没有瞧见他出去。 “冥夫人,咱们神君该不会是又上山了吧?”鼠贵思索了良久,反问我。 我觉得,这极有可能,而且,昨夜冥北霖也说陪宏图,可是,他清早出现时,却是一脸的倦意,我怀疑,昨夜他也不在府上。 “冥夫人?”鼠贵还望着我,我则是立即跑到了后院宏图的屋内。 宏图依旧在哭,浮游也哄不住他,只能和玄凌一起排排坐,看着宏图哽咽啜泣。 “图图,昨夜,神君是否在你的屋里,陪你?”我看着宏图询问着。 宏图不搭理我,歪着脑袋,那泪珠儿,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第八十九章行踪诡异 我只能走到他的面前,微微蹲下身来,抽出帕子,替他擦眼泪。 宏图推开我的手,不住的哽咽,小鼻子已经发红。 “图图别哭了,明日,不就能填饱肚子了么?”我开口哄着他。 宏图抿着嘴,眼里含泪,表情有些倔强。 “图图,昨夜,神君是不是在你的屋里?”我再次询问。 浮游打着哈欠,有些含糊的说道:“夕颜,你为何这么问?鼠贵不是说,神君昨夜,在这歇的么?” 宏图依旧歪着脑袋,不回答。 他这是生气了,在耍小脾气。 “昨晚神君若是在这,有没有给你吃点东西呀?”我故意,如此问。 宏图一听,立马转过头,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张口便道:“图图没吃!昨晚,图图自己,自己,在屋里。” 他因为哭久了,故而哽咽的厉害。 不过,我已经听明白了,昨晚,冥北霖真的不在宏图的屋中。 “那他去了哪儿?”我的目光微微一沉,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 “小祖宗,你可不能因为神君不让你吃东西,便胡说八道。”浮游立马看向宏图,然后又对我说:“夕颜,公子不在宅子里,还能去哪儿?你别胡思乱想,南岭虽有绝世九尾狐,可咱们神君,绝不会去偷,腥。” “什么?”我蹙眉,浮游为何会这么说?此事,还能同什么九尾狐扯上关系? “公子确实是打探过,南岭上妖名单,如今三面妖王死了,那九尾狐便是妖兽之首,都传那九尾狐冠绝整个南岭,多少男人趋之若鹜,就连之前的妖王,也以万金求见。”浮游仔细的说起了原由。 “此事,同那九尾狐应是无关。”我知道,浮游这言语之中,是担心,我怀疑冥北霖,昨夜是去见那美艳狐妖,而我的担心,却不在于此。 而且,就连霓裳那般艳绝的女子,冥北霖都没有动心,什么九尾狐,我也并不放在心上。 “哦?既然夕颜你觉得不是,那为何还要询问昨夜公子去往了何处?他就算不在宏图屋里,也有可能在其它厢房。”浮游这话,表面上听着也有道理,可是,我们自己就有房间,为何要特地去其它厢房住呢?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冥北霖昨夜和今夜的“消失”,都与后山修庙有关。 “浮游,后山的树,伐的如何了?”我认为,这其中有些“猫腻”。 “伐木,已经伐完,一大片空地腾出来了,如今是准备打桩了。”浮游想了想说道。 “不请个工匠去瞧一瞧?就直接打桩了?”都说术有专攻,冥北霖不请个行内人瞧一瞧,只怕是不成吧? “夕颜,咱公子是什么人?还有他不会的么?不就是打桩么?”浮游说的很是轻巧。 我听了却微微垂目,然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夕颜,你是在担心修建神庙的进度么?”浮游看着我,揣测我心中的想法。 我却摇头:“浮游,你这几日,都跟在神君身边,你可觉得,他有何反常之处?” “反常之处?没有啊?他向来都冷冰冰的,也没有话语,有时候一整日,都一言不发。”浮游说着,又思索了一会儿,好似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他好似也有些心事,不过,我想应该是太过疲累了,毕竟,他的身上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如今,还要看着神庙修建。” “其它的呢?比如,他对那些雇佣来的男人如何?”我索性追问的更直白一些。 浮游望着我,一时之间没有明白我话语之中的意思,只道:“公子向来对外人冷淡,夕颜你是知晓的。” 回完了这句话,浮游好似后知后觉。 他的眼眸瞬间瞪大了许多,然后目光死死盯着我的脸。 “夕颜?你不会是怀疑,那几个人的失踪是公子所为吧?”浮游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不必我回应了,立马明白了我心中所想。 他赶忙摇头,嘴里说着:“夕颜,你的脑袋瓜子里想什么呢?公子为何要害那些不相干的人?你啊,是不是近日公子太忙,没空陪你,便胡思乱想?” “不是的,我?”我想说,这只是我心中的预感,是莫名蹦上心头的想法。 浮游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他微微俯身,歪着脑袋盯着我的脸看着。 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这气色不大好,不会是病了吧?”他说罢,抬起手来,覆在我的额上:“果真,夕颜你有些发热。” “发热?”我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额上,居然是真的。 我这心思都在冥北霖的身上,就连自己身体出现了异样,都没有发觉。 “我扶你回屋歇着吧,这宅子里有鼠贵照料,公子也能独当一面,修建神庙之事也无需你操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便好,别叫公子分心了。”浮游一边说,一边扶着我出了房门。 “我自己回去,你看着玄凌和宏图,特别是宏图,别让他溜出屋偷吃。”我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宏图,叮嘱浮游。 “那你能走回去么?”浮游抬头朝着回廊对面望去。 “不过几步,我自己便能过去。”我说罢,轻轻推开浮游的手,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浮游见我没事儿,也进了屋里守着宏图。 而我,在回廊上,被夜风一吹,身体便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但是,我今夜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休息,而是将房门虚掩着,并且,拉了一张圈椅,坐在门后,悄悄的观察这屋外的动静。 我想,冥北霖应该还会如昨夜一般,再悄无声息的回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次日,卯时不到,我就看到了一个青色的影子,从屋檐之上下来。 他的动作,极快,我一看到他,便立刻将圈椅放到一侧,赶忙跑到床榻边上躺下,佯装睡觉。 “吱嘎”一声,我才刚刚躺下,屋门就被推开了,紧接着,我听到了脚步声缓缓朝着床榻边靠近。 “夫人?”他低低的唤了我一声,我依旧闭着眼,假装熟睡。 第九十章血迹 冥北霖大抵是盯着我看了许久,因为此刻屋内,没有半点声响。 正当我误以为,冥北霖已经瞧出我在装睡,即将绷不住时,冥北霖突然转身,打开了木柜的门。 我微微眯着眼眸,看向冥北霖。 他那欣长的身影,在柜前立着,正在拿衣袍? 看到他这举动,我立即朝着冥北霖,身上的浅青色长袍,仔细打量了一眼。 这衣袍是鼠湘湘缝制的,没有什么花样,但是,简单大气。 当我的眼眸移到冥北霖的衣袍角下时,却不禁蹙起了眉宇。 因为,那衣袍一角,明显有血色的斑痕,好似是被喷溅到了什么红色的液体?是血迹吧? 这让我本就悬着的心,提的更高了。 而冥北霖,拿了那些衣袍之后,转身就出了屋,想必是去汤室洗漱了。 他一走,屋内再次变得安静,我挣扎着,坐起身,轻轻推开窗户,朝着外头的院子里张望。 我看到冥北霖进了汤室,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出来了。 他出来之后,手中那浅青色的衣袍明显是湿的,应该是自行清理过了。 而他身上则是换了一袭玄色袍子,这种颜色的袍子上,落了什么颜色,只怕也是瞧不出的,冥北霖应该是有意想要遮掩什么,如此穿方便些许。 “吱嘎!” 冥北霖再次推门而入,我也不装睡了,起身将衣裳换好。 “夫人,你醒了?”冥北霖看向了我,脸上还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看着冥北霖,本是想直截了当的问他,昨晚是不是去了后山,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试探。 “夫君,昨夜宏图是否哭闹了?”我这么说,便是想知晓,冥北霖还会不会继续隐瞒我。 见我如此凝视着他,冥北霖却依旧说出了,让我极为失望的话。 “他无事。” 这句话出口,我的心便是猛然抽痛了一下。 之前,我们说过,今后有什么事,便说出来,如今,他却这般遮掩。 而且,他越是遮掩,我便越是好奇。 可我知道,依照冥北霖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说,我如何问,都是无用的。 故而,我只能抿了抿嘴唇:“是么?那就好,我去替你沏壶茶来。” 说罢我便出了屋,打了热水洗漱过后,又给冥北霖泡了晨露茶。 只是,当我端着茶水进屋时,我发现,屋中已无人,于是,又端着茶水去了正厅。 正厅里,杜小薇正在擦拭桌子,冥北霖则是在同鼠贵说着话。 当冥北霖转身,朝着杜小薇的方向走去时,突然,“啪叽!”一声,杜小薇失手打碎了一个瓷瓶。 “对,对,对不起,我,我?”杜小薇慌张不已,立马蹲下身去,就拿瓷瓶碎片。 “小薇别动。”我赶忙叫住了她,不过还是晚了,杜小薇慌里慌张的,抓起几块碎片,最终,划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滴落在白瓷片上,显得十分刺目。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壶,蹲下身,拿出手帕,替她包扎好。 当我拉着杜小薇的手,替她包扎时,我还能清楚的感觉到杜小薇的手,在不住的颤抖。 “小薇,你怎么了?”我望着她,她好似很害怕。 “姐姐,我,我,没事。”她慌张的站起身来。 “我看你今日气色不好,还是回家去歇着吧。”我见杜小薇面色苍白,又一副惊恐慌张的模样,便让她回去歇着。 “姐姐,我真的没事,我去后院看看,湘湘姐那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她说完,就逃一般的离开了正厅。 正厅里,就只剩下我和冥北霖,还有鼠贵。 “喝杯茶吧。”我如今无暇去揣测杜小薇怎么了,而是,又回过神来,看向了冥北霖。 “嗯。”冥北霖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便端起杯盏,不紧不慢的喝完了一杯茶水。 待他喝完了茶水,浮游也从后院出来了,见我们都在,他还打了一个哈欠。 “你们起的真早,昨夜宏图哭闹不止,我可哄了许久,他才入睡。”浮游的这句话,让冥北霖立即抬起眼眸。 他抬起眸子,不是看浮游,而是看向了我。 像他这般聪明的人,已经猜到,我知晓他昨夜不在宏图的屋内,今早还拿话试探他。 不过,此刻,大抵是当着浮游和鼠贵的面,故而,冥北霖什么都没有说,也并没有要与我解释的意思。 而是默默的喝了两杯茶水之后,就起身,让浮游随他上山。 “你们小心些。”见他们要走,我还叮咛了一句,同鼠贵一起送他们到府门前。 冥北霖同浮游一前一后,朝着那后山的方向走去。 “诶呦,今日,这天似乎不大好,只怕是要下大雨。”鼠贵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嘴里嘀咕了一句。 我也朝着天空望去,恰好看到一大群黑鸟,低飞而过。 “乌鸦?”我的嘴里,呢喃着。 乌鸦是丧鸟,这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诶呦,这蹙眉头的东西。”鼠贵瞧见了乌鸦,连连摇头,然后看向我:“冥夫人,早膳都准备好了,您去吃点东西吧。” “嗯。”我微微颔首,其实,并无胃口。 只是今日,这身上乏累,体热未消,还需吃些东西养养精神。 “小贵儿,一会儿,你去替我抓几味药来。”我说着,让鼠贵拿来了纸笔,写了一个简单的退热方子。 鼠贵接过方子,便立即出去抓药了。 膳厅里,只剩下我,和杜小薇。 杜小薇依旧有些失魂落魄,一双筷子,不住的在粥碗里划拉着,可半晌也不吃。 “小薇,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同我说说?是不是你爹娘的病?”我看着杜小薇,柔声问着。 “姐姐,我爹已经好了,今日,还去街市上寻了些轻松的活儿干,能一边照顾我娘,一边赚些闲散银子。”杜小薇说到她爹的情况时,嘴角总算是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既然如此,你为何心事重重?难道?”我思索了一会儿,莫不是还惦记着浮游? “我没事,姐姐不必猜了,我,我,我只不过是,是?”她磕巴着,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九十一章臆测 我看着杜小薇,又仔细的回想,她好似是看到冥北霖之后,反应尤为大。 只是,之前,她也见过冥北霖,却不似现在这般惊恐。 “小薇?莫不是我夫君做了什么,让你害怕的事?他训斥你了?”我想着,试探性的询问杜小薇。 杜小薇听到我这么问,赶忙摇头。 “姐姐,家主极好,他从未训斥过我,真的!”杜小薇慌忙同我解释着。 这府里,也就杜小薇,会如此称呼冥北霖了,因为冥北霖对外人,总是冷若冰霜,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故而杜小薇对他很是敬畏。 “那你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畏惧他?”我盯着杜小薇的眼眸,追问着。 杜小薇见我在盯着她,立刻本能的躲闪我的目光,垂着头,半晌都不吭声。 “小薇,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么,我希望你若心中有什么难处,便告诉我。”我说罢,伸出手,覆在杜小薇的手背上。 她的手有些冰凉,从她的表情上看,应是十分紧张纠结。 “小薇,你若是不想说,便算了,哪一日想说了,再告诉我。”我见她如此纠结,也不想逼迫她,立即将事情告诉我。 可杜小薇听了,却反而开口了:“姐姐,家主,是否也吃生荤?活物?” “什么?”我惊诧的望着杜小薇:“你为何会这么问?莫不是你看到了什么?” 杜小薇赶忙摇头:“不,姐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昨日早上,我从家中过来,瞧见了家主,我发现,他的脸上好似有血迹,衣袍也被染红了,我,我?” “昨日?”我想了想,那日,便是冥北霖说在宏图的屋里休息,而我丝毫没有察觉,他其实根本不在府里。 昨夜,我也问过宏图,确定,那夜他不在府中。 如今,再听杜小薇如此说,我更加确定了,冥北霖应是有什么大事儿,在隐瞒着我。 此事必然,同修建河神庙有关。 “姐姐,或许是我看错了?那日天色不算亮,我,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恍惚瞧错了。”杜小薇见我的面色突然变得阴沉,赶忙同我解释着。 她想说自己也拿不准,可是从杜小薇看到冥北霖时的反应来看,当时,她应该看的极为清楚,否则也不会突然如此畏惧冥北霖。 “嗯,大抵是你眼花看错了,再说了,我夫君,不吃荤,更加不能吃生荤。”我冲着杜小薇笑着说道。 杜小薇则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可我,却因为杜小薇的发现,渐渐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此事,必须同冥北霖好好问清楚。 否则,我这心中,总是不安。 一整日,我都在宅中等着冥北霖回来,期间师父犯病,我还动用了自制的药丸,给师父试药,师父吃了药丸之后,抽搐立即就停止了,我想着,自己制作的药丸,虽然药方不全,可师父吃着好似也有些用处。 这倒是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冥北霖和浮游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浮游跟在冥北霖的身侧,面色有些难看,似乎心事重重。 冥北霖从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回来之后,同我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后院洗漱。 “怎么了浮游,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累?”我望着浮游。 浮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若是累,就去歇着。”我见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便劝他去歇息。 我自己则是想着,一会儿,等冥北霖洗漱好了,就要同冥北霖好好谈一谈。 “夕颜?”浮游突然开口,叫了我一声。 他叫完我之后,又看向鼠贵,鼠贵此刻已经朝着后院走去,他是要去看看冥北霖那需不需要伺候。 “怎么了?”我见浮游,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他还伸手拉着我,就朝着正厅外走去。 “夕颜啊,你为何昨夜要打探公子行踪?”浮游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看着浮游,浮游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反问道。 浮游抿了抿嘴唇,视线朝着我的身后撇了一眼,然后再度将声音压的极低,对我说出了一句,让我心头一惊的话。 “今日,又有人失踪了。”浮游说着,眉头紧蹙:“那个叫孙有良的人,失踪之前,公子还同他说过话,中午放了干粮,我还瞧见,公子在看他。” 浮游的话,已经让我确定了,那些人的失踪,就是同冥北霖有关。 “夕颜,我觉得,那些人的失踪,是不是真的跟咱们公子有关?可是没有道理啊?公子为何要害他们?”浮游心中有判断,但是又觉得,一切都说不通。 我沉默着,因为,我也觉得,这确实极为矛盾。 冥北霖同他们都是没有冤仇的,根本就没有理由害人。 “夕颜?你是不是早就如此想了?”浮游见我的表情异常平静,再想想昨日我问的那些话,顿时,面色变得十分肃穆。 “你回房休息吧,我一会儿,会同他好好谈谈,此事不能随意揣测。”我想着人命关天的事,不能靠臆测去判断。 浮游听了连连点头:“对,或许是我们多心了。” 浮游说罢,回了后院,我也回到屋中,等着冥北霖。 冥北霖回房,见我坐在圆桌旁,便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将房门给关上了。 “夫人不必问,待河神庙修好了,为夫再通通告诉你,可好?”冥北霖的头发还微微泛着湿气,他的脸,被汤泉熏的泛着红光,很是好看。 我望着他这张俊逸干净的面容,张了张嘴,但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能如此坦然的同我这么说,想必,应该并未做什么伤人的事吧?可是,他身上的血迹,又是从何处来的? “夫君,我,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看着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冥北霖垂目,坐在了我的对面,这是成婚之后,第一次,他同我坐的这般远,寻常,他都是坐在我的身边,或者拉我坐在他的怀中。 如今,他这么一坐,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第九十二章自有分寸 “夫人,我办事,向来有缘由。”冥北霖的那双异瞳,凝望着我,表情十分严肃。 “那些失踪的人,他们?”我看着冥北霖,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之中,我读不出任何讯息,我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夫人,你莫要管了。”冥北霖沉着一张脸,已然不悦。 “夫君,你应该不会杀那些,与你无冤无仇的人,对么?”我的嘴唇颤了颤,开口说道。 冥北霖听到我的这句问话,却目光一沉,直接伸出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静默的喝了起来。 一看他这反应,我立刻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侧坐下。 “夫君?你不会是真的伤了他们?”我凝视着冥北霖的脸。 冥北霖放下杯盏,侧目看向了我:“夫人,我做事,自有分寸。” “昨夜,和前夜,你都去了后山对么?”我索性也将话摊开了:“今早,我看到你的衣袍上有血迹。” 本以为,如此说,冥北霖就会立刻同我解释。 可冥北霖的脸上,居然没有太大波澜。 “夫君,你究竟在做什么?”我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我不是说过,今后要坦诚么?” “夫人,我会同你坦诚,只是,如今不是时候,待事成之后,本神君会同你一五一十说清楚。”冥北霖说着,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夫人,你的手怎么如此烫?” 他突然感觉到了我的异常,连忙抬起手,又覆在我的额上。 “你在发热?”说罢,他便将我扶起:“快到床榻上躺着,我去替你买些去热的草药回来。” “不必了,我已经喝过汤药了,明日,应该就能好。”我赶忙拽住冥北霖的衣袖,不让他走。 他将我扶到床榻上,替我脱了外褂,盖上了厚厚的被褥,便要去替我倒热水来。 “我没有大碍。”我依旧紧紧拉着他,让他坐在床沿边上:“浮游说,今日,又有一个人失踪了?” “睡吧,其余的事,都无需你忧心,本神君的性子,你懂。”他这话,便是让我不要追问。 可我虽知晓他的性子,但是,这件事,如何想都让我觉得不安。 他替我掖好被褥,便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你的身子若是垮了,本神君便还要分神来照顾你,好好休息吧。” 冥北霖无比温柔的哄着我,我见他实在不愿说,也无可奈何。 他见我不再询问,便去给我倒了热水,让我喝下,然后就躺在我的身侧,不过,并不像往常那样抱着我,他想让我发发汗,将体内的热气发出来,病也就能好了。 我侧过身,看向冥北霖的侧脸,却是一夜都没有睡着。 次日,一早,冥北霖离开之后,我才闭上眼,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只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原本头疼脑热,喝点草药很快就能好的,而我却发热的厉害,吓的鼠贵直接寻了大夫来。 这个姓孙的大夫,白白净净,年纪也极轻,他给我开的方子,同我昨日让鼠贵去替我抓的如出一辙。 鼠贵看着方子,愣了愣,我便示意鼠贵再去抓药。 这孙大夫离开的时候,还让我小心身子,别再吹了夜风,否则病来如山倒,会越来越严重。 “多谢大夫。”我想着,应是前夜自己坐在门后等冥北霖回来时,受了风,故而病情越发重了。 这孙大夫走了之后,我便开始昏睡。 只是,睡的一直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冥北霖浑身是血,正在杀人,一会儿梦到师父突然醒了,让我离开此处,还有那孟婆桥,孟婆庄里的女人,她在喊我的名字。 我好累,好累,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嘴里时不时的便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又苦又涩。 还有一双冰凉的手,覆在我的额上。 “夫人?夫人?” 他在叫我,而我听的见他的声音,却没有半分力气回应他。 身上的热,开始慢慢消退,有人在替我一遍一遍的擦拭身体,我觉得好似轻松了些,身上也有了些许力气。 于是,眼皮子颤了许久,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眸。 一睁眼,那摇曳的烛火光芒便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想动弹,又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紧紧握着。 垂目一看,发现,冥北霖就在床沿边上趴着。 “夫君?”我张嘴,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此刻,我这嘴里,都是苦苦的药味,喉咙里也是发酸的。 冥北霖原本趴着,好似睡着了,结果我这么轻轻一唤,他便立即睁开了眼眸,朝着我这望了过来。 “夫人?你醒了?”冥北霖的眼中,带着倦意。 “我这睡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好似僵了。 “已经三日了,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冥北霖说着,将指腹覆在我的腕上,给我把脉:“嗯,今日好多了,我去替你将粥热一热。” 他说罢,就起身,把圆桌上的粥端起,便出了屋。 而我则是抬起手,揉了揉眼眸,嘴里嘀咕着:“三日?我居然都睡了三日了?” 冥北霖再进屋时,他手中的粥已经是热气腾腾的了。 我没有胃口,但拗不过他,只能勉强喝几口。 “今后,好好歇着,也别出府乱跑了,你这一病,让为夫甚是忧心。”他将粥碗放到一旁,目光焦灼的望着我。 “只是小病而已。”我说着,便要起身,冥北霖立刻伸出手按住了我。 “你要去哪儿?”他紧张的盯着我。 “我?”我想解手,也不知他们给我灌了多少汤药,我觉得自己一肚子的水。 “来!”冥北霖一看我的神情,居然立即心领神会,直接从床下,拿出了一个夜壶:“没什么好羞怯的,这几日,不都是为夫照顾你么?” 他倒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并且,说完就抬起手来,要替我解开寝衣的裤带,我慌忙按住了他的手,想着冥北霖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可这三日,却替我做这些事? 我这心中又感动,又羞怯。 “我自己来吧,你,你,先出去。”我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便只能微微侧过脸,对他说道。 第九十三章鬼祟 冥北霖见我如此神情,嘴角边露出了一抹笑。 “罢了,那我去给你熬些汤。”他说着,站起身,就朝着屋门的方向走去。 我见冥北霖出了屋,这才起身小解。 完事后,便觉得通体舒畅,赶忙提着这夜壶,便踉跄着出屋,准备倾倒。 结果,一开门,便见鼠湘湘就在门外,说是冥北霖在亲自给我熬药,故而,让她过来看顾我。 见我拿着夜壶,二话没说,立刻接过,去清理了。 “湘?”我甚至都来不及叫住她。 鼠湘湘回来时,见我还立在屋门前,赶忙扶我坐在屋内的木椅上,并且,还替我披了一件披风。 “冥夫人,要不您还是去床榻上躺着吧?”鼠湘湘很是担忧我。 想必是这一病数日,让她们都觉得我的身子极弱。 “不必了,我这身子都躺僵了,还是起身活动活动。”我说罢,也拢了拢披风,便要起身,想去瞧瞧冥北霖熬了什么汤,也顺便去看看师父他们。 “诶,冥夫人!”鼠湘湘立刻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让我坐好。 “冥夫人,神君说了,不能让你出屋的,你想要什么,我去替你拿?”她关切的望着我。 我立即摇头:“不,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是想去看看师父。” “冥夫人,老先生好的很,夫人的丹药极有用,老先生吃了之后,好似便再也没有“犯病”。”鼠湘湘说着,还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是么?”我听了微微点头,而脑子里,又立马想起了另一件事:“湘湘,你知晓河神庙修建的如何了么?” “好似已经打好了桩,马上就要起建了,冥夫人您放心,贵哥说了,神君修建的并非大庙,而是个不大不小的神庙,若是速度快些,三五月应该就能修好。”鼠湘湘说完,将茶水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伸出手接过,抿了一口,又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这几日,可还有人失踪?” 鼠湘湘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之前那四个男人,并未寻回。” “哦。”我听到没有人再失踪,心中多少好受一些。 “冥夫人,这府上的大小事务,您都无需操心,好生养着身子吧。”鼠湘湘劝说着:“您是不知晓,这几日,神君一直亲自照料您,为您忧心。” “嗯。”我微微颔首,心下知道,自己这病来的确不是时候,冥北霖本就十分忙碌,这几日又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了我的身上。 “夫人病了,为人夫君亲自照料,是理所当然的。”冥北霖不知何时,端着汤立在了门外。 鼠湘湘立即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然后便要过去端那汤药,冥北霖却示意她退下。 鼠湘湘赶忙侧身出了屋,冥北霖则是将汤药摆在了桌上。 这是药膳参鸡汤,他给我盛了一个大鸡腿,又盛了一大碗汤。 “若是吃不下东西,喝点汤也好。”他说罢,便拿着勺子,要喂我。 “我自己来。”我伸出手去。 “方才那事儿,不让本神君插手,怎么如今,这般小事,也不让为夫帮你?”他固执的拿着汤勺。 “你也说了是小事,这种小事,你就让我自己来吧。”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已经舀了一口汤,吹了吹送到了我的唇边。 “啊!”他还极为“可爱”的示意我张嘴。 我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张开了嘴,他便这么一口一口的喂我将鸡汤喝下,就连鸡腿儿都吃了大半。 “还要再吃些么?”瓷碗空了,冥北霖问道。 我连忙摇头,自己完全是看着他,便什么都往肚中咽,其实,这鸡汤的味道和我嘴里的苦味儿,掺杂在一起,味道有些古怪。 若是平时,喝三两口,便已算是忍耐了。 “不过,这是什么气味儿?”方才鸡汤端入屋中时,我还以为那种淡淡的香味儿是药膳的香味儿,如今闻着,却好似又不是,清清淡淡的,还挺好闻。 “是安神香,你总是睡不踏实,本神君索性给你准备了安神香,好让你睡的安稳些。”冥北霖说罢,视线看向了,我身后木柜上的小熏炉。 我也朝着那望了一眼,看到果真有烟雾缭绕而出。 “这几日觉得如何?可做噩梦了?”冥北霖如此问,便是想知晓,这安神香是否有用。 我立刻摇头,说并未再做噩梦,不好叫他白费了心思。 但,事实是,这香对我可以说是毫无用处,昏迷的这几日,我日日都在做噩梦。 而且,这噩梦是纷至沓来,一刻不歇,画面比往日梦到的还要可怕。 “嗯,那就好。”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脸上立即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来。 我则是凝望着冥北霖:“你近日顾着照料我,自己亦是憔悴了不少?” 说罢,我将手覆在他的脸颊上。 “本神君这是天生面皮白净,你羡慕不来的。”他却拿此话同我开着玩笑。 我摸着他的脸颊,也露出了笑意。 “嗒嗒嗒,嗒嗒嗒。” 这才说了几句话,外头的回廊里便又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鼠湘湘,结果浮游的身影很快就立在门外了。 “夕颜?你醒了?你可真是吓人,一个发热,居然昏睡了这么多日?”浮游大抵是听闻我醒了,便立即过来瞧我:“现在如何了?还难受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些?” “让你担心了,我不饿,刚刚才吃过参鸡汤。”说着,便让浮游坐下。 浮游微微摇头:“一会儿,我还得上山去,看着那些人,他们可浑的很,不仔细盯着,便不干活儿,一日日的拖着时辰。”浮游说起请来的那些人,不由有些生气。 “嗯,那你去吧。”他既有正事,我便不耽误他。 “公子,你出来,我有事,想同你说。”浮游又突然看向冥北霖。 “有事你直说便是。”我则是望着浮游,想着,他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哦,也没什么,就只是一些建庙的琐碎之事,夕颜你刚醒,好好歇着。”说完,浮游又看了冥北霖一眼。 冥北霖自是会意,站起身来,便同浮游一道出去了,二人显得鬼祟的很。 第九十四章何事隐瞒 我看着他们二人出了屋,还将这屋门给关上了,心中的好奇心更是被勾起, 于是,我也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门后,微微眯着眼眸,朝着门缝里望去。 我看到,冥北霖和浮游背对着屋门站着。 “公子,那件事,已经办妥了,宏图吃剩下的,便能派上用场。”浮游先开口对冥北霖说道。 “必须得是活的,若是断了气息,便不能用。”冥北霖也回了一句。 浮游立即点头:“这个自然,公子放心,此事我必定办的周全,不过接下来?” “此事办妥之后,本神君会想法子进行下一步,你记住,不可轻举妄动,只要好好盯着那些人建庙便可。”冥北霖说的什么下一步?他们这是在商讨什么? “不过公子?”浮游说着,突然回过头,朝着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的目光与他相撞,不过,他并未发现我。 “此事,夕颜那?”浮游欲言又止。 “此事,不必告知,待事成之后,本神君会亲自告诉她。”冥北霖的语调变得异常低沉。 浮游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此事还是先瞒着夕颜好,夕颜心地善良,只怕是觉得不妥。” “你也觉得,本神君狠心?”冥北霖侧目,看向浮游。 浮游马上摇头:“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他们都并非善类,否则,也不会被选中。” “罢了,本神君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我,只是?她不是旁人。”冥北霖顿了顿,我看到他的眸中,流露出一抹说出的哀伤? 我想,他们如今所说的事儿,应该和山中那些男人的失踪有关。 “你去盯着吧。”不等我细细琢磨,冥北霖就开口,让浮游上山盯着,而我则立刻坐回到了圆桌边上。 没过多久,冥北霖推门而入,见我还在圆桌旁坐着,便要扶我上床歇息。 我看着冥北霖,他的脸上带着倦意,于是,当他扶着我坐在床榻上时,我便挽住他的手,让他同我一起歇息。 “我身上寒气重,如今你?”冥北霖担心,他身上的寒气影响到我,故而不愿躺下。 “无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说完,紧紧握着他的手:“你不在我身边,我便也歇不好。” 说完,我就拉着他,躺倒床榻上。 冥北霖垂目思索了一会儿,将厚厚的被褥裹在我的身上,而他则是侧身,躺在床沿边,同我保持距离,就连手,也不让我拉着。 我主动去拥他的腰,他便抓起被褥,将我的手也裹在被褥之中。 “夫人,明日,我需出去半日,让鼠湘湘和杜小薇看顾你如何?”冥北霖的手搭在被褥上,算是在抱着我。 “你有要事,便去办,我如今已经好了,无需你分心。”我说罢,顿了顿,看着冥北霖。 “为何如此看着我?”冥北霖问着,一只手,很是自然的抚在了我的脸上,将我的发丝捋好。 “我只是担心你太过劳累。”我没有追问,而是略带心疼的望着他。 “都是些琐碎之事,还有浮游帮我,并不劳累。”冥北霖说完,又探出了脖颈在我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那双大手抚在我的眼眸之上,劝我睡一会儿。 有冥北霖在身侧,我觉得极为安稳,闭上眼眸,便缓缓睡去。 只是,睡梦之中,我隐约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当我再度睁开眼时,身侧的人,果真已经不见了。 “姐姐,你醒了?” 杜小薇的声音,倒是从远处的圆木桌旁传了过来,我抬起眼眸,朝着她望去。 杜小薇则是已经向我走来,到我的榻边,将我扶起,给我喂水。 “姐姐,来,家主说了,要多喝些水,才好。”杜小薇说罢,将水送到了我的唇边。 我大口大口的将那水喝干,感觉身体舒畅无比,之前昏昏沉沉的感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姐姐,你的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杜小薇望着我,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嗯。”我点头,从床榻上爬起,要下地走动。 “姐姐,家主说了,让你好好在榻上躺着,不能乱走。”杜小薇说完,还将被褥拉了拉,盖在我的身上。 “小薇,我这睡了好几日了,身上都僵了,起来走走倒是能舒服些。”我说着,将被褥掀开。 杜小薇听到我如此说,便也没有再劝我,直接伸出手,将我从床榻上扶起。 从床上起来,我在屋内走了一圈,便要去看师父。 “姐姐,老先生由贵哥,和湘湘姐他们照顾,你无需操心。”杜小薇这是不想让我出屋。 “小薇啊,我虽是病了,可若一直闷在屋子里,这病,只怕也好不利索。”我说完,推开了屋门。 屋门外头的庭院里,玄凌依然在扎马步,不同于之前的是,这一次,他的手上还多了两桶水。 “姐姐,小公子真是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力气却不小。”杜小薇望着玄凌,一脸赞叹。 “凌儿。”我走出屋门,唤了他一声。 玄凌马上侧过头来,看向了我,嘴里脆生生的叫了一声:“舅妈。” 我看着他满脸是汗,便绕过回廊,到院里给他擦汗。 “怎么今日,幺妹没有陪着你?”从前,玄凌练功扎马步,都是幺妹陪着的。 “舅舅,不让。”玄凌抿着小嘴儿,回答我。 “是么?”我想了想,鼠幺妹很喜欢玄凌,极心疼他,想必是,她将玄凌照顾的太过于周到,但冥北霖却觉得,男孩子该有男孩的样子,不能让一个小女子护在身后。 “那凌儿自己乖乖练功。”我抚了抚他的脸颊。 玄凌懂事的点头,然后,那一双蓝眸又望向了,宏图屋门的方向。 “图哥,吐。”玄凌说话,还不大连贯,不过这话中的意思,却能表达清楚。 他这是在说,宏图吐了么? “我去看看。”我回过头,看向宏图的屋子。 杜小薇却赶忙开口:“姐姐,家主说了,谁也不能去瞧宏图小公子,他的屋内,有结界。” “不去,生气。”玄凌抿着嘴儿,小表情异常生气。 他这意思是,不让他去见宏图,他不高兴,只是,他舅舅的意思,他也忤逆不得。 第九十五章虚脉 我伸出手,抚了抚玄凌的脑袋。 “凌儿,你舅舅是为宏图好,是担心,你图哥哥跑出来乱吃东西。”我说罢,便要断了去看宏图的念头。 上次去瞧他,他那泪眼汪汪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图哥,哭。”玄凌虽年幼,但,好似真的能理解,宏图的痛苦。 我微微抿着嘴唇:“凌儿,你练好你的功,至于你图哥那,你就无需担心了,好么?” “冥夫人,您怎么起身了?”鼠贵路过回廊,看到我在庭院之中,顿时面色大变。 想来,冥北霖已经也同他叮嘱过了。 “小薇,快扶冥夫人回房。”鼠贵着急忙慌的对杜小薇说道。 杜小薇立即扶着我的胳膊,就要送我回房。 我见他们如此紧张,只能是顺从的跟着杜小薇往回走,不过进屋之前,我还是得去瞧瞧师父。 “小贵儿,我这病了好些日,没有瞧见师父,我若不去看看,难以安心。”我望着鼠贵。 鼠贵见我的眼神如此坚定,也只好让我去瞧上一眼,于是,他和杜小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我,去了师父所在的屋子里。 此时,鼠湘湘和鼠可芸正在屋内坐着,见我来了也是一愣,赶忙起身,喊了一声“冥夫人”。 我冲她们微微点头,视线则是望向床榻上的师父。 走到师父的床榻前,我发现,师父似乎有些异样,他的印堂似乎略微有些发黑。 虽然,不明显,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来。 “小贵儿,我师父,自从上一次服用了我制的丹药之后,可还犯过病?吃过药丸?”我一边问,一边拉起师父的手。 这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因为师父从前,一直都没有脉搏。 可是今日,当我将指腹,覆在师父的手腕上时,居然明显的感觉到了有脉搏。 只是,这脉搏微弱,不仔细诊脉,便察觉不出。 “冥夫人,您的药丸极管用,老先生吃过之后,便没有再犯过病。”鼠贵如实回道。 我顿时眸子一沉,心中觉得奇怪,为何会这样?我所制的药丸,药方不全,并且,并未以血为引,可师父吃了之后,居然奇迹般的好转了?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冥夫人?怎么了?有何不妥?”鼠贵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摇了摇头:“小贵儿,你去请两个大夫来。” “您是否觉得,身体不适?”鼠贵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不,我想请大夫来替我师父瞧一瞧。”我说完,就示意鼠贵快些去,请两个医术好些的。 鼠贵望了一眼师父,然后冲我点了点头,就出去替我办事。 杜小薇她们则是扶着我坐在一旁的圆椅上,鼠湘湘还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喉咙发干,喝杯热茶润了润嗓子,由她们陪着,在屋内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鼠贵便回来了。 他带来了两个大夫,一个是之替我瞧病的,长的白白净净的孙大夫,另一个,则是两鬓斑白,留着山羊胡的李大夫。 鼠贵说,他们二人,便是此处,除了曹大夫之外,最好的大夫了。 孙大夫年轻有为,李大夫则是经验丰富,啥病都见识过。 我点头,示意他们去替师父把脉。 二人走到师父的面前,先是观其面,然后再把脉。 李大夫甚至轻轻掐住师父的下巴,看其舌苔,总之瞧的十分仔细。 许久,他们二人才转过身来,看向我。 “我师父,如何?”我立即问道。 “这?”孙大夫一脸凝重。 李大夫也面色阴沉,那满布皱纹的脸上,似乎也写满了疑虑。 “二位但说无妨。”我见他们都一副犹疑之态,便再度开口。 这孙大夫先开口说道:“这位夫人,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脉象,这,这,这好似?好似?” 他略微有些迟疑,不敢再说下去。 “孙大夫,你直说吧。”我见他如此吞吞吐吐,便示意他直说。 “好似将死之人的脉搏,时沉,时浮,有时甚至摸不出。”孙大夫说罢,望了我一眼:“大抵是我医术不精,诊错了也是有的。” 这孙大夫见我面色阴沉沉的,赶忙又改了口。 “那李大夫,您觉得呢?”我又望向李大夫。 李大夫抬起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张口便道:“其实,这种脉象为虚脉,想要诊断清楚,放眼整个南岭,只能寻一人。” “曹大夫?”我试探性的问道。 李大夫立刻点头:“没错,夫人你还是将曹大夫请到府上吧,老夫这实在是无能为力,此种疑难杂症,我这稀里糊涂的看了一辈子的病,也未瞧见过。” 李大夫说到这里,顿了顿,那浑浊的眸子,盯着我,又说道:“这位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您说。”我这心上,已经压着一大块石头了,师父的情况,我知晓,也没有什么不敢听的。 李大夫点头:“夫人,你这师父,除了有些许脉搏,其余的,同死人并无分别,就算医治好了,只怕也活不了多久,终究是无用的。” “咳咳,医者仁心,李大夫,你怎么能如此说?好了,你们既然诊断不出什么,便回去吧。”鼠贵赶忙“请”二位大夫离开。 李大夫却依旧望着我:“这位夫人,实话刺耳,但是,今日我既然来了,还是要说。” “哎呀,李大夫,您这治不好,就别再胡说八道,惹的我们家冥夫人忧心忡忡了。”鼠贵有些不悦,走到李大夫的面前,就要把他“请”出去。 “小贵儿,不得无礼,让李大夫把话说完。”我示意鼠贵,先退到一旁,让李大夫继续说下去。 李大夫蹙着他那灰白的眉毛,看着我便说:“夫人,你的师父,如今一日日这么耗着,对于他而言,极为痛苦,他这瘦的皮包骨头不算,脖颈上,已经开始长斑,要么立即治好,要么?安乐死去,否则拖一日,便苦一日,他若非口不能言,也会希望你给他个痛快。” “诶,你这老头儿!”鼠贵急了。 我这也好似一口气上不来,整个后脑勺都在发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九十六章妖医 给师父一个痛快?师父如今,日日在床榻上躺着,也觉得痛苦不堪?只因口不能言,而无法言说自己的痛苦? 这些,我倒是从未想过。 但是,看着师父那枯槁的模样,我也心疼,可李大夫说的,我实在不能苟同。 “半年前,有个得了麻症的男人,亦是如此,被病痛折磨的,似人非人,其家人一意孤行,要救治,可汤药苦口,副作用极大,病人痛苦不堪,最终自行了断。”李大夫的话还未说完,这一次轮到我打断他的话。 “李大夫,您不了解我的师父,我的师父,向来不怕吃苦,他意志坚强,他绝不会轻易轻生。”我说罢,就示意鼠贵,送两位大夫出府。 鼠贵他们一出去,我立即起身回自己的房内,杜小薇一直跟在我的身旁,我让她替我打些热水,简单的梳洗一番,可梳洗过后,却不知自己要去找谁。 找曹大夫么?他态度强硬,只怕是无用的。 我呆坐了一会儿,脑海之中,又立马想起之前浮游曾同我说起过,他可以寻妖医,替师父诊断。 想到这,我便开始在屋内踱步,每过一会儿,就让杜小薇去府门口瞧一瞧,浮游和冥北霖是否回来了。 杜小薇来来回回走了数趟,可直到傍晚,也不见冥北霖同浮游回来。 并且,傍晚时,天际便是一片发黑,乌云滚滚,好似大雨即将倾盆。 本是想让鼠贵,给冥北霖他们带上几把油纸伞,毕竟,上山一同做活儿的人,都是寻常凡人,冥北霖总不能用术法,遮蔽雨水。 “小贵儿,多带些。”我记得一同修庙的人不少,便叮咛鼠贵。 鼠贵连连点头,抱着一大堆的油纸伞,就朝着大厅的方向走。 我在屋内也坐不住了,于是,就跟在鼠贵的身后,到了大厅,想着在这等冥北霖和浮游回来。 结果刚到大厅,就见浮游回来了,他一边朝着这正厅里走,还一边拍着身上的衣裳。 “下了好大的雨!”浮游看到我们便开口说道。 我朝着外头撇了一眼,这雨已经开始下了。 “小薇,给浮游拿一块干布来。”说罢,我朝着正门的方向望去,狐疑的问浮游,冥北霖是否在后头。 结果,浮游却摇头:“夕颜啊,今日公子估摸着要晚些回来,他说了,让你早些休息,千万不要等他。” “如今,已经快要酉时,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这昏睡了几日,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冥北霖又在忙活什么。 “哦,都是修庙的琐事,夕颜你不必管,公子自己就能处理妥当。”浮游说罢,也不等我再开口询问,就说是要去洗漱,紧接着便“溜走”了。 我看着浮游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 “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鼠湘湘这时也出来,请我去膳厅用晚膳。 于是,我就在膳厅里,等着浮游出来。 浮游本是不准备用饭,我便又让鼠贵帮忙去请了他来。 “嗯,今日的饭菜烧的不错?”浮游来了之后,坐下便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饭菜上,很是“刻意”的夸奖鼠湘湘。 “浮游,神君如今,还在山上?还是去了别处?”我望着浮游,也不管他将话题扯到何处,愣是硬生生的将话给拉了回来。 浮游咀嚼着嘴里的绿叶菜,眼神有些飘。 默默了良久居然让鼠湘湘,再给他添些饭来。 要知道,浮游是妖,吃这些俗物都是浅尝辄止,方才他已经吃了不少,如今还要添,摆明就是我的问话,让他极为不安,故而,想要岔开话题。 “今日这是用的什么米?香的很。”浮游笑着,同鼠湘湘说着话。 鼠湘湘抿嘴一笑,将添好的饭,放到了浮游的面前。 “是香米,和往日的没有什么不同。”鼠湘湘说着,这脸上还微微有些泛红。 浮游点着头:“香米啊,不错,不错。” 说完,继续埋头苦吃。 我看着浮游,不再说话。 杜小薇似乎也没有什么胃口,潦草的将碗里的米饭吃完,便说是饱了,我就让鼠贵送她回家。 “湘湘,你去准备些热水吧,一会儿,我要洗漱。”我故意将鼠湘湘给支走。 鼠湘湘冲着我微微俯了俯身,然后就退下了。 膳厅里,此刻只剩下了我和浮游俩人。 浮游这吃饭的动作也加快了些,大抵是不想同我久待。 “吃饱了么?”看着浮游的碗里,粒米不剩,我开口询问:“还是再来一碗?” “咳咳。”浮游清了清嗓子,抿着嘴唇,立马冲我摇了摇头。 想必,他也吃够了。 “那能谈了么?”我盯着浮游的眼眸。 浮游抓起放在他右手边的布块,擦拭了一下嘴唇。 “夕颜,你,你想问什么?”浮游看向我:“对了,近日你师父的病情,很稳定。” “你可寻到了妖医?”浮游的这句话,倒是让我将注意力,又重新聚集到了师父的身上。 “诶,此事,我正想同你说说呢,听闻庐城的庐阳山上,有一妖医,名唤青木,而且,这青木,还声称自己是凤主霓裳的弟子,尽得其师父真传!”浮游说起此事,倒是一脸的认真。 “凤主霓裳的弟子?”我重复着浮游的话,有些骇然。 霓裳确实医术精湛,可是,我同霓裳在一起的时候,却从未听闻她还有什么弟子? “前几日,我去寻过,只不过,他并不在山中,好似是出诊了,咱们寻个机会再去庐城走一趟?”浮游看着我,问道。 “明日就去。”我毫不犹豫的说。 “啊?明日?可是你这病还?”浮游有些担忧的望着我。 “不过是小病而已,如今,已经好了。”我说完,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准备问冥北霖的事:“浮游,神君?” “诶?夕颜,你听,好似是宏图在叫我?我先去他屋里瞧瞧,你吃吧,明日咱们再商讨去庐城的事。”浮游说完,就站起身来,小跑着出了膳厅。 他这怪异的举动,让我的心陡然一沉。 第九十七章脂粉气 我也无心再吃下去,起身回了房,进屋之后,我坐在圆桌旁,一边拼命喝着热水,让自己好好排排热气,一边等待着冥北霖回来。 冥北霖就如浮游所说的,晚归了,次日卯时,天都蒙蒙亮了,他才回来。 他推门的动作极轻,不过,趴在桌上迷蒙睡着的我,依旧是立刻清醒了过来,抬起头,就望向了他。 他也望向了我,眼眸之中带着无奈和心疼。 “夫人为何不到榻上睡?”他询问着,走到我的身侧,伸出手,便要扶我到床榻上。 “你昨夜,去何处了?”我一边问着,一边将冥北霖给仔细打量了一番。 冥北霖的衣裳上没有半点湿漉,而外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大雨,我想,冥北霖昨夜应该是在某一处歇了一夜? 只是,山中的河神庙还未修建好,他是去哪儿了? “不过是在山里待了一夜罢了。”冥北霖说完,拥着我,这一个亲昵的小举动,让我清楚的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这是脂粉气,应该是百花香,而我,根本就不用香囊。 “你昨夜,一个人在山上待着?”我一边跟着冥北霖朝着床榻边走,一边故做漫不经心的问着。 “嗯。”冥北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 我眼中的神色当即就暗了下去,想到浮游今日躲躲闪闪的态度,更觉不安。 冥北霖莫不是跟什么女人待在一起?否则,他的身上不可能蹭到这么浓郁的香味。 “不可能。”我的嘴里立刻嘀咕着。 冥北霖的性子,我知晓的,他不会背着我乱来,他若是真的动了什么心思,应只会堂堂正正的跟我说。 那此事就变得更为扑朔迷离了,我恍惚的坐在床榻边,冥北霖俯身替我脱鞋。 “你昨夜?”我这刚一开口,门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谁?”冥北霖猛然回过头去。 “公子,我是浮游,听闻你回来了,还请你到宏图的房间去看一眼。”门外传来的是浮游的声音。 冥北霖听到浮游这么说,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直接就对我说:“夫人,你歇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屋门,我看着他出屋,心中担忧,想着浮游这么着急的来寻冥北霖,只怕是宏图出了什么事儿。 如此想着,也赶忙将鞋子穿上,跟了出去。 我推开屋门时,恰好看到浮游和冥北霖一边说着话,一边绕过回廊。 “你是否同夫人说了什么?”冥北霖正在“问责”浮游。 “公子,天地良心啊,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公子你?”浮游显得有些忧虑。 “本神君的事,无需你操心。”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而浮游在侧脸看冥北霖时,视线的余光,扫到了我。 于是,连忙微微咳嗽了一声。 冥北霖止住了步子,回过头来。 “不是让你在屋内歇着么?怎么也跟来了?”他说完,走向我,还极为贴心的将自己的外衣袍脱下,披在我的身上。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我盯着冥北霖,面色严肃。 冥北霖见我如此严肃,便冲我微微一笑:“夫人,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关于修建神庙的琐事。” “那为何不能告诉我?”我的眉头当即蹙起,觉得冥北霖这话,就是在糊弄我。 冥北霖抬起手,轻轻捋了捋我的长发,柔声道:“夫人就如此信不过我?我说过,待河神庙修建好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现在告诉我,和以后再告诉我,有何不同?”我依旧不依不饶。 “对,有何不同?为何夫人你非要现在知晓?”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去,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诶,夕颜,咱们还是去瞧一瞧宏图吧,那小祖宗,昨夜就嗷嗷叫唤,好似是说肚子疼。”浮游立在一旁,见我们二人之间越说,气氛越凝重,赶忙开口打圆场。 “走吧,走吧,别愣着了。”浮游说罢,拉着我的胳膊,就朝着宏图所在的房间走去。 冥北霖跟在我们的身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到了宏图的房门口。 浮游推开房门,我便看到,屋内的桌椅,全部都被掀翻在地,就连床榻都坍塌了,幔帐掉落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图图?”我开口叫了一声,屋内安静无比。 冥北霖伸出手,将我拉到了他的身侧。 浮游则是径直朝着坍塌的床榻方向走去,那幔帐底下,高隆起一角,隐约看着好似是一个人形。 “小祖宗?你还好吧?”浮游一边柔声问着,一边蹲下身来。 他伸出手,准备将那幔帐给掀开。 “呃呃呃,呃呃呃!” 结果幔帐之下传来了古怪的声响,这声音,好似有一口气,在喉咙口打转发出的,听着无比难受。 “你让开。”冥北霖示意浮游,走开。 浮游那抬起的手,这才收了回去,然后侧身让开。 冥北霖的手一抬,那些幔帐便朝着一侧飞去,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墙角一侧。 他的身体微微发颤,嘴里不断发出呜咽之声。 此刻正埋着脑袋,好似很痛苦。 “图图?”我见此情景,连忙开口又唤了他一声。 他没有吭声回应,冥北霖再次朝着他靠近半步,宏图也只是蜷着身体“发颤”。 直到冥北霖立在他的面前,他才突然,被“激怒”,呲着牙,猛然跃起,要朝着冥北霖扑来。 结果却被冥北霖一把按在了墙壁之上,动弹不得。 可哪怕是不能动,宏图的嘴里依旧发出呜呜声,就像是失控的野兽。 “夫君,宏图这是怎么了?”我侧目,仔细的看了一眼宏图的面色。 他的面色微微泛青,嘴唇发紫,一双眼眸则是泛着红光,可怕至极。 “无事,只不过是一口气吞噬了太多阴戾之物,如今消耗不了,阴气入体,所以才会如此,待那阴戾之气消耗殆尽,便能好。”冥北霖说完,将另一只手,覆在宏图的头顶,紧接着,一股子黑气,从宏图的身体里涌出,悉数涌入冥北霖的掌心之中。 第九十八章庐城 宏图的面色,慢慢好转,最后身体一软,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我和浮游赶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宏图给扶了起来。 “公子,宏图他这?”浮游垂目,看着昏迷的宏图。 “带回你房里,让他睡几日,便无大碍。”冥北霖说完,又将视线转向了我。 我看到,他的面色,明显比方才晦暗了不少。 “夫人,河神庙的事,本神君如今确不能对你说,但是,庙宇建成之后,必定告知,好么?”他凝望着我的眼眸。 我相信,没有人能拒绝他这般委婉示弱的恳求。 “嗯。”我虽是满心的疑虑,但是,也无法反驳他,只是本能的冲他点了点头。 冥北霖见我点头,嘴角立即浮现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长发。 “正午,本神君还得出去一趟,你要在府中乖乖歇着。”冥北霖的手又落到我的脸颊上。 我点头,又摇了摇头:“夫君,今日,我想去寻一个叫青木的妖医。” 虽冥北霖暂时隐瞒我河神庙之事,但是,我还是坦诚的告诉冥北霖,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不是霓裳的徒弟,霓裳,根本就没有弟子。”冥北霖应也是从浮游那听说的青木。 这倒是同我之前想的一样,霓裳可从未提过她有弟子,而且,她若真的有弟子,怎会将妖精草堂留给我?自是要传给弟子的。 “我还是想去寻那妖医。”我思索了一会儿,抬起眼眸,看着冥北霖认真的说道。 如今,我也没有其它法子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若要去,就让浮游陪着吧。”冥北霖见我这副模样,已然猜出,我必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嗯,好。”我立刻应声。 冥北霖同我们一起,将宏图送到浮游的房中,然后便在后院凉亭里打坐。 浮游叫来鼠幺妹,照顾宏图。 然后,带着我去膳厅吃了少许东西,便准备出发。 这庐城,就在风霖菀隔壁,驱马车过去,应只需两个时辰。 “姐姐,你们去哪儿?”杜小薇见我同浮游准备出去,连忙跟了过来:“姐姐,你的气色还是不好,就别出府了。” 浮游侧目看了一眼杜小薇:“小薇,你陪着一道去吧,路上也好照顾夕颜。” “不必如此麻烦?”我的话还未说完,杜小薇就立刻扶住了我的胳膊,也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了。 没有法子,我便只能允了,只是一会儿要坐两个时辰马车,我还是让鼠湘湘给杜小薇准备了些许吃食,和水,然后这才上了马车。 走之前,叮嘱鼠贵,无论如何,替我照看好师父,鼠贵连声说好,让我勿要挂心。 我将马车帘子放下,浮游驾着马车朝前驶去。 马车驾出风霖菀之后,便有些颠簸,听杜小薇说,这些年,南岭所有的百姓只顾着给“上神”上供了,根本就没有银钱,修路。 故而,这道路荒废不平。 “姐姐你要不要歇息一会儿?”杜小薇一边拿出帕子,替我擦拭汗水,一边贴心的询问我。 说实在话,这马车颠的我头昏脑涨,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杜小薇见我面色不对,连忙一边替我擦汗,一边给我递水。 我连忙摆手,如今喉咙发苦,再吃喝些东西,只怕真的要吐了。 “姐姐,我让浮游哥停下来歇一歇?”杜小薇看着我,试探性的问道。 “不行,我们到庐城就需要两个时辰,接下来,还要上山,耽误不得,否则,夜里你便回不了家。”我知晓,杜小薇还有爹娘要照顾,她若是不回去,只怕是不成的。 “姐姐,我爹如今好多了,无需我时刻看着,他还能照顾我娘,你不必担心。”她说罢,便是开口,让浮游先停一会儿车。 我们在这道上休息了一会儿,浮游见我气色不好,便劝我,待病彻底好了之后,再去请那青木,我自是断然拒绝了。 “固执!”浮游说着,摇了摇头。 杜小薇则是将水和吃食递给了浮游,浮游喝了点水,便侧身看着我。 杜小薇坐在我的对面,她的视线,则是望着浮游。 浮游没有注意杜小薇的目光,还伸出手来,将手背覆在我的额上。 我连忙抬手,轻轻将他的胳膊推开。 之前,杜小薇便以为我同浮游有些什么,回去之后,我亦反思,自己如今已为人妇,就算关系再好,如此亲昵的举动,只怕是不妥。 浮游愣了愣,我立刻对浮游说,自己并未发热。 “夕颜,要不这样,一会儿我替你们拦一辆马车,你们自行回去,我一人去庐阳山寻那青木如何?”浮游是不想让我颠簸。 “不行,我想亲自去请他。”我垂目,脑海之中,都是昨日那李大夫说的话。 想着师父昏迷,口不能言,但却遭受着痛苦折磨,我这内心之中,自然也备受煎熬。 “罢了罢了,你和公子,都是固执的性子。”他说着静默的坐着,不再说话。 “走吧,别耽误时辰了。”我想着,还是速去速回的好。 “嗯。”浮游应了一声,立即驾起了马车,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便没有再歇,不过,浮游明显是放慢了速度,原本两个时辰能到的庐城,我们足足耗费了三个时辰才到。 到了庐城之后,我发现,这城很是荒凉,一座座破败的房屋连成排,街市上,就好似之前的风霖菀一般,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浮游,这妖物都死了,为何此处,白日里依旧不见人?”我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外头的情景,狐疑的问浮游。 “估摸着,一时半会的,还没有适应,毕竟,人家几百年都是如此,哪能立刻改过来?而且,这庐城,可比风霖菀要小的多,人口也少。”浮游说罢,没有在主城里停歇,而是,直接驾着马车,朝着那庐阳山的方向去了。 这庐阳山,很是青葱,并且,山道不窄,完全能容下马车上山,如此一来,浮游驾车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第九十九章噬魂草 杜小薇新奇的撩开马车帘子,朝着外头张望着,看着翠绿的青山,还有一群雀鸟在啼叫,很是欢喜。 因为,她长这么大,都未出过远门,更没有进过山。 她们这南岭的人,都被三面妖王给困在了家中,最多也就夜里去街上,买些米面罢了。 “小薇,你坐稳了,别摔出去。”我开口提醒杜小薇。 杜小薇点了点头,坐稳了,然后高兴的对我说:“姐姐,这庐阳山可真美啊,这里风中,好似都带着香味。 她说着,微微闭着眼眸,用力的嗅了嗅迎面吹进马车里的山风,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 “你若喜欢,以后,多带你出来走动。”我见杜小薇这么高兴,嘴角也不由的溢出了笑容。 “好,多谢姐姐。”杜小薇用力的冲我点着头。 我们的马车在山道上颠簸了一个半时辰,山里的天,暗的极快,当我们远远的瞧见一个院落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 天边一片霞红,给那小小的院落披上了一层霞光。 “浮游,就是那么?”我微微眯着眼眸,望着那小院子。 “嗯,对,就是那里。”浮游点着头,驾马的速度越发快了,不过,原本近在眼前的院落,浮游居然又驾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到院子前。 而且,下轿时,我发现,这院子烟雾缭绕,就好似仙境一般,太过虚幻。 “铃铃铃!铃铃铃!” 浮游走上前去,拉了拉宅院木门旁的红绳,结果,木门顶上的铃铛,当即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哇!这院门,还有这围墙,好精致。”杜小薇看着这,刻着花鸟虫鱼的院墙,感慨着。 不过,我瞧着倒是有些花哨。 像是这般隐世的高人,不都应该淡薄无欲?亦或者,人家就是喜欢这花鸟,才隐于山中的? “铃铃铃!” 浮游拉了红绳,结果,却半天不见里头有声响,于是,又抬起手,再拉了一次红绳。 “嗒嗒嗒,嗒嗒嗒。” 这一次,里头终于是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快,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便打开了。 我本以为能瞧见一个老者,毕竟,神医大多是有了些年岁的,我想妖医,应该也差不多。 结果,这门一打开,我的目光,就微微向下一垂,看到的,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子。 这小童长的灵秀可爱,白净异常,穿着一袭青灰色的衣裳,倒也是极适合的。 他一瞧见浮游,面色当即就是一沉。 “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家先生,下山治病去了,还未回来,你们过些时日再来吧。”这小童说罢,就要将门给关上。 浮游当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门边。 “你这是做什么?”小童已显得十分不耐烦了。 “喂,小鬼,你上一次也是如此说的,还说,再过几日回来,你倒是说清楚,这几日,究竟是几日啊?”浮游盯着小童,见小童如此不耐烦,态度顿时也变了。 “什么小鬼?你半点礼数都不懂,我们家先生,是不会替你们瞧病的。”小童说罢,面色阴沉。 “不知如何称呼?是我们鲁莽了。”我赶忙先同他道歉,并且,冲他微微俯身,以表诚意。 这小童望着我,一张孩童的脸上,居然能露出那般神情?好似一个大人,特别是眸子,极为阴森,望不到底,也想不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可以让先生帮你们的亲人治病,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这小童盯着我,看了许久,开口说道。 “只要你们先生,能治好我的师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旁的浮游,连忙打断了我,他盯着小童,便冷声说道:“喂,小鬼,我们要找的是你家先生,不是你,你凭什么提要求?” “客气些!我叫高友,你进来吧。”小童的目光,只是盯着我看。 “我们是一起的。”浮游说着,便也要进去。 “不行!我们家先生,最烦人打扰,万一他心情不好了,便不会出手帮忙!”小童这话语之中,已经带着威胁了。 浮游蹙起了剑眉,立在我身侧的杜小薇,也有些担忧的望着我。 “方才,你不是说,你家先生不在么?怎么如今又在了?”杜小薇看着小童,大抵觉得,这小童不靠谱。 “上山求见我们先生的人,多的去了,若是个个都见,我家先生岂非要忙死?”小童淡漠的回了一句。 “哼,这么说,上一次,他就在这院子里了?”浮游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 “是又如何?”小童的态度,依旧不好。 浮游被气的,面色微微发白。 “好了,浮游,小薇,你们就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说完,便侧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身后的浮游连忙大声喊道:“夕颜!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大叫一声,我立即进去救你!” “好。”我这刚应声,那小童就将木门给关上了。 而我,回过神,朝着院子里一看,便不由的倒退了半步。 这个院子,可并非我想象中的,那种隐者的风雅小院,院子里,摆满了倒放的骷髅头,骷髅头里则是种着一株株草药。 寻常草药多为绿色,可这些草药,却是红色的,并且,方才我们闻到山风的香味儿,好似就是这些草药的气味儿。 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甚至,有些勾人。 我闻着这香味儿,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立在这些花的面前,并且俯下身,用力的嗅了嗅。 脑海之中,立刻就浮现出冥北霖的笑容,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发笑。 身侧的小童,立即伸出手,将我一把拉了起来。 我有些恍惚的,看向那小童。 “此为,噬魂草,其香味能勾魂,至幻。”说罢,小童就朝着正前方的小厅堂走去。 我恍恍惚惚的跟在他的身后,觉得脑袋有些微微发胀,脚下轻飘飘的,好似踩在云端上。 “坐吧。”如何进的厅堂我也不知,只是看到那小童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你,你,你家先生呢?”我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但依旧清楚记得,自己的来意。 第一百章青木大夫 小童立在我的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先生,来客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嗒嗒嗒!”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有些拖沓,我想转过头,朝着声源处望一眼,可是奈何这脑袋瓜子太沉重了,根本就抬不起来。 而那人走到我的面前,我只是看到了一双灰色的布鞋。 我抬起眼眸,要将他看清楚。 但眼球只是向上一翻,粗略的瞧了一眼,好似是一个白发老头儿。 “方才,你说的话,算数么?”老者还没有开口,这小童倒是先开了口。 我想说话,但是,此刻这舌头都发麻了。 小童见我这般模样,好似见怪不怪,直接将桌上的茶盏,送到我的唇边,让我喝下。 我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一股子无法忍受的苦味,灌入喉中。 咽下这茶水之后,我身上麻痹之感渐渐褪去,终于,能慢慢动弹起来。 “如何?”小童盯着我问道。 我微微颔首:“好,好多了。” “之前你说的,算话吧?”小童那如铜铃一般的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没有回应,只是抬起眸子,再次看向那老者。 这老者,白发苍苍,微微有些驼背,那浑浊不堪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 “先生,我想请你下山,去救治我师父!”我与这老先生对视。 老者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立刻垂下眼眸,看向了小童。 小童则是微微扬起下巴,那稚气的面容又凑近了我。 “你先说,你说的话,算话么?”他再次询问。 “算数。”我说罢,又看着老先生问道:“先生,何时能与我下山?今日就走,行么?” 老先生张了张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再次望向了小童。 小童却冲我摇了摇头:“将你师父送上山来吧。” “可是,我师父体弱,他经不起马车颠簸?”我听他如此说,赶忙开口解释。 小童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那便算了,我家先生,可是不出诊的。” “可?”我扶着木桌,站起身来,冲着那老者俯了俯身,很是诚恳的恳求道:“先生,我师父真的病的很重,还劳烦您,随我们下山一趟。” 老者没有看我,只是低垂着眼眸看着小童。 小童不说话,他似乎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嘴里连声说道:“我这小童说的对,我,我,我不下山,想要看病,就送他上山来瞧。” 我盯着老者,又看了看小童,当即凝眉。 “让真的青木大夫,来同我见面,别玩这些虚的。”我看着小童,严肃的说道。 小童一愣,不过,嘴角很快就扬起了一抹笑意。 “这就是我们先生。”小童还在戏耍我。 “哪里有先生,被自家小门童牵着鼻子走的?我师父如今,耽误不得,还请你别再玩闹了。”我盯着小童,想着,这孩子大抵是觉得好玩儿,所以才会同我开这般玩笑。 听到我如此说,小童便索性不慌不忙的,坐到我对面的木椅之上,然后,便开口说道:“我这师父年事已高,许多事儿,已拿不了主意了,故而我替他定夺。” “哼,是拿不了主意,还是不能拿主意?青木大夫?”我盯着小童,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童的表情明显就是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被戳破的他,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有些高兴。 “看你年幼,没想到心思还算缜密。”他说完,便是一抬手。 那白发老人,立即就给他沏了一杯茶,并且送到了小童的手中。 小童接过茶水,只是抿了一口,然后就又示意那老人,去弄些茶点来。 老者连忙踉跄的朝着屋外走去,我盯着老者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小童,暂不吭声,看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想让我下山看诊,也不是不行。”小童说着,嘴角露出,玩味儿的笑意。 “你想提什么要求?”我看着那稚气的脸上,露出的诡谲表情,有些说不出的不适感。 “你之前说过,只要我肯救你师父,什么要求你都答应。”他说着,顿了顿。 “青木大夫,有什么话,您直说便是。”我看着他,面色依旧凝重,心中有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我要你的血。”青木一字一顿的说道:“多少我来定。” “什么?”我愣了愣,盯着他:“你要我的血,有何用?” 我不解的盯着他,不知他这话语之中,究竟是何意。 “如何用,那是我的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若是答应,此事必须瞒着你身边的人!”青木盯着我,目光变得更为阴沉。 我垂目,沉思着:“好,我不会告诉浮游他们。” “我指的可不是那些小妖,我指的是杀了三面妖王的鲲鹏!”青木望着我,嘴角笑意犹在,只是这笑容,看着已经越发渗人了。 他在这深山之中,可却好似对山下的事了如指掌,还知晓冥北霖的真身是何物? “怎么?不愿意了?”青木的表情渐渐冷淡了下来,再次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若我伤你性命,只怕那鲲鹏亦不会放过我。” “你果真,不是霓裳的徒弟。”我望着眼前这个妖医,冷声说着。 霓裳写出妖精草堂,为的是治妖,她从不索求回报,只求能减轻病妖的痛苦。 而眼前这位妖医,还未救病患,就已经开始提要求了,二者之间,简直就是天渊之别,不过,如今我没得选,只能答应他。 “啪叽!” 我刚一点头答应,这青木手中的杯盏,便跌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可他却好似不在意,那双深深的眼眸,直勾的盯着我。 “你见过凤主?凤主在何处?”之前,一直都极为淡定的他,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不知他究竟是否同霓裳有关联,不愿回答他的问话。 这青木便着急的站起身,朝着我这冲了过来,一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他的力道极大,好似要将我的骨头都捏碎一般。 第一百零一章出诊 “你说啊!凤主呢?她在何处?”青木盯着我,此刻,他额上的经脉,都微微浮起。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焦急和一丝丝,说不出的怒意? “你不是霓裳的弟子?莫不是她的老友?”我反问青木。 “她?”青木顿了顿,目光一沉,冷声说道:“她是个骗子!” “你胡说!霓裳不会骗人!”我立刻反驳。 “一口一个霓裳?你个凡人,你有什么资格,如此称呼她?”青木嘴里说着霓裳骗了他,可是,却好像极为尊敬霓裳。 听到我直呼其名,居然还不悦了。 “霓裳待我极好,我们是好友。”我说罢顿了顿,又盯着青木:“倒是你,为何说霓裳骗你?” “数百年前,她来我处,要了一样东西,应了我一个条件,可最后,她并未兑现诺言。”青木说罢,阴沉的面色之中,露出了一抹落寞。 看的出,他和霓裳之间,应有“故事”。 “霓裳是凤主,要什么没有?会来寻你要东西?”我很是好奇,盯着眼前的青木,揣测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哼,你个凡人,知晓什么?”青木冷声叱道:“我的真身,乃是九尾青狐,青狐之尾比白狐更难生长,一尾便可将阎罗殿中的生魂,拉回阳间,有起死回生之能。” “霓裳,要了你的一条尾巴?”我望着青木,看着他孩子般的面容,本以为,他不是成妖,如此听来,极有可能是因为断了尾,散了功力。 “哼!一条?八条!我将自己生长几千年的八尾,都给了她!也等同于,将我的命,赠给了她。”青木说着,眼中露出一抹不甘。 “八条尾巴?”我不禁蹙,想着,霓裳若真是要了他的八条尾巴,怎会言而无信? “那你,提了什么要求?”我只觉,若要求不过分,那么,霓裳应不会反悔。 “嫁我为妻。”青木说着,眼神便暗了下来,好似回想起了从前种种。 难怪?我不禁抿了抿嘴唇,看他时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怜悯。 霓裳喜欢龙王,并且,那时候有可能已经是龙王妻了,又怎会再嫁给青木? 只是,送出了八条尾巴,最后却一无所得,青木看着也着实有些可怜。 “别这么看着我!告诉我,她在哪儿?这一次,我一定要寻到她,让她履行诺言!”青木的眸子一沉,目光坚毅的盯着我。 “你寻不到了。”我怅然的垂下眼眸。 “你不愿说?那好,你滚吧!你师父的死活,我不会管!”青木顿时恼怒不已。 “她死了!”我说着,便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酸,眼睛也有些微微发疼。 “胡说!”青木再次怒叱道:“她是凤主,她怎会轻易死去?你想帮她?你不想让我寻到她,故而胡说八道!” “是祭灵司!我们被祭灵人围剿,霓裳那日,血崩产子,故而?”我说着,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提到她,那血崩的一幕,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是我和冥北霖,都戒不掉的心痛。 有时候,太过愧疚懊恼心疼,便会让那个人成为心中禁忌,不能提,只要提了,便会泪眼婆娑。 “产子?”青木有些恍然,默默的松开我的胳膊,然后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是龙王之子么?” “是。”我也不瞒骗他。 他听了之后,原本一脸颓然的神色,渐渐的,变得淡然:“凤族和龙族是有婚盟,左右不过是被迫的,若没有龙王,她本该嫁给我。” 我看着青木,张了张嘴,想告诉青木,他猜错了。 依照霓裳的性子,谁能勉强左右的了她?而且,她是真心爱龙王的,这一点,我从她对龙王不多的描述之中,便能感觉到。 每每提起“龙千钧”,霓裳的眼里,有哀伤,但更多的是心疼,是对爱人,无限的思念。 “我以为,依她的性子,会成为一个例外,没想到,还是嫁了龙王。”青木这话,好似是在对我说,其实,只是在喃喃自语:“早知道,当初?” 他欲言又止,最后嘴角只是留下一抹冷笑。 “她葬在何处?生的,是男是女?”青木面色阴沉的追问了一句。 我看着他故作淡漠的脸颊,回道:“她同龙王合葬了,生的是个男孩儿,健康的龙子。” “哦?是么?”青木再次呢喃,然后,连续朝着身后退了数步,最后碰到了身后的椅子,这才停了下来,恍惚的坐下。 “青木大夫?你?”我本想问问,他还好么? 结果,那老者已经端着甜点进来了,他将吃食,放到我身侧的桌上,然后便退到了青木的身后站好。 “老友,这些日子,好好在山里待着,照顾好院中花草。”青木的这句叮嘱,便是说明,他已经答应出诊,替师父看病了。 “是!”那老者,立即冲着青木俯了俯身。 青木一抬手,老者又立刻去拿了一个极小的木药箱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了青木的面前。 青木拿上那药箱,便大步流星的朝着院外走去。 我与那老者告辞,然后迅速跟上了青木。 路过前院时,还抬起手,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免得再吸入这制幻的气味。 “吱嘎!”一声,青木将这院门打开。 “哈哈哈。” 院门一打开,我便看到了浮游和杜小薇抱在一起,瘫坐在地上,笑嘻嘻的说着话。 一看这模样,便是如我方才一般,被那药的气息给蛊惑了心智,不过,我方才只是麻痹了,他们二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麻烦!”青木转过头,对着跟出院子的老者说:“拿两杯茶水来。” 那老者马上取了茶水来,给浮游和杜小薇灌了下去。 “他们怎么好似有些疯癫?”我看着死死拥着浮游的杜小薇,问青木。 “他们二人,必定是立在门缝外,吸入了太多噬魂草的气息,你身体只是发僵,那是因为,你不过是路过了前院,浅闻而已。”说罢,青木抬起脚,朝着浮游的身上踢了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难堪 浮游原本靠在杜小薇的身上,如今灌了茶水,又被青木踢了一脚,渐渐回过神来。 杜小薇也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渐渐恢复了意识。 当她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浮游的时候,那小脸儿,瞬间就变得通红一片,赶忙松开了手。 “浮游哥,我,我?”杜小薇紧张的想要解释。 浮游连忙摆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然后抬起手,直指青木。 “说,你对我们用了什么妖术?”浮游如今,还以为是妖术,让他方才深陷幻觉之中。 “好好赶你的马车!”青木说罢,拎着那药箱,直接跃上了马车。 浮游眨巴了一下眼眸,看了一眼青木,又看了我一眼。 而那老者则是已经退回了院子里,并将院门给关上了。 “不带那妖医走,带个小鬼头,有什么用?”浮游嫌弃的撇了一眼马车里的青木。 “他才是青木大夫。”我的这句话,让浮游呆愣在了原地。 我拉起杜小薇,扶着她上了马车。 “浮游,快上车!”我见浮游还呆呆的站在那,开口唤了一声浮游。 浮游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愣愣的爬上了马车。 不过,上了马车之后,依旧回过头瞧了一眼青木。 此时,青木正直挺挺的坐在马车里。 浮游不禁说道:“你不是一只小妖吧?” “蠢蟒,驾好你的车,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青木冷冷的回了一句。 浮游当即眼眸一瞪,我见他们又要唇枪舌战,赶忙冲着浮游,摇了摇头。 “今日,看在夕颜的份上,我暂且不与你计较!”浮游说完,转过身去驾车。 青木见浮游驾车,不再搭理他,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木静坐了一会儿,就抬起腿,居然在马车里打坐。 我看着他安静的闭着眼眸,便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杜小薇的身上。 杜小薇垂着脑袋,脸颊烧红一片,一双手,还揪着自己的裙褂一角。 这说明,此刻她十分紧张,每一次,她一紧张,就会有揪衣裳,或者捏着自己手指头的动作。 我想,大抵是为了方才,她抱浮游的事儿,觉得不好意思。 “小薇,无事的,是那噬魂草至幻,浮游不会怪你的。”我开口宽慰杜小薇。 “噬魂草确实能至幻,不过,她所做出的举动,也都是她自己内心所想。”一旁的青木,淡淡的回了一句。 杜小薇一听,脸颊变得更红了,将脑袋垂的越发低。 “浮游不会怪你,别胡思乱想。”我说着,将手搭在了杜小薇的手背上。 杜小薇抬起眼眸,悄悄的朝着马车帘子外撇了一眼,然后继续垂下头去。 “他与你无缘。”青木再度开口。 “青木大夫!”我望向青木,这青木长的如同孩子一般,怎么嘴也这般碎?杜小薇脸皮子薄,他如此直白说穿,只会让杜小薇难堪。 果然,这句话一出,杜小薇开始变得有些慌张。 “人就是麻烦,内敛委婉?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他说的淡漠。 “小薇,你累不累,要不坐到我身边,靠着我睡一会儿?”我不再接青木的话,而是直接对杜小薇开口。 杜小薇没有拒绝,而是立刻起身“躲到”了我的身旁,然后便侧过身,将她的脸贴在我的胳膊上,一言不发。 马车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们一同下了山,出了庐城,到风霖菀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诶呦,冥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才刚一下马车,鼠贵就直接迎了过来。 我冲他微微点头,便带着青木,直奔师父所在的屋子。 如今屋内,鼠可芸在守着。 见我们回来,便立刻同我说,今日师父并无异常。 “你们都出去。”青木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鼠可芸的话。 “这是?”鼠可芸垂目,看了一眼青木。 “这是我请来的妖医,你们都出去吧。”我赶忙示意鼠可芸她们出去。 “你也出去!”青木又撇了我一眼。 “啧啧,看把你能的,你最好能治好夕颜师父的病,否则,我一定修理你。”浮游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如今,见青木如此冷傲,心中的火气再一次被拱起。 “好。”而我,如今青木是我最后的希望,他说什么,我都应着。 于是,我率先退出屋外,鼠可芸她们见我退出去了,也都纷纷照做。 青木将房门关上,我们便静默的在门外候着。 等待的时间,有些难熬,亦或者是我心中焦急,总觉得等了许久,其实不过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吱嘎!”一声,在我准备贴着门缝,朝里瞧瞧时,师父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青木一脸凝重的立在门后,浮游看到青木这般反应,便嘲讽道:“你这么狂,如今,不会是治不了吧?” “鲲神在何处,我要见他。”青木没有回应浮游的话,而是,直接看向了我。 “我师父如何了?”我请他来,是为了医治师父的,他这检查完了,至少该给个说法。 “先让我见了鲲神,我才能告诉你。”青木还卖起了关子。 “小贵儿,神君如今在何处?”我望向鼠贵。 “回冥夫人,如今,神君就在浮游的屋里,看着宏图小公子呢。”鼠贵回答着。 我立刻带着青木朝着浮游的房间走去,浮游也紧随其后。 我们才刚刚绕过回廊,我便看到,冥北霖已经立在了浮游的屋门前,他好似知晓,我们会过来寻他。 并且,看到青木时,脸上也毫无波澜,只是不露声色的撇了一眼青木而已。 “夫君,宏图可还好?”我一边问,一边朝着屋内扫了一眼。 “嗯。”冥北霖只是应了一声,然后便问:“这就是妖医?” “对,他叫青木。”我同冥北霖介绍着。 “鲲神,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了。”他盯着冥北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鲲神真如传闻中的那般,清俊不凡。” “少废话,你见我们鲲神,究竟想要干什么?”浮游打断青木的话。 青木则是盯着冥北霖:“自是谈一谈,那病人的病情,鲲神大人。” 他看冥北霖的眼神,意味深长,冥北霖垂目盯着青木,那眸中好似也藏着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条件 冥北霖直接带着青木,去了书房,这书房,就在宏图卧房的隔壁。 一直都闲置着,冥北霖带着青木进去之后,便是良久都没有再出来。 浮游好奇,过去将脸颊贴在门上。 杜小薇眨巴着眼眸,看着浮游,我这才想起,天色已暗,便让鼠贵,送杜小薇回去了。 杜小薇走时,还特地同浮游告别,不过浮游的注意力,都在那书房里,无暇顾及杜小薇,只是冲着杜小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见浮游如此,杜小薇有些落寞的同鼠贵走了。 “听到什么了?”我也凑到了浮游的身旁。 浮游指了指书房内,侧过头对我说道:“那小鬼头,好似在同咱们公子,要什么东西?” “什么?”我一听,顿时就急了。 这个青木,已经同我谈了条件,居然还要再同冥北霖要东西? 我二话不说,抬起手一把就将书房的门给推开了。 冥北霖和青木立刻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夫君,他同你提什么要求,都别答应他。”说罢,我大步流星的走向青木,一把将青木拽到了书房一侧的木架旁。 “不是说好了么?我愿意答应你提的要求,你为何还要找我夫君提条件?”我沉着脸,对这青木映象也骤然变差。 他这行为,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别紧张,我要的并非什么贵重的东西,再说了,若是有了那样东西,你的血,我大可不要!我是瞧你的面相,想你八成是个阴女,阴女的血,若做药引极好。”他说罢,视线依旧盯着冥北霖。 “不是贵重的东西?那是何物?”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青木。 “不过是你师父身体里的鲲隐鳞罢了!”青木说的淡然,我和浮游都当即瞪圆了眸子,盯着青木。 “放你的狗屁!”浮游暴怒,伸出手一把就将青木给拽了过去。 青木个头矮小,被浮游提溜着拽离地面。 青木却也不慌,侧目看向冥北霖:“鲲神大人,你会同意吧?” “你休想,此事,绝无可能。”我斩钉截铁的打断青木的话。 青木听了,却淡淡一笑,没有回应我,目光依旧盯着冥北霖。 “好!”冥北霖居然开口,便答应了。 青木当即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然后便拍了拍浮游的手背:“你这条蠢蟒,还不快放我下去。” “你?”浮游直接将这青木摔到了地上,然后看向冥北霖。 我则是走到了冥北霖的面前:“不行,那鲲隐鳞对你很重要。” 之前,我听太子殿下说过,鲲隐鳞是鲲鹏的护心鳞,对鲲鹏而言,极为重要。 “给你三日,治不好,本神君,便杀了你。”冥北霖面色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夫君,这件事?”我张口,刚要说话。 “这件事,就如此定了。”冥北霖看了我一眼,十分笃定的说。 青木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他的步伐,都比来时的轻快了许多。 我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怀疑,他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冥北霖! “公子啊!你疯了么?那可是你的鳞片,怎能轻易给了他?”浮游诧异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你们请这妖医来,不就是为了治病?若是他真能治好,一切好谈,若是不能,我便要取他的命。” “夫君,你觉得,青木治不好我师父?”我听冥北霖,这话中好似有话。 “夫人,如今,虽已是春日,但夜里依旧寒凉,你去洗漱洗漱,早些歇息吧。”冥北霖不答话,只是让我去歇息。 “夫君?”我盯着他,完全猜不出,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鼠湘湘,你送夫人回房休息。”冥北霖的目光一沉,视线撇向了门外。 鼠湘湘听到冥北霖的吩咐,立即进来,扶着我就往书房外走去。 我侧目,最后看了一眼冥北霖和浮游。 冥北霖的视线,也转到了浮游的脸上。 他并未赶浮游出来,好似是要留下浮游谈话。 而鼠湘湘,就好似冥北霖叫来看住我的,她给我打热水,盯着我去洗漱,最后,看着我上床榻歇息,哪怕我躺下了,她依旧寸步不离的在床头立着。 大抵是上一次没有看住我,让我偷偷溜到了圣庙,如今再次“看管”我,便盯的十分小心。 我知她也是“奉命”,故而并不为难她,她愿意在这守着,便守着吧。 “湘湘,你坐下吧。”我让鼠湘湘坐在床沿上。 鼠湘湘有些迟疑,不过,在我再三的要求下,她还是乖乖坐下了。 “你可知,神君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的目光,盯着顶上的幔帐,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鼠湘湘。 口吻虽淡然,好似无意提起,但其实,是真想知晓。 鼠贵一直听命于冥北霖,不知,他有没有同鼠湘湘说起过什么。 鼠湘湘摇头:“冥夫人,您都不知,我怎会知晓?” “那你觉得神君最近古怪么?小贵儿,同你提起过什么?”我再次开口,追问。 鼠湘湘依旧摇头:“贵哥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神君?” 她的眼眸突然微微一沉,应是想起了什么事。 但,迟疑了片刻,却什么也没有说。 “湘湘,我当你是自家人。”我说着,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心。 鼠湘湘的手,有些冰凉,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握,不由的一颤。 “湘湘,若是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好么?”我看着她的眼眸,无比认真的说着。 她的表情,开始变得犹豫不决。 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从别人的嘴里,探听冥北霖的消息?是从修建河神庙开始么? “前几日夜里,神君回来时,身上带着血迹。”鼠湘湘迟疑了许久,见我一脸认真的盯着她看,终于是松了口。 我的表情,没有太大波澜,因为之前我也觉察到,冥北霖夜里回来身上带有血迹,并且,就连杜小薇也见过他穿着染血的袍子,悄悄进了霖府。 虽然我极不愿意怀疑他,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我,冥北霖就是同那些男人的失踪有关。 第一百零四章一看究竟 鼠湘湘侧过脸来看着我,眼中的神情有些复杂。 她默默的凝望着我一会儿,然后便问道:“冥夫人,您爱神君吧?” “这个是自然!”我毫不犹豫的回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信他呢?”鼠湘湘凝着柳眉,望着我,一句话,便问的我有些哑口无言。 对啊?为何就是不信他呢? 我的心,最近总是觉得不安,心慌的厉害,并且,又开始持续做噩梦,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冥夫人,你若真的非要弄清楚一切,那便自己亲口去问吧。”鼠湘湘见我一脸凝重,便直截了当的说。 我却只是露出一抹苦笑,淡淡的回道:“神君,不愿回答。” “那?”鼠湘湘顿了顿:“那,冥夫人你,自己去看个究竟?” “我自己去看个究竟?”我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 鼠湘湘点头:“没错,冥夫人您若有疑虑,便去亲眼瞧瞧。” 鼠湘湘的话,让我心中生出了某些想法,鼠湘湘说的没有错,我这么一直怀疑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明日,神君一早又要上山。”鼠湘湘望着我,说道。 “好。”我默默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面色平静的闭上了眼眸,其实,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就悄悄跟着冥北霖上山。 鼠湘湘见我闭上眼,就站起身,立在我的身旁。 其实,我闭着眼,却是一夜未眠,次日,天刚蒙蒙亮,冥北霖便进屋了。 “你退下,歇着吧。”冥北霖对鼠湘湘说了这么一句。 “是,神君!”鼠湘湘连忙应声退下。 而冥北霖,则是大踏步的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那冰凉的手,很快,就抚在我的脸颊之上。 我很想睁开眸子,看看他,同他说话,但是,又想到今日要偷偷跟踪他上山,所以并未睁开眼眸。 “我的夫人啊,你若知晓了,会厌恶本神君么?”他的嘴里,低声呢喃着。 我听了,心里生出一连串的疑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冥北霖为何会如此说? 他抚摸着我的脸,好似静默的看了我许久许久。 最后,起身时,嘴里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冥北霖走了,我也连忙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屋门前,从门缝往外眺望了一会儿,确定,这走廊外头没有人,我才将房门打开。 想着今日要独自上山,我还是带上了孟埙,以防万一。 拿着孟埙,我悄无声息的走在回廊上。 出府之前,我还是,照例先去了师父的屋门前。 敲响师父的房门,这一次,来开门的便不是鼠可芸了,而是青木。 当青木打开房门时,我便看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 昨日见他时,他还是个机灵活泼,面色红润的“小童”,怎么才一夜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好似大病了一场。 “青木?你?”我盯着他。 “你师父无事,三日之内,我保证他能醒来,到时候,别食言便是!”青木说罢,便要将门再度关上。 “等等!让我看师父一眼。”我的手立刻按在了木门上,不让青木关门。 “看了又有何用?放心吧,如今有了鲲隐鳞?我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会把你师父治好的!”他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说着。 “青木大夫,你要鲲隐鳞,究竟是想做什么?”我盯着青木,他对鲲隐鳞倒是执着。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鲲隐鳞可增强数倍妖力,吃了它,我的八尾,或许就能再迅速长出来。”青木说到自己的八条尾巴,眼中带着一抹阴寒:“这三日,你别来叨扰!” 他说完,不等我再回应,就“嘭”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了。 我立在屋门口,静默的站了一会儿,内心纠结无比。 鲲隐鳞自是不能给他,可我又希望青木真的能治好师父。 “冥夫人?” 正呆愣的想着,鼠湘湘的声音便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立即转过身去。 只见鼠湘湘就立在我的身后,之前,在我的屋中,冥北霖不是让她去歇着了么? “湘湘,昨晚,你一夜未睡,为何不回屋去睡一会儿?”我看着她,她的气色倒是还好些。 “冥夫人您,不也是一夜未睡么?”鼠湘湘一语道破,看来她昨夜就已然瞧出,我是装睡的。 “主意是我给冥夫人您出的,那就由我同夫人一道去,护您周全。”鼠湘湘这是要同我一道上山。 “这?”我迟疑的望着鼠湘湘。 “冥夫人你若是不让,那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鼠湘湘一脸认真,看来,我若是不答应带她一起去,她便是不会放我上山。 最终,我只能妥协,带着鼠湘湘一道朝着正厅走去。 正厅外,杜小薇已经来了,鼠贵正同她说话。 见我出来,鼠贵立刻俯了俯身,唤了我一声冥夫人。 “小贵儿,我和湘湘出去一趟,这府里,你好生看着。”我只叮嘱了鼠贵一句,便同鼠湘湘一道着急忙慌的要出府。 “诶?冥夫人,这一大清早的,您要去哪儿啊?”鼠贵疾步跟了过来。 “哦,去街市上逛逛。”我随意寻了一个理由。 “可是,这么早,铺子都还未开张呢?”鼠贵提醒道。 “无妨,总是憋在宅子里,有些闷,就是想出去走走。”我说罢,便推开了府门,恰巧看到了一群男人,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这些人,就是冥北霖雇佣的男人们。 “那冥夫人,小的去备马车。”鼠贵准备送我和鼠湘湘到街市上。 “不必了。”我直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并且,故意朝着,去街市的那条小道走。 走到小道的转弯口,便躲了起来,悄悄的往霖府门口张望。 远远的,看到鼠贵立在府门前,也在朝着我们的方向看着,不过很快,就转身回府了。 “冥夫人,一会儿上山时,您千万要跟紧我。”鼠湘湘转过脸来,望着我,十分认真的叮咛我:“冥夫人,我虽只是一介小野妖,但是,我会舍命去护你周全的。” “好。”我听着鼠湘湘说的话,顿时心头一暖。 第一百零五章萤火之路 鼠湘湘听到我的回应,这才拉起我的手,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我们同前头那一群男人,已经拉开了极大的距离。 “冥夫人,你慢些。”鼠湘湘见我的脚步越发快了,连忙开口提醒我。 “湘湘,你不知,这山中晦暗无比,我担心,慢些就跟不上他们了。”我赶忙同鼠湘湘解释。 鼠湘湘则是不以为然,笑了笑对我说:“冥夫人,你忘了,我可是小鼠儿,我们灵敏的很,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一丁点气息,都能跟上,你就放心吧。” 鼠湘湘说完,扶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听,她说的很有道理,看来,带鼠湘湘一道前来,还有意外的便利。 只是等到入后山之后,我就发现,之前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这原本黯淡无光的后山里,不知何时,来了一大群萤火虫。 这群萤火虫,好似刻意的在给我们引路,我突然想到,那些男人,没有同冥北霖一道出发,还能寻到地方,想必就是靠着这萤火虫吧? “冥夫人,地上湿滑,你小心些。”鼠湘湘小心翼翼的扶着我。 “此处,我来过多次,你不必担心。”我之前来过,知晓此处地上湿滑,故而,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 鼠湘湘点头,我们俩开始沉默着,一路疾步朝山上走。 说实话,冥北霖选的位置,真的太偏了,路也难行,我转过身,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发现,身后是蜿蜒曲折的一片萤火之路。 “冥夫人,你累了么?来,坐下歇一歇。”鼠湘湘说着,抽出袖中的手帕,铺在了一块石头上。 我望着鼠湘湘,她的额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水,我们这一路上山,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了。 “好。”我拉着她一道坐下。 “不好,冥夫人,我忘了给你备些水了。”鼠湘湘有些自责的,蹙起了柳眉。 “无事,我不渴。”我赶忙冲她摇头。 而这时候,林子里,又传来了嬉笑声。 这嬉笑声,我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冥夫人,你别怕,那些?”鼠湘湘的话还未说完,我便侧过头去,正好看到了几只夭娃,在不远处的树后站着。 “又是你?不怕我们把你吃了?”那几只夭娃看到是我,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一嘴的尖牙,看着有些刺眼。 不过,我并不怕他们。 “你们这群小鬼头,还不快滚!”鼠湘湘以为我害怕,马上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将我护在身后。 “哈哈哈,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只人人喊打的臭老鼠罢了!”这些夭娃,嘴是真的损。 “你?”鼠湘湘顿时气的面色发白。 “嘿嘿,不高兴啊?来啊,来打我啊!”那几只夭娃,扭着屁股,伸着舌头,一再挑衅。 鼠湘湘的手握成了拳头,努力隐忍。 “冥夫人,我们走,不与这种小野妖废话。”鼠湘湘转过身来,拉住我的手,就继续顺着萤火,往山上走去。 那群小夭娃,就跟在我们的身后。 “哈哈哈!你看看,她的眼睛好小!长的真丑,哈哈哈!” “对对,你看看,个子也矮,这种女子,我可不娶的。” 他们在我们的身后议论纷纷,并且,越说越过分。 “听说,她们鼠儿,生出的孩子,都奇丑无比,个头矮小不说,还特别愚笨,总修不成仙儿,活该被灭族!” 这句话,可谓是直插鼠湘湘的心脏。 鼠湘湘松开我的手,猛然化作了一只巨鼠,这巨鼠足有一个人的头颅大小,她朝着那群夭娃就飞扑而去。 “湘湘!”我见鼠湘湘朝着那些夭娃去了,赶忙开口喊了一声。 可这转瞬之间,鼠湘湘和那几只夭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紧接着,我的肩膀便是一沉,一双苍白的小手,抚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微微侧目,便见一只夭娃,坐在了我的肩头上。 “小丫头,跟我走一趟吧,我们老大,要见你。”这小家伙说着,手中已经生出了漆黑的利爪。 这爪子立着,按在我的脖颈之上,只要我稍稍一动弹,便会扎入我的皮肉之中。 原是调虎离山?我不禁冷笑,这些夭娃,还真真是有些小聪明。 “笑什么?快走!”夭娃冲着我呵叱了一声,然后指着左侧边的小道。 我只能暂时顺了他的意思,照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那怨腐忌惮冥北霖,应该不会杀我,可是,他不杀我,寻我又有何事?我同他之间,好似并没有什么“交情”,让他这般寻我“私聊”。 “年纪轻轻,走的这么慢,快走啊死丫头!”夭娃在我的耳畔叫嚷着,我直接抬起手,要将他推开。 他则是敏捷的从我的肩膀跃下,落到了一旁的树杈上。 “别死丫头,死丫头的叫唤,我就算不跟你去,你也不敢动我分毫!”我恼怒的撇了夭娃一眼。 “哼,我可百岁有余,你呢?就你这年纪,当我玄孙女都不够格了!”他盯着我,冷声说着。 “我确实不够格,你连儿子都没有,怎可能有什么玄孙女?”我直接回了一句。 “你?”他那小圆脸顿时鼓了起来。 “你若不去,我,我?”他急了。 “我会去,我也有事儿,想问问你们老大。”我说完,示意夭娃继续带路。 夭娃听到我会跟着他去,便继续带路,我则是拿出了火折子,因为,离那萤火虫的光束越来越远,前路也变得越来越黑。 夭娃蹦蹦跳跳的走在我的前头,引着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我闻到了一股子,腐烂的泥味儿。 这种味道,刺鼻又恶心。 “老大,老大,我把这丫头给擒住了。”夭娃张口,欢喜的说道。 我举着手中的火折子,终于看到,离我仅五步之遥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泥潭。 泥潭之中,冒着泡儿,不一会儿,一个长满了烂疮的脸,从那泥潭之中,浮了出来。 我盯着那头颅,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他,可依旧觉得恶心。 第一百零六章先下手为强 夭娃看到那怨腐,立刻冲着怨腐俯了俯身,对他行礼。 “退下。”怨腐则是张嘴,对那夭娃命令道。 夭娃虽在我们的面前极为张狂任性,不过,在怨腐的面前,却是极为乖巧听话的,怨腐一下令,他便乖乖的退到了一侧的树丛之中,然后消失不见了。 “上一次,你同我夫君,说了些什么?”我盯着怨腐,质问道。 “楚姑娘,其实,你无需如此对我。”他望着我,那漆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露出满嘴烂牙,让我不禁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楚姑娘,今日,我让你来,是想告诉你,先下手为强!”怨腐盯着我,依旧狞笑着,对我说道。 “何事先下手为强?”我看着他,反问着。 “自然是,杀鲲鹏!”怨腐一字一顿的回应着。 “哼!”我不禁,冷笑出声来。 他这没头没脑的,究竟在说些什么? “楚姑娘,你与那鲲鹏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你们的面相可是相克的,必定有世仇!”怨腐面无表情的盯着我,说的异常认真。 我看着他,不禁摇头。 仅凭面相,就说我和冥北霖有世仇?未免太可笑。 “楚姑娘,人并非只活一世,还有轮回转世,不是今生,也必定是前世,你与他之间,可是有着宿世之仇。”这怨腐说的好似真的一般,声情并茂。 我听了,依旧沉着一张脸,淡淡的回了一句:“你是能掐会算么?我凭什么信你所言?” “楚姑娘,你心中应该有数才对?你的梦魇,出自于何处?究其根源,那便是“从前”的记忆,楚姑娘你与我合作,我保证,能让你报了血海深仇!”怨腐望着我,目光阴森森的。 “你胡言而已,我不会信你!”我说着转过身去,迈步就要离开。 其实,此刻,我的脑海之中,都是那奈何桥,还有,在血色的雾气中,渐渐清晰的,冥北霖的面容。 “楚姑娘,你这是自欺欺人!”怨腐开口,大声说道:“他若不死,死的便会是你。” “闭嘴!”我侧目,冲着那怨腐便怒吼一声:“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无需你插手!我不许任何人从中作梗,挑拨是非。” “楚姑娘,你觉得,你了解鲲鹏么?”怨腐阴恻恻的冲着咧嘴笑问着。 “我是他夫人,自然了解!”我毫不犹豫的回道。 “呵呵呵,呵呵呵!”身后,那怨腐发出了极为尖锐刺耳的笑声。 这笑声之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迈步,疾步朝着树丛中走去,准备折返回去,寻鼠湘湘。 “楚姑娘!他是堕神,你可知他的手上染了多少鲜血?你可知,他有多么心狠手辣?杀人灭族,屠村!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怨腐诡异的声音,不断传入我的耳中,我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去听。 “他在胡言乱语!我怎可信他的话?”我的嘴里不住的说着,然后便在这漆黑的林中,开始转圈。 这个林子太过昏暗,火折子的光,照不到远处,故而,我极难找回原路。 在这密集的树丛之中,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我便疲倦的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喘着粗气。 “哎!”原本,上山来,是为了瞧一瞧冥北霖究竟在山中,做什么,如今可好,居然迷路了。 “可恶!”我嘀咕着,举着火折子朝着四周照着,并且,开口大声喊道:“湘湘!湘湘!” 这鼠湘湘不是说,她们鼠儿极为机敏么?我们都分开两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未寻到我?莫不是,被那群夭娃给伤着了? 如此想着,我的内心越发不安了起来。 “湘湘!你在哪儿?”我站起身,大声喊着,并且,自此,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鼠湘湘。 结果,鼠湘湘没有寻到,却再次看到了那萤火虫。 于是,又顺着萤火虫往上走。 想着直接去寻冥北霖好了,找到了冥北霖,再让冥北霖帮忙找鼠湘湘。 如此做了决定,我几乎是小跑着,朝着那萤火虫的方向靠近。 顺着这条路,又走了近乎一个时辰,我便看到了一些被砍掉的树桩子,看来,我已经到了河神庙选址处了。 我借着萤火虫的光芒,眯着眼朝着前方看着。 结果,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那便是,我瞧见了那一群被冥北霖雇佣的男人,这些男人,全都趴在地上,五体投地的跪着。 我呆愣的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居然一动不动。 看着这般景象,我不禁觉得有些寒毛倒竖,于是,一步一步朝着这些人靠近。 “各位大哥?大叔?”我一边开口叫着,一边迈着小步,走近了他们。 并且,走近之后,我看到了不远处,那已经打好的木桩,接下来,应该就是修葺庙宇了。 我已经走到这些人的身后,再次开口,叫了两声,可他们依旧没有回应。 我环顾四周,便俯下身,将一只手,搭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肩上。 “这位大哥?”我开口低低的叫了一声,并且,轻轻推了他一下。 结果,对方的身体便是猛然朝前一倾,然后面朝地上,彻底的趴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我惊的往后退了半步,结果,身后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吓得我猛然回过头去,发现,立在我身后的,是冥北霖。 他低垂着头,望着我。 因为,此刻,冥北霖那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身后的那些萤火虫,逆着光,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伸出手,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怀中,我仰着头,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是,却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子浓浓的血腥气。 “我带你下山。”他的声音极低,不过,我却听的真切。 “这些人,怎么了?”我立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都是身带邪戾之气的恶人,本神君,只是借他们一用。”冥北霖说的淡漠,好似这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 “之前,那些人为何失踪?同你有关么?”我看着这些人诡异的跪着,终于是问出了口。 第一百零七章打生桩 冥北霖抬起头,似乎在避开我的目光。 “杀人,会加重你身上的煞气!”我盯着冥北霖,严肃的说道。 “本神君并未杀他们。”冥北霖的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那些人的失踪与他有关。 “那人呢?他们在哪儿?”我追问道,不想让他一错再错。 冥北霖迈步,准备朝前走去,我一把拉住冥北霖的手。 冥北霖侧过脸来,看向了我。 “夫人,此事,你莫要插手,就算有报应,本神君一人担着。”冥北霖说罢,便挣脱我的手,然后走到了那些木桩子前。 我立即跟在他的身旁,一同走到那些木桩前头。 “若是此事,让夫人你,夜不能寐,那夫人,为夫索性,让你看明白。”冥北霖说罢,指向了木桩下。 他抬起手的一瞬间,一群萤火虫,便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萤火的光芒,将底下的木桩照亮。 我看到,木桩子下方,有无数双青色的眼眸,突然,亮起。 那一双双眸子里,写满了怨戾。 “这?”我盯着那无数的青色眸子,完后退了半步,冥北霖的手就抚在我的后腰上。 “是玄猫,此处,想要建庙,需活祭品,也就是活桩,否则,庙难建成。”冥北霖开口,给出了这么一个解释。 “活祭品?”这个词,听着便是如此残忍。 “那些失踪的人?也是活祭品?”我凝眉,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微微颔首,在他颔首点头的这一瞬间,我的心,好似被一块石头重重的压住了。 “他们与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做?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还有亲人,需要他们照顾。”冥北霖在我心中,与那些恶妖,绝非同类。 可如今,他却做出了这般残酷冷血的事。 “不,他们的家人,不需要他们,夫人,我?”冥北霖还想解释,我已转过身去,不想再与他目光对视。 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他,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我虽不懂术法,但是,我也知晓,你这法子,叫“打生桩”,此种术法,残忍恶毒。”我说着,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 “我别无选择。”他说完,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转向了他。 我凝望着他的脸,今日的他,看起来,面色苍白,可眼眸却深沉无比。 “那就别在此处建庙,我们可以另选地方!”我认为,这庙的选址,还有其它选择,何必非要在此处。 冥北霖的剑眉微扬:“夫人,本神君算过方位,此处,是最适合的,我知晓,你会心中不悦,所以?” “所以,你便不告诉我,直接如此做了?我以为,你与那些恶妖不同。”我说罢,抬起手,推开了他的手腕。 “那些人,死有余辜!”他的嘴里,居然还说出这般话来。 “生死有命,不由你!你凭什么杀他们?”我说着,目光又下意识的看向那些玄猫的脑袋。 这玄猫,便是黑猫,它们是活的,可是却没有半点声息。 只是圆瞪着眼眸,盯着我们。 “那你们为何杀妖?”冥北霖反问道。 “那些恶妖,他们?”我想说,那些恶妖,伤人害命,死有余辜。 但,如此一说,岂非便同冥北霖一样的说辞? “你们能除恶妖,为何,本神君不能害恶人?他们这些人,哪一个是无辜的?”冥北霖的眸子,冷冷的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 我被他的这句话给问的哑口无言,他说的,似乎有道理。 “夫人,你嫁予本神君,你便也不是寻常人,你该站在我的身边,替本神君的处境思考一二。”冥北霖说着,又朝着我靠近了一步。 “我的心很乱,我,我,先回去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冥北霖在我心目中正义的形象,好似在慢慢崩塌。 “夫人?我送你回去。”冥北霖说罢,就要过来,拉我的手。 我立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避开了他。 “我自己回去。”说罢,我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住了步子。 “你会将他们如何?他们也是你的生桩么?”我盯着跪趴在地上的这些人,询问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是或不是。 “你若是害了他们,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是毁灭性的,一个男人,在家中便是顶梁柱,他们的妻小,该如何生活下去?”这么多人,冥北霖为了修庙,将要伤害十几个家庭。 他们的孩子会失去父亲,妻子,将会失去丈夫,生活将变得困苦不堪。 “若是夫人你不允,我会另想法子,放他们走。”冥北霖望着我,那张清冷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安。 似乎是看出了,我此刻确实在生气。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又道:“方才,我和湘湘在林中走散了,你寻到她,便送她下山吧。” “是她带你来的?”冥北霖的口吻,瞬间就变了。 “不是,是我逼她,陪我一起来的,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夭娃,故而我们走散了。”我解释完,就迈步顺着那萤火的光,朝着山下走去。 身后,冥北霖的脚步声一直跟随着我。 “你不必跟着我,我自己知晓如何回去。”我停住了步子,却未回头。 “夫人?”他低低的叫了我一声,没有再解释。 “记住,放他们回去。”我说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迅速朝着山下走去。 一口气,走到山角下,只觉得,自己的腿都在微微发抖。 立在山道口,我侧过头,朝着身后的山,望了一眼,看到冥北霖,居然一直默默的跟着我,此刻,他正站在离我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 树荫的斑驳遮住了他的脸,我不知他是以何种神情在瞧我。 “去帮我,寻湘湘吧。”我冲他喊了一声。 冥北霖没有回应,不过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大树后。 而我则是带着这混乱的思绪,朝着霖府走去。 在霖府门口,我就瞧见了从府内出来的浮游。 他似乎气哼哼的,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什么。 看到我,就立刻朝着我这,小跑了过来。 第一百零八章不想吃 我的心绪有些乱,看到浮游朝我奔来,却并不想同他说话,只想快些回屋,一个人静一静。 “夕颜,那小子也太狂了,居然让我去庐阳山替他取药?”浮游阴沉着一张脸。 对于青木,他是有一肚子的火,未能发泄。 “那便去吧,早去早回。”我应了一声,也已经没有心思,安抚他的情绪了。 浮游望着我,好似瞧出了我脸上的异样,然后,凑近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夕颜,你去过后山了?”浮游立刻从我身上的气息,察觉到,我已经去过后山了。 “你也都知晓?对吧?”我盯着浮游的脸。 浮游在我的心里,也是一只善妖。 “夕颜,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浮游说话的口吻,与冥北霖如出一辙。 我望着浮游,微微颔首,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迈步朝着府内走去。 “夕颜?”浮游站在我的身后,朝着我喊了一声。 我没有回头,而是快步进了后院。 杜小薇见我回来,还要给我准备吃食,我回绝之后,便一人回到了屋中。 坐在屋内的圆桌旁,我的脑海之中,就不断的浮现,玄猫阴戾的眼眸,还有那些跪拜着,好似失魂的男人。 “叩叩叩,叩叩叩。” 我垂目想着,木门外头,便传来了叩门声。 “我累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句。 “冥夫人,宏图小公子又吐了。”门外,传来的是鼠幺妹的声音。 如今,玄凌无需她照顾,她便顾着宏图。 “吐了?”我听了立马起身,赶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鼠幺妹。 我是跑着,绕过回廊,到了浮游的房门口,如今,宏图就在这。 “呃呃呃!” 到了屋门口,我便听到了一阵呕吐之声。 推开屋门,进去后,一股子,又腥又臭的气味儿,迎面扑来,让人想要作呕。 我看到,屋内的床榻上,鼠可芸正抚着宏图的后背,宏图趴在床榻上,正朝着床角下的铜盆里呕吐。 “冥夫人,小公子已经吐了半个时辰了。”鼠可芸见我来了,赶忙对我说道。 我走到床沿边上,朝着那铜盆里看了一眼,发现,宏图吐出来的东西都是黑色的。 而且,还毛茸茸的? “图图,你吃了什么?”我盯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儿,又望向宏图。 宏图的嘴,张的大大的,还未回答我的问话,便又呕出了一口黑水。 我立刻让鼠幺妹给我寻了一个木棍来,在宏图的呕吐物里,搅拌了一会儿,突然,一颗青色的眼睛,被我翻了上来。 一看到这眸子,我立即就知晓宏图应该是吃了玄猫。 然后,拉过宏图的手,给宏图把脉,我发现,他的脉搏很正常,准确的说,强而有力,一丁点都不虚。 “可芸,拿杯水来。”我示意鼠可芸去倒水。 鼠可芸连忙倒了一大杯水,然后递给了我。 我将水送到宏图的唇边,给他漱口,漱口之后,宏图的面色好了许多,翻了个身,躺着喘粗气。 “夕颜,夕颜,图图难受。”宏图望着我,说话的口吻好似在撒娇。 “图图乖,歇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说罢,又去拧了干净的布块来,给宏图擦脸。 宏图这小小的脸上,都沁出了汗来。 “夕颜,那些东西,太恶心了,我不想吃。”一向噬食的宏图,居然,也会说出“不想吃”这三个字。 听到他如此说,我莫名有些心酸。 “不想吃,那便歇一歇。”我说着,抚摸着宏图的脸颊。 “夕颜,我什么时候才能吃猪头肉,红烧鱼?还有铜锅?我饿。”他发虚的望着我,那眼神之中,满是祈求。 只可惜,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他不能食用的。 “宏图,你乖乖歇着,至于那些吃食?还是忘了吧。”我抿了抿嘴,对宏图说道。 宏图听了,圆圆的眼眸,突然一沉。 他垂目,看向铜盆里,自己吐出来的东西。 “夕颜,我吃他们的时候,他们会害怕么?”宏图的一句话,让我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会害怕吧?”宏图又抬起眸子,看向了我。 “小公子,那一批玄猫,是在季城作乱的玄猫吧?”一旁的鼠可芸,突然开口问宏图。 宏图抿着小嘴儿,好似提到玄猫,他便想吐。 我又递给他一杯水,他喝了一大口,才开口说道:“季城,闹猫!” “听闻,季城山中猫妖霍乱,百姓民不聊生,季城之中,不少人还去三面圣庙烧香求那妖王,不过,想必玄猫族长,与那妖王,也是狼狈为奸,故而,并不理会此事。”鼠可芸说完,又看了一眼那青色的眼眸:“小公子,你吃了多少玄猫?” “都吃了。”宏图不假思索的说道。 “什么?”鼠可芸同鼠幺妹,都将眼眸瞪的如同铜铃一般,惊诧的望着宏图。 “那玄猫一族,猫多势众,你,你,你全吃了?”她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宏图仔细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有几百只,弄到山上去了。” 宏图所说的,应该就是送到后山上,打生桩。 “那你,也吃了不少啊?”鼠可芸说着,抿了抿嘴唇。 “我都没吃饱,只是,那玩意儿,生生的,吃时爽快,可回过味儿来,又实在恶心难受。”宏图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一边断断续续的同我们说着。 “那你便歇着,不说话了,一会儿,神君回来,让他来瞧你可好?”我说罢,将被褥拉好,示意宏图闭眼,睡一会儿。 宏图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 “怎么了?”我见他一直盯着我看,便开口问了一句。 “夕颜,你不高兴么?”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虚。 “没有。”我冲他笑了笑,否认。 宏图却撇了我一眼,一撅小嘴:“别把我当孩子,他也不高兴。” “他?”我盯着宏图。 “你相公。”宏图解释道。 我不禁笑了,宏图这是因为冥北霖断了他的口粮,故而,就连称呼,也不肯说了,直接用“他”来代替。 “哦?是么?”我垂目,不言。 “他这几日,总是立在窗前发呆。”宏图说着,还朝着一侧的窗户看了一眼。 第一百零九章嫌隙 我听了,依旧沉默,我想,冥北霖早就知晓,我若知道了“打生桩”之事,必定会生气。 如今,此事,确实让我与他生出了嫌隙。 “他啊,还不错,只是凶了些。”宏图居然,开口替冥北霖说话。 “是么?”我抚了抚宏图的小脸蛋儿。 “他吼你了么?夕颜?”宏图看着我,认真的询问着。 我摇头:“没有,只是?” “那就原谅他吧,他心不坏。”宏图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般,开解我。 我只是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哄他入眠。 “轰隆隆!” 外头,传来了一阵雷鸣之声。 这天气,就好似我的心情一般,憋闷无比。 玄凌估摸着是被雷声给惊吓到了,从外头跑了进来。 他跑的极快,都没等我看清他,他就已经扑到了我的膝前,双手高高举着,要我抱他。 我将他抱起,宏图也睁开了眼眸。 “怕怕!”玄凌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说着。 “他知道了,必定要罚你。”宏图看向玄凌,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嗯?”玄凌听到这句话,目光变得晦暗。 “罢了,要下雨了,你同你图哥一道歇着吧。”我将被褥拉起一个角。 玄凌欢喜的躺在了宏图的身旁,他们兄弟二人,玩的极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宏图已经能大段大段的说着话,玄凌则是用叠词,回应。 看着他们兄弟二人,我不禁扬起嘴角笑了。 “姐姐,姐姐,湘湘姐受伤了!家主,家主送她回府了。”杜小薇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屋中。 我立马起身,让鼠幺妹她们看着两个孩子,自己则是立即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刚要绕过回廊,就看到鼠贵扶着鼠湘湘,朝着这边走来,冥北霖就跟在他们身后,脸上阴云密布。 “湘湘?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夭娃给伤了?”我马上想到了山中的夭娃。 鼠湘湘面色有些憔悴,她受伤的是胳膊,还有腿,血都浸透了她的衣裳。 我连忙和鼠贵一起,将鼠湘湘给扶回到了她所住的厢房里。 她们三姐妹,住在一处,是个通铺,我们把她扶到了床榻上,然后我便替她察看了伤口。 这伤口,明显是被撕咬留下的,并且,因为伤口太深,故而需要缝合。 “湘湘,今日是我?”我才刚一开口,鼠湘湘就立刻冲我摇头。 她那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对我说道:“冥夫人,是我自己无用,我落了圈套。” 鼠湘湘满脸愧疚:“若是您出事了,我真不知,该如何同神君交代。” “是我不对,你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我说罢,就让杜小薇将我的药箱拿来,我给鼠湘湘缝合了伤口,又上了些药,然后仔细替她包扎好。 待我做好这一切,再回头时,原本立在一旁的冥北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冥夫人,神君好似是生气了,都怪我,自作主张,出了馊主意,带你上山。”鼠湘湘很是自责。 “此事,与你无关,就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上山的。”我说的也是实话。 冥北霖的行为,已经让我产生了忧虑,我们之间,渐渐的有了“隔阂”,此事必须弄清楚。 只是,如今弄清楚了,我这心中,却依旧觉得难过。 “打生桩”的残忍,我幼年时,就见识过。 那时候,一个叫梁州的地方,有一张姓大户,宠妾灭妻,结果,妻子死后,三子相继夭折,家产后继无人。 故而,请了术士,替其想了法子。 那术士,便用了打生桩的法子,从上百个即将分娩的孕妇腹中,剖出了存着一口气的男婴,四十九个,用于打生桩。 他们将男婴活生生的埋入那妾室的卧榻之下,启用符纸,设阵,让其婴灵,无法投胎轮回。 而在这些婴孩头七之日,那张老爷,便同他的宠妾,在这房内“交,欢”,用此法子,他们一连生了九子。 生意上,也极为顺遂。 后来,之所以请师父去府上,便是因为那宠妾,变得疯癫无状,日日嚷嚷着,有孩子在哭。 张老爷替她寻了大夫,用最昂贵的药滋补着。 可谁知晓,妾室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最后,甚至拿发簪,戳聋了自己的耳朵。 那双耳流血的样子,吓坏了张老爷,没过三日,宠妾便撒手人寰。 自那宠妾死后,张老爷也听到了孩童的哭声,那声音极为惨烈,张老爷知晓,府内真的有怨灵,本是寻之前布阵的术士,来收了婴灵,结果一寻才知晓,那术士早在十年前便离世了。 机缘巧合之下,他请了师父。 师父从宠妾床榻之下,挖出一个大木箱,木箱之上,贴了七七四十九张符纸,其中,大半符纸,因为年头久了,已经腐烂。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故而,那些婴灵的冤魂,才从木箱之中蹿出闹事。 而且,这些婴灵死的惨烈,故而凶戾无比,根本无法度化,最后,师父只能提议将那些婴孩,从木箱之中取出,然后,准备小木棺椁挨个安葬在向阳之处。 只愿,日子长了,能够消减其身上的怨念。 结果,大木箱被打开,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木箱之中的情景给惊呆了。 木箱里,四十九个婴孩儿都在其中,诡异的是,他们的尸身十几年都没有腐坏,而婴孩居然长出了尖锐的牙齿。 此为凶尸,师父连夜,让张老爷准备了四十九口小棺椁,吹着唢呐,送葬至梁州最好的墓地,还在那些墓碑之上,刻了镇魂符文。 只是打那之后,坟包渗血,就连师父也一病数日。 最后,那张姓人家,一夜之间灭了户。 师父知晓之后,拖着病体,强行念咒,将那些婴灵尽数灭了,如此做,是因为婴灵见血,便成了怨婴,若不除去,必定成为祸患。 而当时年幼的我觉得,那些婴灵没有错,错的是张家老爷,对于师父帮助他们,心中自有不满,并不知晓,师父是不想婴灵铸成大错,亦是想保全他们,只是最后,天不遂人愿。 冥北霖如今做的事儿,同那张老爷,又有何不同,为了修建河神庙,便要谋害他人性命,这必然是错的。 第一百一十章眼见未必实 我立在床沿边上,失神的望向一侧的窗外。 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不知山上的那些人,如今是否已经安然下山,还是依然在那木桩前跪着? “冥夫人,神君做事,应是有他的道理,你就别同他生气了。”鼠湘湘凝望着我,柔声劝说着。 我只是抿了抿嘴唇,让鼠湘湘好生歇着,自己则是心中烦乱,本是想回房冷静,但是,如今冥北霖就在房中,故而,我只能是去了前厅。 坐在厅里,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大雨,我再次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这鼠贵便来请我去用膳,我没有胃口,冲他摇着头。 鼠贵立在一旁,抿了抿嘴唇,对我说道:“冥夫人,您这是在怪神君么?” “我不知道。”我垂目,只是心中乱的很。 “不如,冥夫人您,随我去一趟荣勇家?”鼠贵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抬起眼眸,看向他,他那小小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 “之前,送银两时,我们已经去过荣勇家了。”我记得,那时候,不仅仅看到了荣勇的妻子,还看到了他的孩子们。 那时候,我觉得荣勇失踪,与冥北霖无关,我看着她们孤儿寡母,都觉得可怜无比,如今事情坐实了,是冥北霖害了那荣勇,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去见他的妻小。 “冥夫人,见了之后,你便能知晓,一切原由,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般,有时候,这眼睛,是会骗人的。”鼠贵望着我劝道。 我听了,便站起身来。 如今,在府中这么干坐着,也是煎熬,既然鼠贵如此说,那么我就随着他一道出去瞧一瞧。 鼠贵见我应了,立马备了马车,这一辆马车,便是之前,从福城门口弄来的,比我们自己的那一辆,还要大上许多。 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滂沱的雨声,脑中一片空白。 心中有些忐忑,因为,这一次,我去见荣勇妻小,与上一次不同。 “小贵儿,等到了街上的糕饼铺子,便停一停。”我回想起那几个孩子坐在地上的画面,想着买些好吃的给他们送去,如今,我能做的,好似也就只有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好!”鼠贵立马应了一声,待到了街市上,我们不但买了糕点,还买了许多肉菜,粮食,一道送去。 马车极大,进不了荣勇家的小巷子,我便下车,同鼠贵一起,将这些干粮吃食,拎上,往荣勇家送。 “冥夫人,您慢些啊。”鼠贵见我走的飞快,他来不及帮我撑伞。 我将东西抱在怀中,飞快的冲到了荣勇的家门前,可是,立在这,却又突然没有了敲门的勇气了。 “有人吗?有人在吗?” 倒是身后的鼠贵,立刻冲着屋内喊了几声。 紧接着,木门就被从里打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躲在门后的,并非是荣勇的妻子,而是荣勇的长女。 这个小姑娘长的极为瘦弱,瘦弱到,脸颊都往下凹陷。 而且,她应该就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那双眼眸却无比黯淡,好似失去了孩童的天真烂漫。 打开门之后,她只是露出半个脑袋,盯着我,一言不发。 “小姑娘,你娘在么?”我冲她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她冲着我摇了摇头,不过,目光却是很快落在了,我手中的糕饼上了。 我立马将吃食捧着,送到她的面前,她没有丝毫迟疑,立马伸出了枯瘦的手,将糕点悉数抱了过去。 紧接着,转身就朝着屋内走。 鼠贵将他手中的几袋米面,也放到了屋中,肉菜却无地可放。 这里到处都堆满了东西,杂乱无比。 “小姑娘,这些肉菜,该放在何处?”我看着几乎无处落脚的屋子询问她。 小姑娘侧过身,看向我。 我才发现,那几盒糕点,她悉数拿出,分给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自己却只是舔了舔手指头,并未吃上一口。 看着她的举动,我突然觉得眸子酸涩,回想起了多年前,师姐拿着仅有的一串糖葫芦,递给我吃,她自己也只是舔了舔手指头,嘴里说着,自己不喜欢吃。 如今长大了,才知晓,那是长姐的隐忍,和对弟妹的关爱。 “你为何不吃?还有许多。”我看着她,依旧带着笑。 “我不喜欢吃这个。”她说完,走到我的面前来,又接过了我手中的肉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却低低的同我说了一声谢谢。 只见她将肉菜放到了火炉子边上,然后,便给她的弟弟妹妹盖上一条极破的大衣裳。 她的那些弟妹,全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糕点,最小的弟弟吃的太急,一个劲儿的咳嗽。 我也顾不得许多,赶忙进去,从一侧的小水缸里舀了一勺水,送到了那男孩儿的嘴边,让他喝下。 “阿弟,慢些吃,都是你们的。”这小姑娘说话的口吻,都宛如大人一般。 我看向这小姑娘,问了一句:“你娘何时回来?” “我娘去酒楼里干活儿,估摸着,要深夜才能回来。”她说完,又抬起眸子,看着我,那晦暗的眸中,满满的都是颓然。 想必是这困苦的生活,让这年幼的孩子,感受到了无望。 她让我同鼠贵坐下等待,还给我们倒了两杯水。 这水杯都是缺了角的,不过,可以看的出,已经是他们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我接过水,立马喝了一口。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有十二了吧?”我望着她,随意问了一句。 “荣春梅,今年十五了。”她说着,垂下眸子。 十五?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毕竟,她看起来如此瘦弱,一点儿都不像是到了及笄之年的姑娘。 我点着头,又想问她家中可还缺什么,结果,她却说出了,让我极为意外的话。 “你们是知道了,所以,所以,才又来这?你们,你们,要把银钱拿回去么?”荣春梅说着话,身体居然开始发起了抖来。 “春梅,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明白,她这话语之中的意思。 她爹是帮我们办事,然后“失踪”,我们赔付银两,理所当然,根本就没有理由将银钱拿回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至亲下咒 荣春梅垂着头,良久都不再说话。 不过,她却不断的掰着自己的指甲,看的出,此刻,她的内心应该无比焦灼。 “你冷吧?”我见她如此焦灼不安,又瑟瑟发抖,于是,立刻脱下自己的外挂,给她披上。 “冥夫人使不得,还是穿我的好。”鼠贵说罢,脱下自己的外袍。 我冲鼠贵摇了摇头,将衣裳,紧紧裹在荣春梅的身上。 可替荣春梅裹衣裳时,我却发现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儿。 她的上身,穿着极为单薄且破败的衣裳,可是,身下,却穿了好几条粗布裤子?裤腿儿一层层的堆叠着。 我伸出手,将她的裤角给拉好,这么一摸,发现,至少穿了四条裤子。 见我拉她的裤角,荣春梅突然站起身来。 紧接着,我看到她那晦暗的眸中,突然,有晶莹的泪水,在涌动。 不过,她很是倔强,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只是含着泪,望着我。 “春梅?一会儿,我就拿些布料,给你们多制些衣裳可好?”我看着她眼含泪水的模样,便立即对她说道。 想着,是不是自己的举动,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那件事,是我求的,我知道,不怪你们。”她说罢,又将我拿来的米面肉菜,提了过来,还从木床底下,摸出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还给我。 “糕饼的钱,我今后也会寻个活计,赚了银钱便还给你。”她看着我,眼眸猩红一片,但是,泪水依旧没有落下。 “春梅?你说的那件事?是你爹失踪的事么?”我望着荣春梅,很是迷惑。 “是我下的咒术,是我,在诅咒他,诅咒他快些“消失”。”荣春梅说到此处时,那倔强的泪水,才决堤,从那张瘦瘪的脸上,滚落而下。 我震惊的盯着她,觉得她说的这话,未免有些太过不可思议。 她怎么看,都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什么咒术? “你会下咒?你懂术法?”我追问道。 她却摇头:“我不懂,但是,那时候,我捡到了一片红色的鳞片,是那鳞片告诉我,可用自己的怨念下咒,让对方永远消失!” “红色鳞片?”我立刻就想到了鲲鳞,于是,伸出手,让荣春梅将那鳞片给我看看。 “不见了!他失踪的那一日,那鳞片就不见了。”荣春梅口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她的爹荣勇。 可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仇怨,居然能让荣春梅这么一个孩子,给自己的亲爹下“咒术”,而且,如今,也不愿称呼荣勇一声爹。 “为何要诅咒自己的父亲?”我盯着荣春梅的眼眸。 她那张清瘦的脸上,没有半分后悔。 不过,却垂目,半晌一句话都不再说。 “冥夫人,您现在知晓了吧?咱们神君所“用”之人,都是被至亲诅咒的人,这些人的身上,都隐藏着,极大的“孽”,如今能为神君所用,真算是他们的造化和福气了。”一旁的鼠贵,同我说着。 我凝眉,依旧盯着荣春梅。 “你们?你们为何又来了?” 我和鼠贵的注意力,都在荣春梅的身上,然而荣春梅的娘,却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冲入了屋内。 当她瞧见荣春梅手中的银票时,那憔悴的脸上,生出了一抹复杂无比的神情。 “你们发现了?”她盯着我和鼠贵,这话亦是脱口而出。 我听她这话语之中的意思,只怕是也知晓自己女儿,诅咒其父亲的事。 “银票你们拿走,我原本也没有想过要找你们要这钱。”荣春梅的娘说罢,就伸出手,想拉荣春梅,要将荣春梅护在她的身后。 可是,在她伸出手拉女儿的这一瞬间,荣春梅却避开了。 她不看自己的母亲,反而朝着我这退了半步,站在了我的身侧。 “春梅啊?都过去了,今后,我们娘几个好好过日子。”荣春梅的娘说完,就要去抱荣春梅。 荣春梅却再次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冲着自己的娘,便用力的摇了摇头,她开口,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及笄了,我想去寻个活儿,再也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傻话?娘会想法子,养活你们的。”荣春梅的娘,望着荣春梅,眼里都泛泪光了。 “不,我不需要你了。”荣春梅说罢,便突然转身,冲出了屋门。 “春梅!春梅!”她的娘也准备追出去,我赶忙拦住了她,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还是让我同鼠贵去追好了。 荣春梅的娘却坚持,要跟着去,没有法子,我们便带上了她。 可这荣春梅那般瘦小的人儿,冲出巷子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鼠贵驾着马车,我们在风霖菀转了整整三圈,都没有寻到荣春梅的身影。 而荣春梅的娘,在马车里不断哭泣,如今天色已经太晚了,我再次劝说她回去,她的家中,毕竟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需要她照料,至于荣春梅,就交给我们寻找。 提到那三个孩子,她才缓过神来,冲着我们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便回去了。 如今,虽说这南岭已经没有了妖王,但是,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晃悠一整夜,也确实不安全,故而,我同鼠贵,便第四次开始寻找。 这一次,我在离霖府极近的岔道上,瞧见了荣春梅那瘦小的身影,她已经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了。 我赶忙示意鼠贵停车,拿着油纸伞下车,一边替荣春梅遮雨,一边劝她上马车,我送她回家。 “我不回去,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我连忙伸出手,在她的脸上一抚,好似是在发热,大抵是淋了太久的雨水,身体本就孱弱些的她,立即就发起热来。 “不回去,不如,去我那坐坐?如今下着大雨,你也无处可去不是么?”我说着,拉住她的手,要带她上马车。 她却明显有些迟疑,不肯跟着我上马车。 “我住的宅子,就在前头。”我指了指霖府的方向。 “那闹鬼的宅子?”她望着我幽幽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却好似身体一软,踉跄了一下,便直接朝着我这倒了过来,我赶忙一把将她拥住。 第一百一十二章别救我 鼠贵见此情景,立刻下了马车,帮忙将荣春梅给弄到了马车里。 不过,鼠贵是希望,我能将这荣春梅给送回去,但是,我想着荣春梅方才说的话,还是先将她接到了霖府。 我把荣春梅安置在厢房里,然后准备了热水,给荣春梅擦干身体和头发,将荣春梅的湿衣脱下来时,我吓了一跳。 荣春梅不但瘦骨嶙峋,而且,身上有许多伤,有些是烫伤,有些是淤青,后背上好似都是指甲抓过的伤痕,这些伤痕都结痂了,不过依旧触目惊心。 她的粗布裤子,整整六条,比我之前拉她裤脚时,还多了两条,因为那两条,破的只到膝上,裤腿下都烂了,所以之前我没有瞧见。 而她的小腿肚,和臀上,也都是伤,这些伤口,很密集,几乎身上,除了没法遮挡的脸和双手,其余的便都让人目不忍睹。 我的眼中,微微有些泛酸,咬着嘴唇,替荣春梅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身上越来越热,我替她熬制了退热的草药,给荣春梅灌了下去。 喝过汤药,她的眼皮子微微颤着,但许久都没有睁开眼眸,我就守在她的身侧。 她这一昏睡,便是两个时辰,她醒来时是深夜。 外头大雨依旧滂沱,狂风吹的“呼呼”作响。 荣春梅是被一阵闷雷给吵醒的,她惊惧的大叫一声“不要”,然后,猛然坐起。 在她坐起的一瞬间,眼泪刷的一下,从眼角滚落而下。 “春梅?是雷声,别怕。”我赶忙伸出手,想要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可我的手还未触碰到荣春梅,她便身体一侧,避开了我的手,缩在了床角里。 她蜷身坐着,将脑袋,埋在膝上,肩膀不住的抽动着。 我知晓,此刻,她必定是在痛哭。 “春梅,你要不要喝点甜汤?方才刚刚又热了一遍,如今喝正好。”我想要让她从悲伤之中抽离出来,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气血也亏虚的很,这是红枣甜汤,喝些补补血气。”我端着甜汤,走到了床榻前。 荣春梅那颤抖的肩,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然后抬起眸子,望着我。 那黯淡的眸中,没有半分的生色,如同一个木偶般呆滞。 “这么好的东西,别浪费在我的身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合着,略显无力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叫浪费?不喝放着,才是浪费了,来,喝了吧,可甜了。”我哄着她。 她望着我,抿了抿嘴唇:“我快死了,我听人说过,给死人再多好物件,都是无用的。” “你只是发热而已,小病,不会死的。”我冲她笑了笑,解释着。 她却垂下眼眸,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是说,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活下去了。” “什么?”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口中听到这句话,让我的心头不禁一颤。 “你是冥夫人?他们都这么叫你?”她望着我,我立刻冲她点头。 “你是个好人,要是,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她望着我,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 我将甜汤放下,伸出手,覆在她的额上,发现,她这体热,又上来了,于是,赶忙示意她躺下,然后替她掖好被角。 顺带着,拿了汤婆子来,放在她的被褥里,替她暖身。 “小时候,我阿娘对我也很好,可惜,后来?”她的嘴唇颤了颤,眼中的泪水,再次毫无预兆的滚落。 我替她擦拭泪水,那泪水滚烫无比。 “好好睡一觉,发发汗,便无事了。”我轻轻抚摸着荣春梅的脸颊。 “冥夫人,别救我。”她说完这句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而我望着她,她的神情确如一个已经看淡了生死,视死如归的模样。 可她只有十五岁,为何会有非死不可的想法呢?我莫名觉得,她如此固执的想要死,或许同她爹荣勇有着莫大的关联。 荣春梅身上的这些伤,或许就是荣勇打的。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我的臆测,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有荣春梅自己知晓。 可这荣春梅,却不肯说。 “别,别过来!” 荣春梅闭上眸子,表情痛苦,才沉睡了一会儿,嘴里就隐隐说起了胡话来。 “春梅?”我低低的唤了她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手,再次覆在她的额上,她的体热依旧未退,我便拧了一把冷布块,敷在她的额上,另外又去热了汤药,喂给她喝。 她喝过汤药,面色却没有好转,并且,情绪好似变得越发不稳。 她的双眸紧紧闭着,两只手用力的抓着被褥一角。 “你去死,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 她那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不住的张合着,嘴里说出的话,让人觉得畏惧。 “只要你死了,我就把命赔给你。” 荣春梅接下来,说的话,依旧好似一块沉重的石块一般,砸在我的心头上。 “春梅?春梅?你醒一醒?”我看着噩梦不断的她,连忙在她的耳畔低语呼唤着。 我做噩梦时,也希望被人唤醒,只是,沉沦在噩梦之中的人,永远都是无助的,身旁的人,根本就帮不了我们。 看着荣春梅昏睡发颤痉挛,而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摇醒,于是,我便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了孟埙。 孟埙能带我入梦,我或许可以知晓,在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亦或许,可以解开荣春梅的心结,让她不再想着死亡。 于是,我将孟埙抵在了自己的唇下,一阵极为悠扬却略带悲怆的曲调响起,我的四周,迅速开始扭曲,转瞬之间,我便立在了荣春梅的家门口。 这漆黑的天际,传来隆隆之声,雨水打落在我的身上,我自从有了魇气,便开始在梦中好似有了实体,我知晓,那些入梦的人,也能在梦中看到我。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鸣,我缓步,朝着那木门靠近。 本是想要直接推门进去,可仔细一琢磨,自己如今境遇不同,他们能瞧见我,于是,便立在了荣春梅家的破窗边上。 这个纸窗就是个摆设,根本就挡不了风雨,窗上的纸都已经烂光了。 我侧着身,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仅此一眼,便让我浑身一僵,脑袋也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第一百一十三章苦命女子 荣春梅的家中并未点油灯,漆黑一片,夜空之中,响起的闷雷和划过的闪电,却让我看清了罪恶。 雷电划过的瞬间,让我依稀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一个略微有些胖的男人,此刻他正将一个干瘦的小姑娘,按在地上的杂物之上,疯狂的索取着。 他的一只手捂住小姑娘的嘴,另一只手,抓挠着小姑娘的胳膊,和肚皮。 那男人的指甲黑长肮脏,这抓的力道不小,因为每抓一下,那皮肉之上,很快就会渗出血来。 荣春梅挣扎着,奋力的抬起脚来,朝着那床榻上踢去,而这屋内,唯一的木床上,就躺着她那几个年幼的弟妹,还有她的母亲。 只是,如今,屋内又陷入了黑暗之中,我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当惊雷再次响起,屋内被照的透亮,我终于看到,那床上,荣春梅的娘侧过了身,正当我以为,她会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她却依然静静的躺着。 “噗噗噗!” 荣春梅依旧用力的踹着木床,而她的娘,则是将眼眸闭的紧紧的,我这才骇然的发现,这个女人,居然是醒着的。 她知晓,自己丈夫所做的一切,但是,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隐忍,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女儿。 当我看到荣春梅的娘抓起被角,盖住自己的脸时,我疾步走到木门前,抬起脚,一脚踹开了木门。 屋内的一切,戛然而止,我冲进屋中,一把将那男人推开,然后脱下自己的褂子裹住了一丝不挂的荣春梅,将她护在怀中。 “哪个不要命的?”这男人,如今就站在我的眼前,我清楚的看到,他就是荣勇。 “是你不要命!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我说罢,拉着荣春梅朝着门外跑去。 身后的荣勇咆哮着,咒骂着,那床榻上,荣春梅的母亲,还在装睡。 我拉着荣春梅,不知道要带她去哪儿,只是拉着她,在一路狂奔。 她跟在我的身后,顺从的同我一道跑着。 直到我们二人,都再也跑不动了,我气喘吁吁的停下,回过头去,望向了她,她也恰好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别怕,他已经伤不到你了,永远都不能。”我紧紧握着荣春梅的手。 荣春梅仰起脑袋,望着我,眼里蓄满了泪。 我将她拥入怀中,她靠在我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夫人?夫人!” 我还在荣春梅的梦境之中,却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唤我,而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迅速抽离了荣春梅的梦境。 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冥北霖,和立在冥北霖身侧的鼠贵。 鼠贵的手中还端着一个熬药的砂锅,想必又是过来送汤药的。 “诶呦,冥夫人,您可太吓人了,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小的叫了您数次,您都没有反应。”鼠贵说罢,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我的脸,认真的端详着。 冥北霖则是猛然伸出手,便要夺走我手中的孟埙。 结果,他的手一触碰到孟埙,就立刻蹙起了剑眉。 他的指腹处,裂开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迹,迅速滴落到了地上,我赶忙将孟埙收了起来,然后拉过了冥北霖的手,想替他察看。 冥北霖却是一个反手,将我的手给牢牢握住了,然后一脸肃穆的盯着我。 “我说过,别再用它。”冥北霖的目光无比阴沉。 “春梅她的遭遇,你都知晓?所以,你想帮她?”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而是,固执的伸出手,让我将孟埙交给他。 “夫人啊,您是不知道,那个荣勇,就是个混账东西,吃喝嫖赌,哪样不通晓?前些年,欠了一屁股债,还将自己的大女儿卖入了花楼里,后来那姑娘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也就半月左右,便暴毙了,可这荣勇却还不收敛,依旧好吃懒做,四处寻衅滋事,听闻是“办”了一个小婶子,还被那女人的丈夫,在脸上划了一刀。”鼠贵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 我仔细的回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荣勇时,我便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刀疤,原来是这么落下的? 不过,我一只以为荣春梅就是荣勇的长女,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一个姐姐?想必,有那么一位父亲,她的姐姐也必定不好过。 “他就是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垂下眼眸,望着床榻上的荣春梅,难以想象,她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世间,可怜人多了,你若自身难保,如何帮她们?”冥北霖垂目,看着我。 “但是,除了孟埙,我?”我垂目,不语。 “夫人,这孟埙里的魇气,会损你肉身。”冥北霖要收走孟埙,无非是担心我,替我着想,这些我都明白。 “可是?”我凝着眉宇。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任何人,都没有你重要,她们就交给我吧。”冥北霖抚摸着我的脸颊,无比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望着他凝重肃穆的面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孟埙,用帕子包裹起来,再放到冥北霖的袖中。 冥北霖脸上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待她醒了,送她回去吧。”冥北霖看向荣春梅,说出的话,却是让我心头一沉。 “我想留下她。”我抿了抿嘴唇,说道。 “不行!”冥北霖的态度,坚决:“我说过,这世间,可怜人多了,你要将所有身世不幸的人,都留在霖府么?更何况,其实,在她的心中,亦是想回家的。” “可是,她的娘?”我想到了梦中的那一幕。 “夫人啊,那荣刘氏,好似也是个苦命女子,大抵是有什么苦衷?才没法护着自己的女儿。”鼠贵没有入过荣春梅的梦境,他不知道荣春梅的遭遇。 “苦命女子?”我的嘴唇,微微张了张。 “娘!娘!” 床榻上,荣春梅开口,胡乱的喊着“娘”,在她的“噩梦”里,她一直在寻求自己娘亲的帮着,只可惜,她永远都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明日,她若想回去,那便回去吧。”我蹙着眉宇,虽然,那个家中已经没有了荣勇那个畜,生,可是,荣刘氏在我看来,也并非是一个好娘亲,她将来会如何安置自己的这些女儿呢?我不得而知。 第一百一十四章装聋作哑 我在荣春梅的床边守了一夜,冥北霖也在我的身旁,陪了我一夜。 次日一早,荣春梅就醒了,我抚摸她的额头,她也不发热了,气色好转了许多。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的寝衣,已经被她发出的汗水,给沁湿了。 她有些慌张的看着我,不知所措。 “没事的,我替你备了新的。”我说完,将裙褂放到了床榻上。 冥北霖起身,走到了屋外,我便打算帮着荣春梅换上衣裳。 荣春梅却侧着身,避开了我的手,不愿让我触碰到她。 我将手收回,让他把衣裳换上。 “我的衣服呢?”荣春梅望着我,开口询问着。 “你的衣服,我都用炉子给烘干了,不过,你穿这些便好。”荣春梅之前穿的那一身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许多破损处就连针线都缝合不上了。 可荣春梅望见自己的衣裳被我叠放在一侧的柜子上,就立刻伸出手,去拿她的衣裳。 她不愿接受好意,只愿意穿自己的衣服。 并且,见我在,便不肯换。 我很清楚,她应该是不想让我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痕。 于是,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冥夫人,昨夜,我梦到你了。”荣春梅突然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是么?”我垂目,只可惜在噩梦之中,我无法改变什么。 “谢谢你。”她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的嘴张了张,脑海里,那“噩梦”中,荣勇的模样变得无比清晰,我紧紧咬着牙,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身后的荣春梅半晌也没有再吭声,我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她也没有回应。 我想着,莫不是体热还未完全消退,昏厥了不成? 于是,立刻转过身去。 只见荣春梅正穿着裤子,一条套一条,她目光呆滞的穿着,面色一点点变得煞白。 “春梅,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立马过去,握住了荣春梅的手腕。 荣春梅却是一把将我的手推开,将这几条裤子都悉数穿上之后,这才直起那枯瘦的腰板,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春梅,你打算去哪儿?”我疾步跟在她的身后。 她低垂着头,也不回应,推开房门,冥北霖和鼠贵都立在门外。 荣春梅索性快步跑了出去,就如同昨日,在她家一般,逃命一般的往外跑。 我紧随其后,冥北霖没有阻止我,也跟在我的身后。 荣春梅的身体,还有些虚,昨夜的那一场大雨,让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荣春梅的那双破布鞋,在地上踩的“啪叽啪叽”作响。 她一路狂奔,回的,却是昨日她逃离的那个家。 回到家中,她的娘并未在等她,屋内,就坐着几个年幼的弟妹,他们依旧单纯天真的相互玩闹着,瞧见自己的姐姐回来了,便纷纷的冲了过来,围住了她嚷着要一起玩。 “姐姐,姐姐,娘昨日,给我们买了好些吃的,姐姐你看,还有衣裳呢!” 荣春梅的大妹妹,拉着姐姐的手,指着床榻上的衣裳,给荣春梅看。 我也朝着那衣裳望去,发现,床榻上,整整齐齐摆着四身新衣裳,还有不少吃食。 “她把银票花了?”荣春梅开口问了一句。 她的大妹妹,立刻拿出了那张银票:“没有,姐姐,在这呢。” “那这些东西,是哪来的?”荣春梅有着超乎年龄的“敏,感”与警惕,好似一眼就能看穿一切。 “娘说,她要和丁伯伯一起先走,到时候我们都能去季城了。”荣春梅的几个妹妹,都很欢喜。 而荣春梅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追问:“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刚刚。”她的大妹妹眨巴着大眼睛,对荣春梅说着。 荣春梅立马跑出了家门,我们依旧静静的跟着她。 “无事的。”冥北霖拉着我的手,步履匆匆,还开口安抚了我一句,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们是在前往季城的岔道口,“碰到”荣刘氏的。 这个昨日还在寻女儿的妇人,此刻正坐在一辆驴车上,驾着驴车的男人,有些岁数了,应快六旬,他应该就是荣春梅妹妹口中的丁伯伯。 “你要去哪儿?”荣春梅挡在驴车前,盯着那荣刘氏,没有称呼,只有质问。 “春梅,你没事就好。”荣刘氏看到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要去哪儿?”荣春梅依旧是这句问话。 “娘,要去季城了,以后,你要照顾好弟妹。”荣刘氏望着荣春梅,嘴唇颤了颤,说道。 荣春梅当即眸子泛红:“你是要彻底把我们撇下吗?” “春梅,那张银票,娘给你留下,省着点儿花,够你们花销好些年。”荣刘氏垂目,说道。 “我问你,是不是要彻底把我们撇下?”荣春梅倔强的望着自己的娘。 “春梅啊,娘,娘也有苦衷的,娘没办法,带着你们走。”荣刘氏说完,看了一眼驾驴车的男人。 想必,这个男人,也供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娘?你不再是我们的娘。”荣春梅说罢,直接一步上前,立在了驴车边上,然后盯着荣刘氏的脸。 她们母女,只有咫尺之间的距离,但是,荣刘氏却不敢看荣春梅一眼。 “你看看我!”荣春梅开口,用命令式的口吻,对自己的娘说道。 荣刘氏依旧垂着头:“春梅啊,娘真的没有办法带上你们一起走,你如今也大了,好好照顾弟妹。” 荣刘氏的这句话刚说完,荣春梅便猛然伸出手,那干瘦的手,直接按在了荣刘氏的脸颊上。 她与荣刘氏这才得以对视,而荣春梅,接下来问出的话,应该是她这么多年都想问,却没有勇气问的。 “为什么,不救我?”荣春梅能问出这句话,便说明,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娘这些年是在“装聋作哑”,她知晓,荣勇对女儿所做的一切,可是她却不敢吭声。 “春梅?”荣刘氏的嘴唇颤了颤:“娘有苦衷的!” “你不再是我娘了。”荣春梅说罢,松开手,转身往回走,再也没有回头。 “春梅!春梅!”荣刘氏开口,喊了几声荣春梅,当即,泪眼汪汪,哭的悲痛欲绝。 第一百一十五章佛口蛇心 我望着悲痛的荣刘氏,她这般可怜,真的让人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种苦衷,能让她对那般有悖人伦之事,视若无睹。 “你可有什么苦衷?”我望着她,这算是我代荣春梅问的。 “我们一家人,都得靠着他,才能活,我,我,我若是同他闹,只怕?”荣刘氏说出的话,却令我无比失望。 “你是她的娘亲!”我开口冲着荣刘氏便怒斥了一声。 “是!我是她的娘,但是,我不止一个孩子,你们不知道,那荣勇有多残暴,他若是真的发起怒来,便会辱骂责打屋中的所有人,我无所谓,可是,春梅的弟妹们还小啊?我真的不忍心,让他们也被毒打。”荣刘氏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若是,我没有进入,荣春梅的噩梦中,那么,她如今这副悲痛的慈母模样,真的能迷惑住我。 “佛口蛇心。”冥北霖盯着那荣刘氏,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我的手,便要带我走。 我看着荣刘氏这副模样,必然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故而多说无益。 “这位夫人!你并不知,我这些年过的有多难,若是你,只怕也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荣刘氏开口,带着哽咽。 她的选择,其实,就是牺牲荣春梅一个,来稳住荣勇,让自己和几个更为年幼的孩子,过一小段太平日子。 “你知道么?她本可以逃的。”鼠贵突然开口,对那荣刘氏说道。 荣刘氏一愣,盯着鼠贵。 “这春梅姑娘曾有一次,出城当丫鬟的机会,但她不愿意对么?”鼠贵看着荣刘氏,目光里,也带着不平。 “她年幼不愿意,觉得做丫鬟苦。”荣刘氏倒是还记得这件事。 “她不愿意,并非是因为,觉得做丫鬟苦,而是,她的大妹妹,只比她小四岁,若是她走了?”鼠贵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听了却是眉头一凝,喉咙有些发酸。 荣刘氏则是露出惊诧的神情,然后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你哭是无用的,若真的,想要弥补,便留下来,照顾她们,她们都还年幼。”我看着荣刘氏,说到底,那几个都是孩子,无人照料,今后该如何度日? 荣刘氏依旧在哭,半晌也不回应。 从她这啜泣声中,我已然知晓了她的决定。 “今后,别再生子了。”我看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配为人母。” “若你是我呢?女子如何谋生?我也只是想让孩子们好好活着。”她依旧觉得,自己并未做错。 “好好活着?活在那样的炼狱里?若是我,我会杀了他。”我盯着荣刘氏满是泪痕的脸:“你的懦弱,毁了春梅的一生。” 一个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世人皆知,荣刘氏也必定知晓,她袖手旁观的隐忍,怎会是为了孩子? 而且,若真的是为了孩子们,如今,为何又要抛下他们,就此离开? “没有哪个爹娘,不疼爱自己子女的,我的心也在淌血,我知道春梅受苦,我也于心不忍。”荣刘氏说着,捂嘴又哭了起来。 我如今,瞧着她便觉心烦,牵着冥北霖转身就走。 身后,还传来荣刘氏的声音:“这位夫人,我瞧着您应是个好人,这些孩子,就托付给您了!您帮忙,照看一二。”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停下脚下的步子,只是不断的朝前走去。 这心,一点点的往下沉,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需照拂弟妹,便断断不会轻生,你也别再去搅扰。”冥北霖开口,对我说道。 我听了,默默颔首。 荣春梅是一个倔强的姑娘,并且,对弟妹极为用心,我相信,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弟妹。 不过,这心中还是有些惦念,故而,悄悄到了荣春梅的家门口,朝着那观望了一会儿。 我看到,昨日,还满脸病容,一心求死的荣春梅,如今好似变了一个人,正一边蹲在地上熬粥,一边,同她的弟弟妹妹,说笑打闹。 此刻,她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纯真的。 我没有打扰,而是,就此同冥北霖还有鼠贵回府。 “冥夫人,那几个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这都是轻的,还有些更不堪,咱们神君这叫为民除害!还有,他们也并非是被神君选中,而是,他们的血亲,用自己的全部运势,诅咒他们“消失”,这才?”鼠贵正要同我仔细解释,结果被冥北霖撇了一眼,也只能闭了嘴。 “若你不信,我们再去,赵三,马隼,孙有良家中看看。”冥北霖见我不说话,便以为,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依旧不满。 “不必了,是我,不该不信你,我总是怕你?”我抿着嘴唇,没有说下去。 “怕我,成为邪妖?”冥北霖那双异瞳,与我对视着:“夫人,修神庙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打生桩确实血腥残暴,但是,我别无选择。” “对,神君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夫人您啊!”鼠贵激动的插嘴说道。 “闭嘴!”冥北霖当即怒叱了一声。 “小的食言,还请神君责罚。”鼠贵吓的噗咚一声,直接就跪了下去。 我连忙伸手去扶鼠贵,但是,他就是不肯起身。 “夫君,你快让小贵儿起来啊。”我知晓,这鼠贵是极为敬畏冥北霖的,他不开口,鼠贵不敢起身。 “管好你的嘴!”冥北霖淡淡的说道。 “是!”鼠贵赶忙应声,冥北霖一拂袖,鼠贵这才敢起身。 而我,却望着鼠贵,想着,方才鼠贵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都是为了我? 冥北霖似乎是不愿鼠贵多说,我也不想让鼠贵,再被责罚,故而并不当着冥北霖的面追问。 直到回府,冥北霖去后院看宏图,我才将鼠贵拉到了一旁。 “小贵儿,方才你说,神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盯着鼠贵的脸,希望他能告知其中缘由。 “夫人,小的意思是,神君也是希望,早些驱除身上的煞气,寻回所有鳞片,好好同夫人在一起,才会在后山那凶地,选址,修庙。”鼠贵如此说着,脸上的神情,却极为不自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活桩 我盯着鼠贵,张嘴还想追问,这浮游,就从后院出来了。 他一出来,便一脸激动的同我说道:“夕颜,你师父睁眼了!” 此话一出,我立马抬脚就朝着后院跑去。 冥北霖此刻,居然也出现在了师父的屋内,想必是听闻师父醒了,便过来瞧一瞧。 “夕颜,你看!”浮游指向了师父的床榻。 我朝着那望去,赫然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师父,果真,已经睁了眸子。 “师父?”我大叫一声,冲到了床榻边上,喊着师父。 师父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到我时,那浑浊的眸子里,好似立刻就充了血,他死死的盯着我,嘴唇颤了数次,想说什么却又好似张不开嘴一般。 “呃呃呃!” 他的嘴里发出了呜咽之声,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看着极为痛苦。 “青木?我师父这是怎么了?”我立刻侧过头去,朝着其余人扫视了一眼。 青木微微垂着眼眸,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不过脸上的神情很是镇定自若。 “缓一缓,怎么可能,立刻就完全治愈?依照他的情况,这么快就能睁眼,已算不错了。”青木说完,目光又望向冥北霖:“鲲神大人,希望到时候,别忘了,你的承诺。” 青木盯着冥北霖,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就像是在担心,冥北霖没有听清一般。 冥北霖立在我的身后,目光阴沉。 “你,你,你先治好再说,如今,就只是睁个眼,口不能言,这算治好么?”浮游立即开口,辩驳着。 青木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 “口不能言?咳咳咳,咳咳咳!”青木说着,突然,捂住自己的胸膛口,咳嗽了起来。 他这几日,将自己关在这屋内,替师父看病,可不知为何他自己也变得无比憔悴。 面色苍白不说,嘴唇还是发青的。 “如今,他已经睁眼,很快便能开口,那鲲隐鳞,我要定了。”青木盯着冥北霖,再次提醒道。 “得了吧,口气不小!你先治好了再说!”浮游再次怼道。 “你们都出去!”青木冷着一张脸,对我们所有人说道。 “让我在这陪师父一会儿。”我望着师父,他此刻也在看着我。 “不行,他如今,刚有好转,经不起叨扰,你们必须出去,让他静养!”青木本就被浮游怼的心中不满,见我不愿出去,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夫人,先回房吧。”一直沉默的冥北霖,这一次,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 并且,走到我的身侧,伸出手拉住了我。 师父原本一直盯着我,如今,冥北霖立在我的身侧,师父那充满了血丝的眼眸,才从我的脸上移开,望向了冥北霖。 可仅仅只看了一眼,师父双目圆瞪,那惨白的脸瞬间憋成了青紫色。 “呃呃呃!呃呃呃!” 他的嘴里,不住的哼哼着,情绪十分激动。 身体也开始痉挛,翻起了白眼。 我吓的连忙按住师父的肩膀,身后的青木则是比我还要紧张。 “让开,都让开!”青木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推开,然后朝着师父的胸膛口,点了两下。 师父的眼眸瞬间闭上,好似昏厥了过去。 “青木大夫,我师父这是怎么了?”我紧张的询问青木。 “刚醒过来,状态不稳,你们都出去,否则,害死了他,那鲲隐鳞还是得给我!”青木心心念念的,都是鲲隐鳞。 冥北霖拉着我就朝着屋外走去,我回过头,看到青木拉起师父的胳膊,替他把脉。 浮游鼠贵他们,也都纷纷跟出了屋。 很快,这屋门就被青木给关上了。 青木治病,有些古怪,那就是不许任何人在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能救治好师父。 只是,如此一来,那鲲隐鳞? 我抬起眼眸,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牵着我朝着我们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进屋之后,冥北霖就立刻将房门给拴上了,面色凝重的看着我。 不等冥北霖开口,我便立刻仰起头,柔声对他说道:“夫君,今后,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再多疑,但是,我希望,你至少告诉我,你在做些什么?否则,我会担心,好么?” 冥北霖凝望着我,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拉着我,坐在了圆木桌旁,然后,便给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茶水。 “如今,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我都告诉你。”冥北霖一脸坦诚。 “为何,鼠贵说,在后山修建河神庙,是为了我?”我盯着冥北霖,认真的问道。 “你是我的妻,可你并非妖邪,也非阴人,本神君必须照你我的生辰八字,来寻址。”他说着,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 “可你怎知晓我的生辰八字?我是师父捡来的,根本就无准确生辰。”我的眼眸,依旧直视着他。 “夫人,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信我就这么难么?”冥北霖反问我:“若是夫人还是不信,本神君也没有办法。” 他依旧垂着眼眸,那细长的手指,正轻捏着杯盏,缓缓摇晃着。 “我信你!但是,今后若要杀生,便让我来吧。”我的声音极轻,但却十分诚恳。 冥北霖立即抬起眸子,望向了我。 “你身上的煞气,本就重,那些歹人,恶妖,都让我替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立刻抬起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唇。 “此事,与你何干?况且,本神君并未杀人。”他这句话,说的很是笃定。 我记得,之前,我询问他时,他就十分肯定的说,他并未杀人。 可是,荣勇他们,确实是失踪了,冥北霖若是没有杀他们,他们又去了何处?我不解。 “我的桩,是活桩!”冥北霖说出了,让我不寒而栗,细思极恐的话。 “活桩?是活桩?”我的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着,揣测着,这字面上的意思。 寻常的打生桩,是将活物掩埋其中,不久之后,活物便会死去。 而冥北霖如今说,他的桩是活桩?又说他并未杀荣勇他们?难道? “他们如今,被压在木桩下?”我盯着冥北霖那深邃的异瞳。 冥北霖没有躲闪,嘴里却说了一句是是而非的话。 “死并非是什么刑罚,而是终结,他们不配。”冥北霖说完,便将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图纸 我凝视着冥北霖,心中已经了然。 那些人,想必和玄猫一样,被活生生的压在木桩之下。 冥北霖见我依旧看着他,便知晓,我对此事,有着莫大的兴趣。 他轻轻的抚着的手背:“原本,这些细枝末节,本神君并不想告诉你,不过,既然夫人你,想知晓,那便没有什么可不能告知的。” 冥北霖说罢,直接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白纸,在我的面前,将那纸摊开,摆在了桌面上。 我朝着这纸上望去,顿时,被纸上描绘的诡异画面,给惊的呆愣住了。 “由下往上。”冥北霖指了指画面的最底部。 我看到,最底部是四个箱子,每一个箱子里都蜷缩着一个男人,这些男人,身上一丝不挂,并且,手脚身体,都以一个极为怪异扭曲的姿势蜷着,看着诡异又别扭。 “那几日夜里,本神君身上带血,是因为,我亲手剜了他们的膝盖骨。”冥北霖说罢,凝视着我的眼眸:“你怕么?” 他这是在问我怕不怕他,我张嘴想要回答,冥北霖便又自顾自的说道:“夫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本神君从前,就是最为暴戾的堕神,我的双手,早就染满了鲜血?” 这一次,轮到我用指尖,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我望着他,张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信,我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听我此言,他轻轻推开我的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垂目,指向了图中,那四个箱子顶上的东西。 这箱子顶上,是一团黑气。 并且,这黑气之中,还有无数的眼眸,我知晓,这代表的便是玄猫。 玄猫的顶上,则是三个四方箱子,这箱子里,便是空荡荡的,并未画东西。 “夫君,这三个箱子?”我指了指,图中的空箱:“是要安置何物的?” “上妖!”冥北霖说的坦然:“需要上乘活桩,才能镇压住底下活桩的戾气。” “上妖?”我听到这个词,突然,想到之前,鼠贵曾说过,白歌染是上妖,冥北霖该不会? “夫君,这上妖,也只抓做恶的对么?”我赶忙问了一句。 冥北霖抬起眼眸,望着我:“夫人,你是在担心什么?你担心?” “我没有,那这个呢?这最顶上的,这一个箱子呢?又该装何物?”我指着最顶上,硕大的四方箱,问冥北霖。 冥北霖盯着那个箱子,目光很是阴沉,默默了良久,也没有回应。 “是更为凶戾的妖物么?就像是三面妖王一般的存在?”我指着那最大的四方箱,追问着。 冥北霖含糊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将图纸给收了起来。 “昨夜,夫人一夜未眠,如今该歇息了。”冥北霖岔开了话。 “你也一道歇着么?”我看向他。 他这些日子,只怕是比我还要累,气色也越来越差了。 “今夜,本神君还需上山“固桩”,你先歇着,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给你弄些吃的。”冥北霖口中的“固桩”,便是巩固“活桩”,“活桩”若是藏着极大的怨戾,那么戾气一旦倾泻而出,活桩便破桩了,那戾气极有可能,殃及到无辜之人。 如此重要的事儿,我自然不会拦着冥北霖。 只是站起身来,要送冥北霖到府门口。 然而,只走到了屋内的门槛前,冥北霖便示意我停下。 “夫人,你好生歇着,本神君快去快回。”说罢,他便又开口,要唤鼠湘湘过来“守”着我。 他这是担心,我又乱跑。 “夫君!不必了,我答应你,我会乖乖呆在屋里,哪也不去。”我赶忙开口,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看着我的眼眸,然后颔首点头。 他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我望着冥北霖的背影,立在门槛前,静默的瞧了许久,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的转角。 冥北霖这一走,我的心中便是空荡荡,乱糟糟的,恍惚的坐回到圆桌旁,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冥北霖给我看的那副图。 “姐姐!”而我这正恍惚,杜小薇的声音便打断了我的思绪。 紧接着,两碟糕点,就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这想的太入神,就连她何时,立在我的身后,我都不知道。 “姐姐,我吓着你了么?”杜小薇见我这下意识,捂了一下胸膛口,赶忙问道。 “没有,来,你也吃些。”我示意杜小薇也吃点,并且,拉着杜小薇,坐在了我身侧的椅子上。 杜小薇没有拒绝,今日,看着她好似心情还不错,脸上都挂着笑。 “怎么了?何事,让你如此高兴?”我还未见过她,笑的这般开心过。 之前的杜小薇,总是给人一种怯弱,内向,忧伤的感觉。 “姐姐,我娘今日,已经能坐起身,也能同我说上几句话了。”杜小薇欢喜的说着:“曹大夫的医术,真的极好。” 杜小薇说完,又立刻拉住了我的手:“多谢姐姐,还求曹大夫,替我娘医治。” 杜小薇感激无比的望着我,说着。 “你娘好转了,那真是大喜事,今日,我的师父,也能睁眼了。”本是因为那活桩,心中替冥北霖忧心,毕竟,要抓上妖并非那般容易,不过杜小薇带来的这个好消息,倒是让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她的娘,和我的师父,都在好转,或许,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杜小薇在我屋中,陪了我许久,同她聊着天,我这眼皮子也越发沉重。 杜小薇瞧出了我的困倦,便扶我回床榻上歇着。 我躺下之后,她才出了屋。 “夕颜?夕颜?走!快走!” 我这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了有人在叫我,那声音还离我极近,我闭着眼眸,微微侧着身。 “走!快走!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那声音,此刻就在我的耳畔,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眸,看看是谁在说话。 结果,这一睁开眼,便瞧见了师父,他那枯瘦的身形,立在我的床头,此刻,屋内昏暗一片。 师父背着远处的烛光,我瞧不见,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苏醒 “师父?”我望着师父,抬起手,便要去握住师父的手。 不过,很快,手便顿住了。 我凝望着师父枯槁的身形,嘴唇,便是颤了颤。 “这是在梦里吧?”我望着师父呢喃的说着。 可哪怕是在梦中,我也希望师父,能多陪我一会儿,我能多看看他。 “走!走!”他冲着我,发出了一声咆哮。 紧接着,整个人便是直挺挺的朝着身后一仰,“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声响是如此清晰,好似不是在梦中一般,我打了一个激灵,猛然起身下床,借着后头圆桌微弱的光,我看清了师父脸上那狰狞的神情。 他那枯槁的手,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腕。 “走!”他的嘴唇颤了一下,身体疯狂的抽搐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我激动的大叫着。 因为,在师父抓住我手腕的瞬间,我感觉到了疼痛,这不是在梦里,而是现实。 他这力道,几乎就要将我的腕骨给捏碎了。 “嗒嗒嗒,嗒嗒嗒!” 一个身影,冲入了我的屋中。 我抬起头一看,来者正是青木。 青木迅速俯身,给师父把脉,然后再次伸出手,点了师父的穴道。 师父这才安静了下来,但看着师父“直挺挺”的躺在我的面前,真的像极了一具尸体。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师父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我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抬起眼眸,望着青木。 本是想问问青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却看到,青木那张面容苍白如纸,嘴唇更是发紫的可怕,额上都是虚汗。 “青木大夫,你?”我望着他:“你也病了?” “我就快治好他了,到时候,你们可别说话不算数!”他的嘴里嘀咕着,想要将师父从地上扶起。 我连忙伸出手帮忙,同青木一起,将师父扶回房去。 师父的房间,如今,除了青木,便没有人能出入。 这屋内,摆放着熬药的砂锅,那砂锅里,应该还有些汤药渣,如今这整个房间,都泛着酸臭的汤药味。 并且,在这浓烈的汤药味中,我居然还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这血腥气,顿时,让我感到不安。 将师父扶回到床榻上,盖好被褥,我便再一次看向青木。 “青木大夫,你不会是以血为药引吧?”我知晓,子衿的药丸,就是以血为引,只是,我担心,那是邪方,不敢继续给师父用。 “哼!”青木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之前吃的药丸,难道就没有掺血么?” “所以,你也用了同样的法子?”我蹙起了眉。 青木却是不以为意,反问了一句:“重要么?你希望,你的师父醒过来,只要他醒来,你的愿望不就达成了?” “话虽如此,可?”我张了张嘴,还未说完,青木便立刻抬起手,示意我出去。 “青木大夫,你气色不佳,今夜我守着师父。”此刻,外头的天,已经漆黑一片。 眼前的青木,面色憔悴,眼神还有些涣散,应该许久未休息好了。 “不必,待我治好了他,那鲲隐鳞便是我的。”他说到鲲隐鳞的时候,眼睛都好似在泛光。 关于鲲隐鳞,我早就想同他说清楚了:“青木大夫,鲲隐鳞对我夫君来说,无比重要,还是照之前说的,我给你血?” “你是想反悔?你的血,怎比的上鲲隐鳞?”青木说罢,那眉宇高高扬起:“他好歹是鲲神!若是言而无信,那便是要坏了名声!” “总之,你救治的,是我的师父,同我夫君无关!”我见他态度如此强硬,顿时有些急了。 “哼,他既是你的夫君,替你担待些,也是必然的,怎说与他无关?”青木虽面色苍白,不过说起话来,却依旧底气十足。 并且,说完之后,就抬起手,推了我一把,将我朝着那屋门口推去。 “青木大夫,那鲲隐鳞对我夫君很重要,你?”我想着,他曾痴心砍掉八尾,求娶霓裳,那应是个痴心人,心慈之辈,我若好生同他说,或许,他会动恻隐之心。 只不过,青木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犹疑,反而是满脸的厌恶。 “滚!治好了他,鲲隐鳞就是我的!”说完,他一把将我推出屋外,然后将房门给关上了。 “砰砰砰!砰砰砰!”我抬起手,拍打着木门。 可青木却再也没有回应,想必是要卯住劲儿,尽快治好师父。 但今日,师父已经两度抽搐,我担心,青木太过急功近利,对师父下了霸道的药方。 “青木大夫,我师父,身体本就弱,汤药用量上,你必须小心些,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我知晓,屋内的他,听的到,我所说的话,只是不愿意回应罢了。 于是,仔细叮咛了几句之后,我也只能无奈离开。 往回走时,还碰到了浮游。 浮游是听到声响,出来察看的。 “夕颜,怎么了?”浮游见我有些魂不守舍:“神君大抵,天亮了才能回来,你无需忧心。” “嗯。”我点了点头。 浮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好好睡一觉,看你这些日子,也憔悴了不少。” “浮游,青木大夫,让你去山里拿的是什么药材?”我想着,能不能从这上头,知晓,青木给师父用的是什么汤药。 结果,浮游却摇了摇头,说他不通药理,更加不认识什么草药。 “可青木大夫,没有告知你草药名么?他若不说,你如何替他去取药?”我不解的问浮游。 “说是我去了,叩三次门,里头自然会有人给我草药,我什么都不必说。”浮游说完,还忍不住调侃:“那个什么青木,神神叨叨的,只怕是担心,药方被咱们知晓了,所以,连拿个草药,都要这么鬼祟。” “没有说名字?”听到这话,我也就只能是叹息一声。 “夕颜,你也别太过忧心,等他治好你师父,咱们啊,就把他轰出去,想拿咱公子的鲲隐鳞,做梦吧!”浮游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青木。 不过,这法子俨然不行,正如青木所说,如此一来,只会坏了冥北霖的名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理由 “你是怕坏了公子的名声?”浮游盯着我,不禁笑了:“公子,不会在意那些虚名的。” “可是,他要重新修炼,功德品行,都同样重要不是么?”我说着,垂目,这件事,真的十分棘手。 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夕颜,你也别顾虑这么多,等他治好你师父了,再做打算。”浮游说着,也朝师父的房门撇了一眼。 我微微颔首,便让浮游回房歇着,我自己则也准备回屋等着冥北霖。 “夕颜,你啊,回屋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浮游大抵是见我气色不佳,还特地叮咛了我一句。 “好。”我点了点头,回到了房中。 可经师父这么一“吓”,我哪里还睡的着,只能是拿出针线,一边替玄凌缝制小衣裳,一边等待冥北霖回来。 冥北霖回来时,早已是次日午后。 他回来之后,非但,没有休息,还让鼠贵给他备了马车,准备出去一趟。 “夫君,你一夜都未歇息,还是?”我这刚一开口,冥北霖便直接揽过了我的腰,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处理一些小事,去去就回。” 他说罢,也没等我再说什么,就松开了我,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鼠贵已经备好了马车,在正门外头等着冥北霖了。 不过,冥北霖却不让鼠贵跟着一道去,反而是唤来了浮游,让浮游一同前往。 看着马车远去,鼠贵同我一前一后的站着。 我回过头,望向鼠贵,就见鼠贵满脸落寞。 “冥夫人,这神君,是嫌小的多嘴,此后不想再带小的了,对么?”鼠贵那小圆眼里,写满了失落。 “或许,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浮游帮忙,小贵儿,你别想太多了,浮游一路跟着我们到风霖菀,同神君也有了些许默契,故而,出门带上他,应该只是方便行事。”我解释着,鼠贵听了脸上的神情,稍稍好转了些许。 我同他一道转身,准备回去。 结果,这转身的瞬间,目光却撇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影子。 我以为自己是看走眼了,于是,再次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结果发现,那人依旧在。 他见我已经看到他了,便迈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鼠贵已经跨入了正门门槛,半晌不见我跟上,便也回过头来,看向了我,顺着我瞧的方向望去,他顿时大惊失色。 “诶呦,冥夫人,快,快进来!咱得将这门给关上,千万别叫他进来!”鼠贵慌张的说着。 而我,看着朝我走来的曹大夫,表现的异常平静,不过,内心之中,却难免疑惑,他又来此处做什么? “冥夫人,快,快进来。”鼠贵已经将正门关上了一半。 “我想同你谈谈。”曹大夫已经走到,离我不到三步之遥的地方。 他撇了一眼立在门前,一脸慌张的鼠贵,只说了一句:“我不会伤她。” “我们冥夫人,是凡人,你也不该伤她。”鼠贵故作镇定,虽然,说话有些磕巴,不过,还是大着胆子,站到了我的身侧,要保护我。 曹大夫没有回应搭理他,而是直勾勾的望着我。 “冥夫人,千万别答应他,他,他,这只怕是想要绑走了你,然后威胁咱们神君。”鼠贵立马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我盯着曹大夫的脸,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没有恶意,而接下来,他说的话,更是让我决定,要同他单独谈谈。 “你师父,并非,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当年,他是祭灵司大弟子,替天师做了不少歹事,若非,受了报应,应也不会悬崖勒马。”曹大夫望着我:“你同我来,我给你一个绝不能救他的理由。”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救治师父。”我毫不犹豫的打断曹大夫的话,但心中的好奇心,也瞬间被勾起。 “是么?”他看着我,那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了颤,然后转身,便要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你会愿意的。” 见他要走,我也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曹大夫,既然你想说,就进去同我谈吧。”我也是好奇,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曹大夫撇了一眼霖府:“我不与妖为伍。” “你对妖,也有偏见。”我的目光,不由一凌。 本以为,这曹大夫,从祭灵司跑到这个隐秘的地方,是因为,不耻与祭灵司一般,滥杀妖类,不过如今看来,他对妖,依旧有些偏见。 “那去何处?”我问道。 他没有回应,只是快步朝着岔路走去,我便跟上了他。 “诶,冥夫人?冥夫人您可不能随他走啊?”鼠贵见我跟着曹大夫走,顿时急了,也赶忙追了过来。 “小贵儿,无事的,你也说了,我是凡人,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劝鼠贵在霖府等我,可鼠贵放心不下,坚持要同我一道去,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上了鼠贵。 这曹大夫,一路朝着街市的方向走。 到了街市,就直奔他家的方向,看来,他这是要回到他家的宅子,才愿同我谈话。 “冥夫人,要不同他改个日子?如今,神君不在?”鼠贵望着曹大夫的背影,现在,离曹大夫家的宅子越近,他便越是不安。 “小贵儿,一会儿,你在宅门外守着,若他真想伤我,我便唤你如何?”我如此说,并非是真担心曹大夫伤我,而是,想支开鼠贵。 毕竟,若是鼠贵也在,曹大夫未必会敞开心扉同我谈。 鼠贵听了,迟疑了一会儿。 “就这么定了。”我说罢,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许。 鼠贵如今,也没有其它稳妥的法子,也就只能听我的话。 等到了曹大夫家宅时,鼠贵就立在宅门口守着,我同曹大夫一同往院子里走。 为了让鼠贵安心,这正门还是敞开的,能让他瞧见我。 曹大夫自顾自的走到了他家的厅堂里,这里,又添了不少新的酒坛,之所以知晓是新的,那是因为,之前我和杜小薇已经将那些旧的都清理了。 看来,曹大夫还是戒不掉,这些“迷魂汤”。 第一百二十章陈年旧事 曹大夫进了厅堂,背对着我站着。 我立在他的身后,见他迟迟不开口,便只能先发问了。 “曹大夫,你到底想同我谈什么?”我望着他,他的身体略微有些佝偻,这些酒,早就将他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 “你本名叫莫秋,你可还记得?”曹大夫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莫秋?”我怔怔的望着曹大夫。 “你同莫兰,其实都是莫家的遗孤,十三年前,莫家满门被灭,那时候,你六岁,你姐姐莫兰七岁。”曹大夫说着,便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我听的是一头雾水?十三年前?我六岁? “可是?”我想告诉曹大夫,我今年,才十七啊? 可曹大夫却,立马抬起手,阻止我,让我听他说下去。 他告诉我,天师极看重通灵之士,莫家两女,皆为灵女命格,天师有意收入门下。 但被其父拒绝,莫家,是盛京的三大氏族,旁支广布,天师明面上,并不纠缠,可却暗地里,派了大弟子魁严,率手下,一夜之间,杀光了当时莫府上下,八十七口人命。 唯一幸存下来的莫家小姐,被视为不祥,天师则顺理成章,收留遗孤。 莫家俩姐妹,被交给了他的弟子魁严管教。 “若只是管教也就罢了,天师每日,给莫家姐妹喂食妖物内丹,想要将她们二人,修炼成,可怕的“利器”为祭灵司所用。”曹大夫说到这里,那眼眸明显泛红。 当时,他在祭灵司,并不受天师器重,人微言轻,每日听着地牢里,俩姐妹的哭喊之声,根本无能为力。 “可你最后为什么救了她?”我想那曹莫兰,必定就是莫家的遗孤了。 “我曾有四子,一女,这“幼,女”身体羸弱最终六岁那年不幸夭折,死前,还喊着爹爹。”曹大夫说着,眸子变得更为猩红,眼中噙着泪水:“那日,魁严给莫家姐妹,喂了妖丹,莫兰当即抽搐,口吐白沫,没多久,便没有了声息。” 曹大夫说着,还顿了顿,当年,他便是祭灵司数一数二的医者,不过他并非是治病救人,而是配比各种毒药,让妖生不如死。 那莫兰,当时并非是真的咽了气,只是假死罢了。 他本只是想,祭灵司向来会将尸体丢到城外乱葬岗,如此一来,他便能去将莫兰捡回,救她一命。 事实也是如此,他顺利的将莫兰救了回来,因莫兰同他“幼,女”年龄相仿,体热迷糊时,又总是拉着他的手,唤他爹爹,曹大夫便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带着一家子,和莫兰,一同逃离盛京,开始新的生活。 他先自行冒险,送莫兰出盛京,将莫兰安置在盛京外,不远的客栈,然后再回过头来,去接妻小。 可是,当他再度回到家宅附近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街市上,四处都是通缉他的榜文。 原来是纸包不住,天师已经洞悉了一切。 祭灵司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这一点,曹大夫很清楚,所以,他才带着莫兰继续逃亡,直到莫兰八岁,他们才寻到了这偏远隐秘的风霖菀。 “你师父,就是带人“屠,杀”莫家满门的凶手!你怎能救他?”曹大夫激动的说道。 我蹙着眉宇,曹大夫说的这些陈年往事,我不置可否,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不是莫家的孩子。 “曹大夫,我今年,不过十七。”我望着他,认真的说着。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一定是他在骗你,不信,你看看,你的后脖颈处,有没有一个十字的划痕,那是当年拴住你们脖颈的十字铁链,留下的伤痕,莫兰有,你必定也有!” 听他如此说,我更是肯定的摇了摇头。 “我的后脖颈上,并没有您说的什么划痕。”说罢,我便转过身,将头发捋到一侧,又微微掀开后衣领。 曹大夫只看了一眼,便震惊的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你不是,他的徒弟么?”曹大夫盯着我。 “我师父,有三个弟子,我有师姐,还有一个师兄,不过,我可以肯定,我师姐也并非是莫家小姐,她的后脖颈,也无伤痕。”我说着,又顿了顿:“而且,我师父品性端正,绝对不可能做出那般毒辣之事。” “把你的掌心给我瞧一瞧!”曹大夫这话音刚落,就一把,拽过了我的手,然后,见我手心上没有掌纹,便更是笃定他自己的想法了。 “你自己看看,他除了你的掌纹,便是心虚,你就是莫兰的亲妹妹!莫家的遗孤!”曹大夫大声嚷着。 我摇头:“曹大夫,照你说的,当时莫兰姑娘的妹妹已经六岁了,六岁的孩子该记事了!” “一定是他想法子,让你失去了从前的记忆?”曹大夫依旧偏执的认定,我就是莫家遗孤。 “可是,我记得,自己五岁时,师父还给我买糖葫芦,过生辰,我记得,师父说,五岁就是大孩子了,以后要乖乖听话。”我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那是因为,当年师父已经落魄,我们大家围坐在一个破败的屋子里,外头寒风呼啸,师父用他唯一的大氅,给我们换了干粮和一串糖葫芦,他冻的发颤。 那时候,我便好似真的变成了大孩子,能看懂师父对我们的尽心庇护,一根糖葫芦,一共五颗,我分给他们一起吃,他们不肯吃我便哭。 最后师父拿我没有办法,只能示意师姐和师兄,都陪着我吃上一颗,我拿下一颗塞到师父嘴里。 见他们都吃了,我才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那糖葫芦裹着眼泪的苦涩,但是,却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 “你年幼记错了。”曹大夫蹙眉,反驳着。 “曹大夫,我若真是莫兰姑娘的妹妹,没有理由说谎骗你,我是自幼跟在师父身边的,我记事起的一切,都牢牢的刻在我的脑子里,我绝对不是莫家小姐。”说完,我便冲着曹大夫微微俯了俯身:“曹大夫,你气色不大好,还是去歇一歇吧。” 同他说完,我转身就要回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像不像 身后,曹大夫却依旧不死心,疾步绕到了我的面前。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 “你的鼻梁,还有这嘴,同我家莫兰有些像。”他说罢,又着急忙慌的跑出了厅堂。 我跟着一道出去,只见曹大夫疾步朝着曹莫兰的闺房跑去,好似是要拿什么,去证明他所说的话是实话。 “冥夫人?如何?”立在宅门外的鼠贵,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无事。”我这话音刚落,那曹大夫就捧着一个卷轴出来了。 他跑到我的面前,将那卷轴摊开,我便赫然看到,这卷轴里是一张画像。 画的是个清丽的女子,她微微斜侧着腿,坐在一张圈椅上,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意。 那满是笑意的眼眸,无比澄澈。 “你看,你们的鼻子,和嘴巴,是不是很像?”曹大夫指着画像之中的女子,询问我。 我盯着画像,仔细看了许久。 怎么说呢?确实有一点点像,可是,从整体上来看,我们便是没有一丁点相似,完完全全就不似什么姐妹。 “曹大夫,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告辞了。”我再次冲他俯身,然后疾步朝着宅院外走去。 “你一定是!我会想法子,证明你就是莫兰的妹妹,但是,在此之前,你不能救他!”曹大夫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且狂躁。 “好。”我见曹大夫如此激动,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曹大夫盯着我,却是连连摇头:“若是救了他,你一定会后悔的!魁严心狠手辣,你是被他彻底迷惑了!” “曹大夫!”他如此诋毁我的师父,让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师父,在我的眼里是慈爱,有仁心的除灵师,并非你说的那般。” “终究是太年轻了,看不出端倪!”曹大夫望着我,那眼神,无比复杂。 我则是迈步,迅速走向鼠贵。 “你等着吧!我会证明,你就是莫兰的亲妹妹!”曹大夫冲我大声喊道。 我已经走到了鼠贵的身侧,二人迅速朝着街市走去。 “冥夫人,那曹大夫说什么?谁的亲妹妹?”鼠贵狐疑的问我。 “小贵儿,你见过曹大夫的女儿曹莫兰么?”我这也就是随口一问。 结果鼠贵居然还真就点了点头:“小的见过,从前,神君不在,小的为了度日,也只能挨家挨户的“借粮”。” 鼠贵口中的借,其实就是拿。 为了生计,他们也没有法子。 “还真的就见过一面。”他认真的回想了一会儿,对我说。 我立刻停住脚步,侧过脸看向鼠贵。 鼠贵见我突然停下,也赶忙停了下来:“冥夫人,怎么了?” “小贵儿,你仔细看看我。”我凝视着鼠贵,还将身体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许。 鼠贵吓的,连连后退,摆着手说着:“冥夫人,使不得啊,若是神君知晓了,会杀了小的?” “我长的像那曹莫兰么?”我直截了当的问。 “啊?”鼠贵愣了愣。 “你不是见过曹莫兰么?”我说着,还将脸左右微微转了转。 鼠贵那双漆黑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看了良久,然后嘴里便嘀咕着:“诶呦,还真别说,冥夫人您这鼻子,和那曹莫兰有些相似啊,鼻梁也挺,还有这嘴,也粉粉嫩嫩的?” “是么?”我听罢,眉头不由一蹙,也不说话,而是,继续快步朝着霖府的方向走。 “不过冥夫人,这小姑娘,不都长的差不多么?小的瞧着,小薇姑娘和那曹莫兰也有些像,特别是鼻子,您说呢?”鼠贵跟在我的身侧,说着话。 我则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鼠贵说的很有道理,小薇的鼻梁也挺,从轮廓上来看,与我的也很相似。 如此看来,确实是我多心了,我同师父,一道生活了这么多年,这般离谱的说法,居然也放在了心上? 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回到霖府,我就看到杜小薇在前厅里扫着地。 鼠贵一进厅堂,便问杜小薇,是不是也见过曹莫兰。 “见过几次。”杜小薇一脸茫然,不知道鼠贵为何突然问她这个。 “那她同冥夫人长的像么?”鼠贵还主动的,帮我问。 杜小薇听了,又立刻看向了我。 她仔细在我的脸上看了又看,最后,抓来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嘀咕着:“这个?不好说,因为莫兰姐,和姐姐一样,都是娴静之人,气韵上有些相似,至于这长相?也都是清丽动人的。” 听她如此说,我便笑了笑。 “冥夫人,曹大夫今日让您去,就是觉得您像她女儿?所以才?”鼠贵回过头来,盯着我,询问着。 “今日曹大夫来寻姐姐了?莫不是因为今日一早,他来给我阿娘探病时,我随口说了,老先生醒了?”杜小薇蹙着细细的眉,慌张的望着我。 我这才会意,就说嘛,那曹大夫,为何会突然寻上门来。 他从前应该确实同师父有些过节,如今,知晓师父醒了,便编出了这些故事,想阻止我们,继续医治师父。 “姐姐,都怪我多嘴了,我?”杜小薇望着我,满脸愧疚。 “与你何干,况且,他也没说什么。”我说罢,便要回后院。 今日,冥北霖不在,浮游也不在,玄凌和宏图,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后院里,静悄悄的,不过当我走到宏图的房门口时,却听到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哈哈哈!” 宏图笑的好似特别开心,我轻轻推开门,便看到,宏图和玄凌哥俩并排坐在床榻上,鼠幺妹和鼠可芸正拿着木偶,做表演,逗他们俩高兴。 他们再怎么与凡人不同,可孩子毕竟只是孩子,看到这些“稀奇”之物,高兴的咯咯直笑。 见他们这么高兴,我的嘴角也不由的向上扬起,所有的阴霾,瞬间消失。 “夕颜,夕颜,你快来!”宏图那机灵的大眼睛,一眼就瞧见了我。 玄凌更是直接从床沿边上蹦下,小跑着过来,抬起双手,讨抱抱。 他的舅舅不在,我直接一把将他抱起,看着他白皙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亲他。 “看,偶,偶。”玄凌指着木偶小人,激动的对我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菀 我抱着玄凌坐在了宏图的身旁,宏图兴奋的指着那小木偶,让我看戏。 鼠幺妹举着木偶,说的是,鼠儿修仙的故事,这都是她们瞎编乱造的。 “你们继续。”我一边抚摸着玄凌软软的银发,一边对鼠幺妹她们说着。 鼠幺妹和鼠可芸俩姐妹,提溜着木偶,表演的绘声绘色的,我看着也是入迷。 时不时的,便同她们一起笑。 宏图被这东西吸引了之后,一整日都不见他喊饿,但是心心念念,想着让鼠幺妹她们教他木偶戏。 玄凌也跟着学,难得欢乐的过了一整日。 只是入夜了,都不见冥北霖和浮游的身影。 这让我有些不安,在屋里待不下去,便到厅里候着,想着冥北霖同浮游回来时,我就能知晓。 鼠湘湘还替我拿了披风,想要留下陪着我。 我劝了数次,她才回后院歇着。 可她一走,鼠贵又来了,给我沏了热茶,送了糕点过来。 “冥夫人,这神君必定不会有事的,您还是一会儿,就去歇着吧。”鼠贵望着我,劝说着。 “无事,如今我还不困,倒是你,忙碌一整日了,还是去歇着吧。”我望向鼠贵,不过,他倒是奇怪,好似每日都精神抖擞。 “冥夫人,咱们鼠儿夜里更精神,每日只要歇上一两个时辰,那便能精力充沛,您啊,就别担心小的了。”他说完,就将杯盏,推到了我的手边。 我见劝不动他,便也给鼠贵倒了一杯,示意鼠贵坐下。 “诶,冥夫人使不得。”鼠贵一向拘礼,我索性直接将茶水放到一侧,然后拉他坐下。 “快,既然要陪我一道等,那便坐着,若是不坐,你就回后院歇着好了。”我在这守着,让他立在一旁,心中如何能舒坦。 鼠贵也是瞧出来了,于是,也只能顺着我的意思坐下。 我同鼠贵,也没有什么可聊的,只是随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风霖菀。 并且,让我意外得知,这“风霖菀”的名字,还是冥北霖给起的。 “风霖菀?”我呢喃的嘀咕了一句。 “咱们神君,风雅,起的名字也与众不同。”鼠贵这马屁儿拍的响亮。 我却想着,风霖菀,霖府?霖代表的自然是冥北霖,可是“菀”?这字婉约,取自何处?有何用意呢? “冥夫人,您怎么了?”鼠贵见我垂目,嘀嘀咕咕的,于是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觉得,“菀”字起的温婉,不似神君的性子。”我笑着说道。 “诶,那必定是取自冥夫人您的?”鼠贵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住嘴。 “这名字多书墨气,而且,这“菀”有茂盛之意,大抵是神君希望此地,能成为福地,可以繁荣昌盛。”鼠贵硬生生的将话给圆了回来。 我却觉得,冥北霖并非是那般世俗之辈,什么繁荣昌盛,只怕也不是他所看重的。 那时候,他在乎的,应该是? 莫不是,“菀”是她的小字? 想到此处,我这心中,顿时变得有些酸涩。 风霖菀?风霖菀?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待在此处,他怎可能不想起她呢? “冥夫人啊,您可别胡思乱想,这“菀”字,没有其它蕴意,真的。”鼠贵知晓自己大抵是“说错话”了,顿时变得有些慌张,赶忙站起身来。 “瞧瞧我这张嘴,一日日的,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完就抬起手,朝着自己的嘴上拍了拍。 “小贵儿,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困倦了。”说罢,我打了一个哈欠。 “那冥夫人,您快去歇着?”鼠贵观察着我脸上的表情,立刻开口说道。 这一次,我没有推辞,而是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后院的屋中。 想着“风霖菀”这三个字,我更是莫名焦虑,在屋内的圆桌旁坐了整整一夜。 次日天明,我洗漱之后,便又去了厅堂。 这时候,恰好看到,杜小薇来了。 “姐姐,你起的真早,我去给你泡茶,拿糕点。”杜小薇说罢,就要去后厨。 “不必了,你这一路过来,可瞧见马车了?”冥北霖和浮游彻夜不归,我这心里十分担忧。 杜小薇摇头:“没有啊姐姐?怎么了?莫不是,家主和浮游哥还未回来?”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杜小薇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姐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没准是在路上耽搁了。” “也许吧。”我这惴惴不安的,一直等到即将申时,这才听到了正门外,传来了一阵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我立刻就起身,疾步朝着府门外走去。 而浮游,也从马车上跃下,正迈步上石阶。 “夕颜?你这迎我的速度够快呀。”浮游调侃的说了一句。 “神君呢?”我朝着他身后的马车望去,并未看到冥北霖下马车。 “那个,夕颜,公子他还有些要紧的事儿,所以就先留在那了,估摸着明日就能回来,你别担心啊。”他说罢,便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 “留在那?留在哪儿?”我追问着。 “夕颜,我这都快饿死了,你们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浮游一边问着,一边就朝着府门里走去。 我盯着浮游,觉得他有些怪,必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你越是遮掩,我便越是觉得古怪?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你们是担心,我无法理解你们所做的一切么?”我想着,那活桩瞒着我,这一次,不知又会是什么。 “哎呀,什么遮掩,夕颜你说的太严重了。”浮游嬉笑着,再次岔开话:“小薇,还有饭么?我要吃饭。” 浮游一入正厅,就对着厅里的杜小薇说了一句。 “有的,浮游哥。”杜小薇见浮游回来了,连忙高兴的给浮游去准备饭菜。 浮游也快步走到了膳厅里,嬉笑着,坐下。 我就看着他,坐在他的对面。 杜小薇上了饭菜,还亲自给浮游盛。 “哎呀,还是家里的饭菜香。”浮游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一口一口,慢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浮游哥,你要是喜欢,就多吃些。”杜小薇微笑着立在一旁。 “对,再给他多弄些米饭,配菜,你吃一天一夜,我都陪着你。”我望着浮游,看的出,他今日,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第一百二十三章狐者魅也 浮游听到我这么说,便微微咳嗽了一声,然后手中的筷子,便轻轻的往桌上一放。 “浮游哥,你怎么不吃了?”杜小薇望着浮游。 “那个小薇啊,这饭菜干涩,你去替我熬个清淡些的汤水来。”浮游如此说,是要支开杜小薇。 杜小薇哪里知晓这些,立刻就出去,给浮游熬汤了。 “夕颜啊,那个,其实,这件事,不该由我来说,真的。”他的话语之中带着迟疑,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许局促。 “你还是说吧。”若是浮游不说,我只怕,自己今夜也睡不着了。 浮游见我这态度,还挺坚决的,于是,只能颔首微微点头。 不过,他并未直说,而是,先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夕颜啊,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这妖啊,与你们人不同,妖这一生,极长,所以?所以?”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你直说就是,别兜圈子。”我也凝视着他,他这越是兜圈子,我听的越是迷糊。 浮游听我这么说,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轻轻的咳嗽道:“夕颜,你知晓九尾狐么?” “九尾狐?白歌染?”我立刻想到了鼠贵和鼠可芸提到的那个白歌染。 因为这名字极美,我便记的真切。 “诶?你知晓她?”浮游有些意外。 “她怎么了?”我不解,冥北霖怎么还能同白歌染扯上关系?他们之前,难不成认识?可我,也没有听冥北霖提起过此事啊? “那个白歌染,听闻是绝色倾城。”浮游说着,还不由自主的点着头:“也对,夕颜,你是不知道,九尾狐,是最美的妖,她们的长相,大都惊艳无比,就连天上的仙子都未必比的上。” “你见过白歌染了?”我听浮游这么说,便问了一句。 只见浮游叹息了一声,然后连连摇头,说是他压根就没有见到白歌染。 那白歌染,就见了冥北霖,他就在白歌染的“惊鸿阁”外,等了一夜。 “真是气人!”浮游说着,还不忿的嘀咕了一句:“公子也是,自己进去了,也不让我瞧上一眼。” “你在“惊鸿阁”外,等了一夜?神君他独自一人,在惊鸿阁里,同那白歌染见面?”我呢喃的说着,顿时觉得不好。 这白歌染有着倾城之姿,冥北霖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这其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晓。 “不会的。”我又自顾自的摇头,心中想着,冥北霖并非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 “夕颜,神君这一世,太长了,其实,其实?”浮游这吞吐着,半晌,也没有把话说完。 “你是觉得,神君还可再娶?”我望着浮游,心里自是有些难过。 “夕颜,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说的绝非现在。”浮游赶忙解释。 “是等我死后?”我的喉咙,已经开始泛酸。 “哎呦,夕颜,我的意思是,人的一生与妖相比,那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哪怕是这样短短几十年,凡人也都三妻四妾,神君将来若再得神位,那便有着千年万年可活,以后未免太过孤寂。”浮游说罢,望着我:“夕颜,此事,无关风月,孤独的滋味儿,是最难受的。” 我听着浮游所说的,仔细的想了想。 他说的,没有错,我这区区几十年而已,却要让冥北霖承受千年万年的孤独,未免太过自私了些。 “夕颜,这些啊,都是我所想,神君什么都没有同我说过,他除了你,也不爱搭理别人,你是知道的。”浮游见我沉默,生怕我误会了冥北霖,于是,赶忙补了一句。 “嗯,无事,你也累了,回房去歇着吧。”我说完,站起身来。 浮游也赶忙站起:“夕颜啊,你真的,别胡思乱想,或许,或许,神君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想歪了!” “我不会胡思乱想的。”我说罢,就走出了膳厅,直接绕过回廊,回到自己的屋中。 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得知的又是这般情况,我呆坐在木椅上,良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我同冥北霖,还是新婚,这时候,若是突然冒出个女子,同我平分他的爱,我实在有些承受不了。 而且,对方还是九尾狐,狐者魅也,她们容貌绝世不说,还能青春不老,而我呢?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就成了妇人,再久一些,便会长出斑纹。 从前,我从未恐惧过衰老,如今,却是极怕的,只因冥北霖他们不会老去,到时候,整个宅子里,也就我这么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如此想来,不免有些悲伤。 我起身,走到了床榻边上,然后便躺下。 眼眸子干涩的很,闭着眼,恍惚之间,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混混沌沌,没过多久,好似四周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夫人?” 原本,四周静谧无比,突然一声,无比温柔的声音响起。 “夫君?” 我揉了揉眼眸,坐起身来。 “夫人?” 那呼唤声,却好似不在屋内?于是,我便赶忙下床,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朝着外头望去。 这屋外的庭院里,冥北霖正拥着一个女子,坐在亭中,同她有说有笑,并且,还开口,叫那女子“夫人”。 浮游和鼠贵他们,也都欢喜的立在一旁。 就连玄凌,也伸出双手,同那女子讨抱抱。 “夫君?” 我望着他们,开口叫了一声。 他们似乎是听不见我的声音,依旧嬉笑着。 “夫君?” 我再次唤道,然后,迅速朝着冥北霖他们跑去。 “你是谁啊?” 当我,跑到他们的面前时,浮游则是蹙着眉宇,冷冷的问了我一声。 “是我夕颜啊?”我茫然的喊着。 “什么夕颜?谁是夕颜?老婆婆,你不能乱闯私宅。”浮游不耐烦的冲我喊道。 “老婆婆?”我愣了愣,紧接着,便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结果赫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好似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纹路,再抬起手一看,手背上满是老人斑,皮肤皱的不像话。 “不,不!不要!” 我惊的,大喊了一声,然后猛然睁开了眸子,紧接着,便再次抬起手,发现,手依旧白皙纤细,没有半分褶皱,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赏星看月 我喘着粗气,抬起手,抚去自己额上的汗水。 正所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浮游的一席话,让我做了这么一个噩梦。 我下床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平静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推开房门,准备出去透透气。 结果发现,这屋外已经点起了灯笼,天色都暗了。 “夕颜,你醒了?” 我立在房门口,浮游便唤了我一声,我发现,他就坐在那凉亭里,他站起身时的画面,好似同我梦中的场景重叠了,惊的我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夕颜,你的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还在意我先前说的话?”浮游这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被我放在了心上,故而,有些忧心,想来看看我的情况。 “没有,只是,昨夜一夜未睡,故而狠狠的睡了一觉。”我说完,就朝着宏图的房间看了一眼:“他们都歇了?” “嗯,这小祖宗迷上了木偶戏,倒是不日日嚷嚷着吃了。”浮游说罢,又顿了顿,问我:“夕颜,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听闻,你这一整日,都还未进过食?” “嗯,好啊。”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有酒吗?” “啊?”浮游呆愣的看了我一眼。 “我想喝点酒,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喝吧,还能赏月,你看,今夜,月朗星稀多好。”我仰着脑袋,看着夜空。 浮游立马笑了:“好啊!平日里,不见你喝酒,以为你不喜欢呢!我前些日子,弄了一坛子桃花酿,那掌柜的说了,有年头了,又醇又香。” 他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后厨。 我则是径直走到了后院的凉亭里坐下,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脑海之中,浮现起了同冥北霖看星雨的画面。 千年一次的星雨,真的好美。 “来,夕颜,看我弄了什么好东西。”浮游端着个木托盘,欢喜的朝着我这走来。 当他将木托盘放下时,我看到了酱牛肉,花生米,还有一碟子辣豆皮,加上一坛酒。 他打开酒坛,一股子极为浓郁的香味儿,立刻飘了出来。 “嗯,这酒确实香。”浮游很是满意,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替我倒了一杯。 “来。”浮游举起酒杯,同我碰了一下。 我抿嘴一笑,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这酒确实好入口,又香又甘甜,好喝的不得了。 “来,尝尝这个酱牛肉,鼠贵说,这是风霖菀最好吃的酱牛肉。”浮游说罢,夹了一块放到我的面前。 我夹起肉,咀嚼了起来。 味道没的说,肉厚筋道极有嚼劲儿。 “这个花生米也脆。”浮游连续吃了数颗。 如今,他又重新开始吃素了,故而,肉他是不能碰的。 “这花生米,也是买的?”我望向浮游问了一句。 “不是,花生米,和这个辣豆皮都是小薇做的,她手艺是真的不错,我吃着,比鼠湘湘做的好啊。”浮游压低了声音,笑着对我说。 我见他笑的如此开心,便问:“你觉得小薇好么?” “自然是好。”他又配了一口酒,咽下。 “好?”我张了张嘴,想说,既然这么好,为何不试试在一起。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媚儿的事儿,至今还萦绕在心头。 “她虽好,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她应该寻个良人,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度日,我们妖,天性放荡不羁,没法同她安安稳稳的度日。”哪怕我不说,浮游也知晓,我方才想要说什么,故而,直接回了我一句。 “如今,还不算安稳么?在风霖菀也能平静度日。”我说完,又抬起头看看夜空:“有个姑娘,一起陪你看星星,多好。” “这不是已经有一个了么?”浮游打趣的说着。 “你知晓,我不是那个意思,罢了,就算不是小薇,我也希望你能寻个自己喜欢的,每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我说完,给他和我都满上酒:“这一杯酒,就是祝你,早些寻到心上人。” “好,借你吉言。”浮游的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举起杯盏便是一饮而尽。 我们俩,你一杯,我一杯,话也变得越发多了。 浮游那张清俊的脸,已经变得红扑扑的。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他反驳了一句:“差不多就成了,咱们收摊吧,若是公子知晓,你同我喝成这样,还得了?” “我喝酒,又无需问他。”我垂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去见别的女子,也不曾和我说,我这喝酒便只能算是小事儿。” “丈夫是天,你可不能如此说,你们凡间女子,不都三从四德么?”浮游看着我,满面通红。 “你们妖也是如此么?我听媚儿说过,她们族里,就算缔结了姻亲,女子遇到喜欢的,依旧可以改嫁。”我说着打了一个酒嗝。 “呵呵呵,小媚儿就是不教你些好的,不过咱们妖确实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喜欢了,就在一起呗!”浮游说完,也给他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后便是嗤笑了一声,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你笑什么?”我见他突然笑了,很是狐疑。 “没什么。”他摇着头,不过,那笑却止不住。 “你啊,最近说话,吞吐的很,吊人胃口。”我摇晃着脑袋。 浮游立马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夕颜,你知晓,虺么?” 我仔细的想了想,这词熟悉:“就是那个,修炼能成蛟,然后能化龙的那个虺?” “嗯,人家虺族,女子为尊,女子三五个丈夫,实属正常,虺王,也是女子,听闻,有三四百个男侍。”浮游说罢,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夕颜,你说,你要是多一个丈夫,咱们公子,会如何?” “多一个丈夫?”我听了,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冥北霖吃醋的模样,也不由的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浮游见我笑,便更高兴了:“憧憬吧?哈哈!到时候,公子的脸都能被气绿,对了,我听闻,那虺族男人,还要争宠,你说,咱们神君若是撒娇争宠,会是什么样的?” 我听了,一边点着头,一边想着那个画面,确实有些逗趣。 第一百二十五章香味儿 浮游笑着,端起酒坛子,准备给我倒酒,结果“啪叽”一声,那酒坛子,就砸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稀碎。 “呵呵,你醉了!”我指着浮游。 其实,此刻我看浮游已经是重影了。 浮游则是立马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盯着他,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很是滑稽,于是,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楚夕颜,能同时有两个丈夫,就让你这般高兴,这般羡慕么?” 很快,我这笑便停下了,身后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 于是,我立刻回过头去,果真,就见冥北霖穿着一袭青蓝色的衣袍,立在我的身后。 此刻,他微微垂目,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我只能是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公子,你不是说,你明日才回来么?”浮游说着,打了个酒嗝。 我和浮游,看到冥北霖,这酒就已经醒了一多半了。 冥北霖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若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要灌醉我家夫人。” “灌醉?我们只是聊聊天,喝杯小酒而已,公子连我都信不过么?”浮游抿着嘴,脸依旧红的可怕。 冥北霖撇了一眼浮游,没有回应,不过目光则是又看向了我。 他伸出手,一把将我拦腰抱起,转身就朝着我们的屋子走去。 “诶,公子?你们别走啊?还剩不少菜呢。”浮游的声音,从凉亭里传来。 我则是眯着眼,望着冥北霖。 他抱着我进屋,俯身将我放到床榻上,便要松开我,我直接一把拥住冥北霖的脖颈,莫名委屈的眼眸酸涩。 “夫人?”冥北霖低低的唤了我一声:“你哭了?” 我这眼泪,不争气的,滚落而下,滑落到冥北霖的脖颈上。 可我,也不打算松开他,反而将他抱的更紧了。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这香味儿,从前不曾有过。 应该是女子的香气,我闻着这气味儿,顿时,泪如雨下。 反正是什么都不管了,鼻涕眼泪的,全都蹭在了冥北霖的衣袍上。 “夫人?你怎么了?”冥北霖柔声询问。 我这喉咙泛酸,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呜咽。 “是不是哪不舒服?”他轻轻的抚着我的后背,语调之中,有些不知所措。 “那,那,那白歌染,她,她美吗?”我哽咽了许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冥北霖抚在我后背上的手,当即就是一顿。 我抬起头,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先是淡淡的,然后变得肆意且浓烈。 他抬起一只手,就朝着我的额上,轻轻一拍:“一日日的,你这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你昨夜,彻夜未归,那白歌染是九尾狐,是上妖,必定生的倾城貌美,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也在情理之中。”我望着他,但此刻,眼前的他,很是模糊。 “没想到,我家夫人,还知这些?”他居然,还在笑。 我一看,顿时抿着嘴唇,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眸。 “夫人,我本是去抓她的。”冥北霖捧着我的脸颊,无奈一笑。 “抓她?你为何要抓她?难道?”我这脑子虽然晕乎乎的,但是,立即就想到,那个白歌染是上妖。 而冥北霖,还需要三只上妖,做活桩! “不行!”我觉得,此刻,自己的酒已经彻底醒了,至少意识是清醒的。 “夫人你,认识白歌染?”冥北霖从我的神情之中,立刻读到了这一点。 不过,紧接着又微微摇头:“不可能,你还未去过如歌城,怎么可能认识白歌染?” “是从小贵儿那听说的,听闻,是貌美倾城的九尾狐?”我看着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听了却是抿嘴一笑:“原来如此?” 说罢,毫不留情的抬起手,捏住了我的脸颊,问道:“楚夕颜!你今夜喝这么多酒,便是担心我,被美色所迷?” 我微微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那白歌染是恶妖么?小贵儿说,她并非妖王同伙,夫君,你不能?” 冥北霖则是淡淡一笑:“此事,我自有分寸。” “我知晓,你绝不会伤害无辜。”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他则是反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你在怕什么?” “我?”我这心中,只是有些忧心罢了,白歌染我虽没有见过,但是,从鼠贵的嘴里,也得知,白歌染乃善妖,并且还有一个叫芸娘“年,幼”女儿需照顾,便不愿她出事。 冥北霖盯着我,微微叹息了一声:“上妖难寻,故而,若是她自己愿意,那我便不想推辞。” “她自己愿意?”我很是诧异,还有妖愿意做活桩? “人有困惑,有所求,妖也并非超然世外,心中亦有所想,本神君绝不强逼,但,也绝不可能,妇人之仁。”冥北霖说罢,又垂目盯着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修建庙宇之事,夫人莫要插手。” 我的嘴唇颤了颤,还有话想说,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但是,心中依旧满是疑虑,我实在是想不通,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会让白歌染,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活桩?她可是上妖啊? “夫人夜深了,睡吧。”冥北霖见我还凝着眉宇,开口劝我。 我拉着他的手,示意他也躺下,他便侧身,躺在了我的身旁。 他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哄我入眠。 我偷偷用视线的余光,悄悄望着冥北霖,他在我的面前,是这般温柔的人,可他又向来果决?心思复杂,是我琢磨不透的。 但,我愿意相信他,无条件的信他,也决定就照冥北霖所说,不再过问此事。 我的手,勾住了冥北霖的腰际,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破了宁静,我睁开眼眸,便看到了身侧,空空如也。 “夕颜,夕颜!” 而门外,传来的是浮游的声音。 我匆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衫,然后便打开了房门。 “夕颜,你师父醒了,在,在,在发疯呢!”浮游立在门外,一脸焦急的说着。 “发疯?”我诧异的重复了一句,马上朝着师父所在的屋子冲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孽缘 “啊啊啊,啊啊啊!” 才刚刚靠近,师父所在的屋子,我就听到了一阵嚎叫声。 我瞬间心慌无比,跨过门槛,冲入屋内。 只见,鼠贵,鼠可芸,拼命的拉着师父,师父如今,不但站起身来,还如“野兽”一般发狂,嘶吼着,拼命挣扎,想要逃离这里。 而他右侧边的地面上,躺着青木的尸体? 之所以确定是尸体,那是因为,青木已经被开膛了,前面的衣裳,全都是血。 “哎呦喂,浮游啊,您怎么是寻冥夫人来?快去寻神君啊!”鼠贵侧过头来,看到来的是我,顿时慌张不已。 “师父!”我赶忙过去,一把抱住了师父。 “诶呦,冥夫人,您快让开,老先生如今,失控了!他?”鼠贵还想说下去,却发现,原本躁动狂暴的师父,瞬间停止了挣扎,屋内,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师父,我是夕颜,你冷静些。”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抚着师父的后背,他的后背脊椎骨高高隆起,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师父,来,坐下。”我低声对师父说。 师父却动都不肯动,我侧目,发现,师父正警惕的盯着鼠贵他们。 “小贵儿,你们都先出去。”我开口,让他们先出去。 “可是你?”鼠贵有些担忧的望向我。 “他是我师父,绝不会伤我。”我笃定的对鼠贵他们说道。 鼠贵听了,目光却朝着地上,青木的尸体望了一眼。 想必,他们是觉得师父如今,状态不稳,神志不清,也极有可能伤害我。 “都出吧。”我再次开口。 “那好夕颜,我们都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儿,吱一声便是。”浮游说罢,还招呼鼠贵,一同,将一旁青木的尸体,给拖走了。 他们一出去,我便扶着师父,让他坐在床沿边上,然后便一把拉过床边的矮木椅,坐在师父的面前,凝视着师父的脸。 师父的嘴角边,有明显的血迹,并且,眼眸泛着猩红,我顺着脸往下看,又看到,师父的衣襟带被解开了,胸膛口,好似有伤,也在淌血。 “师父?你受伤了?”我盯着他的伤口,想要起身,先去拿药箱过来,替师父包扎,想让他的情绪稳定些,再询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木是来帮师父瞧病的,若是师父害死了他,他死的未免太过冤了。 “走,走!”师父那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 发紫的嘴唇颤抖着,不断的吐出这一个字。 “师父?你不想待在这?你想回村子里么?”我望着师父。 师父却用极度嘶哑的声音,对我说道:“离开他,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这句话,我曾经在梦中听到过。 如今,再听师父说出口,不禁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就在梦中? “师父,你在说什么?谁会害死我?”我凝视着他。 他那本就猩红的眸子,瞪的滚圆,好似就要沁出血来。 “那大妖,与你,是孽缘!”短短一句话,师父说的极为吃力。 “孽缘?师父,神君待我极好,我们已经成婚了。”我紧紧握着师父的手,希望师父能赞同我和冥北霖在一起。 “噗呲!”一声,师父的身体突然朝前一倾,我一把扶住师父,结果,师父将血喷到了我的脸上,衣襟上。 然后又往后一仰,直挺挺的倒在了床榻上。 “师父?”我赶忙拉过师父的手,替他把脉。 他的脉象混乱,体内的热气上涌,我赶忙给他服了一枚药丸,暂时稳住了师父。 师父这眼皮子一耷拉,沉沉的昏了过去。 任凭我再怎么唤他,他也没有再醒。 “吱呀!”一声,屋门在这时候被推开了,浮游的脑袋探了进来。 应是听到了屋内的声响不放心,故而,推门进来瞧一瞧。 “夕颜,怎么了?”浮游侧着脑袋望向我。 “浮游,我师父又昏厥了。”我抬手,用衣袖拂去脸上的血迹,不知所措的对浮游说道:“浮游,你去寻神君来。” “鼠贵已经去寻了,估摸着,是去了后山。”浮游说罢,就进到了屋中,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当他仔细的将床榻上的师父打量了一番之后,突然说道:“夕颜,你师父是人吧?” 我此刻,还在替师父处理胸膛口的伤痕,这伤不算深,但是位置,却极险,若再深分毫,只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而浮游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倒是让我清理伤口的手,顿住了。 “我师父自然是人。”我说罢,回过头看向浮游。 只见浮游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师父的手,我也垂目,朝着师父的手望去,发现,师父的手指头上,长出了尖尖的指甲,这些尖甲上,还染着殷红的血迹,看着有些瘆人。 这些指甲,还微微有些蜷曲,就好似是野兽的爪子。 这样的指甲,我见过,师兄之前,好似也是长出了这般利爪,难道师父他? “夕颜,你师父这该不会是被什么邪物上身了?”浮游盯着师父的手,开口询问我。 “邪物上身?绝无可能,若真是邪物上身,神君早就能看出来不是么?”我说罢,又问浮游:“你觉得,我师父身上有妖邪之气么?” 浮游听到我这般问,便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摇头。 “这倒是没有,不过,他这手,也太不似寻常人了,一会儿,神君回来了,让神君替他好好瞧一瞧吧。”浮游还是觉得,师父身上必定是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也一样,我在想,师父是不是和师兄一样,变的半人半?想着这,我又立刻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 “对了,青木的尸体?”我的眉头蹙的紧紧的。 “在隔壁屋里摆着呢。”浮游说完,又顿了顿:“夕颜,你师父,如此瘦弱,也能徒手杀妖?” “我师父向来温和,没有缘由,是不会对任何妖痛下杀手的。”我虽亲眼看到青木倒在师父的屋内,可依旧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浮游看着师父,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抹,不置可否的神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纸人 冥北霖回来时,已经是正午,师父昏睡了良久。 冥北霖一入屋,便径直走到了师父的面前。 “夫君,我师父他?”我想同他说说原由,冥北霖却点了点头,说是鼠贵都已经同他说过了。 他十分娴熟的查看了师父的伤口,然后便又让浮游,带着他去看了青木的尸体。 我也随着他们一道,去了隔壁屋中。 青木的尸体,就在那静默的躺着,浮游还替他蒙了一块白布。 冥北霖掀开白布,露出的,便是一个青灰色的狐狸脑袋,吓了我一跳。 他这是死后,灵气散尽,故而显出了原形。 衣裳也就耷拉在了他的身上,冥北霖将衣裳抽离,我们便听到了“啪嗒”一声响,一个匕首,从青木的爪下,掉了下来。 冥北霖拿起那匕首看了看,又撇了一眼青木那血淋漓的肚子,和明显敷过药的胸膛口,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夫君?”我见冥北霖露出这样的笑容,心中顿时没了底。 “他一直以来,是用自己的心头血,来替你师父“治病”的。”冥北霖说出了让我无比诧异的话。 “我听闻,狐狸的心头血,甚补!”浮游开口,也说道。 冥北霖指着青木:“他用心头血,救你师父,如今,见你师父已经苏醒,便想要直接取走鲲隐鳞。” “直接取走?”我想到了师父胸口的伤痕。 “或许,他没有想过杀你师父,不过,那一刀下去,坏了符箓,你师父才会突然醒来。”冥北霖说到这里,我便大致清楚了原由。 浮游也立刻点头:“哦!这夕颜的师父,见有人要“杀”他,便立即与之搏命,这青木,本就体虚,故而被?” 浮游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面色凝重的立在青木的尸体旁,心情复杂。 毕竟,是我求着他,让他来此处替师父医治的,而他,要先取鲲隐鳞,也是因为怕我们反悔,结果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夫人不必觉得愧疚,这只青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曾是一名毒医,能下毒与无形之中,玄凌的爹爹,也曾中了他的毒,而解药的药引子,便是他的八尾,他以八尾引诱,想强娶霓裳。”冥北霖说罢,目光一沉:“当年,本神君也曾见过他,他以为,成了幼童,就能瞒过本神君的眼了?” “可是,他?”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青木所说的,与冥北霖如今说的,大相径庭,在青木的口述之中,他便是一个被骗走八尾的受害者。 “本只是一只,小小青狐,霓裳可以杀他,只是不想添业障罢了,可没想到,今日居然还动起了鲲隐鳞的心思。”冥北霖目光黯然。 “诶,不对啊,公子,他之所以下山并非是为了鲲隐鳞?他也不知道,鲲鹏在此。”浮游蹙着眉头,觉得说不通。 “那他要的,必定是夫人的血吧?”冥北霖侧目看向了我。 我心虚的垂目,不敢同冥北霖对视。 “啊?为何?为何要夕颜的血?”浮游大为不解,并且,也看向了我,等待我说出原由。 “你是我的妻,无论身心,都该是属于我的。”他盯着我,表情肃穆。 我的嘴唇颤了颤,浮游还在此处,冥北霖却说的如此直白。 “那个什么,神君,这青木如何处置?”浮游咳嗽了一声,望向了青木。 “内丹,归你,记住,炼化之后再服用,至于尸体,烧了吧。”冥北霖说完,便又拉住了我的手。 带着我,回到师父身边。 此刻,屋内,也就鼠贵在此处守着。 “夫君,师父他,如今是痊愈了么?”我想着,师父已经醒了,还能同我说话,应该是病情好转了。 冥北霖拉起师父的手腕,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师父的手看了一眼,又替师父把脉。 “夫人,你觉得,他痊愈了么?”冥北霖反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我,我,我觉得,师父好似,同师兄?”我欲言又止。 “没错,你师父如今,已经不是寻常人了,同你师兄一样,禁食荤腥生血,否则?”冥北霖盯着师父的指甲,没有继续说下去。 想必,师父就是用他那锐利的指甲,划破了青木的肚子。 “无事,只要能活着,不吃荤腥生血也算不得什么。”我的嘴里喃喃的说着。 如今,师父能醒过来,我便已经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再无机会,见到师父。 “姐姐,饭菜已经做好了,你去吃些吧。”杜小薇此刻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冥北霖也在这,赶忙叫了一声“家主”。 冥北霖侧目,朝着杜小薇那看了一眼,紧接着,突然面色一沉,然后疾步朝着杜小薇走了过去。 杜小薇似乎是被冥北霖的气势给吓着了,连退了数步。 “夫君?”我觉得冥北霖这举动怪异,赶忙跟上前去。 只见,他已将杜小薇“逼”到了栏杆边上,退无可退。 “家主,奴婢,奴婢是否做出了什么?”杜小薇慌张的垂着头,根本不敢同冥北霖对视。 而冥北霖则是伸出手,直接从杜小薇的衣领后,取下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只有拇指头大小的纸人?这纸人扭动着身体,居然是“活”的。 冥北霖直接将其撕碎,然后便问杜小薇:“哪来的?” 杜小薇一脸茫然的盯着地上的纸人,拼命的摇着头:“家主,奴婢,奴婢不知。” “小薇,今日,你可见过曹大夫?”我立刻就想到了曹大夫。 他懂术法,又对师父的情况,甚是“关心”,我想这纸人必定是曹大夫,放在杜小薇的身上,用于窥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嗯,今早,曹大夫才来看过我娘。”杜小薇如实回答。 如此,一来,便不必再深究了,必定是曹大夫使的小伎俩。 “想必,他一会儿,就会上门来。”冥北霖好似是在对我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杜小薇:“方才,我师父醒时,你可在?” 杜小薇点头:“贵哥怕吓着我,还让我去了后厨。” “嗯。”我微微颔首,想着,如此一来,曹大夫应该知晓师父醒了才对。 第一百二十八章还债 冥北霖牵起我的手,什么也没有再追问,而是领着我去了膳厅,给我盛了一碗汤,叮咛我先吃些东西。 “夫君,那曹大夫?”我想告诉冥北霖,曹大夫同师父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冥北霖却好似了然于胸,直接夹了一块肉,放到了我的瓷碟里。 “吃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你是晚辈,插手也无用。”冥北霖说完,也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水。 他才喝了一口,我就听到了,厅外有异动。 “曹大夫!您有什么话,我替您通传,曹大夫?” 这声音,明显是鼠湘湘的。 之前,曹大夫来府上一闹,鼠贵他们都知晓他是祭灵人懂术法,故而,都有些忌惮他。 我和冥北霖都纷纷起身,然后便朝着膳厅外走去。 才刚跨出膳厅门槛,就看到曹大夫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过来了,手中还举着桃木剑。 鼠湘湘吓的是连连后退,鼠贵瞧见了也不敢上前来拦。 “曹大夫,您这是做什么?”我立刻挡在了曹大夫的面前。 “他醒了?”曹大夫盯着我,张口便问。 “我师父是醒了。”我也不瞒着他。 “我说过!他并非善类,他与你们莫家,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曹大夫说罢,便过来,要拽我。 冥北霖直接将我护在了身后,他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曹大夫。 曹大夫却并不忌惮冥北霖,视线依旧看着我。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所说的,那好,让我与他当面对质!”曹大夫提高了声调,冲着我便喊道。 “没有这个必要!”我看着曹大夫激动的模样,有些顾虑,师父才刚刚醒过来,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曹大夫若是与他有仇,二人万一又动了手?可如何是好? “夫人,带他去吧。”而这时,冥北霖却侧过脸来,对我说道。 我蹙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对冥北霖说:“夫君,我师父才刚刚苏醒,他?” “无事,你也想知晓你的生世吧?”冥北霖反问我。 “可是,曹大夫所说的,不是事实,我跟什么莫家没有半点关系。”我笃定的说道。 “有没有关系,只有你师父知晓。”冥北霖说完,牵着我,就朝着师父所在的房间走去。 此刻,杜小薇就守在这房门口,看到曹大夫来了,吃了一惊。 冥北霖推开屋门,只示意曹大夫一人,随我们一道进来。 入屋之后,房门便“嘭”的一声关上了。 曹大夫望着师父,脚下的步子,渐渐变得缓慢。 “曹大夫,我师父方才服了药,还在昏睡。”我跟在曹大夫的身侧,注意着曹大夫的一举一动。 他若是有什么异动,我便会立刻阻止他。 曹大夫走到师父的床榻边上,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复杂。 “药箱。”曹大夫淡淡的对我说了一句。 “曹大夫,您想做什么?”我看着他,心中很是不安。 “放心,就算要置他于死地,那动手的人,也该是你!”曹大夫说罢,已经撇见了木柜上的药箱,并且,径直朝着那箱子走了过去。 “曹大夫?”我开口想要叫住他,冥北霖却冲我微微摇头。 只见曹大夫,打开药箱,在里头寻了一会儿之后,从药箱之中取出了一个针包。 这是要给师父扎针么?我盯着曹大夫,曹大夫十分娴熟的将那针包铺展开来,从里头取出三根银针,然后就朝着师父走去。 我看着他,在师父的头顶,依次扎下了三根针,没过多久,师父的眼皮子,就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呃!” 突然,师父倒吸了一口气,胸膛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眸。 他这眼眸,比方才还要红,当他望见面前的曹大夫时,那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师兄不会是,连我都不认识了吧?”曹大夫面无表情的盯着师父。 师父那猩红的眸子,几乎就要眯成了一条线,他凝眉,看着曹大夫,许久之后,才开口,磕磕巴巴的说道:“司,司,司雳?” “哼,师兄叫的倒是亲近,还是唤我殷司雳吧!”曹大夫那冷漠的眸中,生出了一抹阴冷的煞气和怨恨。 师父则是用力的闭了闭眼眸,好似是想要弄清楚,自己这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师兄,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曹大夫盯着师父,嘴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你怎么也被逐出祭灵司了?你不是天师,心尖上的人么?你不该是祭灵司的承袭人选么?” “司雳,你没死?”师父望着他,说这句话时,好似是释然了一般。 反观曹大夫,听到师父如此说,顿时发出了一阵森然的笑意。 “呵呵呵,呵呵呵!” 他仰着脑袋,笑的十分放肆。 “你这么个满身孽债,满手鲜血的畜生都没死,我又怎敢走在你的前头?”曹大夫这话语之中,满是怨恨。 师父望着曹大夫,挣扎着,好似要起身,不过半晌也爬不起来。 我想过去帮忙,冥北霖却是牢牢的拉住了我的手。 师父的目光望向了我,当他看到我身侧的冥北霖时,目光当即就是一沉,紧接着便张开,悠然道:“孽缘!” “你我之间,确是孽缘!今日,你必死!”曹大夫,开口接话。 而我,却觉得,师父这“孽缘”二字,似乎是对我说的。 可是,他还不知冥北霖的身份,他怎就知晓,我同冥北霖是孽缘? “你要杀我?”师父淡淡的问了一句。 “不,让这莫家遗孤,来杀你,当年,你害死她全家,如今,也该到了还债的时候了!这些年,你对她说了多少谎言?还让她认你为师?你也配!”曹大夫指着师父,说话时无比愤慨,唾沫星子横飞。 而师父一愣,似乎是会意了什么。 如今的他,比方才刚醒时,已经冷静了许多,盯着曹大夫一言不发。 “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替你爹娘报仇!”曹大夫转过身来,对着我,大声喊道。 我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师父,师父居然不反驳,而是阴沉着一张脸,半晌都没有言语。 第一百二十九章亲生女儿 曹大夫见我不动弹,直接将他手中的桃木剑递给了我。 这桃木剑的剑刃是开过光的,锋利无比。 “这么多年,你认贼为师,如今,是时候了断了。”曹大夫说罢,将桃木剑强塞到了我的手中。 “师父?”我看向师父。 虽然,我很清楚,自己不是莫家遗孤,可是,如今师父这沉默不语的表现,确实容易让人生疑。 “丫头,你出去。”师父开口,有气无力的对我说了一句。 “你怕了?你骗她十几年,如今,还想继续骗下去?”曹大夫冷冷的盯着师父。 师父则是依旧看着我,我立刻将那桃木剑放下,准备乖乖听师父的话出屋。 结果,曹大夫看到我的举动,情绪瞬间就变得激动了起来,立马挡在了我的面前。 “今日,你若是不报这个仇,我便替你报了!”曹大夫满脸怒容,眼仁好似都放大了。 “她不是莫家遗孤!”师父艰难的侧过头来,看向曹大夫。 “你还想瞒骗!他就是莫家小女!当年,你们抓了她们姐妹,莫兰被我带走,可她的妹妹,还留在祭灵司,如今算来,也恰好是这姑娘的年纪。”曹大夫说着,指向了我。 师父凝着灰白的眉,那略微有些发紫的嘴唇,张了张,良久才开口说道:“那孩子,太过年幼,当年死在了地牢里。” “你胡说!你这小徒,就是莫兰的亲妹妹!而你,是他的杀亲仇人!”曹大夫怒斥道:“魁严,你如今,这是敢做不敢认么?你怕死?对,你应该怕,你杀了那么多人,你怕死后,到了地府,被下油锅吧?” “丫头,你出去。”师父再次将视线转向了我。 “他心虚了,而你,还打算继续受他蒙骗,受他蛊惑?”曹大夫盯着我,那神情之中带着无奈和愤恨:“你这个所谓的师父,道貌岸然,他曾亲手杀过襁褓之中的婴孩!” “别说了!”师父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当年莫家灭门,谁都不想,“他”的命令,无人敢抗。” 曹大夫冷笑一声:“好一个无人敢抗?那我呢?我是你的师弟!你我自幼一道长大,你却?” “当年告发你的,是你家夫人!我已想法子,让你顺利出了城,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师父说着,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岚?你胡说!”曹大夫立马瞪着师父。 “你的夫人,杜岚,知晓你要救莫氏之女,一边稳住你,一边到祭灵司告发,不求别的,只求到时候,不连累到,你们的孩子,你想救人没错,而她也没有错!你应该知晓“他”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师父望着曹大夫,一字一顿的说道。 曹大夫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开始变得恍惚。 嘴里不断的嘀咕着:“不,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杜岚跪求天师,念及孩子年幼,放他们一马,至于你?”师父垂目:“留个全尸。” 曹大夫突然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那眸子变得通红,眼里好似瞬间涌出了泪来。 他一把抓起我放下的桃木剑,便直指师父。 “你胡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曹大夫怒吼着。 “当年,你出了盛京,走的是小道,途径樊县,利州,云冈,副城,陆路,水路,都行遍了,可是,依旧留下了足迹,我若真想抓住你,你绝无逃跑的可能!”师父看着曹大夫,十分淡定的,说出了这么一席话。 曹大夫的手,顿时如同僵住了一般。 “没有理由?你,你,你为何要放过我?既然,就连我的夫人,都不顾我的生死,你为何要放我一马?你难道不怕天师责罚?你难道就不怕祸及亲眷?”曹大夫盯着师父,对于师父所说的,他嘴硬说着不信,可这神情,早已出卖了他。 他在动摇,师父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 可是,曹大夫说,祸及亲眷?而我,还从未听师父说起过他的家人。 “其实,那时,我早就动了离开祭灵司的心,只不过,因为你的顺利逃离,盛京全面戒严,故而,计划一再推迟。”师父说罢,顿了顿:“你我之前,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曹大夫手中的剑,缓缓垂落。 可他侧过身,看向我时,又立即摇头,拿剑指着我:“你是怕她恨你,才如此说的吧?一定是!那我杀了她,你便会坦诚说出实话,对么?” 曹大夫这是疯了吧?一会儿,要杀师父,一会儿居然说要杀我。 “那我现在,就杀她!”曹大夫怒吼了一声,然后便扬起了手中的桃木剑,准备朝着我这砍来。 “她是我亲生女儿!”师父猛然坐起,这句话更是脱口而出! 我顿时呆若木鸡,曹大夫也瞪大了眼眸,侧目看向师父。 “她就是我的亲骨肉,我和紫芙的孩子!”师父说这话时,没有看我,而是直勾勾的望着曹大夫,似乎就怕曹大夫不信他所说的话。 “紫芙当年有孕十四个月,才诞下夕颜,大雪漫天?”师父说到这,突然,有些哽咽:“我与你一般无二,自有亲骨肉之后,便不愿做折损阴德之事。” 我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混沌,我是师父的亲骨肉?为何,这么多年,他都不告诉我?还有,那我娘呢?我娘又去了何处? “啪嗒!”一声,曹大夫手中的剑落了地。 他的脸上,满是绝望,想必确定了,师父口中皆是实话。 故而,踉跄的转过身,颤颤巍巍的朝着屋门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嘴里嘀咕着:“对,我离开祭灵院之前,就听闻你的夫人有孕,原来生了个女儿?为何我没有猜到?我还以为,像我们这种人,都不配有心头肉。” 曹大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跨出门槛,他走了之后,屋内,瞬间陷入了静默之中。 我望着师父,师父低垂着头,半晌,谁也没有打破沉寂。 “夫人,你们谈谈。”冥北霖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手,然后缓缓松开。 而我,则是有些慌乱的紧紧拉住冥北霖的手腕。 如今,不安时,总是希望冥北霖能陪在我的身边。 冥北霖看向师父,师父在此时,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我们二人。 第一百三十章抱埙而生 “你出去。”师父盯着冥北霖,说话的口吻,十分冷漠,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冥北霖垂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我的手,大踏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当冥北霖将屋门关上时,我的心,好似也在这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丫头,你过来。”师父望着我,脸上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些许。 我看着师父,换做之前,我应该立即奔向他,可如今,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方才他竟然说,他是我的父亲? 他见我一动不动,又开口问道:“你师姐呢?她在何处?” “回村了。”我的喉咙有些泛酸。 师父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凝望着我,迟疑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些年来,我守口如瓶,是因为,我不知,自己何时,会被他们抓住,我怕连累了你,故而,这些年,一直不敢与你相认,但是,丫头,爹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除了没有相认,爹把能给的,全都给了你。” 他望着我,那猩红的眸中噙着泪。 在我的记忆之中,师父是从不落泪的,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曾吭过一声。 我望着师父,这过往种种,不断的从脑海之中闪现,于是,立刻快步朝着师父奔去。 俯身,便拥住了师父。 “丫头,你叫一声爹爹,爹这一次差点就死了,在“弥留”之际,便在想,没有听你喊我一声爹,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他说罢,已经哽咽,如今这单薄的身体,也微微发着颤。 “爹!”我的声音,也在发着颤。 在我年幼时,我也曾一度,打心里希望,师父就是我的爹,如今,这算是梦想成真了。 “诶!”他红着眸子,抬起那枯瘦的手,也用力的抚在我的后背之上。 我觉得,自己的眼眸酸涩的很,眼泪已经将爹的衣裳打湿了。 “丫头别哭。”他说罢,便轻轻松开了我,一双枯槁的手,替我抚去脸颊上的泪痕。 “今夜,你就同爹走吧。”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我为之一愣。 “爹,我夫君,是个好人,我已经与他成婚了,我们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我抬起手,抓住了爹的手腕。 爹的手微微一僵:“成婚又如何?你年纪尚小,没有三书六聘之礼,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不作数!” “爹!我已经是冥北霖的人了。”我凝眉,眸中带着恳求:“爹,我知晓,大抵你觉得他是妖?故而?” “是不是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们俩犯冲,他迟早会害死你的!”爹说的无比笃定,那神情,也极为激动。 “爹,什么犯冲,我不信,我只知道,如今,我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说完,紧紧握着他的手:“小时候,我喜欢什么,你都尽力满足我,爹,我再求你一次,我要冥北霖,我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他凝望着我,这一次,没有反驳,反而是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我自是不知,他嘴角微微向下沉,面色再次变得阴沉无比。 “你娘,是爹猎妖时,从一个叫孟家庄的地方,救出来的,她是那的孤女,名叫孟紫芙,天生的阴人命格,在村中受尽了欺凌。”爹说着,思绪好似飘向了极远的地方。 将他与娘之间的故事,同我娓娓道来。 他说,刚将阿娘带回盛京时,因为阿娘一路都没有言语,他一度觉得阿娘是个哑巴。 等到了盛京,一日,窗外下着大雪,当时阿娘便开口说话了。 “紫芙说,她活这一世,入此轮回,就是为了,让你重生,她说,我与他前世便有姻缘,将来我们会有一个女儿,名唤夕颜。”爹说着,那眼角微微向上扬起。 当时,爹只觉得她在说胡话,不过,看着立在飘雪窗前的娘,他动心了。 实际上,从第一眼看到娘时,他便已经喜欢上了娘,喜欢娘那孤独清冷,如兰一般的气质。 后来,爹以纳妾的规矩娶了阿娘。 之所以是纳妾,那是因为,爹想保护阿娘,若是娶正妻,那便是要带到天师的面前,让天师过目。 阿娘天生阴命,爹担心,天师会生出别的心思,若是将其强行留在祭灵司地牢,他便也无法违抗。 “那时候,祭灵司的地牢里,关着无数天生阴命之人,天师下令,日日以妖丹喂之,就是想要知晓,人若服了妖丹,能否,变得如同妖物一般强大,若真能如妖一般,今后便可成为天师的左膀右臂,为他所用。”爹说着,又叹息了一声。 他说当时,他以为自己想的周全,可结果,阿娘有孕之后,天师便要召见阿娘。 阿娘当时,有孕在身,惶惶不可终日,死活不愿见天师。 爹的心中,也是不安,觉得天师似乎动机不纯。 于是,爹将阿娘安置在盛京的紫薇山。 当时的紫薇山上的山庄,为爹所有,他将阿娘安置在山上,每月都要往返山中数次,对天师的邀约,也以阿娘体弱,在山中养病为由,再三推脱。 可奇怪的是,阿娘这一孕就十多月,也不见分娩。 而爹也接到了,要猎妖的任务,只能硬着头皮出了盛京,临走前留下两个婢女,照看阿娘。 可待爹外出一月,回来时,却发现,大雪封山,他命人挖开了山道,赶往到山庄时,又发现,阿娘的两个婢女,离奇暴毙在山庄前院, 爹冲到后院时,发现阿娘也已经断气,身下全是早已干涸的血迹,至于,我? 我手中抱着一个白色的埙,好端端的躺在阿娘的尸体边上,没有哭闹,只是抱着那白色的埙,沉沉睡着。 因不知生辰,故而,爹爹为了补偿我,后来便每年冬日,下雪之日,就给我过生辰,弥补我。 爹当时抱起我时,就已察觉到那埙带着一股子阴戾之气,故而准备拿走埙,可是埙一离手,我便啼哭不止。 他只能先任由我拿着,我的幸存,算是那年冬日,爹心头唯一的希冀了。 爹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孽报,他觉得,是自己替天师做了太多丧尽天良之事,故而,报应才会落到了自己的妻女身上。 此事,也坚定了他要离开祭灵司的决心。 “白色的埙?孟埙?”我的嘴里悠悠的嘀咕着。 原来,我出生时,埙便在我的手中? “那埙,爹已经用符纸封印掩埋,那是阴邪之物,只有这么做,你或许才能平安顺利的长大。”爹此刻,还不知道,那孟埙,早就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第一百三十一章师姐身世 爹见我凝眉沉默,又话锋一转,说起了西云国公主之事。 天师在我出世之后,便下令让爹,抱着刚出生的我,入祭灵司测命。 爹一推再推,直到我即将四岁,阴年,恰是测天命最佳时,天师再次下令,让他送我入祭灵司。 索性,西云国公主被认定为圣女,树大招风,惹的人人觊觎。 天师自然也一样,他下令让爹,务必将那圣女带回来。 “爹?如此一来,师姐应该比我年幼才对啊?”我狐疑的看着爹。 爹是在我出生之后,去的西云国,夺公主。 “这同你师姐又有何干?”爹不解的望着我。 “师姐,不就是那小公主的替身?”我想到了西云国大祭司,骨语所说的话。 当初,她们是寻了个小女婴,代替公主。 爹立刻摇头:“你师姐,确实是来自西云国,也确实是公主,因为她的后背上,有着象征西云国王室的火焰胎记,那时候,我从西云国大祭司手中夺得替身,那大祭司被抓,而那替身本该献给天师,但?” “爹你动了恻隐之心?”我望着他。 “若我也无那般年幼的女儿,或许,会硬着心肠,将她交给天师,可是,那日,整个西云国皇城,陷入一片屠戮之中,我抱着婴孩准备离开,途经长廊时,看到了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瘫坐在地,绝望哭泣,我便带走了她。”爹口中的小女孩,便是师姐。 从师姐当时的穿着,打扮,还有胎记来看,她确实是西云国的公主,爹举兵灭她皇族,杀她子民,心中有愧。 本是想带着她们“姐妹”离开,可谁知道,那女婴出城门之后,便已然夭折,爹将师姐留在客栈,独自带着女婴尸体回祭灵司交差。 结果,天师却一眼瞧出,那是个替身! 女婴身上的胎记也是假的,无论爹如何解释,天师都命他无论如何都要交出圣女,否则,杀女严惩! 爹只能佯装拖延,带着我,偷偷出了京,并且携师姐,就此踏上了逃亡的生涯。 逃亡途中,他还收留了,因为闹饥荒,差点饿死的师兄,从此我们就成了一家人。 “爹,这与我,能不能嫁给冥北霖,又有何关联?”我实在不解。 “爹在徐洲时,曾被祭灵人围剿过,那时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破庙,见到你时,便以折寿为代价,替你算上一卦,爹想知晓,若是没有了爹,你是否能平安长大,今后能否过的圆满。”他说完,便垂目,面色变得十分阴沉。 当时,爹以自己的血,为引子,催动符文,算出我此生,有一命劫。 那命劫,便是一个男人。 “那日,火焰之中,映照出的男人,就是你如今的夫君,那张脸,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是你的劫数,你迟早会被他害死的,丫头,你这命阴戾,爹让你行医,毁你掌纹,封你通灵之眼,就是希望,你能如寻常女子一般长大,将来嫁个好儿郎,就此圆满一生。”爹说着,那枯槁的手,再次紧紧握住我的手心。 他告诉我,这一路来,他迷迷糊糊,虽口不能言,但是,却听到了我的声音,曾努力睁开眼眸,瞥见的却是冥北霖。 那时候,他就发现,我的劫数到了,而我却还毫不知情。 “爹,或许,或许可以化解?又或许,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记错了?也未可知?”我的视线,开始躲闪。 因为,当我看到他那坚定的目光时,我便知晓,此事,如此要紧,爹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丫头啊,那是你的命劫,爹怎么会记错?”爹说着,凝视着我:“如今,你与他,相处不算久,现在分开,很快便能忘了他,我们回村子,重新开始。” 他说罢,挣扎着,准备下床。 我赶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开口求道:“爹,你别乱动!” “爹没事,走,我们父女,现在就离开此处。”爹的态度,极为坚决,不愿让我在这,多留一刻。 “爹,你别乱动,你的身体虚弱,真的不能再随意走动了。”我拦着他。 他却晃晃悠悠,强撑着,站起身来,他胸膛口的衣襟带,是解开的,一起身,衣裳便也摊开。 爹垂下眼眸,朝着自己的胸膛口看了一眼,顿时,眸中露出了一抹震惊之色,然后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的符箓上。 可将手搭在胸膛时,他又发现了自己手上古怪的指甲。 “爹,我说了,你的病情未愈,需好好歇一歇。”我扶着他,他的身体,也好似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朝着我的身上一倚。 我赶忙扶他坐在了床沿边上,他的目光变得混沌。 “爹?”我望着他,想必,爹也从这符箓,还有自身的变化之中,看出了端倪。 “爹,别担心,会好的。”我安抚着他。 “太晚了。”他的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不晚,爹,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就安心,同我一起待在南岭。”我说着,便伸手要替他将衣襟带绑好。 爹却愕然的抬起头来,盯着我质问道:“你说,这是何地?” “南岭?”我不解,爹为何突然,肩头一颤,好似又受到了什么冲击。 “南岭,南岭可是连天师,都不敢伸手之地,此处,妖邪成群?”爹说着,已经变得无比慌乱。 从前的他,总是有条有理,从不慌张,好似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如今,他已经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他一脸焦灼的坐在床沿边上许久,面色才渐渐冷静下来。 并且,那浑浊满是血丝的眼眸之中,生出了异样的光。 “今夜,你在屋里待着,别让他们靠近这屋子。”他沉默了许久,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立刻点头:“好,爹你躺下,躺下歇着。” 爹望着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吃力的躺下,我替他盖上薄被。 他则是睁着眸子,眼神复杂的凝望着我,并且,紧紧握住我的一只手,好似担心,我会突然消失一般。 第一百三十二章连夜离开 “爹,你睡吧,我会在这一直守着你。”我开口,柔声对他说着。 他的身体本就虚,静默的望着我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的眼皮子,开始缓缓的耷拉了下来。 待他沉沉睡去,我才试着挣脱他的手,不过,挣脱了数次,也没有挣脱开来。 只因,他抓的实在是太紧了,就连睡着了,都好似依旧本能的抓着我不放。 我无法挣脱,便只能任由他抓着。 他的身体滚烫,手心很快便沁出了汗水来。 而冥北霖,却好似知晓这屋内的情况一般,在这时候,轻轻推门而入。 “夫君。”我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冥北霖则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我的身侧,然后便盯着床榻上的爹,看了一眼。 “你爹醒了,你该高兴才对。”他说罢,顿了顿:“不,应该是你爹,我的岳父大人。” “夫君,我爹他?”我抿着嘴唇。 他们俩如今,是我在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俩个人,都是至亲,我不想伤害任何一方。 更加不想让冥北霖知晓,我爹不喜欢他。 “他是除灵师,想必是,不愿让你同异类一起,对么?”冥北霖却是一眼看穿。 “我爹?不,我爹,他只是担心我,他有他的苦衷。”我赶忙同冥北霖解释。 冥北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夫人,你放心,他既是你的生身父亲,那从今往后,便也是我冥北霖的至亲,只要他愿意,今后,这府内上下,皆可听他的。” 听冥北霖如此说,我便微微侧过头,靠在冥北霖的身上。 冥北霖则是索性坐下,想要陪着我。 可下一刻,原本昏睡之中的爹,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眸。 当他的视线,瞥见冥北霖时,那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紧接着,便猛然坐起,冲着冥北霖便大声咆哮。 “滚!别碰我女儿!”他说着,一把将我拽到他的面前。 “爹,我夫君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同我一起守着你。”我慌忙解释。 而爹却激动的浑身都在战栗,开口,依旧是咆哮:“滚!滚!” 他怒吼着,如同一只野兽,在护幼仔一般护着我,不愿让冥北霖靠近我分毫。 “你是,夕颜的爹,今后便也是我的父亲,我与夕颜,确实真心,今后我会爱她护她敬她。”冥北霖说着,起身十分郑重的同爹说道。 “当你的父亲?我只怕是配不上,你们之间的婚事,我不同意,便不能作数!”爹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夕颜,已是我的人了,怎就不作数?”冥北霖的语调,依旧平和,可嘴里的话,却是不甘下风。 “滚!滚出去!”爹听到这句话,顿时气的面色青紫,指着冥北霖怒叱了一声,紧接着,身体便是像前一倾,猛然“噗呲”,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爹?”我慌张的拥住他的肩,赶忙示意冥北霖出去。 冥北霖凝眉,但看着我爹已经气急攻心,也只能先退出屋门。 “爹,你如今身体虚,不能太过激动,我同神君的事,待你身体好了之后,再慢慢详谈。”我安抚着他。 而他,却是眸子一沉,对我说道:“你若认我这个爹,便听我的,今夜,我们就离开这里。” “爹?”我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必再多说。”他的态度无比坚决。 我知晓,自己劝说不了他,亦只能沉默。 而他也不再休息,就这么靠着枕头坐着,这一坐,就到了深夜。 我听着,屋外静谧一片,如今约莫应该是亥时了。 期间,小薇来送过吃食,而爹,却一口都不吃,夜深了,他亦是没有要睡的意思,反而是起身,要下床。 “爹,你是要去方便么?”我见他起身,立刻扶着他。 “走吧,如今,外头已经无人了。”他说罢,拉着我的手腕,就朝着门外走去。 爹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外头有无人守着,他都能察觉的到。 并且,拉着我走到木桌旁时,还将曹大夫留下的桃木剑给带上了。 “丫头,你若是不随爹走,爹便立刻死在你面前!”他凝视着我的眼眸,一字一顿的说着。 我张了张嘴,已然不知所措。 “爹?”我咬着嘴唇:“就算是要走,至少,也得让我同冥北霖说一声。” “不行!你若是说了,今日,还走的了么?”爹面色阴沉。 他不由分说,一手握着桃木剑,一手拉着我,推开木门,外头果真是空无一人。 鼠贵他们白日里,一直都守在门外,想必,这个时辰也是倦了,故而,都回去歇着了。 我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想要发出些许声响,如此一来,好让冥北霖出来阻止。 可也不知怎的,冥北霖没有察觉到,爹却已经知晓了我的用意。 “丫头,你真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么?”他的面色肃穆无比。 我立马摇头,然后便听他的话,领着他朝着正门的方向走去。 到了霖府正门,我发现,今日,马车就停在此处? 看到马车时,我微微侧目,朝着府内望了一眼,心中想着,这只怕是冥北霖故意安置在此的,他这是想干什么? 不等我想明白,爹已经示意我上马车了,我只能先扶着他上车,然后赶着马车,出了岔道口。 “去码头。”爹这才刚苏醒过来,却好似对这风霖菀还颇为了解,知晓此处,有码头,也知晓,我们要从这水路离开。 “爹,深更半夜的,咱们上哪弄船只去?不如我们先?”我再次开口,企图劝说。 可他却索性拽过我手中的赶马鞭,朝着马儿的身上,便狠狠的抽打了一下。 马车发出一声嘶鸣,然后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岔道,拼命的朝前奔驰。 我赶忙示意爹爹坐稳了,他一手抓着马车一侧的架子,一手扶着我,生怕我被甩出去。 这风霖菀不算大,马儿一顿疯狂奔驰,打破了夜的宁静,马车轱辘声,在黑夜之中,不断回荡着。 很快,这码头,便到了。 我扶着爹下了马车,此刻,码头处漆黑一片,我们还是借着马车里的灯笼,才看清这四周。 第一百三十三章偏见 来时,我记得,码头有许多“废弃”的船只,而我们的船也停泊在此处。 可如今,下了马车之后,我却发现,这码头上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就连一艘破船都没有看到,我看看这马车,再看看空荡荡的码头,立刻就明白了冥北霖的用意,他这是想让爹知晓,如今,想走?绝无可能。 故而,他大大方方的给我们备马车,让我们走,让爹死心。 “为何无船?”爹一脸焦躁,在码头的阶梯上下来回徘徊。 此刻的他,只想立即离开,还未朝着“人为”的方向去思索。 “你这是要逃么?” 昏暗之中,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突然朝着我们走来。 我抬起眸子,朝着那人望去,发现,居然是曹大夫。 不过,也并不意外,他家的宅子,就在这码头边上,应是听到马车声响,才出来看看。 “司雳,你待在这应该多年了,如何离开此处?”爹听到曹大夫的说话声,立刻转过身,朝着他走去。 曹大夫今日,身上又染了酒气,我离他有五步之遥,不过依旧能闻的到,刺鼻的酒臭味。 听爹这么问,曹大夫便抬起手来,朝着前方指了指。 “除了渡河,便无法离开风霖菀,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出去了,出去了又如何?继续浑浑噩噩,东躲西藏?如今,你身边还带着自己的亲骨肉,害死她也不要紧么?”曹大夫望着我,眸子,微微泛红:“你比我强,还有个孩子,留在身边。” 曹大夫说着,踉跄的立在爹的面前。 他的手,在爹的肩上拍了拍,开口便继续说道:“何苦呢!如今,风霖菀大妖已除,在此太平度日,对你而言,再好不过。” 说罢,曹大夫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捂着自己的嘴,一副要吐的样子。 爹则是呆立在原地,嘴里突然喃喃的说着:“对,前有狼,后有虎,我的女儿,也不能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他说着,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好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你我不再年轻了,别折腾了,别折腾了!认命吧?”曹大夫含糊的说着,还发出了一阵呵呵呵的落寞笑声。 “曹大夫,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我看着曹大夫踉踉跄跄的模样,好似随时都要摔一跤。 曹大夫微微颔首,点着头,然后便抬起手指,戳了戳爹的胸膛口。 “你这里头,可是有宝贝!你走不掉的,还不如,陪我喝杯酒!”曹大夫与爹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如今,他们算是旧友。 曹大夫开口,邀爹去喝酒。 爹并未推却,而是任由曹大夫拽着他的胳膊,领着他,朝着曹大夫的宅子走去。 我望着他们二人沧桑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 他们都是命运多舛之人,如今,曹大夫已然放弃挣扎,而爹,则依旧想为了我,而博弈一次。 我牵着马车,跟在他们的身后。 到了曹大夫的家宅之中,我看到了,凌乱的院子,不久前,我同杜小薇,才将这里收拾过,没想到,又成了这模样。 曹大夫拿了两坛酒,一坛递给了爹,一坛自顾自的打开,然后便直接在院中席地而坐。 他抱起酒坛,仰头潇洒豪饮。 我看到爹也准备饮酒,立刻伸出手去,要阻止。 “爹,你的身体才刚有所好转,不能饮酒。”我说着,手已经搭在了那酒坛上。 曹大夫眼神迷离的望着我们,咧嘴,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的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真好,师兄,你看,多好!有个知冷,知热的孩子在身边。” 曹大夫说罢,就要伸出手,示意爹别喝了。 “你若喝伤了身,伤小辈的心。”他说完,眸中泛红,然后嘀咕着:“我女儿,也不许我喝酒,只要一喝酒,她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爹看着曹大夫,举起酒坛,也喝了一大口酒。 我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呵呵,师兄,你我多久没有喝一杯了?”曹大夫笑着,他们二人,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曹大夫时儿高兴,时儿悲伤,高兴是因为,爹告诉他,当年天师并未下令诛杀他的妻小。 虽然,爹在不久之后,也离开了祭灵司,可至少在他离开前,曹大夫的家眷,大都安好。 悲伤,自是因为莫兰的死。 这莫兰,虽与曹大夫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也算是曹大夫一手带大的,感情与亲女儿是一样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自是旁人不能懂的。 比起曹大夫的“兴奋”,爹倒是显得无比平静。 他静默的坐在曹大夫的身旁,眼中的光,阴沉沉的。 这种眼神,我曾在他杀妖时见过。 虽然,我不知道如今,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不好的预感,已经袭上了我的心头。 “曹大夫,我夫君,斩杀三面妖王,算是救南岭百姓,与水火之中,对么?”我希望,曹大夫开口,规劝爹,让他对冥北霖有所改观。 “他啊?”曹大夫望向我:“他虽杀了三面妖王,但是,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妖王!” “曹大夫?”我一怔,没有想到,曹大夫对冥北霖也有此偏见。 “人妖殊途,妖心险恶!”曹大夫说着,又仰起头,饮了一口酒。 我则是立马过去,将他手中的酒坛,给夺了下来。 “曹大夫,我夫君,到这风霖菀,可做了什么歹事?妖是有恶毒之辈,可也有善妖,和凡人一般无二,不是么?”我盯着曹大夫。 曹大夫打了一个酒嗝,艰难的抬起手,朝着宅院后方的方向指了指。 “那你告诉我,他在那座山上,做了什么?为何阴气骤增?他是想要修庙?想成为南岭的新王,对么?”曹大夫此刻,好似酒醒了三分,说起话来,很有条理。 他说,自己早就发现了,那座山上的异动,只不过,如今,他已成了这副模样,也阻止不了,故而索性也不说破。 “你那夫君,只怕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们妖,一日一张“面孔”,别被那清俊的容貌,给迷惑了!”曹大夫说完,又伸出手,一把将那酒坛给抱住,拽了回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委屈 我看着醉醺醺的曹大夫,再看向爹爹。 此刻,爹正看着我,那复杂的眼神之中,好似又添了一抹坚毅。 “爹,曹大夫醉了,他所言?”我想说,曹大夫所言都是胡话。 可爹那犀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让我瞬间,住了嘴。 曹大夫所说的,也并非全是虚言,冥北霖如今,确实是准备修建庙宇。 只不过,同那三面妖王不同,他修庙并非是想统领南岭,而是为了,积阴德,去煞气。 可这些,只怕说了,爹也是不信的。 “回去吧,”他默默的盯着我看了良久,突然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他:“爹?回霖府么?” “如今在此,还能回何处?”他反问我。 “你愿意同我回去便好。”我心中当即欢喜,阴霾也一扫而空。 因为,我相信,只要爹同冥北霖多相处些许时日,必定会对冥北霖另眼相看。 他没有言语,只是站起身来,然后轻轻拍了拍曹大夫的肩,嘴里低声说道:“改日,再来看你。” 而曹大夫则是抱着酒坛着,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只是连连点头。 我扶着爹,出了曹大夫的宅院,又将宅院的门掩上,然后带着爹重新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一路上,爹都无比沉默,不仅一言不发,我几次侧目,偷偷瞧他,发现,他正阴沉着一张脸,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爹,我夫君,性子极好,心地善良,他修庙其实只是为了行善积德,并无恶意。”我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 他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回应,只是将眼眸闭上。 我见他不愿听,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先送他回到霖府。 当我将马车停在霖府门前时,就看到了冥北霖,他立在石阶上,等着我们。 爹想必是看到了他,立刻抓住了我的手,我扶他下马车后,他还刻意,将我挡在他的身后侧。 “累了吧?夜风大,回屋好好歇着。”冥北霖望着我们,脸上的神情,并无太大波澜。 爹拽着我,从他的身侧走过。 冥北霖偷偷拉了拉我衣袖一角,我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意思便是让冥北霖放心。 跟着爹回了房,他也不再提要走的事了,而是,让我歇息。 鼠贵之前,为了照顾好爹,在这屋里多备了一张床,如今,我正好睡在这。 只是,我一心惦念着冥北霖,就算躺在了床榻之上,也无心睡眠。 “等我们回到村中,爹给你还有云若,寻个好人家,到时候,爹便死也瞑目了。”爹开口,打破了夜的平静。 我抿了抿嘴唇,心中落寞不已,不愿开口说话,只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门的方向,心中想着,冥北霖此刻是不是就守在门外? “丫头,你还年幼,你同他才认识多久?你不过是被他蒙骗了,他绝非你的良人。”爹的声音,再度传入我的耳中。 我静默的听着,觉得眼眸微微发酸。 他和师姐,都是我至亲之人,也都是我极为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为何,他们与冥北霖,却如此水火不容? “丫头,爹之前答应过你,到时候,在我们住的庭院里,种上一大片的山楂树,等到了冬日,你想吃多少糖葫芦,爹都给你做,到时候你一定会高兴。”他轻声说着,好似哄小孩儿一般哄着我。 “爹,若是有一日,我真的离开了冥北霖,我想,我的心便死了,世间的一切,再美好,也与我无关了。”我知晓,如此说,或许会让他不悦,可这是我的心里话,冥北霖就是我心尖上的人。 “他就那般重要?比你爹我,还要重要?”爹说着,朝着我的床榻走了过来。 我躺在床榻上,想起身却好似没有力气。 内心有委屈,而这委屈,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冥北霖。 我希望,他能被师姐,还有爹接纳。 “丫头?”他侧坐在我的床沿边上,低声唤着我。 “时间久了,便能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爹说着,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手。 “这么多年了,爹你忘记娘了么?”我反问道。 爹今日,提起娘时,那悲痛的模样,我能感受到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将娘忘记。 “他与你娘怎么同?他是你的命劫,会害死你的!”爹说罢,激动的伸出手,抓住我的肩。 我则是凝眉,也严肃的望着他。 “娘是你的挚爱,冥北霖亦是我的心上人,怎就不同?若他真是我的命劫,我便认了,爹,你从前不是说过么?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儿,你都支持我?你还说过,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心意相通便可嫁。”我望着他,从前,爹对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我开心,便好。 如今,我遇上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他却不同意了。 “爹说的是,喜欢的人!他是人么?他是妖!”爹激动的喊出声来。 “妖又如何?我们相爱便够了。”我反驳道。 爹望着我,许久之后,微微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站起身来,朝着他的床榻走去。 “爹?”我侧目,看向他。 只见他躺倒在床榻上,他的身体才刚刚好转,今日这么一折腾,似乎也损耗了全部的力气。 他躺下之后,没多久,我就听到了极为均匀的呼吸声。 “爹?”我又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声,他依旧没有反应。 于是,我坐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走到门边时,还回头再看了一眼,见爹依旧安静的躺在床榻上,我这才悄悄推门而出。 这一出屋,一个黑影便从一侧过来,将我拥住。 我闻着他身上,那股淡如海风的气息,心瞬间安了。 那种难过,和委屈,也消散了。 “别担心,父亲他,迟早会同意的。”冥北霖压低了声音,在我的耳侧,柔声说着。 “他或许,比你想象中的要固执。”我垂着眼眸,靠在冥北霖的怀中,希望冥北霖做好准备。 冥北霖听到此言,缓缓松开了我,抬起手在我的发梢上抚了抚。 “本神君向来招人喜欢,夫人你就别担心了。”冥北霖在这时候,还有心思同我逗趣。 第一百三十五章及时止损 我只能望着他露出一抹苦笑,便没有多言。 冥北霖同我在屋门前的门槛上坐了良久,天蒙蒙亮时,我劝冥北霖回屋歇着,他却直接告知,今日,他要出门一趟,让我好生在这宅子里待着。 “你要去何处?带浮游一道去吧,如此一来,你们还有个照应?”我望着冥北霖,提议着。 “浮游今日,就在这宅院里,守着你们。”冥北霖说这句话时,目光还朝着屋内望了一眼:“他若是想出去走走,你便带着他,这风霖菀如今,还算太平,那些小妖,不敢出来作祟。” “嗯,那你,小心些。”我叮嘱着。 冥北霖微微点头,便转身,朝着回廊一侧走去。 他这是打算去洗漱一番,再出府,我退回到屋内,将房门给掩上。 可关上门,准备转身,坐到木椅上时,却吓了一大跳,因为我已然瞥见,爹就坐在床沿边上。 他抬起眼眸,直勾勾的望着我。 那张因为枯瘦而凹陷的脸颊上,满是忧愁。 “爹,你醒了?”我望着他,并立马朝着他走去。 他则是不发一言,我便又拉起了他的手腕,替他把脉。 “爹,如今,你的脉象总算是平稳了。”我说着,又看向他的胸膛口,待他的身体大好,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就可取出鲲隐鳞了。 如此一来,冥北霖的身体,也能迅速恢复。 “爹,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熬些粥来?”我说完,便要去熬粥。 “别忙了,今后,你就待在我眼前,哪儿也别去。”他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愣,回过头来,望着他。 “如今,你与他还未有骨肉,一切,都还来得及。”爹的意思,再明白清楚不过了。 他不许我同冥北霖在一起,认为如今,我们还没有孩子,便能及时止损。 “爹,我有些饿了,我去弄些吃的。”我说完,迈步朝着屋门的方向走去。 “丫头!夕颜!”他连续叫了我两声,我还是推门而出。 如今,面对他这般决绝的态度,就堪比当初师姐反对时一样,让我觉得难受。 “冥夫人?你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我才走到后厨门口,就看到了鼠湘湘。 她已经在后厨里熬粥准备小菜了,看到我来,立刻同我打招呼。 “湘湘,你每日都起的这般早么?”我看着鼠湘湘麻溜的备料,不禁叹服,这天才蒙蒙亮,她却已经开始忙碌了。 “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无事可做时,更是无趣,如今反倒是好了,能做做饭菜,打发这无聊的日子。”她笑着,将那腌菜切成丝。 我则是直接坐在了灶台前,开始,帮忙烧火。 “老先生,是否,不愿冥夫人您,同神君在一起?”鼠湘湘拿过了一块肉,一边利落的切着,一边询问。 我沉默,微微点着头。 “人妖殊途,老先生,有所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人是如此,其实,我们妖亦是如此。”鼠湘湘说着,神情之中,显出一抹落寞。 “哦?湘湘你难道喜欢的,不是妖?而是凡人?”我看她的模样,好似有感而发。 她被我这么一问,便是一怔,然后抬起眼眸,朝着后厨门外望了一眼,便也不遮掩,大方的冲我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也就难怪了,鼠贵将婚期一再延后,可却只有鼠可芸焦急,鼠湘湘好似根本就不在乎。 “你喜欢的是何人?”我好奇的开口询问她。 “一个小后生,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瞧见他时,便觉得欢喜。”鼠湘湘说罢,脸上露出了少女一般的娇羞。 我看着她,便也扬起嘴角,笑了。 “那?你可同小贵儿说了?”我想着,鼠贵也并非蛮横之辈,若是鼠湘湘,同鼠贵坦诚,鼠贵必然会答应。 “鼠族,乃族内通婚,此事,不是贵哥应了便可,若是开了这般头,今后如何管理其他小鼠儿?”鼠湘湘的笑容,渐渐消失,言语之中,满是无奈:“冥夫人,我阿娘曾说过,女子,应背负家族兴衰之使命,替鼠族繁衍生息,我同那小后生,自是有缘无分。” “可,你甘心么?”我望着她。 她这神情,显然是落寞不甘,对那小后生,也满是挂念。 “又有什么好不甘心呢?贵哥是个好大哥,这些年,也多亏他照拂,我们才能免于受其它妖物欺凌。”她嘴上这么说着,却突然眉头一蹙。 紧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子,腥甜的气息。 我立刻站起身来,赶忙拉过鼠湘湘的手,发现,她的指头被切出了一个大口子,而她却好似根本就不觉得疼。 “走,我去给你包扎。”我赶忙拉着她出了后厨,朝着我和冥北霖的屋子走去。 屋中空荡荡的,一侧的木椅上,还放着冥北霖换下的衣裳,想必,冥北霖已经洗漱好,出门去了。 我找了药箱和布块,仔细替鼠湘湘清理了伤口,用布块包扎好。 “别碰水了,好好歇着。”我叮嘱她。 她却是苦笑了一下,转而摇了摇头。 “冥夫人,我这就只是破了些许皮而已,无事的。”她说罢,就要回去继续熬粥。 “或许,那后生,亦是喜欢你?”我见鼠湘湘起身准备出屋,便赶忙说道。 鼠湘湘摇头:“他并未见过我的真容,只是从前,神君未来这风霖菀时,家中实在穷困,无可奈何之下,便只能出去“借粮”,去过他的家中几次,从他幼年便认识他,只是他一直不知晓我。” “是么?” 原只是单恋。 鼠湘湘垂目道:“冥夫人,那些注定无缘之人,我不惦念,如今,我只待贵哥准备好一切,便同他成婚。” 鼠湘湘说着,还冲着我笑了笑。 可她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牵强,让人一眼,便能将她看穿。 “嗒嗒嗒,嗒嗒嗒!” 外头的长廊,在此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着急忙慌赶来的,则是杜小薇。 她每日都来的极早,可今日,好似有些不同,她冲到我的屋门前,不等我问,便直接说道:“姐姐不好了!有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来,她,她,她说那孩子,是家主的女儿。” 第一百三十六章认祖归宗 我和鼠湘湘都纷纷惊诧的望向杜小薇,杜小薇则是上气不接下气,立在门槛前头。 看的出,此刻的她,也十分震惊,焦急。 “你说什么?”我已经听清了,不过,依旧让杜小薇再说一遍。 总觉得,自己这是不是幻听了。 “有,有个漂亮女人,带了个小姑娘来,她说,她说,要带孩子认祖归宗!”杜小薇只能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听了很是惊讶,认祖归宗? “这?”鼠湘湘立即望向了我。 “出去看看。”我站起身来,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可这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同杜小薇还有鼠湘湘,一道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当我立在正厅侧门边时,我便看到了坐在正厅圈椅上的女子。 杜小薇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是,“漂亮”这个词,对于她而言,似乎太过狭义了。 她就好似一朵莲花,只穿着一袭,十分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白色素罗裳,侧髻上斜插着一支白色玉簪,只是堪堪坐在那圈椅之上,顾盼生姿间,便是皎若秋月,绝世倾城。 我望着她,本是满心的疑问,可看到她的容貌时,却是惊的愣在了原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个活人么?怎么半分烟火气都没有,好似仙子一般,超凡脱俗? “冥,冥夫人?这,这,这位是?”鼠贵今日,这说话,也磕巴了,好似很惊慌,不知所措。 “是,白姑娘么?”我望着眼前这个,可以同霓裳媲美的女子,很快便猜到,她应该就是冠绝南岭的九尾狐,白歌染了。 不过,就她这容貌,别说冠绝南岭,就算是盛京,也寻不出能与她相较的吧? 而这白歌染,听到鼠贵叫我“冥夫人”,也知晓了我的身份,她起身,冲着我,微微俯了俯身,然后便开口,喊道:“芸儿,过来,给你主母问安。” 她这么一唤,一个约莫六岁左右,长的好似桃花一般精致粉嫩的小姑娘,便跑了过来。 “母亲!”她说着,抬起圆圆的小粉脸儿,望着我,一双大眼,清澈无比。 甚至,让我有种,若自己能同冥北霖,有个这般好看的姑娘,该多好的感慨。 不过转念一想,又立即摇了摇头。 “白姑娘,这是?”我狐疑的望着她。 “冥夫人,一切,我都同神君商榷过,今后芸儿便是霖府的人,与我白歌染再无干系。”这白歌染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赶忙示意鼠贵拦住她,鼠贵却“怯弱”的很,根本不敢去拦。 “白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夫君,不可能同别人有过孩子。”我的目光又望向面前的小姑娘。 她生的精致可爱,将来必定与她娘一般美貌倾城,一看就知晓,是狐族。 “他会认的,也必须认!”白歌染说罢,脚下的步履匆匆,一路行至府门前。 “阿娘!阿娘!”而这小姑娘,看到白歌染要走,也连忙大叫着,朝着白歌染跑去。 白歌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但依旧决绝的上了门外一辆浅青色绸缎马车,迅速离开。 “阿娘!”这小姑娘哭喊着,一路追了出去。 我们大家也赶忙要跟上,结果,却发现,那马车速度快的惊人,顷刻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阿娘,呜呜呜!”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 “芸儿别哭,明日,我就送你回如歌城好不好?”我拉住了她的手。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去追,也是追不上她娘亲的。 “阿娘,阿娘,让我留在这,跟着母亲。”她抬起粉嫩的小脸儿,抿着小嘴,眼里噙着泪,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看着便叫人心疼。 我索性,一把将她抱起。 “可是,我不是你的母亲?”我望着她。 “阿娘说,你是爹爹的正妻,便是霖府主母,我该唤你一声母亲。”这小姑娘一脸认真的同我说着。 看她这张精致无辜的小脸,便好似说什么都对了。 “这样吧,待神君回来再说。”我抱着她,朝着府里走去。 心中却想着,这小芸娘还是个孩子模样,必定还未成妖,那大不过三百岁,可冥北霖,被贬斥镇压了五百多年,年纪上,便对不上。 可既然白歌染将她送到了此处,必定有她的道理。 “怎么可能?这,这,这怎么可能?”鼠贵跟在我们的身侧,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小芸娘看着,并且不住的摇头。 “湘湘,小薇,你们去准备些吃的来,芸儿应该饿了吧?”我望着她:“你喜欢吃什么?” 她摇头,不说话。 “备些糕点来吧。”我想了想,孩子必定喜欢吃甜的,故而便让她们去准备。 而我则是牵着小芸娘,到后院去转一转,她很拘谨,目光之中带着防备,我想着,这府中,还有两个小家伙,没准,她们能玩到一处。 “凌儿,来。”一入后院,远远的,我就看到了玄凌,在扎马步,于是,牵着小芸娘便朝着他走去。 玄凌望向我,看到我手中牵着一个小姑娘,顿时一脸好奇。 “凌儿,这是芸娘,你叫她芸姐姐吧。”我笑着对玄凌说道。 玄凌望着芸娘,仔细的看了良久,然后便道:“姐姐。” 芸娘盯着玄凌的脸,也看了许久,突然伸出手,抚在玄凌的脸颊上:“他长的真好看,也是狐族么?” “不是,凌儿是?”我想了想,还是不说,他的身份藏着些好。 “不是?那是何妖?”芸娘歪着脑袋,看着玄凌,满眼好奇。 而这时候,宏图以飞奔的速度,朝着这边的庭院跑了过来,那小胖爪里,好似还抓着什么东西。 “图公子?”鼠幺妹大声喊着,鼠可芸也追了过来。 “冥夫人,图公子,偷了糕饼!”她们二人,大声喊着。 我赶忙过去,挡在了宏图的面前。 “图图!”我说着,又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索性,将糕饼直接塞入自己的嘴里。 “呵呵!”芸娘看着他,突然发出了笑声。 要么说美人从小就能看的出来,她笑起来,同她娘亲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让人移不开眼。 宏图看着芸娘,先是一愣,紧接着张着嘴,嘴里的糕点都掉到了地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娶她 我赶忙抽出手帕,替宏图将嘴边的糕饼屑擦拭干净。 “你啊,又饿了么?之前,神君不是说过,让你饿了便同他说,你怎么又偷拿糕饼吃?”我望着他,很是无奈。 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贪嘴的毛病? 前几日,还对木偶戏有兴趣,如今看来,对于他而言,应该吃才是重中之重。 “宏图,若还有下次,我便告诉神君,让他罚你。”我凝视着宏图,严肃的说着。 而他,却是眨巴着眼眸,望着芸娘,看的很是认真。 上一次,他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是在看一块红烧肉。 “宏图?宏图?”我抬起手,在宏图的眼前晃了晃。 宏图这才回过神来,咧嘴一笑,问道:“夕颜,夕颜,她是谁?” “哦,这是小芸娘,你叫她芸姐姐。”我给宏图介绍。 宏图走到芸娘的面前,便探出脖子,侧着脑袋,极为认真的盯着芸娘看着。 芸娘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便蹙着浅眉,盯着宏图。 “宏图,不得无礼,你会吓着她的。”我说着,将宏图拽回到了我的身旁。 宏图虽被我拽了过来,可目光依旧盯着芸娘,看的仔细。 我心中想着,宏图这孩子,“早熟”啊,知道这小姐姐好看,便看起个没完。 “芸姐姐,是不是长的很美啊?今日,你陪着她玩儿吧。”我笑着对宏图说道。 宏图却突然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然后便说出了一句,让人害怕的话。 “夕颜,她是何妖?是送来给我吃的吗?好香的味道。”宏图望着芸娘,那眼睛都在泛光。 “才不是,这芸姐姐,你若敢伤她半根头发?”我的话还未说完,这芸娘却开口了。 她走到宏图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宏图的脑袋,然后,便从腰间的香囊里不知取出了什么东西,朝着院子一侧抛去。 “捡吧!”芸娘对宏图说了一声。 宏图果真听话的朝着那东西的方向飞冲而去,很快,就将那东西给叼了回来。 方才,我见芸娘丢时,好似只是一个极小的物件,可宏图叼回来后,却变成了一条足有手臂长,好似经脉的东西。 “这是妖的经脉,送你吃吧。”她倒是大方的很。 宏图听了,立马就将那经脉朝着自己的嘴里塞,好似生怕被别人夺走了一般。 “芸姐姐,我还要!”他这变的可是够快的,方才,还想吃人家,如今,便脆生生的喊姐姐了。 “宏图,我都瞧不起你!”浮游何时出来的,我并未注意到,不过看到这场景,他忍不住调侃道:“你好歹是一只饕餮,别整的好似狗妖一般?” 宏图可不听这些话,只是望着芸娘傻笑着。 “夕颜,这小丫头够水灵的?哪来的?”浮游走到我的身旁,望着芸娘,看了又看。 “白歌染送来的,说是,神君的孩子。”我如实回道。 “什么?”浮游惊诧,盯着芸娘,愕然的说道:“九尾狐的孩子,都是一夜就能长大的么?不对啊,就算那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得十月怀胎吧?怎么就弄出这么大的孩子来了?” “别胡说八道!”我撇了一眼浮游。 “不是你说的么?白歌染送来的。”浮游说完,又顿了顿:“哦,不对,鼠贵好似说过,白歌染本就有一个女儿。” “嗯。”我点了点头。 浮游微微蹲下身,盯着芸娘的脸。 “哎呀,不过,真别说,这孩子生的也太好看了,跟咱们公子一样好看。”浮游望着芸娘称赞着。 “浮游,你这是要给我添堵么?”我瞪了他一眼。 浮游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夕颜,多好啊,白捡这么个漂亮大闺女,九尾狐啊!这个岁数,就长的如此好看,长大后指不定美成什么样,你若是不要这女儿,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你还未成婚就想要女儿?”我也打趣他。 浮游咧嘴一笑:“什么女儿,给我当童养媳吧,九尾狐亏不了,将来我的子嗣,都无需修炼,个个俊逸非凡。” “你想的够远的,也够美的!”我说罢,便一手拉着芸娘,一手牵着玄凌,入了凉亭。 给他们拿了毽子来,让他们一块玩。 宏图和玄凌,倒是很快,就玩起来了,一通乱踢。 “芸儿,你怎么不玩呢?”我见芸娘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幼稚。”芸娘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这冷傲的性子,居然还真与冥北霖有些相似。 “夕颜,这个性也像,该不会是咱们公子,从前留下的?”浮游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用力的咳嗽了一声。 当着孩子的面,他如此开玩笑,自是不好。 “冥夫人,糕点?”鼠湘湘正想对我说,糕点准备好了,不过,一看宏图也在,便将说了一半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你们俩玩吧,我带芸姐姐去前厅。”在宏图的面前,我可不敢提“吃”字。 “芸姐姐。”宏图见我们要走,立刻就走了过来,语带撒娇,目光,依旧盯着芸娘的香囊袋子。 她十分大方的取出了两条经脉,递给了宏图,宏图欢喜不已,张嘴就吃。 “小祖宗,你倒是同小芸娘说声谢谢!”浮游提醒着。 “我不小,我都一百岁了。”芸娘张口,便反驳道。 我看着她,倒是觉得,她很是有趣,小大人一般,于是,对浮游点了点头。 “哦,那我,便直接叫你芸娘好了!”浮游见她不喜欢,便直接叫了她名字。 “你叫什么?”芸娘很是满意,也落落大方的反问浮游。 “我叫浮游,芸娘啊,你一百岁了,我再等你两百年,当你夫君可好?”浮游看着芸娘,故意逗她。 “哼,芸姐姐是我的,以后,我娶她。”宏图这时突然张嘴说道。 “诶呦,你还知道娶啊?娶是什么意思?”浮游饶有兴致的问宏图。 “就是在一起呗,一起吃饭,一起玩儿,到时候,你们不给我吃的,我就让芸姐姐给我。”宏图天真的说着。 “你啊!就知道吃!”浮游摇着头。 院子里,大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与妖为伍 院中的笑声,好似,将我心中的阴霾扫去了许多。 我牵着芸娘,到膳厅时,两个“小尾巴”也跟了过来,宏图一再保证他不吃,只是我信不过他,故而,只让他站在膳厅外。 糕点也只让鼠湘湘上了一小碟,不过,我替宏图和玄凌,要了一盏晨露茶。 玄凌陪着宏图,立在门外,并排坐在矮椅上。 芸娘却对面前的糕点没有什么兴致,转而,喝起了茶水。 看来,她们妖,对俗物都没有兴趣。 “芸儿,你除了这晨露茶,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我看着她,想着别让她饿着。 “我不饿。”她说完,又看向玄凌和宏图。 “走,去玩吧。”芸娘看着他们,开口说了一句。 宏图这孩子,耳朵是最“硬”的,如今听着小姑娘说一句“走”,却立刻放下手中的杯盏,拽着他的凌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芸娘这么一个“新来的”,却立即占据了主道地位,成了大姐大,宏图和玄凌跟在她的身后,好似她的俩个护卫。 “这?”浮游看着这场景,不由摇头:“还是闺女好,瞧瞧这俩,再宝贝的养着,有什么用,人家小姑娘一句话,就什么都照办了。” “那你今后,寻个有缘人,便多生几个闺女。”我也倒了一杯茶水,给浮游和自己。 浮游喝了一口茶水,认真的点头:“对!我便是如此想的,生她个十个八个的。” “不从你们的肚皮里出来,你们自是越多越好,只是有孕生子,过程漫长,一朝分娩更是凶险万分,十个八个,未免太多了些。”我想起,冥北霖也想要“十全十美”。 “这多多益善,自是好的,若我家娘子不愿意,那便算了。”浮游喝着茶水,好似如今,总算是从失去媚儿的阴霾之中,摆脱了出来。 一旁的杜小薇,低垂着头,脸颊微微泛红。 想必,她心中还“惦记”着浮游,于是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薇,你备些粥和小菜,给我爹送去吧。”我开口对杜小薇说道。 我的师父,“变”成了爹,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经知晓了。 “好。”杜小薇立马就去准备。 而我则是开始垂目喝茶,别说,这晨露茶,与别的茶就是不一样,清甜又香醇,入口唇齿留香。 “夕颜,你这何时给公子也生个孩子?”浮游望着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可是肚子却迟迟没有反应。 “这个也得看缘分不是。”我说着将杯盏放下。 “夕颜,你自己也懂医,要不开些滋补的药,补补身子?”浮游也是替我操碎了心:“你本就不胖,最近瘦的如同麻杆一般,这身子看着就弱,不好生养。” “喝你的茶吧。”我岔开了话,不过心中却也犯了嘀咕,想着是不是该熬些补药了呢? “冥夫人,老先生说了让您过去,否则,他什么也不吃。”鼠湘湘焦急的赶了过来:“而且,而且,老先生说了,今后不许我们靠近那屋子。” 鼠湘湘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丝委屈。 “对不起湘湘,我爹这是在同我闹别扭,牵连到你们了。”我说完,赶忙起身,然后便着急忙慌的,朝着爹所在的房间走去。 浮游本是想跟着一道来的,不过被我拒绝了。 “你既是个凡人,就不该同妖混迹在一处,太过危险。” 我才刚走到爹的房门口,就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紧接着,又看到,杜小薇正立在木桌边上,有些手足无措的“挨训”。 “老先生,家主还有湘湘姐她们都不是坏妖,她们待我极好。”杜小薇性子虽然怯弱,不过,听到对方这般说辞,还是开口反驳。 “待你好?或许她们没有坏心,只是,人妖殊途,你同他们混迹在一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爹这说辞,让我也蹙起了眉宇,于是,立刻抬脚迈入了屋内。 “小薇,你先出去吧,去膳厅里,吃些东西。”我立刻开口支走杜小薇。 “是,姐姐。”杜小薇显然是再此处也待的极为局促不安,故而,立马听我的话,赶忙退了出去。 我侧过身,将房门关上,这才走到了爹的面前。 “爹,你从前,对妖并无偏见,如今这般,究竟是为什么?”我看着他,怎么觉得,他和师姐越来越像了。 “夕颜,爹说过,妖有善恶,我们不杀善妖,可是,也并未让你与妖为伍!”他说完,顿了顿:“今后,夜里,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哪也别去。” “爹?”我凝眉。 “爹是为了你好,今后,你一定会知晓的!”他的态度决绝,而这句话,我也曾听师姐说过数次。 “又是为了我好。”我觉得,自己的眼眸瞬间泛红,难受的好似,立刻就要落下泪来。 “丫头?”他见我如此,眼眸之中露出了一抹心疼。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却从来不问问我想要什么。”我望着他,觉得眼前的爹,变得很是模糊扭曲。 他站起身,朝着我这靠近了半步。 “爹只想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他凝望着我,满眼都是对我的疼爱和关切。 我知道,我们都无法劝说彼此,故而,屋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爹才拉着我坐下,要让我同他一道吃饭。 清粥小菜,他给我盛了一碗,自己却好似没有胃口。 “来,多吃些,你瘦了不少。”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着。 其实,如今形如枯槁的人,是他,但是,他从未像看我一般,认真的看过自己,亦或者,他不在乎自己,只在乎眼前的我。 “爹,这风霖菀如今很太平,我们就在这好好过日子,好么?”我柔声说着。 他夹菜的动作,略微顿了顿,不过,也没有再言语。 我们俩,第一次,如此静默的,吃完一顿饭,彼此之间,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吃好了饭,我便麻利的收拾着,要端空碗出去。 “为了你,爹,什么都可以做。” 当我走到屋门口时,身后的爹,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让我心中顿生不安。 第一百三十九章急不得 我侧过脸去,看向他。 “爹,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垂下眼眸,不再看我。 我见他不言语,便端着空碗,出了屋门。 屋门外,浮游居然在守着。 见我出来,便很是自然的接过了我手中的碗碟。 “夕颜,你爹不同意,你和公子在一起?”浮游跟在我的身旁,追问着。 我微微点头,脚下的步子,有些沉重。 “也不怪他,他毕竟是个除灵师,从前,还是祭灵人对吧?那些祭灵人,对妖可谓是没有半分慈心。”浮游说着,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可我爹,与那些祭灵人不同,他对妖向来公道。”我打断了浮游的话。 “公道又如何?还不是杀妖?”浮游说罢,脚下的步子似乎加快了不少,很快便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望着浮游的身影,默默了良久。 “哈哈哈,芸姐姐,我还要吃!” 庭院里,宏图开怀笑着。 玄凌则是立在木桩子边上,看着宏图。 芸娘此刻,正给宏图拿她那香囊里的“吃食”。 宏图高兴的手舞足蹈,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吧?只不过,这种开心,很快便要戛然而止了。 因为,等到冥北霖回来,我们就要让他将芸娘给送回如歌城。 不管白歌染如何想的,孩子,还是随着母亲,才是最好的,而且,芸娘也不愿同她娘亲分别。 如此想着,我进后厨,麻利的将碗筷收拾妥当,然后便在后院的凉亭里,看着几个孩子。 她们好似有用不完的精神头,又跑又跳,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玩的不亦乐乎。 冥北霖回府时,已是傍晚,他的气色不佳,不过入后院望见我,还是露出了一抹笑。 “夫人可是在等我?”冥北霖显然还不知道芸娘的事儿,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撇见了芸娘。 在看到芸娘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微微一沉。 芸娘也是个机灵的孩子,见冥北霖来了,立刻就朝着冥北霖走了过来。 她仰起头,望着冥北霖说道:“神君,你送我回家吧。” 芸娘这孩子,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冥北霖伸出手,在芸娘的头上摸了摸:“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本神君就送你回如歌城。” 芸娘听了,脸上露出了一抹落寞和失望,不过,她并未反驳,而是微微颔首,然后便退到了一旁,继续同宏图他们玩耍。 “舅舅。”玄凌也扬起头,看着冥北霖,今日,他玩了一整日,如今见他舅舅回来,才有些惊慌。 “去玩吧。”冥北霖开口,对他说。 玄凌的蓝眸瞬间就是一亮,然后,欢喜的同宏图和芸娘一起玩耍。 浮游则是看好戏一般的望着冥北霖,开口便道:“公子啊,白歌染可说了,这是你的骨肉?” “什么?”冥北霖一愣,紧接着立刻看向了我:“夫人,芸娘并非我的骨血。” “我知晓。”我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冥北霖的面前。 “可是,白姑娘为何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霖府来?而且,她还说让芸娘,认祖归宗?”我望着冥北霖问着,觉得这其中,只怕是还有什么原由。 “白歌染想让我认下芸娘,收芸娘为女。”冥北霖说罢,望向芸娘,神情若有所思。 “可是,自己的骨肉,怎舍得送给别人?”我实在不解。 “她有她的苦衷,不过是为了保全孩子。”冥北霖解释着。 “莫不是,白姑娘真的决定要当活桩?”我的眉瞬间就凝结在了一起。 想着,白歌染是不是因为,要当活桩,担心芸娘今后无人照拂,故而,才让冥北霖收养芸娘。 “这其中,说来话长,明日让她同你说罢。”冥北霖叹了一口气。 “明日?你们要去如歌城?我也去吧,上一次,我就没有瞧见这九尾狐,这一次,她到了府上,我也没瞧见,明日,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浮游是满脸好奇。 冥北霖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他盯着芸娘看了一会儿之后,又望向爹所在的房间。 “今日,父亲,可好些了?”冥北霖这改口,改的也够快的。 不过,听他如此叫,我心中极暖。 “嗯,今早吃了米粥,中午和傍晚则是喝了药膳,精神不错,只是?”我顿了顿,欲言又止。 “夫人,有些事,急不得,待为夫将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便带着你们父女二人,在这南岭好好逛一逛,你说如何?”冥北霖看着我,柔声说着。 “好。”我也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来。 他有这心,爹未必肯领。 “啧啧啧,这一日日的。”浮游望着我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去用些晚膳,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冥北霖没有理会浮游,而是,看向我认真的说道。 “好。”我其实,陪着爹已经吃过些许,但今夜不能陪着冥北霖,故而,现在就同他一道喝些茶水。 “那什么,你们几个,都去洗漱,一会儿,早些睡,别闹腾了!”浮游看向宏图他们:“幺妹,可芸,带他们去洗漱吧。” 浮游将这些小鬼头都支走,直接把这后院留给了我和冥北霖。 鼠湘湘和杜小薇立马将茶水,还有小点心,送到此处。 冥北霖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手,然后给我倒了一盏茶。 “今夜,我要守着爹,所以?”我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一听,便问:“他如今,应无需旁人守着。” “但是,我,我担心他,所以,近日,就让我守着他吧。”我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 冥北霖听了,却剑眉微微一扬,好似读懂了我这话语之中的意思。 “你是说,今后你夜里,都要在那屋里守着?”他望着我,目光当即就是一沉。 “不是,大概,一个月?或者?”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立刻摇头。 他沉着脸,严肃的说道:“一天都不行。” “可是,我爹如今,身体才刚刚好转,我不想忤逆他。”我也很为难,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父亲,我根本就没法选。 第一百四十章无法可选 冥北霖看着我良久,应是不想让我为难,他将冰凉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对我说,一会儿他去同爹谈谈。 “不行,他?”我不想,他们二人的关系,再恶化。 “他如此要求,便是不希望,你同我有子嗣吧?”冥北霖看着我,一句话,直接就说到了点上。 我的嘴唇颤了颤,冥北霖心中只怕是清楚的很,他已经从爹醒来之后的种种表现,看出来了,爹就是不希望,我与他在一起。 “放心,我不会与他争执。”冥北霖抬起手,温柔的捋了捋我的发丝。 “好,你去吧。”我看着冥北霖,应允了。 冥北霖将杯盏之中的茶水喝干,然后,让我在凉亭里等着他,而他径直朝着爹所在的房间走去。 我看着他叩门,看着爹将房门打开,不过却并未让冥北霖进去。 他们一个立在屋里,一个立在屋外,便开始交谈。 我紧张的站起身来,望着他们。 因为,冥北霖是背对着我的,所以,我看不到冥北霖的表情,只能看到爹的半边脸。 一开始,爹脸上的神情,还算平静,不过渐渐的,好似越发不对了,他的表情凝重,眼中带着一抹怒意。 只见他张嘴,大声的说着什么。 冥北霖站的笔直,半步不退,任由对方叫嚷。 我见情况不对,赶忙快步,朝着他们走去。 走到一半,就听到了爹在冲着冥北霖怒斥着:“你与我女儿,注定相克,她年幼无知,可你毕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也不知晓其中的厉害么?” “父亲,夕颜是我妻,我的妻子,我必定以命相护,绝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而您所说的事,也绝无可能发生。”冥北霖十分笃定的说着。 “绝无可能发生?生死之事,天道轮回,无法更改,难不成,你要与天争命不成?”爹的脸上满是不屑。 “天意又如何?我不怕,若真是如此,我也要替夕颜逆天改命。”冥北霖说完这句话,爹便抬起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只是冥北霖太过高大,爹如今,瘦如枯槁,根本就推不动。 “爹?”而我,此刻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过来。”爹开口对我说道。 我看了一眼冥北霖,冥北霖冲我微微颔首,只说了一句:“好好歇着。” “嗯。”我也冲他点了点头:“夜里凉,记得,多盖些被褥。” “好。”冥北霖说罢,抬起手,习惯性的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便回房去了。 “进来。”爹阴沉着一张脸,说完,就转身先进了屋。 我无奈的跟在他的身后,并且,将房门关上。 “他亦是个自私自利的妖。”爹背对着我,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有反驳,这种情况之前经历过,我越说冥北霖好,师姐便越是觉得,我是被冥北霖给蛊惑了,故而,我如今,最好什么都别说。 “他明知,自己是你的命劫,却不愿离开你!”爹说到这里,很是激动。 我则是默默的走到圆桌边上,给他倒了一盏茶。 “丫头,从此事,你便能看清他了吧?”爹说着,猛然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盯着我。缘分 我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将茶水递给他。 方才见他叫嚷了半晌,想必如今也渴了。 “爹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他望着我,表情无比肃穆。 “爹,我明日,要出府一趟,你好好在府里歇着,你若不喜欢鼠湘湘她们照顾,我便让小薇来看顾你。”我说完,就走向了小木床。 爹望着我,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丫头,你变了!从前爹的话,你最是听的,怎么如今?”爹说完,落寞的坐在木椅上,目光阴沉沉的。 “爹,我没变,只是,一边是爹,一边是我的丈夫,我无法可选。”说罢,我又抬起眼眸,望着他:“若是,我的丈夫,因为几句话,就舍弃我,那种男人,也不值得我爱不是么?” 爹那略微有些发紫的嘴唇,微微颤了颤,但并未说出一句话来。 “爹?”我见他如此神情,以为是被我的话给气着了。 “睡吧。”正当我要站起身时,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回到了床榻上,躺下。 之后,再无动静。 我望着他那消瘦的身躯,很是心疼,可却又无法解开他的心结,只能是叹息一声,仰面躺在小木床上,睁着眼眸。 屋内寂静无比,我能隐约听到,门外的风声。 心中想着,我不在,冥北霖应该会觉得极冷吧? 如此一思索,便是一夜辗转难眠。 清晨,我早早的起身,便蹑手蹑脚的溜出屋去,想去看看冥北霖的情况。 走到我同冥北霖的房门口,我发现,这房门只是虚掩着的,这是他给我留的门么? 我轻轻推门进屋,然后将房门关好,就朝着床榻走去。 只见,冥北霖穿着白色寝衣,侧躺在床榻上。 我走到床沿边上,伸出手打算替他拉好被子,好让他多睡一会儿。 结果这刚一俯身,冥北霖便突然抬起手,一把将我拥住,抱在了怀中。 我被他抱着,拉倒在床榻上,他则是将冰凉的脸颊侧在我的耳侧边。 “夫人好暖,夫人不在,为夫可是要冻死了。”他依旧闭着眼眸,嘴里低声说着。 “对不起。”我望着他,看到他面色苍白,心中也很是心疼。 “昨夜,为夫思索一夜。”他又突然,岔开了话。 “想什么?”我问道。 “父亲如今,非要夜夜看着你,是为了不让你同我要孩子是么?”他这是明知故问。 我看着冥北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是,这要孩子,谁规定,非得是晚上才行?”他说着,突然睁开了那双,足以勾人魄的异瞳,望着我。 “又说这些混话。”我避开他的目光,而他的一只手,却抓住了我的衣襟带。 “夫人,如今,就得让爹,长长辈分,他若是当了外公,还会逼你离开我么?还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外孙,没有父亲么?”冥北霖一本正经的说着。 我听着,顿时觉得,他说的好似极有道理? 第一百四十一章如歌城 冥北霖望着我,当即扬起嘴角笑了笑。 然后解开了我的衣襟带,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便,不耽误工夫了。” “砰砰砰!砰砰砰!” 衣襟带刚一解开,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滚!”冥北霖冷冷的回了一句。 “公子啊!那小芸娘吵着要回去,怎么哄也哄不住啊,您还是起身,洗漱洗漱,咱们一起出发去如歌城?” 浮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冥北霖眉宇微蹙,我听了立马起坐身,也顺带,将他从床榻上拉起。 “好了,先送芸娘回去,她还那般年幼,必定,想她阿娘了。”我说着,就要给冥北霖拿衣袍。 冥北霖则是拥着我的腰,“撒娇”一般的侧过脸,贴在我的胸膛口。 “本神君,还是喜欢清静。”他幽幽的说着。 “你先换衣裳,我去给你打热水。”我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亲。 而他则是抬起头来,在我的唇上吻了吻,又垂目,将我的衣襟带重新绑好。 我给他拿了一袭浅蓝色衣袍,便出屋去,给他准备热水。 打开房门时,却见浮游还立在门外,而且,手中已经端着热水和布,要给冥北霖洗漱用。 “诶?夕颜,昨夜你没有在那屋守着么?”浮游望着我。 我赶忙伸出手,将热水接过,端入屋中,放在了圆桌上。 冥北霖此刻,已经换好了衣裳,看到浮游便是表情冷淡,只是自顾自的开始洗漱。 “浮游,你给芸娘弄些吃的,我们一会儿就去厅里。”我望着浮游说道。 浮游点了点头,转身便走,我也同冥北霖一道,洗脸漱口,还稍稍涂抹了些脂粉,换了一袭衣裳。 这才和冥北霖一道去正厅,同浮游他们汇合。 “夕颜,你们可来了,这小祖宗非要跟去不可啊。”浮游有些无奈。 原是宏图舍不得芸娘,死死跟在她的身旁,不愿离开。 “回房去。”冥北霖望向宏图,表情严肃。 “不!我要芸娘,芸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宏图这是第一次,顶撞冥北霖吧? “本神君给你机会,要么,立刻回房,要么,禁闭七日!”冥北霖依旧是面无表情,盯着宏图。 宏图原本还一脸坚定,结果,冥北霖的面色一沉,他立即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图图,去吧。”我开口,对宏图说道。 宏图望了一眼芸娘,芸娘倒是淡然:“给你。” 她说着,直接将自己装着“吃食”的精致小绣袋,递给了宏图。 “这些都给你吃。”芸娘说道。 宏图听了,眼眸当即就是一亮,伸出手,接过了那绣袋。 “图图,你该对芸娘说什么?”我见宏图收了东西,立刻开口问道。 “谢谢。”宏图乖巧的对芸娘说道,并且,顿了顿,还问了一句:“芸姐姐,还来么?” “不来了,我要回家了,你若想寻我玩儿,就来如歌城,带上你凌弟一起来,我给你们准备很多好吃的。”芸娘认真的对宏图说着。 宏图连连点头,嘴里说着好。591网 “走吧。”冥北霖示意出发。 芸娘已经迫不及待,听到冥北霖说走,便是二话不说,立刻跟着我们朝着正门外走去。 “湘湘,今日,让小薇照看我爹。”临走前,我特地叮嘱了鼠湘湘一句。 鼠湘湘赶忙点头,她已知晓,我爹对她们妖有“敌意”。 宏图跟在我们身后,一直送到府门口,才被鼠湘湘给拉住。 “你要是想我,就来如歌城寻我。”芸娘回过头,对着宏图说了一句,然后爬上了马车。 浮游看了一眼宏图:“小祖宗,你听话,下次,我带你去如歌城可好啊?” “说话要算话。”宏图一脸认真的望着浮游。 “算话,算话。”浮游说着,便也上了马车。 他驾车,我和冥北霖还有芸娘坐在马车内。 芸娘因为要回去,心情不错,那粉嫩的小脸上,带着笑。 “驾驾!”浮游轻轻抽打着马儿,马车开始朝前奔去。 我将水壶递给芸娘,让她喝些水,吃些东西。 芸娘却摇着头,不愿吃。 “此去如歌城,需好些时辰吧?”我看着冥北霖询问道。 “三个时辰足矣。”芸娘倒是记得清楚。 不过,说完之后,那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落寞的神情。 她那清澈的眼眸,稍稍垂下。 “怎么了?”见她面色有异,我将水壶放下。 芸娘垂目,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句:“活桩是什么?” 这句问话,让我的心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同芸娘说。 活桩是无比残忍的,我也实在不明白,白歌染是上妖,为何非要做活桩? 并且,为了做活桩,连自己的女儿都愿意舍弃。 “这个,你长大后,自会知晓。”冥北霖也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盯着芸娘,认真且严肃的问道:“若是你娘,真的要与你分开,你愿意,留在霖府么?” 芸娘抬起眼眸:“我不会离开我娘。” 她的表情倔强无比,不过,我还是看出,她那眼中的忧虑,毕竟,她这年岁,在妖里,还算是彻头彻尾的妖娃。 “有时候,事事,总不能称心如意,可又如何呢?还不是一样,得好好活下去?”冥北霖这话,好似是在对芸娘说,又好似是再自言自语。 芸娘望着冥北霖,她还年幼,想必,还听不懂吧? “孤零零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么?”芸娘突然反问了一句。 “就算当下是孤独一人,但总有一日,会遇上志同道合之人,你的一生极长,不可太过悲观。”我赶忙开口对芸娘说。 芸娘这般大的孩子,说出这句话,倒是让我颇感意外。 “可我,阿娘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等到志同道合之人,她一直很孤苦。”芸娘说罢,撩起了马车帘子,朝着外头张望。 而我则是看着芸娘,小小的孩子,却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 一路上,芸娘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我们一路没有停歇,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如歌城。 这座城,就是一座华丽的空城,四周建的亭台楼阁,都极近奢华,琉璃瓦在日头的照射下,泛出炫目的彩光。 第一百四十二章惊鸿阁 马车一入如歌城,芸娘便欢喜的哼起了小曲儿,那张粉嫩的小脸上,也终于有了孩子的天真烂漫。 浮游来过此处,已是轻车熟路,驾着马车,带着我们直奔惊鸿阁。 这惊鸿阁,是如歌城里,最高的楼阁,高耸入云,从远处看,便似海市蜃楼一般,不真实。 马车还未停稳,芸娘便直接从马车上跃了下去,吓了我一大跳。 “诶?芸娘,你急什么?”浮游也吃了一惊,赶忙拉住缰绳。 马车停下,冥北霖扶着我下了马车。 “砰砰砰!砰砰砰!” 芸娘则是已经在拍着惊鸿阁的大门了,只是,拍打了半晌,里头也毫无动静。 “娘!娘!芸儿回来了!娘!”芸娘大声喊着。 只是,大门之内,依旧没有回应。 冥北霖单手轻轻一旋,“嚯”的一声,沉重的木门便打开了。 芸娘立即跑了进去,我们则是跟在芸娘的身后。 这一入正门,便是一个种满了翠竹的前院,竹子风雅高洁,与这白色的回廊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芸娘朝着右边回廊跑去,我们紧随其后,只是这一个前院便极大,回廊更是蜿蜒曲折。 我们疾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期间,出现了数条岔道,也索性有芸娘带着,故而才能十分顺畅的到了惊鸿阁内院。 内院的拱门上,写着“静园”二字,芸娘进去之后,便再度喊起了她的阿娘。 此处内院,有一湾碧波荡漾,亭台水榭,美不胜收。 “哎呀,这惊鸿阁够大够雅致的。”浮游发出了一声赞叹。 而我,看着这偌大的内院,却有种说不出的凄清,空荡荡的,就连这风中,都好似写着寂寥二字。 “阿娘!”芸娘踏上铺满了碎石的小道,朝着水榭边上,一间独立的朱砂色,碧瓦朱甍,很是亮眼夺目的屋子走去。 芸娘跑到那屋门前,便抬手叩门。 这一次,总算是有了声响,那木门缓缓打开,紧接着,我便看到了白歌染。 今日,她穿着一袭,浅青色罗裳,漆黑的长发,就这么散落在身上,与她那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让她看起来,越发的白皙动人。 我这遥遥望上一眼,便已觉,挪不开眼了。 浮游立在我的身侧,更是呆愣的路好似都走不动。 “哇?世间居然有这般艳绝的女子?”浮游目瞪口呆,嘴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冥北霖则是牵着我,朝着她们母女走去。 这白歌染,今日,未施粉黛,虽依旧姿容超凡,可却瞧着,有一丝丝的病容,好似,身体欠安。 “为何把芸儿送回来?之前,你我不是谈好了么?”白歌染望着冥北霖,眼中的神色,平静中,带着一抹淡淡的悲凉。 “你尚有幼,女,活桩之事,作罢。”冥北霖垂目,看了一眼芸娘。97中文 冥北霖这面上冷傲,不过,心其实是暖的。 芸娘此刻,正依偎在白歌染的裙衫旁,她的小手,紧紧抓着白歌染的罗裳,好似生怕自己的阿娘,再次消失一般。 “作罢?鲲神你,何时也变得这般仁慈了?”白歌染听了,面色却是一沉,柳眉高高扬起,对于冥北霖所说的作罢,并不认可。 “浮游,你带着芸娘去玩一会儿吧。”我看向浮游。 浮游回过神来,微微咳嗽了一声,然后看向芸娘。 “芸娘,走吧,让他们同你阿娘谈谈。”浮游说着,朝着芸娘伸出了手。 芸娘却紧紧抓着白歌染不放,不愿离开。 “芸儿去吧。”白歌染伸出手,轻柔的抚摸了一下芸娘的发顶。 芸娘仰起头来,看着白歌染,很是认真的说道:“娘,你别抛下我,芸儿已经长大了,任何事,都能与阿娘你一起分担。” “嗯。”白歌染却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然后,便伸出手,轻轻的推了芸娘一把。 芸娘见白歌染面色阴沉,为了不惹怒自己的阿娘,她也只能是乖乖跟着浮游走。 浮游带着芸娘,就在水榭边上玩耍。 白歌染则是将我和冥北霖,一道迎入了她的屋内。 她的屋内,有一整面墙,都挂着琵琶,颜色不同,大小各异,而屋内的窗台下,还放着一把古琴。 古琴边上,则是一个棋盘。 想必,这白歌染也是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 她示意我和冥北霖坐下,然后便给我们沏茶,她拂袖沏茶时,那侧颜有些黯然。 “喝了这盏茶,你们就带着芸儿回去吧。”白歌染将沏好的茶,分别推到我和冥北霖的面前。 “回去?去何处?这才是她的家。”我看着白歌染说道。 “我亦有我的苦衷,你们需要活桩,我做这活桩,只求你们将我女儿,收为养女,好好待她,你我各取所需,便是再好不过!”白歌染淡漠的说道。 我望着白歌染,她这态度,极为强硬,看来是下定了决心,要做活桩。 “白姑娘,我夫君,虽需要上妖做活桩,可是,芸儿年幼,昨日,你走后,她还哭闹了许久,她这个年纪,不能没有娘亲。”我说着,又望着白歌染:“芸儿舍不得你,你若有什么苦衷,不如说出来,我们若能帮,也必定帮你。” 白歌染听了,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但凡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认为,我会舍下自己唯一的女儿么?”白歌染的话语之中,有无奈,有决绝,她的决定,我们无法动摇。 “可?”我垂目,看着杯盏中的茶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芸儿向来机灵,而且,虽年幼,却异常稳重,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白歌染这是误以为,我容不下芸娘。 “白姑娘,我对芸娘,也极喜欢,只不过,她有生母,我不能做她的母亲,也没有资格做她的母亲,芸娘自己也不会愿意的。”我说着,便端起杯盏,喝了一口,好苦。 白歌染听我如此说,沉默了许久。 “我年幼时,因为没有阿娘,故而特别喜欢,和婶子们亲近,有些婶子对我虽也好,但是,心里一直都空荡荡的,好似缺了一角,亲娘的位置,无人可替代。”我看着白歌染,诚恳的说:“白姑娘,无论如何,你还是亲自照顾芸娘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皮相 白歌染垂着她那魅惑的眸子,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若是我留下,只会害了芸儿。”白歌染说完,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此话怎讲?”我狐疑的望着她。 白歌染放下杯盏,那如同青葱一般的手指,抚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然后微微侧过脸来,朱唇微张,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觉得,我这皮相美么?” “美。”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可仔细想想,又岂止一个美字,就能涵盖。 “世人皆爱我这绝世的容颜,因为这张脸,倾慕我,接近我,讨好我,亦是为了这张脸,一掷万金在所不惜。”白歌染说完,扬起嘴角,笑了笑。 她这笑容,有些苦涩,不过,因为绝色的姿容,故而,看起来,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我这么一个女子,都看的移不开眼,更何况是男人? 如此想着,我看向冥北霖,却发现,冥北霖只是在慢悠悠的品着茶水。 似乎,对白歌染所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亦或者,他已经知晓,白歌染所谓的“苦衷”究竟是什么。 “若是将这张脸,给了你,你可愿意要?”白歌染看着我,问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我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有绝美的容颜?” “那你可知,我这绝色的容貌,并非上苍的恩赐,而是“诅咒”?”白歌染说着,一双媚眼向下沉去,可是嘴角却依旧向上扬着。 她的笑,只不过是一种本能的伪装,她并不愿意,让人看到她沮丧的样子。 “诅咒?”我不解,为何还有这般诅咒? 诅咒不都是害人的么?给一张,这般倾城绝世的脸,怎能叫诅咒? 白歌染见我一脸疑惑,又给我斟茶,并且,将此事,同我娓娓道来。 在千年之前,狐族世代居住在“白君山”,那时候,白歌染也不过就是芸娘这般年纪。 狐族生来妩媚艳丽,白歌染更是美狐之中的翘楚。 只可惜,一场天火,一夜之间烧秃了整个白君山,火势之迅猛,蔓延速度之快,让她们措手不及。 大火过后,族中,一半小狐,死的死,伤的伤。 “若是那时,便死了,该多好?”白歌染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紧接着,她便又道,死了也就罢了,许多小狐被一把火,烧的面目全非。 而她,便是其中烧毁的,最厉害的一个。 真身上,狐毛都烧成了焦炭,脸上更是黑乎乎的一片,族长她们都以为她必死无疑,可谁知,照看半月有余,她凭着,吊着的那口气,又活了过来。 并且,慢慢的康复了。 只是,白歌染发现,原本她屋内的铜镜,不见了踪影。 带她能下地行走时,族长也阻止她出屋,一日三餐,都被照顾的极好。 直至她痊愈之后,族长才告知她,她的真身,损毁严重,不过,只要好好修炼,今后必定还能修出绝美的容颜。 白歌染当下便嚷嚷着要照铜镜,族长拗不过她,只能让她照了。长沙 只朝着铜镜里看了一眼,白歌染便被自己的容貌,吓的昏厥了过去。 那满脸焦黑,鼻子都烧没的模样,白歌染自是无法接受。 族长在她醒后,极力安抚,一再劝慰,保证只要努力修炼,待她成妖时,照样能修炼出漂亮的皮囊,真身也会恢复。 白歌染悲痛欲绝,但是,除了选择相信,也没有其它办法。 自那日之后,白歌染便成为全族最刻苦的小狐,努力修炼直至成妖。 她一心期望,一日日数着,心心念念,等到了成妖礼。 可结果,当她使用术法时,幻化出来的,却是一个“黑脸”,“无鼻”的女人,引来族中上下侧目。 同辈之中,不懂事者,更是对她讥笑嘲讽。 白歌染不堪重负,决定一死了之,于是从白君山顶,跳崖自尽。 本是想就此了断,便能解脱。 可落崖之后,却并未死去,而是获救了。 救她的,便是狐族黑巫。 对方承诺,让白歌染重获皮囊,但是,白歌染,也要将她的狐尾赠予她。 白歌染自是一口答应,当下,她只想恢复容貌。 黑巫便开始对她使用了一切,恶心,且诡异的邪术。 黑巫先是让白歌染泡在尸油里,这一泡便是七七四十九日,在这期间,白歌染经常听到有女子凄厉的叫喊声。 白歌染当时泡在尸油之中,昏昏沉沉一直以为是幻听,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黑巫开始动手,清理白歌染烧坏的黑皮。 白歌染忍着剧痛,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黑巫将她的皮剥了下来。 然后便在伤口血未干时,替她披上了一张崭新的皮囊。 那皮囊白如凝脂,细嫩柔滑,黑巫口念咒术,让其与白歌染融为一体。 白歌染却因为割皮的剧痛,而昏厥了过去,待她醒来,已是数日之后,她抬起手,发现,自己的胳膊白璧无瑕,于是,又欢喜的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黑巫狞笑着,给白歌染,拿来了铜镜,在铜镜里,白歌染看到的,是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 白歌染欢喜异常,下地来回踱步,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可很快,视线撇见了墙角处,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她问黑巫那是什么,黑巫却指着白歌染身上的皮囊,告诉白歌染,她为了替白歌染寻适合的美人皮囊,掳来了当时各国最美的美人,一个个通通扒了皮,仔细挑选,最后,给白歌染选了个最好的。 说完,她便让白歌染,履行承诺,交出狐尾。 狐狸的尾巴,必须心甘情愿,自己砍下,若是强抢,断尾便会迅速枯槁,毫无作用。 可白歌染望着那一堆尸体,再看看眼前阴戾的黑巫,她后悔了。 她担心黑巫得了狐尾,法术更加高超,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再害多少人和妖,她不愿交出自己的尾巴,故而,与那黑巫大打出手。 因为白歌染那些年一直潜心修炼,故而,术法高超,黑巫很快,被白歌染打的口吐鲜血,败下阵来。 黑巫倒地,临死之际,同白歌染说,看在她,帮白歌染恢复容貌的份上,求白歌染一件事,那便是让她死在后面石屋的祭台上。 白歌染见其,也是将死之妖,故而答应了,然而,就是这样的心软疏忽,铸成了大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如影随形 黑巫在白歌染俯身扶起她的瞬间,便是张嘴狠狠的咬伤了白歌染的脖颈。 紧接着,一股子黑气灌入白歌染的伤口之中,而黑巫发出一声狞笑。 消失了? 白歌染不知其原由,见伤口只是破皮,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将那些被剥皮的女子通通掩埋了。 掩埋了尸体之后,白歌染本是准备回到狐族,可是,却觉得身体莫名有些难受,这种难受,让她寸步难行。 她昏厥在掩埋女子的坟包边上,并且,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了黑巫,这黑巫对她说,她如今已经中了她的巫蛊降,黑巫将自己最后一缕邪灵,灌入了白歌染的身体里,她会如影随形,一生一世跟着白歌染。 白歌染若是死去,她便会转移到,她的血脉身上,总之,生生不息! 此话,让白歌染从噩梦之中惊醒,不过那时,她恍恍惚惚,只是觉得是个噩梦罢了。 可是很快,她的脖颈上,便长出了一个小指头大小的黑点。 这黑点,以极快的速度在生长,最后,成了一个嘴的形状。 这张嘴,便是黑巫! 一开始,她甚至能同白歌染交谈,不过被白歌染用术法,强行压制。 如此过了百年,好似也并未有何不妥,白歌染也就渐渐放下心,回到狐族,容貌惊艳,术法卓绝的她,很快便同族长之子成婚。 并且,婚后不过三月,便有孕了。 可她有孕之后,日日做着噩梦,梦到腹中骨肉,变成了一团血淋漓的肉球,被一张黑色的嘴,给吞噬了。 白歌染惊恐万分,可醒来之后,却发现,只是梦一场。 在孕期,她每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结果,她只是流出一滩血水,和婴孩细软的骨头,便别无它物。 这一刻,她才知晓,自己根本就无法真正克制住,那黑巫。 她只能将此事告知了自己的夫君,她的夫君白溪,传了大半灵力给白歌染,甚至还将自己的半枚妖丹,也给白歌染服下。 也因为如此,最终失去了接替族长的资格。 本以为如此,那黑巫便不能作祟。 白歌染在此后的几百年里,更加刻苦修炼,不过却没敢再要孩子,白歌染担心,当年的悲剧重演。 可后来,意外怀上了芸娘,有了骨肉,她自是拼尽了全力要守护。 但是,有孕之后,她的灵力再次减弱,夜里,噩梦再次袭来。 白歌染此次,立即将噩梦告知了丈夫,她的丈夫便从那之后,夜夜布阵法,用自身所有灵力,镇压白歌染身体里的黑巫。 如此,一直到孩子顺利出生。 可孩子出世后,没多久,白溪便因为灵力耗尽而亡。 临死之前,还哄白歌染,说自己要去远处修行,可结果次日,就成了一具冰凉的狐尸。 白歌染悲痛欲绝,故而,在夫君白溪死后,便带着芸娘,远走他乡。 一直颠沛流离,可这世人,容不得妖,故而白歌染,最终落脚在了南岭。 此处,妖类聚集,并且,少有除灵师。大夏中文网 可是,就算没有除灵师,她也无法安宁,她身体里的黑巫,日日在她的梦中折磨她,让她一日日,变得越发失常,有一次,在无意识之中,还差点掐死了芸娘。 那黑巫不住的在她耳边,对她说,杀了芸娘,然后吃了她! 黑巫喜欢幼狐的肉香,她要吃了芸娘! 白歌染极力克制,但还是在恍惚之间,伤了芸娘数次。 芸娘懂事,从不怪她,可是,她已然受不住了,她知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芸娘,自我救赎。 她也希望,去掉芸娘姓氏,将芸娘交给冥北霖,认冥北霖为父,从此切断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 愿自己死后,那黑巫不会转移到芸娘的身上。 “就算情断的了,血缘也无法斩断。”冥北霖说罢,终于抬起眼眸,看向了白歌染。 白歌染苦笑着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做活桩,我要替芸儿争取时间,熬到她长大成妖,我若能自行救赎,消了这黑巫便罢,若是不能,到时候,她只能自求多福。” “那黑巫,无法被拔除么?”我侧目,看了一眼白歌染那纤细的脖颈。 在她的脖颈上,我并未看到什么黑点,更别说是什么嘴巴形状的东西了。 白歌染见我在看她,也猜出了我在想些什么。 结果,当着我和冥北霖的面,她就直接解开了衣襟带,脱去了外袍,侧过身,对着我露出了她白皙的后背。 这白皙的美背上,有一个极为不和谐的红色印记。 四方的印记,就像是一个符箓。 白歌染微微闭上眼眸,好似要收敛自己的功力,紧接着,那符箓底下突然就有一个嘴唇形状的东西,直接从皮肤底下冲出。 并且,咧嘴露出一抹,十分瘆人的笑。 我虽有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白歌染将薄裳一隆,将后背给遮盖住了。 “这个黑巫,杀人无数,所有的血腥冤孽,如今,都要算在我的头上,因为她与我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白歌染说完,又看向冥北霖。 “鲲神,这活桩,我当定了。”白歌染态度坚决。 冥北霖则是没有再劝,我这嘴亦是张不开了。 此事,确实无法可想,想必白歌染也是深思熟虑了许久,万般无奈,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顿了顿:“但是,你与芸娘,必须谈好,不要让她觉得,是娘亲抛弃了她。” 白歌染颔首点头,并且,起身冲着我同冥北霖微微俯身。 我也起身,扶住了她。 冥北霖则是将房门打开,示意浮游,将芸娘带过来。 浮游拉着芸娘过来,朝着屋内望了一眼,见白歌染“衣衫不整”还一脸狐疑。 我让芸娘进屋,自己则和冥北霖一道退到屋外,给她们母女交谈的时间。 浮游望着我,压低了声音:“夕颜,什么情况啊?怎么还脱衣裳了?” “说来话长。”我垂目,想着这白歌染母女也是可怜,芸娘还这么小,就要分别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母女缘尽 浮游听我如此说,更是好奇。 我见他这模样,也不吊他的胃口,将白歌染的事儿,简单的同他说了。 浮游听完了之后,一脸震惊。 “啊?敢情,那张脸,还是凡人女子的脸?啧啧啧,那美女属实,死的可惜惨烈。”浮游蹙着剑眉,嘴里嘀咕着。 被剥皮而死,自是惨烈。 之前,曾听玉兰姐说起过,香楼的人皮,好似都是活剥的,并且,不能给对方用麻药,如此一来,剥下来的皮才能又软又滑。 可想而知,当时,那些女子死的有多痛苦。 “不过公子,此事,是那黑巫作孽,并非是白歌染动的手?”浮游觉得,白歌染也是无辜。 “白歌染虽未动手,但,她是因,因果轮回,她一道造了报应,也不算冤枉,其实,并非没有法子拔除黑巫。”冥北霖说着,那双深邃的异瞳,便朝着身后的屋门撇了一眼。 “啊?那方才你为何不说?试试也好。”我立刻说道。 冥北霖却是淡淡一笑:“让她剥了这绝色皮囊,你问问她,可愿意否?” “这?”我顿时愣住了。 对于,任何女子而言,容貌都是最为重要的。 “这法子,她应该早就知晓,之所以不用,便也是,恢复真容,宁可去死。”冥北霖说着,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浮游连连点头,好似很理解白歌染心中所想。 “这狐族,和别的妖还不同,她们本就是最美艳的妖族,对于自己的容貌,也是最为在意的。”浮游说罢,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然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栏杆上。 我们在这房门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屋门终于是打开了,芸娘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的小脸上,带着泪水,还在抽泣着。 不过,看到我们便立即拂袖,将脸上的泪水给搽干净了。 并且,还主动朝着我和冥北霖走了过来。 “楚姨,神君,我们回去吧。”芸娘开口,对我和冥北霖说道。 白歌染立在屋内,望着芸娘,开口便说道:“你该叫什么?” “她喜欢,便如此叫吧。”我之前私下就同芸娘说过,我叫楚夕颜,她可以叫我楚姨。 说着,我拉过了芸娘的手。 芸娘迈步就朝前走去,我立刻拉住芸娘,对她说道:“跟你阿娘道别吧。” 芸娘倔强,没有回头。 而白歌染却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入了屋内。 “走,走!”芸娘不住的说着。 也不知道,方才白歌染对她说了什么,让芸娘突然对自己的亲阿娘有了敌意。 “浮游,你带着芸娘,到惊鸿阁门口等着。”我对浮游说道。 “好。”浮游过来,牵着芸娘,就朝外走去。 许久之后,白歌染拿了一个精致的白色披风出来,说是她亲手绣的,让我交给芸娘。 说罢,那视线明显是在寻找芸娘。 “你同她说了什么?”我双手捧过那披风。 “我只是告诉她,我们母女缘尽,带着她太过累赘。”白歌染说完,垂目不再言语。258 “何苦呢?”白歌染对芸娘如此说,那便等同于,抛弃了芸娘。 对于芸娘的伤害,可想而知。 “若我能安然无恙渡过此劫,到时候就算跪下来求她原谅,我也愿意,但是如若不能,那便让她恨我好了,既回不到她身边,又何必让她挂念?”白歌染说罢,侧目看向冥北霖:“何时?” 她这问的“何时”,便是询问冥北霖,什么时候,要入木箱,做活桩。 “待选时日,三妖必须聚齐,方可一道入“轿”。”冥北霖口中的“轿”,便是之前画给我看的木箱。 我听了,立即望着白歌染:“白姑娘,如此一来,大可让芸娘留下,多陪你几日。” “不必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鲲神,待你选好了时日,便来寻我。”白歌染说完,便果断的转身,走进了木屋之中。 我看着那屋门关上,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走吧。”冥北霖牵着我的手,便要离开。 “照顾好她!” 白歌染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声音之中带着颤抖,想必门后的她,此刻应已是泪流满面。 我虽没有自己的骨肉,但也知晓,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白歌染内心深处,自是不舍得。 “好!”我果断答应道。 “多谢!”屋内的她,立即又应了一声。 冥北霖牵着我,朝着惊鸿阁外走去,惊鸿阁正门外,浮游坐在马车架上,芸娘应该已经坐进了车内。 冥北霖扶着我上了马车,我撩开马车帘子,看到芸娘正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一言不发。 “芸儿,你可还有什么话,想对你阿娘说的?”我问道。 芸娘不言语,并且,将脸侧到了我看不见的方向。 我和冥北霖便示意浮游驾车回去,一路上,芸娘都保持着沉默,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不答话。 到了霖府,我牵芸娘下马车,前来迎接的鼠贵看到芸娘,还吃了一惊。 “这怎么又带回来了?”鼠贵看向芸娘,面色骤然一变:“不会是歌染上妖,出了什么事儿了?” “说来话长啊!”这一次,轮到浮游如此说了。 “啊?”鼠贵看看浮游,再看看我和冥北霖,那眼里的焦急之色更甚。 “进去吧,一会儿告诉你。”浮游说完,就朝着府里走。 我牵着芸娘,芸娘入了正厅之后,则是立刻挣脱我的手,朝着后院走去。 “湘湘,你去看着她。”我赶忙示意鼠湘湘跟上。 鼠湘湘赶忙点头,跟在了芸娘的身后。 而我则是,要去看看爹,不知今日他如何了。 冥北霖知道他不便和我一道去,就留在正厅里,同浮游喝茶。 我到了爹的房门前,发现这门是虚掩着的,杜小薇正坐在圆桌旁,手中好似绣着香囊之类的东西。 “吱嘎!”一声,我轻轻将门推开,杜小薇立即有些慌张的将正在绣的东西,藏入了袖中,然后站起身来。 “姐姐,你回来了?”她一边问着,一边给我倒茶水。 我侧目,朝着爹的床铺看去,发现,爹正坐在床榻上打坐。 他面色十分阴沉,眉头凝结在一起,嘴唇呈现乌青色。 第一百四十六章搬离 我一看他这气色,心顿时提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爹?”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他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眸。 “你的身上,好大一股妖气。”他睁开眼,看到我,便如此说了一句。 我愣了愣,想着,应该是今日,一直同浮游他们在一起,故而沾染上的。 “也对,你的身旁,都是妖。”爹说罢,突然顿了顿,紧接着,又对我说道:“丫头,不如,你随我搬到司雳的宅院里吧。” 他这说话的口吻,和眼神,并不是在同我商量,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爹,我不会离开我夫君的,我们已经成婚了,他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当然,我的家,便是爹,你的家。”我望着他,情真意切的说着。 爹望着我,面色再度变得阴沉。 我思索了一会儿,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便是让他去曹大夫那住,这样,或许他能住的舒心一些。 而且,曹大夫与爹的心结也已经打开了,不会加害他。 “爹,不如,我送你去曹大夫家,住几日?如何?”我小心翼翼,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他一听,面色瞬间变得发青,并且,看我的眼神之中,好似带着说不出的失望。 “爹,我知道,你不愿意同冥北霖他们待在一起,如今,你身体虚,若能到曹大夫那宽宽心,心情愉悦,身体自然就能好的快些,没准,再过半月,就能大好。”我说着,替他拉好身上的衣袍。 爹则是露出一抹冷冷的笑,嘴里呢喃的说了一句:“大好?早就好不了了。” “爹?”我望着他。 “总之,你在何处,爹就在何处,你若是想让爹心情舒畅,便随着我一道去司雳那。”他说完,目光与我对视。 我避开他的眼眸,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如,我陪着老先生过去?照顾老先生?”杜小薇立在我的身后,开口提议道。 “你这小丫头,也回家吧,此处,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爹则是撇了一眼杜小薇,一句话,让杜小薇尴尬的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好,我陪你去曹大夫府上。”我思索了一会儿,答应了。 “姐姐?不必问过家主么?”杜小薇听了,立即问我。 “一会儿,我便同他说。”我想着,爹的身体,若能好的快一些,到时候,就能早些将他体内的鲲隐鳞取出,还给冥北霖。 故而,我决定同他一起去曹大夫家暂住,待爹的身体好了之后,再回霖府。 “小薇,替我爹收拾几件薄些的衣裳。”我吩咐了杜小薇一句,自己也要回房拿几身换洗的裙衫。 从爹的房间一出来,我就见冥北霖正侧身斜依在栏杆柱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走向他,牵着他的手,就朝着我们的房间走去。 从回廊一路行至,我们的房内,冥北霖都一言不发。 “你都听到了?”我仰起脸来,望着他问道。伍九文学 他盯着我,如同一个赌气的孩子一般,反问道:“听到如何?没有听到又如何?你在意我如何想么?” “待我爹身体好了,我便带着他回来。”我说着伸出手,捋了捋冥北霖的发丝。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我的手。 “若是他一直,都不好,你就打算,一直陪着他,住在别人的府上?”冥北霖冷声问道。 “夫君,如今,我爹气色已经比从前好多了,这几日,情况也平稳,只要好好再歇半月或一月,必定能彻底恢复,到时候,鲲隐鳞就能归还与你。”我希望,冥北霖知晓我的苦心,我在意自己的爹,也在乎他。 可他却是眉宇一扬,淡漠的说:“本神君并不在乎!那鲲隐鳞,大可用到他老死,既然我唤他一声父亲,便不会舍不下,你就算是要我的心,我也掏给你。” “我不要,我不想从你身上索取任何东西,也不想让你为难,更加不想你,因为我,而变得虚弱,受制于人,你是鲲神,你有你的骄傲,这种虚弱体寒,本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我说着,抬起手,捧着冥北霖的脸颊,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自是心疼。 若是那鲲隐鳞能回到冥北霖的体内,想必,他的身体便能迅速恢复。 “就算没有鲲隐鳞,南岭也无妖敢与我抗衡。”他沉着眼眸,凝视着我。 我则是松开了手:“夫君,此次,你便由着我吧,我只去一个月?” 冥北霖没有言语,于是,我又改口道:“或许,只要半月?” 他沉默的转过身,朝着木柜走去。 打开柜门,便开始拿我的寝衣,和外穿的衣裳,就连披风都替我拿了。 “够了,这些便好。”我看着冥北霖,越拿越多,赶忙阻止。 “虽入春,可夜里寒凉。”他说完,又替我拿了几件厚重的衣裳。 我则是在冥北霖转身拿衣裳时,一把拥住了他的腰际。 “我有个善解人意的夫君,真好。”我抱着他,柔声说着。 冥北霖则是轻轻推开我的手,缓缓转过身来。 他垂目,很是认真且严肃的看着我:“让浮游和杜小薇,陪着你一道去。” “啊?杜小薇跟着我,没有问题,可是浮游?我爹对妖?”我思索了片刻,有些迟疑。 “不行,如今,你没有孟埙防身,独自在外,本神君不放心。”冥北霖态度坚决。 “可?”我想着,爹只怕并不愿意。 “不入宅,就在附近盯着便好。”冥北霖做出了些许退让。 我见他态度坚决,也只能点头。 收拾好行李,我还到了庭院里,同宏图他们说了一声。 宏图正守在芸娘所在的房间外,鼠湘湘说,芸娘心情不佳,不愿旁人陪着,故而,如今独自在屋内。 “那便让她静一静,但,一日三餐,要照顾周到。”我说罢,又垂目看向宏图和玄凌,摸了摸他们的头,让他们乖乖听话。 宏图注意力都在芸娘那,只是敷衍的点头,而玄凌则是睁着圆溜的蓝眸问我:“去,哪?” “你这几日,没有打木桩,都玩野了,去,打桩去。”冥北霖一句话,便打发了玄凌。 第一百四十七章借住 玄凌赶忙转身,就朝着庭院中的木桩边跑去。 而我则是叮咛了鼠湘湘几句,就朝着爹所在的房间走去。 冥北霖跟在我的身边,待到了爹的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我迈步走进屋内,屋子里杜小薇已经替爹,收拾好了衣裳。 “走吧。”爹见我来了,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我过去,扶着他,朝外走。 他看到冥北霖时,面色陡然一沉,脚下的步子,却明显快了许多。 只是,身体孱弱的他,突然快步朝前走,立即有些喘,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对了小薇,把药也带上。”为了以防万一,我让杜小薇,将瓷瓶带上。 这几日,爹都没有“犯病”,但是,有药防身总能安心一些。 杜小薇将瓷瓶塞好,冥北霖则对杜小薇叮咛了几句,杜小薇听着连连点头。 “快走。”爹已经不愿再多待一会儿,见我立在原地没动,再次开口催促。 “嗯。”我点头,又望向杜小薇。 杜小薇赶忙跟上前来,到了正厅,鼠贵替我们安排了马车,浮游还一头雾水。 “夕颜,你这是要去哪儿呀?”浮游眨巴着眸子,问着。 “送她们一程。”冥北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浮游满脸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跟着一道上了马车。 鼠贵驾车,送我们去曹大夫那。 马车里,因为爹绷着一张脸,故而,气氛异常沉重。 “哎呀,这,也真是缘分啊,都跑到这了,还能遇到旧相识。”浮游打破平静:“这是要过去住几日?” 浮游看着杜小薇和我手中的包袱,已经猜到了一二。 我点头,浮游又道:“这样也好,换个环境,散散心。” 浮游笑着说道,不过,爹的表情依旧是阴沉沉的,浮游便只好干咳了一声,将视线移开。 恰好,移到了杜小薇的方向。 杜小薇有些慌张的垂下头去,抿着嘴儿,不敢说话。 “小薇,那是什么啊?”浮游抬起手,指了指杜小薇袖中露出的绣袋。 “没,没什么。”杜小薇赶忙将那东西,再往里塞了塞。 “真是无趣。”浮游随口,说了一句。 然后百无聊赖的掀开马车帘子,朝外望去。 这么一句简短的话,浮游说者无意,但是,杜小薇听者有心。 我同杜小薇并排而坐,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眼眸微微有些泛红,神色惝恍的望了一眼浮游,又迅速垂下。 看她这样子,想必,袖中的东西,应该是想要送给浮游的吧?本是想着,送时能给浮游惊喜。 如今,浮游说她无趣,杜小薇自然是觉得十分委屈。 “快到了。”我撇了一眼马车外头,开口对杜小薇说了一句。无限 杜小薇点了点头,并未应声。 终于,马车停下,浮游跃下车。 冥北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帮忙扶着爹,可爹却是故意侧身,直接避开了冥北霖伸出的手。 冥北霖转而从我的手中,将我的包袱接了过去,然后俯身,自己下了马车。 我扶着爹,眉头微微凝着,见他如此排斥冥北霖,我的心中也无比难受。 曹大夫的家门,是敞开着的,我们立在大门的门槛前,就能看到曹大夫,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前院里。 他的身侧,又多了不少酒坛子。 想必,那夜,我和爹走了之后,他便又一个人,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了。 “司雳!”爹由我扶着,朝着曹大夫走了过去,他俯身轻轻推了曹大夫。 原本还在昏睡的曹大夫,砸吧了一下嘴,然后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师,师兄?”曹大夫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曹大夫,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我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他揉了揉眼眸,视线朝着我们大家伙的身上扫了一眼。 见这么多人都在,有些吃惊,不过还是任由我扶他起身。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那满是血丝的浑浊眸子,眨了一下,开口询问道。 “曹大夫是这样的,我爹,想要在您这住几日,不知方不方便?”我看着曹大夫,心中想着,若是他不答应,我们立刻就打道回府。 浮游在一侧搭腔:“哎呀,这曹大夫,一看,就是喜欢清冷的,突然,来这么多人,怪闹的慌的,曹大夫,您不必为难,若是不行,咱们现在就回去。” 浮游说完,还冲冥北霖挑了一下眉。 “司雳,只有我和我这女儿,过来借住。”爹望着曹大夫,补充了一句。 “我这虽不大,但还是够住的。”曹大夫听了,冲着爹点了点头。 “那咱们公子也住这好了。”浮游嬉笑着,看向曹大夫。 “不行。”不等曹大夫开口,爹便先开了口。 “我们走!”冥北霖将包袱递给了我,转身便走。 我看着冥北霖的背影,想要叫住他,却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浮游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便也跟着冥北霖一道出去了。 曹大夫将我们安排在院子侧边的厢房,杜小薇与我将包袱放到屋内后,便又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 我出去一看,发现是鼠贵,他抱着被褥,便进来了:“冥夫人,这是神君给您准备的。” “神君回去了?”我一边接过被褥,一边询问鼠贵。 鼠贵朝着爹和曹大夫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们二人,本是坐在厅里说着什么,结果看到鼠贵来了,便纷纷走了出来。 “神君说了,会留浮游在这附近守着您,所以,您若有什么事儿,大呼一声浮游便好。”鼠贵说罢,还将揣在袖中的一大包东西取了出来:“冥夫人,这是咱们神君,给您买的蜜饯儿,他说您爱吃甜的,若是吃完了,说一声便好。” “嗯,劳烦你了,小贵儿,你如今,顺道送小薇一道回去吧。”我看着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便让鼠贵,带杜小薇一道走。 “姐姐,我留下伺候你吧?”杜小薇望着我说道。 “不必了,我也无需人伺候,你回去吧,别叫你爹娘担心。”我说着,就催促杜小薇。 杜小薇也只好点了点头,便跟着鼠贵走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天命不可违 他们这一走,我便去了厨房,寻了些米面,做了一锅面条,端到厅里,打算今晚便简单的吃些。 曹大夫大抵许久没有吃过面食了,故而,吃的极香。 但是,爹盯着面前瓷碗中的面条,却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其实,这几日,同他一道用饭时,我已然发现,爹的胃口并不好,多是喝些汤汤水水,我寻思着,他应该是体虚气若。 “明早我去集市上,买些鸡鸭来。”曹大夫看了一眼爹,突然说道。 想必,是要给爹炖些药膳,补补身子。 “曹大夫,还是我去吧。”我说着,给爹盛了些汤水,让他凑合着,多少吃些。 爹看着这汤水,伸出手端起,然后一饮而尽。 只是这喝汤的表情,极为痛苦。 咽下之后,又突然身体往旁边一侧,直接吐了出来。 “爹?”我赶忙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他捂着嘴,冲着我微微摇头。 曹大夫则是立即起身,便朝着厅外走去。 “曹大夫,这里一会儿,我收拾。”我以为,他是要将这狼藉的地面,清理一番。 结果,曹大夫却摆了摆手,说他现在就去街市上买几只鸡回来。 “现在?”我看着已经完全暗下的天色,正想开口阻止,曹大夫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院门。 我只好先给爹倒了水,漱口,然后将秽物清理干净。 爹望着地上的这些秽物,面色十分凝重。 “爹,您这只是体虚而已,无事的。”我开口安抚道。 他则是抿了抿,略微有些发紫的嘴唇问我:“丫头,若是爹?爹?” 我凝望着他,不知,他磕磕巴巴的,想说什么。 “无事。”最终,他还是把话给咽下了。 “爹,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我们还是如以前一样,好不好?”我说着,走到了他的跟前。 爹微微叹息了一声,默默了良久。 “丫头啊,别怪爹狠心,爹已经看到了你的下场,却只怕是无力扭转。”他说完,那眼眶泛红,这种红,好似随时要沁出血来。 他说着,还拉过了我的手。 “丫头,为人父母者,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事,这么多年,爹虽没有与你相认,但是,能给的,都给了你,你知晓爹,一直以来,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能一直守着你,希望你快乐无忧罢了。”他说完,眸子越发红了:“但是,爹知晓,自己无法陪你一辈子,若是有一日,爹走了?” 他说到此处,开始哽咽。 我望着他,赶忙说:“爹,你说什么呢,你如今身体已经渐渐好转,你能一直陪着我。” “丫头,你以为爹什么都不知道么?若非我体内有他的鳞片,如何能苟活到现在?”爹说完,顿了顿,眉头紧蹙。 “爹?待你身体恢复之后,这鳞片,就能取出,你依旧可以安然无恙。”我说罢,俯身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他。 爹却落寞的垂目,并未接我的话茬。 “爹知道,他如今,是真心喜欢你的,否则,也不会将自己的鳞片,给我续命。”爹说着,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但是,丫头,天命不可违,命数不可改,你若是同他一起,那便是连命都会没有,你会死的!”热点书库 “人固有一死,若能跟他在一起,死又何妨?”我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不!爹不会让你有事。”他说这话时,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力道之大,我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他见我凝眉,这才发觉自己太过失态,故而将我的手给松开了。 “爹,我的意思是,没有谁能长生不死的,我是真的喜欢冥北霖,我不想离开他。”此话一出,厅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直到过了许久,曹大夫回来。 他的手中,还真的拎了两只鸡。 “夕颜,你回屋歇着吧。”曹大夫一进厅,估摸着,就发现了,这气氛不大对。 爹和我的脸上,表情都十分凝重,故而,开口支我走。 我看了一眼爹,微微点了点头,拿着几个空碗,清洗干净之后,便回房歇着。 心中想着,有曹大夫陪着爹说说话,谈谈天,没准爹的情况,能迅速好转。 “咯咯咯,咯咯咯。” 我疲惫的刚躺在床榻上,闭上眼便听到了一阵,好似鸡鸣声。 于是,又眨巴了一下眼眸,心中想着,夜都深了,曹大夫莫不是这时候,还要给爹熬鸡汤? 如此想着,赶忙起身要去帮忙。 我推开房门,走到院中,恰好看到,一只鸡从厅内,被丢了出来。 这鸡的毛还都在,不过如今被丢在地上,却是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死了? 我过去,将那只鸡拎起,发现鸡确实是死了。 “曹大夫?你?”我侧过头,朝着厅里看去。 只见曹大夫和爹有些慌乱,曹大夫还伸出手,下意识的将爹身上的几根鸡毛,给取了下来。 然后,他便望着我,问道:“不是让你去歇着了么?怎么还不睡?” “我听到鸡鸣,曹大夫,你是打算如今就炖鸡汤么?”我望着他,看出他眼里的慌张。 不过,这慌张转瞬即逝,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 “对,如今就炖鸡汤,你爹身子虚,耽误不得,你去歇着,我手脚快。”曹大夫冲着我笑了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曹大夫笑,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古怪。 “我来帮你。”他们虽有些奇怪,不过,这夜都深了,我自不会让曹大夫一人操劳。 “诶!不必了,你回屋吧!你在这反而碍手碍脚的。”曹大夫的脸在这一瞬间,再度阴沉了下来:“你快回屋。” 他的态度,仿佛又恢复了,我们初见时,剑拔弩张时的样子。 想着自己还要在这借住,便将手中的鸡给放了下来。 “那,有劳曹大夫了。”我说完,冲他微微俯了俯身,看了一眼爹,爹此刻,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开口,叮嘱他们也早些休息,便回到了屋中,只是躺在屋内,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并且,隐隐约约,又听到了一阵鸡鸣。 我不禁觉得更加疑惑,曹大夫,这是打算一夜杀两只鸡么? 本是好奇的,想起身再去瞧一瞧,不过,想着曹大夫那阴沉的面色,还是作罢了,闭上眼,强逼着自己入睡。 第一百四十九章设阵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极为低沉的脚步声,好似从远处,渐渐走近。 我迷迷瞪瞪,隐约好似还听到了“吱呀”一声,开门声。 “她睡了。” 紧接着,就是曹大夫的说话声。 “你打算,瞒着她?此事,只怕是瞒不了多久。” “我知晓。”爹的声音十分低沉。 “哎!”曹大夫发出一声长叹,只道:“师兄,咱们,如今这般,算是孽报么?” 爹没有回应,我只是听到,那门好似又被关上了,而我,睡的越来越沉,再次醒来,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 我起身,洗漱一番,便去厨房弄早点,发现,杜小薇居然早早的就来了,并且,早点也准备好了。 厨房里,还多了许多米面肉菜,杜小薇说,这全部都是鼠贵一早,帮着她一道送过来的。 “嗯。”我看着这些菜,想着够吃许久了。 “姐姐,粥都熬好了,吃早膳吧。”杜小薇将粥盛出,然后就朝着厅堂的方向端。 而我则是,想着爹昨日的情况,故而,便寻起了鸡汤,想着,给他热一热,让他吃些。 但是,寻遍了整个厨房,也不见鸡汤。 我还隐约记得,昨夜,曹大夫应该是杀了两只鸡,爹的胃口,并不好,不可能把一整锅鸡汤都喝了吧? 就算,他们二人一起喝,也喝不了,那么多鸡汤啊? “姐姐,你怎么了?去吃早膳吧。”杜小薇又进来,端小菜。 我点了点头,问杜小薇:“小薇,今日,你做早膳时,可见鸡汤了?” “鸡汤?没有啊?”她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又问:“姐姐想吃鸡汤么?若是,一会儿,我去街上买几只回来。” “不,不是。”我说罢,便侧目朝着厅堂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见曹大夫已经走到了厅堂的门槛前,不过,却不见我爹。 于是,我也快步朝着厅堂走去。 “曹大夫,我爹还未醒么?”我看着他询问道。 他则是侧过脸来,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院子上方的日头。 如今,已是春日,清晨的日头,便有些烈。 “他需要静养,你别去搅扰。”曹大夫说罢,入了厅里。 他坐下,吃了些许早点,然后便又出门去了。 我和杜小薇收拾着碗筷,这碗筷刚一清洗好,就听到了一阵“咯咯咯”的声响。 从厨房探出头去,我看到曹大夫,提着两个竹笼子回来了。 而这竹笼子里,装着的,便是鸡。 我只瞟了一眼,约莫有六七只左右。 “曹大夫,今后买鸡的事儿,就交给我,还有这些,您收着。”我拿出了银票,如今,我们住在曹大夫这,还让他破费,实在过意不去。 更何况,曹大夫如今,已经不行医了,没有了生计。书屋 “年纪不大,事儿倒是不少,这些鸡我还买得起。”曹大夫有些生气,将鸡放在院子一角阴凉的地方,然后撒了些米穗儿,就朝着爹如今所住的房间走去。 爹住在我的隔壁,我看到,曹大夫并未敲门,直接就进了屋。 我尴尬的将银钱收起,走到那两个大鸡笼边上。 笼子里是六只鸡,都是公鸡,可是,若是炖鸡汤,做药膳的话,用的应当是母鸡才对啊? 曹大夫可是神医,这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望着这些公鸡,便又邀上杜小薇,陪着我一道去街市上,买母鸡去。 一踏出曹大夫家的宅院,我就瞧见,正门外头,点着两根红色蜡烛,如今,可是青天白日的,门口点蜡烛作甚? 而且,这沿着屋檐,撒了一圈白色的东西,每隔一步左右的距离,就插一根香。 “诶?姐姐,这是什么?”杜小薇也发现了。 “不知?”我摇了摇头。 可这心里头,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走出离曹大夫家极远的位置,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接立在了我和杜小薇的面前,吓了我一大跳。 “浮游?”我惊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立即发现,这从天而降的,居然是浮游。 “浮游,你这是做什么?会被人瞧见的。”我说着朝着四周看了看,担心,别人看到,他从天而降的一幕。 浮游则是一脸苦楚:“夕颜,你爹和那曹大夫,在院子里设阵了对不对?” “啊?”我听的是一头雾水。 “靠近些,直接将我给震飞喽!差点就原地去世了!给你看看,我身上的伤。”浮游说着,直接在我的面前,便要宽衣解带。 我赶忙将他朝着侧边上的巷子里一拽:“浮游,你干什么啊?” “诶,夕颜你看看!”他将自己的衣袍解开。 杜小薇羞的一脸通红,侧过脸去,不敢看。 我则是看到,浮游的肩胛上,胸膛口,一片黑青。 “是阵法吧,而且,这阵还极厉害!一靠近,便不舒服!”浮游的剑眉紧紧蹙着。 杜小薇好似也想起了什么:“对了,今早,贵哥送我到这巷子边时,也说身体不适,帮我将肉菜拿下马车,就说先回去了。” “阵法?”我沉思片刻,想到了方才我和杜小薇看到的那些蜡烛,和白色粉末,还有香。 想必,是爹,不想让浮游他们靠近宅院,故而,悄悄设下阵法。 想到这,我便叹息了一声。 “罢了,浮游,你回去吧,若有什么事儿,我让小薇去府里找你。”看着浮游这一身伤,我便不愿让他守着我。 “这可不成,若真出了事,便来不及了,夕颜啊,你就直接将那阵给破了。”浮游说罢,在我的耳畔,耳语了一番。 杜小薇好奇的望着我们俩,也不知,浮游在嘀咕什么。 “这样我爹他们不会发现么?”我拧眉。 “不会的,你爹如今,身体虚弱,待他发现,半拉月都过去了。”浮游说完,又委屈的问道:“夕颜,你也不想,我这般难受吧?” “那,好吧。”我思索了片刻,想着,半月之后,爹的身体应该好了才对。 于是,就照浮游说的,去药店,买了一包槐树叶。 这槐树叶有清肝泻火的功效,当然,我们买这槐树叶,不是为了当药吃,而是浮游方才同我说,只要将这槐树叶,当茶叶一般烹炒至发干,然后碾碎,绕着那一圈白色的粉末洒一圈,如此一来,阵法便破了。 第一百五十章荷包 我买好了槐树叶,又去街市上买了三只母鸡,拎着笼子,同杜小薇一道回了曹大夫的宅院。 宅院门口,那烛火依旧在摇曳着,让整个宅子,看起来诡异十足。 我们一入宅院,我便看到曹大夫坐在前院的石凳上。 “你们去哪儿了?”他立刻抬起头来,看向我和杜小薇。 “去买了些母鸡回来,一会儿,我便熬些鸡汤,曹大夫,你的气色也不大好,需要好生补补。”我说着下意识的,将那包槐树叶藏好。 曹大夫看了一眼,笼子里的母鸡,摆了摆手。 “从今天起,你们就在宅子里待着,别随意出屋。”说完,曹大夫又看向杜小薇:“你要么留下,要么就回去,别在这进进出出的。” “我?”杜小薇看向了我。 这毕竟是曹大夫的家,他既如此说了,便也只能依着他。 “小薇,你回家吧,这几日,就在家陪着你爹娘。”我开口对杜小薇说道。 杜小薇却是连忙摇头:“姐姐,我娘已经能起身了,这几日,自己都能做吃食了,我爹也在街市上干活,无需我照料,我就留在这。” 杜小薇的态度很坚决,我劝说了半晌也无用,最后,也就只好让她留下。 “那我们一起杀鸡,中午炖个鸡汤。”我对杜小薇说着,打算抓一只母鸡来,杀鸡放血。 “不行!”曹大夫听到我如此说,立刻开口喊了一声:“不能在我的院子里杀鸡。” “那?要去何处?”我狐疑的望着他。 “总之,你爹的吃食,我会准备,我是大夫,我会安顿好他,替他调养身体,至于你,管好自己,便好。”曹大夫说罢,转身便回屋去了。 我同杜小薇都望着曹大夫的背影,然后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曹大夫,怎么莫名的,又闹起了脾气? 训斥完我们,曹大夫就再也没有出过屋,我和杜小薇忙活着午膳,待饭菜做好,便去寻曹大夫,让他过来用膳。 曹大夫应了一声,将房门打开了。 我又准备去叫爹,曹大夫便说,爹吃不下那些东西,一会儿,他会熬些汤药送过去。 “曹大夫,是何种汤药?让我来熬吧。”如今,天一日日的热了起来,熬汤药,可是一件又热又累的活儿。 曹大夫蹙眉:“我发现,你这小丫头,真的事儿多,让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无需你做的,你一样都别碰就是了!” “额?好。”我见他莫名又发了脾气,也只能不再说话。 曹大夫和我,还有杜小薇,三人在厅堂里吃午膳,饭毕,曹大夫去了厨房,没多久就拿着一个瓷壶,朝着爹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过屋。 可我和杜小薇洗漱碗筷时,也没有发现什么药渣,想必,那瓷壶里,也不是什么汤药吧? “姐姐,那槐树叶,咱们炒么?”杜小薇见我看着爹的房门发愣,便开口问了我一句。 “炒吧。”我差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杜小薇立刻烧火,然后开始把槐树叶倒入锅中,开始翻炒。 良久之后,叶子炒干了,我便开始将它们给研磨成粉末。 俩人合作,很快便研磨好了一大包粉末,如今,趁着曹大夫在爹的屋中,我和杜小薇,一左一右,绕着宅院外墙,洒了一圈槐叶粉。 这粉末洒完了之后,我便看到了,浮游出现在离这院子不远的树上,还冲着我这挥手。 我赶忙张口,小声的对他说,小心! 他冲我连连点头,而杜小薇也朝着浮游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浮游立在树杈上,脸上顿时生出了慌张的神色。 “姐姐,浮游哥不会摔着吧?”杜小薇望向浮游,面露忐忑。 “无事的,他可是?”我说着顿了顿:“他身手极好,不会有事的。” 我说完,就拉着杜小薇回到了宅院里。 这中午日头烈,我们俩便在屋里休息。 爹的房间,十分安静,没有半点声响,我躺在床榻上,有些倦意。 杜小薇则是几次侧目,悄悄的观察我是否睡了。 我只是在闭目养神,想着,如何拉近,爹和冥北霖的距离,如何让爹接纳冥北霖。 而杜小薇见我闭着眼,还以为我是睡着了,故而,当我睁开眼时,就看到杜小薇,好似在绣着什么东西。 她绣的十分认真,就连我已经坐起身,都没有注意到。 我好奇的望向她手里的东西,发现,应该是荷包,不过,这荷包上,绣了一条小白蛇? 这一看,必定是送给浮游的。 只是杜小薇弄错了,这浮游是银白色巨蟒,真身还是极为骇人霸气的,并非这般小巧秀气。 “小薇?”我开口,想同她说,可以绣一条大气些的蟒。 结果,这一开口,把杜小薇给吓了一跳,手中的针,哆嗦了一下,扎入了手指头上,血立马就溢了出来。 “小薇?”我赶忙起身,走到她身旁。 “来,包上。”我取出自己的手帕,将她的手指头给包裹上:“吓着你了?” “没事,姐姐,是我自己太入神了。”杜小薇说完,还要将那荷包藏入袖中。 我赶忙伸手按住了荷包,然后拿起,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 这个荷包,蓝底银边,虽布料极为普通,但是,绣的确实不错。 “小薇,我是想跟你说,浮游真身并非是这种小白蛇,而是银白色巨蟒,十分霸气。”我说完,还同杜小薇比划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便在指头沾了些茶水,然后在木桌上简易的画出,巨蟒的样子。 杜小薇看着,连连点头,然后拿着自己绣的荷包,仔细比对。 “我拆了再重新绣。”杜小薇说罢,就要将这荷包给剪开。 “不必,你直接绣个大的,将这小蛇给盖住不就好了么?”我指了指荷包上的小蛇。 杜小薇将小蛇绣的极小,故而,很容易遮盖。 “姐姐,我想绣个最好的,给?”她的话都到了嘴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改口:“姐姐,我,我是因为,浮游哥照顾我,所以,才想着绣个荷包,送给浮游哥。” 看她这慌张的样子,我点了点头,并不戳破。 第一百五十一章唾液 杜小薇见我并不继续追问下去,这才好似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将裹在手指上的手帕给取下。 这手帕上,已经沾染上了血迹,杜小薇取下,就要拿去清洗。 我将帕子拿了过来,要自己洗。 “你啊,就在这好好绣吧。”我对着她笑了笑,拿着手帕出了屋。 到院中,寻了个木盆,将手帕放在木盆之中,然后便去厨房里舀水。 这转身舀水,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时,木盆里的手帕便不见了。 我拿着水,呆呆的立在木盆前头,还有些恍惚。 自己方才是将手帕放到盆里了吧?这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呢?莫不是被风,吹走了? 这也不对啊?院子里,哪有风?四面都围着墙呢。 我端着水,狐疑的绕着木盆转了一圈。 手帕确实是不翼而飞了,这真是神了?我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中想着,自己莫不是中了暑气? 如此想着,又进了厨房里寻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否,方才将这手帕带回了厨房?可是寻了半晌也没有瞧见。 于是,又一路走向了屋子,推开屋门,我看到,杜小薇又在绣那荷包了,一针一线绣的十分仔细。 见我进来,她马上抬起头来,望向我。 我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手帕。 “姐姐,怎么了?”杜小薇见我寻着什么,便好奇的问我。 “没什么,只是这记性越发差了,一出屋,就将手帕给弄丢了。”我说着,坐到了圆桌边上。 杜小薇听了,就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我。 “姐姐,你拿去用吧。”杜小薇说完,又朝着外头望了一眼:“姐姐,你小憩一会儿,我去给浮游哥送些水和吃的。” 杜小薇还关心着,在外头树上的浮游。 “好,你去吧。”我点头。 杜小薇站起身,出了屋,我想着方才那手帕的事儿。 反复思索了许久,清楚的回想起,自己确确实实,将那手帕放到了木盆里。 于是,我再次站起身来,也出了屋。 而怪异的事儿,发生了,我居然看到杜小薇蹲在木盆前头清洗手帕? “小薇,这手帕,从哪儿捡到的?”我一脸震惊的盯着杜小薇。 “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有些精神恍惚?这手帕,就在木盆里。”杜小薇笑着对我说。 我立马蹲下身,抓过那手帕,仔细的看了看。 确实就是我的手帕,不过,上头的血迹却已经消失了,并且,我摸着怎么还有些黏腻?凑到鼻子前,仔细的闻了闻,顿时闻到了一股子,唾液的气味儿。 我当即蹙眉,将手帕放回到了木盆里。 杜小薇望着我问道:“姐姐,是不是有血腥气?”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血染了手帕,故而,在手帕上留下了血腥气。 “不是的,只是,觉得有些唾液的臭味儿。”我说完,视线下意识的朝着爹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 脑海之中隐隐约约记得,从前,好似也发生过一样的事儿。 沾染上血的手帕,次日,上头的血不见了,手帕上多了黏糊糊的唾液。 “姐姐,无事的,待洗好了,我弄些花瓣,好好熏一熏便好。”杜小薇没有在意,继续清洗那手帕。 她将手帕清洗好,便晾晒在院子一侧,然后又去给浮游沏了茶水,弄了两个糕点,端出了院子。 我看了一眼那手帕,也迈步跟在了杜小薇的身后。 杜小薇一出院门,我就瞧见了远处树上,一个影子闪过,下一刻,那影子就到了院子屋檐下了。 “怎么了?发生何事了?”浮游见我们都出来,以为是出事儿了。 “浮游哥,你一定渴了吧?来喝点水,吃些糕点。”杜小薇赶忙将这糕点送到了浮游的面前。 浮游愣了愣,摇了摇头:“我不渴,你们没事吧?” 他说着,看向我。 我突然想到,浮游方才就在树上,那是否能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事儿? “浮游,方才,除了我和小薇,还有谁,到院子里走动过?”我说着,指向了木盆的方向:“你能瞧见,那么?” 浮游撇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我方才坐在树杈上打坐,没发现院子里有什么异样,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哦,无事。”我也摇了摇头,心却已经提起。 “夕颜,我看你气色不大好,好好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儿,招呼我一声。”浮游盯着我的脸,瞧了一会儿,对我说。 我颔首点头,杜小薇则再次给浮游递水。 浮游顺手接过,喝了一口,只是那糕点,却说什么也不愿吃。 “你们怎么又出院子了?” 正立在院门外,同浮游说话,身后的院子里,就传来了曹大夫的声音。 浮游机敏的很,一个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大夫走到我们身后时,就只看到了我和杜小薇俩人。 “你们在这做什么?”曹大夫一边问着,一边朝着门外瞟。 “只是觉得院子里,有些闷热,想着弄一壶茶水,坐在门槛前喝茶吃糕,曹大夫,您也来吃些?”我看向他,邀约道。 曹大夫目光一沉,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都进来,我说过,不要总在这宅子里进进出出,这门,今后也别随意开!”他说完就要去关院门,我和杜小薇也只好快步进了院子。 曹大夫将这院门关上之后,却好似还不放心,转身回他自己的屋中,寻了一个铜铃铛,便出来挂在了门栓上。 如此一来,只要打开这木门,铃铛就会发出声响。 “曹大夫?这?”我看着那铜铃,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就好似将我们给禁锢在此处了,就连出入,都要问过他。 “既然住在我的宅院里,就得听我的!”他的态度极为强硬。 我和杜小薇,自不可能与他争执,此事,也只能由着他。 曹大夫见我们没有反驳,于是,又朝着爹所在的房间走去。 “曹大夫,我爹今日如何了?一整日,我也没有瞧见他?”我说着,朝着爹的屋子看了一眼。 “我说过,他需静养。”曹大夫说完,又看向我们:“你们去准备晚饭吧,别来打搅。” “哦,好。”我同杜小薇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但,我的心中已经生出了疑虑。 第一百五十二章公鸡血 曹大夫听到我们乖乖应声,就进了爹的屋中。 我和杜小薇,则是面面相觑。 沉默了一会儿,我带着杜小薇,一同先到厨房里,准备晚膳。 待备好饭菜之后,我又蹑手蹑脚的朝着爹的屋子走去。 到了他的房间前,我先是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屋内,依旧安静无比,没有半点声响。 于是,我又眯着眼,朝着门缝之中,望去。 “姐姐?”杜小薇却在这时,叫了我一声。 我赶忙侧过脸,冲她做个一个嘘声的手势。 杜小薇疑惑的望着我,而我,接下来便听到了“吱呀”一声开门声。 这声音响起,我赶忙站直了身体,并且,立马朝着屋内张望。 可是,屋内的床榻上,居然有黑色幔帐,将床榻遮蔽的严严实实,我根本就看不清,床上是否躺着人? “你?”曹大夫沉着脸,正要开口说话。 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曹大夫,晚膳准备好了,你和爹,都到厅里吃饭吧。” 说完,我还要进屋,曹大夫却侧身挡住了我。 “你爹今日,身体不佳,若是饿了,夜里,我会给他弄吃食的。”曹大夫立在我的面前,将我的视线,都挡住了。 “可是,我爹今早,和中午,都粒米未进,身体再虚也该吃些东西,我熬了小米粥。”我说完,也侧过身,企图绕过曹大夫。 曹大夫的反应却是极快,立刻后退了半步,再次挡住了我。 我心中觉得有问题,于是,赶忙开口大声问道:“爹?饭菜都准备好了,我扶你去吃饭吧?” 此刻,若没有听到爹的回应,我想,爹必定是出事了。 可是,结果却是,在那黑色的幔帐后头,居然传来了爹的声音。 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是,我确定是他。 “丫头,爹没有胃口,精神不济,想再睡一会儿,你出去吧。”爹的声音,听起来好似病恹恹的。 但是,前几日,在霖府时,还好好的。 “爹,我替你把把脉吧?”我有些不放心。 “出去!”爹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怒意了。 “可是爹?”我看向床榻的方向,眉头紧蹙。 “放心吧,你爹由我看着,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你先去吃饭吧。”曹大夫说完,就示意我出去。 我只好冲他点了点头,退出了他们的房间。 出屋之后,曹大夫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姐姐,怎么了?”杜小薇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 我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先吃吧。” 说着,我就带着杜小薇,先到厅里,吃了晚饭。 我一边潦草的喝着粥,一边盯着爹的房间。 “姐姐,你怎么了?嘴唇都发青了,别是真的病了?”杜小薇有些担心的问着。 “我没事,应该只是这几日,太累了。”我说完,给杜小薇夹了肉。 “那姐姐,今夜,早些睡吧。”杜小薇心思单纯,并未深想。 我点头,陪她吃过晚饭,收拾好碗筷后,就一直坐在厅里,等着曹大夫出来。爱读书吧 可结果,一直等到戌时,也不见曹大夫从爹的房里出来。 “姐姐,时候不早了,回屋歇着吧。”杜小薇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好。”于是,我们俩回屋休息。 杜小薇今夜就同我一道睡,她倒是躺下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而我则是辗转反侧,许久都无法入眠。 这脑海之中,不断想着曹大夫和爹,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搞什么名堂。 “咯咯咯,咯咯咯!” 我躺在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居然隐约,又听到了鸡叫声。 虽然,那声响,只叫了一小会儿,不过,我立刻就坐起身来,然后迅速下床,走到门边,眯着眼,朝着门外望去。 只见,曹大夫拎着一只公鸡,就朝着这边过来了。 经过我的房门前时,我清楚的看到,他用手,捏着那公鸡的喙,让鸡发不出半点声响来。 看着曹大夫拎着一只活鸡,就进了隔壁爹的屋里,我赶忙悄悄将房门打开,然后故意将鞋留在了屋中,光着脚,走到了隔壁的屋门前,偷偷朝里张望。 “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率先传入了我的耳中,紧接着,便是爹那虚弱声音传来。 “夕颜睡了?” 曹大夫拎着鸡,朝着床榻走去。 “睡了吧?许久都没有动静了,不过师兄,你这女儿,太谨慎,心思也细腻,只怕不好糊弄。”曹大夫说着,将床榻上的幔帐给撩开,然后将鸡递了进去。 我眯着眼,想要看看爹的情况,但是,曹大夫的背影,已经将爹完全挡住了。 “哗啦!” 一阵好似铁链子,滑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咕咚咕咚”大口吞咽的声音。 “师兄,你慢些。”曹大夫开口提醒着。 紧接着,没多久,曹大夫又伸手,将那只鸡给拎在了手上。 原本,活蹦乱跳的鸡,此刻已经耷拉着膀子,应该是死了? 我看着那鸡,再看看那黑色幔帐,心中已有揣测。 “再去拿一只来。”爹那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师兄,这只怕?”曹大夫的声音之中,带着忧虑。 “照我说的做。”爹的态度坚决。 曹大夫只能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门的方向走来。 我立刻转身,跑回了屋中。 这屋门一关上,我就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我躲在门后,眯着眼,朝着门外看着。 曹大夫路过我这屋门前,还朝着这屋子,看了一眼。 我顿时大气都不敢喘,心中想着,是不是方才跑的太慢,被他给发现了? 不过,他也只是瞧了一眼,然后便去庭院里,又抓了一只公鸡,朝着这边走来。 看着曹大夫又进了屋,我靠在屋门上,心中乱糟糟的,脑海中是师兄发狂时的模样。 看来,爹如今,已经变得和师兄一样了! 我想着,不由眸子泛酸,爹偷偷摸摸,让曹大夫给他准备鸡血,想必也是为了不让我担心。 可是,之前霓裳说过,就师兄的情况,没有其它法子根治,只能戒荤腥。 故而,那些鸡血,爹绝不能再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打搅 我立在门口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将门打开,走到了厅堂里,坐下等着曹大夫出来。 院子里,那只死鸡,已经被丢在了布袋子里,想必曹大夫是要拿去丢了。 也难怪,昨日,那两只鸡不见了,只怕也是喝了血,然后便将整只鸡给丢了。 “嗒嗒嗒,嗒嗒嗒!”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就过来了。 听到声响,我便站起身,走出了厅堂。 “曹大夫!” 正好,看到曹大夫又拎了一只死鸡出来。 我这么冷不丁的一叫,他吓的手一哆嗦,那死鸡掉落到了地上。 “你,你,你怎么还不睡?”他立刻镇定下来:“我这准备给你爹杀鸡熬汤。” “曹大夫,我都知道了。”我望着他:“我爹如今,不能嗜血,否则,他的“病”只会恶化的更快!” 曹大夫没有想到,我居然已经知晓了爹的情况。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却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我只是想替你爹熬鸡汤,补补身子罢了。” “曹大夫,他是我爹,你们不该瞒着我。”我望着曹大夫。 曹大夫的目光也是一沉,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曹大夫,我爹不想我担心,但是,我是她女儿,若是他出事,我?”我的声音微微哽咽。 我和爹,才刚刚相认,我真的不想失去爹。 “哎!”曹大夫叹息了一声:“我就知道,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 “曹大夫,你是神医,也在祭灵司待过,想必对这种“疑难杂症”多少有些了解。”我望着曹大夫。 他点了点头:“没错,之所以喝公鸡血,其实,就是为了抑制他体内的阴戾之气,他的指甲,已经开始发黑。” 曹大夫说完,又顿了顿:“之所以不出屋,也是不想吓着你们,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力把他“治好”。” “可是,喝了生血,只怕很快就会失去理智。”我想到,师兄之前,变得好似野兽一般。 “这个,并无两全其美之法。”曹大夫也满脸愁容:“你爹,也担心,自己变化太快,那公鸡血能驱阴,喝了之后,虽能克制,但也痛苦。” 曹大夫说罢,又看了一眼,死鸡。 “我去看看他。”我一听曹大夫说爹难受,便心急的想去看一眼。 “你看了也无用,听话,就在这守着便好。”曹大夫望着我:“你若真的为你爹着想,就让他安安生生的静养。” 曹大夫说完,将鸡放到布袋子里,然后把袋子口扎上,扛着便出院了。 看着曹大夫的背影,再望向爹房间的方向,我难过的靠在正厅的门前,不知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去歇着吧,只要鲲隐鳞在他的体内,他便能保命。” 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冥北霖那低沉的声音。 紧接着,一双手,便从我的身后,将我一把拥住。 我微微侧过脸,冥北霖俯身,他的脸颊贴在了我的耳侧,亲了又亲。 “夫人,为夫好想你。”他在我的耳畔,低语着。 “你怎么来了?”我原本忧心忡忡,结果,冥北霖的出现,让我瞬间心安。 “真是无情。”冥北霖的语调之中,略带委屈。牛吧文学网 他说完,侧过脑袋,在我的脖颈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转过身,便靠在他的胸膛口,紧紧将冥北霖抱住。 “别担心,有我在。”他揽住我的腰,温柔的低声安抚我。 “嗯。”我冲着冥北霖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曹大夫便回来了。”我说着,朝着院子正门望了一眼。 “嗯,只是放心不下你。”他揽着我,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可院门外头,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想必是曹大夫回来了。 “夫君,你回去吧。”我担心,曹大夫见冥北霖在此处,便会想到,阵法已破。 “你是我夫人,怎的如今,见一面,却如此偷偷摸摸。”冥北霖凝着剑眉,冷声说着。 “这的情况,浮游没有同你说过么?我爹他们大抵是担心你们靠近,所以,在院子外设了阵。”我说着,便听到了“嚯”的一声。 惊的我立即将冥北霖给推到了厅堂门后,然后侧着身,看外头院子里的情况。 “公子?公子?诶?那老头子,快回来了?” 院子里,出现的却是浮游那欣长的身影。 看他那偷摸鬼祟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冥北霖微叹一声,然后便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转向了他。 “为夫,明日再来看你。”他温柔的说道。 我正想开口,说不必,结果这一张嘴,冥北霖的唇便贴在了我的嘴上。 “公子?你在那么?”浮游好似听到了动静, 我的手按在冥北霖的胸膛口,在听到浮游进入厅堂的脚步声时,冥北霖才松开了我,拉着我从门后出来。 “额?”浮游看到我们俩,突然从门后出来,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笑容来。 并且,这小子,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什么,公子,你该走了,那老头儿,要回来了。”浮游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也望向浮游,叮嘱道:“照看好院子,照看好?” “照看好夕颜,我知道了,你先走吧,这才一日不见,怎么就整的好似如隔三秋呢?”浮游说完,伸出手来拉冥北霖。 冥北霖直接避开他的手,朝着我看了一眼,就出了厅堂,他是直接纵身上了屋檐,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浮游则是含笑看着我:“哎呀,夕颜,打搅你们了。” “你也快躲一躲吧。”我避开他的目光,就朝外走。 想着,该回屋了。 浮游打着哈欠,嘴里嘀咕着:“夕颜,这夜里,外头夜风太大了,今晚,我能在屋里睡么?” “屋里?哪个屋里?”我蹙眉看着他。 如今,曹大夫这,也就莫兰的闺房是空着的,可是那个屋子,曹大夫是不许人随意出入的。 “诶,我同你们睡一个屋便好。”浮游大大咧咧的说着。 “不行!”我立刻摇头。 “但外头夜风真的好大,人家是蟒蛇,最怕冷了。”这家伙,还撒起了娇来。 并且,说完这句话,便发出了几声咳嗽。 第一百五十四章干尸 我望着浮游,想着之前,自己曾给他吃过药丸,让他体寒,差点没害死他,如今再看他面色确实有些苍白,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那好吧,不过,睡地上,夜里不许乱走动。”我提醒浮游。 浮游连连点头,然后便欢欢喜喜的跟着我回了屋。 屋内,杜小薇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将鼠贵准备的被子给了浮游,并且,拿了披风垫在地上,让他睡的舒服些。 “哎呀,不错。”浮游躺着。 我又给他拿了一个木枕,他躺着便伸了一个懒腰。 “夕颜,你是不知道,外头的树杈上,蚊子可多了,你看看我这脸都被咬了,差点破了相。”他说着,还侧过脸来,让我看他的脸颊。 “嘘!”我赶忙冲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因为,我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声响,好似是脚步声? 应该是曹大夫回来了,于是,冲着浮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也上了床榻,躺下之后,便不再言语。 外头的院子里,那脚步声,朝着我们这屋过来。 屋内,没有点烛火,故而,就算曹大夫从外头朝里张望,也不会看到浮游,只要浮游不出声,便无事。 果然,那脚步声,很快从我们的屋前经过,入了隔壁房间。 “夕颜,其实,我瞧着你爹,如今生龙活虎,“病”早就已经好了吧?”浮游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着:“他只是不想让你和公子在一起,才故意,跑到这来“养病”对吧?”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因为浮游猜对了。 “诶,你同他说了么?他的体内,还有咱们公子的鲲隐鳞,咱们公子就连这么重要的鳞片都给了他,如此诚心,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难不成,就因为咱们不是凡人?可是凡人也有恶人,妖也有好妖!”浮游说着,又侧目看向了我:“夕颜,你不会,为了你爹,就反悔离开公子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凝起了眉宇。 “没这念头就好,若是有,咱们公子的牺牲,不就?”浮游说到这,又立刻止住了话。 “牺牲?什么牺牲?”我侧目看向浮游。 “就是,牺牲舍弃了鲲隐鳞啊,鲲隐鳞对鲲鹏来说,有多重要,夕颜你应该知晓。”浮游说罢,便立刻闭上了眸子:“睡吧。” 话头是他挑起的,如今说了一半,他又不说了。 “浮游?浮游?”我压低了声音,叫了他两声。 浮游却直接侧过身去,背对着我,还嘀咕了一句:“夕颜,我困了,睡吧。” 说完,他便再也没有了声响。 只独留我一个,睁着眼,熬到了快要天明,才缓缓睡去。 待我再次醒来时,是被杜小薇的一声惊叫,给吵醒的。 “怎么了小薇?”我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 “姐姐,屋里有个男人!”杜小薇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满脸慌张。 我揉了揉眼眸,因为昨日睡的晚,脑子里,还有些迟钝。 而杜小薇,立刻抓起她的木枕,朝着地面上狠狠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响起。 “该死!谁啊!”浮游恼怒的转过身来,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怒声问道。 我听到他的叫唤声,瞬间清醒了大半,赶忙坐起身来。 “小薇,那是浮游!”我开口解释,杜小薇也瞧见了浮游。 她赶忙转过身去,将被褥朝着自己的身上拉了拉,挡在自己的胸膛口。 “对不住,浮游哥,我,我,我不知道是你。”杜小薇解释着,那张小脸儿,刷的一下就变得通红无比。 “砰砰砰!砰砰砰!” 杜小薇正说着话,突然,外头的院子里,就传来了敲门声。 “被发现了?”浮游愣愣的望着我。 他以为是方才他的惊叫声,让曹大夫发现了异样。 我摇头:“不对,这声音,好似是从院子外头传来的。” “对。”杜小薇也点了点头。 我们这话音刚落,院门就“嚯”的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是曹大夫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 “曹大夫,镇子上,又来了妖!昨夜,有人死在了码头的石阶上!” 一个男人焦灼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听了,立刻和浮游相互对视了一眼。 冥北霖当初杀妖王的时候,可是下过令的,今后,那些妖物,不得在南岭作祟。 如今看来,还是有胆大,不怕死的,违背了冥北霖的意思。 “什么?”曹大夫愕然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我赶忙起身,当着浮游的面,不方便换衣裳,于是直接将外褂裙衫给套上,然后朝着屋门走去。 悄悄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朝外看去。 “曹大夫,这些柳叶水,你拿着,整个院子都得洒一遍,还有,今后每日夜里,都有人巡逻,你若是发现什么异常,便大喊一声。” 几个男人说着,将一个大木盆端给了曹大夫。 曹大夫还有些恍惚,但依旧,照那些男人的意思,在院子里洒了水。 将木盆递还时,曹大夫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人是怎么死的?你们怎就知晓是妖所为?” “哎呀,脖子上,好大一个牙印,血都被吸干了,成了干尸。”一个男人说着,不住摇头。 “吸血?干尸?”我听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后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嘴里呢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曹大夫,您今日没有喝酒吧?”有人开口询问曹大夫,看到曹大夫摇头,那人便又说:“那您跟着一道去瞧瞧?那尸体就在那边的石阶上。” “好。”曹大夫显然也极有兴趣,立即就要跟那些人一起走。 “曹大夫,我也去。”我赶忙走出了屋。 出去,关上门时,还冲着浮游和杜小薇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别出来。 门外的那些人,明显都认识曹大夫的,知晓曹大夫家曾经有一个女儿,后来那莫兰死了,便是孤身一人。 如今看到又出现一个陌生姑娘,便纷纷好奇的望着我。 “我是曹大夫的病人,前几日,从其他城镇过来的。”我说完,还故意咳嗽了几声。 那些男人,这才点了点头,说是曹大夫能振作起来,重新给人瞧病是好事儿,如此说着,就带着我们朝着码头的石阶方向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红绳子 从曹大夫的家,到这石阶,路程极短,无需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一路上,曹大夫小声的示意我回去,而我则是紧跟在他的身侧,开口问道:“曹大夫,这件事,与我爹无关吧?” 曹大夫的目光顿时一沉:“胡说八道什么?此事,自然是与你爹无关。” 他压低了声音,训斥了我一声。 “可是,我爹?”我想到,昨夜,我和浮游回到屋中时,还隐约听到,院子外头有动静,那时候,下意识的以为是曹大夫,故而,并未出屋查看。 “够了!别说了。”他打断我的话,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待我们到了石阶上时,领着我们过来的男人们,纷纷朝着两边退去,给曹大夫让路。 我和曹大夫纷纷朝着石阶下看了一眼,尸体已经用粗布包裹上了,并且,拖到了石阶的最高层,让他(她)免受河水侵袭。 曹大夫俯身,直接将那裹尸布掀开。 一张惨白凹陷的面容,赫然印入我的眼帘。 从头发,和衣着上看,这应该是个女人,不过,面容实在是不好辨认了,因为,如今我们面前的,就是一具皮包骨的尸体罢了。 曹大夫将她的脸转过来,那脖颈上触目惊心的牙印,让人看了心中生畏。 “曹大夫,您说,她是被什么东西给咬死的?” 身后侧那些男人,开口问曹大夫。 “仅凭一个牙印,如何能瞧的出?”曹大夫说完,又侧过脸,对这些人说道:“不如这样,尸体先送回我的宅中。” “诶呦,这么晦气,您愿意?”那些人看着曹大夫:“我们正愁,还不知道,她是谁家的人,不知将尸体安顿在何处呢,由曹大夫您代为保管,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这些人说完,就开始七手八脚的将尸体抬起,然后跟着曹大夫,往回走。 我看向曹大夫,他的面色阴沉无比。 而我,心中亦是惴惴不安。 毕竟,如今爹嗜血,而这女人,偏偏是被吸干了血,死去的,还死在了离曹大夫院子极近的,河边石阶上。 “曹大夫,这人就放在前院里吧,再往里,只怕对您的运势不利。”这些人,说的没错。 不过,将这种横死的尸体,送到自家的宅中,其实就已经坏了规矩。 什么运势,早就破了。 “就放在这。”曹大夫指向了院内一侧,那个地方,被屋檐挡着,日头晒不到。 “你们先回去吧,到镇子上,问问,哪家丢了姑娘。”曹大夫对那些男人说道。 “好嘞。”他们赶忙冲着曹大夫俯了俯身,然后悉数退出了曹大夫家的院子。 他们一走,曹大夫就将院门给关上了。 紧接着,再一次将尸体上的裹尸布掀开,开始仔细的察看尸体。 他将这女尸从头发,到脚底,都察看了一遍,最终,注意力,落在了女尸的手上。 “是个花楼的姑娘。”曹大夫只看了一眼,便说了这么一句。 “曹大夫,你怎知晓,她是花楼的姑娘?”我好奇的看着曹大夫。 因为,眼前这个姑娘头上,手上都没有饰品,而是,身上穿的衣裳也素净,一点都不像是花楼里的姑娘。 那些姑娘涂脂抹粉,穿金戴银,打扮娇俏。看齐 “她的指甲上有蔻丹。”曹大夫指了指,女子的手指甲。 我看了一眼,确实是有玫红色的蔻丹。 “可是,有蔻丹,不代表对方就是花楼的姑娘。”我想着,很多大户小姐,也都是涂抹蔻丹的,就连宫中的娘娘,也染蔻丹。 “这蔻丹里兑了金粉的。”曹大夫示意我仔细看看。 我立刻蹲下身,仔细一瞧,还真是,这些金粉,还闪着光。 “没准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我想着,能在蔻丹里兑金粉的,那么家世必定不凡。 曹大夫却笃定的摇了摇头,又指向这姑娘的脚踝。 我朝着那脚踝望去,看到了,脚踝上,缠着一根红绳子。 “花楼的姑娘,在接恩客时,便要褪去衣裳,那根红绳,就是为了,不让自己一丝不挂,那是她们最后的尊严。”曹大夫说完,又拉起这女尸的手,闻了又闻。 然后,将手递给了我。 我凝眉,看着那泡的发白的手,有些发怵,不过还是乖乖的凑上前去,仔细的闻了闻。 “好重的鱼腥味!难道是鱼精干的?”我望向曹大夫。 曹大夫没有回应,而是,又从女尸的指甲里,抠出了一个鳞片。 这鳞片,是青黑色的,极细小,也就小指甲盖一般大小。 “这是龙须鱼的鳞片。”曹大夫闻了闻,嘴里嘀咕了一句。 “龙须鱼?那就是这鱼儿成精,出来伤人?”我看着那鳞片,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也为自己怀疑爹,感到愧疚,爹是绝对不可能去害人性命的。 “可是?”曹大夫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嘴里嘀咕着:“龙须鱼,也嗜血么?若真的嗜血,为何不将肉也吞了?哪有妖喝血不吃肉?” “曹大夫?”我望着他。 “无事,我去问问师兄,这尸体,你别乱动!”曹大夫特地叮嘱了一句。 “好。”我点头,站起身来。 曹大夫则是立刻朝着爹所在的房间走去,他刚一进屋,我的房门就开了,浮游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杜小薇则是左顾右盼,小心的帮浮游打量着四周,看起来,就好似杜小薇才是妖,怕被发现一般。 “夕颜,什么情况?”浮游快步走到我的身侧。 “你快走吧,别叫曹大夫发现了!”我赶忙开口,催促浮游。 浮游看了一眼尸体,又吸了吸鼻子,说道:“鱼腥味,是鱼精伤人么?” “应该是,你快走吧。”我再次催促。 “好啦好啦,我走了。”浮游说完,推门而出。 “铃铃铃!” 门上的铃铛,瞬间发出声响,我赶忙示意杜小薇过去。 曹大夫在这时,也推门出来查看。 “曹大夫,小薇想去街上买些菜回来。”我看向曹大夫,笑着说道。 “别出去了,不太平。”他看了一眼立在门前的杜小薇,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又退回了房内。 第一百五十六章红杏 杜小薇的视线望向门外,应该是在看浮游。 “那小薇,你就别出去了,在这呆着。”我故意大声说着,然后过去,将门拴好。 “姐姐,是又有妖物,出来害人么?”杜小薇不敢正眼看那尸体,而是偷偷的瞟了一眼。 只是看到尸体的脚指头,她便惊的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别怕,我们去厨房里,弄些吃的吧。”我说完,就拉着杜小薇朝着厨房走去。 杜小薇跟在我的身侧,又侧目偷偷看了一眼那尸体。 结果,这吃食弄好了,她和我一样,毫无胃口。 于是,我端着粥和小菜,就去了爹的屋门前。 “曹大夫?”我开口叫了一声。 “何事?”他反问道。 “曹大夫,早点好了,您喝点粥吧。”我开口道。 “放着吧。”他淡淡的回应了一声。 “曹大夫,我爹还好吗?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我询问着,视线已经看向了院子里的公鸡。 “不必。”曹大夫只是回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屋内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也只能端着粥,又回到了厅里。 只见杜小薇,已经将桌子清理干净。 不过,因为院子里有一具尸体,杜小薇不敢从厅堂出来。 “小薇,不如这样,你先回家吧,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怕吓着杜小薇,还是决定让她回去。 “不,姐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摇着头,虽然害怕,可也不想离开这。 “那,你回房歇着。”我望了一眼那女尸,对杜小薇说了一句。 杜小薇这才点头,我牵着她,将她送回屋里,自己则是在厅堂的门槛上坐着,等待曹大夫出来。 曹大夫出屋时,已经过了正午。 他的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曹大夫?”我见他朝着这边过来了,立刻开口叫了他一声。 他恍惚的抬起眼眸,看向我。 “曹大夫,我爹还好么?”我见曹大夫神情不对,便立刻问道。 “师兄无事,只不过?”曹大夫说完,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什么?”我追问着。 曹大夫摇头,好似是在对我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嘀咕着,走进了厅堂里。 我起身,去给他热粥,清粥小菜端到曹大夫的面前,让他凑合着吃些。 曹大夫望着这粥,神情有些恍惚。 “莫兰,也总是喜欢熬粥给我喝。”他的嘴里呢喃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听了,张了张嘴,不过,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宽慰他。 “砰砰砰,砰砰砰。”139中文 就在曹大夫端起粥碗,准备喝粥时,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曹大夫站起身来,走到厅堂门槛外,大声问道:“谁?” “曹大夫!是我们,有人来认尸了。” 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曹大夫大踏步朝着院门外走去,打开门,便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艳绸缎衣裳,脂粉极浓烈的女子,直接从外头扑了进来。 把曹大夫惊的,后退了数步。 “我们家杏儿在哪儿呢?”女人想要伸手去抓曹大夫,曹大夫却十分介意,立刻侧身避开她。 “那!”曹大夫直接抬起手,朝着尸体的方向一指。 女人立即就朝着那尸体跑了过去,不过,立在尸体边上,却不敢掀开裹尸布。 曹大夫帮忙将裹尸布掀开,那女人看到尸体,先是愣神。 因为,尸体就只剩下皮包骨头,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女人立在尸体前,呆愣了许久之后,才蹲下身去,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女子的耳垂轻轻往前一掰。 我看到,那女尸的耳朵后头,有一颗红痣。 看到红痣,女人当即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果真是杏儿,她可是我们卿玲苑的头牌,诶呦喂,怎么,怎么,就死的这般凄惨?” 女人说着,涕泪横流,将她脸上的浓妆,都冲刷的乱七八糟。 我望着那女人,抽出了手帕,递给了她。 “谢谢!不必了!”这女人,没有接我的手帕,而是自顾自的哭了一会儿之后,便突然说道:“我看,这不是妖干的,就是她的相好覃涟干的!” “覃涟?”我嘀咕着,可是,这女人是被咬了之后,吸干血而死的,凡人怎会如此做? “卿姐,你自己瞧瞧她的脖子,那么大的伤口,分明就是被妖给咬了,与人无关!”带这女人来的几个男人,指着女尸对这卿姐说着。 卿姐看了一眼伤口,嘴里含糊的说着:“可是,昨夜,红杏就是出去跟那覃涟私会了。” “覃涟住在何处?”我想,如此一来,覃涟就是最后看到这位“红杏姑娘”的人了。 “他在街尾,是个卖鱼的。”卿姐说道覃涟,一脸的不屑。 嘴里,还忍不住,要咒骂覃涟几句,说是,一个卖鱼的,也敢,同她们“卿玲苑”的头牌姑娘来往。 左右不过是,红杏昏了头,养了一个小白脸儿。 我听了,看向曹大夫,曹大夫的目光低垂着,望着那女尸。 “卿姐,确定是你的人,那就领回去吧,放在曹大夫这,也不是个事儿。”那些男人,说着,就要帮着卿姐把尸体抬走。 “诶呦,别,如今,把尸体扛回去,岂不晦气?过两日,我准备好了,直接让人抬走,烧了。”卿姐说完,又看向曹大夫:“曹大夫,你医者仁心,这红杏一辈子,过的凄凉,死也死的惨烈,您啊行行好,就让她在这安置一晚上。” “曹大夫这也不是义庄啊!”那些男人,倒是替曹大夫说话。 “算了,安顿在这,也无事。”曹大夫倒是大度。 卿姐听完之后,连声道谢,然后又急匆匆的走了,似乎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怕招惹了晦气。 那些男人,连连摇头,不过也很快就散了。 “曹大夫,我同您一道去见覃涟。”我看着曹大夫说道。 曹大夫望向我:“你怎知晓,我要去见覃涟?” “我和您一样,都想知道,是谁害死的红杏姑娘,若真是妖?”我想着,若真是妖,冥北霖只怕又要出手了。 曹大夫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着爹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便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覃涟 我赶忙跟上曹大夫,想着要同杜小薇说一声,又赶忙喊了一声小薇。 “怎么姐姐?”杜小薇立刻从屋内走了出来。 “小薇,你在这守着,我和曹大夫去去就回。”我说完,就准备出屋。 “啊?姐姐,我跟你们一起去!”杜小薇焦急的跟了过来,这院子里有一具尸体,她可不敢,与尸体独处。 “可?”我不放心,让爹一人在这呆着。 “你爹不会有事,她若是怕,便一道来吧。”曹大夫倒是松了口。 于是,我们三人一道出发,去寻覃涟。 那卿姐说,覃涟是卖鱼的,就在街尾。 如今这个时辰,街尾鱼市,已经关了。 我们到时,就只剩下几个卖菜的婶子,在此处摆着菜摊子。 一问到覃涟,她们便说,覃涟已经收摊回去了。 于是,我们只好寻到了覃涟的家中。 他的家,就在鱼市后的巷子里。 我们三人,寻到他的家门口时,发现,覃涟的家,居然还是带个小院的,至少,从外观上来看,很是不错。 “砰砰砰!” 曹大夫二话不说,直接敲了敲门。 门内,良久都没有动静。 曹大夫便朝着围墙望了一眼,看他的眼神,应该是想,直接翻墙而入。 “曹大夫,里头好似有动静。” 看到曹大夫走到围墙边上,我赶忙开口说了一句。 杜小薇也点了点头:“里头真有动静。” “谁?” 杜小薇的话音刚落,屋门后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覃涟么?”我开口问道。 “吱嘎!” 门突然在这一瞬间打开了,一张,极为清秀,并带着书卷气的男人面容,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穿着一袭白袍,有些发愣。 这覃涟的模样,可半点都不像是鱼贩,反而像是一个书生。 “两位姑娘,寻覃某何事?”他望着我和杜小薇,说起话来,也是十分客气,彬彬有礼。 “我们?”我侧目,看向曹大夫。 那覃涟也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也瞧见了曹大夫。 曹大夫走向覃涟,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你就是覃涟?” “是,敢问,你们是?”他疑惑的看着我们三人。 “我们是红杏姑娘的朋友。”我冲着覃涟笑了笑,开口说道。 如此说,我便是想看看覃涟的反应。 若是覃涟是凶手,如今,只怕会心虚。 可覃涟,却表现的极为平静。 “杏儿,可是,让你们给我带话?”他看着我。 我同他对视时,觉得,他的目光很真挚,好似并不知道,红杏姑娘已经死了。 “进去谈吧。”曹大夫说着,便要迈步,进覃涟的宅子。 “慢着,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覃涟似乎是不愿,让我们进去。 而他越是不愿意,曹大夫便非要闯。 “覃公子,其实是红杏姑娘出事了,昨夜她死了!”我再次开口,并且,目不转睛的盯着覃涟。 覃涟原本抬起,挡住曹大夫的手,立马变得无力,曹大夫也迅速侧身,进了他的宅院。 覃涟瞪圆了眸子,惊诧的望着我:“姑娘,切不可胡说八道。” “是真的,红杏姑娘,昨夜死在了码头边上。”我依旧紧盯着覃涟。 他脸上的表情,除了愕然之外,还有悲伤。 这种悲伤,很快就化作了眼泪,看着他噙着眼泪,想必也是真的伤心。 “楚丫头,你们都后退!”曹大夫却在这时,冲着我们喊了一声。 我虽不知道为何,可曹大夫开口,让我们后退,我立即拉着小薇,往后退了数步。 那覃涟则是侧过头,望向院子里的曹大夫。 他这刚一回头,一张黄符,直接就冲着他飞冲而去,转瞬之间,便贴在了覃涟的脑门上。 而这覃涟立刻便动弹不得,看着覃涟一动不动的模样,再瞧一瞧他额上的符箓,那是镇妖符。 “你是妖?”我盯着覃涟,问道。 覃涟眨巴着眼眸,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大夫则是大踏步的走了过来,一把将这覃涟给拽入了院中。 我和杜小薇也连忙跟了进去,并且,下意识的将院门先关上。 “这?”杜小薇立在我的身侧,一脸愕然的看着这院子。 我也将视线转向院子里,这个院子,并不大,可是,院中间却有一个极深的水潭。 寻常人家,院子里有个水井,水池的,也实属正常,水为财,算是招财,对主家也是有好处的。 可是,这么深的潭水?直接出现在家中的院子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潭水非常清澈,但是深不见底,你可以看到,潭水边上的石块纹路,但是,就是瞧不见底。 “你就是伤人的妖?”曹大夫蹙着眉,盯着覃涟。 覃涟无法应声,但是,那表情,应该是在否认。 而曹大夫一把拉起他的手,将他的衣袖,给卷了起来,我们赫然看到,覃涟的胳膊上,有一道极为深的伤痕。 这伤痕,让我想起了红杏姑娘手指甲里的鳞片。 看来,红杏姑娘的死,同这覃涟只怕是脱不了干系。 “覃涟,是你杀了红杏姑娘?”我盯着覃涟。 覃涟瞪圆了眼眸看着我,应依旧在否认。 “曹大夫,咱们还是先寻个绳子,将他捆起来,把这符纸给撕了,让他把话说清楚。”我望向曹大夫。 曹大夫盯着覃涟看了许久,最终,也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们到覃涟院侧的几个房间,想要寻找绳子,可结果推开这些房门就发现了,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转念一想,这个覃涟是鱼精,应该生活在那个深潭里,这个院子,只不过是伪装罢了。 故而,我只能和杜小薇一起,去巷子外买了绳子。 买东西时,还特地同那店掌柜的攀谈,说起覃涟,结果那店掌柜和伙计,清一色的,都说覃涟性子极好,做买卖实诚,待街坊也热情,时不时的,给这个送些鱼,给那个送些米面,心地善良。 我听了连连点头,拿着绳子,回到了覃涟宅院。 同曹大夫一起,把覃涟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然后曹大夫才撕开了覃涟脑门上的符纸。 第一百五十八章顶风作案 覃涟嘴上的符纸一被撕开,并非,立刻否认自己不是凶手,而是询问我们红杏姑娘的尸体在何处。 “能否让我再看一眼杏儿?”他的眸中泛红,面露悲伤之色。 “覃涟,红杏的死,难道与你无关么?”我盯着覃涟。 覃涟立刻摇头:“我怎么可能杀杏儿?杏儿是我?” 他欲言又止,我突然想到,卿玲苑的卿姐说,覃涟对红杏有意? “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昨日,你见过红杏吧?”我追问着。 “你们怎么知道?”他说着,沉下眼眸,嘴里又呢喃道:“若知道,她会出事,我答应她,便好了。” 覃涟微微闭了闭眼眸,冷静了许久,将昨夜的事儿,告诉了我们。 昨夜,红杏从卿玲苑偷偷溜了出来寻他,说是,卿姐替她寻了个主顾,要将她给卖了。 她不想离开风霖菀,不想离开覃涟,可是,她也没有钱替自己赎身,无奈,只能溜出来,同覃涟探讨,接下来该如何做。 红杏的意思便是,逃走。 可是覃涟却犹豫了,他不愿带红杏离开。 我听到这,不禁狐疑:“你不是说自己喜欢红杏么?那为何,又不愿意带她离开?” “我虽是精怪,可道行低微,如今还在苦修,我给不了杏儿安稳的日子。”覃涟说着,垂下眼眸。 他说自己,是鱼精,虽混迹于人群之中,可是,却也知晓,自己是异类。 红杏姑娘其实也并不知他的身份,他怕红杏接受不了,他没有勇气。 想着既然卿姐给红杏寻了个“主顾”,对方必定是有钱有势,今后红杏就能过上好日子。 “杏儿以为,我不爱她,便伸手拉扯,这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但是,我发誓,我绝没有杀红杏!”覃涟一脸严肃的望着我们。 曹大夫盯着覃涟,仔细的端详。 我想着,曹大夫一定是在观察,覃涟的身上可有戾气。 杀过人,喝过人血,那便是恶妖,身上多少会沾染戾气,但是,曹大夫凝望着覃涟许久,最后眼神之中,出现了游移。 “莫不是,我想错了?”曹大夫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而我一听,看来,这个覃涟真是无辜的。 “让我看看红杏吧,好么?”覃涟望着我们,恳求着。 曹大夫盯着覃涟,思索了一会儿,示意我们将覃涟给松绑了。 于是,我和杜小薇,便把覃涟身上的绳子给松开。 这绳子刚一松开,覃涟就迫不及待的要我们领着他去见红杏。 曹大夫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我和杜小薇,跟在他们的身后。 这事儿,不是覃涟干的,那必定是其它鱼精干的,妖王刚死,这些东西,就忍不住要出来作祟了? “姐姐,那红杏姑娘死的惨烈,覃公子,若是看了只怕?”杜小薇凝着眉宇,有些担忧的望向覃涟。 我思索了一会儿,待走到曹大夫家的院门前时,叫住了覃涟。 “覃公子,红杏姑娘死状凄惨,你?”我先告知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覃涟听了,嘴唇颤了颤。 “我还是想见她。”覃涟的态度,很是坚决。百悦 我看着他,罢了,不看只怕是不会死心。 进曹大夫家时,曹大夫熄灭了家宅门前的蜡烛,然后,才示意覃涟入院。 曹大夫还不知道,这阵法早就已经破了。 覃涟跨入门槛,曹大夫则是已经走到了红杏姑娘的尸体旁。 我看着覃涟,他先是朝着红杏姑娘的方向走了数步,然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自己看吧。”曹大夫直接掀开了裹尸布。 红杏姑娘那“恐怖”的死状,立刻映入覃涟的眼中。 覃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如何,居然,连连往后退了数步,直接撞到了杜小薇的身上。 杜小薇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了覃涟一把。 覃涟摇着头,嘴里呢喃的说道:“不是的,她不是杏儿,你们凭什么说她是杏儿?啊?” “那卿玲苑的卿姐,来认过尸,说她就是红杏。”我说完顿了顿:“覃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不,她不是!她绝对不是!”覃涟说完,转身跑出了院子。 “覃公子?”杜小薇叫了一声。 那覃涟却是头也不回,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姐姐,这?”杜小薇望向我。 “让他静一静,看到心爱之人,变成了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罢了。”我说着,又看了一眼红杏姑娘的尸体。 那尸体,在此处放了一日,好似被晒干了一般。 曹大夫蹲下身,歪着脑袋,又仔细的观察起了尸体。 “曹大夫,应该是其它妖物干的。”我走到曹大夫的身后。 “真是妖么?”曹大夫好似是在问我,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这种情况,不是妖,还能是?”我的话说了一半,又立刻停住了。 曹大夫与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朝着爹所在的房间望去。 紧接着,他将裹尸布盖上,然后便朝着爹的房间走去。 “姐姐?”杜小薇立在离我十尺左右的位置,也不敢朝这边靠近。 “嘘嘘!” 而院内的正门口,则是传来了奇怪的声响,我侧过头,朝着门外望去,发现是浮游,于是,赶忙疾步朝着他走去。 “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又过来了?”我一边压低声音问着,一边回头,观察曹大夫是否出屋。 “刚刚出去的那个,是妖!”浮游原是发现了覃涟是妖,故而,立刻过来告诉我。 “我知道,原本,还以为是他杀了红杏姑娘。”我说着,微微摇头,若是没有抓住那只妖,只怕,风霖菀还会有人出事。 “你们别怕,有我在呢,我护着你们。”浮游见我沉着脸,以为我是害怕,于是,立马开口对我说道。 “我不怕,不过,此事,神君知晓么?”我想着,如今,这风霖菀的妖应该没有谁,未听说过冥北霖吧? 若是听说过,还顶风作案?心中毫不畏惧,莫不是,一只大妖? 如此想着,我的心里,更是不安。 冥北霖如今,为了建庙,耗费了全部的心思,若此时又来一只大妖?只怕? 第一百五十九章杀人立威 我分析着,心中更是烦忧。 “夕颜,此事,神君应该还不知晓,如今,他只怕是在山上吧?”浮游说罢,又顿了顿,看向杜小薇。 “小薇,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病了?”浮游的主动关心,让杜小薇立刻羞怯的垂下头去。 “没,没有,浮游哥你饿么?我给你准备些吃食。”杜小薇说完,就要转身,去厨房弄些吃食来。 “我不吃,不过,今夜,还是让我留宿吧?”浮游说着,冲我裂开嘴笑了笑。 我则是看向杜小薇,杜小薇若是觉得成,我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浮游就只是睡在地上罢了。 “好。”杜小薇低声回应了一句。 浮游见我们答应了,立马就笑着,又回到了树上,老老实实待着。 杜小薇去后厨做晚饭,而我,看着外头,渐渐暗下的天色,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姐姐,姐姐?” 我呆愣的在这门前站了许久,身后,传来了杜小薇的叫声。 “姐姐,你去厅里坐着,饭菜马上就好了。”杜小薇已经麻利的下了米面,弄了小菜。 我进厨房帮忙,发现,她还单独留了一份饭菜,想必就是给浮游的。 “小薇啊,浮游不能吃荤油炒的菜,他们如今都吃素。”我看向那炒的翠绿的菜,提醒杜小薇。 杜小薇听了,连忙要重新给浮游单独做一份。 “你如今做了,夜里吃,也凉了,不如,待他夜里过来,再给他做?”我说着,帮忙杜小薇,将饭菜端到厅里,并且,要去叫曹大夫吃晚膳。 “师兄,此事,似乎又不似妖物所为?” 刚走到爹的房门口,我便听到了曹大夫的说话声。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接推翻了妖杀人? 可就如我之前所想,风霖菀妖物众多,就算不是覃涟,也有其它妖物可以排查,为何曹大夫如今却说,不似妖所为? “你的意思是?”爹的声音,很是虚弱。 “师兄,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这几日,你便好生在屋内歇着,若还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即告知你。”曹大夫说罢,屋内陷入了沉默。 我立在门外,本想抬起手叩门,但还是往后退,然后转身离开。 这才走了三步,爹的房门就打开了,紧接着,曹大夫开口叫住了我。 “楚丫头?” 我回过头,看向他:“曹大夫,该用晚膳了。”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将房门给关上,同我一道朝着厅堂走去。 厅堂里,杜小薇正等着我们过来。 见我们来了,便给我们盛饭。书仓网 我坐下,给杜小薇夹菜,杜小薇低头吃着。 曹大夫和我,也都心照不宣,三人极为沉默的将晚膳给吃完了。 饭后,杜小薇将碗筷收了,去清洗,厅堂里,便只剩下我和曹大夫俩人。 “你都听到了?”不等我开口问,曹大夫便先问道。 我点头:“曹大夫,你在风霖菀多年,应该知晓,风霖菀有不少妖物,为何,排除覃涟之后,你便说,杀害那红杏姑娘的,可能不是妖?” “因为,她的身上,没有妖气残留!而且,妖可杀人于无形,邪妖更是杀人噬肉喝血,为何会让尸体暴露在码头?引起恐慌?”曹大夫阴沉着面色,分析着。 “没有妖气残留,或许是因为,在水中泡的时辰太久了?至于,喝血不噬肉,或许,每一种妖物的喜好不同?至于让尸体暴露?这?”我顿了顿:“没准,行凶的是一只张狂无比的妖,如今三面妖王死了,他便要出来杀人立威?” “可能么?”曹大夫反问了一句。 “为何不可能?”我不解的望着曹大夫。 “如今这风霖菀,虽没有了三面妖王,可是,你的夫君冥北霖,也非善类!他杀了三面妖王,消息必定不胫而走,还有哪只妖,敢此时出来作祟?”曹大夫看着我,眼神很是复杂。 我听了凝起了眉宇,仔细思索着曹大夫说的这些话。 “那曹大夫你,可觉得,何人有嫌疑?”我看着曹大夫,心中隐约浮现出了不安。 曹大夫的神情,明显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十分果决的冲着我摇了摇头。 “风霖菀从前被那群妖霸占着,一直以来,若有伤亡,便必定是妖物所为,我一直觉得此处民风淳朴,并无恶人。”曹大夫说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厅堂的门槛前:“今夜,我打算出去一趟。” “今夜?”我当即想到,那凶徒还未抓到,如今曹大夫年纪也大了,只怕不是那凶徒的对手。 “曹大夫,您还是别去了,这样,我?”我刚开口,曹大夫便侧过脸来,十分严肃的望着我说道:“在房门口,守好你爹。” “可是,你一人?”我觉得不妥。 “我虽年事已高,或许杀不了大妖,但,自保还是能做到的。”他说罢,便迈步,再次朝着爹的房间走去。 我坐在厅堂里,静默沉思。 杜小薇收拾好了碗筷,便过来寻我。 “姐姐,热水准备好了,你先洗漱吧。”杜小薇贴心的准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 我点头,便先去泡澡洗漱,待我洗好,清理完浴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院子里,安放的女尸,在灯笼的照射下,显得越发诡异,惊悚,让原本准备洗衣裳的我,将衣裳放到了木盆里,就先回屋中了。 推开屋门,我就看到杜小薇又在缝制那荷包。 见到我进来,便是抿嘴笑了笑。 “你绣的真快?而且,绣工也好。”我看到杜小薇手中的荷包,这昨夜才同她说过的样式,如今,就已经绣上了。 而且,那巨蟒的头,白底银线,绣的是栩栩如生。 我想,浮游若是瞧见了,必定会喜欢。 “姐姐别取笑我了,我总觉得,绣的还是不好?”杜小薇收了最后的针脚,咬断了线头,拿着荷包,在灯烛前,仔细的照了照,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这荷包还是不满意。 我走到她的身侧,将荷包给拿了过来仔细端详,这若是还不满意,那么我那针线活儿,只怕是真的见不了人了。 第一百六十章绝无可能 “姐姐,你觉得,浮游哥会喜欢吗?还是,还是,绣别的花鸟虫鱼?”杜小薇有些惴惴不安,顿了顿,又道:“算了,这荷包,我还是重新绣吧,这个?” “这个,先送给他吧,今后若绣个更好的,再送一个,也成。”我说完,将那荷包塞回到了杜小薇的手中。 杜小薇抿着嘴唇,脸颊一片泛红。 她沉默了良久,也没好意思说。 “怎么了?想问什么你便问。”我说着,坐在了她的身侧。 她抿着嘴唇,悄悄抬起眼眸,望了我一眼之后,便问道:“姐姐,我,我,送的时候,该说什么?” “额?”我仔细的想了想:“你就说,这是你亲自绣的。” 我说罢顿了顿,想着,其实送荷包时,应该是表白的最好时机,但是,杜小薇面皮子薄,让她直接对浮游表白,只怕杜小薇是做不到的。 所以,只能是稍稍表达自己的心意。 浮游那般聪明,看到荷包,想必应该也知晓,该如何回应。 “啊?这?”杜小薇依旧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那荷包,塞到了我的手中。 “姐姐,要不然这样吧,你,你,你替我将这荷包送给浮游可好?”她有些扭捏的望着我说着。 “小薇,这可不行,这是你要送给浮游的,我送算怎么回事儿?你既然已经花费了心思,便要让浮游知晓。”我将荷包,还给了杜小薇:“今夜,我要去隔壁守着我爹,你正好,同浮游?” 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杜小薇听到,我今夜要去隔壁,那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得无比紧张。 “那,那,姐姐,我陪着你。”她慌张的对我说着。 “陪什么呀,你们俩好好谈谈。”我想着,行或不行,都该摊开了说清楚,否则,杜小薇不死心,一日日的,就想着浮游。 “可,可我?”杜小薇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必多想了,今夜,正好。”我冲她笑了笑,并且,仔细打量了杜小薇一会儿,便让她涂些脂粉。 杜小薇犹犹豫豫,不过,在我的劝说之下,还是点了点头,开始走到铜镜前头,仔细的打量自己。 我将木梳递给她,又寻了点脂粉来,这脂粉还是鼠贵之前送被褥时裹在其中,给我捎来的。 大抵是觉得,女子都离不了这些东西。 “姐姐,万一,万一,浮游哥不喜欢呢?”杜小薇一边胡乱的梳着头,一边含糊带着颤音问我。 “小薇,你也是大姑娘了,若是浮游不喜欢,你会如何?”我拿过木梳,替她梳头。 “我,我,我再绣一个?”杜小薇磕巴的说道。 而我,口中指的不喜欢,自然不是不喜欢荷包。 可看着杜小薇这张单纯的面容,我便也不忍,多说什么。 替杜小薇收拾妥当,我就去了爹的房门口。 我这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便被打开了,曹大夫看到我立在门外,也不意外,反倒是淡淡的对我说:“等等!” 说完,他便去院子里杀了一只公鸡取血,当他端着盛血的瓷碗,再度走到我面前时,我的心情很是复杂。开心 “我来吧。”我伸出手,想要接那碗鸡血。 曹大夫却是摇了摇头:“你今夜,就在这守着,若他唤你,你再进屋。” “曹大夫,就让我进去吧,我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我爹了,无论他如今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见见他,确定他无事,我也就安心了。”我说着,朝着屋内的方向望去。 “你不在乎,可他在乎,他不想让你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曹大夫说罢,推门而入,然后又将房门给关上了,独留我一人在这屋门口。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曹大夫才又出了屋,不过他手中的瓷碗,已经空了。 “你在这门口守着,我去去就回。”曹大夫说完,将空瓷碗递给我,然后匆匆出了院子。 这曹大夫前脚刚刚离开,浮游后脚便翻身入院。 进来之后,见我呆立在爹的屋门前,还以为我是在等他。 “夕颜,这夜里凉,以后,别等我回屋歇着吧。”他说完,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立刻冲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我这是在守着我爹,让浮游去隔壁,我和杜小薇所住的屋中。 “夕颜,你去歇着,我来守。”浮游想也不想,立刻说道。 “不行,你若在这,曹大夫回来,必定会发现你,而且,今夜,小薇寻你还有要紧事。”我说完,轻轻的推了浮游一把。 “要紧事?什么要紧事?”浮游一头雾水。 “你去了就知道了。”这事儿,我也不好说。 “哦?”浮游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先去小薇那。 我看着浮游的背影,心在这一瞬间,好似被提了起来。 这结果,我大抵能猜到,不过哪怕是这样,心中依旧想着,或许,相处了这么长的时日,浮游没准对小薇,也产生了些许好感? 如此想着,便是忍不住,朝着那屋里看,并且,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可那屋里,安静异常。 过了许久,我才听到浮游的说话声。 可是,因为声音极低,我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于是,好奇的走到窗边上,但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毕竟,那是他们俩的事儿,我不该偷听。 只是,在这外头守着,心里头却是十分忐忑。 浮游在屋内,呆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当他出来时,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并且,朝着我这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宇。 “夕颜,那东西是你让她给我绣的?”浮游显然是误会了。 “不是的,是小薇的一点心意。”我开口解释。 “她从未见过我的真身,怎么绣的那般像?夕颜,我知晓,你想撮合我同杜小薇,但是,她绝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姑娘,我和她绝无可能。”浮游说的无比笃定。 而我的注意力,却不在浮游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浮游身后,杜小薇的身上。 杜小薇就立在房门口,她低垂着脑袋,方才浮游所说的话,她必定也都听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甜么 浮游说完这一席话,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我望着杜小薇,抿了抿嘴唇,走到了她的面前。 杜小薇的手中,紧紧抓着那荷包,因为她垂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此时她是何种神情。 “小薇?”我开口才叫了杜小薇的名字,杜小薇便冲着我微微摇头。 “姐姐,是我错了,我怎么配得上浮游哥。”她说完,转身回屋。 我赶忙跟了进去,杜小薇的心思本就细腻,我担心,她会因此消沉难过钻牛角尖。 “小薇,这世间好男儿多的很,不差浮游一个,你若同浮游无缘,那今后还会遇到,比浮游更适合的。”说完,我伸出手,轻轻抚在杜小薇的肩上。 杜小薇的肩膀发着颤,那眸子里已经有泪水溢出。 她抬起手,将泪水擦去。 “姐姐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浮游哥为难了,也不会再做这些傻事儿。”她说完,将那荷包放到桌上,直接取了一旁的剪刀,便要绞了。 “诶!别,这绣的多好啊?绞了太过可惜,姐姐喜欢,不如,你转送给姐姐吧。”我赶忙抓起那荷包。 杜小薇愣了愣:“姐姐?” “我真的喜欢,你看,我还缺个荷包呢,这个正好。”说完,我就将荷包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杜小薇看到,垂下眼眸,半晌都不说话。 “小薇,你也忙了一整日,早些休息吧。”看她这副模样,还是好好歇一歇,明日醒来,应能好受些。 “好。”杜小薇很是顺从的点头,应声。 简单的去洗漱了之后,便乖乖上床歇着了。 “姐姐不睡么?”她躺在床榻上,然后侧目望向了我。 “今夜,我要去守着我爹,你早些睡吧。”我说完,还特地将屋内的烛火给熄灭了,轻声出了屋。 将屋门关上,走向爹的房间时,眼睛的视线,再度瞥见了院中的尸体。 白日里看着,心中并无太大波澜,可是这夜里,我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因为,莫名的有些担心,在我不看她时,她会突然坐起身来,就好似诈尸。 “别自己,吓唬自己。”我将手抚在自己的胸膛口,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 “没想到,夫人你,如此胆小?” 我正嘀咕着,给自己壮胆,结果身后就传来了冥北霖的声音,回过头去一看,只见冥北霖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我的身后。 “夫君,你怎么又来了?”我赶忙朝他那靠近了一步。 有冥北霖在,那些什么恐惧,便都不存在了。 “没有夫人,夜里未免太过寒凉了些,故而过来寻夫人,取取暖。”他的嘴角含着笑意,将我拉到了他的怀中。 我靠在他的胸膛口,一只手则是揽住了他的腰。 “昨夜,风霖菀码头,有个女子被杀了。”我望向女尸的方向。 冥北霖颔首道:“我知晓。” “是妖所为?”我立刻抬起眼眸,望向冥北霖。 “不是。”冥北霖幽幽的说了一句。 “为何?你怎知晓?你还未见过尸体,那红杏姑娘?”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开口,打断了我的问话。 “没有妖气,如今,整个风霖菀,有哪只妖,敢当这出头鸟?活腻了么?”冥北霖反问了一句。 我听了垂目,心猛然收紧了一下。 若是人做的,那便更为可怕,因为红杏姑娘死的极为凄惨。 “夫人,此事,本神君自会查明,你只要好好待着,别乱跑便是。”说罢,他的视线又朝着院子里环顾了一圈:“浮游呢?” “浮游,应该在宅院外的树上。”我说着,便仰起头,朝着院墙外眺望了一眼,不过外头太过漆黑,什么也没有瞧见。 “嗯,若是有事,便唤他即可。”冥北霖说完,就拉着我,直接坐在了爹的房门口。 “这几日,神庙修建的进度如何?”我想着,除了白歌染,冥北霖还得寻另外,两只上妖。 “此事,急不得。”冥北霖一边抚着我的长发,一边柔声说着。 “那芸娘她们可还好?”我对府中几个小的,也很是挂心。 冥北霖将我揽在他的怀里,紧紧拥着我的肩膀。 “夫人你,怎么也不问问,本神君过的好不好?”他的言语之中,好似带着“醋味儿”。 “你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在我身边么?我也无需明知故问。”我说着,便感觉到了,冥北霖的一双手,抚在了我的腰上。 他那修长的指腹,有意无意的撩拨着我的衣襟带。 “别闹。”我赶忙将冥北霖的手给按住了。 冥北霖则是侧目,朝着身后,爹的房里撇了一眼。 “哎,本神君怎么觉得,父亲就算再过一月,也不可能让你回去?”冥北霖说完这句话,便垂下眼眸,凝视着我:“若到时候,他真的不让你回去,你该如何?” “我?若到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大好,那我白天,黑夜,两头走,白日就在这照看他,夜里就回霖府可好?”我也抬起眸子,望着冥北霖。 对于我这回应,冥北霖似乎还算满意。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许反悔。”他说完,还伸出手来,主动同我拉钩。 “你不是说,这是孩子把戏么?”我一边问着,一边本能的抬起手,与他拉钩。 他还趁机,在我的额上,亲了亲,然后用他那冰凉的脸颊,蹭着我的脸,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亲昵动作。 “有我在这看着,夫人安心睡一会儿。”冥北霖拥着我,让我依偎在他的怀里休息。 我靠在他的怀中,心中安心且踏实,却舍不得睡,就这么偷偷眯着眼看他。 他垂目,似乎是发现了,那嘴角立即扬起,然后俯下身,便吻上了我的唇。 一股子,甜甜的味道,涌入我的唇舌之间。 我闭着眸子,双手紧紧抓着冥北霖的衣袍。 良久他松开了我,坏笑着问道:“甜么?” “嗯!”我下意识的点头。 他的笑意更浓了:“今日,本是准备了些糖葫芦,要给你送来,结果被那些小的发现了,一只只馋猫儿,将十几串糖葫芦吃的就剩下两颗,本神君瞧着,也不够你吃了,于是,便替你尝了尝味道。” 他说罢,又轻贴上了我的唇,那股子甜甜的味道,再次袭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新尸 “咳咳咳,差不多,得了,要知道适可而止啊。”浮游的声音,从远处的屋檐下传来。 我当即抬起眼眸,坐直了身体,朝着那屋檐望去。 结果,就看到浮游跃下屋檐,朝着我们这便过来了。 冥北霖微微蹙眉,看向浮游,似乎是对浮游打断我们,有些不满。 “公子,您别这么瞧着我,我是瞧见那曹大夫,远远的朝着这边过来了,您啊,快走吧,一会儿,可就被发现了。”浮游是来报信的。 “嗯,夫君,你回去歇息吧,别日日往这跑。”我叮咛着。 冥北霖则是扶着我站起身:“你好好的,本神君才能歇好。” 他说完,又朝着浮游看去。 “好生看顾。”冥北霖面色严肃,对浮游说了一句。 “是!公子就放心吧。”浮游说完,还朝着院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冥北霖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立刻旋身,上了屋檐,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浮游赶忙也紧随其后,上了屋檐,先躲藏起来。 他们这刚一走,院门就被推开了。 曹大夫走时,这门并未拴上,故而,如今一推便进来了。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来的并非是曹大夫一人,他的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身材欣长的男人。 我定睛一看,那不是白日里,来过的覃涟么? “覃公子?”我狐疑的叫了一声,然后疾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为何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曹大夫将这覃涟推入了院中,我发现,覃涟的身上,还捆着一根极细的红绳,他这是被曹大夫给抓回来的? 曹大夫转身,将院门拴上,然后直勾勾的瞪着覃涟。 覃涟红着眼眸,嘴唇颤了又颤,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说!她是不是,你杀的?你如今,还想去杀别人?”曹大夫大声质问着。 “姐姐?怎么了?”我身后的屋门在这时打开了,杜小薇应该是一直都没有入睡,故而院子里有些响动,她便立即就醒了。 “我想仔细看看她。”覃涟望向红杏姑娘的尸体,嘴唇颤抖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原是来看尸的,想必,他白日里接受不了,回去冷静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来一看究竟。 “覃公子,不如,明日再看?”杜小薇听到覃涟如此说,也清楚了他的来意,还开口劝了覃涟一句。 覃涟摇头,晃晃悠悠的朝着红杏姑娘的尸体走去。 曹大夫手中的红线依旧没有松开,他盯着覃涟,目光深沉无比。 “曹大夫,您能先松开覃公子么?”杜小薇看着覃涟被红线捆着,开口替覃涟恳求了一句。 曹大夫不为所动,依旧在观察覃涟。 “姑娘,你替我将这布掀开。”覃涟望向杜小薇,语带恳求的说着。 杜小薇原是极为胆怯的,尸体摆在这院中,她就连靠近都不敢。 不过如今这覃涟,满眼含泪的望着杜小薇,杜小薇便鼓起了勇气,朝着尸体走去,她俯下身,将盖在尸体脸上的布给撩开。 这院子里灯笼的光束,如月光一般洒在女尸的脸上。 如今,天气一日日的热了起来,尸体之前泡过水,如今又在院子里存放了整整一日,已经起了变化,那干瘪的面部上,长出了斑点。16读书 这些斑点,让本就惨烈的尸体,看起来更加惊悚。 覃涟看到那尸体,眼中的泪水便立即滚落,他噗咚一声,直接就跪在了尸体旁。 “早知会如此,我便带你走了。”覃涟哽咽着,跪在女尸面前,那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滴落,看着便让人心疼。 杜小薇伸出手去,想要将覃涟扶起。 覃涟却不住的说着:“是我害死她的,就是我害死她的,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让我同杏儿一道上路!” 他说完,身体朝前倾斜,想要触碰到红杏。 看到这一幕,曹大夫也终于是将红线给松开了。 这红线,是泡过朱砂水的,捆些道行低微的小妖,还是极管用的。 曹大夫一松开红线,覃涟便立刻扑向了红杏。 哪怕红杏如今成了这副可怕的模样,他还是紧紧的将她抱住,然后便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杜小薇立在他的身旁,也跟着红了眼圈。 “逝者已矣。”我开口刚劝了一句,就听到了院外,传来了“咚咚咚,咚咚咚”的声响。 这声音应该是敲锣声,并且,还十分急促。 听到这声响,我和曹大夫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 “好好待着,我出去瞧瞧。”曹大夫说罢,疾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只见他打开宅院的木门,便走了出去,良久也没有再回来。 我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转过头看向杜小薇。 “小薇,你看着他。”我的意思是,让杜小薇看着点悲痛欲绝的覃涟,别叫覃涟做了傻事儿才好。 “嗯。”杜小薇赶忙点头。 我则是大踏步的朝着院外走去,当我跨出院门后,便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片亮光,那是有不少人举着灯笼,发出的光亮。 此刻,曹大夫已经同那些人站在了一起。 我也快步,朝着他们跑去。 “简直丧心病狂,这孩子,还这么小,那妖物?” 又是今早那些男人,他们已经自发组建了巡逻队,在这风霖菀巡逻。 并且,关于风霖菀再度闹妖,有人横死的消息,他们也都挨家挨户的传扬开了,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只是,哪怕如此努力,新的尸体,又被发现了。 这几个壮汉说,又是在河边发现的,依旧是咬破了脖颈,吸干了血,死状和红杏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曹大夫,如今这?”一个男人望向曹大夫。 不过,话只说了一半。 “抬到我院中。”如今,还不知这新的尸体是何种身份,曹大夫的家,又是离这码头最近的,这些人,便想着要再将这尸体,安放在曹大夫家中。 只是之前已经放过一具,他们也不好再开口,不过,曹大夫却是极为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这些人,立马将新的尸体送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将尸体扛到这宅院里,便又纷纷去巡逻,就怕“妖物”会再害人性命。 第一百六十三章困于院中 曹大夫还好心的给了他们几张符纸,岂料这些人,对于符纸完全是嗤之以鼻,还说,若是这些符箓香烛有用的话,他们便不会被三面妖王欺压这么久。 说完,这一行人,就结伴离开了。 我走向新的尸体,这尸体上,也裹着一个布块。 “我来吧。”曹大夫似乎是怕吓着我,故而,俯身准备帮忙掀开这裹尸布。 “吧唧”一声,裹尸布被掀开了。 一张干瘪,但是,看的出,年龄并不大的姑娘面容,赫然映入我们的眼帘。 她应该也就十一二?我想了想,又立刻摇了摇头。 因为,穷困人家的孩子,会比寻常孩子,看起来瘦小许多。 就好似荣春梅,我刚看到她时误以为她只有十二三岁,后来才知晓,她已经到了及笄之年。 所以,面前这具尸体,便是不好说了。 曹大夫伸出手,开始仔细的检查尸体。 “畜生!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我这就去抓住他,替杏儿她们报仇!”覃涟看到新的尸体出现,当即恼怒不已。 他站起身,就要冲出宅院。 杜小薇赶忙伸手,一把拉住了覃涟。 “覃公子,你冷静些,如今已是深夜,此刻出去,只怕不安全。”杜小薇死死拉着覃涟的胳膊。 “我就是要去看看,是何方妖孽动的手,就算拼上我的一条命,我也要为杏儿报仇!”覃涟情绪激动异常。 “覃公子,如今,这红杏姑娘的遗体还未处置,你若是出事了,她该如何?”我的这句话,让原本有些失控的覃涟冷静了下来。 他的视线,再度望向了红杏,然后无力的朝着地上瘫坐而去。 “是我无用,都是妖,我却护不了她。”覃涟的嘴里低声呢喃着。 我的视线,则是望向了曹大夫。 曹大夫不但仔细的将这尸体检查了一番,还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儿。 “曹大夫,她和红杏姑娘的死因,都是一样的吧?”我压低了声音,问曹大夫。 曹大夫点了点头,尸体除了脖颈上的伤口,便没有其它外伤,所以可以肯定,就是被吸干了血之后,死亡的。 “不过,她的身上,也没有妖气。”曹大夫说完,还仔细的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轻轻扒开,查看伤口创面。 这么一扒拉,伤口里,还渗出了些许血水,这就说明,这姑娘刚死没多久,血液还是鲜红明亮的。 “没喝干净?”曹大夫在意的点,却与我的不同,他嘀咕着,为何这一次,这血没喝干净。 “大抵是遇到了那些巡逻的人,故而,没来得及。”我想了想,说道。 曹大夫听了,却反问一句:“你认为,妖怕凡人么?” “不是害怕,应该只是担心被发现,毕竟,若是传扬开了,他也不好再寻到“猎物”。”我推断着。 曹大夫垂目,没有吭声。 “你爹,休息的好么?”曹大夫莫名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他没有唤过我,想必休息的不错。”我回应道。 毕竟,这也不让我进屋陪着,我在屋外,怎知晓屋内的具体情况? 曹大夫听罢,站起身来,朝着爹的房间走去。 我望着曹大夫的背影,他入屋之后,没过多久,屋内的烛火亮了起来。请网 紧接着,下一刻,他突然冲出了屋外。 冲着我便大声喊道:“你爹呢?” “我爹,不是在屋里歇着的么?”我一头雾水。 不过,曹大夫既然如此问,那不必说,爹如今必定已经不在屋中。 果然,我跑到屋门前,看到里头的床榻上,黑色幔帐落在了地上,并且,床榻之上,还耷拉着一条极粗的铁链子。 “曹大夫,那铁链子?”我盯着那铁链,想到,在萧策山庄看到师兄的那一幕。 师兄当时已经几乎成了“野兽”,需要铁链子束缚。 莫不是,爹也已经到了那般程度? 曹大夫没有回应我的问话,而是,开始在他的宅子里,四处寻找爹的踪影。 可这一圈寻下来,根本就没有看到爹的踪影。 曹大夫微微喘着粗气,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没有理由,明明布了阵,他不可能出这个宅子的。” 他的这句话,让我当即打了一个寒颤。 愕然的望着曹大夫,因为,我和浮游一直以为,宅子周围的这个阵法,是曹大夫他们不让浮游和其它妖物靠近,所以才设下的。 没有想到,那个阵法,居然是为了将爹困在这宅院之中? “曹大夫?那阵法,已经破了!”我赶忙坦白。 “什么?”这一次,轮到曹大夫瞪大了眸子,死死盯着我。 我心中大乱,说道:“是我拿槐叶粉破的,我?” “啪!”的一声,曹大夫直接抬起手,狠狠的甩了我一记耳光。 这耳光清脆无比,我的耳畔,顿时嗡嗡作响。 “姐姐?”杜小薇立刻冲了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这臭老头,为何打夕颜?”浮游也迅速从屋顶之上,翻身而下。 曹大夫看着我们,然后又指向了那两具尸体。 “若不是你毁了阵法,她们或许就不会死!”曹大夫怒叱道。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杀人吸血的不是妖,而是夕颜的爹?”浮游的这句话一出口,院子里瞬间变得静谧无比。 其实,我想过这个可能性,既然不是妖,那么寻常人谁能做出噬生血之事?好似,爹如今,对血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渴望。 他虽极力隐忍克制,甚至不惜,以公鸡血缓和压制自身,但是,很明显,好似适得其反了。 “立刻分头,今夜务必将他寻回来。”曹大夫说罢,就冲出了庭院。 我看向杜小薇:“小薇,你在这院子里守着。” 说罢,我也朝着门外跑去。 浮游紧随其后,我们看着曹大夫朝着码头阶梯那跑,我们就朝着街市上跑。 一边跑,我还一边唤道:“爹!爹!” 如此,一寻便是一个多时辰,最后实在是跑不动,被浮游拉着,坐在一个酒肆门口歇了歇。 “夕颜,这事儿,还没有定数,我觉得,未必是你爹做的。”浮游看向我,说着。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脑海之中,却都是红杏,还有今夜出现的那具女尸的模样。 未必是,但是,也有可能是,为今之计,便是要先将爹给寻到。 第一百六十四章失控 “啊啊啊!” 这边,浮游正安抚着我,对面不远处的巷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惨叫。 浮游和我立马起身,朝着那个地方奔去。 待我们冲入巷子里时,便看到,今夜巡夜的那几个男人,背对着我们,立在巷子一角。 “几位大哥,怎么?”我开口询问着,但已经在靠近他们的一瞬间,便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我的脑海之中,立刻想着,莫不是又出现了新的尸体? 当我走到这些男人身侧时,看到的,却是两只黑狗的尸体。 这两只狗,脖颈处好似被扭断了,脑袋耷拉着,脖颈缺失了一块皮毛,伤口处却没有血渗出,应该是被吸干了血。 “哎呀,这可是我们巡夜用的猎犬?”那几个男人说完,就开始朝着四处张望。 “那妖,会不会还在附近?”一个男人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其余的人,吓的面色苍白。 毕竟,长的再魁梧,也都只是寻常人罢了。 “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我看向他们,开口说道。 这些人,立刻盯着我和浮游:“这么晚了,你们二位也回去吧,如今这风霖菀不太平。” 他们说完,便拉着狗的尸体,迅速离开了巷子,结伴回去。 那些人一走,巷子里迅速暗下,只剩下我和浮游。 我掏出火折子,将这四周照亮,俯身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 这血迹还未干,说明行凶的人,还未走远才对。 于是,我同浮游,立刻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我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了两滴血迹。 我脚下的步子变得越发快了,浮游似乎也发现了,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对我说道:“夕颜,前头有血腥气。” 他说完,伸出手,将我给拉住,示意我躲到他的身后去。 浮游护着我,走在前头。 “何方妖孽,在此处作祟,不知这风霖菀已经易主了么?识相的,给我出来,我替你在我们家公子面前求个情,让你死的痛快些!”浮游这话一出,我便听到了“噗”的一声。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们边上的围墙墙头,跳了下去。 我没有多想,立刻就要跟着翻上围墙,浮游直接一把勾住了我的腰,然后拎小鸡一般的拎着我,跃上了围墙。 他站在围墙上,我恰好撇见一个极为消瘦的身影,从底下的墙头离开。 “爹!” 看着那单薄,略微还有些佝偻的背影,我立刻叫出声来。 浮游拥着我,纵身跃下。 而爹,却以极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那动作,那姿势,好像一只野兽。 索性浮游懂得术法,否则,以常人的速度,根本就追不上他。 “老先生,您就别跑了!”浮游放开了我,挡住了爹的去路。 我手中火折子的光束,在此刻也照在了爹的脸上。 他的半张脸,都被血给染的猩红,身前的衣裳,也是红彤彤的一片。 看到我,他的眼中满是羞愤,转过身去,还想逃离。 我一步向前,一把抓住了爹的胳膊。 他的胳膊极细,我不敢用力,只是拉住他之后,就朝他的面前迈了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爹侧着脸,应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小蜗牛中文网 “爹,我们回家。”我的嘴唇颤了颤,柔声对他说。 他抬起眸子,望着我,这双眼眸,此刻浑浊而猩红。 “爹,无论发生什么事儿,还有我在。”说完,我紧紧牵着他的手,便朝着曹大夫家的方向走去。 爹跟在我的身后,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垂着脑袋,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这像极了我小时候,做错事,被他“抓”住时的场景。 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爹好似真的老了。 他需要我来保护,而我自己呢?好似一直都活在冥北霖的羽翼之下。 “浮游,你去寻寻曹大夫,告诉他,我爹已经找到了。”我侧过头,看向浮游说道。 免得,曹大夫白白辛苦。 “好。”浮游嘴上答应着,不过,还是将我和爹送到了曹大夫的院门口,这才离开。 我牵着爹,跨入院中。 这一入院子,一个黑影就朝着我们这边袭了过来。 我赶忙将爹护在身后,那黑影一掌便拍在了我的胸膛口。 力道之大,让我猛然后退了两步,喉咙口,也涌上了一股子腥甜的味道。 而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呜咽,然后便朝着那黑影扑去,直接将那黑影扑倒在地上。 “啊!覃公子?那是我们老先生!”杜小薇认出了爹,赶忙上前想要拉架。 我也过去,想要将爹从覃涟的身上给拉开。 “呃呃呃!” 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紧接着张开嘴,就朝着覃涟的脖颈上咬去。 “啊啊啊!”杜小薇吓的发出一声惊叫。 我直接俯身,拽着爹,嘴里大声喊道:“爹!你干什么?” 我这一声大喊,让爹那原本混沌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立刻松开了覃涟,站起身来。 杜小薇则是赶忙俯身,用手帕,捂住覃涟的脖颈,因为,覃涟的脖颈已经被爹给咬破了皮。 爹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迅速朝着他的房间跑去。 “爹?”我叫着,跟了过去,不过屋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嗒嗒嗒,嗒嗒嗒!” 而这时候,院子外,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一回头,就看到曹大夫和浮游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师兄呢?”曹大夫看向我。 “我爹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我焦灼的立在门前,对曹大夫说道。 “让开!”曹大夫应该还在怪我破了阵,对我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我立刻让开,曹大夫拍了拍门,喊了一句“师兄”。 屋内,没有半点回应。 “师兄,让我替你瞧瞧。”曹大夫的语调,放的平缓了些。 屋中沉寂了片刻,我便听到了“吱嘎”一声。 紧接着,曹大夫侧身进了屋,屋门便再一次被关上了。 “夕颜,别担心,曹大夫医术好的很,他能治好你爹的。”浮游开口,安抚我。 “姐姐,你快来,替覃公子看看?”杜小薇着急的喊着我。 我赶忙走到覃涟的面前,俯身准备替他察看伤口,他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用一种憎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镇阴 浮游发现这覃涟不对劲,立刻也抓住了覃涟的手。 “放开夕颜!”浮游对他,大声呵斥着。 覃涟盯着我,表情异常阴沉:“你爹害死了杏儿!我要杀了你们替红杏偿命!” “诶呦,有趣,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夕颜的爹,动的手?”浮游反问道。 “看他方才那副模样,不是他杀的杏儿,还会是谁?”覃涟激动的质问着。 我垂下眼眸,脑海之中,也立刻浮现出,爹满嘴是血的样子。 还有方才他扑倒覃涟,那张嘴咬覃涟脖颈时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只野兽。 而院子里,那两具女尸,都是被咬伤了脖颈,吸干血而死的。 “你嚷嚷什么?如今,还什么都没有查清楚,你便喊打喊杀?待抓到了真凶,再逞能也不迟。”浮游说罢,就要将我扶起。 我看着覃涟:“让我替你看看吧。” “不必你假惺惺的!”覃涟说着松开了我的手,踉跄的朝着红杏的尸体走去。 他坐在红杏的尸体边上,抬起头盯着我们。 “冤有头债有主,将你爹唤出来!”覃涟瞪着我,那张原本很是温润的面容,如今变得有些狰狞。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犟?都说了,此事,必须好好调查一番,你如今随意杀一个人,就是替那姑娘报仇了?”浮游说完,又顿了顿:“夕颜的爹爹,喝的不是人血,而是黑狗血!” 覃涟听了,当即冷哼了一声:“哼!只怕是饥不择食,就连一只犬儿,也不放过!” “饥不择食?今夜,不是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么?若那姑娘真是夕颜爹爹杀的,他为何还要去喝黑狗血呢?还有,你也是妖吧?你难道不明白,黑狗血镇阴么?他是想要压制自己的戾气。”浮游这一席话,说的极为在理。 若是我爹真的是凶手,他已经吸干了一个姑娘,何必再去喝什么黑狗血?而且,还是两只黑狗。 他那么做,应该只是想要镇压住自己体内的戾气。 “如今,你们红口白牙,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覃涟依旧沉着一张脸。 他这刚刚失去挚爱,内心痛苦,什么也听不进去,也是正常的。 “我跟你赌,此事,与夕颜爹爹无关,若我输了,就把妖丹给你!”浮游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浮游?”我立刻望向浮游。 浮游则是冲我微微摇头,想必他是十分肯定,我爹不是行凶的人。 覃涟听了,又是冷冷一笑。 “你是大妖吧?到时候不给,我也拿你没有法子,如今,你这么说,只是想拖延,可我,不在乎什么妖丹不妖丹的,我只想为红杏报仇!”覃涟的态度也是坚决。 浮游蹙着眉宇,似乎也拿覃涟没辙。 杜小薇看向覃涟,劝说道:“覃公子,此事,还未查出个结果来,你先冷静冷静。” 覃涟不语,视线却转向了爹的房间。 我想,若是我们不在这,他必定是要冲进屋中与爹拼命的。 “得,今夜,我就在这“陪你”好了。” 浮游说罢,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 见他坐下,覃涟的目光一沉。 方才,他说浮游是大妖,那他的道行,必定是比浮游浅,故而绝不是浮游的对手,有浮游在,他应该也没法闹事。爱上文学网 “覃公子,我替你拿些药。”杜小薇看着覃涟的脖颈,不由凝起了柳眉。 我朝着那脖颈望了一眼,确实是破皮了,但是,伤口应该不深,否则,不可能就只流这么一点点血,要知道,脖颈上若是被咬出一个深的伤口,那可是会血流如注的。 “不必!”覃涟很是固执。 “小薇,你让开,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浮游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也朝着杜小薇使了个眼色,示意杜小薇回房歇着,在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都在院子里熬着。 “姐姐,我不困,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水来吧?”杜小薇说完,朝着厨房走去。 这院子里,便剩下我和浮游,还有覃涟。 “杀人者,戾气从生,你们这些帮凶,也会沾染上因果孽报。”覃涟瞪着我们,冷冷的说道。 浮游听了,不禁连连摇头。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啊!跟你解释了半天,你都听不进去,你那是石头脑袋吧?”浮游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一只妖,帮着人作孽,你还自觉了不起么?”覃涟怒叱道。 浮游看着覃涟,大抵知晓,覃涟这脑子,一时半会的是转不过来了,故而也不再搭理他。 等到杜小薇端着茶壶出来,浮游便端着茶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覃公子,你也喝点茶水吧。”杜小薇好意,将茶水递给了覃涟。 覃涟却侧过头去,并不理会。 我望着覃涟,他的嘴唇,都已经发干了。 大抵是术法并不高超的鱼精,如今,离开水太久,身体已然不适。 “小薇,去给覃公子,弄一杯凉水来。”我对杜小薇说了一句。 杜小薇愣了愣,照我的话去做了。 覃涟看到水,喉结明显涌动了一下,不过,依旧固执的侧着脑袋。 “若真是我爹杀了红杏姑娘,到时候,我来偿命可好?”我看着覃涟,一字一顿的说道。 覃涟一怔,立刻侧目望向了我。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该寻你,要杀,便杀了害死杏儿的真凶!”覃涟大声回应道。 “那在杀真凶之前,你必须先确保自己无恙,否则,到时候你如何杀真凶?”我反问道。 覃涟听了,那肃穆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他的视线看向了杜小薇手中的杯盏,然后伸手,一把接过杯盏,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小薇再去拿些。”我看覃涟的模样,应该是渴极了。 杜小薇索性,用厨房里的大碗给覃涟盛了一碗水。 覃涟也一口干了,原本有些晦暗的面色,瞬间就恢复如常,好似是缓过来了。 “吱嘎!” 我们大家坐在院子里快一个时辰了,爹的房门才突然打开。 当然,出来的不是爹,而是曹大夫,曹大夫看到我们都在院中,便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张口,便说道:“这行凶的,另有其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香胰 我看着曹大夫这一脸严肃的表情,那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是彻底落下了。 爹如今的状况,无法自控,若真是他做的,他自己,想必都承受不住这般打击。 “哼!你们就打算如此草草一句话,就将我给打发了?”覃涟站起身来,原本压制下去的怒气,瞬间又涌起了。 曹大夫则是不慌不忙,他走到院中,指向了今夜的那具尸体。 “这尸体上的伤口,是新的,今夜才死,若真是我师兄干的,我师兄的嘴里,应该会有人血的腥甜味儿,可我师兄口中,只有黑狗血的生腥气。”曹大夫说罢,又盯着覃涟:“你是妖,对于血,更为敏感才对,你闻到,我师兄身上,有人血的腥甜味了么?” 覃涟蹙眉垂目,应是在沉思,然后,半晌也不言语。 “我师兄,正是因为不想伤人,所以,才会夜里出去,喝黑狗血。”曹大夫说罢,又望向两具尸体:“凶手,应该不会就此停手。” “明日,我便在这码头守株待兔。”浮游看着女尸开口说道。 “那码头,并非杀人地。”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屋檐上方传来。 我听到那声音,立刻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冥北霖纵身跃下。 “为何如此说?”曹大夫面色阴沉,盯着冥北霖。 覃涟看到冥北霖,眼中流露出一丝丝震惊,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因为,女尸鞋底,太过干净。”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浮游看了看冥北霖,又走向女尸。 覃涟立刻护住红杏,不让浮游乱碰,浮游便只好转向另一具尸体。 他蹲下身,仔细的查看了女尸的鞋底,然后点了点头。 “是很干净,不过公子,她们在水里头泡过,必然是那河水,将她们的鞋底冲刷干净了。”浮游分析着。 冥北霖则是反问:“她们鞋底,有纹路对么?” “有,旧鞋了,有不少裂痕。”浮游如实回答。 “水能冲刷鞋子表面的秽物,可是,为何就连那些裂痕里,也都干干净净,好似有人仔细清理过?”冥北霖说到这,便停了下来。 浮游赶忙点头:“是杀人者,不想让人发现,他是在何处杀人的?” “也就是说,案发地,具有独特性!鞋底沾染上的东西,能让我们立刻发现凶手的行踪!”冥北霖这一席话,顿时,让我们大家都瞪圆了眼眸,并且,面面相觑。 “这个,不一定吧?若只是个意外呢?或许,这些姑娘,恰好清洗过鞋子呢?”曹大夫谨慎些,提出了疑问。 “浮游,你闻闻,那鞋底的气味。”冥北霖再度对浮游说道。 “啊?闻鞋底?”浮游不由的咳嗽了一声,那表情,显得十分不情愿。 不过,既然是冥北霖的意思,他也只好照做了。 只见浮游低头,凑近了那鞋底,然后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紧接着,脸上就露出了有些愕然的神情。 “诶?是香的?是?是?”浮游想了想:“是皂角的香味儿么?” “不,是香胰。”冥北霖解释道。 “哦?可若真是,她们自己正好清洗了鞋子,用些皂角什么的,不是很正常么?”浮游起身询问。 冥北霖冷冷一笑:“用皂角洗鞋,算是说的过去,可是用香胰却说不过去,一块上好的香胰需要一两银子,就算是次的,也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哦?”浮游点头:“这姑娘穿的只不过是粗布衣裳,必定是买不起,所以,应该是凶徒杀她之后,再用香胰清洗了她们的鞋底。 浮游说罢,示意覃涟也闻闻红杏姑娘的鞋底,若是一样的话,那说明,冥北霖说的极对。 覃涟转身蹲下,也照着浮游的样子,仔细的闻了闻鞋底,那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是不是一样?”浮游迫不及待的问他。 覃涟点了点头,然后便望着冥北霖:“那你说,凶手是谁?” “明日夜里,便能知晓。”冥北霖平静的说道。 “哦?你有何计划?我也想一道帮忙!”覃涟应是急切的想替红杏姑娘报仇,故而,想一道参与。 “明日夜里,我们守在风霖菀东南西北处,若有风吹草动,立刻,以烟火为号。”冥北霖说罢,又望向了我:“夫人,你和杜小薇,到时候,就在这宅子里待着。” 说罢,他又看向曹大夫,意思是让曹大夫留下,陪着我和杜小薇。 曹大夫没有言语,不过,面色却是极为凝重的。 “东南西北?咱们需要四人?”浮游想了想:“叫上鼠贵一起?” “嗯。”冥北霖应了一声,又朝着这宅院环顾了一圈。 哪怕留下曹大夫陪着我们,想必他也是不安心的。 这一夜,我们大家就坐在院子里,一直到了天明。 天明后,浮游疲倦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歇息,覃涟则是坐在红杏姑娘的尸体旁,恍惚的垂着眼眸,也在歇息。 我看向冥北霖:“夫君,我带你回屋睡一会儿吧。” 我想着,今夜,也必定是个不眠夜。 冥北霖摇头,并且,看向了曹大夫:“让我见见父亲。” 冥北霖这口中父亲,指的便是我爹,虽然爹对他极为抗拒,不过,冥北霖早就改口,每一次叫的都极为自然。 “他不可能,愿意见你。”曹大夫一口回绝。 “他会愿意的。”冥北霖说罢,向前一步,走到曹大夫的身侧,然后在曹大夫的耳畔,耳语了一番。 曹大夫听了,那眉头都凝成了八字。 不过,他看了冥北霖一眼,居然转身,领着冥北霖,朝着爹的房间走去。 “夫君!”我开口叫了他一声,不知道,他究竟要同爹说些什么。 “无事,只是问问,他如今的状况。”冥北霖说罢,就跟着曹大夫,一同进了爹的房间。 这一进去,就是半个多时辰。 杜小薇和我,把早饭都弄好了,他们才出来。 并且,这曹大夫一边走,还一边同冥北霖议论着什么。 可等看到我时,便又住了嘴,坐下喝粥。 浮游极困,我叫了半晌,没叫醒他,便由着他睡一会儿,至于覃涟,他毫无胃口,只是静默的守着红杏的尸体。 第一百六十七章耳坠 正午,有人来认尸了。 来这认尸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他说自己的女儿“陈玉枝”失踪了,今日一早看到街上贴的那些榜文,就急匆匆的过来认尸。 “陈叔,那,您先别急,冷静冷静,尸体或许?”我顿了顿,给这陈叔冷静的时间。 陈叔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就冲我点了点头。 我走到尸体边上,轻轻将裹尸布掀开。 今日的天气,比昨日可要炎热许多,所以,尸体才放了一夜,就开始有些发臭了。 “玉枝?”陈叔看了一眼尸体,便是惊叫了一声,紧接着,身体一倾,就朝着地上倒去。 我赶忙过去扶他,用力的掐他的人中,这大叔总算是睁开了眼。 不过,这一睁眼,那泪水就从眼角溢出来了,嘴里呜咽着,喊着他女儿陈玉枝的名字。 “呜呜呜!都说那妖死了,今后就能过太平日子了!”陈叔一边哭,一边绝望的喊着:“我的阿枝十六了,都许了人家,可怜,还未出嫁,就横死了!” “果然。”我之前,看到尸体,便想着,应该是生活凄苦,故而,个子也娇小一些。 如今,陈叔这么一说,也证实了我的想法,这个陈玉枝都已经十六了。 “叔儿,您,要不要,再仔细瞧一瞧?”杜小薇站在一旁,见大叔悲痛欲绝,忍不住打断,毕竟尸体干瘪不成人形,这大叔就只是看了一眼,万一看错了? “那耳坠,是她的。”陈叔指向了尸体的耳朵。 这女尸的耳朵上,戴着并不起眼的银色耳坠,这耳坠还算精致,做工挺考究的。 “耳坠是谁送给她的?”冥北霖向来不是一个多嘴,好问的人,可却在这时,突然好似“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陈叔流着眼泪,鼻涕泡儿都流了出来,悲伤欲绝,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冥北霖这些无关痛痒的问话。 “陈叔,这耳坠子,是谁送给玉枝姑娘的?他的未婚夫君?”我替冥北霖再问了一次。 “他们没,没,见过面,这耳坠子,是玉枝自己买的。”陈叔哽咽的说着。 我望着陈玉枝身上的粗布,再看看这精致的耳坠,明白了冥北霖为何要这么问。 毕竟,照陈玉枝的家世,只怕,买不起这么“贵重”的耳坠,并且,不是未婚夫君所赠,那又会是谁送的? 这会不会,与她被杀也有关系呢? “玉枝啊!爹带你回去!”陈叔哭了良久,才止住了眼泪,然后朝着陈玉枝的尸体走去。 因为如今,这尸体如同“干尸”,“轻盈”无比,陈叔将那裹尸布,裹在尸身上,然后便一把将尸体抱起。 “玉枝!爹带你回去,带你回去。”陈叔一边说,一边落着眼泪,冥北霖疾步,跟在了他的身后,一道出了院门。 待他回来时,手中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夫人,要同我出去散散步么?”他看向我问道。 我一愣,立刻点头,赶忙朝着冥北霖走了过去。美女窝 出了这宅院,冥北霖就带着我,直奔风霖菀的首饰铺子。 并且,一进那首饰铺,就拿出了一个耳坠子,让掌柜的辨认。 一连问了三家,都毫无头绪,那些掌柜的说,这种银耳坠多的是,而且,虽然做工不错,但是,样子很是普通,他们没有印象是否卖过。 于是,我们找到了第四家铺子,这也是风霖菀最后一家首饰铺。 当冥北霖将那耳坠拿出来,给掌柜的看时,那掌柜的眼前一亮,然后便笑着说道:“这不是,咱们上个月,才从庐城进的一批“流星坠”么?” “流星坠?”我看向那耳坠,发现,确实与流星有些相似。 “那您卖出去了多少?买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追问道。 “哎,这南岭的妖,确实除了,可咱们风霖菀的运势,还没转好呢,有闲钱买这东西的人,可不多。”掌柜的说完,顿了顿:“就只卖出去了两对耳坠。” “两对?分别卖给谁了?”我看着这掌柜的,他说话温吞,能急死个人。 “一对卖给了路过这的,行脚商人!还有一对,卖给了一个长相清清秀秀的男人。”掌柜的想了许久,回了这么一句。 “清清秀秀的男人?那男人,可是风霖菀的人?”我想着,清秀的男人多的是,只怕不好寻。 “诶?”掌柜的蹙着眉头,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哦,那男人,好似是在街上卖鱼的,叫什么来着?哎呀,我这记性?” “覃涟!”我瞪圆了眸子,愕然的说出这个名字。 “诶,对对对!就叫覃涟!哎呀,那么俊俏的一个后生,谈吐也极好,卖鱼可惜了些?”掌柜的正说着话。 我和冥北霖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匆匆忙忙的往回赶。 只觉得,杜小薇他们如今同覃涟在一起太过危险了,我们必须立马赶过去。 “慢些,还有浮游在,不会有事的。”冥北霖倒是镇定。 “这个覃涟,昨夜还抱着红杏姑娘的尸体,悲痛欲绝的哭着,没想到,他就是凶手?”我有些懵,想着对方掩饰的,也真是好,若不是这一对耳坠,想必我们还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我同冥北霖,迅速赶回了曹大夫的宅子,院子里,浮游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进屋里歇着,院内只剩下覃涟和杜小薇。 杜小薇还给覃涟端了一大碗的水,放在覃涟的身侧。 “小薇,过来!”我一进院子,立刻示意杜小薇到我的身旁来。 杜小薇一脸茫然,不过立刻就朝着我走了过来。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杜小薇说着,便要扶我到厅堂里歇息。 “覃涟,别再装了,红杏和那陈玉枝,是不是你杀的?”我盯着覃涟。 覃涟本是耷拉着脑袋,发着呆,听到这句话,立刻抬起头来,望向我。 “哼!”他没有慌张,而是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说道:“你们如今,是想朝着我的身上泼脏水?” “这东西,你可认得?”冥北霖将手摊开,让覃涟看那耳坠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无半分浊气 覃涟原本是一脸冷漠的神情,结果一看到耳坠子,立刻眼眸子一瞪,紧接着站起身,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 “为何,会在你们的手中?”覃涟说罢,就要伸手来夺。 冥北霖直接握住耳坠,然后冷冷的盯着覃涟。 “人是你杀的?”冥北霖看着覃涟,覃涟果断摇头。 “覃涟这耳坠是从陈玉枝身上拿到的,陈玉枝也就是第二具女尸,你今早还见过她爹来认领尸体。”我看着覃涟。 覃涟今早,陈叔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红杏的身旁。 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好似都在红杏身上,并未注意陈玉枝。 “你若不是凶手,你买的耳坠,为何会在陈玉枝的身上?”我觉得,覃涟如今百口莫辩了。 “真的不是我!我根本就不认识陈玉枝,而且,我确实是买过与这一模一样的耳坠,可这种耳坠,也并非独一个,很有可能,她恰好买了一样的。”覃涟辩解着。 “我们方才去首饰铺问过了,这种耳坠,他们就卖出了两对,其中一对,是一个行脚商人买走的,还有一对便是你买的。”我说罢,又侧目看向红杏的尸体。 覃涟听了,却依旧摇头。 他开始变得激动,说他确实买了耳坠,那耳坠是想送给红杏的,但是,细细琢磨之后,还是没有送出手。 毕竟,红杏金银首饰多的是,虽然,每次见他时,都打扮的极为朴素,但是,覃涟知晓,其实红杏姑娘,根本就不缺这样的首饰。 所以,覃涟没有送给红杏,而是将那首饰收了起来。 如今,首饰为何会在那陈玉枝的身上,他也真的不知情。 覃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诚恳,他说红杏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不可能杀红杏,至于那陈玉枝,他根本就不认识,为何要杀她? 而且,他自己只是一只小妖,身上毫无戾气,也从未伤过人。 “过来!”冥北霖看着覃涟,开了口。 覃涟有些紧张的望着冥北霖:“我知晓,你必定是大妖,你的身上,煞气极重,但是,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认,这人,不是我杀的!” 覃涟冲着冥北霖嚷嚷着,冥北霖有些不耐烦,直接一步向前,一只手,拍在了覃涟的丹田处。 紧接着,覃涟的胸膛口,便是一阵起伏,然后一枚极小的妖丹,从他的口中吐出。 冥北霖撇了一眼妖丹,就将手,从覃涟的丹田处移开。 覃涟立即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妖丹从嘴里掉出来,而是重新咽了回去。 他的妖丹,没有半分浊气,看来,他确实没有害人,更加没有噬人血,如此一来,好似线索再次断了? “不是你,会不会是你身边的妖?”我盯着覃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虽都是小妖,可断断不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覃涟已经被气的面色有些发白了。 “你回去看看,耳坠还在么?”我想了想,对覃涟说。 覃涟愣了愣,一言不发,直接迈步就出了院子。 他这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和冥北霖还有杜小薇。90看 “姐姐,家主,覃公子不像是坏人。”杜小薇看着院门的方向,对我说了一句。 “杜小薇,好人坏人,不会写在脸上。”冥北霖说罢,牵着我,到了厅堂里。 杜小薇也立刻给我们重新沏了一壶茶水,我们一边喝茶,一边等那覃涟回来。 期间,浮游醒了,他与杜小薇之间,如今有些尴尬,便只是自顾自的,做了些简单的吃食,随意填饱了肚子。 覃涟回来时,已是傍晚。 我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晓,他一定没有寻到耳坠。 并且,这杀人的,若不是他,很可能,是他身边的妖物。 覃涟走到厅堂的门槛前时,还差点被门槛绊住,杜小薇赶忙过去扶了他一把。 “覃公子?你没事吧?”杜小薇看到覃涟这副模样,有些担心。 “或许,或许,是他?”覃涟抬起眼眸,看向我和冥北霖。 “谁?”我追问。 “是我的旧友“须臾”,真身乃龙须鱼,也在这河中修炼,不过,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覃涟说着,目光有些落寞。 “只是,以他的秉性,不可能做出这般事来。”覃涟说着,摇了摇头,不信此事会是他的朋友做的。 “也甭费劲儿猜了,今夜就能将那凶徒抓着。”浮游说完,喝了一大口茶水。 覃涟听了,没有言语,而是漠然的转身,又去了院子里,想必,又去陪着红杏了。 “小薇,你?”我正想让杜小薇,给那覃涟准备水,结果杜小薇不等我说,便已经去给覃涟拿了一大碗水。 浮游侧目,看向杜小薇。 我抿了一口茶水,望着浮游:“浮游啊,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什么花啊,枝啊,我不懂。”浮游淡淡的回了一句。 冥北霖撇了他一眼:“我夫人的意思是,你不要,很快就被别人摘走了,到时候别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若小薇能寻个好的,我也替她高兴,不过,那覃涟可是妖啊!”浮游盯着院子外的覃涟和杜小薇,目不转睛。 “妖又如何?覃涟若是善妖,今后要是真心对小薇好,嫁给他也未尝不可。”我说着,便发现,浮游这神色,有些不自然。 “夕颜,不是所有妖,都能像咱们公子这般,妖生性就野,怎么可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浮游的嘴里嘀咕着,然后指着覃涟:“你们瞧瞧,他的面相,也不安分。” “你什么时候,还懂看面相了?”我望着浮游,想着,浮游是不是因为小薇关心那覃涟,故而有些吃醋了? “不是,诶,公子,你说那覃涟,他不是善妖的面相对吧?”浮游侧过脸来,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喝着茶水,没有回应,你过看覃涟时的眼神,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好啦,他刚刚失了心爱的女子,如今,只怕还不会对其她女人上心,你就别操心了。”我说完,站起身,天色也暗了,准备去做晚膳。 杜小薇见我朝着厨房走,也赶忙跟了出来。 她一边麻溜的洗菜,一边朝着院子里张望着,对那覃涟,显得很是关注。 第一百六十九章嫌疑 我切着菜,看向杜小薇。 “小薇,你为何,一直盯着覃公子?”我随口一问。 杜小薇刚刚被浮游拒绝,依照她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姐姐,覃公子好可怜,他的眼睛都哭肿了,他真的很爱红杏姑娘。”杜小薇说这话时,满是同情。 她这只是觉得,覃涟可怜,所以,才对他格外照顾些,浮游误会了。 杜小薇说罢,又侧过脸来,看向了我:“姐姐,你们说覃公子是鱼精?那鱼精喜欢吃什么?” “也和神君一般,不吃俗食吧?”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哦?”杜小薇垂目:“可是,只喝水,只怕是不成吧?” “如今,他这情况,只怕也吃不下其它东西。”我说罢,将菜先炒了,然后扒了一下砂锅里熬的粥。 杜小薇沉默不语,只是盯着覃涟发呆。 等到晚膳弄好,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了,我和杜小薇端着粥和菜进厅堂时,看到曹大夫已经在这了。 曹大夫同冥北霖他们商量,今夜他也要同冥北霖一道去。 冥北霖似乎在斟酌,并未立刻应允。 浮游则是看着曹大夫,然后又看了看我和杜小薇:“曹大夫,您这不成啊,您若是去了,这院子谁照看?” “这院子应该不会出事,你们若是不放心,大可设下结界。”曹大夫说这话时,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眸子微微一沉,还未开口,院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砰砰砰!神君!” 院门外,传来的是鼠贵的声音,这来的还真是时候。 我立刻去开了门,只见鼠贵穿着一袭“夜行服”,手中还抱着一小捆的烟火,他这是知晓冥北霖的计划了? “冥夫人!”看到我,他便先冲着我这俯了俯身,然后进了院子。 “正好,今夜这东南西北,方方面面咱们四个,负责就是了。”浮游看向鼠贵,说着。 这话一出,原本坐在红杏姑娘身边的覃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就大踏步的朝着厅堂走来。 进厅便道:“我也去。” “去什么去啊?你还是嫌疑犯呢!”浮游撇了覃涟一眼。 “我不是!别胡说!”覃涟顿时激动了起来。 “诶,不是你杀的,可你也有嫌疑,毕竟,那耳坠子的事儿,你说不清对吧?”浮游不知是因为杜小薇,还是怎么回事儿,对这覃涟,莫名有敌意。 覃涟的面色顿时铁青:“总之,红杏她们不是我害死的!我要亲手替她们抓住凶手!” “你留下!”一直沉默的冥北霖,终于开口,并且,看向了覃涟。 从冥北霖的眼中,我也看到了一丝怀疑。 那耳坠的事儿,只怕是让所有人都疑窦丛生,至于覃涟说的那个什么朋友须臾,谁知晓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我必须手刃凶手!”覃涟看向冥北霖,态度坚决。 冥北霖也不说话,只是示意浮游他们坐下,然后便是慢悠悠的喝起了茶水。 覃涟就这么站在一旁,瞬间就被“孤立”了。 “覃公子,你也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些?”杜小薇望向覃涟。520 覃涟则是赌气一般,扭头就走向庭院外。 “诶,你急什么?若是抓到了,拎回来,你要报仇,要杀要剐,没人拦着,你这么着急想跟着一道去,反而有些可疑。”浮游望着覃涟的背影,冷声说道。 杜小薇看向浮游,微微蹙起了眉宇,大抵是觉得,浮游太过欺负人了。 浮游则是没有发现杜小薇的目光,说完之后,同鼠贵他们吃起了饭菜。 一顿饭,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吃完了。 并且,饭毕之后,大家便准备出发。 出发之前,浮游他们直接拿曹大夫的红线,将覃涟给捆了起来,曹大夫还给了我一张符纸,说是若覃涟想对我们不利,这符纸便能防身。 “夫人,这院中的结界,可进不可出,你们出不去。”冥北霖说着,垂目望了一眼覃涟。 这是提防着覃涟?目的是要把覃涟困在这么?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覃涟拼命挣扎着,不过他越是挣扎,那绳子好似勒的越紧,手上被勒出一道道红印子。 “你能不能安静些!”浮游看了覃涟一眼,准备拿布块,将覃涟的嘴给堵住。 “浮游哥,别太过分了!”杜小薇望向浮游,眉宇紧蹙,嘴里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我只是担心,他这声音,让外人听着,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浮游看着杜小薇解释着。 杜小薇抿了抿嘴唇,垂目看着覃涟:“覃公子,你冷静些,家主他们会替红杏姑娘抓到凶手的。” “我不必他们帮忙,我要自己去?”覃涟的话还未说完,浮游直接拿了一块布,塞入了覃涟的嘴里。 “呃呃呃,呃呃呃!”覃涟只能是发出哼哼声了。 “走!”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领着浮游他们就出了院子。 他们一走,院子四周,就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知晓,那是冥北霖设的结界。 而这结界只能进不能出,应该是担心,覃涟逃跑,如今,覃涟被五花大绑,还有结界拦着,哪儿也别想去。 “呃呃呃!” 覃涟仰起头,看着杜小薇,喉咙里不断发出哼哼的声响。 杜小薇有些于心不忍,视线朝着我这望了过来。 我冲着杜小薇摇了摇头,然后朝着爹的房间走去。 “砰砰砰!” 我轻轻拍了拍爹的房门喊道:“爹?” “别进来。”屋内,传来了爹的回应声,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并且鼻音极重,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 “爹,你没事儿吧?”我听他的声音不对,这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无事。”他回话之后,屋内陷入了沉静之中。 我抬起手,试图想要将门推开,可是这屋门,已经从里头拴上了。 “去,守着他!”爹这口中的“他”,指的应该就是覃涟。 看来,他和曹大夫,应该也在怀疑覃涟。 “好,爹,你若有什么不适,就唤我一声。”我开口,对爹说道。 爹发出一声闷哼,算是答应了。 我这才转身,朝着覃涟走去。 走到覃涟面前,我发现,原本塞在覃涟嘴里的布块,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章如厕 我立刻侧过头,望向立在一旁的杜小薇,发现,杜小薇的手中正拿着那块,原本塞在覃涟嘴里的布。 其实,浮游将布块塞到覃涟的嘴里,一来,就如他所说的,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覃涟的嚷嚷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则是不想让我们被覃涟的话语欺骗。 “小薇?”我开口,想让杜小薇将那布块给塞回去。 “我不是凶徒,你们凭什么如此对我?”覃涟那漆黑的眉,凝结在一起,一脸严肃的望着我。 “覃公子,你别急,家主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杜小薇说完,还端了一碗水,送到了覃涟的嘴边。 我看着覃涟,他这面色已经有些发青了,想必是好一阵没喝水的缘故。 “喝吧。”我开口劝道。 覃涟固执的抿着嘴唇,赌气一般的将脸转向了另一侧。 “那待你渴了再喝。”我说着坐在了石椅上,望着覃涟。 “覃公子,你的面色不大好,还是喝点水吧。”杜小薇心软,蹲下身,对覃涟说道。 覃涟不为所动,依旧侧着脸不搭理。 “小薇,过来坐一会儿。”我示意杜小薇,到我的身侧来。 杜小薇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我的身旁,不过,她这注意力,依旧都在覃涟的身上。 我们就这么干巴巴的坐了一个时辰,期间,我也没有看到什么烟火,心中想着,今夜那凶徒应该还没有出现,亦或者,凶徒就在眼前,所以,今夜会是太平夜。 如此想着,覃涟便微微垂下头去。 “覃公子?你怎么了?”杜小薇立刻就发现了覃涟不对劲儿的地方。 覃涟不语,依旧低垂着头,半晌没有吭声。 “覃公子?”杜小薇一边叫着,一边走到覃涟身侧。 我也站起身来,警惕的看着覃涟。 “你怎么了?”我问道。 覃涟垂着头,许久,才抬起头来,对我们说:“我要如厕。” “什么?”我不由一愣。 “我要如厕!”覃涟的语调有些焦急。 杜小薇连忙看向了我:“姐姐,这?” “再等等,一会儿,我夫君回来了,就将你松绑,让你去如厕。”我看着覃涟,如今他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如何去如厕? “我?我?”他说着,面色有些微微泛红:“我已经憋不住了。” “姐姐?”杜小薇也替这覃涟着急。 “那我也不能放了你。”我摇头拒绝。 听我如此说,覃涟的脸上,表现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 如此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了不少汗水。 “姐姐,覃公子,好似不行了。”杜小薇一脸忧心。 这活人,也会被尿憋死,覃涟这一整日,没少喝水,如今忍耐不了,也实属正常。 只是,冥北霖他们还未回来,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放了他。 “姑娘,你手上有符纸,你怕什么?”覃涟蹙眉望着我,咬牙问道。 “谁知晓,这符纸能不能震慑的住你?”我谨慎的望着覃涟。 “那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就这么解决么?”他盯着我,眼中有无奈,有愤怒。 我微微咬着唇,冥北霖的结界,只能进不能出,我若是放了覃涟,他万一是凶徒,动手伤我们该怎么办? “姑娘,你忘了,我只是小妖啊?我根本就受不了符气的。”覃涟说着,一滴虚汗,从他的脑门滚落而下。 看着他这急不可待的样子,我有些犹豫。 杜小薇也为覃涟求情:“姐姐,咱们还是先放开覃公子吧?” “这样,我将这绳子,缠到你的胳膊,和肩上,你若敢动一下,我一“紧张”,就会给你贴符纸。”我盯着覃涟,提醒着。 覃涟一脸无奈,不过还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和杜小薇一起,将捆绑在他脚下的红绳全部都解开了,将他的上身,给捆紧,然后带到了院侧边的茅房前。 “覃公子,对不住了,这门你也不能关。”我说完这句话,杜小薇的脸颊,都不由的泛红。 可没有法子,门确实不能关,我必须确定他在里头。 “好!”覃涟有些僵硬的侧身,然后便进了茅厕里。 我微微侧过脸,只是用余光确定,他还在茅厕里。 待他如厕好了出来,他便板着身子,走到了院内的水井边上,自顾自的要打水洗手。 “我来吧。”我替他打了水,待他清洗好手后,便又将红色,恢复原样,如此我才安心。 “嘭嘭嘭!嘭嘭嘭!” 绳子刚重新绑好,就隐约听到了烟火声。 抬起头,朝着夜空望去,只见一片金黄色的烟火,绽放开来,看来是那凶徒出现了。 我当即瞪圆了眼眸,杜小薇更是激动的说道:“姐姐,杀人的,真的不是覃公子!” 说罢,杜小薇就要给覃涟松绑。 “等等!等他们回来了,再松绑。”我抿了抿嘴唇,不知怎的,心中就是不踏实。 半个时辰之后,冥北霖他们才回来。 浮游喘着粗气,还未进院子,我就听到了,他的说话声。 “贵啊!你也跑的忒慢了吧?那家伙,就这么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诶呦,我这已经尽力了,那妖,道行不浅,真的。”鼠贵辩解着。 “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没有抓到么?”我望着他们。 “是没有抓到,但是,我们好歹救了一个姑娘!再晚一步,那姑娘便死定了。”浮游说完,看到放在石桌上的水,立刻端起,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精光。 “可知晓是何种妖物?”我望向冥北霖。 “鱼精!”冥北霖说罢,视线看向了覃涟。 “家主,今夜,覃公子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寸步都没有离开过。”杜小薇开口,替覃涟说话。 “真的么?”冥北霖问我。 我点头,如实说道:“他确实一步都不曾离开过院子。” 覃涟没有离开小院,而凶徒又出现了,那就说明,凶手并非覃涟,不过? “这可不一定啊,万一是帮凶动的手呢?”浮游说出了我心中所想,那耳坠的事儿,说不清,覃涟便很有嫌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若是认定了是我,那我也没有法子!今夜,你们若是带上了我,此刻,我早就手刃凶手了!”覃涟亦是愤慨,冲着冥北霖他们就怒斥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迷惑 冥北霖一脸淡漠的看着覃涟,然后便是一抬手,原本捆在覃涟身上的绳子,瞬间就散开了。 “公子?这就放了?”浮游看向冥北霖。 “浮游哥,覃公子,真的不是凶徒。”杜小薇此刻已经将那眉头紧紧蹙着,应是觉得,我们实在是太过为难覃涟。 覃涟摆了摆手,对杜小薇说道:“杜姑娘,他们这是认准了我是凶手,我已无话可说,如今,只求你们让我先带走红杏的尸体,我想替她安葬!” “人可以走,尸体不能带走。”冥北霖盯着覃涟,淡漠的说了一句。 “为何!难道就任凭她在此处腐烂发臭?她年纪轻轻便横死,已经够可怜了,你们何必如此一再为难与我?”覃涟的火气,在这一刻,全部都涌上了心头。 我看向红杏姑娘的尸体,那尸体若再放下去,确实有可能会腐烂。 冥北霖听了,直接双手一旋,一股子寒气,从他的手心之中涌出。 红杏姑娘的裹尸布外,都被寒冰包裹。 如此一来,便不会腐坏。 “她也想看到凶徒被手刃。”冥北霖说罢,顿了顿:“本神君说过,若谁敢在南岭作乱,本神君见一个,杀一个!” “你,你,便是南岭的新王?”覃涟愕然的望着冥北霖。 “别怕啊,若不是你做的,咱们公子,也断断不会伤你半根头发。”浮游说完,便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看向曹大夫:“曹大夫,今夜可否让我们在这歇着?” “没有多余的被褥。”曹大夫说完,就朝着爹的房间走去。 不过,这话的意思,便是允许浮游在这歇着了。 “夫君,你还是回府吧,玄凌他们不能无人看顾。”我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点了点头:“夫人也早些歇息吧。” 说罢,就同鼠贵一道转身朝院外走去。 他们都好似不管覃涟了?覃涟看着红杏的尸体,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覃公子,不如,今夜,你同浮游哥凑合一夜?”杜小薇提议道。 一旁的浮游顿时一脸嫌弃,不过并未开口拒绝。 “我在院中,守着杏儿便好。”他说完又俯身,坐到了红杏的尸体旁。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着他这痴情的模样,我心中的怀疑也渐渐消退。 “小薇,走吧,进屋歇着。”我看着覃涟叹息了一声,然后便牵起杜小薇的手。 杜小薇也盯着覃涟,眼中带着一抹同情,她点了点头,随我一道回了屋中。 不过,她并不换衣裳,而是开始在包袱里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然后给覃涟送了过去。 我立在屋内的门槛前,望着杜小薇和覃涟。 覃涟生的温润,书卷气重,同杜小薇在一块,看着还挺般配的。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聊了许久。 待杜小薇回屋时,我问杜小薇,同那覃涟都说了些什么。 “覃公子,想要帮忙抓那杀人的凶徒,想明日同咱们家主一道去。”杜小薇说着,又抿了抿嘴唇:“姐姐,覃公子不是凶手,就让他一起去吧。”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那覃涟分明古怪的很!”浮游不知何时,从最边上的屋里,冒了出来。8090中文 他突然开口,吓的杜小薇哆嗦了一下。 “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是,覃公子那么爱红杏姑娘,他怎么可能杀她?”杜小薇这是第一次,据理力争吧? 浮游望着杜小薇:“你的性子变了,怎的还会替人出头了?” “我只是觉得,覃公子不是坏人。”杜小薇说完,垂下头去,不看浮游。 浮游的目光却紧紧盯着杜小薇,很是严肃的对杜小薇说:“你别看他长的白净,就被他给骗了,也不要轻信了他的话,被他迷惑。” “我,我,我才没有被他迷惑。”杜小薇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没有最好,总之,我和公子,都觉得他有问题,如今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浮游索性,直白的告诉杜小薇。 我侧目,盯着院子外的覃涟,没有言语。 “算了,这事儿,你们别参合了,若真是他搞事,就看咱们公子宰不宰他就完了!”浮游说罢,还叮嘱我和杜小薇,今夜睡觉,将这门给拴好了,若觉得有什么异动,立刻大声喊。 “好!”我点头。 杜小薇则没有回应,我将房门关上,示意杜小薇休息。 她木然的脱了衣裳,换上了我给她准备寝衣,但是,躺在床榻上,她那眼眸还是极亮的。 “怎么了?还在担心覃涟?若他不是凶手,没有人会伤他的。”我侧过脸,对杜小薇说。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闭上了眼眸。 我也闭上眼,但是,却半晌都没有睡着,这心头好似压着什么,沉甸甸的,十分难受。 睁开眼,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天亮。 这刚一天明,外头的院子,就被敲响了。 那敲门声十分急促,我听到那声响,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立刻下床,将衣裳换好,然后急匆匆的就打开屋门出去了。 浮游和曹大夫,都先我一步,此刻他们已经将房门打开,同正门外的人说着什么。 待我走过去时,那些人已经走了。 曹大夫同浮游转过身,看到我,都不等我问,浮游就说了一句:“夕颜,昨晚,又死了一个姑娘!” “什么?”我错愕的看着浮游。 “该死,昨晚我明明打中了他的腿,他必定是受伤了,怎么还能?”浮游一脸诧异。 “我去告诉公子。”浮游说完,就要冲出院子,曹大夫一把拽住了他。 “如今,他们挨家挨户的告知,只怕,整个“风霖菀”都知晓了,还需你传话?”曹大夫说完,又转身走向了厅堂。 看着曹大夫一脸凝重的坐在厅堂的木椅上,我便去厨房里,将粥熬上,然后又替他们泡了热茶。 “你去哪呀?” 刚端着茶水出来,就听到浮游的说话声。 我看向浮游,只见覃涟此刻已经走到了门槛处。 “又死了一人,等着你们抓凶手?风霖菀的女子,只怕都要死绝了!”覃涟的语调之中带着讽刺。 “你?”浮游看着覃涟,有些无言以对。 覃涟直接跨出院门,就这么走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改不了 我看着覃涟远去的背影,再看向浮游。 “神君,真觉得,他有问题?”我开口问道。 浮游立刻点头:“公子说,覃涟必定有同伙,而且,他们的目的,应是不简单。” “同伙?目的?什么目的?”我实在是想不出,如此明目张胆杀人,究竟能达到什么目的。 浮游听了,神色复杂,嘴里嘀咕着:“这个神君就没同我说了,不过,他看着就古怪。” “罢了,那等神君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再好好想想,如何抓凶徒。”我说完,端着茶水,到了厅堂里。 厅堂之中,曹大夫手中拿着一根杆烟枪,正慢慢悠悠的抽着。 而这烟枪之中,飘散出的气味儿,与普通的烟味儿不同,非但不呛人,反而极香,让人闻了便觉得身心舒畅。 “离我远些。”曹大夫看到我进厅堂,立刻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曹大夫,你抽的那是什么?”我盯着烟枪,问道。 “你个小丫头,管这么多做什么?”他有些不耐烦的冲我摆了摆手。 “那我去看看我爹?”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他不会见你的。”曹大夫吐出一口烟来,淡淡的回着。 “诶,这味儿够香的呀?”浮游也从外头的院子里,走了进来,闻到烟枪里飘出的气味儿,也不由的吸了吸鼻子。 “你们都走远些。”曹大夫看了我和浮游一眼,十分严肃的对我们说道。 “曹大夫,你这昨个儿,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清早起来,又这么大的脾气?”浮游不悦的问道。 “是香缕丝么?”我看着那袅袅白烟,问曹大夫。 曹大夫立刻又从嘴里吐出一大口烟,并且,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嗽着,眸子微微泛了红。 “这个,你都懂?” 我点头:“我爹从前受重伤时,便会用“香缕丝”,这种香,比普通的麻香还要管用,只不过损神志,若是用多了,精神不济是小,折损根本才是大。” “曹大夫,你受伤了?”浮游打量着曹大夫。 我也仔细的将曹大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曹大夫除了面色有些晦暗之外,也没有其它异常之处。 “是内伤么?”我盯着他。 “我无事。”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则是一把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发现他的脉搏极乱,时儿慢时儿快,应有内伤。 “去替我弄一坛子酒来便好。”曹大夫迅速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酒,您是不能喝了,我给您开个方子,您先喝点粥,一会儿,好喝汤药。”我说完,先将熬好的粥,给曹大夫端了过来,然后写了一个方子,让浮游拿着,立刻去抓药回来,而我自己则是准备药引子。 这药引子,是黄酒,不过要先熬过。 当我在厨房里,熬药引时,曹大夫默默的立在了厨房的门槛前头。 “别白忙活了。”曹大夫看着我,低声说道。 我则仔细的搅动锅里的黄酒,看着黄酒已经熬的越发少,便拿了个砂锅盛起来。 “你爹也教你医术?”曹大夫看着我,嘴角挂着一抹说不出的落寞:“其实,什么也改不了。” “什么?”我侧目,看向他。 “像莫兰她们那种孩子,命数,时运,都不济,都是阴命,想用这种行善积德的法子,来改一个人的运势,并不简单。”曹大夫说完,又顿了顿:“若真能改,莫兰也不会死。”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看向曹大夫。 原来,曹大夫这些年,也教莫兰医术,让莫兰帮着一起治病救人。 他也想改变莫兰的命数,不过,他失败了,莫兰还是死了。 曹大夫望着我,那目光,好似是在看我,又好似是穿过我,在看更远处。 “人啊,不能不认命,没有谁能真的逆天改命,我不能,你爹亦不能!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他们不会放过你们。”曹大夫说的这番话,似乎很有深意。 “曹大夫?”我听的有些愣神。 “与你说这么多,如今,你也不会懂的,趁着现在,眼前皆是你喜欢之人,便好好过上一段好日子吧。”他说完,转身便要走。 “曹大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蹙起了眉。 “没什么意思,人活着,就是被上苍拿捏,怎会有意思?”他反问了一句,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厅堂的方向走去。 “夕颜,夕颜,你看看,是这些吗?”曹大夫刚走,浮游就回来了,拎着三包药材,递给了我。 我接过打开,仔细查着,确定都对之后,便熬煮上了。 “今日,小薇怎么还不起啊?”浮游一边擦去额上的汗水,一边朝着我和杜小薇住的那屋看了一眼。 “应该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儿,让她夜不能寐,估摸着,也是今早才睡着的。”我说着,将砂锅盖子给盖上。 浮游表情凝重,回过神来,望向我。 “夕颜,小薇的心思,比你还单纯,根本就不知世间险恶,我估摸着,她已经完全被那覃涟给蒙骗了,你看着些。”浮游十分认真的对我叮嘱着。 “嗯,我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我说罢,就同浮游一道,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歇着。 厨房里药味儿溢了出来,浮游闻着气味儿,直缩脖子,侧着脑袋,那表情还挺凝重的。 “呵,这也太臭了吧?”浮游嫌弃无比。 “苦口良药,这药就是这个气味儿,不过浮游,神君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我觉得,冥北霖的消息,肯定比我们都灵通许多,不至于,好几个时辰都过去了,他还不过来? “大抵?去山上?看庙了?”浮游揣测着。 “可是,活桩都没有凑够?”我顿了顿,想着,冥北霖还缺两只上妖。 “这些,就无需我们烦心了,神君自己就能解决。”浮游说完,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便趴在了石桌上,有些犯困。 我顺手将石椅旁的披风拿起,披在了浮游的身上。 浮游立刻吸了吸鼻子,然后便道:“一股子鱼腥味,他用过的?” “嗯。”这披风,其实就是,杜小薇之前给覃涟拿的。 浮游听了睁开眼眸,抱着这衣裳,仔细的嗅了又嗅,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蹊跷 我望着浮游,看他嗅了半晌披风,忍不住问他有什么不妥? 浮游抓着披风,很是认真的对我说:“这气味儿,昨夜,我闻到过!” “昨夜?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的时候么?”我望着浮游。 浮游摇头:“不,在我们追到巷子里的时候,那凶徒,与我交手,他的身上,好似就带着这么一丝腥味。” “那覃涟不是说了么,行凶的可能是他的一个旧友。”我说着,伸出手将那披风给拿了过来。 可我将这披风凑到鼻子底下,却闻不到半点异味儿。 “没有什么腥味啊?”我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味道虽淡,可我闻的出,其实,每一只妖身上的气味儿,都是不同的,一会儿,鼠贵来了也让他闻一闻。”浮游来了精神。 “浮游,你这是,怀疑昨夜行凶的是覃涟?”我嘴上这么问着,心下却觉得不可能。 就昨夜,覃涟完全没有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就连上个茅房,我也跟在他的身后,他怎么可能出去伤人? 除非,他有分身之术? “浮游,你们妖会分身术么?”我抬起眼眸,望着浮游,认真的询问。 浮游怔了怔,嘴角立刻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将那披风直接从我的手中抓了过去,然后便反问道:“夕颜,你应该挺喜欢听说书吧?” “嗯。”我不假思索的点头。 “你就是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听多了,才会如此天真,什么分身之术?亏那些凡人写的出。”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没法分身?那昨夜行凶的就不是覃涟,因为,他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这一点,我十分确定。 浮游蹙着眉宇,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 “哎,而且,这院子里有神君设下的结界!所以,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很蹊跷!我敢肯定,昨夜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儿,虽然极淡,但绝对是他的味道。”浮游说着,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想不明白了。 “诶,小薇,你起来了?” 浮游的眼睛,朝着一侧看去时,恰好瞥见了杜小薇,并且,开口同小薇打招呼。 而杜小薇却是直接迈步,朝着厨房里走去。 浮游一头雾水,收回目光,看向了我。 “她怎么了?怎么不理我?”浮游狐疑的问我。 “大抵是听到你方才说的话了?”杜小薇不是个小气的姑娘,应该不是因为浮游拒绝她而生气,应该是替覃涟打抱不平。 “我没说她呀?”浮游愣愣的回应着。 “你说覃涟了。”我说完,也站起身来,走进了厨房里。 厨房中汤药熬的差不多了,杜小薇帮着我一起,将汤药给过滤出来,然后由我端着汤药给曹大夫送去。 曹大夫依旧在厅里抽着烟枪,厅堂里,已是烟雾缭绕了。 “曹大夫,喝点药吧。”我将汤药摆在了他的面前。 曹大夫则是抬起浑浊的眼眸,望着我。 “都说不必了,人的命数都是定下的,我轻易还死不了。”曹大夫嘴上如此说着,但还是伸出手,端起了我给他熬的汤药,并且,慢慢的吹着汤药,喝了起来。 喝过了汤药,他便抬起头,朝着宅院的门望去。 院子里,浮游已经站起了身,拿着那披风,似乎准备出去。小桃中文 应是安耐不住,想要让冥北霖他们闻一闻,披风上的气味儿。 “浮游?”我开口,叫他。 他头也不回,直接就应了一声:“我先去寻公子他们!” 说罢,他便拿着披风走了。 可没一会儿,这家伙,又退回到了院子里。 我还听到了一阵马车轱辘的声响,紧接着,我便瞧见,冥北霖从院外跨了进来。 一袭浅蓝色衣袍,头发整齐的束着,头戴极为简单的白玉冠,风度翩翩,哪怕日日这么瞧着,好似也看不够。 “公子,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浮游侧身,将冥北霖给让了进来。 冥北霖的视线,则是朝着我这望了一眼,然后就向着我走来。 “命啊!躲不开的,还不如及时行乐。”曹大夫微微眯着眼,望着冥北霖,而这话,好似是在对我说。 我也朝前走了两步,冥北霖走到我的面前,便抬起手,覆在我的脸颊上。 “夫人昨夜一夜未眠么?”他看着我,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担忧。 “没有,我睡的很好,倒是你,昨夜可睡的安稳?”冥北霖靠近我,我便闻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海风气息,带着微凉。 “诶,公子啊,你们就别管睡不睡的事儿了,公子,这披风上的气味儿,和昨夜,我交手那人身上的气味儿,有些像!鼠贵对吧!”浮游望向了鼠贵。 鼠贵仔细闻了闻披风,立刻点头:“昨夜,那凶徒身上,确实有这种气味儿,不过极淡。” “嗯。”冥北霖也微微点头。 “今夜抓他。”冥北霖淡淡的说道。 “那覃涟,不给他个人赃并获,估摸着死不承认!”浮游说罢,还侧过头,望向了一旁的杜小薇。 杜小薇凝着眉宇,神情复杂。 “神君,是否,与昨夜一样,一人守一个方位?”鼠贵望着冥北霖,开口询问道。 “嗯。”冥北霖似乎还在想着什么。 “可是,曹大夫受伤了。”我说完,看向曹大夫。 曹大夫却是摆了摆手,极为嘴硬的说了一句:“死不了,并无大碍。” “我替您!”我说完,又看向冥北霖。 “不行!”冥北霖直接脱口而出:“若是遇上凶徒,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夕颜,你的孟埙,是不是没带在身上?”浮游看着我:“我回去给你拿,有了孟埙,那鱼精想必也不是咱们夕颜的对手。” 此话一出,冥北霖便是冷冷的撇了浮游一眼。 浮游不知,自己何处说错了,眨巴着眼眸,望向我。 “他与我一起吧。”曹大夫说着,站起身来。 曹大夫也知,自己受伤,大抵追不上凶徒,他的意思是,若是凶徒出现,他纠,缠,我放烟火! “这个可行!”浮游说罢,又看向冥北霖,见冥北霖阴沉着一张脸,赶忙抿了抿嘴唇,垂下头去,就当没说。 “夫君,有曹大夫在,无事的。”我也想,帮他们。 冥北霖思索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曹大夫,松了口,让鼠贵多给我备些烟火。 第一百七十四章守株待兔 鼠贵想的极周全,今日,给我们所有人,都拿了夜行服。 大家探讨了,今夜何时行动,然后冥北霖将杜小薇唤到了跟前。 “今夜,你在这院子里守着,院中有结界,和昨夜相反,只能出,不得进,所以,你很安全,只需照看好,夕颜父亲便好。” “是,家主。”杜小薇低垂着头,应了声。 “记住,不能开院正门,否则,结界便破。”冥北霖望着杜小薇,那表情肃穆无比。 杜小薇赶忙点头,应声说“是”。 只要有结界,这宅子,就是一个“铜墙铁壁”,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若,师兄屋里有动静,你便给他弄一碗生血。”曹大夫指向了院子里的公鸡。 “好。”杜小薇依旧点头。 鼠贵望着杜小薇,琢磨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觉得不安心。 “小薇胆怯,让她一人留在这,只怕是不妥。”鼠贵说完,顿了顿:“不如,让湘湘也过来吧。” “好。”我也觉得,如此妥帖些。 “贵哥,如此小事,我做的了。”杜小薇赶忙开口。 她的这句话,与我的“好”字,重叠在一起。 杜小薇又看向了我:“姐姐,我真的做的了。” “小薇,让湘湘陪着你,你也不至于,太无聊。”我知道,杜小薇大抵会觉得,我们信不过她。 但她毕竟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让她一人守着爹,我这心中,真的无法安心,可若鼠湘湘也在,那就不同了。 听到我如此说,杜小薇低头无话。 鼠贵则是立刻回霖府,去接鼠湘湘,杜小薇转身去了厨房。 大厅里,大家陷入了沉默。 待鼠贵将鼠湘湘带来,曹大夫又叮咛了一番鼠湘湘,鼠湘湘是妖,杀鸡取血,根本不在话下。 曹大夫还领着鼠湘湘,去了爹的房门前,同爹说道了一番。 自此,大家便开始等着天色暗下。 昨夜,冥北霖他们是天黑之后,才出发的。 今日,刚刚傍晚,大家便吃了少许东西,然后纷纷出动。 冥北霖亲自去盯着覃涟所在的南边,我和曹大夫,则无需走远,直接在码头边的一个废楼阁顶上守着。 冥北霖还将马车留给了我们,这样,我们行动也方便些。 这个楼阁,原本是“神使”游街时,会在此处安排妖放炮仗,以视欢喜。 如今,那妖王死了,这楼宇,也就空出来了。 “曹大夫,您若是累了,便歇一会儿,这里我盯着?”我立在楼阁的木窗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底下的大道。 风霖菀一入夜,这街市上的灯笼,便全部都会被点亮,故而我能看清底下的情况。 曹大夫没有吭声,我又微微侧过脸,看了曹大夫一眼,发现,曹大夫正直勾勾的望着我,那眼里头,有一丝丝惋惜。 “曹大夫?您是否不舒服?”我见他这般盯着我,赶忙开口问了一句。 曹大夫立刻收回了目光,然后冲我摇了摇头。 “您坐着吧。”我说完,朝着四周看了看,给他拉了一个废木箱过来,让他坐着歇息。520 曹大夫也极顺从的坐下,我这才又将视线落在外头的街道上。 因为,接连几夜,都有姑娘横死,如今,才刚刚傍晚,街道上就已经空无一人。 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从这窗口,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那冥北霖,对你不错?”曹大夫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 “什么?”我狐疑的扫了曹大夫一眼,又将视线挪回到街道上,不敢走神。 “你觉得,命重要,还是你那夫君重要?”曹大夫再次问道。 “都重要。”我不假思索的回应。 “只能选其一呢?”曹大夫今日,这话倒是不少,而且,怎的好奇心这么重? “没有他,就算活着,也会很“辛苦”吧?”我不假思索,幽幽的说道。 “哦,是吗?”曹大夫说罢,又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但是,这时间是良药,或许,舍了他,今后你还会遇到更好的,毕竟,你还年轻。” “不会了,我夫君,便是最好的。”我说的笃定。 曹大夫没有回应,四周瞬间陷入寂静之中。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许久,我忍不住,又望了曹大夫一眼。 只见,曹大夫居然眼眶有些泛红?好似要哭了一般。 “曹大夫?”我也不敢离开木窗,更不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的身上。 “世人皆难,你想的,未必能守住,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含糊的嘀咕着,我再问什么,他便不再开口,就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我便也不再追问,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外头。 天色越来越暗,我这一盯就是两个时辰,感觉眼眸酸涩的很。 曹大夫站起身来,替我。 “你坐着,歇一会儿吧。”他也不由分说,直接拽我坐下,然后自顾自的依在那木窗旁,看着外头。 我先是闭了闭眼眸,然后看向曹大夫:“曹大夫,您是不是,也能瞧出我的命数?还是我爹,对你说过什么?” 曹大夫面色凝重,目光阴恻恻的。 “说的,无非是你的命劫,避开他,一切都迎刃而解,你可愿意?”曹大夫没有看我,直接反问了一句。 我不语,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之前,在后山,我遇到了夭娃,他们说,我只有一两年的寿命。” 曹大夫听到这句话,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淡然的问道:“怕吗?” “怕,也不怕。”我抿了抿唇:“因为,如今我爹醒了,我夫君也在我的身边,若真“走了”,我好似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有些舍不得,我担心,我爹无人照顾,又担心,我夫君伤心。”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打断我的话。 我立刻苦笑:“嗯,也对,无论是爹,还是我的夫君,都是坚毅之辈,我应该放心的。” 曹大夫回过头,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楚丫头?” “嗯?”我应声。 “你啊,命不好,谁也别怨。”他说完,又垂目,朝着街道上看。 “嘭嘭嘭!嘭嘭嘭!” 曹大夫这话音刚落,外头的夜空之中,就绽放出了一大片烟火,这些烟火绽放之后,我和曹大夫一瞧,在北面? 二人当即朝着楼下跑去,曹大夫虽受了内伤,可跑起来,却如同一阵风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章无舌 我和曹大夫,直接就冲到了楼下的马车旁,他迅速坐入马车里,我则是麻溜的赶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烟火的方向赶去。 这马车轱辘的声音,应该是响彻了整个风霖菀,我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仰起头看烟火,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马车的速度也渐渐放慢,曹大夫立刻开口,催促我快些。 “曹大夫,昨夜的烟火,是金黄色的,对么?”我问曹大夫。 “是么?我不记得了。”曹大夫似乎没有注意。 我再侧目看向放在马车里,我们的烟火,这些烟火都是细管的,这种细管的,放出的烟火,只有一种颜色。 可是,如今那北面的烟火,却是五彩的。 “那不是他们放的烟火。”我开口对曹大夫说:“那烟火的颜色,与昨夜的不同,而且,鼠贵给的烟火都是单色的。” “会不会是,我们分到的烟火不同?”曹大夫看了一眼烟火,反问我。 “不可能,这烟火原本的作用便是当做“暗号”,既然是暗号,那么大家的必定都一样!”我说罢,停下了马车。 “这?”曹大夫沉思了起来。 我迅速拉着缰绳,调头,朝着码头的方向赶去。 “楚丫头,你这又是要去哪儿?”曹大夫追问道。 “那凶徒,每一次都将尸体丢弃在河边,我们如今,去那碰碰运气。”我们现在也没有方向,只能迅速朝着河边赶去。 曹大夫听了,没有反对,于是,马车迅速就到了码头边上。 我跃下马车,伸出手,也将曹大夫给扶了下来,二人朝着泊船的阶梯旁走去。 之前,那红杏姑娘的尸体,就是在此处找到的。 “噗咚!” 我们才刚一靠近那石阶口,便听到了一声“噗咚”的声响。 “妖孽!”曹大夫怒叱了一声,两张符箓直接就从他的袖中飞了出去。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嘭嘭嘭!” 此刻,我也放起了烟火。 曹大夫抽出腰间的桃木剑,就冲下了石阶,我借着夜空之中,那烟火的光,看到一条大鱼,摆动鱼尾,准备跃入水里。 而那石阶边上,则是躺着一具惨白的女尸。 曹大夫上前,一剑砍断那鱼儿尾巴。 鱼儿发出的尖叫,就好似婴孩儿的啼哭。 只见他,身体用力一扭,直接摆了曹大夫一道,曹大夫没有站稳,就被鱼精给弄到了水中。 入水的那一刻,曹大夫将那桃木剑朝着我的方向抛了过来。 我一把接住桃木剑,然后,便冲下石阶,一剑狠狠的朝着那大鱼的下鳍刺去。 “哇哇哇哇!” 大鱼再次发出古怪的叫声,曹大夫连忙对我说了一句:“楚丫头!别杀他!” 曹大夫说完,从水中游到了石阶边上,并且还伸手去跩那大鱼,我也抓着那大鱼的鳍,拼命的将他给弄到石阶上。 那大鱼被桃木剑插着,张着嘴儿,不一会儿就开始吐血沫沫。 “这鱼精可是够大的?曹大夫,这是龙须鱼么?”我问曹大夫。 不等曹大夫回应,我便感觉身后有一阵寒气袭来。 回过头去,冥北霖已经立在了我的身后侧。 “夫君,快看,这鱼精好大!”我急忙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单手一旋,鱼精便是一阵扑腾,转眼之间,就成了一个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一个劲儿的痉挛抽搐。 冥北霖伸出手,一把将插在他身上的桃木剑给拔了下来。 那鱼精,这才停止了痉挛。 “同党何处?”冥北霖只问了这一句。 “呃呃呃,嗯嗯!”他张着嘴,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冥北霖的剑眉当即便扬起,曹大夫则是俯身,一把捏住了那鱼精的下颚,然后便对冥北霖说道:“没有舌头。” “没有舌头?”我低声嘀咕着。 冥北霖面色淡然,看向曹大夫:“红绳捆之,带回去。” 曹大夫点头,我同曹大夫一起,将这鱼精给捆绑了起来,朝着码头上拖。 这鱼精中了一剑,躬着身,走的极为吃力。 “公子,公子!” 才将鱼精拖上码头,浮游便来了。 并且,他和鼠贵,不是自己来的,还压着覃涟! “走!”冥北霖说了一个字,就朝着,马车走去。 “那尸体?”我侧目,看向河岸边的尸体。 结果,尸体居然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张人形白纸。 “冥夫人,曹大夫之前用过纸人之术,此次,神君也用了同样的法子!”鼠贵见我在看那纸人,便对我解释了一句。 我很是愕然,那纸人居然还能幻化出人的模样?并且,完全以假乱真? “走吧。”冥北霖说着,拉过了我手中的红绳。 一行人上了马车,直接朝着曹大夫家便去了。 “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浮游盯着覃涟,冷笑着说道。 覃涟则是一脸无辜:“什么狐狸尾巴?” “你方才想干什么?想声东击西对吧?今夜,第一次烟火,是你放的吧?”浮游冷声质问。 覃涟一脸茫然:“什么烟火?今夜,我就在家中,并未出去过。” “还嘴硬?”浮游摇了摇头:“等到了院子里,我就让你无话可说!” 浮游话毕,我们便到了曹大夫的宅院外头,鼠贵撩开马车帘子,扶我们下马车。 冥北霖解了结界,鼠湘湘立刻迎了过来。 “抓到了?”她欢喜的问道。 “嗯。”我点头。 浮游一把将覃涟推到了院子的地面上,那条鱼精,浑身发抖,躬身站在一侧。 “覃公子?”杜小薇看着覃涟,神情复杂。 “别覃公子了,那些女子,都是他杀的。”浮游看着覃涟说了一句。 “你凭什么如此说?”覃涟依旧嘴硬的很。 “你说!你和他,是不是同伙!”浮游瞪着鱼精,大声问道。 “他没有舌头。”我赶忙对浮游说。 浮游一愣,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好啊,都想周全了?连舌头,都给拔了?” “你为何非要污蔑我,我身上可没有半点戾气!绝对没有伤过人!”覃涟“无奈”解释。 浮游直接走到覃涟的面前,蹲下身,一把抓过覃涟的手腕。 “就算不是你亲自动的手,她们的死,也跟你脱不了干系,烟火粉末,还没来得及清洗吧?”浮游灿灿一笑,问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堂而皇之 覃涟眼中立刻闪过了一丝惊慌,不过下一刻,又立刻露出一抹苦笑。 “什么烟火粉末?我只是在清理屋子,灰尘而已。”覃涟说着,还拍了拍手掌,那些粉末掉落在了地上。 “为何如此堂而皇之的杀人?”冥北霖居高临下的看着覃涟:“动手的是谁?你们身上都无戾气,必定还有其他余党!” 冥北霖的眼神,阴冷幽深,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也没有什么余党,你们非要这样?”他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直接丢给了覃涟一样东西。 覃涟怔了怔,将那东西捡起。 我朝着他的手中望去,发现居然是一片鱼鳞。 这鳞片有拇指甲盖大小,而且,上头还有一个“杀”字,显然是暗号。 “昨夜,你应该想法子,将这鳞片抛入了井中。”冥北霖冷冷的看着覃涟。 “将鳞片抛入井中?”我想到了昨夜覃涟要求解手,然后,还在水井边取过水。 “你们可在活水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轻松传递讯息。”冥北霖说罢,顿了顿:“原本,本神君不知你们究竟有多少妖,想着放长线,再一锅端,如今看来,你们“机灵”的很!本神君没有耐心,同你们玩猫抓鼠的把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覃涟依旧嘴硬。 “你不认也没有关系。”冥北霖说罢,看了一眼浮游:“剖腹,取内丹吧。” “什么?”覃涟迅速站起身来,也不装柔弱了:“我是无辜的!” “无辜?”冥北霖望着他:“无不无辜,本神君说的算,如今,本神君就是要杀你!” “小薇姑娘,你与他们不同,你替我说句公道话。”覃涟知晓杜小薇心地善良,故而,就对杜小薇呼救。 杜小薇立刻点头,看向冥北霖:“家主,覃公子他?” “闭嘴!”冥北霖不等杜小薇说话,直接打断了。 “既只有你们,今日,便杀了,剖了丹,埋到后山去。”冥北霖说这话时,无比严肃。 覃涟这才开始真的惊慌,朝着身后连续退了两步,企图逃跑。 不过,浮游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下手快,不疼的。”浮游转了转手腕,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不!你们不能杀我,那些姑娘真不是我杀的!”覃涟惊的,慌张后退。 冥北霖将那染血的桃木剑举起,直接架在了覃涟的脖颈上。 “下辈子,小心点!” 他说罢,便要挥动手中的桃木剑。 “我虽是妖,也想尝尝生血味儿,可妖王您,已经下令不许妖物在南岭闹事,我也不敢,可是有人,逼着我们配合,让我们如此做,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覃涟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双目圆瞪着。 紧接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我愕然的望着覃涟。 覃涟倒地,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了。 那鱼精也同一时间倒下,他们都瞳孔圆瞪,没有了声息。 冥北霖则是“嗖”的一声,冲出了院子。 我蹲下身,轻轻推了推覃涟,又推了推那鱼精。 “覃涟?”我开口唤他,他也没有半分反应。 “死了!”曹大夫开口说道。 我立马将手指放到他的鼻底,试探鼻息,果然没有了气息,已经死了。看书窝 “覃公子?”杜小薇也蹲下身来。 “都让开。”曹大夫摆了摆手,示意我和杜小薇让到一旁,他要仔细检查尸体。 杜小薇被吓坏了,震惊的半天也动弹不得,我伸出手,将她给扶了起来,并且拉着她退到了一旁。 曹大夫蹲下身,开始仔细的在覃涟的身上摸索了一番。 “飞针!”当曹大夫的手,摸到覃涟的后脑勺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然后,便让我拿一把匕首给他。 浮游手脚麻利,立刻取了一把匕首,递给了曹大夫。 曹大夫将覃涟翻过身来,把他的头皮割开,从中取出了一根针。 这针穿过头骨,可却没有冒出头来,不易察觉,用针人手段高超。 “又是针?”我想到了一直以来,都走在我们“前头”的那个神秘“蒙面人”。 他又出现了?而且,是出现在风霖菀? 本以为,到了风霖菀,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可没有想到,那蒙面人居然也跟来了?他的目标是玄凌? 曹大夫此刻,又将那鱼精的后脑勺剖开,也找到了一根银针。 那蒙面人真是厉害,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我们的面前杀人灭口了! “此处,只怕也不安全?”我的嘴里低声嘀咕着。 可是,蒙面人为何要让覃涟他们在风霖菀堂而皇之的杀人?是为了激怒冥北霖么? “糟了!今夜,霖府何人守着?”我立刻看向鼠贵。 “可芸和幺妹?”鼠贵不知我为何如此问。 “玄凌有危险。”我想着,这才是蒙面人的目的吧?声东击西? 他就是要引冥北霖上钩,让冥北霖亲自出手抓妖,然后去霖府,抓走玄凌。 冥北霖方才应该是看到了飞针,并且,立即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迅速冲出院子,若不出我所料,冥北霖应该先回霖府了。 我立刻朝着马车跑去,准备驾车走。 “夕颜,我带你回去!”浮游立刻蹲下身,我毫不犹豫,直接就趴在了浮游的后背上,浮游如同鬼魅一般,飞上屋顶,在屋檐上,迅速的奔跑着,屋檐被踩的咔咔作响。 不出片刻,我们便到了霖府。 此刻,霖府的正门敞开着,浮游将我放下,我们俩一同冲入府内。 在走到正厅时,我就已然,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气! 闻到这气息的瞬间,我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这喉咙口,也开始泛酸,发疼。 “玄凌!宏图!”浮游大声喊道。 我同浮游到了后院,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此刻后院里,只有宏图的屋子,是亮着烛火的。 我的心,嘭嘭嘭的急速跳动着,一步一步,朝着那房间靠近。 “图,图图?”我颤声叫道。 屋内毫无回应,我抬脚跨入门槛,突然,一个小黑影直接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腿。 我垂目一看,是宏图,于是赶忙问道:“图图,玄凌呢?芸娘呢?还有可芸幺妹在哪儿?” “冥夫人,我们在这。”屋子侧边,传来了鼠可芸的声音,我侧过头去,果真看到鼠可芸正拥着芸娘,鼠幺妹则是抱着玄凌。 而她们面前的地上,是一片猩红的血迹。 第一百七十七章酸的 “这是什么情况?”浮游也呆若木鸡,愣了一会儿之后,立马开口询问。 鼠可芸她们明显是还未缓过神来,呆呆的望着我们。 “图图,怎么了?”我望向宏图。 宏图缓缓松开我,仰起脸来,看着我。 印入我眼帘的,是一张满是鲜血的脸,我惊的往后退了半步。 “夕颜,我杀人了,呜呜呜。”宏图那张染血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在满是鲜血的脸上,犁出了一道干净的泪痕。 “图图不哭,到底怎么了?”我蹲下身,抚摸着他的头,安抚他。 “宏图没错,那些人,要抢玄凌!”芸娘开口,解释着。 “对对,一群蒙面人,突然冲入府内,要抢小公子,宏图便咬断了他们的脖颈。”鼠可芸也缓过了神来。 “尸体呢?”浮游面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血迹。 这血迹,几乎铺满了整个屋子,看来死的人,应该不止一两个。 “尸体七零八落,神君方才回来,将尸体都弄走了。”鼠幺妹也说了一句。 玄凌则是睁着那蓝眸,一脸懵懂,嘴里也回答着:“舅舅,走。” 说完,那短短的手指,指向了后山的方向。 “你们都出来吧,到隔壁待着。”我不想让孩子们看到,满地的血。 鼠可芸和鼠幺妹,赶忙带着孩子出了屋,我则是去弄了热水来,将宏图搽干净,换了一身衣裳。 而这时候,院子外,又传来了声响。 浮游一脸紧张,转身跨出了门槛,朝外一看,脸上的表情,立马就放松了下来。 “鼠贵,你来的正好,把隔壁屋子收拾收拾,去去血腥气。”浮游开口,对来者说着。 “啊?发生何事了?”鼠贵发出一声惊叫,大抵也是看到了屋中的血迹。 “说来话长,你弄干净便是,我去寻寻公子。”浮游说罢,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夕颜,你看顾好他们。” “嗯。”我点头。 冥北霖既然会去后山处理尸体,说明,他已经确定,此处没有危险。 浮游这一走,屋中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宏图耷拉着脑袋,满脸愁容。 “他们要强抢凌儿,你出手阻止,你没错。”我抚摸着宏图的脑袋,安抚他。 宏图则是抬起那圆溜溜的眼眸,望着我说道:“夕颜,人,肉是酸的。” “啊?”我盯着他。 “人,肉是酸的,一点都不好吃。”宏图说完,抓起桌上的杯子,开始漱口。 隔壁也传来了清洗地面的声响,芸娘走到我的身旁,很是认真的看着我,询问道:“楚姨,玄凌是龙么?” “为何问这个?”我望着芸娘。 “那些人说,夺小龙王。”芸娘说罢,又看向宏图:“宏图,对不对?” “对,对。”宏图连连点头。 “是么?”如今,我可以完全确定了,这伙人,就是之前,在万隐庵,要抓玄凌的人。 他们居然追到了此处,我们这安生日子,还没有过多久,他们就追来了? “不怕。”宏图见我面色凝重,以为我是害怕,立刻伸出他那胖胖的手,在我的胳膊上轻轻的拍了拍。 我伸手,将他揽在怀中。 “我不怕,不会有事的。”我柔声对宏图说。 “龙心,极补,凡人妖类,都对它趋之若鹜。”芸娘说着,看向了玄凌。 玄凌正睁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一脸懵懂的看着我们。 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那些人想要害他,更加不知道,他才刚降世不久,为何那些人,如此狠心,想要剜他的心。 “我保护凌弟。”宏图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宏图,你答应我,以后,别吃人了,你会戾气加身。”我望着宏图,宏图此刻,眉心处,莫名有一抹黑气萦绕。 “图图不吃,酸!”他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我抬起手,抚着他的头发,也无心多言。 “神君!” 院子外头,鼠贵唤了一声“神君”,我立刻从屋中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冥北霖和浮游,一前一后的入了院子。 “夫君,那蒙面人?”我刚一开口,冥北霖便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我和浮游立刻跟了过去,三人坐在凉亭里。 “公子,我们该如何是好?”浮游看向冥北霖询问着。 “这是风霖菀!”冥北霖沉着那深邃的眸子,说道。 “可咱们双拳难敌四手,那些人,也不知何时会偷偷冒出来?”浮游担忧的说着。 “不如,从今日起,府内设结界?”浮游提议道。 “不行,设结界,会损耗神君的灵力。”我立马摇头。 “那该如何?”浮游说着,朝着宏图他们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难不成,日日都将玄凌带在身侧?” “如今,好似只有这个法子,妥帖些?”我沉思了许久,觉得,玄凌只有跟在冥北霖的身侧,才安全。 那些人,既然用了调虎离山的计谋,那就说明,他们还是忌惮冥北霖的。 故而,玄凌跟着冥北霖才安全。 冥北霖没有言语,应是觉得,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公子,那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何如此神通广大?从面相上,瞧的出什么端倪么?”浮游是一脸的狐疑。 我也觉得,这蒙面人着实有些可怕。 “是祭灵人么?”我望着冥北霖。 这些人,若是祭灵人,只怕,会越来越麻烦。 “看不出!他们的面皮,都换过!手掌掌纹也毁了。”冥北霖说到这里,那深邃的眸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 “换过面皮?不是贴着面皮?”我听到这句话,很是惊愕。 那些人,是把自己的面皮扒了,贴了别人的脸。 这光听着,就觉得可怕。 “神君,来,用茶。”鼠贵端着沏好的茶水,放到了石桌上,然后又替我们各倒了一杯。 冥北霖喝了一口茶水,便望向我说道:“夫人,将父亲接回来如何?” 他没有心神,两边照顾,必须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 “好。”我立马点头。 “浮游,你陪着夕颜去一趟。”冥北霖示意浮游,送我过去接爹回来。 浮游连忙站起身来,如今,事出突然,也顾不得爹愿不愿意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尖爪 浮游带着我,迅速回到了曹大夫的宅院,此刻鼠湘湘和杜小薇还在此处。 见我们回来了,一脸茫然的问我们怎么了。 “说来话长。”我回了一句,又看向曹大夫。 “曹大夫,我想接我爹回去。”我立刻对着,坐在石椅上,抽着烟枪的曹大夫说道。 曹大夫一听,连连摇头。 “你爹,不会同意的。”曹大夫了解爹,我也知道爹不愿意回去,可现在也不能由着爹了。 万一,那些蒙面人将爹抓走,威胁我们交出玄凌,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曹大夫,他必须跟我回去。”我说完,就朝着爹所在的屋子走去。 曹大夫赶忙跟了过来:“楚丫头,你爹的情况,不宜奔波,还是让他留在这吧。” “不行,若不把他接回去,我不安心!”我说罢顿了顿:“因为,有外人,入了风霖菀。” 说着,我的视线,还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 不知那些人,此刻,是不是在暗中窥视着我们。 “就算如此,也?”曹大夫还想阻止,我则是已经抬起手,用力的拍了拍门。 “爹!爹!”我连叫了几声。 屋内,许久才传来爹的声音。 “不回!” 我都还未开口说什么,爹便拒绝了,想必是听到了我和曹大夫的对话。 “诶,如今,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快开门。”浮游过来,他已然是没有什么耐心了:“老先生啊,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踹门进去了。” 屋内静默一片,浮游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退到一旁。 “爹,随我走吧。”我还是再叫了一声。 可屋中依旧没有回应,浮游便真的抬起脚,就朝着门上踹去。 “嘭!”的一声,木门直接就被踹开了。 而屋内,一股子,说不出的气味儿,飘了出来。 这种气味儿,好似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总之,说不清,道不明。 “你们这是做什么?”曹大夫立刻挡在了浮游的面前。 “曹大夫,你算是夕颜长辈,我不想与你动手。”浮游有些无奈。 我则是趁着浮游同曹大夫说话,便侧身,直接朝着床榻的位置走去。 当我准备将那幔帐掀开时,我听到了“哗啦”一声响。 “你想爹死么?” 幔帐内,传来了爹的声音。 “爹,外头的人,寻到了风霖菀,你若留在这,也会有危险,你必须随我回霖府。”我并非是在同爹商量。 他若是不回去,冥北霖还需费心,两头兼顾。 “爹?”我这话说完许久,爹都没有回应,于是,只能再开口唤了一声。 “是谁来了?祭灵司的人么?”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紧张。 “不好说,但也不排除是他们,所以,爹,如今你必须立刻同我们回去。”我说完,准备将那幔帐给撩起,扶爹下床榻。 结果,幔帐里伸出一双手,一把将我的手腕给抓住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这双手上,那漆黑如墨一般的尖爪。 “我来吧,你们先出去。”曹大夫说着,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好。”我往后退了几步,到了浮游的身侧。 只要爹愿意跟我回去便好,我同浮游到门外等着爹。 浮游看向院子里,此刻院子里有三具尸体,杜小薇和鼠湘湘都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天气热,这些尸体,今夜,我拖到后山处理了。”浮游盯着那些尸体,低低的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红杏姑娘身上。 “别把她同覃涟埋在一处。”我想,覃涟既然同那些人配合,那就说明,他没有爱过红杏,否则必定舍不得,看着别人杀她。 “嗯。”浮游点头,然后又望向杜小薇:“小薇啊,你今后该学聪明些,别被表象所迷惑。” 杜小薇轻轻颔首,目光却并不看浮游。 想必,她还未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小薇啊,你这些日子,就待在自己家中吧,霖府只怕也不安全。”我担心,此事会殃及到杜小薇。 “姐姐不需要我了么?”杜小薇慌张的望着我。 “不是,等此事了结之后,你便能回来,继续帮忙,不过如今,你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先送你回家。”我说着,伸出手,抚了抚杜小薇的发丝。 杜小薇看着我,也只能点了点头。 “吱嘎!”身后的屋门,在这一刻,也打开了。 我和浮游,都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 只见,曹大夫扶着爹出来,而爹面色铁青,身上黑色的披风,将他抱过的严严实实的。 我想,爹是不想让人看到,他那黑色的指甲。 “走吧。”我说着,便伸出手,要扶他。 爹却迅速避开我的手,曹大夫则是冲我示意,让我们先走。 我便同浮游走在前头,大家一起上了马车。 浮游驾车,先将杜小薇给送回家,然后我们再回霖府。 “曹大夫,不如您也留在霖府吧?”坐在马车里,我便同曹大夫商量了起来。 毕竟,如今爹好似,更愿意让曹大夫照顾他。 本以为曹大夫会犹豫,然而,他却很是爽快的点了点头,我赶忙同他道谢。 而他,却是莫名的说了一句:“今后,别恨我便好!” “为何要恨您?”我望着他,狐疑的问着。 曹大夫摇头,没有解释。 “来,下车。”浮游掀开马车帘子,朝着爹伸出了手。 “爹,来,我扶你?”我和鼠湘湘也下了马车,朝着爹伸出了手。 “还是我来吧。”曹大夫低低的说了一句,便扶着爹下了马车。 冥北霖此刻,正在霖府的正厅里等着我们。 见我们真的将爹给接回来了,他立刻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父亲,我?”冥北霖刚一开口,爹便看向了我:“回房。” 他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同冥北霖多说。 “好。”我应了一声,然后望了一眼冥北霖,便带着爹和曹大夫,回到了爹之前所住的屋子。 这里,正好两张床,他和曹大夫,住在一起也方便些。 “丫头,今夜,你也待在这。”爹坐在床沿边上,十分严肃的看着我。 “爹?”我的嘴唇当即就是一颤。 “师兄啊!你以为拦的住么?别白费心思了,就算夜里不在一处,那白日里呢?你看不住的。”曹大夫开口,算是替我说话。 第一百七十九章想你 爹的表情阴沉,那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回应。 “楚丫头,你出去吧。”曹大夫冲着我摆了摆手。 爹沉着眸子,立即看了一眼曹大夫。 曹大夫则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让她这么大的姑娘,和你我俩老头子一个屋,合适么?” 爹的神情黯然,没有吭声。 曹大夫则是撇了我一眼,对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赶忙对着爹说了一声,“好生歇息”,然后赶忙退出了屋,并将这屋门给关上了。 一出屋,我便看到了侧靠在,屋门边上的冥北霖。 他望着我,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同他一道回房。 这一跨入我们的屋门,冥北霖便是猛然转身,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抚在我的脸颊之上。 他微微垂目,眸中满是柔情。 “夫人可想我了?”他俯身,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 我微微点头,然后撇见他衣襟上的血迹,想必是处理尸体时,沾染上的。 “去洗漱洗漱吧。”我知晓,他最爱干净,带着一身血腥气,只怕是睡不着的。 “夫人一同去。”他捧着我的脸颊,语气之中,带着撒娇。 我含笑,直接朝着木柜走去,拿了换洗的寝衣,便同冥北霖一道出屋。 这些日子,我们彼此都无暇顾及对方。 我也没有功夫询问冥北霖,山中那活桩里的上妖,是否凑齐了。 待我们入了汤室,冥北霖便立刻伸出手来,熟练的替我将衣襟带解开,而我也替他解腰带。 他一把将我横着抱起,然后,朝着温热的汤水之中走去。 那热汤没过了我们的身体,很是解乏。 “夫君,那活桩?”我本是想询问他,是否凑齐了上妖。 “活桩之事,夫人无需忧心,本神君自有法子。”他说完,望向我:“夫人近日消瘦了不少。” “你也一样,前些日子见你时,便觉得你气色不佳。”我说着,抬起手轻轻抚在冥北霖的脸颊之上。 他的脸,和他的身体如出一辙,寒凉的可怕。 冥北霖冲我露出一抹笑意,也抬起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夫人,这是在担心我么?” “你是我夫君,我自是担心你。”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心中对冥北霖亦是心疼,他这些日子,不仅仅要忙着寻活桩之事,还要因为爹的反对而忧心,如今,雪上加霜,居然“杀”出了蒙面人,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那若是他来了?”冥北霖顿了顿,看我时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 “他?”我不知,冥北霖此刻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是谁?” 冥北霖那双异瞳,深邃无比,看了我一会儿之后,便冲我摇了摇头。 “夫人,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你我尽早要个孩子。”他说罢,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便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我仰起头,望向冥北霖,此刻的他也低垂着眼眸,满眼柔情的望着我。 夜色微凉,而我与他,却成了凉夜之中的烛火,相互点燃。 从汤泉里出来,冥北霖执意要抱着我回房,结果在回廊上,遇到了回来的浮游。 方才,浮游送我们回府之后,便又去处理曹大夫家中的那些尸体了。 “咳咳咳!” 浮游发出低低的咳嗽声,我赶忙将手放在冥北霖的臂膀上,示意他放我下去。 冥北霖却是抱的稳稳的,丝毫没有要放下我的意思。 在浮游面前如此,我有些不好意思。 “如何?”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浮游。 “哦,尸体,已经埋好了,只是公子,那些蒙面人到底是谁?您可有揣测了?”浮游看着冥北霖问道。 “明日再说。”冥北霖说完,直接抱着我,就朝着我们的屋子走去。 “诶,公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浮游诧异的冲着冥北霖喊道。 “睡吧!”冥北霖说完,抬脚踹开了屋门。 浮游无奈叹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是真的。” 说罢,浮游离去。 我们的屋门也“嘭”的一声,关上了。 冥北霖抱着我,疾步走到了床铺边上,然后俯身将我轻轻放到被褥上。 不过他的手却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而是,再次将唇贴了上来,将我按在了他的身下。 一双细长的手,开始娴熟的解我的寝衣带。 “夫君?还是早些歇息吧?这些日子,你必定也累了。”我的手抚在冥北霖的脸颊上。 “不行,本神君总觉得,若没个孩子,你便好似,还不是我的?”冥北霖垂目,望着我。 “你胡说什么?”我发愣的看着他。 他则是轻轻咬着我的耳朵,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已经等不及了,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他说完,不等我再回应,便温柔的欺身而上,我的手忍不住紧紧覆在了他的后背上,身上慢慢沁出汗来。 一夜温存,待我疲惫不堪,他才将我拥在怀中,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夜,我想谁睡的都不安稳。 次日一早,我们还未醒,屋门就被叩响了。 “谁?”冥北霖本能的将我揽的更紧了一些,将他那冰凉的脸颊,贴在我的耳侧,如同猫儿一般,蹭着我的耳朵。 “公子啊,您还不起啊?这都要午时了,别耽搁了正事儿。”浮游的声音,从屋门外头传来。 我一听“正事儿”二字,已经清醒了大半,赶忙转过头去,望向冥北霖。 “夫君?起来吧。”我看着他闭着眸子,一张白璧无瑕的脸上,带着一抹倦意。 “困。”冥北霖说着,又将他的脸贴在我的额上。 “昨夜,都说了,歇一歇,你?”我说完,又觉得不妥,赶忙闭了嘴。 “夫人,你也太小瞧我了,本神君是因为,好几日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他说完,微微眯着眼眸,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的脸。 一看到他露出这般笑容,我便当即起身。 “别闹了,快起身,浮游还在门外等着。”我说罢,便抓起寝衣,披在了身上准备下床。 冥北霖却是,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第一百八十章抓上妖 我垂下眼眸,看向他。 “夫人又想哪儿去了?”冥北霖眯着那双异瞳凝望着我:“为夫,只是想让夫人替我更衣。” “嗯,我这就给你拿衣裳去。”我说着,立刻起身,去给冥北霖,拿了一袭素净的,白底银纹的衣袍,然后替他换上。 换好了衣裳,又替他将头发梳理整齐。 冥北霖的头发,又黑又亮,极为柔顺,我替他将头发束好,自己也换好了衣裳,这才将屋门给打开,准备替冥北霖打热水洗漱。 结果,这门一打开,浮游便立刻抬脚要进屋。 “夕颜,公子啊,你们怎么慢悠悠的,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浮游进屋之后,便立刻问道:“这府内,需要设结界么?” “嗯。”冥北霖点头。 而鼠湘湘,估摸着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送了洗漱的水过来。 鼠可芸则是端来了沏好的茶水,冥北霖不紧不慢的漱口洗脸。 “那公子,山上的事儿,您就先别管了,您专门在这霖府里守着?”浮游望着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浮游。 “府里,你与鼠贵盯着,今日,我要出去一趟。”冥北霖说着,又将杯盏放下。 浮游则是立刻蹙起了眉,冲着冥北霖连连摇头。 “公子,那些黑衣人,肯定没死绝,如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这霖府的附近盯着呢,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走?”浮游有些不放心,觉得他与鼠贵,无法将这府门守好。 “玄凌,我带走。”冥北霖撇了一眼浮游,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哦?”浮游愣了愣,回了回神,然后便点了点头:“这样,倒是稳妥了一些,不过,神君如今是要去哪儿?” “抓上妖,五日之内,必须将桩子填上。”冥北霖说的很是平静。 “五日之内?”我则是蹙起了眉来。 时间,这么紧,去哪儿抓上妖? “本神君已经有了目标。”冥北霖说完,看向了我:“夫人,若是想一道去,也可。” “真的?”我立刻打起了精神来。 冥北霖打量了我一番:“嗯,不过,换一身男装,再一同走。” “好。”我立马答应。 浮游则是立在圆木桌前头,看着我们俩,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想同我们一道出去。 “公子,我比夕颜能打,还是我陪您去吧?”浮游一开口,果真是要一同前往。 “你需守着宅子。”冥北霖说完,冲着浮游摆了摆手:“出去!” “可?”浮游抿着嘴唇,还想说什么,冥北霖一个眼神,就让浮游住了嘴。 浮游也只好,退出了屋。 我赶忙寻了一身男装换上,头发也如冥北霖一般高高束起。 “如何?”我转向冥北霖问道。 冥北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扬起嘴角,笑了笑。 “过来。”他柔声对我说。 我立刻朝着他走了过去,冥北霖一把拥过我的腰,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夫人好香。”他说完,在我的脖颈上,脸颊上亲了又亲。 “不出去么?”他好似又要玩闹。ok作文网 “走吧。”他笑着松开了我,拉着我就出了屋,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正厅里,鼠贵对着一群小鼠儿,嘀咕着什么。 那群灰扑扑的小鼠儿,一眼望去,至少有上百只。 鼠贵看到我同冥北霖过来了,立刻一挥手,示意那些小鼠儿全部退下。 小鼠儿一哄而散,鼠贵也过来,给我们问安。 “如何?”冥北霖开口问道。 鼠贵摇了摇头:“神君,小的无用,虽已派出鼠儿们打探,却并未发现什么蒙面人,甚至不知,昨夜那些人是何时入了风霖菀。” “哦?”冥北霖听了,目光微微一沉。 “神君,再给小的们一些时日,必定能寻到,那些人的下落。”鼠贵低垂着头,十分笃定的对冥北霖说着。 “把玄凌领过来。”冥北霖也不再追问,直接让鼠贵带玄凌过来。 “是!”鼠贵赶忙应声,亲自去后院,将玄凌给领到了正厅里。 玄凌正在午睡,一双蓝眸,懵懂迷离。 冥北霖将他一把抱起,一同出府。 “诶?神君,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鼠贵连忙跟了出来,冥北霖冷冷的反问道:“本神君做事,何时需要同你报备?” “神君息怒,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那些人的下落还未查清?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鼠贵一脸担忧。 “若真敢再来,那本神君定将他们的尸首,通通留在后山,“固桩”。”冥北霖说罢,就示意我上马车。 我爬上马车,又伸出手,接过了玄凌。 “那,让小的,替您赶马车吧?”鼠贵立在马车边上,望着我们。 “不必!守好霖府,这结界可出不可进,记住千万别出府。”冥北霖叮咛了一句。 鼠贵连连点头应着“是”,冥北霖立刻驾马,朝着岔道口的方向驶去。 玄凌靠在我的怀里,还侧着脑袋,望向外头的路,一脸发懵的问我:“玩么?” 我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吧?我们凌儿,来到风霖菀这么久,还未出过府门,对么?” 他点头,那白嫩的脸颊跟着一颤一颤的,甚是可爱,眼中还生出了极为兴奋的光芒。 特别是到了街市上,他的那一双眸子,便好奇的朝着四处张望。 看到一家卤味馆子,那大肘子就挂在挂钩上,玄凌便抬起手,兴奋的指着肘子,对我说道:“图哥,图哥吃。” “图图不能吃。”我抚摸着他柔软的脸颊说着。 他仰起小脸,脸上挂着失落。 “夫君,我们今日,是要去何处抓上妖?”我望向马车外的冥北霖询问道。 “狭城。”冥北霖回了一句,又突然停下了马车。 我看着他突然停下马车,又跃下车去,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回来时,手中便拿着一包糕点。 “今日,你还未吃过东西。”冥北霖将糕点递给了我。 我点头接过,玄凌闻到糕点的香味儿,蓝眸都发亮了。 这段时日,他也甚少,吃这些俗物,毕竟年幼,对吃食还是有着渴望。 第一百八十一章艳姬 我见玄凌眼巴巴的望着我,也是于心不忍,于是,拿出了一块糕点。 “不许给他。”冥北霖头都没回,就知晓,我在做什么。 “尝尝味儿,应该无事?”我同冥北霖商量道。 冥北霖回过头,看向玄凌,反问我:“你知晓他的处境,他需快快长大,没有资格,贪嘴撒娇。” 玄凌虽听不懂冥北霖这话中的意思,但是,见冥北霖沉着脸,便立刻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推开, 他懂事的摇晃着脑袋,这意思,便是不吃。 于是,我将糕点收了起来。 冥北霖驾车,出了风霖菀,直接上了岔道。 我望着四周,越来越荒的路,便想着我们要去的狭城,想必是一个十分鼻塞的小城。 玄凌靠在我的怀中,很快就睡着了。 我垂目,看着他这精致的小脸蛋,有些恍惚,婉如看到了霓裳。 “你若累了,便睡一会儿吧。”一个时辰之后,冥北霖侧过脸,望向了我。 “不必了,此去狭城,还需多久?”我看着无尽的荒道,忍不住开口问冥北霖。 “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到了。”冥北霖说罢,又望向玄凌,然后脱下他的外袍,递给了我。 我将那外袍盖在了玄凌的身上,玄凌侧着小脸儿,睡的极香。 “咱们玄凌,真好看,像极了他阿娘。”我将他那柔软的银发捋整齐,又替他,将小帽子戴好。 “男子长的好看,是最无用的。”冥北霖说着,继续驾车。 我则是不由抿嘴一笑,问道:“那你自己呢?也无用么?” “遇上,贪图男色的女子,便有用了。”他说着,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 “你才贪图男色。”我说着,伸手就要将那撩起的帘子放下。 “夫人就忍心让我一人驾车?”他的余光瞧见我的动作。 “这样如何?”我将帘子放下,挡住所有的光,让玄凌睡的安稳一些,我自己则将脑袋,探到帘子外头。 冥北霖看到我这副模样,便是“噗呲”一声笑了。 他的笑,星辰大海都比不过。 “等到了之后,你便紧跟在我身侧。”冥北霖侧目看向我,仔细的叮咛着。 “好!”我认真点头。 如今,玄凌在怀,哪敢有一丝丝疏忽?就算冥北霖不说,我也会紧跟着他。 不到两个时辰,我们便已经到了狭城。 只是,当我看到狭城正门时,我便已经有些诧异。 这狭城的正门,极为气派,门口立着两尊,霸气的石雕神兽?不过,这是何种神兽,我一时半会还真没瞧出来。 我们的马车刚靠近正门,门便从里头“嚯”的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出来了四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这些男人,立在我们的马车前。 冥北霖不慌不忙,直接拿出了一个腰牌。 那些人,立刻放了行。 马车顺利驶入城门,我看到城中的场景时,甚至有种错觉,觉得,好似这就是福城?04 福城之中,只有一座三面圣庙,而这狭城之中,也只有一座十分花哨的楼宇。 这个楼宇,居于狭城正中,高耸入云,望不到头。 而且,楼宇通身都是红艳艳的,屋檐下方,挂着一排排花灯。 若是夜里来,花灯亮起,我想此处的景致,必定颇美。 “来来来,公子里头请!” 我正盯着这楼宇,还未回过神来,便有一个女子,好似捏着嗓子,对这边高声喊道。 那声音,就像是快要窒息的人发出的。 她朝着我们这走来,一脸浓妆,嘴角长着一个大大的痦子,穿着一袭夸张耀目的红,也就罢了,偏偏还戴着一头绿簪子,让人觉得一言难尽。 她过来之后,冥北霖便跃下了马车,并且伸出手,扶我下车。 我将玄凌裹的严严实实,然后才从马车上下来。 女人看到我怀中的玄凌,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惊讶的问道:“两位公子出来“玩”,还带着孩子?” “这?”我侧目,看了一眼这楼阁前的牌匾。 牌匾上写着“天乐居”三个字,再看看立在门口那一排排穿着极为“清凉”的姑娘们,已然猜到,这“天乐居”究竟是什么地方。 冥北霖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那女人。 女人的视线,立刻就从玄凌的身上移开,一把接过了银票。 “诶呦喂,俩位快请进吧,快快快!”她说着,伸出手,做着请的手势。 到了“天乐居”内,一群姑娘,立刻就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站成了一排,双手放在一侧,冲着我们微微俯身道:“给二位公子,请安!” “两位公子,你们只管选。”带着我们进来的女人,殷勤的说道。 冥北霖看都不看,直接反问道:“就只有这些货色?你是看不起我们么?” “诶呦,公子哪儿的话呀?您要哪位姑娘?”这女人说话时,嘴角的痦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艳姬!”冥北霖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女人当即瞪圆了眼眸,然后将冥北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公子,是慕名而来的,那必定知道,咱们艳姬姑娘,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说完,又抿嘴笑了笑:“不过,公子你应该能入咱们姑娘的眼。” 她盯着冥北霖的脸,看的有些痴了。 “那还不快去通报?”冥北霖撇了这女人一眼,淡漠的说了一句。 女人连连点头,示意我们先在这大堂里坐着,她去请示艳姬。 冥北霖同我一道坐下,很快就有姑娘来上茶了。 “二位公子,请用茶。”那姑娘冲着我们俯了俯身。 冥北霖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待那姑娘退下之后,我伸出手,本是想用茶,冥北霖却冲我使了一个眼色,好似是让我别碰这茶水。 我立刻警惕的收回了手,如今,这四处都是人,我也不好开口问冥北霖,只能在心中揣测着。 “公子,咱们艳姬姑娘,请您上楼一叙。”那女人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才下了楼。 我同冥北霖一道站起身来,结果那女人赶忙拦住了我。 “诶呦,这位公子,咱们艳姬姑娘,只见冥公子。”女人脱口而出。 我先是一愣,立刻看向冥北霖。 方才我们也没说自己姓甚名谁,怎么那艳姬姑娘,就知晓冥北霖的姓氏?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主随客便 冥北霖的目光倒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平静,淡淡的对那女人说道:“他是我的随从,需保护我的周全,必须跟着我,一会儿,让他在门外守着便好。” “这?”那女人有些犹豫。 冥北霖撇了她一眼,再度从袖口之中抽出一张银票。 女人当即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诶呦,咱们这,都是主随客便,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完,就领着我和冥北霖,朝着楼上走去。 一口气,从一楼,走到了十楼,我抱着玄凌,不由的有些喘。 等到了十楼,我便瞧见,这一整层楼,都是打通的,中间是个高台,高台四周都是木架,木架上摆放着萧,笛子,还有古琴,阮。 总之,乐器是不少。 看来这位艳姬姑娘,通晓音律。 而这左右两侧,一边是闺房,一边则是沐浴更衣的地方,我想有这般待遇,这位艳姬姑娘,应该是这的花魁吧? “公子请坐。”女人只冲着冥北霖做请的手势。 冥北霖却是拉着我,一道坐下,女人干笑了一声,又端上了茶水。 这茶水清香无比,不过,冥北霖没有碰那茶水,我便也不敢碰。 “人呢?”冥北霖的视线,朝着四周撇了一眼。 我也左顾右盼,并未看到,那艳姬的影子。 “公子,别急啊,咱们艳姬姑娘还在准备,您啊,就在这好生等着便是。”女人说完,又冲着冥北霖俯身说道:“望公子尽兴。” 说罢,这女人就退下了。 我侧过脸,看那女人下了楼,这才放松了些许,张嘴想同冥北霖说话,结果,就见冥北霖朝着高台上望去。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紫粉色纱裙的女子,从高台一侧缓缓走了出来。 她光着白皙的脚,那薄纱裙之下,只穿着,极短的玫红色衬裙,那裙子,都未过膝,而胸口处,更是若隐若现,能瞧见,令人血脉喷张的身段。 而她的脸上,则也蒙着薄纱,不过,隐约能瞧见,应该是长的极为惊艳。 她走到高台正中,便望向冥北霖,用极为娇嗔的声音问道:“冥公子,可愿为奴家,弹琴?” 这艳姬望着冥北霖,一双美目之中,含着柔媚。 冥北霖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架上的古琴走去。 只见他拿了古琴放到了桌上,便将手搭在了琴弦上,开始弹奏。 他还会弹古琴?我竟一直都不知晓,而且,弹的还极好,婉转流畅,曲调轻快,扣动心弦。 那艳姬姑娘,则是跟着这曲子,翩翩起舞,薄纱之下的长腿,时不时的便要完全展露出来。 就连我这么个姑娘家看着,都有些羞怯,毕竟,这尺度似乎有些过了。 而冥北霖则是垂目抚琴,根本就没有看那艳姬一眼。 艳姬应是也发现了,于是乎,跳着跳着便朝着冥北霖这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靠近,我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脂粉香,当她立在冥北霖的面前时,便伸出白嫩细长的手,搭在冥北霖的肩上。起舞中文 冥北霖无动于衷,手中的曲调倒是变慢了许多。 而艳姬见冥北霖毫无反应,举动变得更为大胆,那细长如笋的指尖,直接抚在冥北霖的脖颈上,脸也凑了过来。 冥北霖微微侧过脸,手中的曲子,也戛然而止。 我坐在一旁,手紧紧的抓着袍子,眉宇紧蹙。 艳姬一个侧身,直接坐在了冥北霖的腿上,然后,娇滴滴的开口说道:“奴家等鲲神大人许久,奴家原以为大人您,瞧不上奴家?” 她说罢,将手勾住了冥北霖的脖子,并且,探出头,想要亲吻冥北霖的唇。 “公子!”我赶忙开口喊了一声。 那女人立刻瞥向了我,眼眸之中带着一丝丝戾气。 “公子,这茶好香。”我开口,只是想阻止。 冥北霖将那艳姬从自己的怀中推开,直截了当的对那艳姬说道:“跟本神君走。” “鲲神大人何必着急,不如,先让奴家伺候您,如何?”说完,她抬起那纤纤玉手,将脸上的纱巾取下。 我一看到她的真容,立刻就认出来了,她不正是,当时被三面妖王搂在怀中的那个,面容妖冶的妇人么?原来,她就是艳姬? 这个女人,长的妩媚成熟有韵味,想必当初她用美色,便轻松的得到三面妖王的庇佑,如今,还想着故技重施,让冥北霖也庇佑她? “奴家,什么都会,鲲神大人给奴家一个伺候您的机会吧?”她吐气如兰,将身体朝着冥北霖的臂膀上贴去。 冥北霖也并未躲闪,居然任由她倚着。 “同本神君回去吧。”冥北霖垂目,看着艳姬。 艳姬听到此言,将冥北霖贴的更紧了,嘴里娇嗔的问着:“鲲神大人,想带奴家去何处?” “风霖菀!”冥北霖说的很直白。 艳姬一听,那红唇当即扬起,有些“羞怯”的轻轻摇晃了一下肩膀。 “听闻,大人您是带着夫人回来的,怎么?还亲自带我回风霖菀?难道,就不怕夫人吃醋?”她那双勾人的媚眼,一直在冲着冥北霖眨巴着。 并且,胸前起伏处,有意无意的碰到冥北霖的胳膊。 冥北霖的目光阴沉,看了一眼艳姬,只问了一句:“你走是不走?” 一听冥北霖这声调,再看看他这神情,以我对他的了解,若是艳姬还不识相的同他走,只怕他是要直接动手了。 艳姬应也是看出来了,不敢再同冥北霖这般说话,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鲲神大人想要艳姬,艳姬怎敢拒绝?” 她的话音刚落,冥北霖便是起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而那艳姬赶忙叫住了冥北霖:“大人,还容奴家稍作收拾。” “快些!”冥北霖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艳姬应声,然后便朝着侧边的屋子里走去。 我抱着玄凌,跟在冥北霖的身后,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将这上妖给带走? 不过,我们在楼梯口,等了良久,都没有看到艳姬出来,冥北霖便立刻走向艳姬的房门口,直接一脚将门踹开,而这偌大,满是金器的奢华闺阁内,却早已经没有了艳姬的踪影。 第一百八十三章有诈 “糟了,她跑了?”我蹙眉,看向冥北霖。 那艳姬应该是从冥北霖的神情之中,觉察到了不对劲儿,故而,立刻逃走。 冥北霖立在屋内,目光环顾四周后,紧接着,就朝着屋内的床榻走去。 这床榻极大,应该容的下,七八个人并排躺着,幔帐是玫粉色薄纱,上头还点缀着许多好似羽毛的东西。 “立刻滚出来,否则,本神君现在就杀了你!”冥北霖盯着那床榻,冷声说道。 我则是眨巴着眼眸,望着床。 这软床之上,只有一床薄被,还有两个玉枕。 不过,薄被之上,绣着一只十分艳丽的鸟儿? “看来,你是活腻了!”冥北霖说完,伸出手,就要朝着那被褥抓去。 紧接着,那被褥上的“鸟儿”突然就活了,直接跃起身来,重新幻化出了人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艳姬不知做错何事,引的大人要杀我?”这个艳姬跪在软床上,抬起头来望着冥北霖。 那双魅惑的眸子中,此刻,已然蓄满了泪水,一副柔弱之态,让人心生怜悯。 “走!”冥北霖不耐烦的对她说了一个字。 艳姬则是立刻给冥北霖叩头:“大人,自从您下令之后,奴家就再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奴家本本分分,只求大人给奴家一条活路啊。” 艳姬说完,又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 那眼泪儿扑簌簌的滚落到丝绸被褥上,看着楚楚可怜。 “看来,你是将本神君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冥北霖猛然抬起手,一把扼住了艳姬的脖颈。 艳姬仰着头,惊恐不已的望着冥北霖。 “大人,奴家随您走,随您走,您让奴家做什么,奴家都愿意!”见冥北霖真的动手,艳姬赶忙开口讨饶。 冥北霖直接用力的将她从床榻上拽了下来,盯着艳姬便怒斥道:“别耍花样,否则,本神君立刻宰了你!” “奴家不敢,奴家不敢!”艳姬哭泣着。 冥北霖转过身,冲我一使眼色,我便朝着门外走去。 不过,视线还是悄悄的望向艳姬的方向。 这艳姬,可怜兮兮的从地上站起身来,然后便跟在了冥北霖的身后。 她同我们一道,朝着楼下走去。 待我们到了一楼的大堂里,那些姑娘便是纷纷朝着这边瞧。 而之前领着我们进来的女人,也立刻走了过来。 “公子,这么快就完事儿了?”这女人笑吟吟的看着冥北霖,双手来回搓着,这是要钱。 冥北霖压根就不理会,直接就朝着天乐居外走去。 “诶,这位公子?”那女人立刻大叫了起来:“这是想吃白食?” “尤姐,不得无礼,这是贵客,我还要随这位公子出去一趟,你要好生照看天乐居。”艳姬说罢,还朝着那尤姐的手背上,拍了三下。 紧接着,尤姐的面色,就变了。 不过,嘴里却连声应着:“那姑娘且去,别让贵客等急了。” 说罢,尤姐又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中好似带着畏惧和警惕。夜夜中文 “有诈?”我低低的对冥北霖说了一句,总觉得,艳姬同那尤姐“暗示”了什么,一会儿,我们只怕是没有办法走出这狭城。 冥北霖立刻转身,猛一拂袖。 大堂里的姑娘们,还有那尤姐的脸上,瞬间就起了一层冰霜,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被冻住了。 而艳姬的胳膊上,也冒出了冰花。 艳姬惊恐的将自己的手抬起,冥北霖立刻一把掰断了她的一根手指。 见那指头落地,我立刻侧过头去,不想看那血腥的场景。 “本神君不会再给你机会!你再敢耍花样,立刻取你的性命!”冥北霖阴恻恻的盯着艳姬。 艳姬惊惧的瞪圆了眼眸,冥北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出了天乐居,到了马车前,就让那艳姬上马车。 艳姬满手都是血,此刻已经恐慌不已。 冥北霖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敢再有其它心思,她乖乖上了马车,我也抱着玄凌坐到了车里。 马车很快就朝着狭城的城门口驶去,艳姬坐在车中,捂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我看着她一手血,便将手帕递给了她,让她包扎一下。 而这艳姬接过手帕之后,立刻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 那双眼眸里,带着委屈,怯弱,和无助。 “这位公子,奴家真真是不知,何处得罪了鲲神大人,奴家一直安分守己,不敢做半点越矩之事,大人为何要杀我?”她望着我,追问着。 我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模样,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之前,她在三面妖王面前,各种谄媚,如今,又表现的如此柔弱可怜,只是为了博取几分同情罢了。 我直接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不愿再搭理她。 而她,原本是坐在我的对面,此刻,却坐到了我的身侧。 一只手抚在了我的腿上,嘴里柔声说着:“公子,救我,你若是救了奴家,奴家便是公子您的,今后,公子想奴家如何服侍公子,奴家都依你!” 她说着,还将脸贴了过来,在我的耳侧,微微吐着气。 我被她撩拨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忙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先是一愣,紧接着,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然后震惊的问道:“你是女人?” “对!”我也不想被她骚扰,赶忙点头。 她顿时,脸上露出一抹怒容来。 而这时候,马车稍稍停顿,想必是已经到了狭城门口。 冥北霖又要出示令牌出城,就在此时,艳姬开始不安分了,只见她伸出手,就要撩开马车帘子。 不等她将帘子撩开,一把匕首的匕刃,已经抵住了她的脖颈。 这匕首,是我没有了孟埙之后,专门拿来防身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你若敢出一声,我便不客气了。”我一手抱着玄凌,一手举着那匕首。 艳姬想要侧过头看我,我故意用了些力气,她那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就被划破了皮,渗出了血来。 “别动!”我低语道。 这话音刚落,马车便继续朝前驶去,这是出了狭城了。 出了狭城许久,我才将匕首给收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鸡妖 艳姬冷冷的盯着我,眼中露出凶狠的光来。 我担心这艳姬对我和玄凌不利,直接将马车帘子掀开,冥北霖就坐在外头的马车驾上,艳姬顿时收起了那狠毒的目光。 “大人,奴家身子娇弱,实在经不起颠簸,不如,大人停下歇息一会儿?”艳姬不知道又想做什么,按着自己受伤的手,十分虚弱的对冥北霖说着。 此时,这周围,都是荒山野路,她若是逃跑,便很难再抓到她。 冥北霖头也不回,并且,根本就没有搭理艳姬。 我垂目,看着怀中的玄凌。 玄凌睡的可是真沉,一路睡过来,再一路睡回家,想必是这几日,有芸娘和宏图陪着他,一日日的疯玩累了。 “呃呃呃!” 艳姬突然捂着自己的胸膛口,开始干呕。 冥北霖这才侧目,望向了艳姬。 艳姬立刻将身体倚靠在了冥北霖的后背上,然后微微摇着头。 “鲲神大人,奴家真的好难受,奴家?”艳姬的话还未说完,身上就起了冰碴子,冥北霖将她朝着马车里用力一推,她便倒在了我的脚下。 “胍躁!”冥北霖说罢,继续赶路。 我看着艳姬,艳姬也同样睁圆了眼眸看着我。 这大抵是她第一次,连美貌都派不上用场,就冥北霖这种男人,这样的把戏,对他是无用的。 “夫人,玄凌若是醒了,给他喂些水。”冥北霖还叮嘱了我一句。 对玄凌,他表明上苛刻,其实十分关心。 “好,不过这艳姬,要带入府中么?”我看了一眼艳姬问冥北霖。 “嗯。”冥北霖点了点头。 待马车驶出这荒道之后,我同冥北霖便不再说话,毕竟人多眼杂,我也将帘子给放下了。 “呃呃呃!” 脚下的艳姬,还冲着我哼哼着。 她这是想说什么?只可惜,冰渣子都封了她的嘴,她根本就出不了声。 “呃呃呃!” 见我在看她,她便又哼哼了一声。 我直接抱稳了玄凌,闭上了眼眸,佯装睡觉。 这艳姬哼哼了许久,也不见我有反应,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待我们的马车,回到风霖菀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马车刚一停下,我就听到了鼠贵的声音。 我撩开帘子,便看到了鼠贵。 “诶呦,神君终于回来了。”鼠贵喊着,从宅子里小跑出来。 我看到,他跨出府门的门槛时,周围出现了一层波纹,整个霖府,都被这波纹笼罩着。 这应该就是冥北霖设的结界,鼠贵跑过来,迎我们。 冥北霖下了马车,便伸手来扶我。 我抱着玄凌,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真是能睡?”冥北霖看了一眼玄凌,将他给抱了过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乖巧,省事儿。”我看着玄凌熟睡的脸庞,不由的抿嘴笑了。 “诶呦,那是什么东西?”鼠贵朝着马车里看了一眼,如今天色黑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坨带着冰碴子的东西,躺在马车里。 “扛到府里。”冥北霖对鼠贵吩咐了一句。 鼠贵连忙点头照做,伸出手将那东西给拽了出来,他的手摸在寒冰上,立刻被冻的发白。看书网 冥北霖直接就解了艳姬身上的寒气,艳姬倒抽了一口气。 不过,依旧躺在那,好似动弹不得,不住的喘息着。 “这?”鼠贵望着艳姬,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不是狭城的妖女么?” “扛过来。”冥北霖懒得同他多说。 鼠贵立刻伸出手,要去抓艳姬。 可这艳姬穿的极为清凉,鼠贵一时半会的,还真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最后眼睛一闭,直接扶住了艳姬的腰,将艳姬抱出了马车。 别看鼠贵长的矮小,看着瘦弱,可这力气似乎不小。 艳姬足足比他高出一大截,可鼠贵,抱起她来,好似一点都不吃力,脚下步履稳健。 冥北霖将这结界打开,放我们入府,然后再将这结界给关上。 入府之后,鼠贵问冥北霖要将艳姬安置在何处,冥北霖直接让鼠贵将艳姬抱到了后院的书房里。 这个书房,平时很少用到,如今正好先拿来安置艳姬。 艳姬被放到书房的地上,她好似浑身无力,就这么虚弱的望着我们。 不过,那嘴儿,此刻倒是能动了。 “鲲神大人,您要把奴家如何?”艳姬睁着一双无辜媚眼,凝视着冥北霖。 眼中的泪水儿,呼之欲出。 “公子回来了?” 书房外,传来了浮游的声音。 待浮游进屋之后,看到地上躺着这么一个穿着清凉,又魅惑的女子,先是怔了怔,然后盯着艳姬上下打量了许久。 “公子?这女人是谁啊?”浮游望着艳姬,询问冥北霖。 “狭城,鸡妖。”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鸡妖?我还以为,是一只什么鸟儿? 这时候,鼠湘湘端着茶水便进来了。 她将茶水放到了桌上,冥北霖便将玄凌交给了鼠湘湘,让她带着玄凌去休息。 鼠湘湘抱过玄凌,视线也本能的朝着地上的女人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的目光就是一沉。 “这妖女,怎么在这?”鼠湘湘说话的口吻,很是不客气。 “带小公子去歇着。”鼠贵冲着鼠湘湘摆了摆手。 鼠湘湘便只好先退了出去,鼠贵则是指着艳姬,对冥北霖说:“神君,这女人必须捆绑好,否则,若是跑了,只怕?” “那便捆起来,浮游,去找曹大夫,借他的红绳一用。”冥北霖示意浮游去拿红绳。 “哦!”浮游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取红绳。 艳姬躺在地上,好似缓和了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诶,别动!老实些!”鼠贵对于艳姬,似乎也十分警惕。 “鲲神大人,奴家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大人宽恕,让奴家将功补过。”她说完,伸出她那白细的手,便要去抓冥北霖的衣袍。 冥北霖直接往后退了半步,坐在了圈椅之上。 “本神君不杀你。”冥北霖望着艳姬,面无表情的说道。 艳姬一听,那原本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谄媚的笑。 “只要大人不杀奴家,奴家便什么都愿意为大人做。”艳姬毫不犹豫的说着。 冥北霖垂目,端起一侧的杯盏,看着艳姬:“你不问问,本神君需要你做什么?” “大人“请”奴家来,自然是?”她抿了抿嘴唇,那脸上带着一抹做作的娇羞。 第一百八十五章癫狂 艳姬这般,阅男无数的女子,怎会这般羞涩,无非是想要勾起男人对她的兴趣。 冥北霖望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鼠贵则是眉头紧蹙,忍不住对冥北霖说:“神君啊,此女虽貌美,可是心如蛇蝎,之前,靠着三面妖王,她在狭城,作威作福,还日日玩着,“纯阳”的把戏,被她害死的男人,不计其数。” “纯阳?”我不知这是何意。 “冥夫人,这纯阳,便是寻有阳刚之气极旺的男子,掳到狭城,与她欢好,吸取对方阳气,如此一来,她便能增长妖力,修邪术,自是事半功倍,您看看,她也就五百年不到的岁数,但是,却有着近一千年的道行!若不是神君压着她,只怕,此刻她就能血洗了咱们霖府,还装什么娇弱?”鼠贵盯着艳姬,好似已经把她给看穿了。 艳姬的嘴角,冷冷一扬,不过并未因为鼠贵的揭穿,而恼羞成怒,反而装的更加楚楚可怜。 只见她踉踉跄跄想要爬起,不过,身体却是“虚弱”的朝前一倾,便趴在了冥北霖的膝上。 “大人,奴家没有力气。”她说着,微微抬起头,凝望着冥北霖。 此刻,那双眼眸,极具魅惑。 冥北霖盯着她,伸出手,掐住了艳姬的下颚。 艳姬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似乎并未注意到,冥北霖眼眸底下藏着的冰冷。 “神君,这?”鼠贵还想说话,我轻轻的拉了拉鼠贵的衣袖。 鼠贵看了我一眼,见我都没有“意见”,也只好住了嘴。 “活桩。”冥北霖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大人,您说什么?”艳姬的眼神,变得茫然。 “本神君,要你做活桩!”冥北霖看着艳姬,沉声说道。 艳姬一听,嘴角当即抽搐了起来。 “大,大,大人,您,您,莫要拿奴家玩笑。”艳姬的脸上,露出苦笑。 “鼠贵,把本神君准备的箱子,抬过来。”冥北霖吩咐了一句。 鼠贵立刻点头,从书房架子后,拖出了一口黑色的木箱子。 这木箱子上,刻满了复杂的图腾。 箱子上,不带锁,鼠贵将箱子打开。 这箱子,恰好够一个人蜷在里头。 “自己进去,还是本神君“请”你进去?”冥北霖望着艳姬问着。 艳姬连连摇头:“大人,您若是想要活桩,我认识不少上妖,白歌染,白歌染就是上妖!还有,还有?” 不等她将话说完,冥北霖便松开了掐住她下颚的手,然后略带嫌弃的拍了拍手。 “浮游,捆上。”冥北霖对着拿来红线的浮游说了一句。 浮游也是妖,这红线,他是用布兜着的,根本不敢碰。 我走上前去,拿过了红线,然后便让浮游和鼠贵将艳姬给按好。 艳姬凝眉盯着我:“你们想干什么?” “此为“黑木匣”你需自愿进入箱中,并且,在箱内锁上,黑锁。”冥北霖这么一说,我再朝着箱子里仔细的看了一眼,果真,这个箱子的奇特之处,便是锁居然在箱子里? 如此一来,确实是蜷在箱子里,才能将这木箱锁上。 艳姬听闻此言,原本慌张的面色,突然,就冷静了下来。88 那双媚眼,滴溜溜的转动着,好似在心中揣度着什么。 想必,又生出了什么心思。 “大人,奴家只是一介柔弱女流,鲲神大人,不要如此对奴家好么?”她望着冥北霖:“大人若是需要活桩,奴家,可以替您再去寻。” “你身上的戾气,极重,再适合不过。”冥北霖淡淡的回了一句。 艳姬一听,抿了抿自己红艳艳的唇。 “大人,奴家知晓,西陇有一蜈蚣精,戾气极盛,她才最适合,当活桩。”艳姬开始“推荐”起了其它妖物。 “哦?”冥北霖听了微微颔首。 “大人可立刻将她抓到府中。”艳姬见冥北霖点头,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进去!”冥北霖接下来,却又是朝着那黑木箱一指,示意艳姬进去。 “大人!”艳姬蹙起了柳眉。 她还以为,冥北霖既然都已经点头了,那必定是要放过她,没有想到,冥北霖居然还是要让她入箱。 她盯着冥北霖,那一双媚眼之中,生出了一抹说不出的狠厉。 前一刻,还极为娇弱无助,楚楚动人的她,后一刻,却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 她先是轻笑,然后笑出声,最后开始“呵呵呵”的,肆无忌惮的笑。 这笑声,让人觉得莫名有些癫狂。 “你笑什么?”鼠贵盯着艳姬,有些不悦的问道。 “此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野妖,说话了?”艳姬撇了一眼鼠贵。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不就是一只鸡妖么?还靠活人阳气修炼?为妖所不耻!”鼠贵的话才刚刚说完,原本柔弱瘫坐在地上的艳姬,突然腾身而起,猛然朝着鼠贵伸出手去,准备对鼠贵下手。 鼠贵已然看到她的举动,只可惜,艳姬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冥北霖直接将手中的杯盏,朝着艳姬的手腕掷去,只听“咔嚓”一声响,那腕骨,好似断裂了一般,发出清脆的声响。 “额?”艳姬立即收回了手。 冥北霖看着艳姬,开口便道:“当活桩,死不了!” “休想!有本事,你便杀了我!”艳姬侧目看向冥北霖,眼中的目光也变得怨毒。 “你这是要敬酒不喝,喝罚酒?”冥北霖盯着艳姬。 艳姬扬起红唇,冲着冥北霖娇媚一笑:“鲲神大人,奴家本是想要尽心尽力的伺候您的,只可惜,您不肯给奴家这个机会。” “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弹指的功夫,本神君就断你一根指头!”冥北霖语调平静的说道。 艳姬一听,转身便要跑。 “嘭!”的一声,书房的门和窗户,都瞬间关上了。 “公子啊,这指头都是有数的,若是指头都折光了?”浮游故意,询问了一句。 “那便?”冥北霖将声音拉长:“你靠着这张皮囊,魅惑男人,本神君便剥了你的皮囊,放心本神君下手,向来极狠辣,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不!”艳姬咽着口水,那眼神之中,渐渐的生出了惊惧之色。 第一百八十六章弱肉强食 冥北霖那长长的指尖,在木桌上轻轻点着。 艳姬看着冥北霖的举动,视线便是瞟向了我,并且,眼中生出了一抹阴狠。 她往后退了半步,便到了我的身后,一把将我拽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想要挟持我,要挟冥北霖。 “奴家,本以为,鲲神大人看上的女子,必定堪比那九尾狐,没有想到,也不过如此,今日奴家若是能顺利离开,那么尊夫人也不会有事?”艳姬的话音未若,我就已经觉察出了,一股子寒气,瞬间爬遍她的全身。 紧接着,她的右手食指,“咔嚓”一声断裂,滚落到了地上。 艳姬都来不及喊出一声,冥北霖的指尖便再度在木桌上点了点,嘴里还数着:“一!二!三!” 艳姬惹怒了冥北霖,冥北霖如今,就连一弹指的功夫,也不愿意给她了。 数了三声数之后,又一根指头掉落。 艳姬捂着受伤的手,冲着冥北霖拼命求饶。 我看着她那满手是血的模样,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你改主意了?”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如此暴戾,与那三面妖王,又有什么区别?”艳姬冲着冥北霖,便是怒吼了一声。 冥北霖的嘴角,当即微微扬起:“本神君何时说过,自己宅心仁厚?本神君是何性子,你们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么?” “一,二!”冥北霖开口,又数起了数。 “不要!”艳姬大喊一声,可惜,那小指头也掉落了。 她蜷着身体,冲着冥北霖连连摇头。 “一!”冥北霖此刻,只数一个数了。 艳姬的嚎叫声,可谓是在这书房里此起彼伏。 当断了六指之后,屋内的血腥味儿,已经极为浓烈了。 “本神君乏了!”冥北霖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艳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艳姬盯着冥北霖,恶狠狠的说道:“你会不得好死的!” “还挺横!就你身上的戾气,只怕死在你手上的人,也成千上百了吧?”浮游看着艳姬,淡然的说道。 艳姬不言语,只是死死的瞪着我们。 “扒皮吧,将她的皮囊扒了,就放她回狭城!”冥北霖说这话时,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和犹豫。 我的眉宇微微蹙起,视线落在地上的指头上,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而冥北霖,说完这句话,就朝着鼠贵伸出了手。 鼠贵立马递上了一把极为锋利的剔骨刀,放在冥北霖的手心之中。 冥北霖拿着剔骨刀,朝着艳姬一步一步的靠近。 艳姬断了指,她知晓,冥北霖是不可能手下留情的,此刻,再见冥北霖拿着剔骨刀朝着她走来,顿时恐惧的跪在了冥北霖的面前。 “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艳姬哭喊着,拼命叩头。 此刻,她的哭声,才是最为真实的。 “进去,本神君不想再说第二次!”冥北霖看着艳姬,命令道。 艳姬此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颤抖着站起身来,然后便一步一步,朝着黑色木箱走去。 当她的脚跨入木箱之中时,还不死心的含泪望向冥北霖。无忧 冥北霖背着手,口中数出一个数:“一!” 艳姬身体当即就是一颤,紧接着,迅速坐到了木箱之中蜷起了身体。 鼠贵将木箱合上,可半晌,也没有听到木箱里传来上锁的声音。 “你真的是活腻了!”冥北霖朝着木箱,便踹了一脚。 木箱之中,这才传来了“咔嚓”一声。 这声音响起,鼠贵他们脸上的神情,都瞬间变得轻松。 而我,则是满脑子都是那断指。 “夫人累了么?”冥北霖侧目,望向了我。 “没有。”我摇头。 “鼠贵,送夫人,回房休息。”冥北霖将视线转向鼠贵。 “是!”鼠贵立刻走向了我。 我望了一眼木箱,问冥北霖:“夫君,今夜你?” “今夜,我在这书房歇着,你回屋吧。”冥北霖说着,冲我微微一笑。 我看着冥北霖脸上的笑意,可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艳姬被折指的画面,冥北霖对我温柔无比,今日,看到他狠辣的一面,我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但,我很清楚,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艳姬乖乖听话。 我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鼠贵,朝着门外走去。 鼠贵一边走,一边悄悄的抬起他那小眼睛看着我。 “冥夫人,莫不是觉得神君狠辣?”鼠贵看着我脸上的神情,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知晓,他必须那般做,才能让艳姬服软。”我立刻回道。 鼠贵连连点头:“冥夫人,那艳姬就是个恶毒的妖女,她跟着三面妖王时,吃人,肉,喝人血,噬同类,什么歹事都做尽了,就连妖们,都恨极了她。” 鼠贵说起艳姬,便一副肃穆的模样。 “莫不是,鼠族,也被那艳姬伤过?”我看着鼠贵这恼怒的模样,便问了一句。 鼠贵点头,说是他族中一鼠精,出去借粮时,偶遇艳姬的马车,结果,艳姬闻到鼠味儿,便突发奇想,要吃鼠肉饭。 结果,那小鼠精儿就被剥皮取肉,做成了鼠肉饭。 但那艳姬只闻了闻,便说鼠儿低贱,连带着肉,都是发臭的,登不上台面儿。 如此,便将鼠肉给丢了。 鼠贵说到此处,眼中流露出了愤恨的光。 “原来如此。”我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也算是明白,为何鼠贵和鼠湘湘看到那艳姬时,会是这般反应。 “冥夫人,这妖族中,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若神君是个“软柿子”,那在南岭必定也站不稳。”鼠贵说罢,又看向了我:“故而,还希望,冥夫人能理解神君!毕竟,神君待夫人,还是极好的。” “嗯。”我点了点头。 “那冥夫人,您便早些睡吧,如今,夜早就已经深了。”鼠贵说罢,帮我将房门推开。 我跨入屋内,将烛火点上。 鼠贵又去命鼠可芸,替我端来了洗漱的水,还有一些糕点。 我清洗完了,便换上寝衣,躺在了床榻上。 一日奔波疲累不已,但是,这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掉落在地上的手指头,不一会儿,就惊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八十七章噩梦重现 一整夜,我都辗转难眠,直到次日晨光,从窗外的缝隙之中洒进来,我才沉沉睡去。 “哗啦!哗啦!” 迷蒙之中,我隐约听到了,好似剑刃,在地上划动的声响。 那声音极为刺耳,让我不由的睁开了眼眸。 可这一睁眼,便发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 很快,我就闻到了腥甜味儿。 这气味儿,我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血的气味儿。 “噩梦!又是噩梦!”我呢喃的对自己说道。 这个梦,我从小做到大,我甚至清楚的知晓,此刻我的脚下还有尸体。 垂目朝着脚下望去,却什么也看不清,因为四周,漆黑无比。 但是,那剑刃划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的心“嘭嘭嘭”的急速跳动着。 我想立刻逃离此处,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只是梦而已。”我闭着眼眸,不住的对自己说着。 “颜儿!” 就在此刻,我的耳畔,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 我本能的立马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孟庄之中见过的妇人。 她眼中噙泪,凝望着我,下一刻便朝着我这倒了过来。 我的手扶在她的身上,顿时,觉得手上有些粘,稠,再一垂目,眯着眼眸终于是看清了,自己满手都是鲜血。 而血雾之中,高大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晰无比。 “夫君?”我的嘴唇颤了许久,看清了立在血雾之中的男人,就是冥北霖,他手中的剑刃上,裹满了鲜血。 我不知道为何,此刻,他靠近我时,我居然感到了莫名的惊惧,拖着那女人的尸体,就迅速朝着石桥对岸跑去。 冥北霖则是垂着手中的剑,一路跟着我们,我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这条石桥,好似根本就没有尽头。 我疲惫的停下脚步,再次垂下眼眸。 结果却发现,自己拖着的女人,居然变成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乱发覆面,我颤抖着伸出手去,将他的乱发撩开,映入我眼帘的,赫然是爹的面容。 爹的面色如同死灰一般,胸膛口的伤,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冥北霖拖着剑刃,再次从血雾之中走出。 “为何要杀我爹!”我仰起头来,冲着冥北霖便大声咆哮道。 冥北霖盯着我,眸中的神色,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就要朝着我的方向刺来。 “不要!不要!” 我惊叫着,猛然坐起身来。 心突突的跳动着,目光则是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此刻就在屋内的床榻上躺着。 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而我,则是大汗淋漓,抬起手,捂在自己的胸膛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可这脑子里,爹倒在我怀中的画面,却越发清晰。 “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不会的。”我不住的喃喃自语着。 在床榻上坐着,冷静了许久,我才下床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了缓神,又立刻换好衣裳,打开了屋门。258 屋外的院子里,阳光格外明媚,玄凌在打木桩,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他如今,出拳是越发的强而有力了。 我立在房门口,恍神的看了许久。 “冥夫人,您醒了?”鼠湘湘从回廊那一侧,走了过来。 我冲她点了点头,她则是望着我的脸,便说了一句:“冥夫人,你这气色怎么这般差?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鼠湘湘说完,还抬起手,朝着我的额上一抚。 “没有发热。”她说着,又要去请曹大夫来。 “不必了,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我说完,就要去打水洗漱,鼠湘湘赶忙阻止,让我在屋里坐一会儿。 她则是立马去给我打了水来,顺道还泡了茶。 看到茶,我就想到冥北霖。 “神君今日在书房么?”我朝着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鼠湘湘摇头:“冥夫人,神君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什么?他说去何处了么?”我追问道。 “没有。”鼠湘湘说着,给我沏了一杯茶水。 “那书房里的黑木箱,他可带走了?”我想着,若是冥北霖带走了黑木箱,那么必定是去了后山。 鼠湘湘依旧摇头:“没有,那木箱子就在书房里放着,神君还让浮游在那盯着呢。” “是么?”我听了便思索了起来。 “冥夫人,我去给你弄些小菜来,身体要紧,再没有胃口,也要吃些。”鼠湘湘却不等我回应,就着急忙慌的出了屋。 看着她如此关心我,我便由着她,自顾自的喝了数口茶水,这茶水略微有些苦涩,不过喝了之后,便清醒了许多。 而鼠湘湘,同鼠可芸,也端来了吃食。 清粥和爽口的小菜儿,在这种没有什么食欲时,喝了便让人最为舒坦。 我一口气,喝了一大碗,放下碗筷,擦拭了一下嘴,便站起身来。 “冥夫人,您要去哪儿?神君出去之前,吩咐过了,不得出府,否则,出去了便进不来。”鼠可芸提醒我。 “嗯,我去瞧瞧我爹。”梦中爹那脸上带血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我只有看看他,才能安心些许。 “好。”鼠湘湘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来,要扶我出去。 “不必,我没事。”我说着,就朝着门外走去,一路走到爹的房门口,鼠湘湘和鼠可芸不放心我,也跟在我的身后。 “爹!曹大夫!”我开口喊了一声。 屋内原本有极轻微的说话声,但是,我这一叩门,屋内的说话声,就戛然而止了。 紧接着,传来了曹大夫的声音。 “楚丫头,你爹歇下了。”曹大夫这明显是在敷衍我。 “曹大夫我想看看他,睡着了也无事,我看一眼就走。”我因那个梦,而惴惴不安。 “这?”曹大夫的声音之中,明显有些为难。 “要不这样,我在门外等着,等到我爹醒了,我再进去看他?”我立在门前,下了决心,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爹,否则,我这心中难安。 而我这话音刚落,这门便打开了。 曹大夫立在门内,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瞧见了鼠湘湘和鼠可芸姐妹。 “你们去忙吧。”我知晓,爹不愿意,同她们接触,故而,立刻支开了她们。 鼠湘湘她们也知晓,其中缘由,乖乖退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安魂符 鼠湘湘她们走了,曹大夫才侧身将我让进了屋中。 我这一入屋,就闻到了一股子,腥臭味儿。 这种腥臭味儿,好似是血发干发臭的气息,让我的喉咙口泛酸。 “曹大夫,你如今每日,都给我爹吃什么东西?”我朝着屋内的桌上,还有地上扫了一眼。 桌上只是放着杯盏,地上也只有一个已经清理的极为干净的砂锅而已。 “你不是要见你爹么?见吧。”他并不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示意我过去看爹。 我立刻朝着床榻走去,看到爹,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这气色,好似比之前更差了,特别是嘴唇,居然还有些泛青。 “爹?”我低低的唤了一声。 爹睁开了眸子,他的目光并不混沌,看的出,方才并非在睡觉。 不过,这眼中,布满了血丝,应该是许久没有睡好觉了。 “爹?今日觉得如何了?”我一边问着,一边侧身,坐在了床沿边上,凝望着他。 他却立刻将自己的手,缩到了被褥之下,然后便对我说:“爹没事,倒是你,气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是不是那冥北霖,待你不好?” 爹一边问着,一边有些着急的想要坐起身来。 “爹你躺好,他对我很好,只是,昨夜做了噩梦。”我说完,便看着爹。 爹听到这句话,却是立马身体一颤。 “什么梦?还是石桥,尸体?”爹立刻询问。 那奈何桥上的梦,我小时候做时,经常被吓醒,然后便会告诉爹,爹总是抱着我,哄着我。 “嗯。”我点头,并未将在梦中看到,冥北霖杀了爹的事儿,告诉爹。 爹本就不喜欢冥北霖,若是如此说了,只怕更会让他心生芥蒂。 更何况,一个梦而已,做不得数。 应只是我胡思乱想,故而,夜里才会做那般古怪的梦。 爹挣扎着,执意要起身。 我只好伸手扶着他坐起,他坐起之后,还要下床榻。 “爹,你要做什么?”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目光却很快被爹那蜷曲的黑色指甲所吸引,这指甲,真的如同猛兽的指甲一般。 不过,我只是扫了一眼,我知晓,爹在意我看他时的目光。 爹让我扶着他起身,曹大夫赶忙也过来。 “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曹大夫立刻伸出手,扶着爹朝着木桌旁走。 当他走到木桌旁时,才缓缓坐下,然后问曹大夫,是否带了符纸来。 曹大夫愣了愣:“符纸贴身带着,只是,如今这满院子都是妖,师兄你动用符纸,只怕她们受不住。” “爹,你想做什么?”我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只是想画一个安魂符,让我女儿睡的安稳些。”爹说完,又发出一阵咳嗽声。 良久才缓和了下来,我听到安魂符,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安魂符对我,并没有什么作用。 小时候,似乎还能安安魂,但是,随着我慢慢长大,这安魂符的效果,便开始大打折扣。52文学 有时候,哪怕将这符文挂在胸膛口,依旧是噩梦连连,夜不能寐。 曹大夫掏出符纸,递给了爹,爹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指头,这个举动吓了我一大跳。 “爹,你若是要笔墨,我立刻给你寻便是?”我说完,赶忙掏出手帕。 爹却是将那滴血的指头,迅速的朝着纸上,行云流水的勾画出一个符箓来。 “如今,我的血,不一般,那东西在我的身体里,符箓的效果,自然也大些。”爹口中的东西,指的便是冥北霖的鲲隐鳞。 爹说完,就十分娴熟的将符纸叠成了三角形。 然后,让曹大夫拿一根红绳,窜了起来,给我挂上。 “如此,你夜里就能睡的稳当一些。”爹看着我,语调极为温和。 “嗯。”我点头,垂目看着这符箓,想着,昨夜那种噩梦,我再也不想梦到了。 “丫头?你有什么事,就同爹说,别掖着藏着。”爹那双猩红的眼眸,凝望着我。 知女莫若父,我是他一手带大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能有何事?爹你多心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我望着他,立刻露出一抹笑。 他盯着我,目光阴沉。 “丫头,你从前,可不会对爹撒谎。”他凝视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只是昨夜又梦到了孟庄里的女人,我觉得,自己好似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她。”我说完,垂下眸子。 “孟庄里的女人?”爹立刻凝眉望着我。 “从小做到大的噩梦?只怕是不简单啊?”曹大夫站在一旁,开口说道:“不如,你画出来如何?” “画出来?”我倒是从未想过,要将那女人的模样画出来。 “对,画出来,没准真的认识,也未可知?”曹大夫说着顿了顿:“若是认得,也正好解开你的心结,没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噩梦了。” 我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爹的屋中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去了冥北霖的书房。 书房里,浮游正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盯着那木头箱子,有些百无聊赖。 见我进来,便将杯盏放下。 “夕颜,公子出府了,不在这。”浮游还以为,我是来寻冥北霖的。 “我知道。”我应了一声,将视线转向了桌上的笔墨纸砚。 “那你?”浮游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立刻朝着木桌走了过去,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张纸,又研墨,开始准备动手画那女人。 “夕颜?你还真是有兴致。”浮游见我研墨,便说了一句。 我执笔蘸墨,但是,却半晌,下不去笔。 这手,还莫名的抖了起来。 这画画,我也还算拿手,小时候,爹经常教我和师兄师姐画画,不过多为山水,还从未画过人。 “呵呵呵,夕颜,你抖什么啊?”浮游看着我的手,抖个不停,便觉得好笑。 “让我静一静。”我开口对浮游说了一句,然后凝神静气,闭上眼眸,脑海之中,那女人的面容,再次浮现。 我的笔也开始在纸上勾勒了起来,只是努力勾画好之后,又觉得不像,故而反反复复,不一会儿,我的手边,就出现了一大沓废纸。 第一百八十九章画像 当我画了十几张之后,我便将那毛笔朝着砚台上用力一放,心中一片焦灼。 不像,还是不像,但是,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夕颜?”浮游过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低低的叫了我一声。 我抬起眼眸,看向他。 “你画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他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我立刻示意他坐下,自己这脑子里越来越乱,那女人的面容,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浮游见我一脸肃穆的抬手示意他坐下,他大抵也是第一次看到我如此严肃,故而怔了怔,乖乖的坐下。 而我,则是凝神,继续落笔画。 很可惜,就是找不到那个神韵,这画上的女人,神态不对,便完全不是我梦中的人。 “冥夫人?” 这时,鼠湘湘也端着吃食来了。 “嘘!”浮游立刻冲着鼠湘湘嘘声。 鼠湘湘呆呆的立在门口,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湘湘我没有胃口,你出去吧。”我垂目,盯着纸上的女人,叹息了一声,然后将纸给揉做了一团。 浮游望向我,劝说道:“夕颜,你都画了两个多时辰了,你瞧,天色都暗了,不如这样,你先吃点东西,歇一歇?” 我没有回应,只是心中焦急。 见我不说话,浮游挥了挥手,示意鼠湘湘出去。 他自己则是走到了我的面前,伸出手,拿起了我的画。 “你画的是谁?”他盯着纸上的女人问我。 “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做着同一个梦,现在渐渐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所以想将她给画出来?”说罢,我盯着面前的一沓纸,有些失神。 “你这画的,不是挺好的么?”浮游盯着纸上的女人,笑着说道:“夕颜,你可以啊,我还真不知道,你这画工了得?这笔触,多好?”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见我面色依旧是阴沉沉。 “怎么了,这是?”他问着,将那画像放下。 “不像!不像又有什么用?”我这话,是在回应浮游,同时也是在自言自语。 “不像么?那好说,你再做个梦,梦到她,看清楚了,不就好了么?”浮游这话好似玩笑,我听了却是立刻点头,对啊,他说的没错。 于是,我直接就趴在了木桌上。 “夕颜?干什么呢?”浮游一脸好奇。 “浮游,我想睡一会儿,你坐着歇息吧。”我没有睁眼,直接对浮游说了一句。 “夕颜,你脖子上挂着的,是安魂符吧?”浮游这话倒是又提醒了我。 这人一焦虑心慌,便容易出错。 我伸手,将这安魂符给取了下来,放到了离我极远的木架子上。 然后继续闭上眼眸,也不知趴了多久,我依旧精神奕奕,越是想逼着自己入睡,就越是睡不着。 “夕颜,你这眼皮子闭的这么紧,怎么可能睡的着?”浮游的声音从我的耳畔传来。 我微微睁开眼眸,见浮游垂目望着我。 “浮游,我好似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自己的事儿,都无法处理,更别说是帮助神君了。”我颓败的趴在木桌上,痛苦而绝望。 浮游凝视着我,眼里透出一抹心疼。 “夕颜别灰心,你就这么趴着,我同你说说话,没准,你便能慢慢睡着?”浮游提议道。 “嗯。”如今,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法子了。 浮游拉了一把圈椅,就坐在我的对面。好 “夕颜,你觉得,神君这庙,能修成么?”浮游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必然能啊!”我毫不犹豫的回应了一句。 并且,因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故而,意识更加清醒了。 “你为何如此有把握?我总觉得,那些人来,不是好兆头,只怕?”浮游顿了顿:“只怕,事会生变。” “不会的,神君会守护好玄凌,那庙宇,也很快就会修成,到时候,他化解了身上的煞气,便能修正道了。”我说的笃定。 只是,这话说完许久,都没有听到浮游的回应,我便抬起眼眸,看向浮游。 只见浮游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丝忧虑,应是在替冥北霖担忧。 “放心吧浮游,神君绝不会有事的,他想做的,必然都能做成。”我对冥北霖极有信心。 浮游的眸子,却望向了我,那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许久。 “夕颜,我最担心的人,是你!”他的嘴唇,在此刻变得有些苍白,但是,望着我时的目光,却无比真挚。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冲着浮游笑了笑。 “夕颜,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你,永远!”浮游看着我,那神情像极了在宣誓。 “你这一本正经的,怪吓人的,还是别说话了,让我睡吧。”我说着,闭上眼。 浮游这越说,我就越是精神。 闭上眼眸,许久许久,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颜儿?” 隐隐约约,我迷糊的听到有人在唤我。 “阿娘!” 我并未看到那个人,但是,听到她的声音,便立刻回应道。 “颜儿,过来。” 那声音温柔无比,好似带着魔力一般,将我的魂儿,都一并勾走了。 我回过头去,只觉得,黑暗之中,透进了一道亮光,照在了我的脸上。 那刺目的光,让我本能的抬起手来,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而下一刻,一双纤细的手,便抚摸在了我的手腕上,将我的手,轻轻放下。 我眯着眼,看清了来人。 这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我再熟悉不过,那眼中带着的慈爱,更是让我心头猛然一颤。 “阿娘?”我低声呼唤着她:“阿娘。” 她伸出手,紧紧将我拥在怀中。 “颜儿。”她也在我的耳畔低语着。 可突然,一股子血腥的气息,就涌入了我的鼻腔之中。 我猛然将她松开,发现,她的衣裳上,都沾染着鲜血,而她冲我微笑时,更是落下了血泪来。 “阿娘!” 我大声喊道,那女人,却是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的被四周的黑暗所吞噬。 “夕颜?夕颜?” 浮游的声音传来,我却沉沦在痛苦之中。 “阿娘,别走!” 我的嘴里,不住的叫喊着。 可她还是消失的无影踪,我瘫软的跌坐在地上,绝望抽泣。 第一百九十章阿娘 “夕颜?夕颜?” 这时候,我感觉到有人在轻拍着我的脸颊,并且,还时不时的摇晃我的肩膀。 “夕颜?” 那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我的眼皮子却极为沉重,眨巴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滚落而下,紧接着,我才看清了面前浮游的脸。 浮游一脸紧张,伸出手,便替我抚去脸上的泪痕。 “夕颜,你没事吧?”浮游紧张的看着我。 “我没事。”我说罢,立刻抓起放在一侧的毛笔。 我发现,这笔上的墨已经干了,于是,赶忙开始研墨。 浮游见我一脸紧张,也不敢打扰我,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我。 我研磨好墨,便开始执笔画画。 每画一笔,脑海之中,就会出现那女人的模样。 我知晓,自己之前,哪儿画错的,是眼睛。 梦中的女人,虽是一双上扬的丹凤眼,但是,那眼里头的,不是魅惑,而是慈爱。 一副画像,我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画好了,可谓是行云流水,画的极为顺畅。 当我看到画上的女人时,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立在一旁的浮游,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中的女人。 “夕颜,她是谁?”浮游开口问我。 “我阿娘!”我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你的阿娘,不是在你出生之后,便死了么?你怎知,她是你阿娘?”浮游反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我抬起眸子,望向浮游。 浮游此刻,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我。 “我去问问我爹。”我将画拿上,迫不及待的要去问问爹,这画中的女人,他究竟认不认识。 亦或者说,我想知晓,这画中的女人,是不是我娘。 “夕颜,如今,夜已深了!”浮游开口对我说。 可我,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拿着画像,就急匆匆的出了书房,直奔爹和曹大夫所在的屋子。 “砰砰砰,砰砰砰!” 到了屋门前,就是一通叩门。 屋内,传来了曹大夫有些迷糊的声音。 “谁?” “是我,夕颜,我有急事。”我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很快,屋内就传来了脚步声,下一刻,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都不等曹大夫回过神来,便直接侧身进了屋中。 爹此刻躺在床榻上,我拿着画像走到了他的床边,爹也一脸混沌,还未缓过神来。 “爹,她是谁?”我摊开画像,展示在爹的面前。 爹那原本混沌的眼眸,突然,瞪的滚圆,眼中的血丝,根根分明。 他伸出手,一把将那画像夺了过去。 那双枯槁的手,此刻颤抖的厉害。 “爹,她是不是?”我的喉咙有些泛酸,欲言又止。 爹那猩红的眸中,在此刻,已经蓄满了泪。 看他的反应,我已然知晓,画中人究竟是谁了! “这画,你是从哪弄来的?”爹的眼里,噙着泪水。 大抵是因为,在我的面前,所以,他强行隐忍着,不让泪水,从眼中滚落。 “是我画的。”我也垂着眼眸,盯着画中人。 “你画的?”爹惊诧的看着我。 那眼神,分明是有几分不信。 “爹,我一直重复做着同一个梦,如今,我已经能看清梦中的女人了,就是她。”我说完,心中却变得极为不安。 梦中的人,若是真实存在,那便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境! “谁?”曹大夫见我们父女表情都如此严肃,便也好奇的走了过来。 他朝着爹手中的画像看了一眼,立即说道:“师兄,这不是你的妻子?孟氏么?” 爹凝视着画像,一言不发。 曹大夫则是又看向我:“夕颜,你见过你娘亲?” 我摇头:“只是,在梦中见过。” “居然还有此种怪事儿?”曹大夫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又盯着我说道:“有些梦,是最深处的记忆,有些梦,则是预知梦,楚丫头,你是阴命,而且,只怕这命格也不简单!” “爹,我的命格,究竟如何?”我看着爹,追问。 爹则是立马摇头:“你只是阴命,也并没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 “那为何要毁我掌纹?”我反问道。 “因为?因为担心天师,担心他知晓你的阴命命格,将你带走。”爹说着,那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而下。 “可是?”此刻,我已觉得自己的命格不简单。 “楚丫头,别再追问了,你追问从前之事,无异于是在揭开你爹心口的疤。”曹大夫蹙了蹙眉,十分严肃的对我说道。 看着爹,崩溃落泪,我这到嘴边的话,便也咽下了,坐在床沿边,伸出手,将爹拥在怀中。 儿时,我难过悲伤时,是他这么抱着我,如今,轮到我护着他了。 “爹,我不问了,你别难过,还有我在,我会一直一直守在你身边的。”我哽咽着,安抚着爹。 “呜呜呜,呜呜呜!” 爹突然,崩溃大哭,那单薄的身体,在我的怀中颤抖着。 他哭了许久,才颤声说道:“丫头,你娘拼死将你生下,我却没有办法,保护好你,爹尽力了,但是真的做不到,事情,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对自己满是谴责。 “爹?这些年,你把我护的极好,如今,该我来护着你了。”我将他拥的更紧了。 曹大夫望着我们,脸上的表情,亦是凝重。 我抱着爹,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抱着那画像,躺下时,脸上还挂着泪水,我伸出手,替他抚去脸上泪。 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 “爹?”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他则是缓缓松开手,抱着娘的画像,背对着我,那肩膀,又开始轻轻抽搐了起来。 曹大夫冲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起身。 我站起身来,曹大夫让我先出去。 “楚丫头,你若是在这,你爹更难冷静下来。”曹大夫低声对我说道。 “我只想陪着他。”我望着爹,不愿在此刻离开。 “知道,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女儿身陷险境,却无能为力,是何种感觉吗?”他望着我,眸中居然也有些许泛红:“比死,还要难过!” 第一百九十一章预知梦 曹大夫说完,便走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我侧目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爹,他正无声的哭泣着,从前如山一般坚毅的他,在此时,却显得这般无助。 曹大夫见我还立在那不动,立刻过来拽了我胳膊,将我给“请”出了屋去。 “曹大夫。”我见曹大夫要关门,赶忙伸出手,抓住了门框。 “诶呦,楚丫头,你爹已经大不如前了。”曹大夫说着,还朝着爹那看了一眼。 “曹大夫,我是想问问,您方才说的,什么记忆?什么预知梦,是什么意思?”我望着他。 “有些人,八字轻,前尘往事,都还记得,当然,这前尘往事,说的可不是这辈子的事儿,而是上辈子的事儿。”曹大夫说完,又顿了顿:“至于,预知梦,那便是能梦到将来所发生的事儿。” “梦到将来所发生的事?”我的脑海之中,立马就闪过了,冥北霖挥动长剑,杀爹的场面:“不!什么预知梦,不会的,那些,都是胡思乱想而已。” “楚丫头,这预知梦,可得是超凡的通灵体,才有的本事,我瞧你也并非那般体质,所以,别自己吓唬自己。”曹大夫安抚了我一句。 我木然的点头,曹大夫便又道:“早些休息吧,看你这气色,真是越来越差了,让她们给你炖些补气血的,好生养着。” “多谢曹大夫关心。”我微微点头。 曹大夫这才将房门给关上,而我便是心头压了一块大石。 “夕颜!夕颜!” 回廊对面的书房里,浮游在唤着我,应为要守着那黑木箱子,他不能离开书房。 我侧过头,看向浮游。 “夕颜,没事吧?”他开口询问道。 “没事。”我回应了一声,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日,一整日没有看到冥北霖,如今回到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我感到说不出的孤寂。 倒了一杯水,让自己冷静冷静。 “轰隆隆!轰隆隆!” 外头,漆黑的夜色之中,却传来了几声闷雷,想必又要下雨了。 我站起身,倚靠在木门边上,视线望着庭院。 不出半刻,这大雨便是倾盆而下,看着庭院之中淅淅沥沥的大雨,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夜已深,夫人为何还不睡?” 也不知,在这木门旁站了多久,我突然听到了冥北霖的声音,从我右侧边的回廊传来,回过头去一看,发现,是冥北霖回来了。 “夫君?”我望着他。 他走近我,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土腥味。 不用问,必定是上后山了。 “下雨了,夜更凉。”冥北霖说罢,拉着我,进了屋中。 “我去给你打热水,洗漱。”我对他说了一句,然后便推开冥北霖的手,朝着屋外走去。 “夫人?”冥北霖开口叫我。 “很快。”我说完,便去打了水来。 伺候冥北霖梳洗了一番之后,他则是换上了舒适的寝衣。 而我将他换下的衣袍,收到木盆里,目光撇见他的衣袍上,沾染着血色,这心里头,便抽搐了一下。187 “放着吧。”冥北霖说着,将那木盆放到了木桌上,然后便牵住了我的手,朝着床榻走去。 我任由冥北霖拉着我,走到床榻边,他回过头来,看向我,而我则是木然的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夫人,今日怎么了?”冥北霖瞧出了我的异样。 “你会杀我爹么?”我看着他,突然脱口而出,自己也觉得心惊,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 冥北霖先是一愣,然后,便拉着我坐下。 “为何如此问?”他不解的看着我:“父亲觉得我会伤他?” “夫君,你答应我。”我抬起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眼神与我相撞,见我如此严肃认真,便点了点头:“你说,无论什么事儿,我都答应你。” “我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别杀他。”我紧紧握着冥北霖的手说道。 “傻瓜,我怎么可能杀他?他是你爹,便也是我的爹,就算他如今排斥我,但是,我会继续努力,让他认可我。”冥北霖说着,将手从我的手心抽出,然后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别胡思乱想了,早些睡吧。” 他说罢,就将被褥掀开,然后拥着我躺下。 见我依旧不语,便侧过身,把我抱在他的怀中。 “放心,无论如何,我是你的夫君,绝不会伤你至亲。”他说罢,还在我的额上,亲了亲。 我这才闭上眸子,只是,心乱伤神,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噩梦”。 冥北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哄着我入睡。 如此这般,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我才终于是沉沉睡去了。 只是,这睡的也不甚安稳,最后醒来,亦是被惊醒的。 睁开眸子,却已是天光大亮,而身侧,空空如也,冥北霖又不见了? 我赶忙起身下床,将衣裳换好,便打开了屋门。 这一开门,就见鼠湘湘立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盆水。 “我想着,冥夫人这会子,必定也该醒了,来冥夫人,洗漱吧。”鼠湘湘说完,就端着热水进来。 我点头,简单洗漱一番,就问她冥北霖去了何处。 “神君今日,要去福城。”鼠湘湘对我说道:“还带着贵哥一道去。” “福城?”我听闻,这福城自从三面妖王死后,就成了一座废城了,冥北霖去那做什么? “听闻,是去抓上妖,估摸着,神君看中了小妖王?”鼠湘湘看出我的疑惑,开口说道。 “小妖王?”我盯着鼠湘湘:“三面妖王的孩子?” “嗯,听闻,是三面妖王,与一只蜈蚣精所生的。”鼠湘湘说完,便要给我端早膳来。 “不必了。”我对她说了一句,立刻朝着前厅走去。 还好,冥北霖还在厅里喝着茶水。 “我也一起去吧。”我刚踏入正厅,便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 “夫人,你这气色不好,还是在府里将养着吧。”他说完,放下了杯盏。 “我就抱着玄凌,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如今,冥北霖出门,都得带着玄凌,他要办正事儿,哪里能顾得了那么多。 第一百九十二章投食 冥北霖看了一眼正在府正门口,拉马车的鼠贵。 “今日,他带着凌儿便好。”冥北霖的话音刚落,这鼠贵就转身朝着这边过来了。 紧接着,冥北霖就示意鼠贵将玄凌给抱出来。 我见有鼠贵帮忙看顾玄凌,也就放心,想着今日我便不去了,别到时候,成为冥北霖的累赘,拖累他。 鼠贵麻溜的就去了后院,可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玄凌的哭声。 玄凌这孩子,很少哭,可今日,却好似哭的极为难过。 “发生何事?”冥北霖立刻站起身来。 鼠贵抱着玄凌,快步走到了厅里。 “诶呦,神君不得了啊,这小公子,好似有些发热?是不是昨个儿,随您出去,受了凉?”鼠贵毕竟是个男人,抱孩子也不会,让玄凌极不舒服。 只见玄凌如同一条鱼儿一般,拼命的挣扎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落,那额上的龙角更是若隐若现。 “我来。”我心疼的赶忙抱过玄凌。 “凌儿乖,难受是不是?来,喝点水。”我抱着他坐下,给他喝了一点水,然后将手抚在他的额上。 索性,他发热并不严重,并且,孩子年幼,只怕不能直接用药,敷敷湿布块,降降热便好。 冥北霖也同意我的说法,只不过,如今敌暗我明,哪怕玄凌病了,冥北霖也不放心,将他留在府里,只能由我们带出去。 “我还是一道去吧。”我至少心细些,路上能照看好。 “嗯。”这一次,冥北霖没有拒绝。 他让鼠湘湘,准备了好几壶水,还有布块,给玄凌路上用。 我还拿了一件最厚的披风,将玄凌给包裹严实,这才抱着玄凌出府。 鼠贵负责赶马车,冥北霖就坐在我的对面,目光则是担忧的望着玄凌。 我已经在玄凌的额上敷了湿布,只是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日路上泥泞,马车有些不稳,晃的孩子,没法好好入睡。 时不时的,便在我的怀中,翻一翻身。 冥北霖伸出手来,直接将玄凌抱了过去,他轻轻拍着玄凌的后背,让玄凌渐渐平静下来。 我看他抱着玄凌的画面,嘴角不由微微向上扬起。 他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噩梦之中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怎么了?”见我一直在盯着他,他便也望向了我。 “只是觉得,你似乎,也晓得如何哄孩子。”哄孩子这事儿,冥北霖平时可不会做,今日若非玄凌病了,只怕也没有这般待遇。 “你生几个,本神君都能哄。”他听到我说的话,立刻冲我温柔一笑:“夫人你,只管貌美如花便是,所有杂事,都交给我。”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说话不算话。”我听了心头当即便是一暖。 “嗯,本神君说话,向来算话。”冥北霖一脸认真。 我看着他,脑子里甚至浮现出了,美好又温馨的画面,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我们则是在凉亭里喝茶,岁月静好。 “神君,咱们,要不要买些上供用的肉菜?” 马车外头,鼠贵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上供用的肉菜?为何要买那个?”我好奇的问鼠贵。 “冥夫人,您还不知道吧?那福城里头,听闻闹?”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闹鬼!” “闹鬼?”我听到这个词,顿时一怔:“是闹妖吧?”巴特尔 我想着,当时三面妖王手下众多,他们的主子死了,他们只怕也无处可去,故而依旧盘踞在福城。 “不是!冥夫人,是闹鬼!”鼠贵再次说道。 “哦?”我狐疑的蹙着眉:“为何如此说?” “此事啊,说来话长!”鼠贵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开始同我们说起了福城的事儿。 这事儿,就发生在三面妖王死后没多久。 原本,有不少祖上是福城的百姓,准备回福城修屋,想要回去,重新生活。 可结果,那地方,夜里便有女子啼哭之声。 于是,便开始传,是那些死去的“神女”,怨气不散,化作了恶鬼。 有些胆大的不信,依旧修了屋,结果,却突然消失无踪了。 渐渐的,就不敢有人再进福城。 许多,献过神女的人家,倒是提着元宝蜡烛,去祭奠自己的女儿。 鼠贵觉得,咱们也去摆些祭品,再入福城,比较好些。 “闹鬼?”冥北霖不由的发出一声冷哼。 看着冥北霖这嗤之以鼻的表情,我想着,闹鬼必定是假。 “神君,那些女子确实死的凄惨,咱们还是表表心意吧。”鼠贵开口说着。 “好!顺道给夫人买些糕点。”没想到,冥北霖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但是,嘴里却是一口应承了。 于是,鼠贵便在街市上买了些祭拜用的肉菜供品,还有元宝蜡烛,然后再继续赶路。 “夫人,吃些吧?”冥北霖示意我吃些糕点。 我看了一眼熟睡的玄凌,便轻轻取了一块,本能的要递给冥北霖,不过想着,他们不喜欢吃这些,于是便要收回来自己吃。 “啊!”冥北霖则是故意张着嘴,等着投食。 “你不是不喜欢么?”我望着他。 “夫人喂的,就算是砒霜,我也吃。”他这嘴,倒是一日比一日甜。 我将糕饼递给了他,他不仅仅一口叼住了糕饼,还轻轻的咬住了我的指头。 “别闹。”我冲他低声说道。 冥北霖则是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满是玩味儿的看着我。 “怎么如同个孩子一般。”我说着,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 冥北霖这才松开嘴,十分斯文的咀嚼着嘴里的糕点。 “好吃么?”我看着他。 他点头:“甜的不得了。” “胡说,你吃的,是白云糕,甜味最小。”我说完,也拿起一块,吃了一口,果然,并不甜,适合年纪大的老婆婆老公公吃。 “甜味,是夫人身上的。”冥北霖的这句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冥北霖看着我,很是认真的说:“我喜欢看着夫人笑,你笑的时候,最是好看。” “你不必日日这么哄着我,若是听顺耳了,可怎么好。”我说完,又给冥北霖喂了一块糕点。 “那,为夫便说一辈子,直到你听腻了为止。”他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就连眼角都是向上扬起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井 不久,我们就到了福城。 鼠贵说福城到时,我撩开帘子,就看到城门口,这里有一大片的香烛,还有零零散散,也堆放了不少吃食。 看来是有不少人,来此处祭拜自己亡故的女儿。 “小薇?”我突然瞥见,城门口,左侧边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影子,杜小薇今日居然也在这? “小薇!”鼠贵也瞧见了杜小薇,立刻停下了马车。 杜小薇听到有人唤她,回过头来,看到我们,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她朝着我们的马车走了过来,欣喜的问道:“姐姐,你们怎么也来福城了?” “我们来,是为了办正事儿。”说罢,我顿了顿,看了一眼杜小薇手里还未点燃的香烛:“小薇,你是来祭拜你姐姐的?” 杜小薇点头:“我阿娘说,让我成婚之前,来祭拜姐姐,同她们说一声。” “成婚之前?”我有些惊讶的看着杜小薇:“小薇,你要成婚了?” 这才几日不见,没有想到,杜小薇居然要成婚? 杜小薇抿了抿嘴唇,露出一抹苦笑:“阿爹阿娘,说是寻了个上门的,能减轻些家中负担。” 这话,让我不禁凝眉。 “小薇,你的月银,我们依旧给予,为何?”我看着杜小薇,她如今虽然暂时回自己家中待着,可是月银依旧会送到她的家里,并且,这月银足够她们全家吃好喝好的。 怎的如今,又说要寻个上门的夫君分担? “姐姐,那些月银我不能再收了,我本就没出什么力气,而且,姐姐府上,确实不缺我这么一个丫鬟。”她说着,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哎呀,小薇儿啊,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呢?”鼠贵看着杜小薇,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在府里,能干的很,事情也做的仔细,别瞎想。” “没错,好好在家歇息几日,待我们将事情处理妥当了,到时候,你还是得回府帮忙的。”我说着,杜小薇只是垂目,也不抬头看我。 “正事要紧。”冥北霖见我和鼠贵,都在同杜小薇寒暄,立刻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点头。 “小薇,你如何回去?”这乘坐马车回去倒是快,但是,看杜小薇这样子,应该是走着来的。 “我上好了香,再走回去便是了。”果真,杜小薇还打算再走回风霖菀。 “诶呦,得了吧,还是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你瞅瞅这天?阴沉沉的,一会儿,指不定又要下一场多大的雨呢!你也没带竹伞吧?”鼠贵打量着杜小薇,关切的说了一句。 杜小薇有些犹豫,目光又看向了冥北霖。 冥北霖抱着玄凌,没有侧过脸去看她,不过,却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上车吧!” “来。”我立刻朝着杜小薇伸出了手。 杜小薇也俯身,同冥北霖道谢,然后将香烛点燃,插在城门边上,就乖乖上了马车。 只是,坐在马车里,她显得有些局促。 鼠贵也将香烛插好,又去把紧闭着的城门给推开。 “贵哥!快住手!” 原本安静坐着的杜小薇,突然激动的叫喊了起来。 “嘘!”冥北霖立刻示意杜小薇别说话。 他担心,惊醒了昏睡中的玄凌。 杜小薇赶忙压低了声音,同我们解释:“家主,姐姐,你们不知晓么?这福城之中,闹鬼。” “我们知道。”我说着,看向鼠贵的方向。 此刻,鼠贵已经将那福城大门给推开了,那大门上,原本还贴着一大排的封条。 门打开之后,鼠贵折返回来驾车。 “家主,姐姐,你们既然知晓,为何还?”杜小薇的话还未说完,马车就已经朝前驶去。 她的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不过如今,已经上了马车,也由不得杜小薇了。 我伸出手,拉过杜小薇的手腕。 “别怕。”我柔声安慰她。 她的眼里虽有惊恐,但还是懂事的冲我点了点头。 马车驾入福城城门时,迎面便吹来了一阵诡异的阴风。 这风寒冷无比,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杜小薇的眼眸瞬间瞪的滚圆,另一只手,则是挽住了我的胳膊,躲在我的身后侧。 而我则是看到,这福城,如今是一片焦黑的废墟,从前的奢华,不复存在。 不过,这一片废墟的周围,零星有些修建了一半的木屋。 只是如今,这里并无人敢住。 冥北霖将玄凌交给了我,然后俯身下了马车。 “夫人,你们在此处待着,别乱走动,本神君去去就来。”冥北霖说罢,就朝着那一片漆黑的废墟走去。 “夫君!小心!”我冲着冥北霖喊了一声。 冥北霖则是微微点头,那高大的背影,渐渐没入漆黑的废墟堆里。 “冥夫人,您喝些水?”鼠贵将水递给我。 “嗯。”我点头,给玄凌喂了一些,又将壶递给了杜小薇。 杜小薇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废墟。 “小薇啊,你别担心,有神君在,不会有事儿的。”鼠贵开口,也宽慰杜小薇。 杜小薇再次点头,垂目喝了好几口水。 “轰隆隆!” 我们大家,在马车里,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这晦暗的天际,传来了一声闷雷。 并且,没过多久,便开始淅淅沥沥的降下了雨来。 马车帘,被风雨吹的,左右摇摆。 雨水和寒风,不断灌入马车里。 我们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只是玄凌如今发着热,身体太过孱弱,不能吹这寒风。 故而,鼠贵便提议,到人家修了一半的木屋里,避避雨。 我们将马车停在那木屋前,冥北霖必定能看到。 “那好吧。”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于是,鼠贵驾着马车,就到了一个木屋前头。 他打着竹伞,将我和杜小薇,一个个带入木屋。 这个木屋,虽然只修建了一半,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不过,这木屋的堂屋里,居然挖了一口井?这未免有些怪异。 “嘭!”的一声,我本是看着那井发愣,门就被寒风吹的狠狠合上了。 我怀中的玄凌明显就是一颤,我赶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了半晌,他才平复。 第一百九十四章井中人 鼠贵则是在这木屋兜了一圈,寻了些废木,搭在厅堂里,将木头点燃,给我们取取暖。 这火生起之后,木屋之中,明显暖和了起来。 此处没有坐的地方,我们就直接席地而坐。 我抬起手,抚了抚玄凌的额头,他已经有退热的迹象了。 “来,冥夫人,小薇,你们吃点东西。”鼠贵还将今早没有吃完的糕点,拿来了,递给我和杜小薇。 “小薇,你吃吧,我不饿。”我说着,又朝着火堆前凑了凑,生怕冻着玄凌。 “冥夫人,不如,您和小薇在这歇一会儿,小的去瞧瞧,神君那需不需要帮忙?”鼠贵看向我,同我商量着。 我看着外头的大雨,天色又暗,还是让鼠贵去帮好了。 “贵哥,这里,这里,闹鬼的。”杜小薇紧紧抓着手中的糕点,惊恐的望着鼠贵,担心鼠贵走了,就剩下我们二人,若真的遇上了什么邪祟,到时候,只怕应对不了。 “小薇,你别担心,这个拿着。”鼠贵拿出了一张白色的符箓。 其实,这就是寻常的纸上,画了个符文。 鼠贵说,这是冥北霖留下的,他将这符纸留给我和杜小薇,若真有什么邪祟出现,有这符纸,那邪祟轻易也不敢靠近。 我接过符纸,示意鼠贵快去快回。 鼠贵连连点头,转身就出了木屋。 鼠贵一走,杜小薇便开始紧张的左顾右盼,好似担心,有“东西”突然从身后冒出。 “就算有,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看向杜小薇:“外头都传,这是惨死的神女,死不瞑目对么?都是些可怜的女子。” 我说完,顿了顿,视线望向了火堆。 这木材烧的正旺,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姐姐,听闻,变成厉鬼之后,便谁也记不住了对么?”杜小薇怯生生的问我。 “不知道,这些年妖见的多,鬼却见的极少。”我说罢,便将符纸递给了杜小薇:“来,你拿着,这符,可灵了。” “姐姐,还是你收着吧。”她没有接。 “我们在一起,谁收着都一样。”我说罢,将符纸塞到了杜小薇的手中。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那符纸,脸上惊恐的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些许。 而我怀中的玄凌,也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双圆滚灵动的蓝眸望着我。 “凌儿醒了?”我抚摸着他的头:“来,喝点水。” 我给他喂了点水,玄凌则是挣扎着要下地。 于是,我只能将他放下。 “舅妈,舅妈,茅厕。”玄凌望着我,有些着急。 “我带你去门口方便。”我说着,将披风递给杜小薇,然后领着玄凌,要到屋门口去。 “姐姐,我一起去。”杜小薇赶忙起身,跟了过来。 我见她害怕,于是,便带着她一同到了木屋门口,玄凌方便好,转过身来,我替他整理好衣裳。 “舅妈,舅妈,姨姨!”玄凌抬起手,就朝着我的身后指去。 “平日里,不都叫姐姐么?”我说着,将玄凌抱起。 “姨姨!”玄凌依旧指着我的身后。 我身后站着的是杜小薇,玄凌在府中,管杜小薇她们,叫姐姐。5599 怎的现在突然改口了呢?我立刻转身。 只见,杜小薇也同我一样,转身望向身后。 “怎么了小薇?”杜小薇立在我的身后,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不知她此刻在看什么。 “姐,姐,姐姐,有个女人,从井里,伸了一下脑袋。”杜小薇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似乎受到了惊吓。 我听杜小薇这么说,再望向玄凌,玄凌的蓝眸清澈无比,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处,只怕是真有什么脏东西。 “小薇,我们去外头的马车里,等小贵儿吧。”我说着,就将玄凌给抱了起来,准备逃离。 杜小薇却依旧是站着不动,我伸手拽了她一下,她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冲我摇着头,磕巴的说道:“姐姐,我不行,我腿软。” 常人,第一次看到“脏东西”,腿软实属正常,有的人,还会被吓的尿了裤子。 “来,起来。”我伸出一只手,去扶着杜小薇。 玄凌懂事的抬起小手勾着我的脖子,可杜小薇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我根本就无法将她拽起。 “姐姐,你带着小公子快跑。”杜小薇虽已经吓的动弹不得,可依旧示意,让我先跑。 我的视线,朝着那井望了一眼,可那口井,此刻没有任何异常。 “凌儿,刚刚你看到,那里有个姨姨是么?”我看着玄凌询问道。 玄凌眨巴着蓝眸,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面色微沉,将杜小薇手中的符纸拿了过来,然后,让杜小薇抱着玄凌。 “姐姐,我抱不动。”杜小薇的身体还在发抖。 “那凌儿在这站一会儿?”我想将玄凌放下。 “怕怕,怕怕!”他脆生生的说了一句,两只手,紧紧勾着我的脖颈,撒娇着,不肯下地。 无奈,我只好抱着玄凌,朝着那井边走去,一看究竟。 有冥北霖的符纸在,我想必然不会有事。 “姐姐,你干什么啊?别去姐姐!”杜小薇颤抖着抬起手,冲我大声喊道。 我没有停下脚步,缓缓走到井边,垂目朝着井中望去。 这井极深,我一时之间,看不清底下的情况。 于是,抬起手,摸出袖中的火折子,蹲下身。 “滋啦”一声,火折子点燃的瞬间,我赫然看到,这深井之中,水极浅,浅水中蹲着个人? 那人黑发覆面,蹲在地上,完全看不清模样。 可是,火折子照在她的身上,居然映照出了影子? 那影子斜斜的,印在水面上。 “鬼祟,是没有影子的。”我盯着底下的人,嘴里嘀咕了一句。 “姨姨!”玄凌抬起一只手,那短短的指节,指向了那人。 “姑娘?”我开口朝着那人喊了一声。 “姐姐,我害怕。”杜小薇在我的身后,见我同井里的人说话,顿时哭出声来。 “姑娘!你是不是被困在这水井里了?”我看着她,再度开口。 而那女子,却是蹲在井中,纹丝不动,也不应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小孟婆 “怕怕!”玄凌的蓝眸低垂着,看着底下的女人,脆生生的又说了一句。 “凌儿不怕,底下的,应?”我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那女人缓缓的站起身来。 她站起身,猛然仰起头来。 “姨姨!”玄凌开口又喊了一声。 而我则是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井中的女子。 “阿,阿,阿娘?” 那张仰起的脸,居然与我梦中的,那个孟庄女人一模一样。 她看着我,然后俯身,朝着井的右侧走去。 那水流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看来底下的井,可以通往别处。 “阿娘!” 我大叫了一声,女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再出现。 “姐姐?你到底在和谁说话?”杜小薇的声音,依旧发颤的厉害。 而此时,这木屋的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一股子寒风直接灌了进来。 “诶呦?小薇啊,你怎么在此处坐着?”进来的是鼠贵。 鼠贵瞧见杜小薇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很是疑惑。 “小贵儿,你过来。”我示意鼠贵到水井边上。 鼠贵立即朝着我这走来,他刚一到我的面前,我就将怀中的玄凌递给了他。 “马车里,有绳子对吧?”我问鼠贵。 那绳子,原本是用来捆妖的。 “对啊?怎么了冥夫人?”鼠贵望着我。 我没有多做解释,立刻冲出了木屋,从马车里拿来了绳子,然后一头绑在屋内的木柱上,一头拴在我的腰上,准备下井。 “诶!冥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鼠贵顿时急了。 “小贵儿,神君若是来了,你们就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说完,走到了井的边缘处站着。 鼠贵一脸惊恐,见我这是要下井,赶忙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诶呦喂!冥夫人,您等神君来了再下去吧?否则,若是出事了,小的该如何同神君交代?”鼠贵焦急的说着。 “你方才见着神君了么?神君何时回来?”我迟疑了一下,问鼠贵。 “小的并未寻到神君,那废墟里,并无神君踪影。”鼠贵说完,叹息了一声。 “可这井中,有我要寻的人。”我说着,再次垂目朝着水井里望去。 杜小薇虽瘫坐在地上,无力动弹,但依旧开口劝我:“姐姐,你看到的,应该就是鬼祟!” “鬼祟么?”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阿娘的那张脸。 她就算是真的成了鬼祟,也绝对不会伤害我。 而且,有种直觉告诉我,这井里似乎藏着什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我,它在催促我,让我立即下井。 “小贵儿,我不会有事,你们就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说罢,我推开鼠贵的手,然后抓着绳子,直接从水井内壁,一点一点往下“走”。 这个井壁凹凸不平,往下去时,抓着这些凸出的井壁,也轻松一些。 “诶呦!冥夫人?您,您,上来,小的下去看便是!”鼠贵慌张的要去拉绳子。 “小心,抱好玄凌!”我赶忙开口提醒鼠贵。 鼠贵慌忙直起腰,将玄凌抱的更紧一些。 而我则是依旧踩着井壁,到了水井深处。52文学 这底下的水确实浅,也就没过我的脚踝处而已。 我解开腰上的绳子,又举起火折子,发现,这个水井右侧边,是一个半人多高的石洞。 这个石洞,我猫着腰,正好可以进入。 “冥夫人?你,你,你小心啊!”水井上方传来了鼠贵的叫声。 我举着火折子,朝着石洞里头照了照,这个石洞无比深邃,火折子的光束,根本就无法照到石洞的尽头处。 但我依旧躬身,大着胆子朝着石洞里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头依旧深不见底,而身后,也照不到出口了。 我猫腰立在原地,歇了一会儿之后,我选择继续前行。 这一走,又是半个时辰,我微微喘着粗气,腰疼的很,于是,侧过身坐下。 身下虽然湿润润的一片,但我已经疲惫的,管不了这么多了。 “啪叽,啪叽!” 此刻,这石洞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这是脚极为用力的踩在水面上,才会发出的声响,而且响动是从我过来的方向,传来的。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来者可能是鼠贵,或许是担心我,所以,也下了井。 “小贵儿?” 于是,我立刻开口,大声叫道。 “啪叽,啪叽!” 脚步声,在朝着这边缓缓靠近,但是,我却没有听到鼠贵的回应声。 若不是鼠贵,那更不可能是杜小薇,因为就杜小薇那瘫坐在地上的模样,根本就不敢下井。 这一刻,我的心中当即生出了恐惧,立马将匕首抽了出来,然后躬身继续朝前走去,这走的速度,自然是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当我如此快速,疾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之后,我发现,石洞前头越来越宽阔,我渐渐的可以直起身子行走了。 身后那诡异的脚步声,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而我也终于走到了石洞的尽头,一出石洞,我的面前,就是一座石桥。 这石桥之上,满地都是猩红的颜色,让我没有勇气,朝前再踏出一步。 “是梦么?”我望着这石桥,再望着地上的猩红血色,此处虽是第一次来,可我却觉得,自己已经来过多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颜儿!” 石桥的对面,一个黑发高挽的女子,正在朝着我招手。 我望着她,她的脸,和梦境之中阿娘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分毫不差,我立刻抬脚鼓起勇气,朝着她走去。 一边走,这心一边“嘭嘭嘭”的狂乱跳动。 “颜儿,我的女儿。” 当我走到她的面前时,她突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拥在了怀中。 我的手,也紧紧抱住了她。 “娘!”我开口喊道。 可就在这时候,我却觉得后背一阵剧痛,想要松开手时,却听到女人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笑。 “呵呵呵!呵呵呵!” 她的笑声无比瘆人,我听着这声音,便知晓自己受骗了,于是猛然将那女人给推来。 这女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 “你是何方妖孽?”我盯着这张面容,心中的怒气,却无法涌现。 “小孟婆的血,可真是香啊!”对方说着,伸出了奇长的舌头,在自己的指甲上舌忝了舌忝。 第一百九十六章永生丹 “小孟婆?” 我听着这个称呼,顿时,蹙起了眉。 “孟婆,黄泉之主,真身之中,含有永生丹,破腹取丹,便得永生!应是真的吧?”她歪着脑袋,望着我,那嘴已经裂到了下颚处。 “什么永生丹,我未曾听过!”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开始悄悄往后退。 想着,该如何逃脱。 “小孟婆啊,当年的事儿,你果真都忘了?”她那双涣散发紫的眼眸,好似在盯着我,又好似在看着其他方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是什么小孟婆。”我说完,又趁机,朝后再退一步。 那女人发出了“咯咯咯”,如同裂帛一般的笑声。 这种笑声,让人听着极为不适。 “忘了好啊!否则,如何面对枕边人?”那女人一边说,一边迈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而她靠近我一步,我便后退一步。 可她的动作极快,我只能转身,准备逃跑。 “当年,堕神入黄泉,并非为了抢魂,而是杀孟婆,夺永生丹救心爱之人!那时候的孟婆,是你阿娘吧。”身后的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我的步子立刻顿住了,脑海之中,马上就浮现出了,阿娘脸上带血的画面。 她的眼中沁出血泪,还有,满石桥的尸体。 “你胡说!”我咬着牙,怒斥道。 “胡说?你可知我是何物?”她的声音,此刻就在我的身后,与我应该只是咫尺之间的距离。 “你是妖,迷人心智的妖!”我大声回道。 “呵呵呵!呵呵呵!” 她笑了,笑的无比肆意。 紧接着,一只手便落在了我的肩头。 她一把将我朝着她的怀中拽去,我挣扎着,侧过脸,看向她。 此刻,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无比柔和,慈爱的笑意,可她指上那锋利的指甲,却已经抚在了我的腹部处。 她张嘴,柔声问道:“小孟婆,永生丹,在这么?” 我能感受到,利抓即将扎入我的腹部。 于是,猛然将手中的匕首,朝后用力一刺。 “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了一阵无比可怕的尖利叫声。 我则是在她松开我的瞬间,就准备朝前跑去。 而那女人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将我朝着桥下,狠狠的推了下去。 “噗咚”一声,我的身体迅速的向下沉去。 我抬起头,朝上望去,迷蒙之间,看到了石桥上写着“奈何桥”三个字。 “奈何桥?”我挣扎着,想要游到一侧的岸边。 可这脚下,却好似有人在用力的拽着我,让我下沉。 垂下眼眸,定睛一看,我看到了这水底下,居然全部都是女人的尸体,这些女人被水泡的苍白无比。 此刻,她们都瞪圆了眼眸在凝望着我。 我的腿拼命的蹬着,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阿娘,你真美,你是这黄泉之中,最美的女人对么?” 一个稚气的女孩儿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文婷阁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眸,赫然看到,那张熟悉的女人面容。 她美的宁静而温柔,没有一丝攻击性,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藏着笑意。 她抬起手,替我将耳侧的碎发捋好,然后便对我说:“颜儿,今后你当了孟婆,那便会代替阿娘,成为黄泉最美的女人。” “颜儿可不及阿娘半分。”我说着,冲着女人笑。 她则是眼神复杂的望着我,说道:“拥有了永生丹,颜儿的姿容,将无人能及。” “永生丹?那是何物?”我不解的望着阿娘。 “那是孟婆一脉,世代相传的内丹,颜儿接管孟庄,这永生丹便会是颜儿的。”她说罢,嘴角的笑容便是更浓了:“到时候,我们颜儿,倾城绝世,便是黄泉之花。” “那阿娘呢?阿娘会如何?”我望着她,追问道。 阿娘依旧带着笑,不过,笑容明显有些落寞。 “颜儿长大了,阿娘自是要走的。”她说着,眼里带着不舍。 “不行!阿娘哪也不能去,要一辈子,和颜儿在一起。”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她那纤细的睫毛颤了颤,柔声说道:“历代孟婆皆如此,不过,今后颜儿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会孤单的。” “阿娘?”我说着,便要拥住她。 可这手伸出,却扑了个空。 摸到的,则是一双冰凉无比的手。 我猛然睁开眼眸,一张俊逸的面容,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夫君?”我望着他,呢喃的说了一句。 “你醒了?为何下井?”冥北霖的声音传来,我微微眯着眼,发现,自己居然就坐在井中,身下有浅浅的水。 “洞穴?奈何桥!”我开口大声说道。 “什么?”冥北霖有些狐疑的看着我。 我则是立刻朝着井壁,环顾了一圈,发现,之前的那个洞,居然不见了? “上去再说。”冥北霖说着,一把将我抱起,然后直接纵身飞到了井上。 “诶呦喂,冥夫人,您真是吓死小的了,方才您下去之后,就在井下发狂的乱叫?”鼠贵看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是不是鬼上身了。 “井下发狂的乱叫?我不是去了别的地方吗?我进了一个洞穴!”我看着鼠贵。 鼠贵愕然的望着我:“没有啊?夫人您一直,都在原地站着,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一会儿,又大声叫喊。” “怎么可能?我方才掉入了水中。”我说着却又觉得不对,因为此刻,我身上的衣裳,居然是干的? 可是,我明明落入了水中,那感觉,无比真实。 “回去吧。”冥北霖见我面色有异,便柔声对我说道。 我则是立即抬起眼眸,望向冥北霖问道:“你当初,为何入黄泉?你是去抢魂?还是去杀孟婆?” 冥北霖一怔,愕然的望着我。 “冥夫人,你在说什么啊?”鼠贵一头雾水,看着我。 “你知道何为永生丹么?”我死死盯着冥北霖的眼眸。 他的那双异瞳里,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 似乎有些愕然,又不知所措。 “怕怕,怕怕!” 就在这时候,玄凌突然开口喊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朝着玄凌望去。 只见,玄凌蹲在地上,他的面前,躺着一个皮肤黝黑,蒙着眼睛的女人,这女人的额头上,还长着触角一般的东西,看着无比怪异。 第一百九十七章睇驮 玄凌蹲在他的面前,嘴里喊着“怕怕,怕怕”,但是那只胖短的手,已经在那女人的触角上摸了好几下了。 “小公子,你别动。”杜小薇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不过,那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比哭还难看。 估计是吓坏了,看着地上的女人,也不敢靠近。 “冥夫人,这是“睇驮”,吸取阴地灵气长成的东西,很是鬼滑,咱们神君真厉害,这东西都能抓到。”鼠贵说着,歪着脑袋看着那睇驮。 原来,冥北霖是来抓这东西的?不是抓什么小妖王? 不过“睇驮”,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关于“睇驮”的记载。 书中说过,睇驮可窥探人心,不可与之对视,否则,它便会知晓,你心中所想。 “回去吧。”冥北霖牵起我的手,朝着那睇驮走去。 “走!”鼠贵一把将那睇驮给拽起。 这睇驮,虽皮肤看着黝黑,但是,身段却是一流的,走起路来,可谓是婀娜多姿。 鼠贵拽着她,将她丢到车的最里边。 冥北霖一手抱着玄凌,一手牵着我,上了马车。 杜小薇也连忙跟了上来,她害怕那睇驮,于是,就坐在最外边的位置上。 我盯着睇驮,借着马车里的灯笼,又将她细细的打量一番。 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指甲上。 她的指甲,猩红无比,指甲缝隙里,好似还有血迹未干。 “你受伤了?”我侧目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摇头:“并未受伤,怎么了?” “她手上的血,哪来的?”我指向了睇驮的指甲。 冥北霖朝着她的指甲撇了一眼,当即凝眉。 “姐姐,她好像受伤了。”杜小薇抬起手,指向那睇驮的腰带处。 果真,血是从那渗出来的。 冥北霖立刻靠近睇驮,给她点了止血的穴道,然后将披风撕成了条状,替她包扎。 这睇驮,还要当活桩,故而不能死。 冥北霖替睇驮包扎伤口,睇驮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无比诡异的笑容。 而且,她好似在冲着我笑,阴恻恻的,让人有种,心中发寒的感觉。 “别看她。”冥北霖见我正在看着睇驮,立刻提醒我。 我这才收回了目光,不过,关于永生丹的问题,却压在了我的心头。 “摸摸!”玄凌抬起手,指着那睇驮的触角,显得有些兴奋。 冥北霖倒是不阻止他,或许是在练玄凌的胆子,直接示意玄凌自己过去摸。 玄凌走到睇驮的面前,还知晓爬到座位上,然后站起身,垫着脚,伸出小手儿,仔细的摸了许久那触角。 睇驮也不反抗,只是冷笑着。 杜小薇看的,都缩起了身体,无比畏惧。 玄凌摸完了之后,又自顾自的从那座位上跳了下来。 他扑到我的膝前,便开口对我说道:“舅妈,舅妈,怕怕!抱抱!” 玄凌这摸也摸了,如今,摸完了才“怕怕”,这反应未免慢了些。 我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大抵是因为他今日生病了,故而,冥北霖对于他的撒娇,也并未斥责。 马车一路行至风霖菀,鼠贵照我说的,先把杜小薇给送回了家。壹号 杜小薇今日吓坏了,鼠贵还特地走进巷子,将杜小薇送到家门口。 而我和冥北霖,则是在马车里,等着鼠贵回来。 “冷么?”冥北霖侧目看了我一眼,柔声询问了一句。 我摇头,撩起帘子,视线朝着马车外望去。 如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大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 “当年,堕神入黄泉,并非为了抢魂,而是杀孟婆,夺永生丹救心爱之人!那时候的孟婆,是你阿娘吧。” 突然,这句问话,又回荡在我的耳侧。 “谁?谁在说话!” 我的心头一颤,视线,立刻朝着四周望去。 但是,如今这马车之中,就只有我们几个。 冥北霖和玄凌都疑惑的望着我,我再看向那睇驮,她依旧在笑,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夫人,今夜,想必是受了惊吓,无事的,回去好好歇一歇。”冥北霖说着,抬起手便要抚摸,我的头。 我本能的侧过了脑袋,因为,此刻我的脑海里,都是冥北霖从血雾之中,拖着长剑走来的画面。 冥北霖见我避开他的手,当即就是一愣,那双异瞳凝望着我。 我知晓,他在看我,但是,却无法与他对视。 从前,我觉得一切都是梦,可是如今,梦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些过往,也好似历历在目。 我的心里很乱,也极为害怕,我害怕,他真的杀了孟婆,我害怕,那孟婆真是我前世今生,赋予我生命的阿娘。 若真是如此,我又该如何自处? 正思索着,鼠贵从巷子里出来了,他驾马车,我们一道回了霖府。 我抱着玄凌,下了马车,冥北霖和那睇驮在身后。 冥北霖打开结界,我们大家才得以入府。 鼠湘湘她们听到脚步声,赶忙来迎我们。 “神君,冥夫人,你们回来了,饭菜都准备好了,不如?”鼠湘湘本是想让我们吃些东西的,只是如今,我毫无胃口。 “今日,我爹如何?”我打断了她的话。 “老先生很好。”鼠湘湘回道。 “哦。”我点头,将玄凌交给了鼠湘湘,然后就朝着后院走去。 “洗个热水澡,便睡吧?”冥北霖也跟了过来。 “你去看着那睇驮吧,我无事。”我说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那睇驮,怎及夫人你重要?”冥北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额?”这么一拉扯,我顿时觉得,后背有些疼。 “怎么了?”冥北霖紧张的望着我。 “无事,那睇驮能窥视人心,你还是先将她装入箱中,免得横生枝节。”我说完,便已经到了我和冥北霖的房门口。 冥北霖看着我,点了点头:“那好,夫人,今夜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我勉强一笑,推开了房门,头也不回就进了屋中。 冥北霖应是在门外立了许久,最后,才离开。 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我才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上,呆呆的坐了许久。 此刻,我的脑海里,千头万绪。 可思索许久,都没有答案,亦或者是,我自己不愿意朝着某个方向去想。 第一百九十八章抓痕 “我明明,就只是楚夕颜而已!为何如今,又好似要变成另一个人?小孟婆?颜儿?”我的嘴里呢喃着,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起身从木柜里拿了一身换洗的衣裳,便去了汤室。 我想去那汤室泡一个热水澡,让自己清醒清醒。 于是,拿着衣裳,我就出了屋,朝着汤室走去。 汤室里,依旧是烟雾缭绕。 我麻利的脱下衣裳,就朝着热汤水里走去,本是准备将整个身体,都没入热水之中,结果,却觉得后背一阵刺痛。 于是,侧过头朝着自己的后背上望去,可这里头没有铜镜,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只能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回屋。 在屋内,我脱下寝衣,对着铜镜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居然有好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这抓痕,已经抓破了皮肤,不过上头的血都干了。 看到这抓痕,我立刻想到了那个将我抛入水中的女人。 看来,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我呆愣的立在铜镜前,有些愕然,脑子里也混乱不堪。 “嗒嗒嗒,嗒嗒嗒!” 回廊外的脚步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我将寝衣重新穿好,然后便听到那脚步声落在了房门外。 “咔!” 门外的人,明显,推了一下门。 “夫人?” 紧接着,传来了冥北霖那低沉的声音,他的声音极近温柔,我听着却是莫名心头一颤,身体本能的朝后退了半步。 而下一刻,那木门的门栓,居然悬空,自行打开了? 是啊,他通晓术法,区区一个木门,怎么挡的住他呢? “夫人,你还未歇息?” 门打开,冥北霖见我就这么立在圆木桌旁,有些狐疑。 “方才,我唤你,可听到了?”他的眸子,凝视着我。 我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撒谎。 张口就对冥北霖说,方才没有听到他喊我。 “夫人,必定是太过疲累,那就早些歇息吧。”他说着,就向我走来,并且,朝我伸出了手。 我的视线,撇见了他的袖口,那白色缎面上,带着一抹刺目的鲜血。 “你真的没有受伤?”我望着他,方才在马车里,看到睇驮带血的指甲,我便问过冥北霖。 冥北霖垂目,朝着自己的袖口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是那睇驮的。”冥北霖说完,就扶着我,朝着床榻走去,替我将被褥掀开,然后示意我躺下,他就侧坐在床沿边上凝望着我。 “你也休息吧。”我看着他,内心无比复杂。 “夫人,今夜我不能陪你,那睇驮,并非浮游守得住的,所以,今夜,我需看着她。”冥北霖说罢,又意味深长的望着我:“夫人,闲言碎语,你都别信,你信我便好。” 我听冥北霖如此说,目光也直勾勾的望着他。 心情复杂,一时半会难以平复。 “好了,睡吧。”见我良久都不发一言,冥北霖便冲着我露出一抹苦笑,然后将被褥替我掖好。 我闭上眸子,因为此刻的我,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面对冥北霖。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比任何人都想信他,但是,梦中的孟婆,居然真的是我阿娘,是我的生身母亲。姐姐文学网 这一点,得到爹的肯定之后,我的心中,便早已慌了。 如今,又知晓永生丹之事,更是心乱如麻。 若当年,冥北霖就是为了救夏永夜,而杀了我阿娘,我又该如何? 想到这,我的眼眸已经湿润,但知晓冥北霖并未离去,故而,只是将眼泪噙在眼中。 冥北霖在我的身侧坐了良久,才悄悄起身出屋。 我听到那屋门声“吱嘎”一声关上,这眼泪就无法自控的从脸颊两侧,滚落而下。 睁开眸子,还能听到冥北霖离去的脚步声。 我躺在床榻上,只觉得没过多久,自己这寝衣的领子,都已经被泪水沾湿了。 这种寂静无声的哭泣,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疲倦过,这种疲倦,很快就将我拉入了“黑暗”之中。 “你怕什么?” 耳侧,幽幽的,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女人声音。 我侧身,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刻,迅速往下坠落,我很害怕,我拼命的想要抓住床沿,可最终,什么也没有抓到。 只能,任由自己堕入黑暗之中。 这黑暗,让我觉得窒息,我喘不过气,痛苦的蹬着腿。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双纤细的手,将我一把拉起。 “噗咚”一声响,我居然是被人,从水中拽出的。 “别怕,有阿娘在!” 我眯着眼,摇着头,将脸上的水珠甩开,心中本是慌乱不已,可因为这一声温柔的话语,我的心瞬间变得安稳。 “阿娘。”我伸出手,一把将她拥住。 她的手,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打着。 “傻丫头,你是未来,这黄泉之主,哪里有被忘川河淹死的道理?下次若是再落水,别挣扎,放松些,便能自行上岸。”她一边抚摸着我的后背安慰我,一边又叮咛着。 我点头,却依旧不愿松开她。 “怎么了?还怕么?”她柔声问着。 我紧紧抱着她,但很快,怀中的人,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抱了个空。 “阿娘?阿娘?”我愕然的抬起眼眸,朝着四周看去,结果却发现,自己此刻,就在孟庄门前。 于是,站起身来,前去将那木门推开。 木门只是虚掩着,我伸出手,将木门推开的一瞬间,一股子血气,朝着我这涌了过来。 这血气好似晨雾一般,迎面涌了过来,我只觉得,自己脸上都是“水”。 抬起手,朝着脸上一抹,这些“水”就成了血。 而血气散去之后,我看到了孟庄之中,满地都是人,这些人,倒在血泊之中,死相惨烈,不少身首异处。 “阿娘!阿娘!” 我看着一地的死尸,立刻,大声叫喊。 “阿娘?你在哪儿?” 我浑身颤抖,迈过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脚下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我的鞋底已经裹满了血水。 当我的脚底踩到一坨软软的东西时,惊的我猛然收起了脚,紧接着,身体便猛然朝前一倾,狠狠的摔到了尸堆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执念 “阿娘!”我哭着,叫喊着。 “颜儿,阿娘在这!” 突然,那温柔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我的身后,我猛然转过头去,看到阿娘冲我伸出了手。 我立即拉住了她的手,站起身来。 可当我起身时,却看到阿娘七孔流血,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唔唔唔,唔唔唔!” 一阵号角声传来,我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人在喊:“北冥皇长子冥旭,屠庄了!” 而那号角声还未落下,黑暗之中,就传来了脚步声。 待我转过头,朝着孟庄正门外望去,便看到,那满身猩红,目露煞气的冥北霖! “交出永生丹,饶你不死!” “你杀了我阿娘?”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真是你杀了我阿娘?” 他没有回应我,而是不紧不慢的朝着我这缓缓走来。 我颤抖着立在原地,可当他靠近我的一瞬间,我却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冥北霖比我高许多,我每一次看他,都需要仰起头来,可如今,眼前这个“冥北霖”,我却能与他平视。 “你不是他?”我盯着“冥北霖”的眼眸。 那一双眸子,也并非异瞳,而是微微泛着淡淡的紫。 “都是幻象!”我盯着那双眼,这虽不是冥北霖的眼眸,但是,看着却觉得无比熟悉。 “呵呵呵!幻象?幻象皆由心生,小孟婆,你选择相信自己的心?还是选择,相信你的枕边人?”此刻,在我耳畔回荡的声音,分明就是白日里,抓伤我的,女人的声音。 我用力的摇着头:“什么皆由心生?我差点就被你所骗?我夫君,绝对不会是害死我阿娘的人!” 说罢,我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而那人,冲着我冷冷一笑。 “你夫君?他有妻子!你确定,你在他心中,是妻,而非妾?”这女人的声音,变得无比尖戾。 我被这句话,给“击”中,后退了数步。 “滚!滚开!”我的嘴里,不住的冲她怒吼着。 “冥夫人啊?冥夫人?您醒一醒?” 一声声呼唤,将我渐渐从混沌之中,拉了回来。 我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极为沉重,颤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鼠湘湘那张关切的面容。 靠着走廊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风正呼呼的往里灌。 “冥夫人,我听到您在叫喊,情急之下,从这窗户进来了,您没事吧?”鼠湘湘说着,抽出手帕,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来,冥夫人,您喝些茶水?”鼠湘湘说着,替我沏了一杯茶。 我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神,便下了床。 “冥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如今,已是深夜了。”鼠湘湘见我朝着屋门方向走去,赶忙又跟了过来。 “无事,我只是想去看看神君。”我说完,将门打开。 鼠湘湘连忙去给我拿了披风,替我披上。90文学网 “冥夫人,神君如今在书房。”鼠湘湘跟在我的身侧,柔声对我说着。 “嗯。”冥北霖之前就已经跟我说过,今夜,他会去守着睇驮。 “冥夫人,您说,那个女人是什么?”鼠湘湘似乎对睇驮,很感兴趣。 “是一种妖吧?”我也不知,那算不算妖。 “妖么?”鼠湘湘亦是一脸懵懂,好似从未见过那种妖物。 “湘湘,夜已深了,你快些回去睡吧。”立在书房的门口,我便示意鼠湘湘回去。 鼠湘湘朝着亮着烛火的书房里,看了一眼,然后冲我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而我则是抬起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夫君?”我开口喊道。 屋内,片刻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我微微仰起头,看到冥北霖那双带着倦意的异瞳。 “夫人怎么过来了?夜深了,为何还不歇着?”他问着,却并没有要让我进书房的意思。 “今日,我就呆在书房陪你。”我说着,就要迈过门槛。 冥北霖立马挡住了我,开口便道:“不行,这睇驮太过危险,一个不留神,说不定,便被她蛊惑了心智。” “她的眼睛,不是已经被蒙住了么?”我记得,在福城的时候,这睇驮的眼睛,就已经被蒙了起来,为的就是不被她蛊惑。 “此物,阴的很,半点马虎不得,夫人还是回房歇着吧。”冥北霖态度坚决。 “她会蛊惑人心,那她能入梦么?”我想到了,那在梦中“蛊惑”我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直在诱导我,让我痛恨冥北霖,而我居然差点就信了。 如今想来,我能入梦,别人或许也可以。 “夫人,莫不是她?”冥北霖紧张的看着我,不等我回应,就立马追问:“你可受伤了?” 冥北霖并未询问,我梦到了什么,而是紧张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捋起我的衣袖,看看,有没有伤。 索性,这伤在后背上,他如今也瞧不见。 “没有受伤。”我不忍让他替我担心:“可是,这睇驮,真的如此厉害?她是靠什么引人入梦的?” 我若想入别人的梦,靠的是孟埙,那这睇驮呢? 一路上,我同她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今夜入睡时,我也并未听到其它异动,那她又是靠什么入我的梦呢? “执念!”冥北霖开口说道。 “执念?”我不解的望着他。 “睇驮,类似于精怪,她能“嗅”到,人身上的执念,执念越深,她便越是能趁虚而入,最后,让你在梦中消沉,“窒息”,绝望,“死去”。”冥北霖说完,又顿了顿:“在睇驮编造的梦中死去,那便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冥北霖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并且,他微微侧过头,朝着书房里望去。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结果便看到那睇驮,被红绳捆绑的如同蝉蛹一般,那些红绳上,还贴了一层又一层的符箓。 而这睇驮蒙着眼,脸却是侧向我和冥北霖,那嘴角依旧诡异的上扬着,好似是在看着我们一般。 “夫人,你回房吧。”冥北霖说完,又转身进书房,将安魂符拿给了我。 之前,为了在梦中,梦到阿娘,画下她的模样,我曾将这安魂符取下,就放在了书房里,并未重新戴上。 冥北霖这是为了让我能不受干扰,好好歇息,故而,才将这安魂符递给了我。 第二百章心慌 冥北霖见我接过安魂符,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于是,亲自替我将这安魂符挂在了脖颈之上。 “别怕,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待天亮了,这睇驮也就该上山了。”冥北霖一边温柔的替我将发丝捋到耳后,一边哄着我去睡觉。 “可是,这睇驮,会乖乖的入木箱么?”我再次看了一眼那睇驮。 睇驮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浓烈。 那笑容很肆意,好似什么都不怕,并且,带着嘲讽。 “本神君自有办法,总之,夫人你去歇着,我才能安心守着她。”冥北霖摸了摸,我的发顶,柔声劝着。 “那好,我这就去歇着。”我不想让冥北霖分心,乖乖转身,准备回房。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看向冥北霖。 他依旧立在书房门口望着我,那双眸子,幽深无比,其中藏着的,有担忧,有不安,还有? “小心!”我叮咛了一句,他冲我颔首点头,我这才回到了屋中。 关上房门之前,我还瞧见,冥北霖立在那书房门口的身影。 只怕是,不看着我回房歇息,他便不能安心。 于是,我将房门给关上了。 只不过,如今,就算这安魂符就挂在我的脖颈上,我也无法安眠。 我只是呆呆的,坐在屋内的木桌前,心中莫名的不安,和烦闷。 “嗒嗒!”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我隐约听到,外头的院子里,似乎有些动静。 于是,便想着是不是冥北霖不放心我?又过来瞧我? 想到这,我赶忙站起身来,将房门给打开了。 “吱嘎!”一声,我这声响,将庭院里,那青色的影子给吓了一跳。 对方猛然回过神来,看到我便不由的呼出一口气来。 “哎!夕颜是你啊?” 这在院子里,发出声响的原来是浮游。 只见,浮游的手中抱着一坛子酒,正走到亭子前。 他这是打算,在这亭中喝酒么? “浮游,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我盯着那酒坛子。 浮游朝着冥北霖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叹息了一声。 “夕颜,不知怎的,今夜,我这心里慌的很。”他的表情凝重,好似有什么困扰。 我看浮游这般神情,便将房门关上,朝着浮游走了过去。 同他一起,走到了亭中坐下。 “心慌?莫不是昨日看管艳姬,太过疲累了?”我望着浮游,他这气色并不好,特别是眼眸之中,满是血丝。 听到我如此问,浮游连连摇头。 “夕颜,你别忘了,我是妖,别说是看个一两日,就算让我盯着她十日半月,也无妨,只是?”他顿了顿:“我这心,莫名的发慌,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浮游说着,自顾自的将酒坛子打开,然后便看向我:“喝么?” 见我摇头,他直接端起酒坛子,仰着脑袋便喝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脸上的神情,倒是放松了不少。202电子书 “你也别胡思乱想,明日,她们都会被送到山上去,到时候,这府里便安宁了。”我看着浮游,宽慰他。 浮游听了,点了点头,嘴上淡淡的说了一句:“但愿吧。” 只不过,他那眉宇之间,依旧带着愁色。 “对了,听鼠贵说,今日,在福城你们还遇到了杜小薇?”浮游望着我,问道。 “嗯。”我点头。 “那傻丫头,去福城做什么?不是已经同她说了,让她好好在家中待着么?”浮游莫名有些生气。 “她是去祭拜她的姐姐。”我说罢,又顿了顿:“浮游,小薇家人,好似在替她寻丈夫。” “咳咳咳!咳咳咳!” 我的这句话刚说出口,浮游就好似被呛到了一般,发出了一阵,极为剧烈的咳嗽声。 那张白净的脸,瞬间就憋的通红。 他一脸惊诧的望着我,蹙起剑眉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小薇的家人,想给她寻个能上门的丈夫。”我说完,目光落在浮游的脸上。 浮游呆愣了许久许久,好似听不懂一般。 “就是上门的女婿!也叫赘婿!”我解释着。 浮游这才点了点头,然后便没有心思喝酒了,而是将那酒坛子放下。 “那傻丫头,也同意?”浮游问这话时,没有看我,不过这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狐疑与好奇。 我则是反问浮游:“你希望她同意,还是不同意?” “那是她的事,她想同意就同意,与我何干?”浮游说完,又端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我点头:“也是,既然与你无关,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浮游听我这么说,又立刻放下那酒坛。 “不行,我还是得好好找她谈谈,别随随便便就寻个不喜欢的人嫁了!”浮游沉着脸,十分严肃的说着。 “可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啊?总不能,一直等着,毕竟,女子的风华也就这么几年。”我说着,抬起眼,望向夜空。 杜小薇应该是对浮游死心了吧?否则,不可能同意,她父母的要求。 “她年纪还轻,今后必定能遇上真心喜欢的,何必赌这一时的气?”浮游是觉得,杜小薇在赌气。 但是,我却觉得不是,杜小薇不是那般性子的姑娘。 她应只是认为,自己无路可走了,既然不能嫁给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那么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她只是“看开”了,罢了。 “总之,明日我会去寻她,问个清楚。”浮游垂着脑袋,低声说着。 我摇头:“浮游,大抵你不懂,人和妖不同,妖无拘无束,可以放浪形骸,可人不行。” 我的话音刚落,浮游便立刻插嘴:“夕颜你不也是人么?你若不能嫁给神君,难不成,就随意寻个人嫁了?不管喜不喜欢,混混沌沌一辈子?人的一生虽短,但也不能白来这世上一遭,不是么?” 听着浮游这一席话,我沉默了。 因为,他说的没错。 当初,若是冥北霖不愿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随意选个男人将就,要么嫁自己最爱的人,要么,我一辈子不嫁,也无所谓。 只不过杜小薇与我不同,她的成长经历,性格,都同我大相径庭,故而,我们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左右她人,若她真选择成婚,我们也只能祝福。 第二百零一章侧门 我陪着浮游,在亭子里,一直坐到了天明。 当天际泛起白光时,浮游便站起了身。 “夕颜,你累了吧?回房睡吧。”浮游说罢,又看向书房:“今日,我,还有鼠贵,都要同神君一道上山,你们好好在府里待着。” 浮游似乎是担心,我会跟着他们一道上山,故而特地叮嘱了一句。 “放心,我哪儿也不会去,就在这府里等着你们回来。”我说着,也站起身来。 “那就好,去歇着吧。”浮游开口催促着。 “我还是看着你们,将那些“箱子”,送上马车吧。”我这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浮游点头,让我跟着一道去书房。 而书房里头,此刻摆着三个黑木箱,这箱子都已经关上了。 冥北霖正在同鼠贵说着话,看到浮游来了,就示意浮游和鼠贵一起,将这些黑箱子给抬到霖府外的马车里。 浮游他们照做,虽然木箱极大,不过,对于他们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单手抬起。 “白姑娘也?”这箱子有三个,想必其中一个里头装着的,必定是白歌染。 冥北霖冲我点了点头,他叮嘱我,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离开这霖府半步。 我点头,答应着,他便同鼠贵们一道朝着正厅外走。 因为这府门口设了结界,故而,我只能立在门槛内,望着他们。 “记住,无论如何,都别出府。”冥北霖说完,视线还朝着我的身后望去。 原是鼠湘湘她们姐妹三也都出来了,正好听到冥北霖的叮咛。 “神君,您就放心吧,这有我们守着。”鼠湘湘她们立刻应声。 冥北霖看了我一眼,然后便上了马车,浮游也冲着我挥了挥手,让我安心等他们回来。 紧接着,他们便驾着马车,朝着后山的方向去了。 我看着马车远去,心中那惴惴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冥夫人,你饿了吧?我去熬些小米粥儿。”鼠湘湘说着,就示意鼠可芸和鼠幺妹将我扶回到了厅里。 我坐在厅里的圈椅上,鼠幺妹给我沏了茶水。 “冥夫人,您还是回屋换一身厚实些的衣裳吧,今日,似乎有些寒凉。”鼠可芸将被子递给了我,劝了一句。 “好!”我这身上,只是穿着寝衣披着披风而已,于是,喝了口茶水,暖了暖身就回屋去换了衣裳,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轰隆隆!” 这才刚洗漱好,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闷雷声。 这声音,让我心头一惊,立在门槛前,盯着瞬间变得晦暗的天空出神。 “这怎么又要下雨了?”鼠幺妹进来,将我用过的热水端走,嘴里嘀咕着。 “只怕,还是暴雨。”鼠可芸立在回廊外头,也开口说了一句。 我望着乌云渐渐密集的天际,想着那三个黑木箱子,心情沉重,这并非是一个好兆头吧? “冥夫人,这春季就是多雨水,正常的。”鼠湘湘大抵是看到了我脸上凝重的表情,故而开解我。 我淡淡一笑,便绕过回廊,去瞧玄凌他们。 玄凌今日早早的就起来了,正坐在床头,一个人发着愣儿。 而宏图则是横躺在床中间,睡的四仰八叉的。 “舅妈。”玄凌看到我,立刻朝着我伸出了手来。夭夭文学网 我过去,将他抱起,并且,抬起一只手覆在他的额上。 他已经退了热,不过精神还有些不济。 我抱着他,他便将小圆脸儿一侧,直接靠在我的肩头。 “幺妹,去弄些热水来吧。”我开口对跟着一道过来的幺妹,吩咐了一句。 幺妹立刻点头,准备了洗漱用的热水,我替玄凌梳洗了一番,又给他穿好衣裳,然后让鼠幺妹上了些许米汤。 不能吃米粒儿,不过喝些热米汤,总是无妨的。 “舅妈,娘。”他忽闪着大眼睛,嘴里嘀咕了一句。 “娘?”我不知,他这是要表达什么。 玄凌抬起他那短短的手,然后指向了靠着回廊的窗户,小嘴儿再度张了张:“娘!” “凌儿?你想说什么?”我依旧不解。 “娘,那!”他指着窗户,含糊的对我说着。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你娘了?”我从字面上的意思,解释着。 玄凌居然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而我见他点头,则是浑身一颤。 可转念想了想,玄凌刚出生,霓裳就去世了,那时候,他在襁褓里,那般小的婴孩,还没有记事儿。 “开开!”玄凌眨巴着蓝眸,继续对我说道。 “凌儿,你阿娘不在这。”我说完,便给他喂了些许米汤。 “夕颜,夕颜,玄凌的娘亲,真漂亮!”原本在床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宏图,居然也开口对我说道。 我的手一颤,米汤儿直接洒到了桌上。 “幺妹,你喂玄凌吃东西。”我将玄凌交给了鼠幺妹,然后,走到了宏图的面前。 宏图缓缓爬起,还有些混沌的坐在床榻上。 “宏图,你方才说什么?玄凌的阿娘真漂亮?你何时见到的?”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宏图。 宏图是见过霓裳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小饕餮,还未幻化成人。 “昨夜,她就在窗户口站着呢,她说,让凌弟给她开门呢。”宏图很是认真的回答着。 我顿时觉得,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霓裳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出现? “开门?开什么门?”我蹙起了眉。 “后院西面,有一个侧门。”宏图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仔细的想了许久,开口说道。 我立刻看向鼠幺妹:“幺妹,后院的西面,有侧门么?” 在霖府住了些时日,我也不知道,后院的西面,居然还有一个侧门? 鼠幺妹一脸茫然:“并未听闻?” “我去瞧瞧。”我说完,立刻出了屋,然后就朝着院子西面走去。 而这西面恰好就是亭子的正后方,这个地方,爬满了树藤,之前远远的望去,看到这些垂着的翠绿树藤,还觉得很是风雅。 如今,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树藤,我开始怀疑,难道是这树藤后藏着一个门么? “这墙,是中空的。”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小姑娘的声音。 回过头去一看,便看到芸娘,穿着一袭白色的裙衫,立在离我不足两步之遥的地方。 第二百零二章阴阳两通 我还以为,芸娘还在睡着,没有想到她起的也这般早。 “这宅院的位置,本是阴阳两通,住妖也好,住人也罢,都极好。”芸娘如同小大人一般:“不过,此处?” 她指向了这一片绿色的藤蔓,面色也变得阴沉了下来。 “此处如何?”我望着她。 “此处,是这宅院的“破”处,“破”也就是整个宅院,最坏的风水间隙,墙只能为虚墙,里头必定有“东西”。”芸娘说的很是笃定。 “有东西?莫不是这墙体为虚,是因为里头修建了一个门么?”我问芸娘。 芸娘表情凝重,伸出手抚了一下藤蔓。 结果,这才刚刚抚摸了一下藤蔓,便立刻将手给缩了回来。 我朝着她的手心处看去,发现,她的手心,赫然被割破了。 “来,我替你包扎。”我一把拉过她的手,视线从这些藤蔓上瞟过,拉着芸娘进了我的屋里,给她包扎伤口。 “昨夜,有“东西”,想要引诱玄凌,让他从那“破,处”出去。”芸娘坐在木桌旁,一脸认真的问我:“你们可有什么仇人?如今,他们寻到此处了么?” 芸娘这表情,也不害怕,好似只是在寻常聊天罢了。 “嗯。”我也不避讳。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我越发警惕,心中也很是后怕。 冥北霖已经在这霖府设下结界了,外头的邪物,不可能进的来,那么玄凌他们看到的是何物? “昨夜,院子里有大精怪。”芸娘说的是“精怪”不是妖。 “你指的应该是睇驮吧?”我想着,昨夜,把自己魇在梦里的,应该也是那睇驮。 “或许,就是它在迷惑玄凌。”芸娘一脸认真的分析着。 “可是,她为何要迷惑玄凌?”我不解。 “这个我便也不知道了。”芸娘的话音刚落,天际就又传来了一声惊雷。 “轰隆隆!” 这声响,让我都吓了一大跳。 我这心中的不安更是加剧了,于是,让鼠幺妹她们带着孩子,一同到我的屋里待着。 大家聚集在一起,还能相互照看。 “湘湘,曹大夫和我爹那,你送吃食过去了么?”我听着外头的雷雨之声,又担心起了他们。 “嗯,方才送过去了。”鼠湘湘说罢,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放到了我的面前:“冥夫人,你也吃些。” “好。”我点着头,潦草的喝了小半碗,不过这心里头,一直都在记挂着,山上的冥北霖他们。 这么大的暴雨,只怕是做起事来也不方便。 那睇驮又那般厉害,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去,去。”玄凌眨巴着湛蓝色的眼眸,抬起小手,指向屋外。 “凌儿,外头下着大雨,我们哪也去不了。”我摸了摸玄凌那银白色的头发,温柔的说着。 玄凌却很是执着,抬起小手,就是指向门外。 于是,我将他从鼠幺妹的怀中接了过来,抱着他走到了房门口。 本只是想让他看看雨,可结果,立在这屋门前,玄凌却又抬起手,直指围墙的方向。 那个地方,一大片藤蔓还在暴雨之中摇曳着。 “开开!” 玄凌的嘴里,奶里奶气的说着。看书屋 我蹙眉,视线朝着这院子里环顾了一圈。 “为何要开开?”我盯着玄凌。 “来。”玄凌抓着我一小捋头发,含糊的说着。 “是有人要进来?”我看着他,追问道。 玄凌听到我这么问,便不假思索的点头。 我这心里,瞬间变得越发紧张。 想着,那睇驮不会和那蒙面人是一伙儿的吧?若真的是,此刻山上,只怕真的会有变数。 “冥夫人,风雨太大,过来坐吧。”鼠湘湘见我立在房门口,就开口劝我。 我抱着玄凌,退回到了屋内,可这刚坐下,鼠可芸便突然朝着屋门外望去。 “冥夫人,好似,有人来了?是小薇?”鼠可芸侧耳倾听。 她们这些鼠儿,耳朵很是灵敏,一丁点的声响,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小薇?”我狐疑的蹙起了眉,小薇这时候来做什么? 之前,吩咐她在家好生待着,今日寻上门,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想着,还是决定出去瞧一瞧。 于是,便把玄凌他们留在屋内,让鼠湘湘和鼠幺妹看着,我则是和鼠可芸去了前厅。 走到前厅的门槛前,我就远远的瞧见了杜小薇。 只见,杜小薇拿着一把破旧的纸伞,浑身都淋湿了,立在正门外头。 她几次试图靠近正门,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木门。 于是,只能焦急的喊着。 “姐姐?”她看到我,立马叫道。 “小薇,怎么了?”我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赶忙开口问道。 “姐姐,我娘今日,突然又犯病了,浑身不停的抽搐,嘴里还流出了血沫子,姐姐,让曹大夫去我家中,看看我阿娘吧?”杜小薇满脸焦急。 我听了赶忙安抚了杜小薇几句,然后,让鼠幺妹去请曹大夫出来。 “小薇,你别着急,坐下歇一歇。”我指着门槛前的石阶。 如今,我是不能出去的,我答应过冥北霖,会在霖府里好好待着。 “姐姐,我阿娘是不是快不行了?”杜小薇泪眼盈盈,很是悲伤。 “别胡思乱想,你别忘了,曹大夫是神医,他不会让你阿娘有事的。”我这话刚说出口,鼠幺妹便又过来了。 只不过,她是一个人,我并未看到曹大夫的踪影。 “冥夫人,曹大夫说,让小薇姑娘,别着急,那症状实属正常,熬他留下的汤药喝便能再度好转,若依旧不放心,就将她阿娘送到这霖府门口。”鼠幺妹说罢,又望向杜小薇。 我立刻掏出了银两,从这结界里抛了出去。 “小薇,你阿娘若是喝了汤药,依旧没有好转,你就拿着这银两,雇个车夫,将她送过来。”我示意杜小薇先回去熬汤药。 杜小薇有些慌张,还愣在原地。 呆站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姐姐,如此一来一回,岂不是耽误工夫?还是让曹大夫同我走一趟吧。” 杜小薇这说话的声调之中,已经带着哭腔了。 “小薇,曹大夫只怕?”我想,曹大夫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他既然让杜小薇先试汤药,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小薇啊,咱们老先生那,也离不了人,你还是快些回去熬汤药吧,别在这耗着了。”鼠幺妹说话直白,立刻示意杜小薇赶紧回去熬药。 杜小薇这才慌张的朝着雨中冲去,就连她的伞也没有带走。 第二百零三章守门 我看着杜小薇焦急远去的背影,也很是不安,立在门槛前,等着她,想着照小薇的性子,她阿娘就算好转了,应该也会来这报个平安的。 可是,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这汤药有无用处,能不能稳定病情,应该也有结果了才对。 “冥夫人,你也别急,大抵是药效慢,一时半会的,还瞧不出什么吧?”鼠幺妹不知何时,已经搬了一把圈椅,到我的身后,让我坐在圈椅上等着。 只是,如今的我坐立难安。 又过了半个时辰,不仅仅是我,就连曹大夫,都亲自出来了。 “怎么?如何了?”曹大夫走向我。 “不知,小薇已经离去多时,也不知情况如何。”我说着,心中越发忐忑。 “大抵是好些了,便不过来了。”曹大夫望着结界外的大雨说道:“她娘之前是中了妖术,虽然,我已替她解了术法,可是,身体已大不如前,抽搐吐血,无非是些后遗症,她娘应该还有三五年的活头。” “三五年?”我听到这,不由心头一沉。 “她本身年岁便大了,加之这些年,肉身被妖术侵蚀,再活个三五年,便也该走了。”曹大夫说完,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目光朝着结界外头眺望。 我听了则是垂下了眼眸,心中想着,不知道杜小薇知晓这件事,该有多伤心。 “回屋去歇着吧,你在这坐着,就不怕被外头的“人”给盯上?”曹大夫那有些浑浊的眸子,迅速朝着府外扫了一眼,然后转身就朝着厅里走去。 “冥夫人,咱们也回去歇一会儿吧,小薇那,估摸着是没事了,否则,不可能这么久,还不过来。”鼠幺妹开口劝我。 我却觉得不对劲儿,就算小薇的娘亲无恙,小薇应该也会过来,同我们言语一声。 可是如今,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冥夫人,如今,外头风大雨大的,小薇只怕是一时半会的,也来不了。”鼠幺妹说完,将我扶起,然后就准备将霖府的正门关上。 “幺妹,别!我还是在这等着安心些。”我赶忙示意鼠幺妹停下。 鼠幺妹也只好由着我,我们一起在霖府的正门前,从早上等到了正午,又从正午等到了傍晚。 大雨一直都未曾停歇过,我没有等来杜小薇,而是在酉时等来了冥北霖和鼠贵。 这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马车停下之后,我看到冥北霖他们安然无恙的下了马车,原本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大半。 “夫君,今日可还顺利?”冥北霖一入霖府,我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见他点头,我便又望向他的身后。 不过,冥北霖的身后,就只跟着鼠贵而已。 “夫君,浮游呢?”我朝着马车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想着浮游是不是还在车里。 “冥夫人,浮游要去一趟小薇姑娘家,埋好了活桩,他便先走了。”鼠贵说完,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雨水。 我点了点头,想着浮游去一趟杜小薇的家,我这心也算安了。 “怎么手这样凉?”冥北霖拉过我的手,关切的问道。 “冥夫人,今日在这门口,守了一整日。”鼠幺妹立刻开口对冥北霖说。 冥北霖那双本就带着倦意的眸中,透出一抹疼惜。 “走。”他拉着我的手,领着我朝着厅里走去。 厅内已经点起了灯笼,和烛火。最新 鼠幺妹立刻沏茶,冥北霖坐下,只是喝了一口,便要去洗漱。 他这身上,有一股子极为浓重的土腥味儿。 我就跟在冥北霖的身后,一道回房。 几个孩子,还在我们的屋中,芸娘正有模有样的,在教玄凌和宏图认字。 “湘湘,带着他们回房歇着吧。”我示意鼠湘湘带着他们回屋歇息。 鼠湘湘点了点头,抱起玄凌,就往门外走,宏图也跟着一道出去。 芸娘倒是依旧坐在圆桌旁,抬起她那粉嫩的小脸儿,问冥北霖:“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阴戾之气?” “芸娘,你回去歇着吧。”我伸手摸了摸芸娘的头发,柔声说道。 “你今日去了何处?”芸娘人小鬼大,机灵的很。 “湘湘。”我朝着鼠湘湘使了一个眼色。 鼠湘湘立马让鼠可芸过来,牵着芸娘一道走。 “我阿娘是不是来过?我在院子里,闻到她的气息了!”芸娘依旧不走,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 “你阿娘是来过,只不过,她是让你好生在这呆着。”冥北霖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芸娘的小嘴儿动了动,好似还想说什么,不过,之前她的阿娘“抛弃”了她,她也就不愿再多问了,转身跟着鼠湘湘她们出了屋。 她们一走,我就立刻将房门给关上了。 “夫君,昨夜,玄凌和宏图都看到“霓裳”了。”我这话还未说完,冥北霖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丝愕然,不过很快,便猜到了:“应是睇驮搞的鬼。” “嗯,我也是如此猜想的,不过,后院西边,是不是真的有一个侧门?”我说着,视线不由的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谁说的?”冥北霖反问。 “是那睇驮告诉玄凌的,她让玄凌,将那门打开。”我看着冥北霖,此刻,冥北霖的面色,变得越发晦暗了。 他的异瞳微微一眯,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夫君,你说那睇驮和那些蒙面人,会不会是一伙的?”我想着,睇驮让玄凌去开门,应该是想要放那些蒙面人进来吧? 因为,今日芸娘也说过,那个位置,是宅子的“破,处”。 “睇驮并非人能掌控。”冥北霖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那,此事只怕不简单?”我觉得,这之中,必定藏着什么事儿。 冥北霖则是抬起手,抚在我的脸颊上:“夫人放心,那睇驮如今已经成了活桩,不会再生事。” “嗯,但愿。”我点着头,心中却依旧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有为夫在,定护你周全。”他说着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微微俯身,在我的额上便是一吻。 “你去洗漱吧,今日早些休息。”我知晓他今日已经十分疲惫,不想他再分心安抚我。 而冥北霖却垂下手,揽住我的腰,垂着一双深邃的异瞳,凝望着我。 “夫人,那日,你问我,关于永生丹?”他开口,想要同我说什么。 我立刻抬起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唇。 “一切,都是睇驮让我产生的幻觉,她的胡言,我差点就信了。”我说罢,拥住了冥北霖,心里带着自责。 第二百零四章信我好么 冥北霖如此待我,而我却怀疑他,这让我心中很是愧疚。 也在心底,告诉自己,今后要加倍对冥北霖好,以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那河神庙,要开始堆墙砌院了吧?”我想着,那些活桩,都已经掩埋好,阵法想必也设全了,接下来,便是要行善积德。 冥北霖点头,只是看的出,他并未有一丝丝放松,反而这心情看着好似越发沉重了。 “到时候,让我跟着一道上山,我也想帮你。”我凝望着他,看着他目光阴沉,我亦是心疼。 “好!”他冲我笑了笑,居然一口答应了。 “嗯,那你去洗漱吧。”我说着,转过身,替冥北霖拿换洗的衣袍。 “夫人,我希望,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你我已是夫妻,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守住这个家,守住你。”他在我的身后,低低的说了一句。 声音虽然不大,可我却听的一清二楚。 我连连点头,心中羞愧难当,从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已经将我变得疑神疑鬼,对于冥北霖说的话,总是怀疑。 “信我好么?”他的眸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好!”我望着他那清俊的面容,在心中暗下决心,从今往后,不再胡思乱想。 爹给我的安魂符,或许没有太大作用,但我会时时戴着,希望自己不要做噩梦。 冥北霖既是我选的人,我想敬他,爱他,信他。 冥北霖俯身,在我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便拿着衣袍,去汤室洗漱。 而我,换上寝衣,坐在软塌之上,本是想要等着他回来。 可大抵是今日,太过于疲累了,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夕颜?” 迷懵之中,还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 “夕颜?” 那声音好似在我的身后,于是,我转过身去。 只是,四周太过于昏暗,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瞧见一个轮廓。 “夕颜!” 他再次开口唤了我一声,我听着这声音,便问:“浮游是你么?” “夕颜,我好疼。” 他开口,对我说道。 “你怎么了?” 我听到他说好疼,于是,赶忙快步朝着他靠近。 可是,无论我朝前走多久,都无法靠近他,好似我在前进,他则是在迅速后退。 “浮游,你快停下。” 我喘着粗气,大声对浮游说。 “夕颜,我好难过。” 浮游的声音,很是虚弱,好似憋着气说出的话。 说完这句话,那昏暗之中的影子,也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浮游?” 我大声喊道,并且,本能的朝前跑了数步,可是却再也寻不到浮游的身影。 “浮游?浮游!” 我大喊着,脸颊处,一股子冰凉之感,顿时袭来。33 “夫人?” 冥北霖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一声声,无比清晰。 也将我从混沌之中,拉回到了现实。 我眯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冥北霖那张妖冶的面容。 “又做噩梦了?”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我赶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梦到了浮游?” 说着,我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冥北霖则是一把将我拥在他的怀中,一双手轻轻抚着我的发丝。 “夫君,浮游昨夜回来了么?”我昨夜,坐在床榻上,便睡着了,也不知道浮游回来没有。 冥北霖朝着窗外撇了一眼,如今,外头的天色已经亮了。 “没有,本神君等他到今日丑事,见他还未归,便先睡了。”他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昨夜大雨,大抵是在杜小薇那歇息了。” “是么?”如今,这霖府有结界,外头的人,进不来,冥北霖昨夜既没有为浮游将结界打开,那么浮游必定不在府中。 可他真会因为大雨,而在杜小薇家耽搁么? 杜小薇家,狭小局促,还有小薇的爹娘在,浮游应该不会在那过夜才对。 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赶忙起身,因为昨夜那奇奇怪怪的梦,我便换好衣裳,简单洗漱了一下,决定出府,去看看浮游,还有杜小薇的娘。 “急什么?为夫同你一道去。”冥北霖不紧不慢的绑着衣襟带对我说着。 “我来。”我走到他的身侧,替他将衣襟带绑好,又整理了他的衣袍,然后便拉着他,朝着门外走去。 “神君,冥夫人,怎么今日,起的这般早?这才卯时而已啊?”鼠贵见我和冥北霖从回廊过来,连忙上前迎。 冥北霖则是让鼠贵在府里待着,我们快去快回,也就不折腾玄凌了。 “是!”鼠贵见我面色有异,也不多问什么,立刻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然后目送我们出府。 冥北霖出府之后,就从院侧边的马厩里,将马儿给牵了出来。 上了马车,我撩起帘子,朝着外头看着。 “夫人担心什么?”冥北霖不解的看向我。 “我也不知。”我苦笑了一下。 “浮游,大咧惯了,应是在杜小薇家歇息,他一个男子,你还怕他吃亏不成?”冥北霖故意打趣的说着,缓和我的心情。 “昨日,小薇其实,也来过府上,想请曹大夫去她家中,替她娘瞧病,不过曹大夫让小薇给她娘熬汤药缓和病情,之后,小薇便没有再来。”我说着顿了顿。 “她娘无碍的,至少这几年无碍。”冥北霖答的话,倒是同曹大夫如出一辙。 “虽是如此说,可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我说着,垂目看着外头泥泞的地面。 冥北霖见我垂眸沉思,便让马儿跑的越发快了。 待到了杜小薇家的巷子口时,马车停下,冥北霖撑着竹伞,扶着我下马车。 我们步履匆匆,行至杜小薇家。 结果看到她的家门时,我的心头,却是猛然收紧了一下。 因为,杜小薇家门前,居然贴了一副白色的丧联。 看到那丧联,我便是为之一振,惊诧的立在了原地。 冥北霖的目光也是一沉,不过依旧扶着我,立在了这屋檐下。 “这?”我盯着那丧联,不好的预感,已然升起。 抬起手,想要叩门,可却莫名的犹豫迟疑了。 第二百零五章病故 “叩叩叩!” 冥北霖先我一步,将这门给叩响了。 可这屋内,却半晌也没有动静。 “杜小薇?”冥北霖开口,喊了一声。 屋内,依旧是无人应答。 “小薇,你,你在么?”我这声音,都开始颤抖。 贴丧联,在我们村子里,亦或者,在所有地方,那都是家中有人去世的意思,莫不是杜小薇的娘出事了? “砰砰砰!”冥北霖没有了耐心,抬起手,用力的拍了拍门。 “别吵吵了!” 突然,隔壁冒出了一个中年男人来,看他睡眼惺忪,应是被我们给吵醒了。 “这位大叔,我们是?”我正想说,我们是来寻杜小薇的。 结果,这大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然后,他便淡淡的说道:“死了!昨夜哭嚎了一夜,今日一早,就送去掩埋了。” “什么?”我虽心中已经猜想到了,可依旧诧异。 “死的是,杜小薇的母亲?”冥北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意外。 “嗯,那婆子,都已经病了好些年了,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别再拍门了,今日下着大雨,估摸着,要等到正午之后,才回得来。”那大叔说完,也不等我们再问什么,就直接将房门给关上了。 “怎么会这样?曹大夫说,杜小薇的娘亲,还有三五年可活,怎么会突然死了?”我的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 “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待晚些了,再过来一问究竟。”冥北霖望着我,柔声说道。 我呆立了一会儿,冷静之后,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 玄凌还在府里,我们不能在此处逗留太久。 于是,我同冥北霖又先折返回霖府。 只是,这回府之后,我心里便是乱糟糟的。 想必,昨夜浮游彻夜未归,是替杜小薇处理她娘的身后事。 有浮游在,还算好些,他必定能安抚住杜小薇。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娘亲?”冥北霖的话还未说完,马儿便发出了嘶鸣,身体向上一仰,马车都差点翻了。 索性,冥北霖立刻拉住缰绳,稳住了马车。 “夫人无事吧?”他侧过脸来,望向我。 我紧紧抓着坐垫,倒是无恙。 “怎么了?”我看向冥北霖,开口询问道。 “夫人,你坐好,我下车看看。”冥北霖对我叮咛了一句,便俯身下了马车察看。 我朝前坐了坐,撩着马车帘子,看着冥北霖立在雨雾之中。 突然,眼前这雨雾,变得越发迷蒙,雾气也从白色,变成红色。 四周开始被黑暗所包裹,一种窒息的感觉,袭上心头。 “不!”我用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因为此刻的画面,好似又回到了奈何桥上,那些血雾洒在我的脸上,冰冷黏腻。 “夫人?”冥北霖唤了我一声,我这思绪,才瞬间又抽离了回来。维昌 “如何?马儿怎么了?”我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 “无事,大抵是踩到了泥坑。”他回了一句,再次上了马车,继续往霖府赶去。 不过,冥北霖再上车之后,就不再言语,马车里,静默无比。 待到了霖府,冥北霖坐在正厅里,面色阴沉,他让我去后院歇息,自己则是将鼠贵唤了过来,不知要同鼠贵说些什么。 我也没有心思揣测,而是,径直朝着曹大夫,和爹的屋子走去。 杜小薇娘亲的事儿,我也该告诉曹大夫。 “叩叩叩!”我叩响了房门。 “谁?”屋内,传来了极为警惕的声音。 “曹大夫是我。”我回应了一声,紧接着,这房门便是“吱呀”一声打开了。 曹大夫从门后露出了脸来,看到我,张口便说:“你爹今日吃过汤药,并无大碍。” “曹大夫,小薇的娘亲,去世了。”我看着曹大夫,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说什么?”曹大夫瞪大了眼眸望着我,那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惊愕。 “昨日,去世的。”我说着嘴唇颤了颤。 “不可能,她娘亲,呕血痉挛,是常态,呕血还是好事儿,吐出的都是挤压在体内的淤血,只要喝我的药,慢慢调理着,就能好转。”曹大夫说的十分笃定。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杜小薇的娘,已经去世了。 曹大夫侧身,从屋内出来,关上屋门,就准备朝着正厅的方向走。 “您要去哪儿?”我赶忙伸手,拉住了曹大夫的胳膊。 “验尸。”曹大夫毫不犹豫的说。 “听闻,尸体一早就送到山上去掩埋了。”我如实对曹大夫说。 曹大夫顿时一愣,紧接着便问了我一句:“为何如此心急?” “这?”我摇头。 我也不知,不过确实,这事怎么如此古怪?杜小薇娘亲离世,正常情况下是要停灵的,就算不停灵,今日风大雨大,她为何如此着急的就将尸体掩埋? “她娘,只怕不是病死的吧?”曹大夫的眉毛扬起,表情肃穆。 我还未见过杜小薇,故而,对于她娘亲的死因,也并不清楚。 “浮游应该与小薇在一起,到时候仔细问问浮游好了。”我蹙着眉,对曹大夫说着。 曹大夫的表情依旧严肃,沉默的在原地立了许久,那神情,应是在揣测什么。 “曹大夫,傍晚,若是浮游还不回来,我会再去一趟小薇家,到时候,问清了原由,再告知你。”我见曹大夫神情凝重,必定是想立刻弄清这件事。 “好吧。”他也只能点头。 “记住,最好问清楚,她娘亲死前的症状。”曹大夫叮嘱我。 “嗯。”我点头,不过心中却是觉得不妥。 毕竟,杜小薇刚刚失去至亲,我们追问她娘亲的死状,只怕会引起她的悲伤。 见我点头,曹大夫这才又将屋门打开,然后恍惚的进了屋中。 我也想一道进去看看爹,不过被他给拒之门外,理由是爹还未醒过来,我也只能先回房。 因心中挂着杜小薇,这时辰过的好似尤为慢些,我在屋内,一等便是一整日,无心用膳,只是时不时的询问鼠湘湘时辰。 如此一直等到了晚膳过后,外头的天也黑了,浮游也不见回来,我便决定再去一趟杜小薇的家中。 第二百零六章失踪 冥北霖自是要随我一道去,并且,还让鼠湘湘给我拿了厚厚的披风来,将我给包裹好了,这才出府。 府外黑漆漆的一片,冥北霖点上马车里的小灯笼。 我坐在马车里,心情自是比今早去杜小薇家时,要沉重许多。 心中不断想着,一会儿见到杜小薇时,我该如何安抚她,宽慰她? 可一直等到了杜小薇家的巷子外,我也没有想到如何措辞。 最后,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下了马车,同冥北霖一道朝着昏暗的巷子里走。 这巷子里,黑漆漆的,冥北霖扶着我,一路行至杜小薇的家门前。 她家门前的屋檐下,点着一对白灯笼。 这白灯笼的光,照射在,破败的屋门前,显得有一丝丝凄凉。 “叩叩叩!” 冥北霖将木门叩响,而这一次,屋内传来了问话声。 “谁?” 这是个粗哑的男人声音,我认出应是杜小薇爹的声音。 “杜叔,是我,夕颜。”我开口说道。 “夕颜?”听他的声音,应该很是狐疑,不过还是过来,将木门给打开了。 当他看到我时,便立刻说道:“原来,是霖府的夫人。” “杜叔,我们?”我开口,正想说明来意,这杜小薇的爹,便是冲着我和冥北霖摆了摆手。 他这张已经刻上了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切。 “您还是回去吧,今日,我们父女没心思会客。”杜叔说着,就要将木门再度关上。 “慢着。”冥北霖抬起手,一把按在了木门上。 杜叔蹙起眉,那盛满了悲伤的眸中,露出了一抹怒意。 “你们是花银钱雇我家闺女了,可如今,我们这要准备白事,你们能不能,让我们父女清净清净?”杜叔抬起头,瞪着冥北霖。 我赶忙开口解释:“杜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是想?” “姐姐,你回去吧!” 我这话还未说完,杜小薇的声音,就从屋内传了出来。 那声音,显得十分无力。 我侧目,朝着杜叔的身后望去,便看到了杜小薇那张苍白的面容。 她好似一夜就消瘦了许多,嘴唇是发青的。 那原本又大又亮的眸子,如今也变得晦暗不堪。 “小薇?”我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姐姐,你们回去吧,我如今什么也不想说,你也无需宽慰我。”她淡淡的说着,那眸子,一眨不眨的低垂着。 我见她如此,也不便多说什么。 不过,视线又朝着房内其它角落望去。电子书屋 “小薇,浮游呢?他在何处?”我放低了声音。 “浮游哥,并不在此处,姐姐怎会来我这寻他?他怎么可能来这?”杜小薇这话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不在这?昨日,他没有来过么?”我有些愕然。 杜小薇疲倦的摇了摇头,应是不想再多说一句。 “杜叔,今日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言语一声。”我说着,掏出银两。 办白事儿,需要不少花费,我知晓杜小薇她们已经没有什么家底了,故而,拿出了银两双手捧着,递给了杜叔。 杜叔抬起手,本是要接过,可杜小薇却突然疾步走了过来,一把用力的拉住了他爹的胳膊。 “小薇,昨日,我?”昨日,曹大夫解释之后,我便没有将杜小薇娘亲的病,看的太重。 如今,杜小薇的娘,却这么突然的死了? “姐姐,别说了,我阿娘命苦,这与姐姐你,还有曹大夫何干?”杜小薇打断我的话:“不过姐姐,这银两我们不能收,我们虽然穷,但是,不会随便收银钱。” “小薇?”我看着她。 她的表情,很是介意,我也只能将银两给收了起来。 收起银两,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小薇,我,我想问问,你娘亲,她故去时,有何症状,曹大夫说,依照他对你娘亲,病情的了解,你娘是不可能?” “这时候,问这些,还有意义么?”杜小薇终于是抬起眸子,看了我一眼。 她如今,离我也就半步之遥,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 “姐姐,我累了。”她说完,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将木门给关上了。 听到这“嘭”的关门声,我的心头一颤,好似这关上的不是门,而是杜小薇的心。 “她刚刚丧母,心绪低落,也实属正常。”冥北霖柔声对我说着。 我点了点,冥北霖便牵着我,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对了,这浮游,不在小薇这?那他在哪儿?”我们昨日,一直以为浮游是来寻杜小薇,可方才小薇却说,浮游不曾来过她这? “夫人不必担心,浮游也不是小妖,不会有事,明日,我让鼠贵派他的小鼠,在这风霖菀好好寻寻。”冥北霖的手拥着我的肩,低声说着。 我叹了一口气,默默点头。 同冥北霖回到府里后,我却心慌的越来越厉害,直觉告诉我,浮游应该是出事了。 故而,在冥北霖吩咐鼠贵,派小鼠去寻浮游时,我便开了口。 “夫君,浮游会不会是,被那蒙面人给抓走了?”我想着自己做的那个怪梦,心中慌乱。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先是一怔,紧接着却是安抚我:“放心,浮游机灵的很,必然不会被他们抓住,应只是在某处逗留,或许明日他自己就回来了。” “嗯。”我点头,但是,心里很清楚,冥北霖所说的绝不可能。 浮游跟着我们,这么久了,从未有过不辞而别,他也知晓,蒙面人已经出现在了风霖菀,这种关头,他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在外逗留呢?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但看到冥北霖还要分心来安抚我,我便只能点头。 “湘湘,送夫人回屋里歇着。”冥北霖开口,对立在厅内一侧的鼠湘湘吩咐了一句。 鼠湘湘赶忙过来,扶着我,就要朝着后院走。 我抬起眼眸,看着冥北霖:“夫君,若是有浮游的消息,你马上告诉我。” “放心。”冥北霖冲我点了点头,可他那凝重的神情,却实在是让我无法安心。 第二百零七章瞒 浮游就此“消失”,他好似凭空不见了。 冥北霖和鼠贵,将整个风霖菀“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浮游。 这更加让我觉得,浮游应该是被蒙面人给抓走了。 只是,那蒙面人既然抓了浮游,为何不拿浮游来要挟我们?亦或者,提出什么条件?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整个霖府,也因为浮游的“消失”,而变得异常“寂静”。 这种寂静,好似被死亡所笼罩。 冥北霖出府也罢,在书房同鼠贵说话也罢,亦或者夜里休息,都将玄凌带在身边,那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过玄凌。 他如此小心,也让我确定,目前的形势,只怕是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 那群蒙面人,可以悄无声息的躲在暗处,将我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我们却成了,他们眼底的跳梁小丑。 “楚丫头,今日,这天儿不错,我带你爹,出去走走?” 浮游“消失”的第三日午后,曹大夫主动来寻我,说是想带着爹出去走走。 “曹大夫,浮游失踪了,我们大家,都处于危险之中,这时候,谁也不能出府。”我将情况同曹大夫,仔细说明。 曹大夫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神情却略显遗憾。 “那不如,我出去一趟?”他看向我询问道。 “曹大夫,您也不能出府。”我想着,曹大夫如今,同我们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也成为那些蒙面人的目标。 “可杜小薇那,我还是想去一趟。”曹大夫对于杜小薇娘亲的死,一直倍感疑惑,并且,他说完这话,还顿了顿:“而且,再过三日,就是你爹的生辰,就算不大办,也稍稍热闹热闹,去了这些日子的晦气。” “生辰?”我一愣,看着曹大夫。 打从我有记忆起,爹就没有过过什么生辰,有时候问爹,他便说,自己都忘了。 如今,没想到,曹大夫居然记得。 “你爹从前,甚得天师器重,他的生辰,祭灵司总是要摆宴。”曹大夫见我这么看着他,便顺口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也好,那到时候弄些吃食,好好热闹。”如今,这府内死气沉沉,大人也就算了,让几个孩子,也终日阴郁。 不如,弄些好吃的,哄他们高兴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府一趟。”曹大夫以为此事就如此定下了。 “曹大夫,还是同我夫君说一声吧。”我想着,这种关头,绝不能擅自做主,若冥北霖觉得没有问题,那么就照他说的去做。 “嗯,好吧。”曹大夫向着冥北霖的书房处,看了一眼。 如此说好,我便去冥北霖的书房。 “对,这件事,不得耽误。” 刚走到书房门前,我就听到了冥北霖的说话声。 我抬起手,准备叩门。 “可若是夫人知晓了?” 紧接着,就是鼠贵的声音。 这句话,让我抬起的手,当即悬着,久久没有放下。 “此事,你若不说,夫人如何能知晓?” 冥北霖的语调很是平和,听不出喜怒。 “神君放心,小的绝不会说漏了嘴,只是,神君,夫人若是今后知晓了?”鼠贵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鼠贵,有些事,烂在肚子里便好。” 冥北霖此刻的声音,显得极为阴沉。 “是!”鼠贵赶忙应声。 “对了,到时候,你带夫人出府吧。”冥北霖继续说道。 “可如今,用何种法子让夫人出府?”鼠贵似乎想不出计策。 “鼠贵,这种小事,你还在问本神君么?”冥北霖反问了一句。 “不敢!小的,定会想到最好的法子。” 鼠贵慌张应声,紧接着,我便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于是,立刻退到了一旁宏图的房门口,并且推门进去。 宏图此刻正坐在屋内,由鼠幺妹看着练字。 玄凌同芸娘,也坐在桌旁。 屋门突然被推开,她们纷纷朝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夕颜,夕颜!” 宏图本是咬着笔头,见我来了,好似看到了救星,立刻将那毛笔放下,然后起身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夕颜,图图好饿啊,这练字,无趣的很。” 宏图仰起头来,望着我。 “玄凌都会写的字,你却不会,真真丢人。”芸娘冷冷的撇了一眼宏图。 “什么字?我教你。”我一边若无其事的拉过宏图的手,一边朝着回廊外头撇去,视线的余光,撇见了鼠贵已经离开书房。 “夕颜,太难了。”宏图摇晃着我的手。 “何字太难了?”我回过神,摸了摸他的头。 “饕餮。”宏图开口,一脸无奈的说着。 “饕餮?额?”我怔了怔,这两个字,岂止是难啊,我想,估摸许多人都不会写。 “来,我教你。”我拉着宏图坐下,让他执笔,我的手就搭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一撇一捺的教他写饕餮。 “不会,不会!不写了!”宏图有些不耐烦。 “你若是学会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我望着他,哄道。 宏图的眼眸当即一亮:“我要?” “吃的不成,其它的任你选?给你买个皮影小人?亦或者?”我的话还未说完,宏图便撂了笔,已经没有心思再练习了。 “其它字,你可不识得,这两个字,你若不识,便叫人笑话了去。”芸娘望着他。 “哼。”宏图撅着嘴儿,起身就走到了床榻边上,然后趴在床榻上。 而我此刻,也没有心思哄宏图,视线凝望着门外。 这耳畔,还回荡着,冥北霖同鼠贵说的那些话。 瞒着我?又是什么事儿,非要瞒着我?冥北霖自己都说,后山上的活桩,都已经妥当? “冥夫人?冥夫人?” 鼠幺妹连续叫了我数声,我回过神望向她,便见她给我沏了一杯茶水。 “冥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鼠幺妹见我面色有异,有些紧张的凝望着我。 我摇头:“无事,幺妹,你好好看着他们。” 说罢,我站起身,朝着屋门外走去,径直就去了冥北霖的书房。 此刻,这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我立在门前,就能看到,冥北霖一脸凝重的坐在圈椅上,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食不下咽 “叩叩叩!” 我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冥北霖这才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望向我时,他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示意我进去。 我朝着冥北霖走去,偌大的书房,如今就他一人,他身侧桌上的茶水,也已经凉了。 “夫人怎么来了?”他说着,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他的膝上。 “夫君,再过几日,便是我爹的生辰,到时候?”我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是一愣。 “再过几日?”他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 “再过四日。”我见他表情有变,又想到了方才他同鼠贵说的话。 “如此巧?”他望着我,那剑眉高高扬起,一双异瞳,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巧?什么巧?”我问道。 冥北霖摇了摇头:“没什么,正好,院子里已经冷清了许久,不如,办个生辰,热闹热闹,夫人觉得意下如何?” “嗯,我也是如此想的。”我点头。 “那一会儿,我便让鼠贵去安排。”他说着轻轻捋了捋我的发丝,突然对我说:“夫人,这几日,冷落你了。” “我知你为了寻浮游,也终日奔波。”我说着,亦抬起一只手,抚在冥北霖的脸颊旁。 他见我提起浮游,还柔声安抚道:“夫人莫要忧心,就算将整个南岭翻过来,我也会寻到浮游。” “嗯。”我点了点头。 可浮游已经“消失”好几日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夫人,你看看你,最近气色也不好,怎么还出了这么些虚汗?”冥北霖抬起手,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自己也抬起手,朝着额上一抚,果真满额头都是虚汗,而我自己还浑然不知。 “夫人这几日,可曾好好吃饭?”冥北霖望着我,凝眉问着。 “我?”这几日,浮游失踪,杜小薇娘亲离世,我还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来。”冥北霖一看我这表情,便立刻扶着我起身,他将我扶回了房,然后又去吩咐鼠湘湘给我熬鸡汤。 “今后,就算吃不下饭,也要每日都要好生喝汤,你的身子本就虚。”冥北霖看着我,叮咛道。 “好。”我见他如此紧张我,便立即答应。 “神君!神君!” 这刚坐下没多久,鼠贵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神君,听闻暨城那,有大蟒气息。”鼠贵冲进屋之后,立刻欢喜的对冥北霖说。 “暨城?”冥北霖的嘴里嘀咕了一声。 “对,之前,浮游不是还同您一道去过暨城么?”鼠贵一边说,一边俯身。 我这才看到,鼠贵的脚下还趴着一只小鼠儿。 这小鼠儿,见冥北霖垂目看向它,它便立刻立起了身体,然后将一片,银白色的鳞片双爪捧着举起。 冥北霖那细长的手指轻轻一勾,鳞片便朝着他的手心飞去。 “这鳞片,同浮游的好像?”我是见过浮游真身的,浮游身上的鳞片,就是这种银白色的。文笔斋 “神君,或许浮游是去了暨城?只是暨城,离咱们风霖菀极远,浮游去那,做什么呢?”鼠贵这嘴里嘀咕着。 “不管做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寻他。”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 只要,能寻到浮游,无论多远,我都愿意走这一遭。 “夫人,你不能去,府里上下,你要同鼠贵一起打点。”冥北霖说完,还朝着鼠贵看去。 鼠贵则是一怔:“神君,不必小的陪同么?这暨城可极远呢,在南岭的最边上,这?” “它同我走。”冥北霖撇了一眼,脚下的小鼠儿。 那小鼠儿连连点头,还冲着冥北霖抱了抱拳。 鼠贵虽有迟疑,不过,也知晓冥北霖若是决定了,那旁人无论说什么也都无法更改。 故而,只能是叮咛那小鼠儿机灵些,别带错了地方。 小鼠儿叽叽叽的回应着,冥北霖又示意鼠贵,将玄凌带来。 此去暨城,来回需要数日,若不带上玄凌,冥北霖不放心,毕竟,那些人的目标是玄凌。 “冥夫人,鸡汤来了,你趁热喝些。”说话间,鼠湘湘也端来了鸡汤。 冥北霖直接伸手,将那鸡汤接过,然后仔细的吹了吹,这才送到我的嘴边。 “呃!” 我顿时觉得,这喉咙口一阵酸涩,有种想要作呕之感。 “夫人?”冥北霖立刻将那鸡汤放下,然后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怎么了?不舒服么?” “不是,我只是这几日,都没有胃口。”我摇着头:“没有大碍的。” “这鸡汤油腻了些,上面的油水,都撇干净了,再给夫人服用。”冥北霖盯着鸡汤,看了一眼,便吩咐鼠湘湘。 鼠湘湘赶忙应声:“是神君。” “你快去快回吧,这些鸡汤,我一定会喝。”我说着,还将鸡汤端了过来。 冥北霖见此,才点头,离开之前,更是再三叮嘱鼠贵他们,要照顾好我。 我送他到正厅里,看着冥北霖抱着玄凌,大步离开。 “一路小心!”眼看着,他出了府门,我冲着冥北霖喊了一声。 “夫人放心!”他回过头来,柔声回应。 他怀中的玄凌,一脸懵懂,并不知,他的舅舅要带他去往何处,但依旧睁着湛蓝的眼眸,冲着我挥着胖胖的小手儿,同我道别。 我看着他们上马车离去,这心一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 “冥夫人,我扶您回房歇着,那鸡汤该凉了。”鼠湘湘见我呆立在正厅的门槛前头,开口劝了我一句。 我点头,自从浮游失踪后,我便开始觉得,身体不适,想着,大抵是对浮游的忧心。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太过煎熬。 “来,冥夫人,还是热的,快喝吧。”鼠湘湘将我扶回到了屋中,然后便伸出手摸了一下盛汤的瓷碗,劝我快喝。 我坐下,再次端起鸡汤,闻着这气味儿,依旧觉得十分恶心,不过想着自己若是不喝,让鼠湘湘白白费心熬汤不说,若真是病了,还要让他们费心照顾。 于是,屏住呼吸,准备将瓷碗里的鸡汤,一饮而尽。 可当我刚咽下一口鸡汤时,喉咙口就开始发紧,紧接着,直接将咽下的鸡汤,悉数吐了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身体有恙 “呃!” 我吐出鸡汤,因为,今日再没有吃过其它东西,故而开始干呕。 “冥夫人?冥夫人?您没事吧?是不是鸡汤太腥了?”鼠湘湘一边慌张的问着,一边连忙给我倒茶水,让我漱漱口。 “没事。”我一边摇着头,一边用茶水漱口。 可这反胃恶心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 “湘湘,你把这鸡汤端出去吧。”我捂着嘴,含糊的说着。 鼠湘湘见我这副表情,赶忙将那鸡汤给端走了。 而我则又含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再次漱口吐出。 嘴里的鸡汤味儿,淡了许多,总算是舒服了些许。 “呃?” 结果,这才刚觉得舒坦些,就又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 “呃?” 我一边捂着嘴,一边抬起头来,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鼠湘湘端着热气腾腾的糕点,就进来了。 那是我平日里极喜欢的白云糕,这种香甜的糕点,本是我的最爱,可如今,不知道为何,闻到这甜甜的味道,居然觉得无比恶心。 “别,别过来!”我的嘴里含糊的说着,紧接着,就示意鼠湘湘快些退出去。 鼠湘湘怔了怔,赶忙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空手进了我的屋中。 而我,则是将屋内的各个窗户推开,透透气,那股子气味儿,彻底消失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冥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你不是最喜欢吃糕点么?怎么如今闻到气味儿,都想吐?”她说着,连忙扶我坐下。 我只觉得,这干呕之后,头也晕,腿也软,整个人“轻飘飘”的,难受的很。 “大抵是这几日,因为迟迟没有找到浮游,总是心神不安,睡也睡不好。”我说完,就起身,准备去睡一会儿。 待醒来之后,再吃些东西。 “冥夫人,你放心,神君一定会找到浮游的。”鼠湘湘一边替我脱下外褂,一边安抚着我。 “嗯。”我躺下,依旧觉得,这胸膛口好似压着什么东西,觉得无比疲累。 “冥夫人,我给你泡一壶安神茶来,喝了好入睡。”鼠湘湘看着我,有些担心。 “好。”我微微点头。 鼠湘湘替我掖好被角,然后端着那些茶壶杯盏,去帮我沏茶。 她一走,屋内瞬间寂静下来,而我闭上眸子,结果,就如此一恍神,便睡着了。 并且,是沉沉的睡了一觉。 再度醒来时,都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 “冥夫人,你醒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鼠湘湘一直守在我的屋中。 而我,明明沉沉的睡了一觉,可醒来之后,却依旧觉得有些疲倦。 “有粥么?我想喝点粥。”我思索了一会儿,说着。 其实,我并没有胃口,只是觉得,自己该吃点东西了,这种时候,可不能病倒。 “有,我这就去拿。”鼠湘湘立马去给我端粥。全球 我起身,穿上外裳,坐到木桌旁,喝了一口茶水。 茶水已凉,不过,这苦涩的味道,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 不一会儿,鼠湘湘就端着热粥和小菜来了,鼠贵也跟着一道进了屋。 “冥夫人,您今日昏睡了一整日,无事吧?”他有些忧心的看着我。 “无事。”我说着垂目看向那些小菜。 鼠湘湘把粥从砂锅中盛到瓷碗里,让我吃些。 鼠贵立在一旁,也凝望着我。 我今日还未进过食,他们也是担心我。 “这粥熬的真好。”我看着浓稠得当的粥,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勺子,然后就舀起一勺粥,送到自己的嘴里。 鼠湘湘和鼠贵,瞪大了他们的小眼睛盯着我。 我这粥入口喝下,嘴里却了无滋味,于是,又配了些许小菜,但是依旧觉得食不知味,没有丝毫胃口。 “冥夫人,您热么?”鼠贵眨巴着他的小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 “不热,怎么了?”我狐疑的反问他。 “诶呦,您这脸颊怎么泛红,额头也冒汗了?莫不是病了?”他担心的问着。 我听他如此说,抬起手朝着自己的额上一抚,确实是又出汗了。 “呃?” 就在这时候,一股子,气味儿飘入房中。 我一闻到那气味儿,顿时反胃。 “湘湘,什么味道?”我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哦,冥夫人,贵哥说了,你身子虚,得好好补补,既然夫人不喜欢喝鸡汤,那便换成鱼汤,咱们后厨的鱼缸里,还养着好些鱼儿呢。”鼠湘湘说着,便要去给我盛鱼汤。 “熬了快两个时辰了,冥夫人您无论如何都要喝些。”鼠贵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将那些小菜和砂锅,推到了一侧,嘴里嘀咕着:“这些清粥小菜,不养身。” “可我?”我这闻到味儿,就觉得难受,更别说喝了。 “来,冥夫人,我保证,这粥一点都不油,清炖的,还加了些许药材,很滋补。”鼠湘湘的脸上带着笑,将盛着鱼汤的炖盅,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鱼汤热气腾腾,可飘出来的气味儿,却是极为浓烈的鱼腥味儿。 这种气味儿,就好似刚刚刮下来的生鱼鳞,我的喉咙口,又冒出了酸味。 “冥夫人,您喝吧,这鱼汤若是凉了,那便有了腥味儿,到时候,可就难以下咽了。”鼠贵望着我,提醒着。 “嗯。”我应着声。 这是他们熬了两个时辰的鱼汤,我只能端起,并且一口闷了。 “诶,冥夫人,您慢些啊,别烫着您。”鼠贵紧张的在一旁说着。 我则是丝毫不敢停顿,因为,我是憋着气喝的,喝完之后,顿时觉得喉咙口,冒酸味。 想要作呕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我赶忙示意鼠湘湘将盆子拿过来,鼠湘湘见我面色不对,赶忙拿盆子,我俯身,开始剧烈呕吐。 这一吐,就连之前的粥,也都全部吐了出来。 鼠贵大惊:“诶呦喂!冥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端端的吐的这么厉害?今个儿喝鸡汤的时候,也吐了?这?湘湘,这鱼汤,去过腥了么?” “贵哥,我做汤时,极为注意,这鱼汤,绝对不腥。”鼠湘湘赶忙紧张的解释。 我则是冲着她们摆手,这不是鼠湘湘的问题,或许是我的问题。 第二百一十章空欢喜 我垂下眼眸,想着自己这几日,明明什么活儿都没干,可却觉得又倦又累,而且,今日一再觉得恶心想吐,莫不是?我有孕了? 想到这,我立刻用茶水漱口,然后,便示意鼠贵和鼠湘湘先出去,我想给自己把个脉。 若是真的有孕,便是大喜,若不是,也免得大家空欢喜。 “冥夫人,您?”鼠贵见我这般反常,自是不敢轻易离去。 “你们出去,我出了些汗,想换身衣裳。”我随口寻了个理由。 “那让湘湘伺候冥夫人您更衣?”鼠贵立刻说道。 “不必了,你们先出去。”我的态度,也变得强硬了些许。 鼠贵见我放下了脸,于是,赶忙先同鼠湘湘一起退到了屋外,并将屋门给关上。 我立刻给自己把脉,脉象却并非喜脉,这让我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不过,仔细算算,上一次与冥北霖同房,应该是在八九日前,若是那时候有的,脉象还未浮现,也有可能。 想想自己这几日的症状,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让曹大夫替我瞧一瞧。 他毕竟是神医,什么脉象诊不出? 如此想着,我站起身,将房门给打开了。 鼠贵和鼠湘湘还立在房门外,见我出来了,也没有换衣裳,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 “劳烦你们把那些吃食先撤了吧,我去瞧瞧我爹。”说完,我就朝着爹和曹大夫所在的屋子走去。 待我叩响房门,屋内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这声音,应该是爹发出来的。 “咳咳咳!咳咳咳!” 他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我听着这声响,顿时心慌不已。 “曹大夫?曹大夫?” 连叫了数声,曹大夫才将这房门给打开。 见立在门外的是我,这一次也不拦着了,直接侧身让我进屋。 屋内,已经点起了油灯,我看到爹坐在床榻上,身体好似十分无力的靠在床框边,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爹?”我开口唤他一声,他那浑浊的眼眸,朝着我的方向瞟了一眼,但是,那脖子好似都动弹不得了。 我快步走到爹的床边上,他则是看到我,便扬起嘴角,努力的给我挤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笑容。 “曹大夫,我爹这是怎么了?为何气色如此差?他的情况,是不是在恶化?”我激动的侧过头,问曹大夫。 “你爹之前喝了黑狗血,镇阴,所以才会如此,过几日,就能好转些许,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曹大夫对我解释着。 我听了缓缓坐下,就爹如今的面色,实在难以让我安心。 拉过爹的手,我替他把脉,我发现,他除了脉象有些虚之外,并无大碍? “楚丫头,你爹的身体,无碍的,至少,至少那鲲隐?”曹大夫说到这,又顿了顿:“总之,只要那东西在,他就不会有事。” 我点头,爹也动了动手指,将我的手轻轻拉住。 “怎么,好似瘦了?气色也不好?”爹望着我,那微微有些发紫的嘴唇,颤了一会儿,问出了这句话。云南 “我没事。”我想着,自己还要让曹大夫替我把脉。 不过,爹一直不希望,我同冥北霖有更深的纠葛,此事,还是不要让爹知晓的好。 “曹大夫,湘湘这几日不舒服,你能同我一道出去,替她瞧一瞧么?她就在房门口候着。”我寻了个由头,要将曹大夫给骗出屋去。 “哦?”曹大夫看了我一眼:“让她进来。” “曹大夫,您还是同我一道出去吧。”我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曹大夫立刻会意,跟着我一道出屋。 爹则是好像十分疲惫,闭上了眼眸。 到了房门口,我立刻将房门关上,免得爹听到。 “你?”曹大夫看着我,不知,我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曹大夫,你替我把把脉。”我说着,抬起手来。 “你最近身体不适么?”曹大夫问了一句,然后很是自然的,将我的袖子卷起,把他的指腹,搭在我的脉上。 紧接着,曹大夫便是一愣,手指头明显颤了一下。 “曹大夫,如何?我是不是?”我看曹大夫这反应,自己八成是真的有孕了。 心中,顿时欢喜不已。 “楚丫头,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你都中了暑气了,而且,这暑气至少在你身上滞留了三日,你这几日,是不是浑身乏力?是不是恶心想吐?”他望着我,问道。 我顿时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曹大夫。 原本的欢喜,瞬间被击的粉碎。 居然是中了暑气?也对,我从前中过暑气,那时候确实是什么也吃不下,只觉得恶心想吐,浑身乏力。 “别在这站着了,快回屋歇息,一会儿,我给你弄碗草药喝。”曹大夫催促我回房歇息。 “那个,曹大夫,你,要不要再仔细,替我把把脉?”我失落的望着曹大夫,依旧抬着手,让曹大夫再给我诊脉。 “楚丫头,你拿我当庸医看么?诊脉还能有错?”曹大夫蹙起了眉,望着我。 “不是,曹大夫,我,我,这几日的症状,是不是像是有孕?而且,刚刚有孕,或许喜脉还未浮现?”我看着曹大夫,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听了愣了愣,紧接着,又拉过我的手,仔细的给我又把了一次脉。 然后缓缓将我的手放下,对我说:“楚丫头,你们还年轻,不必急?” “不是喜脉么?”我这心里失落不甘。 曹大夫肯定的摇头:“你的夫君不是凡人,若真的有孕,立刻就能摸出喜脉来。” “是么?我竟不知。”我叹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笑。 同冥北霖成婚之后,我便知晓,他有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可这都好几个月了,毫无动静,我真害怕,此生不能同他有个血脉相连的骨肉。 “别灰心,成孕之事,急不得,顺其自然或许很快便能有了。”曹大夫说罢,又侧目,看着我的面色:“你气色太差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药,一会儿,一定要将药喝了,否则,身体熬不住的。” “多谢曹大夫。”我道着谢,落寞的抬起手,还想进屋陪爹一会儿。 “你爹也累了,你回房吧。”曹大夫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示意我回去歇着。 第二百一十一章胖娃娃 我知晓,自己这颓败的模样,让爹瞧见了,只会让他担心。 于是,听曹大夫的,先回房。 鼠湘湘和鼠贵,还在我的房门口等着我。 见我回来了,鼠贵还询问着,方才,曹大夫是不是给我把脉了? 他们站在这,正好可以看到我同曹大夫,立在房门口。 “嗯!”我点头。 “曹大夫如何说?冥夫人您生了什么病?”鼠贵关切的询问我。 “没有大碍,不过是中了暑气。”我冲着鼠贵和鼠湘湘笑了笑说道。 鼠贵立刻抬起手,一拍脑门:“哎呦喂,冥夫人,是小的大意了,您这食不下咽的样子,却是像中了暑气。” “诶,曹大夫,这是解暑气的药么?”鼠贵的视线,望向我的身后。 我回过头,看到曹大夫拿着一包药,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曹大夫,让我来熬吧。”鼠湘湘立刻朝着他走去。 曹大夫却是避开了鼠湘湘伸出去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来熬便是,你们都去歇着吧,这几日,府里只怕都人心惶惶,大家都没有歇好吧?” “诶,曹大夫,这种小事儿,让我们来做就成。”鼠贵也不敢劳烦曹大夫亲自熬药。 “这药,需过筛,还要看时辰加水,你们不会。”曹大夫说完,拿着那包药,进了后厨。 “由着他吧。”我知道,曹大夫性子向来直。 “那夫人,我扶您回房歇着。”鼠湘湘扶着我的胳膊。 “不必了,你们都回房歇着,夜都已经深了,我也想静一静。”我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情说话。 这种失落,让我十分难受。 “那,好吧!冥夫人您早些歇着。”鼠贵见我不愿让他们看顾,也只能应允,乖乖同鼠湘湘回房歇着。 我回到屋中,将这屋门一关,眼泪便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这种莫名的伤心,在我心头缠绕许久。 直到曹大夫,敲响房门,我才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打开房门,我就看到曹大夫端着一个瓷碗,立在门槛外。 他看着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怜悯,大抵是看出了我太过失望。 “楚丫头,喝了吧,喝了,你这病就好了。”曹大夫端着汤药,目光微垂,然后朝着我的面前,一递。 我也看着这汤药,黑漆漆的,闻着还有极为浓重的苦味。 “曹大夫,这药很苦吧?”我盯着这汤药,低声说着。 “什么?”曹大夫愣了愣。 我苦笑道:“我最怕苦了。” 曹大夫怔怔的望着我,自言自语的说:“莫兰也怕苦,小时候喝汤药,总是要拿冰糖碎哄着。” “是吗?”我笑了笑,伸出手要接过那汤药。 曹大夫的手却是一颤,“啪叽”一声,瓷碗瞬间摔落在了地上。 瓷瓶和汤药,飞溅到四处,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愕然的看着曹大夫。 曹大夫自己也慌了神,开口便说:“抱歉。” 他第一次,用这般低的姿态,同我说话。 “无事!您烫到了么?”我说着,拉起曹大夫的手腕,他的手指头上,倒是通红一片,应该是方才不小心烫到的。 大抵是我让他想到了莫兰,故而,心中大乱。 “曹大夫,我这有外敷的药,给你涂些。”我正想请他进屋,他却猛然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我再去给你熬一碗。”他说完,转身,又去了后厨。 看着曹大夫这反应,我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本是想同他说说话,但被他从后厨里“赶”了出来。 他让我用温水擦个身,散散热气,一会儿,汤药好了,他就给我送到屋中。 “那就劳烦您了。”我知晓曹大夫的脾气,于是乖乖听话,照他所说的,打了水,就回房擦拭。 这擦好身子,换上寝衣,曹大夫的解暑汤药,也熬好了。 不过这一次熬煮的速度,明显比之前,要快了许多。 而且,此次曹大夫将汤药摆在桌上时,我看到,汤药的颜色,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之前汤药是黑漆漆的一碗,可如今,这汤药却是红棕色的。 也闻不到苦味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味儿。 这种酸味儿就好似山楂的气味儿,这山楂我喜欢,故而,闻着这酸味儿,也并不讨厌。 只是好奇的问曹大夫:“曹大夫,这汤药,怎么和之前的那碗不一样?” “你不是怕苦么?我在里头加了些许糖,你喝吧,这一次,绝对不苦。”他说完,直勾勾的望着我,似乎是要看着我,将这汤药给喝了。 我端起汤药,仔细的吹了吹,然后便一饮而尽。 这汤药的味道,确实不苦,只是有些酸涩而已。 待我喝完了汤药,曹大夫又拉过我的手腕,替我把脉。 我看着他那凝重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 他拿过空瓷碗,就对我说:“你身子虚,早些睡吧。” “好,曹大夫,这些日子一直辛苦你照顾我爹,我?”我这感激的话还未说完,曹大夫就冲着我摆了摆手,转身出了屋门。 如今,已经是深夜,我关上门,打了一个哈欠,也上了床榻。 这药,喝完之后,好似还有些助眠的功效,白日里已经睡过了,可这一躺下,居然很快,便毫无意识。 “娘亲,娘亲!” 混沌之中,我隐约好似听到了一个孩子无比稚气的声音。 “娘亲!” 那奶气十足的说话声,和玄凌还有些相似。 我转过身去,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床内侧,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长着一头淡紫色头发的婴孩儿。 他的身上,穿着我原本要给玄凌的小衣裳,就坐在床头一角。 我呆愣的望着他,他是从哪儿来的?这孩子长的如同糯米团子一般,又圆又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我。 看着他的这张圆乎乎的小脸儿,不知为何,我心生欢喜,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却好似十分熟悉。 立马爬起,伸出手去,将他抱在我的怀中。 这孩子就趴在我的胸膛口,我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小圆脸,他张着没牙的嘴,笑的很是开心。 “你是从哪来的?”我轻轻松开他,垂目,凝望着他的脸。 而他,也仰起那胖胖的小脸儿,认真的看着我。 第二百一十二章胃口大开 我盯着这张小胖脸儿,看了许久许久。 就是觉得亲切,但是,完全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他则好似十分撒娇的侧过脸来,用那鼓鼓的脸颊,在我的脖颈处蹭着,这举动如同猫儿一般,同冥北霖有些像。 我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轻轻挑起这孩子的小下巴,盯着他的圆脸儿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便忍不住笑了。 这张小圆脸让我先入为主“迷惑”了我,如今,瞧着他的眉宇,还有这鼻梁? 怎的,有冥北霖的影子?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说道:“你长的,可真好看。” 他听了,脑袋朝着我的胸膛口一靠,嘴里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娘亲!” 我的心,猛然便是一颤。 “娘亲?”我垂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想将这肉团团抱的更紧一些,可这一用力,却抱了一个空。 整个人猛然一个激灵,紧接着,便睁开了眸子,发现,自己的手中抱着的,不过是个瓷枕? 方才只是做梦而已?我眨巴着眼眸,又朝着床角望去,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原只是个美梦,看来,真的应验了那句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梦醒之后,我便睡不着了,这满脑子都是梦中的软糯婴孩,方才抱着他时,我真觉得好踏实,就如同我抱着冥北霖时一样。 想到这,我抬起手,抚在自己平坦的腹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抵,我终究是没有这个福气。 如此想着,我便起身,此刻,窗外已经透进了亮光来。 我依旧觉得身上有些乏累,起身之后,便要去后厨,拿些热水洗漱。 结果到了后厨就看到了在烧热水的鼠湘湘,她见我起的这样早,赶忙询问,是否身体依旧不适。 “昨夜喝了曹大夫熬的汤药,我已经好了许多。”我笑着对鼠湘湘说着。 鼠湘湘那紧张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下来。 麻利的给我准备热水,伺候我洗漱。 并且,还给我端了清粥小菜来。 昨日,我看到吃食就觉得恶心想吐,今日,这清粥小菜吃在嘴里,便是没有半点恶心的感觉。 鼠湘湘还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冥夫人,喝汤么?这清粥小菜的,养不了身子。” “嗯,那给我盛一碗吧。”我想了想,对她说道。 “好!”鼠湘湘赶忙出去,给我端了汤来。 这汤一闻便知是鸡汤,而且,闻着就香,我好似食欲大开了,喝完了汤,还让鼠湘湘给我拿肉。 早膳,就开始大鱼大肉,糕点也没有落下。 鼠湘湘见我胃口好,站在一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吃过早膳,曹大夫便来了,而且,还是端着汤药来的。 “曹大夫,我已经好多了,这汤药?”我正想说,这汤药我便不喝了。 “这汤药,你接下来几日,还要喝,毕竟,你身体虚,暑气若不彻底拔除,便会留下祸患。”曹大夫一脸严肃的说完,就将汤药放到了我的面前。 这汤药,不难入口,又是曹大夫特地给我准备的,于是,我便喝的干干净净。 曹大夫见我喝完,拿着空碗,转身就走。 “曹大夫,我爹今日如何?”我见他要走,赶忙问了一句。 曹大夫的步子一顿,便微微摇头:“和昨日一样,人啊,不能不服老,年纪大了,恢复起来,也吃力些。” 听曹大夫如此说,我连忙站起身。 “去哪儿?”曹大夫目光一沉。 “我去看看他。”我不假思索的回道。 曹大夫长叹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他如今,日日都要睡许久,你去了也无用,自己好生歇着。” “曹大夫,依照我爹如今的情况,究竟需要调理多久,才能恢复如初?”我想着如今,这蒙面人已经追来了,爹身体里的鲲隐鳞,对冥北霖而言,至关重要。 曹大夫沉默的站在我的面前,目光低垂,神情复杂。 “那好转呢?”我想着,恢复如初或许很难,那何时才能好转? “楚丫头,你爹的情况十分复杂,别说我手头上如今缺不少药材,就算不缺那些药材,调理起来难度也极大。”曹大夫说罢,又顿了顿:“你这几日,就别出屋了,你暑气未消,身体乏累,多睡一会儿吧。” 他叮嘱完我这些,就拿着瓷碗离开了。 而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鼠贵和鼠湘湘就又端了两碟洗好的水果,给我送进了屋来。 “来,冥夫人吃些果子,曹大夫说了,您身子虚,要多吃些果子,还有肉蛋,补补身子。”鼠贵将果子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点着头,拿起一个果子就吃了起来。 并且,一个接一个,好似这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了。 “冥夫人,曹大夫确实是神医,您瞧瞧,昨个儿您还面色苍白,毫无胃口,今个吃了曹大夫的汤药,面色好了不说,这胃口也大开了。”鼠贵见我这般能吃,他也高兴的很。 鼠湘湘也连忙说:“冥夫人,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我别的本事儿没有,但是,烹炒的手艺,还算登的了台面儿。” “嗯,好。”我说完,又拿起一颗果子,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肉:“湘湘,我午膳想吃肉。” 说着,我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鼠湘湘一愣:“咦,咱们冥夫人,怎么换了口味儿?” 之前,我极少吃肉,那是因为,我于心不忍。 毕竟,浮游他们日日都在吃素,我一人大鱼大肉实在不大合适,于是,也陪着他们一起吃素。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胃口好,并且,还重!想吃肉,想吃大荤。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准备,鱼肉猪肉鸡肉,通通的安排上。”鼠贵欢喜:“待咱们神君回来了,看到夫人容光焕发,定会高兴。” 鼠贵说完,也去后厨帮鼠湘湘。 只是饭菜才做了一半,我就瞧见回廊对面的屋子里,探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图图?”我都把这小祖宗给忘了。 他对吃食极为敏感,后厨里飘出了阵阵香味儿,让他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我正想着,这下完了,本要起身,去后厨让鼠湘湘她们别弄了,结果就看到,芸娘从隔壁屋内走了出来,将宏图的脑袋朝着房间里一按,“送”回到了屋内。 第二百一十三章大鱼大肉 我看着芸娘的举动,不禁露出了笑。 这个小姑娘,不仅长的好看,也极有魅力,至少宏图十分听她的话。 今后,由她管着宏图,我们都省心了。 “咕噜噜!” 正想着,我这肚子,居然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 我有些诧异的抬起一只手,抚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方才吃了那么多东西,如今,这果子还含在嘴里,怎么又饿了? “咕噜噜!” 而且,这种饿,有些难捱,让我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曾经,跟着爹翻山越岭,有时候遇不上小馆子,干粮吃完了,便只能饿着肚子。 现在我所感觉到的饥饿,就是如同那时候一般。 这种饥饿,让我有些坐不住了,这果子丝毫没有果腹之感。 于是,我将果子放下,溜达到了后厨。 后厨里,鱼肉已经在锅中蒸上了,砂锅里炖着鲜鸡汤儿,鼠湘湘在另一个大锅里炒着红烧肉,鼠贵则是在用冰糖,调汁儿。 “冥夫人,您歇着,这里啊,无需您帮忙。”鼠贵的视线瞥见了我,赶忙开口对我说道。 而我干笑着,抿了抿嘴唇,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又饿了,于是,转身准备回屋。 结果,这肚子,却在这时候发出了极为大的声响。 “咕噜噜”这声响一出,鼠贵和鼠湘湘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我。 俩人都一脸惊诧,我自己则是尴尬不已,只能冲着他们笑了笑。 “冥夫人,小的这手脚慢了!这些糕点蒸好了,小的啊,先给您端过去。”鼠贵赶忙说道。 “不不不,我自己来。”我说着,又走进了后厨,将摆在一侧的两碟糕点,给端回了屋中。 端的时候,我没敢看鼠贵他们的表情,估摸着,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吧? 我也不管了,将这糕点端回屋之后,我就开始一块接一块的吃。 这桃花酥,还有红糖糕,都是鼠湘湘的拿手糕点,甜味适中,极为酥软,再配上些许茶水,还未吃够,又没了。 我看着两个空碟子,舌忝了舌忝嘴唇,意犹未尽。 不过,也不好意思,再去后厨里拿吃的了,于是,就坐在屋中等着。 但是这才等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来回踱步,嘴里好似淡淡的,想吃些重口味的东西。 踱步了约莫半个时辰,我终于听到了外头的回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一听到脚步声,还有不断飘入屋内的饭菜香,我立马就坐到了圆桌旁,并且,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 “冥夫人,来,先喝一盅鸡汤,暖个胃。”鼠贵端上个炖盅。 我立马点头,鼠贵将那炖盅摆在我的面前,打开炖盅瓷盖,一股子香味儿当即就迎面扑来。 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于是,立刻拿起一旁的勺子,开始喝起了鸡汤。 “诶呦,冥夫人烫,您慢些,慢些。”鼠贵在一旁不住的提醒着我。爱我 我则是已经没空搭理鼠贵了,只顾着喝汤。 鼠湘湘很快也将鱼肉,烧鸭,一并端上了桌子。 这桌上的菜,荤的素的,满满当当“铺开”,十五道左右。 其中,就连甜汤都准备好了。 我这筷子,开始在桌面上的这些美味佳肴上拼命“飞舞”,不过只是对肉感兴趣。 一只烧鸭转瞬之间,就成了鸭架子,我又看向了鱼。 这鱼亦是又肥又大,红烧的,色香味俱全。 我往日里,就喜欢吃鱼,不过,今日这鱼肉入口,却觉得有些腥,不过也没有太在意,狼吞虎咽,把桌上所有的荤食,都吃的干干净净。 “湘湘,还有鸡汤么?”我嘴里咀嚼着最后一块红烧肉,然后抬起头看向鼠湘湘。 鼠湘湘和鼠贵,此刻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他(她)们的嘴是微张着的,目光死死盯着桌上的那些空盘子,一副“见鬼”了的神情。 我舌忝了舌忝嘴唇,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吃的有些太多了。 “那,那,那个,冥夫人啊,您今个儿,还是别再喝汤了,先歇一歇。”鼠贵是被我给吓着了。 而就在这时候,一股酸涩的药味儿,飘入了我的鼻中。 我侧目一看,是曹大夫又端着汤药来了。 “曹大夫,您来的正好啊,您给咱们冥夫人,再把把脉吧。”鼠贵见曹大夫来,赶忙开口对曹大夫说。 曹大夫把汤药递给了我,我接过汤药,没有犹豫直接一饮而尽。 “她气色不错。”曹大夫看了我一眼,回了一句,没有要替我把脉的意思。 鼠贵赶忙将曹大夫往一侧拉去,悄悄的对曹大夫说着:“曹大夫,我觉得,咱们冥夫人今日有些反常啊!冥夫人向来胃口小,怎的今日吃了这么一桌子?” “这有何奇怪的?马上就要入夏,身子乏累没有胃口,我这汤药,便有胃口大开之功效。”曹大夫淡淡的回了一句。 “啊?原是这样,不过,您还是替冥夫人把把脉,这样小的也能安心些许。”鼠贵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曹大夫在鼠贵的一再坚持下,替我把了脉。 “无事,这汤药喝了,便是开胃,多吃些,也好补补身子,她也太过瘦弱了。”曹大夫说完,就将我手中的空碗,给取走了。 看着曹大夫离开,鼠贵和鼠湘湘面面相觑,然后又都看向了我。 “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备着。”曹大夫出屋之后,还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鼠贵回过神,点了点头,又认真的望着我问道:“冥夫人,那您还想吃些什么?” 这鼠贵大抵也就这么随口一问,毕竟,这些荤菜刚刚下肚。 我呢,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肉饼,并且,立刻就想吃到。 鼠贵一瞧我这模样,还真有些吃不准了:“冥夫人,您要真有想吃的,小的立刻就准备上。” “湘湘你会做肉饼么?”我望向鼠湘湘。 鼠湘湘愣愣的点了点头:“会,会,我这就去准备。” “嗯。”我欢喜的点头。 鼠贵则是帮忙,将空盘子和素菜撤下,然后在鼠湘湘准备肉饼时,又给我拿了好几碟糕饼。 第二百一十四章忌症 我坐在木椅上,居然都觉得有些乏累,故而,起身朝着一旁的躺椅走去。 这一躺下,便觉得舒坦,身体随着躺椅轻轻晃动着,眼皮子,又开始变得发沉,没一会儿,居然混混沌沌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就已经到了未时了,是饥饿感,将我从睡梦之中,给拉回到了现实。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薄被,再朝着一侧望去,则是瞧见鼠湘湘正坐在一旁,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 “湘湘?”我开口含糊的叫了她一声。 鼠湘湘立刻回过头来,看向了我。 “冥夫人你醒了?饿不饿?我这就去给你端吃食来。”她说完,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木桌上,然后便出了屋。 我有些混沌的坐起身来,坐着清醒了一会儿,便朝着木桌走去。 也看到了,鼠湘湘放在桌上的东西,居然是孩子的衣裳。 这衣裳缝的极为精致,不过,并非是给玄凌宏图他们的,而是一件婴孩儿的衣裳。 我还未将这小衣裳放下,鼠湘湘就端着一碟肉饼进来了。 “好香啊。”我的注意力,也全部都被吃食给吸引了。 鼠湘湘将肉饼放下,见我拿着那小衣裳,便笑着问我:“冥夫人,这颜色,你可还喜欢?” “啊?我?”我一边用一侧的水洗手,一边狐疑的看向鼠湘湘。 “这小衣裳,是我特地给将来的冥小公子准备的,咱们鼠儿有个习俗,还未有子嗣之前,就缝制上成套的衣裳小鞋,虎头帽儿,如此一来,便能借着这喜气儿,很快有孕,并且三年就能子女成群。”鼠湘湘说罢,将那小衣裳儿摊开。 我看着这小衣裳,衣裳的背面上居然绣了一条长着翅膀的“大鱼”,那便是鲲鹏吧? “这鲲鹏绣的没什么气势。”鼠湘湘有些不满意。 “虽然无霸气,但胜在可爱,若孩子穿在身上,必定极好。”我说完,看着这小衣裳,很是喜欢。 “既然冥夫人喜欢,那我便多做几身,小姐的衣裳,也得备上,若是双生胎,便是喜上加喜!”鼠湘湘越说越高兴。 而我看着这衣裳,却渐渐变得落寞,别说什么双生胎了,如今这一个都还没有着落呢。 “冥夫人,您和神君都还年轻着呢,开枝散叶那是迟早的事儿。”鼠湘湘说罢,就将那衣裳收起,然后示意我吃肉饼。 这肉饼一块块的堆叠在一起,高高一摞,至少十块还冒着热气儿。 看到这吃食,我低落的心情,也瞬间转好了。 坐下抓起一块肉饼,就咬了一大口,这肉饼的汁水,流入我的嘴里,肉比面皮都多,又香又有嚼劲儿,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饼。 “冥夫人,你慢些,来,拿这鸡汤,顺一顺。”鼠湘湘还记着,我说还想喝鸡汤的事儿,故而,鸡汤也准备了。 我一手拿着肉饼,一手抓着汤勺吃的不亦乐乎。 鼠湘湘看着我,突然,眼神就变了。 “冥夫人,你这手是怎么了?”她一边问着,一边下意识的,将我的袖口卷起。 我自己也垂目一看,发现,这手腕以上怎么长了好多红点。 这些红点,有些密集。 “冥夫人,您是不是对什么吃食忌口?”鼠湘湘看着这些红点问我。 “忌口?我从不忌口,有什么便吃什么,从不讲究的。”我说着,盯着这红点点,居然觉得有些痒。番薯 于是,抓了抓,这些红点好似还是微微浮起的,像“忌症”。 这忌症,其实就是有些人,不能吃某些东西,只要吃了,便浑身长疹子。 不过,我对自己很了解,从小到大,那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从不挑食,忌症,在我看来,那是富贵病。 “我还是让曹大夫过来一趟吧。”鼠湘湘盯着我胳膊上的红点,想着让曹大夫过来瞧一瞧,能稳妥些。 于是,立刻就去请曹大夫。 曹大夫来时,是带着汤药一道过来的。 这汤药,用曹大夫的话来说,一日喝三次,并且,要连喝数日。 喝了汤药,曹大夫才拉起我的手腕,察看上头的红点。 他盯着红点看了一会儿,又将我的衣领子微微掀开一角,然后,便说:“是忌症,吃了些,不能吃的东西,你从前可有什么忌口的?” “忌口?没有。”我肯定的摇头。 “没有?”曹大夫眉宇一凝,思索了许久。 “今日,你吃过?”曹大夫这并非是在问我,而是自言自语,他好似在回想。 鼠湘湘则是赶忙,将我今日吃过什么,都一一同曹大夫说了一遍。 曹大夫表情凝重,思索了许久,才嘀咕了一句:“难道是?” “曹大夫,那些吃食,冥夫人之前,也都吃过的。”鼠湘湘又补充了一句。 “今后,试着别吃鱼了。”曹大夫看向我,认真的叮咛道。 “别吃鱼?”我怔了怔,鱼我素来喜欢吃,从前师兄在河里抓到鱼儿,我们围坐着在火堆边吃烤鱼,我能一口气,吃下三条大鱼。 “总之,别吃就是了,身上的疹子,一会儿,我给你送膏药过来,仔细涂抹,很快就无碍了。”曹大夫说着,也不等我们再开口,又拿着空碗就走。 看着曹大夫离去,鼠湘湘蹙着柳眉,望着我。 “冥夫人,您刚到霖府时,便吃过鱼,不过那时候多为清蒸,那时候可有不适?”鼠湘湘应是同我一样,觉得我吃了鱼儿,怎么可能得忌症。 我摇头,鱼我是从小吃到大的。 “就按曹大夫说的吧,我试着忌忌口。”我说完,再次吃起了肉饼。 鼠湘湘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她这一恍神的功夫,我就已经将桌上的肉饼给吃的精光了。 “冥夫人,这肉饼不易消,你还是少吃些?”她望着我,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我舌忝了舌忝嘴唇,虽意犹未尽,但还是适可而止了。 “那,我能再喝一碗甜汤么?”我看向鼠湘湘问道。 鼠湘湘的嘴唇颤了颤,应是对我这食量,又有了新的见识,不过还是立刻去给我准备。 但在量上,还是努力控制了,只是一小炖盅而已。 喝完了,我还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冥夫人,今日院子里,日头甚好,不如,咱们去外头走走?总是在屋中,只怕是会被憋坏。”鼠湘湘见我吃了这么多东西,忍不住开口劝我出去走走。 我站起身,觉得自己有些懒怠,不过还是跟着她一道去了院子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梦游 庭院之中,安静无比,我们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我发现,庭院的凉亭后头,种了一排小树。 这些树苗子,就只到我的膝盖处,又细又小,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 “湘湘,这是什么树?为何种在此处?”我垂目看着这些小树。 “是山楂树,咱们神君,前些日子,突然吩咐贵哥在这种下的,说是今后能结出又大又红的山楂。”鼠湘湘说完顿了顿,似乎还有些困惑不解:“山楂多酸啊?真没瞧出来,咱们神君喜欢吃酸的。” 我听了不禁抿嘴一笑,蹲下身抚了抚这些小树。 原是山楂树,我瞧着怎么如此可爱。 “冥夫人,你看,这些都是,待它们长起来了,这后院,应该就会变得无比凉快。”鼠湘湘朝着侧边指去。 这些树,加起来有三十棵左右,若真的都长成大树,那么这后院必定十分阴凉,到了夏季,我们就能在庭院里避暑了。 “这后院池塘,前些日子也清洗了,养了不少观赏用的锦鲤,冥夫人可想喂鱼?”鼠湘湘看着我,笑问着。 “锦鲤?好啊。”我倒是还不知道,后院原本荒废的池塘里,居然养了锦鲤。 鼠湘湘见我有兴趣,立马就去拿了鱼食来。 而我则是走到了池塘边上,这里的水清澈见底,我可以清楚看到底部的石块,那些锦鲤,颜色明亮通红。 一条条圆滚滚,只有拳头大小。 我侧着脑袋仔细看着,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冥夫人,你很喜欢锦鲤?”鼠湘湘见我看着锦鲤傻笑,便将鱼食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了鱼食,转而问鼠湘湘:“湘湘,你瞧这些鱼儿看起来像什么?” “锦鲤还能像什么?”鼠湘湘狐疑的看着那些锦鲤反问道。 “像不像糖葫芦,一颗颗,圆圆鼓鼓,又红又亮,真好看。”我说完,开始给这些鱼儿洒鱼食。 鼠湘湘听了,又望着鱼儿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也“噗呲”一声笑了。 “冥夫人,这些鱼儿是神君拿回来的,你这么一说,还真像,真如糖葫芦一般。”鼠湘湘也瞧出来了。 “糖葫芦!糖葫芦!在哪儿呢?” 鼠湘湘的话音刚落,身后回廊的屋中,就传来了宏图兴奋的声音。 不等我转过头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是一个纵身,就跃到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我手中的一袋鱼食,就被拽走了。 “宏图!” 芸娘也跟了出来,冲着宏图喊道。 宏图手中握着鱼食袋,蹙着漆黑的浓眉,撅着嘴儿,一脸不悦。 “夕颜夕颜,送她走吧,日日管着我。”宏图一边紧紧抓着鱼食袋,一边侧过脸儿望向芸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给我!”芸娘伸出了手。 “不给!”宏图蹬着眼。 “给不给!”芸娘也生气了,精致的小脸上,显出了几分怒意。兔兔飞 宏图依旧不给,芸娘抬起手,那小手的指甲,瞬间变成了尖尖的利爪。 “啊啊啊!夕颜,她又欺负我!”宏图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呜咽,然后就将手中的鱼食放到了芸娘的手上,然后过来,一把抱住了我的腿,嘴里还不忘了说:“夕颜,你管管她!” “芸娘没错。”我不禁抿嘴一笑。 鼠湘湘看着他们也笑言:“这图小公子和芸娘,简直就是小冤家,配的很。” “哼!我以后,可不娶她,绝对不娶!”宏图说着,目光还在盯着芸娘手中的鱼食,似乎还期盼着什么。 芸娘直接将鱼食朝着池塘里一扬,那装着鱼食的袋子瞬间就空了。 宏图先是愕然的一愣,紧接着便松开了我,拍着自己的大腿,哭的是悲痛欲绝。 那泪珠儿滚滚而下,一时之间,好似收不住了。 “图图,那鱼食不好吃,你别哭。”我有些慌了,因为之前他也哭过闹过,但是,从没有这么般难过。 “楚姨别管他,昨夜,他还梦游,跑到了庭院的“破”处,差点就出去了。”芸娘说着,抬起手,指向那一片藤蔓。 “梦游?”我照看宏图这么久,都不知他有梦游的习惯? “我没有梦游!是,是,凌弟说给我好吃的,让我出去等他。”宏图的眼角,还挂着泪水,不过,说话的表情,十分认真。 “可是图图,玄凌已经跟着神君去暨城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我说完,摸了摸宏图的脑袋:“委屈你了,再忍耐几日好不好?” “我都要饿死了!呜呜呜呜!”宏图大哭不止。 “神君走时,给你留了一大袋妖肉干儿,让你分着吃,是你自己,一口气全吃了,怪的了谁?还有脸哭?不许哭!”芸娘一声呵斥。 宏图这原本张嘴,准备呜咽,这会子也被芸娘的气势给吓着了,乖乖的闭了嘴,再不敢吭一声。 我伸手,替他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好啦好啦,给你泡一壶花茶如何?甘甜甘甜的。”我开口哄着。 宏图听了,那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会儿,然后连连点头。 我带着芸娘和宏图在后院的凉亭里坐下,鼠湘湘则是沏了一壶花茶,虽没有茶点可配,不过这甜甜的味道,便能让宏图消停许久。 芸娘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喜色,只是垂目,看着杯中的茶水。 “芸娘,这茶香甜,你也喝些吧。”我柔声哄着芸娘。 “楚姨,我?”芸娘顿了顿。 “怎么了?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我见她有些迟疑,连忙开口。 芸娘抬起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问道:“楚姨,我想回如歌城,看看她,这几日,我也总是梦到她,我只去看一眼,看她过的好不好。” 芸娘口中的她,指的便是她的娘亲,白歌染。 我的嘴唇颤了颤,然后,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对她说道:“你阿娘很好,如今,这院子里有结界,你不能出去。” “那等神君解决了那些蒙面人之后,我能回如歌城看她么?”芸娘追问。 “到时候,再说吧。”我敷衍的说着,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湘湘,今日这花茶,真的香醇无比。” 我的视线不再看芸娘,而是转向了鼠湘湘,就怕芸娘再纠缠于这件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有去无回 索性,芸娘没有过多纠缠此事,同我们一道喝完了茶水,天色也暗了。 大家各自回房,我又吃了不少东西,泡了个热水澡解解乏,然后便又安然睡去。 不得不说,我已经许久,没有睡的这般好了。 心中想着,今后,若是再睡不踏实,寻曹大夫要个药汤,便好。 “砰砰砰!砰砰砰!” 我这正睡的迷迷瞪瞪,房门就被拍响了。 “谁?”我含糊的问了一句,并且,下意识的迷瞪着眼睛,朝着窗户的方向撇了一眼。 窗外,照进来的,是淡淡的灯笼光束,也就是说,此时天都还未亮。 “冥夫人啊,不好了,宏图小公子,不见了!” 这房门外头,传来的是鼠贵焦灼的声音。 “什么?”我立刻一个机灵就坐了起来,赶忙下了床榻,直奔房门口,将门打开。 鼠贵看到我,立刻垂下头去。 我这才发现,自己寝衣的衣襟带,都未绑好。 于是,一边绑着衣襟带,一边问鼠贵怎么了。 “冥夫人,方才幺妹到屋中察看小公子是否安睡,结果,却发现,小公子根本就不在屋中。”鼠贵很是着急。 “不在屋中是否在别的地方?正厅?书房?”我想着,那小家伙,估摸着是夜里睡不着乱跑。 鼠贵摇头:“冥夫人,已经都寻过了,可就是没有寻到啊,小的怀疑,怀疑?” 他说话,开始变得吞吐起来。 “怀疑什么?”这一次,轮到我焦急了。 “小的,怀疑小公子,或许出府了!”鼠贵说罢,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他的那双小眼睛里,满是急切。 我听了,也不由眼眸一瞪。 出府?这还了得? “冥夫人,这霖府上上下下都已经翻便了,小公子若真在府上,不可能寻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出府了。”鼠贵说罢,又顿了顿:“冥夫人,小的出去寻,不过,出府之后,便难以入府,这府内事宜,都交托给了湘湘,您有什么需要,便问湘湘就好。” “可?”我这心中也很是焦急,也想一道去。 “冥夫人,神君应该明后日就能回来,您就在府中好生待着。”鼠贵劝说着。 “那,这样,你寻到了宏图,就到府门口,让我瞧一眼。”我想着,如今,孟埙不在我手上,若是,出去遇到那些蒙面人被抓,就会成为他们要挟冥北霖的武器。 我虽帮不上冥北霖什么忙,但是,也绝不想当个累赘。 鼠贵好歹是妖,鼠儿跑的也快些,至于宏图,他是饕餮,他和鼠贵一起在外待个一两日,应该也无大碍。 如此想着,就同鼠贵说定了。 鼠贵出府去寻宏图,我们大家则是在府中等着,待他寻到了宏图,就会立刻到府门口来,知会一声。 “不,就算是寻不到,明日正午,小贵儿,你也来这报个平安。”我想着,鼠贵出去,也有些危险,于是,定下了见面的时辰。 鼠贵连连点头,出府之前,还再三叮嘱鼠家三姐妹,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我们。搜搜 “贵哥,你也小心些。”鼠可芸拉着鼠贵的衣袖,神情很是不安。 “嗯。”鼠贵则只是应了一声,然后便拂袖而去。 鼠贵走后,我们自是再也没有了睡意。 我就在正厅里等着鼠贵,鼠可芸更是时不时的就朝着正门那走一趟,朝外张望。 “冥夫人,这里我们守着,你先回房歇息,贵哥若是来了,我便通报。”鼠湘湘望向我,不想让我在此熬着。 “不必,我在这等着踏实些,回去了也是睡不着的。”我说着,这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霖府正门。 如今,宏图不知所踪,鼠贵又出了府,我哪里还睡的着。 鼠湘湘听了,点了点头,给我拿了披风,又泡了一壶茶水。 我们几个,就在这正厅里守了一夜,直到天明,鼠贵都没有回来。 这让我们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而焦灼,我有一种直觉,在告诉我,必然是出事了。 否则,鼠贵不可能寻了一整夜,都没有寻到宏图。 这风霖菀并不算大,鼠贵的手下,还有那么多小鼠儿,可以帮忙一起寻找,快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将宏图给寻回来。 可如今,好似鼠贵也消失了。 鼠可芸在正厅里来回不断踱步,两只手揪着裙摆,很是焦急。 “可芸别急,等到了正午,小贵儿必定会回来一趟,报个平安,我都同他说好了。”我见鼠可芸如此着急,开口劝了一句。 鼠可芸则是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嘴里不住的说着:“冥夫人,贵哥,会不会也被那些蒙面人抓走了?我们小鼠儿,术法低微,那些蒙面人的身上,有强大的符气,必定懂术法,也不知道贵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鼠可芸越说面色越是苍白,脚下的步子,也迈的越发快。 “可芸,你别在冥夫人面前,没完没了的走了,快坐下,你如此着急,也无用。”鼠湘湘一把拉过鼠可芸,示意她坐下。 鼠可芸则是真的急昏了头,张口便道:“湘湘姐不喜欢贵哥,自然不急。” 说罢,她也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忙垂下头去。 鼠湘湘听到这句话,只是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说是去厨房准备一些吃食,然后便去了后院,剩下一脸后悔的鼠可芸。 “放心吧,小贵儿那么机灵,不会有事。”我知晓如今这些宽慰人的话,最是无用,但也没有其它可以安抚鼠可芸的。 鼠可芸点了点头,默默的坐在了一侧的圈椅之上。 接下来的每一刻,都过的极为煎熬。 曹大夫出来送汤药给我喝时,便说,宏图绝不会有事,算是安抚我们。 但这话,却让鼠可芸更加不安。 毕竟,宏图是饕餮,而鼠贵,就只是一只道行不算高的小鼠而已。 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我们大家都走到了霖府的府门前。 从这望出去,可以看到,两侧的小道上,没有半个人影。 今日,阳光甚好,可我们霖府里,却笼子上了一阵阴霾。 “不行,我去寻寻贵哥。”鼠可芸已经安耐不住了。 “别胡来!”我赶忙拦住鼠可芸。 “那怎么办?贵哥肯定是出事了,如今,午时都要过了!”鼠可芸说这话时,已经是未时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出府 鼠贵做事,向来谨慎,既然已经约好了时辰,正常情况之下,是不可能耽搁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真的出事儿了。 想到这,我这不安的感觉,也跟着加剧。 鼠可芸她们刚刚成妖不久,比起鼠贵来,她的术法更为低微。 “可是?”鼠可芸急的眸子都红了。 “我出去一趟。”我思索了一会儿,如今这府内,无人是那些蒙面人的对手,让鼠可芸她们去,也是送死。 但是,若谁也不出府寻,鼠贵没准现在就命悬一线。 鼠湘湘立马发对:“冥夫人,你不能去,万一?” “我陪她去!”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曹大夫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看到曹大夫握着桃木剑,就过来了。 “曹大夫,您还要照顾我爹,你不能去。”爹如今情况也并不好,只怕曹大夫不能离身。 而且,他排斥妖,根本就不让鼠湘湘她们靠近。 “放心吧,我已同你爹说好了,如今,若是再不去寻,只怕?”曹大夫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欲言又止,已经让鼠可芸她们目露惊恐。 就连一直都算镇定的鼠湘湘也有些慌了,她望向曹大夫,要求同我们一道去。 “这里,做事儿细的,也就你了吧?”曹大夫盯着鼠湘湘。 鼠湘湘看了一眼她的两个妹妹,然后冲着曹大夫点头。 “既然如此,你便需在府内照应,毕竟,这结界出去了便无法再入。”曹大夫说完,对我说:“楚丫头,你若是害怕,便也在府中等着,今夜我若不回来,你们?” “我不怕,我跟你一道去寻。”如今,宏图,鼠贵,生死不明,曹大夫若一人出去,只怕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多个人,至少还能多个照应。 只可惜,孟埙不在身上。 “那走吧。”曹大夫说完,就跨出了霖府正门。 我也紧随其后,鼠湘湘见我抬脚迈出门槛,连忙大声对我说道:“冥夫人,小心些!” “好!”我说着,转过头看向她们:“记住,若是我们没有回来,你们便等着,等着神君回来,任何人都不得再出府,明白么?” “嗯。”鼠湘湘的眸子有些泛红,不过还是十分顺从的冲我点了点头。 一出这霖府正门,我便朝着小道望去,想着,宏图昨日,很有可能顺着这条小道去了街市。 毕竟,宏图“出走”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吃食。 街市上,吃的东西,自是不少。 曹大夫手中握着桃木剑,还在左右张望。 “曹大夫,咱们去街市上寻寻吧。”我开口,对他说着。 曹大夫眯着那满是血丝的混沌眸子,思索了一会儿。 “这青天白日的,你觉得,鼠贵他们有可能在街市上么?”曹大夫反问我。 “这?”我想了想,也对。 宏图和鼠贵若是被抓,那些人,应该会将他们安置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曹大夫说完,视线朝着后山的方向看去。 “不可能在后山!”我顺着曹大夫的视线一看,就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后山,有我夫君即将修建的河神庙,若那些蒙面人真的躲在后山,我夫君,怎会不知道?”中文吧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既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风霖菀,你觉得,他们真是等闲之辈么?”曹大夫反问我。 我自是知晓,那些蒙面人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可以在冥北霖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定是不容小觑。 如此想着,躲在这后山,好似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走。”曹大夫果决且干脆,立刻朝着后山走去。 我大踏步跟在曹大夫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又在心中揣测那些蒙面人的身份。 “曹大夫,你说,那些蒙面人,会是祭灵人么?”一路过来,我觉得对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古怪。 若真是祭灵人,那么他们几次都赶在了萧策的前头,在我们的前面埋伏。 若说他们不是祭灵人,可不是祭灵人又哪来这么大的能耐?还有,他们怎就知晓我们要往哪儿走? 他们又是如何寻到风霖菀的?这些谜团,在我的心里头,一直都没有解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曹大夫倒是并不在乎对方的身份。 “若真是祭灵人,只怕曹大夫您?”我担心,对方若是祭灵人,那么曹大夫这个祭灵司曾经的“叛徒”,若是被抓到,必定是死路一条。 曹大夫听到此言,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脸来,望向我。 那混沌的眸中,好似生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怎么了,曹大夫?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我以为,他是猜想到了什么。 结果,曹大夫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他继续转过头,朝着后山走去。 这话说的也没错,现在,我的身上,也就只有一把匕首防身而已。 比起曹大夫来,我似乎更没有自保力。 “记住,一会儿上山后,跟紧我。”曹大夫立在后山入口,便开口叮嘱我:“若是,真的走散了,你便站在原地等我。” “好!”我赶忙点头。 曹大夫这才迈步,朝着山道口里走去。 如今,日头虽还大,可是一入这后山密林,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暗。 最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着火折子,勉强照明。 “曹大夫,你慢些!” 我的步子已经够快了,可是曹大夫却是一晃眼,就已经同我拉开了四五步的距离。 听到我的叫喊,曹大夫才停下脚步。 “楚丫头,别磨磨蹭蹭的,否则,一会儿,天便真的要暗了,这山阴气重,入夜了只怕?”曹大夫的视线在周围的树上扫了一眼。 “嗯。”我听了,赶忙小跑着跟上他。 “咕噜噜!”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今日,我只喝了汤药,并未吃过其它东西,故而肚子极饿。 曹大夫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只能尴尬的冲他笑了笑,依旧举着火折子,打算继续往深山里走。 第二百一十八章鼠尾 曹大夫却看着我,发话了。 “楚丫头,休息一会儿吧。”他说完,直接侧过身,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块上。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息,从前,我体力还算不错,爬这山也多次了,从来都没有觉得,像这次这般疲累过。 在石块上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曹大夫再度起身。 我站起身时,就觉得眼前好似一阵眩晕,并且,后腰处,出奇的酸痛。 “怎么了?”曹大夫见我的表情似乎有些异常,于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我摇头:“没事,大抵是暑气还未全部消散,故而,如今觉得有些难受。” 曹大夫听了,迟疑了一会儿,对我说:“不如这样,你就在此处等着,我再往前走走。” “这?”我抬起眼眸,朝着前方的路望去。 前方,漆黑一片,而且,岔路口众多,俩人一旦分开,只怕很难能再汇合。 “不,我跟你一道走。”我说完迈步跟上了曹大夫。 曹大夫见我坚持,便也不再劝说,二人继续朝着深山里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 就好似是,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我从稚嫩的声音之中,判断出,说话的人,应该是孩子,也就是“夭娃”。 这些夭娃,一直都在后山,与其这么傻找,还不如问问他们。 于是,我立刻喊道:“小夭娃,你们出来!” 我这开口一喊,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 曹大夫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别同邪祟之物打招呼。”曹大夫很是警惕。 “无妨,之前,我已经同他们见过数次了。”我觉得,那些夭娃,并不会真的伤我。 “那些东西,喜怒无常,别招惹!”曹大夫倒是极为警惕,不愿同这些夭娃接触。 “曹大夫,这些夭娃,一直都在山中,若山里来了“外人”,他们必定知晓。”我对曹大夫解释完,便继续呼唤那夭娃。 可这些夭娃,却好似故意避着我,完全不回应。 山中变得静谧无比,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走,别被这些邪祟,戏耍了。”曹大夫也仰起头来,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见那些夭娃没有出现,于是,立刻示意我继续往前走。 我点了点头,想着那些夭娃确实喜欢戏耍别人,于是,便也不再呼唤他们,继续跟上曹大夫的脚步。 如此,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我已经累的喘不上气来了。 本是想停下再歇一歇,结果,曹大夫却好似发现了什么,猛然快步朝前跑去。 他这举动,顿时让我一惊,于是,赶忙追上前去。 跑了没一会儿,曹大夫就蹲下身。 我追到他的身后,俯下身子,将手中的火折子朝下照去。 结果,赫然看到了一根约莫我半个胳膊长的鼠尾。 这么长的鼠尾,绝对是成了精的老鼠,才能有的。 “小贵儿?”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心也猛然收紧。 看着这鼠贵,我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无数血腥的画面。小桃中文 鼠贵,必然是出事儿了。 而且,老鼠断尾,也是重伤,不知道他? “曹大夫,这,这,这是鼠尾么?”我心中虽已有判断,但是,还是忍不住颤声问曹大夫。 曹大夫将那尾巴捡起,仔细的察看。 “嗯。”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哼哼。 听到这句“嗯”的回应,我这心,都已经沉了下去。 想问曹大夫,若是鼠儿断了尾,是否还能活。 可这话到嘴边,却又立刻咽下了。 就怕曹大夫告知的结果,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嗒嗒嗒,嗒嗒嗒!” 然而,正当我同曹大夫将注意力,都放在这断尾之上时,前方的岔路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极为快速的奔跑声。 曹大夫立马去追,我也赶忙迈步,想要跟上曹大夫,但是,在追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前头的曹大夫,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最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棵树后。 “曹大夫!曹大夫!”我大声的喊着,跑到那树的位置,却已经不见曹大夫的影子了。 “呼呼呼。” 我疲惫的喘着气,脑海之中,立刻想到了之前曹大夫对我说的话,他说我们若是走散了,那就在原地等他。 于是,我直接坐在了树下。 一坐下,我便觉得,自己如同瘫了一般,浑身酸痛的厉害。 “嘿嘿,看,她在那呢。” 我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树杈上方,传来了一阵稚嫩的说话声。 我知晓是谁在说话,于是,微微仰起头来,朝着树杈上望去。 果真看到三五个小夭娃,就坐在树杈上,他们顽皮的坐在树杈上蹬着腿,看着我。 “方才叫你们,怎么不回应?”我将气息喘匀了,问他们。 “小丫头,你叫我们,我们就回应,多没面子啊!”其中一只夭娃,开口呛道。 我看着他那张稚气的脸,无奈摇头。 不过,如今有重要的事儿,要问他们,故而也不同他们顶嘴。 “那,我问你们,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人进这后山?”我看着他们,认真的问着。 那几个小夭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紧接着,反问道:“你以为,这后山真成你们的地盘了?谁进来还得告知你们?” “不是。”我看着他们,这些夭娃属刺猬的,说什么,都要同你唱反调,怼你几句。 “是这样的,可能有一群专门抓妖的祭灵人,进了风霖菀,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特地来告知你们的。”我盯着他们,等待他们的回应。 “祭灵人?没听说过,不过,大哥前几日?”一只夭娃张嘴,刚想说什么,另一只便立刻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有外人,到这后山里来,见过你们大哥?”我立马接话。 “这与你何干?”他们这些小东西,牙尖嘴利的,说起话来,又小心的很。 “算了,那你们有没有见过一只鼠儿?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入这后山?”我再度追问。 这些夭娃,却只能蹬着腿儿,不耐烦的撇了我一眼,也不回应。 第二百一十九章诓话 眼看着,在他们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我索性,让他们带我去见怨腐。 想着,没准能从怨腐的嘴里,问出我想要知晓的事。 “我们大哥,可没说要见你。”带头的夭娃说完,从树杈上站起身来,想要带着那些夭娃离开。 “你不通传,怎知他不愿见我?之前,也是他让你们引我去见他的不是么?我有要紧事寻他,若是耽误了,你们只怕是要受责罚。”我盯着这些夭娃,沉下脸来。 那带头的夭娃盯着我,看了许久。 “什么要事儿?”他追问道。 “事情,我必须同你们大哥说,快去通报。”我说罢,不慌不忙的又坐了下来。 这群夭娃,不能对他们太客气,否则,他们只会轻看了你,根本就不会将你的话放在心上。 “你?”几只夭娃蹙着浅浅的眉,相互对视着。 “大哥说过,对这女人客气些。”一只小夭娃开口提醒着。 其余几只,开始面面相觑,目光又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他们似乎是在揣测着,我是否真有“要事儿”。 “还不快去!”我的面色再次变得阴沉:“你们通报了,你们大哥若是不愿见我,那便算了!我绝不在此处赖着。” “好!”那带头的夭娃,终于是松了口。 让他的那些“小弟”们,盯着我,而他亲自去通传。 这带头的夭娃一走,我便盯着这群小的。 他们看起来,倒是比那个领头的要温和些许,准确的说,是更“孩子气”些。 “诶,这几日,后山是不是很热闹?”我一边拨弄着脚下的杂草,一边若无其事的询问他们。 这些小夭娃被我这么冷不丁的一问,先是都睁着圆滚滚的眸子盯着我,然后便都保持沉默。 “你们紧张什么?我只是随意问问,在这山里待着,很无聊吧?偶尔有生人进后山,热闹些对么?”我再次开口,同他们聊天。 其中一只夭娃,本能的摇了摇头:“那些人,压根就不搭理我们,大哥也不让吃。” 这句话一出,我便能确定,最近确实有生人来过这后山。 不过仔细一想,会不会是那些,替我们修建河神庙的人? “是之前修庙的那些男人么?他们在后山搅扰了你们许久了,都是为了修庙,你们多担待些,下次我来,给你们带些肉吃如何?”我靠在树上,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们,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问道。 这些夭娃听到“肉”这个字,眼眸里都闪过了一道光。 有的夭娃本能的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咽着口水,看来已经许久没有开荤了。 “真的?那下次记得给我们带,多带些,什么肉都成,不过必须是生荤。” “对对对,若不能吃“人,肉”,就带些牛羊肉!” “猪肉也成啊!实在不行,直接带几十只鸡来!” 那些夭娃的话,立马就变得多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起了对肉的要求。 我连连点头,趁机询问:“好说好说,不过,你们说的,进后山的人,是替我们修建庙宇的那些男人么?” “不是,是一群穿着黑衣的人。”这些夭娃如今没有了防备,直接脱口而出。 “黑衣人,是不是还蒙着面?”我立马追问。77电子书 “对对对!是不是长的极丑,就连张脸都不敢露?”那些夭娃还一脸的纳闷。 “他们如今在何处?还在这后山里么?”我再次询问。 “你?”他们看着我,似乎反应了过来:“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不是,那些人会术法,我认识一只小鼠儿,好似被他们伤了,我入后山,也是来寻他的,你们见过一只被断尾的鼠儿么?”我立马凝眉,站起身来。 他们见我一脸焦急,思索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你们真的没见过?”我有些不信,毕竟,断尾都寻到了。 “这个?”他们又迟疑了:“山里头,来几只小鼠儿,这么小的事儿,我们也记不清了。” “那,你们可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也就这么高。”我比划着。 他们望着我,正想张嘴,那领头的夭娃便回来了。 “你们这一个个蠢货,被这丫头,诓了多少话了?”他在很远的地方,就朝着这吼了一声。 过来之后,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我。 “你这死丫头,坏的很,惯会诓骗,都问了什么?”他瞪着我,怒问道。 “你们大哥,要见我么?”我不想同他在此浪费时辰。 听到我这么问,他才微微咳嗽了一声:“算你运气好,我们大哥愿意给你几分面子,走吧!” 说完,就冲着我这勾了勾手,示意我跟上他。 我起身,没有直接同夭娃走,而是用匕首在树上给曹大夫留了一行字,让他不必等我,直接下山,我们山下汇合。 “快些,别磨磨蹭蹭的。”那带头的夭娃,有些不耐烦的冲着我这嚷嚷着。 “来了。”我收好了匕首,跟上这些夭娃。 他们动作敏捷,在树上飞蹿,我跟的很是吃力,偏偏他们又好似故意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只能是一路跑着,追他们。 跑了一炷香的功夫,我才闻到怨腐那特有的烂泥味儿。 心中想着,总算是找到他了,而这些夭娃,将我带到这之后,便纷纷停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那密密麻麻的树杈上。 “楚姑娘,我知道,你一定还会再来找我。” 怨腐的声音,从右侧的树丛后传来。 我迈步,朝着那靠近,手中的火折子也举的更高了些。 终于,瞧见了那一大滩的“烂泥潭”。 “我今日来,是想问你?”我刚一张嘴,怨腐那张恐怖的脸,便从那“烂泥潭”里冒了出来。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依旧会觉得心悸。 “你说的鼠精,已经不在后山了。”这怨腐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他去哪儿了?”我赶忙追问。 “出了这后山,去哪儿了?我又怎知晓。”这怨腐说完,那白生生的眼珠子,打量着我,那张嘴,高高扬起一个狰狞的弧度。 “那你可瞧见一个半大的孩子?”他这笑容,让我觉得发怵。 “孩子?我从未见过什么孩子。”怨腐说完,顿了顿,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 第二百二十章想救你 我见他用那般诡异的目光在盯着我,不由的往后退了半步,心中想着,他应该不会对我不利才对。 怨腐见我后退,立马收回了目光,不过嘴角的狞笑依旧在。 “吓着你了,楚姑娘?放心,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你的。”他笑的诡异,说的话,自然让我觉得不可信。 “楚姑娘,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你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他盯着我,笑言道。 “什么话?”我看着他的这张脸,脑中已经有些凌乱。 “呵呵呵!”他发出了一阵冷笑。 听到这阴恻恻的笑声,我已经不想再同他多言。 于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最近,是不是有一群蒙面人进山?” “没错。”他倒是回答的极为坦诚。 “他们如今,还在山里?”我想着,曹大夫如今不会遇到他们了吧?若真的遇到,只怕会有危险。 “楚姑娘,与其在这挂心,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怨腐的口吻,不阴不阳。 “我自己?”我蹙眉,看着怨腐。 “对,你自己,我说过,你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过,楚姑娘你好似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怨腐望着我,那眼神,森然可怖。 “今日,我也无其他事,烦扰你,就此别过。”我看着这怨腐,便知晓,他不会再正面回应我,关于蒙面人的事。 那些蒙面人,本事通天,怨腐也对他们有所忌惮吧? “那鲲神,我五百多年前,就认识他。”怨腐见我要走,突然开口说道。 我一愣,原本迈出的脚顿了顿,但转念一想,冥北霖曾是冥旭将军,别说是妖了,就连说书人的书籍里,都记载过关于冥旭将军的事迹。 “今日,我还要寻人,告辞。”如今,最为重要的事儿,还是找到鼠贵和宏图。 “他们不会有事,有事的,应该是你!”怨腐此言一出,我的心便咯噔了一下,心中想着,这怨腐该不会是要对我动手吧? 如此想着,更是连忙往后连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跑。 后山林子极密,跑起来很是吃力,我一边跑,一边举着火折子,要努力看清前方的路,省的一个不小心,便要狠摔跤。 “呼呼呼!” 我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累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耳畔也是呼呼的风声,树杈子,在我的脸颊刮过,有些疼。 “呼哧呼哧!” 最后,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扶着一棵树,便停下,不断的喘着粗气。 “楚姑娘,你跑什么?莫不是,我吓着你了?” 而那怨腐阴恻恻的声音,却又在我的身后响了起来。 我猛然回过头去,发现,这怨腐就在离我不到五步之遥的地方。 看来,他移动的速度也极快。 我方才也是被他的话给吓懵了,跑什么?这后山可是他的地盘,若他真想杀我,我便是绝对跑不出这后山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立马沉下脸来,盯着这怨腐。vp 怨腐咧嘴露出狞笑:“楚姑娘啊,我这是想救你!” “救我?我不需要你救!”我听着他说的话,顿时觉得可笑。 “楚姑娘,那鲲神,残暴无比,我并不想,苟活于他的手下。”怨腐望着我,那眼眸之中,总算是露出了一抹诚恳。 听到怨腐说冥北霖残暴,我立刻反驳:“我夫君,并非残暴之辈,他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哈哈哈,哈哈哈!”怨腐不等我将话说完,突然发出了一阵无比刺耳的笑。 这笑声,能让人起一声的鸡皮疙瘩。 “楚姑娘,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晓!”怨腐凝望着我,那笑容也戛然而止:“五百年前,我本是一个斩妖除魔的术士!” “术士?”我一听,再瞧瞧他如今的模样,有些不置可否。 “当我行至这风霖菀时,遇上了那堕神,论我术法再高强,也只是个凡人,那堕妖将我残忍斩杀不说,还把我抛入了山中泥潭,至此,成了这副不妖不鬼的模样。”怨腐说到此处,声调突然提高了许多,言语之中,满是愤怒。 “你当年,来这风霖菀做了什么?我夫君,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杀人。”我凝视着怨腐,反问道。 怨腐听到我这反问,不禁又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亦是问我:“楚姑娘,你觉得,你有多了解那堕神?” “他是我夫君,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我笃定的说道。 “那你可知,他为何在这山中修建庙宇?”怨腐盯着我,语气不善的问道。 “是为了我!是用我的生辰八字,与他的相合,选出的方位?”我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 “呵呵呵!”怨腐听了,又笑了:“他知晓你准确的生辰八字?你爹都未必知晓吧?”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上,之前我问过冥北霖,冥北霖便是如此说的,当时,我询问冥北霖时,他的原话是“我非妖邪,也非阴人,他必须照我和他的生辰八字,来寻址”。 那些话,如今还言犹在耳。 “楚姑娘!他将你当做三岁孩童般戏耍!”怨腐盯着我,冷声说道。 我的嘴唇颤了颤:“我夫君,神通广大,或许通过别的法子,知晓了我的生辰八字,也未可知。” 嘴上,如此说,实则我的心中,已经生出了疑惑。 这个疑惑,在当时就埋藏在我的心中,如今,被这怨腐挑明了。 “楚姑娘,你这是自欺欺人!你可知晓,他那日,为何不杀我?”怨腐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那语调,阴冷无比。 我的心中,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冥北霖向来是杀伐决断,当初他上山要杀怨腐,可是这怨腐对冥北霖说了一句话,冥北霖就将我给支开了。 紧接着,冥北霖就放过了怨腐。 这事儿,我追问原由,冥北霖也没有给我答复。 “还记得,当时,我对那堕神说了什么吗?”怨腐望着我,狞笑着问道。 我微微蹙眉,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儿,再加上昨夜,我一夜未免,如今,脑子里乱糟糟的,无论如何去回忆,居然都想不起来了。 “十月初十,烟雨朦胧,世约真是美好。” 怨腐张嘴,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二百二十一章十月初十 我一听到这句话,立马复述了一遍。 “十月初十,烟雨朦胧,世约真是美好。” 是这句话,没有错。 当时,我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怨腐为何会莫名其妙的,说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 “楚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怨腐笑问道:“十月初十,是什么日子?他没有告诉你吧?” “十月初十?”我凝眉,拼命仔细的回想。 十月初十?拼命回想,好似自己曾听到过,只是一时半会,又无法想起。 “五百多年前,十月初十,便是那堕神,迎娶凡人女子,夏永夜的日子。”怨腐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紧接着,脑海之中也立刻想起了自己曾在冥北霖的梦境之中,好似听到过,冥北霖对夏永夜说,十月初十,迎娶她过门。 “楚姑娘?楚姑娘?” 怨腐连续叫了我数声,我有些恍惚的回过神来,看向怨腐。 “那,那,那又如何?你究竟想说什么?无需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便是。”我的心顿时就乱了,对着怨腐语气也变得尤为强硬。 怨腐愣了愣,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再度露出狞笑。 “楚姑娘,那堕神,之所以把庙宇修建在此处,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的正妻。”怨腐说道“正妻”二字时,好似有意加重了些许语调。 “我便是他的“正妻”。”我的嘴唇颤了颤,回应道。 怨腐听了,不屑的“哦”了一声,紧接着,就说道:“一个男人,此生可以有很多妾室,甚至通房丫头,但是,正妻便只有一个,那便是他明媒正娶,许以妻名的女子,而你,说好听一点,是个续弦,说难听些,你和妾,也没有什么不同。” “你别从中挑拨,我和我的夫君已经成婚,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我直接打断怨腐的话。 怨腐却冷冷一笑:“成婚?可有三书六聘?可有花轿迎门?他可曾同你父亲提亲了?你们之间,不过是无媒苟合罢了!” “闭嘴!”此刻,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当初,我爹昏迷不醒,更何况,我夫君待我极好,一直以来,他都想给我补办一场大婚,是我拒绝了,我不想,让他那般操劳。” 说完,我转过身,背对着怨腐,不想再同他多说一句话。 怨腐对于我的反应,倒是不以为然,继续说道:“那你可知,当年,他为了迎娶夏永夜,都做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过去的事,便都过去了!”我一直都告诉自己,夏永夜和冥北霖之间的事,发生在五百多年前,那时候,我与冥北霖并不相识,他爱上谁,也无需同我交代。 “这整个风霖菀,都是堕神替那女人准备的,你可知,此处为何唤“风霖菀”么?因为,这“菀”字,便是那夏永夜的小字,而夏永夜,极喜欢水,他便给她寻了这么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听闻,还曾为了夏永夜,宁可做一个凡人,想要与她白头到老!”怨腐说白头到老时,我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 怨腐还问道:“楚姑娘,这堕神,与你可有白头之约?” 我觉得,此刻我这眼眸之中,有些泛酸,没有回应,抬脚便走。盗墓 “楚姑娘,你应该知晓,那庙宇之下的活桩吧?”怨腐阴魂不散一般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依旧没有回应他,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不少。 “你知道么?那些活桩,是一个阵,一个“引魂归一”的法阵!”怨腐说完这句话,我猛然回过头去,看向他。 “引魂归一?”这个词,我从未听过。 “你还不明白?那堕神,由始至终,都没忘记夏永夜,当初,我是用夏永夜的尸身,换回了自己的一线生机!”怨腐望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夏永夜的尸身?”我愕然的看着怨腐:“她死在五百年前,尸身,早就已经损毁,怎可能保存到现在?” “霖府宅院,从风水局上来看,有一“破,处”,对么?”怨腐突然问道。 我顿时觉得,这怨腐十分可怕,他好似什么都知晓。 “那“破,处”之下,原本埋着的,便是夏永夜的尸身,我也是为了保命,才偷了来。”怨腐说的直白。 我立刻摇头:“不可能,我夫君说过,夏永夜并未入过霖府,当年,他筹备好一切,去接夏永夜时,她便已经死了!” “哦?他这般说,你便这般信了对么?”怨腐盯着我,目光之中带着嘲讽:“楚姑娘,你难道就没有丝毫,自己的想法?” “他是我夫君,我不信他,难不成信你?”我说罢,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为何不看看?你大可去那桩上一看究竟,看看那口最顶上的棺椁里,躺着的是谁!”怨腐的这句话,让我再次停住了脚步。 冥北霖之前给我看过那张布阵图,最底下一层是人桩,然后是玄猫,紧接着便是三口装着上妖的木箱。 可最顶上的那一层,还有一口木箱,当时,我便询问,那口箱子里,要装何物,冥北霖却并未告知我。 我以为,那口箱子里,要装的是大妖。 “那阵法的最顶层,不是黑木箱,而是一口红棺,红棺之中,躺着的,便是身着嫁衣的霖府夫人!堕神正妻!”怨腐这一句句话,都好似一把把尖刀,插入我的心口处。 “胡说!别再跟着我了,你滚!”我冲着怨腐,咆哮道。 怨腐却是不紧不慢,继续开口说道:“那堕神,一定会杀你爹!” “不可能!”这句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但是,脑海之中,却又回闪过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 在梦中,冥北霖真的杀了我爹。 “不可能?你以为,那鼠贵真的出事了?不过是引你出来!上妖已聚齐,那堕神需要拿回鲲隐鳞,将那鲲隐鳞放入夏永夜的身体之中,如此一来,便可封阵,从此,行善积德,这些德行,都是给那夏永夜积的福报,而你?只不过是这段空虚日子里的,一个陪侍。”怨腐所言越来越直白。 他甚至反问我,昨夜,为何小饕餮会跑出府去,真是为了吃食?还是,有人故意引他出府? 第二百二十二章着火 我听着怨腐说的这些话,脑子里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了。 此刻的我,无法冷静的去分析,宏图昨日的突然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细细想来,宏图虽然贪嘴,但是,还算听话,他为何无端端的跑出府去? 若真是因为肚子饿的无法忍耐,那么后厨里,有鱼有肉,为何不吃?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出府? 之前,我也十分郑重的告诉过宏图他们,这府里设下了结界,一旦出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 宏图虽是小饕餮,但是,毕竟也是孩子,他们对于回不了家,还是十分害怕的。 故而,宏图的失踪,绝非偶然。 “楚姑娘,你真不想去山上看看,那棺椁之中,躺着的究竟是谁么?”怨腐的声音,很是低沉,并且拖的极长。 我的脑海之中,也浮现出了,冥北霖给我所看的图纸,不过又立刻摇了摇头。 冥北霖是我夫君,之前,我对他有太多误会,我很是愧疚,如今,我既已经选择信他,那么这怨腐所说的话,我都不会信。 我只把这些话,当做是挑拨之言。 “楚姑娘,看来,你对那堕神,用情颇深啊!只可惜注定是痴心错付。”怨腐的这张嘴,就是刀子,说出的每一句话,对于我而言,听着都无比刺耳,我已不想再听他说话。 可这怨腐却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丝毫没有要放我离开的意思。 “怨腐!你说的每一句话,不,应该是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所以多说无益,从这山上下去,我一个字,都不会记在心上!”我说这话时,语调平稳,面色平静。 这话,是在对怨腐说,其实,也是在对我自己说,告诉自己,千万别上了怨腐的当。 此言一出,身后的怨腐,果真沉寂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再言语。 我也没有回头去看他,而是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并且,这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之前,我给曹大夫刻字的树了。 而也就在此时,身后的怨腐再度开口。 “希望你下山之后,还能如此想,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你身边的不是凡人,而是堕神!你快回去吧,依照你爹如今的状况,若是没有了鲲隐鳞续命,你说会如何?”怨腐说完,顿了顿:“小娃儿们,送她下山吧。” “是!” 我的前方,立马就出现了几个夭娃。 待我再回头,原本一直跟着我的怨腐,已经消失不见了。 “咱们大哥,对你真是不错,还得让咱们送你下山?”那带头的夭娃,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不解:“臭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大面子?” 我不回应,只是这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诶,臭丫头,你跑什么啊?” 那些夭娃走在我前头的树杈上,叽叽喳喳如同鸟儿一般,让人听着,就无比心烦意乱。 见我不回应,他们便更是说的热闹了。 “诶,看看,人不大,脾气还真是不小!”他们望着我,继续说道。 “都给我闭嘴!快些!”我跑的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可这些夭娃却是不紧不慢。 如今,我甚至已经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急什么?赶着去投胎么?”他们不以为意。 我只能是举着火折子,凭自己的直觉,朝山下走。 “哈哈哈,错了,左边!” 他们在身后哄笑着,而我依旧不想搭理他们,心中想着,没准曹大夫此刻已经在山下等着我了。16 “嘿嘿,她跑的还挺快!” “别说,那腿还挺长的,腿上的肉,肯定特劲道。” 夭娃们,没事儿就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聊这些“血腥”的话。 “呼哧呼哧!” 跑了许久,我疲惫的停下,将手按在自己的腿上,一个劲儿的大喘气。 “哈哈哈,不行了吧?”他们嗤笑着。 “你们,你们,是不是带错路了?为何跑了这么久,还没有到山脚?”我疲惫的抬起头,看向那些夭娃。 这些夭娃则是鄙夷的望着我:“你这丫头,不禁夸,跑的快,有什么用,跑不了多久,你看,前头再多走几步,不就到了吗?” 这夭娃抬起胖短的手,朝前一指。 我眯着眼,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去,可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清。 “如今,天都暗了!” 那些夭娃见我眯着眼,立刻开口对我说。 我点头,没有再歇息,而是迈步继续走。 今日,如此跑来跑去,我不仅仅腿在打颤,这腰疼的好似要断掉了。 不过终于,在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火折子的光束,照到了前方的出口。 而我身后的那些夭娃,也开口说道:“臭丫头,你还会再来的!” 他们的声音,已经离我有段距离了。 我没有回头去看,脚下的步子,则是变得越发的快,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这种慌张让我无法停下步子。 “曹大夫?曹大夫!” 一出这山道口,我便立刻大声喊曹大夫。 本以为,他应该早就下山了才对,可是如今,在这山脚下,却并未看到曹大夫的踪影。 莫不是曹大夫还未下山么?我狐疑的朝着四周张望。 如今,夜空漆黑如墨,我的视线,在转向霖府的方向时,立刻就停住了。 远处,浓烟滚滚,好似着火了? “爹?”我愕然的抬脚朝着霖府的方向跑去。 这后山离霖府并不远,我一路狂奔,可到霖府前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火海。 “爹?爹!” 望着这一片火海,我的脑子里则是混沌无比,霖府为何会突然着火?爹和鼠湘湘还有芸娘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我狂奔至霖府门槛前,结界已无,这正门的牌匾被烧的咔咔作响,不等我迈步进去,那牌匾便直接砸落而下。 “啪叽”一声,直接砸在了我的跟前。 那灼热的火焰,喷涌而出。 而此刻的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就冲入了府中。 “爹,湘湘!”我大声的叫喊着。 可回应我的只有“噗噗”的火焰喷涌的声响,一股股热浪,朝着我这涌来。 正厅的横梁,已经烧的发红,我没有止步,直接冲入了后院。 第二百二十三章暴雨将至 后院的回廊,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爹的房间木门都已烧断了,倒在地上。 烟雾滚滚,我睁着眼眸,寻找着爹,可烟雾太过呛人,我的眼泪不住的从眼眶之中,涌出。 “爹!湘湘!”我大喊着,紧接着,便发出一阵咳嗽声:“咳咳咳!爹,湘湘!” “丫头!快跑!” 就在我进入爹的房中,四处搜寻无果时,后院的凉亭方向,传来了爹那虚弱的声音。 “爹?爹!” 我看不清路,跌跌撞撞的转身,朝着屋外跑去。 “嘭!”的一声,我这才刚转身出屋,身后屋内的横梁,便裹着火焰,断裂落下。 “爹?”我喊着,迅速朝着凉亭的方向跑去。 此刻,我已觉得昏昏沉沉,鼻腔之中,都是烟熏之味,眼睛,也被“糊”住了,白茫茫的一片。 在我靠近凉亭时,我用力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眸,终于模糊的瞧见了爹。 他就立在凉亭正中,不过,那凉亭里却并非他一人,他的面前似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丫头,跑!” 他也望见了我,冲着我嘶哑的喊道。 那男人手中执着长剑,就在爹转头望向我的一瞬间,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几片闪着红色光芒的鳞片,从他的胸膛口,迅速飞出。 “爹!”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棍,浑身的力气,也在这一瞬间,被抽干。 “噗咚”一声,便跌跪在了地上。 地上发烫,我的脸颊贴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爬起。 “哗哗哗!” 一阵剑刃,在地面轻轻拖动的声响,传入我的耳中。 我眯着眼,朝着浓雾之中望去,看到了那裹满了鲜血的长剑,在朝着我缓缓逼近。 “噩梦!一定是噩梦!” 看到那剑刃的一瞬间,我的脑海之中变得无比混沌,四周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丫头,跑!快跑!” 混沌之中,我听到了爹在叫我,我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疼。” 我迷迷糊糊的喊着,脸颊上便又一阵寒凉袭来。 “夫人?夫人?” 耳畔,隐约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累。 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眸,但是,眼中有液体溢出,紧接着,便再度失去了意识。 “丫头,你娘拼死将你生下,我却没有办法,保护好你,爹尽力了,但是真的做不到!” 混沌之中,爹那声嘶力竭,满是哽咽的话语,再度传入我的耳中。 “爹?爹!” 我惊叫着,猛然睁开了眼眸。 这眼睛生疼,生疼,好似眼珠子被扣走了一般,眼泪不自觉的滚落而下。 “夫人?夫人?” 而我的身侧,传来了冥北霖的叫声。 我微微眯着眼,想要看清他。唯美 “夫人?”他那冰凉的手,立刻抚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眼中的泪水,再次滚落,这一次,我终于是模糊的看清了冥北霖的面容。 “爹!我爹!我梦到我爹了!”我冲着冥北霖激动的叫喊着,并且,猛然坐起身来,想要去看看爹。 这一挣扎,便发觉,脚下生疼,火辣辣的疼痛感不断袭来。 “夫人,你的腿被烧伤了,别乱动。”冥北霖温柔的对我说着,他的一双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不让我坐起。 “烧伤了?不是梦么?怎么会烧伤了?”我开口说话,喉咙也极疼。 “夫人,我?”冥北霖望着我,嘴唇,颤了又颤,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我爹呢?我爹哪去了?这是哪儿?”我的目光朝着四周望去。 发现,如今我正躺在一个木屋里。 “夫人,父亲他已经?”冥北霖凝望着我:“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听着他的这句话,我这眼眶便立刻泛酸,猛然坐起身来,便要下床。 “夫人,你还受着伤,别乱动。”冥北霖说着,一把抱住了我:“父亲他,已经死了。” “我爹不会死的,我爹说过,以后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他怎么会死?”我哽咽着喊道。 我的脑海之中,那混混沌沌的回忆,开始闪过,“梦”中那高大的影子,还有裹满了血的剑刃,都在我的脑海之中变得无比清晰。 我用力摇晃着脑袋,抬起手,拍着自己的头,嘴里不住的说着:“是谁杀了我爹,啊?是谁?我看到了?” “夫人?夕颜?别这样!”冥北霖身体一颤,把我抱的更紧了。 “哗啦”一声,他的身体一颤,他身后侧一把长剑顿时掉落到了地上。 那剑刃上,还裹着血。 在长剑落地的一瞬间,幻化成了一把红折扇。 “爱妻,永夜!” 那扇子的扇坠上,依旧挂着,镌刻着永夜名字的玉坠。 我倒吸了一口气,我的喉咙太疼了,心口也疼,我想我是真的被烧伤了。 “你,你,你杀了我爹,对么?”我奋力将冥北霖推开。 他看着我,一双异瞳里,也泛了红。 可他的嘴唇颤了颤,却没有反驳。 我多想,他恼怒的训斥我,说我不信任他,说他没有杀我爹! 冥北霖的性子,若你冤枉了他,他必然暴跳如雷。 可如今,他看着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啊!你是不是杀了我爹?”我怒吼着。 他伸出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夫人,我并非有意要杀他!” “你,你,是想取鲲隐鳞?已经来不及了对么?你想救夏永夜?你想让她醒过来对不对?”我盯着冥北霖,他手足无措的望着我,立刻摇头。 “不是的,此事和永夜又有什么关系?”提到夏永夜,就好似踩到了他的尾巴一般。 我厌恶的将手抽回,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疾步朝着屋门外走去。 “夫人,夫人你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他跟在我的身侧。 我则是瞥见了桌上,他替我换下的衣裳,衣裳旁,则放着我的匕首。 “别再跟着我!”我抓起匕首,冲着冥北霖便挥动了一下。 他停在原地,愕然的看着我。 “好,我不靠近你,你躺下,躺下歇着好不好?”他温柔劝说,只是,这一次,我无法再听从他的话。 见他止步,我迅速推开房门,我看到这外头便是入霖府的那条岔道。 如今,天阴沉沉的,好似暴雨将至。 第二百二十四章棺中人 我快步朝着那岔道口走去,冥北霖就跟在我的身后。 “夫人,把鞋穿上!”冥北霖跟着我,劝说着。 “闭嘴!”我再次吼道。 身后的冥北霖立刻住了嘴,他跟在我的身旁,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再开口,似乎是怕刺激到我。 待我们走到霖府时,我看到的,果然是一片漆黑的废墟。 整个霖府,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湘湘,芸娘她们呢?”我望着这片废墟,好似是在问冥北霖,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她们如今,都在安全的地方,夫人也随我一道过去吧。”冥北霖说着,伸出手,就要拉住我。 我立刻避开他的手,转而直接朝着后山的方向跑去。 “夫人?夫人?你要去哪儿?”冥北霖赶忙追上我。 我一言不发,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去后山,我要刨出那最顶上的木箱,我要看看,那箱子里,究竟是否真的安放着夏永夜的尸体。 “夫人?”冥北霖一把将我拽住。 “放开我!”我冲着他怒吼道。 他似乎是被我吓到了,连忙松手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脚上还有伤,跟我回去,好不好?等你的脚好了,无论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我没有回应,依旧迅速朝着后山跑。 冥北霖追着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在我的身侧,他数次想要俯身替我将鞋穿好,而我并不给他机会。 “看看,她来了!” 夭娃那稚气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随后他们便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并且,一只夭娃手中拿着一个火把,小心的递给了我。 “咱们最怕火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们!大哥说了,有了这火把,你才能寻到那?”小夭娃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大抵是看到了我身后侧的冥北霖。 紧接着,这些夭娃便是一哄而散。 我抓着那火把,继续迈步朝着山上走。 一群萤火虫,好似特地来替我引路。 “夫人,是不是那怨腐对你说了什么?”冥北霖开口,柔声询问着。 我没有回应,举着火把的手,却是微微发颤。 脚下好似湿漉漉的,可我无法停下步子,我的脑子里,心里,只有一件事,我要看看,看看那夏永夜究竟在不在。 “夫人?你的脚下流血了,让我替你包扎吧?”冥北霖小心翼翼的劝说着。 见我不说话,他便蹲下身去。 一双手抚在我的脚踝处,我猛然收回脚,冲着他喊道:“别碰我!” 冥北霖仰起头,望着我,那张脸上写着无措和焦灼。 “你爹的死,是个意外,我没有想过要杀他,是他自己?”冥北霖想要解释。 而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只要她不在,你说什么我都信!”我说完,将视线移回到那些萤火虫上,继续跟上这些萤火虫。 我都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能一路不休,直接走到这庙宇前。看好书 这庙宇前的地面上,已经铺上了木块,我朝着四周看了看,将火把插在一侧的土里,然后随意抓起一侧,他们用于修庙的镐头,便朝着那木块上狠狠的砸去。 “夫人,你冷静点,这个阵,是为你设的,与永夜无关!”冥北霖过来,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让开!”我冲他怒吼道。 “你想看底下的木箱?”他垂目,一双异瞳之中,藏着复杂的情愫:“好,我替你挖开!” 冥北霖猛一抬手,这些木块便发出了“啪”的脆响。 所有木块,都朝着左右两侧飞去。 我垂目,看到自己的脚下,便踩着一个极大的符箓图腾,这图腾红艳艳的,好似是用血写成的一般。 看着这图腾,我蹲下身,直接用自己的手扒起了土来。 冥北霖想帮我,则被我制止。 “你如何,将她埋下,我便如何将她挖出来。” 我没有看冥北霖,手中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这些土,有些硬,我的指腹都磨烂了,那血混着土,不断被扒拉到一旁。 冥北霖无法再看下去,直接将我面前的黄土“抚”去,一口好似棺椁的,长条红木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看到这红木箱,我突然迟疑了,一双手颤抖着,迟迟没有落下。 因为,这木箱里,若真如怨腐所说,是夏永夜的尸身,我和冥北霖便再无以后。 “夫人,你爹的死,真的是意外,我没有想过要杀他,我若真想杀他,不会等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预谋的,你信我一次!” 他说着,拉过我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心,那深邃的眸子,也紧盯着我。 我望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若这木箱里,没有夏永夜的遗体,我便信你,让我跪下,同你道歉,我都愿意,但?” “你若开棺,阵便破了,我?”他的嘴唇,颤了颤。 “你害怕么?”我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抚在那木箱之上。 “我只是失望,为何,我的女人,从不信我!”冥北霖的声音阴沉无比,那眸中居然泛起了红。 “我想信你,一直都想。”我看着他,颤声说着。 “那便随我回去。”他想要将我拉起,而我的手,紧紧抓着木箱的一角。 这个木箱,没有上锁,好似轻轻一抬,便能将木盖打开。 冥北霖看着我,往后退了两步。 此刻的他,好似突然变成了局外人,而我的脑海之中,则闪过了爹,死前的场景,那句“丫头,快跑”也一直在我的耳畔,回荡。 我双手的力道猛然加大,“啪嗒”一声响,木箱盖子,被我掀开。 一抹,红,映入了我的眼帘。 木箱中,果然,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一袭红妆,那血色般红艳的裙衫,让我的眼眸生疼。 而她脸上的红绸布,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可露出的额,和紧闭着的眉眼,却极为漂亮,她好似只是睡着了,这般静静躺着,让人不忍打扰。 “呵呵呵。” 看到这一幕,我的身体猛然朝着一侧瘫坐,无法自控的笑了起来,这笑着笑着,脸上便湿漉漉的一片。 第二百二十五章我不配 “这不是我安置的!” 冥北霖立刻冲了过来,立马开口解释。 我则是浑身都在微微发抖,抬起头来盯着冥北霖。 “真的不是我!”他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比。 而我缓缓站起身,走到那火把边上,将那火把从土里抽了出来,然后便举着那火把,朝着木箱走去。 冥北霖此刻,正震惊无比的盯着棺椁之中的遗体。 “既然不是你安置的,那我便烧了她,五百多年了,也该让她,尘归尘,土归土,好好安息了不是么?”我的眸中含着泪,喉咙发紧。 冥北霖此刻,已经慌了。 对啊,躺在那的,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啊,他怎么可能不慌呢? “轰隆隆!” 天际,闷雷响起,我这火,应该很快就会被熄灭吧? 我将这火把垂下,作势要烧了这尸体。 冥北霖却立刻一步向前,一把将这火把,从我的手中夺了过去。 “冥北霖,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还是一直以来,你就只是把我当做是一个物件,无趣时,随意摆弄摆弄。”我看着他,其实,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只是影影绰绰的,看到那火把的光。 “你是我夫人,我自然是疼你爱你。”他此刻,脸上是何表情,我想努力看清,可这眼睛却是模糊的厉害。 “夫人?好一个夫人,你为了救她,可以杀我阿娘,杀我爹,你现在居然还叫我夫人?我配吗?我不配!由始至终,我都配不上你!你也从来都没有真心爱过我!”我说着,这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而下:“你骗我戏耍我,这些谎话说多了,你自己是不是都信了?” “我?”他的嘴唇颤了颤,紧接着,视线便突然朝着我的身后望去。 “走!”他猛然伸手出,一把将我横着抱起。 抱我离开时,我看到身后的木箱被合上了,那些土和木块,居然转瞬之间,恢复了原样。 “轰隆隆!” 闷雷又响,他是舍不得,他的永夜淋雨的。 冥北霖脚下生风,而我已经心如死灰。 “放我下去。”我的唇张合着。 “我会同你解释清楚。”他没有垂目看我。 我立刻开始拼命挣扎,他不放手,我便直接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胳膊。 冥北霖眉头都不蹙一下,任由我“闹”。 “放我下去!”我大声喊着,眼泪也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垂目,望着我,终于停了下来。 而我立刻推开他的手,要下去,他赶忙将我放下。 “轰隆隆!” 又是一声闷雷之后,雨水也终于是淅淅沥沥的落下。 我往身后不断的退着,冥北霖则是一步步朝我靠近。 “我杀不了你。”我看着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他当年入黄泉,还杀了我阿娘,我的梦,都是真的,那把长剑我认得!678 冥北霖从不用剑,我竟忘了,他的红扇,便能幻化出长剑。 如今,他与我就只是咫尺之间,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想杀我?”他的面色,变得颓然,他望着我,用极为轻的语调问我。 “是!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给我爹娘偿命!”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听了,嘴角露出凄凉的笑:“我知道,如今,我百口莫辩,但是,我再说一次,我从未想过要杀你爹!至于永夜?” “我问你,若当年,你就知晓,鲲隐鳞可以救她,你是不是愿意把鳞片送给她?”问完了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因为,冥北霖早就亲口说过,他为了夏永夜,可以舍出命去。 “为何非要揪着永夜不放?那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已经过去了!”冥北霖的怒火,好似也被勾起。 “过去了,为何不让我烧了她?你舍不得!”我盯着冥北霖,看着冥北霖无法反驳的模样,我的胸膛口,一阵阵的发疼。 “永夜最怕火,不能火葬。”冥北霖垂目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的火焰,瞬间生起,五百多年了,他还记得,夏永夜怕火。 “从今往后,你我就此恩断义绝。”我说着,将匕首抽出,抓起自己的一缕长发,便直接割断:“与你白首的,定不是我,冥北霖你我永不相见。” 我说完,转过身,便朝前走去。 雨水不断的打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我也不知,自己脸颊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什么断发?什么恩断义绝?我不同意。”他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腕。 我觉得,自己的前方,风刮的厉害,好似到了这后山崖边。 也正合我意,父母之仇,既报不了,如何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放开我!”我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冥北霖掷地有声的说着:“楚夕颜,我爱你,我求求你,别走!” 而“妻子”二字,却瞬间扎中了我的心,妻子?他的正妻是夏永夜。 “别再说这些谎话了!”我猛然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冥北霖扎去。 那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胸膛口。 冥北霖的身体一怔,他缓缓垂目,望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殷红的血色,却是立即涌了出来。 冥北霖诧异的望向我,我猛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数步。 “你走吧!我和你,已经结束了,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此刻,我的眼里,是雨水泪水,混合着,噙在眼眶之中。 “再无瓜葛?好一个再无瓜葛!”冥北霖说罢,朝前连续走了数步,再次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今日的一切,我都当做没有发生过,至于你爹?” “不可能,你为了取回鲲隐鳞,杀了我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冥北霖,我庆幸。”我盯着他,我知晓他不会轻易放了我,但是,接下来的这句话,或许是他的命门。 “庆幸什么?”他已面如白纸。 “我庆幸,与你没有孩子。”我说着,嘴唇颤了颤。 冥北霖微微蹙眉,抬起手,便一把将胸膛口的匕首抽了出来。 拔出匕首时,他面无表情,匕首上的血色,很快就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第二百二十六章后会无期 冥北霖将匕首递给我,张口便道:“楚夕颜,这一次,轮到我问你,你与我同床共枕,已百日有余,你爱过么?” 我望着他,此刻,心中已再不念男女之情, “其实,在耀州,我便不该带着爹,与你走!”我紧紧咬着牙。 突然想着,若是那时候,没有再继续同他一起,那么如今,爹是不是还能活着?我与他之间,也不至于成了仇人。 “不该与我走?那你想同谁走?你的太子殿下?是么?”他看着我,质问道。 “是!是我辜负了殿下,是我错了,一直以来,我与你,人妖殊途!”这种悔恨,此刻已经将我的心,完全填满。 冥北霖听闻此言,怔怔的看着我,那目光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夕颜,我竟看不透你了!”他说罢,继续朝着我靠近,而我的脚后跟,却已然踩空。 “我又可曾看透过你?”我望着他,轻轻摇着头。 而他则是突然伸出手来,那双细长的手,抚在了我的颈上,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怀中。 不等我挣扎,他便将我推向一棵大树上,而他自己,面对的却是那深崖。 “楚夕颜!跟我走!”他朝着我伸出手,目光深沉的盯着我。 我望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脸上的雨水不断滚落。 只是,哪怕我与他已经走到了这般地步,我居然也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于是转过身,便要同他分道扬镳。 “他来了。”冥北霖顿了顿:“他是来接你的。” 我没有应声,脑子里太乱,冥北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我不想去深究。 “心机费尽,他才是最恶毒,最处心积虑的人!你的太子殿下,这一局棋,马上就要赢了!”冥北霖的声音之中,带着落寞和不甘。 只是,到了此时,为何还要将一切,都推到太子殿下身上? 我的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决定,就此与他“别过”。 “楚夕颜!你若离去,我们后会无期!”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再度响起。 后会无期?是啊,我们怎么可能再见呢?又以什么面目再见?我若与他再纠缠不清,爹娘的在天之灵,只怕也会失望。 “啪叽啪叽!” 漆黑的树林之中,传来了脚步声。 而此刻,没有任何照明,只能借着萤火的光,朝着那树林之中望去。 我想,来者或许是蒙面人?亦或者? 但,无论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此刻,只想离开这。 “你选他是么?”冥北霖突然大声咆哮道。 我微微侧过脸去,看到一大群的萤火虫,萦绕在冥北霖的身上,将冥北霖照的“透亮”。 “你我,不过是一段孽缘。”我麻木的望着他。 “孽缘?楚夕颜,我知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杀你爹,是他朝着我的剑口上撞!”冥北霖面色肃然,情绪已经无比激动。 “你的意思是,我爹在陷害你?”我望着他,微微眨巴着眼眸。 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很是笃定的点头:“是!” “我爹,用他的命,陷害你?”我蹙眉看着他。 “我知你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退一步说,没有我的鲲隐鳞,他本就是死路一条。”冥北霖看着我,面色阴沉。 “本就是死路一条?那夏永夜呢?她已经死了五百年了,你还不是一样要救她?鲲隐鳞给了她,你便觉得值得是么?”我瞪圆了眸子,盯着他,不让眼泪从眼眶之中溢出。 “嗥!” 突然此时,山下传来一阵古怪的叫声。 这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山谷。 “立刻跟我走。”冥北霖望着我,命令道。咚咚 我连连往后退了数步:“我宁死,也不会跟你走。” 他盯着我,目光黯然:“罢了,本神君原以为,你我是心意相通之人,没想到,你的心,早就不在我这了,我竟还痴痴的,想与你有个家?” 我凝望着他,视线一次次被雨水模糊。 他说罢,颓然一笑,身体便朝后一仰。 “冥北霖!” 我惊呼一声,立刻朝前冲去。 结果,身后突然有一只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 “带回去!” 身后,传来的是一个无比阴冷的声音。 冥北霖被深渊吞噬,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挣扎着,侧过头去,发现身后死死抓着我的,是一个蒙面人。 而树丛之中,此刻,又冲出了十余人。 “你们到底是谁?”我大声嘶吼着。 对方没有回应,直接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紧接着,我便觉得自己的手腕处一凉,垂目望去,发现他们给我的手上,戴上了镣铐。 “你杀了我吧。”我望着这镣铐,心中毫无波澜。 “走!”那蒙面人,狠狠的推了我一把,逼着我前行。 我已不愿再多行一步,直接踉跄着瘫坐在了地上。 “要杀便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没有抬起头,看他们的神情,只是累了倦了,不愿再动弹。 那山崖好深,但冥北霖是鲲鹏,他死不了吧? 此刻,我的脑海之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蒙面人冷哼了一声,直接俯身,将我一把扛在了肩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我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在这一刻,我后悔自己没有去接那把匕首。 这蒙面人丝毫不理会我,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轰隆隆!” 闷雷的声响,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垂下头去,任由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不再挣扎,既生死都不重要了,我又何必在乎,不过这些人,究竟想要抓我做什么? “荆大使,已经挖出!只是长箱子无法开启!”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扛着我的男人,将我朝着地上一丢,“啪叽”一声,我被丢入了黄泥之中。 “打不开?那便劈开。”这个被称为荆大使的男人,冷声呵斥道:“难道,这还需我来教你么?” “是!” 那男人应了一声,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嘭嘭嘭”的巨大声响。 这声音,和闷雷声混合着,传入我的耳中,变成了嗡嗡嗡的声响。 “荆大使!居然还有一个活的!” 此言一出,好似立在我周围,看着我的蒙面人,也都纷纷围拢了过去。 “荆大使,这是一条蛇妖吧?”有人开口问道。 “蛇妖?”我猛然抬起头,朝着前方望去。 这些男人,手中都提着油布制的灯笼,这种灯笼,便极为防水,在这般狂风暴雨之中,依旧泛着亮光。 而借着这亮光,我瞧见了远处,冥北霖的所封上的木块,已经全部被挖开了,并且,红棺椁也好,黑木箱也好,玄猫也罢,通通都被挖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阴桩 蒙面人在其中一个木箱被劈开之后,从中发现了“蛇妖”。 这些蒙面人通通围住了木箱,我也迅速站起身来。 跌跌撞撞的朝着他们靠近,只见他们将一个男人,从那木箱之中拖出,这男人的脸上,裹满了银白色的鳞片。 “浮游?”我望着他,顿时心中便是一沉。 浮游“失踪”多日,可为何如今会出现在此处? 这些蒙面人,粗鲁的将浮游丢在一旁,我立刻冲上前去,直接跌跪在浮游的面前。 抬起手,轻轻拍打着浮游的脸颊。 “浮游?浮游?你醒一醒?浮游?”我一边叫着他,一边迅速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我发现,他的膝处,和手肘处,都有血渗出。 “浮游?”我慌张的不知所措,颤抖着,伸出手,放在浮游的鼻下。 索性,浮游还有呼吸。 只不过,这呼吸已经气若游丝了,在此处这么耗着,只怕是必死无疑。 “快,快送他下山!” 我的脑子里,已成了一团浆糊,转过头,便又见那些蒙面人,将其余两个木箱劈开。 而木箱之中的白歌染,还有艳姬,都和浮游一样,手肘处,有血迹渗出,就好似关节被砍断了一般。 并且,白歌染的脸上,已经遍布白色的狐毛,那艳姬更是整个脑袋都成了鸡头,手部露出的地方,通通都长着羽毛。 “荆大使,其余的都死了!” 那些蒙面人,同他们的带头人报告着。 冥北霖之前压在最底层的那些男人,也个个死的凄厉,口吐血沫。 “这桩,本就是阴桩,阴桩噬血,困其阴戾之气,只为供主!而它们的主,便是?”荆大使说着,望向了装有夏永夜尸体的棺椁。 “阴桩?供主?”我的嘴唇颤了颤。 冥北霖说过,这是生桩,他还说,白歌染她们不会死,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荆大使,这棺椁,依旧打不开!” “打不开,便带走!”这荆大使冷冷的说了一句,他身后的那些人,立刻将棺椁抬起,朝着前方走去。 “拖走!”那荆大使又看向我和浮游。 “别动他,他的膝盖骨,和手骨,极有可能已经断了。”我跪在浮游身侧,视线瞥见了那些被当做活桩的男人。 他们十恶不赦,死不足惜,可是那扭曲的尸体,让人看着依旧觉得胆寒。 “你不知道自己处境?”对方俯视着我,他的眼里,带着一股杀气。 “你们既不杀我,那便是留着我还有用处,对么?”我的目光,与他对视着:“你们若是不救他,我现在便咬舌自尽!” “哼!”男人冷哼一声。 我毫不犹豫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头,满嘴的血腥味儿,瞬间从嘴里涌出。 那男人猛一俯身,一把掐住了我的下颚骨。 “你若敢死,我便要屠了整个风霖菀!”他说罢,一挥手,便有两个蒙面人,将浮游扶起,动作已然比方才轻了许多。 “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我盯着这个荆大使,质问道。 他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将我拽过,然后把我朝前一推,让我下山。 我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只能快步跟上那两个扶着浮游的蒙面人。爱文学网 这些蒙面人,领着我们下山时,我还看到了山道树杈上,隐约有夭娃的影子,迅速闪过。 这些夭娃,是忌惮这些蒙面人,所以都偷偷观察着我们。 而我一路从山上下来,渐渐冷静,望着浮游,就想到了睇驮,那个黑木箱,原本关着的,不是睇驮么?为何变成了浮游? 浮游是不是被那睇驮迷了心智?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无数的想法。 不过,真正的真相,便是要等浮游醒来之后,亲口告诉我。 从山上下来,大雨已经呈滂沱之势。 山脚下,还立着七八个蒙面人,这些人的身旁还有一辆马车。 那马车极大,好似能容纳下不少人。 “荆大使!” 这些蒙面人,看到我身侧的男人,纷纷都抱拳恭敬的喊道。 而这荆大使,只是冷声问道:“小龙王,可寻到了!” “回大使,已寻遍整个风霖菀,并未寻到那小龙王的踪迹。”蒙面人抱拳,低垂着头回应着。 “哗啦!”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荆大使抽出剑鞘里的长剑,朝着面前的手下挥去。 对方当即应声倒地,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涌出,在地上染上猩红的颜色。 而其余手下,纷纷跪下。 “翻遍整个南岭!寻不到小龙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荆大使说罢,便侧目看向我,那目光冷冽无比。 “小龙王,早就不在南岭了,你以为,我们如此蠢笨?敌暗我明,小龙王若是留在这,未免太危险了。”我看着荆大使,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当我聋了?方才那龙吟之声,不就是小龙王发出的?”荆大使亦盯着我。 我怔了怔,想起方才我同冥北霖对峙时,听到的一声奇怪的声响,原来那是龙吟之声? 荆大使说罢,朝着我这一步一步靠近。 我能隐约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符纸特有的香气。 这大抵就是曦月公主她们所说的符气,他走到我的面前,抬起手,便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扬起头看着他。 “小龙王何在?”他垂目盯着我。 他的眼眸,阴森诡谲。 “我不知道,你们日日盯着霖府,应该知晓,前几日,他带着小龙王出府了,至于送往何处,我并不知情,但,我肯定小龙王已经不在南岭,你说的龙吟之声,其实是饕餮的叫声,你们就别在此处,白费力气了。”我凝视着荆大使,故意误导。 荆大使的嘴里发出一声冷哼,松开了我。 “押到马车上,出发!”荆大使一挥手,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些蒙面人,纷纷都站起身来,直接将我押着,推上了马车。 而马车帘子掀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曹大夫。 曹大夫被捆绑着双手双脚,脸上还有淤青伤痕。 “曹大夫?”我惊的叫了一声,下一刻则是被推上了马车,跌跪在曹大夫的面前。 “楚丫头,你怎么也?”曹大夫蹙起眉宇,凝望着我。 “曹大夫?”我张口,想要问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何时被抓到的?他知不知道鼠湘湘他们去哪儿了?玄凌是不是安然无恙?霖府为何着火? 他那日或许比我先下了山,或许,他知晓的比我多些。 第二百二十八章牵连 只是,如今蒙面人就在我们的身旁,很多话,都无法问出口。 “额!”浮游被推上马车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哼哼声。 “你答应我的,替他医治。”浮游的情况,不能拖,若真是手骨腿骨断裂,必须尽快医治,否则,今后不仅仅会落下病根,或许,再也无法恢复正常。 “松开他!”荆大使撇了一眼曹大夫,示意他的手下,给曹大夫松绑。 曹大夫一被松绑,便立刻俯下,身,给浮游检查。 当他的手轻轻覆在浮游的膝上时,浮游的嘴里,再度发出一声闷,哼。 “这膝骨,手骨,确实断了,但妖恢复的快,如今都长歪了。”曹大夫说完,抬起眸子看向我:“必须打断了再接一遍。” “打断?”我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 “你们准备些木块和布条。”曹大夫对那些蒙面人说道。 这些蒙面人,立在马车前,视线则是看向荆大使。 荆大使微微颔首,他们这才替曹大夫,拿来了所需的东西。 “楚丫头,你按着他的肩。”曹大夫示意我,按着浮游,担心浮游挣扎。 我凝眉点头,双手紧紧按在浮游的肩上。 曹大夫的手,则是抓起浮游的一只胳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好似骨头被折断了。 “额!” 浮游疼的,额上都冒出了青筋。 “咔嚓!”又是一声,曹大夫替浮游将骨头接了回去,并且,开始用木块,和布条捆,绑。 而浮游则是浑身,颤栗,额上冒出了许多虚汗。 “浮游再忍一忍。”我柔声对浮游说着。 可接下来又是“咔嚓”一声,浮游疼的猛然睁开了眼眸。 他的眼里,满是血丝,无比可怖。 “公子,别杀我!” 他说罢,头轻轻一歪,便昏厥了过去。 “他说什么?”曹大夫侧目,看向浮游。 我的嘴唇颤了颤,没有说出口。 浮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被冥北霖? “咔嚓!”又是一声响,我的心,也随着这些声响,一点点往下沉去。 当曹大夫替浮游将骨头全部接上固定好时,浮游已经嘴唇发青,没有了半点动静,在疼痛之中昏厥,对于他而言算是一件好事。 他是妖,我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 而这骨头刚刚接好,我便听到了马车朝前驶去的声响,两个蒙面人也上了马车。 “你们,这是要带着我们去哪儿?”我盯着那两个蒙面人问道。 这两个蒙面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而我看着被寒风卷起的马车帘子,则是发现,这马车,正朝着岔路外驶去。 待到了岔道口,我看到瓢泼的大雨之中,几个蒙面人,又押了一个人上了马车。九四好书网 那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杜小薇! 杜小薇此刻闭着眸子,如同一个物件,被推上马车。 “小薇?”我诧异的看着杜小薇,对那几个蒙面人说道:“你们为何抓她?她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蒙面人却依旧不言语,杜小薇躺在马车里,浑身湿漉漉的,手背和脸颊上,有鞭子抽打之后留下的伤痕。 “小薇?小薇?”我蹲下,身,轻轻拍着杜小薇的脸颊。 杜小薇却没有回应,伸出手在她的鼻下试探了一下鼻息,她还活着。 “她真的与我们无关,她只是个凡人,你们放过她。”我再度看向那两个蒙面人。 他们的目光之中,没有半点波澜,我伸出手要将杜小薇扶着坐起时,这两个蒙面人才不约而同的看向我。 那眼神里,瞬间透出一抹杀气。 “你们何必费力气,带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了她吧。”我看着他们。 蒙面人依旧没有说话,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之中,我已经读懂了,杜小薇此次也要受我们的牵连。 “楚丫头,你的脚?让我看看。”曹大夫则是垂目,看向了我的脚。 我也垂目,朝着自己的脚上望去,发现,我的脚下皮肤的颜色似乎都不同了,脚面上起了大大的肿泡,而脚下黏糊糊的,仔细一看,一脚底的血。 只是可怖的是,我居然没有感觉到半点疼痛。 甚至看到这血呼啦几的脚底,我有一种错觉,好似自己如今,就是在做噩梦,这个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如常,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爹还活着,冥北霖没有替夏永夜布阵,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多疑,我的胡思乱想,对,都是我的胡思乱想。 “有酒么?”曹大夫问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看了一眼曹大夫,不过都不作回应。 “她脚下的伤口,若不用酒淋,只怕,会溃烂。”曹大夫说完,顿了顿:“她也只是寻常人,可不比妖那般坚毅,若是死了,你们如何交代?” 曹大夫此言一出,那蒙面人,垂下眸子,直接抬手,示意马车停下,紧接着,其中一个蒙面人下了马车。 没过多久,一壶酒,就放到了曹大夫的面前。 曹大夫望着我,抬起我的一只脚,开口问道:“楚丫头,你可见到你爹了么?他是否也被抓了?” “我爹?”我听到曹大夫的问话,脑子里便是“嗡嗡”的发响。 紧接着,便觉得有液体淋在了我的脚上。 “啊啊啊!”我发出一声哀嚎。 这脚原本没有任何知觉,可这一刻,疼的好似有一把刀将我的肉刮去。 “无事,无事,忍一忍。”曹大夫说完,便将我的脚,迅速包扎起来。 而不等我回过味儿来,另一只脚,也被淋上了烈酒,这种疼,如同剥皮。 我死死咬着嘴唇,在这些蒙面人的面前,拼命隐忍,绝不表现出软弱。 只是当曹大夫将我这左脚也包扎好后,我便觉得自己已经丢了半条命,虚弱的靠在马车的座位边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缓了许久,才开口,对曹大夫说道:“曹大夫,你看看小薇。” 杜小薇虽有气息,但还昏厥着。 曹大夫拉过杜小薇的手把脉,又将她的眼皮扒拉开,看了一眼。 “无事,她是被吓晕的。”说罢,又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望着一左一右躺着的浮游和杜小薇,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第二百二十九章离开 马车里,静默无比。 因有这两个蒙面人,我和曹大夫,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很快这马车就停下了。 一个蒙面人,掀开马车帘子,跃下车。 我看到,我们是到了这码头。 而码头上,已经备了船只。 “你们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我看着他们,他们这是要,押着我们离开风霖菀。 见我和曹大夫并不动弹,他们便立刻将杜小薇和浮游给弄下了马车。 “你们轻些!”曹大夫见那些人,这般粗鲁的拽浮游,立刻冲着那蒙面人喊道。 如今,我们的处境,应也无法同他们谈什么条件。 他们将杜小薇和浮游弄下马车之后,便看向了我和曹大夫。 我和曹大夫看着浮游和杜小薇,也只能俯身下马车。 只是如今,我这每走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刃上,疼痛之感,让我的脑子开始变得无比清醒。 马车外,大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天色阴沉一片。 船舱之中,又走出四五个蒙面人,我们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乖乖上了船。 曹大夫一直扶着我,让我小心些。 一入船舱,我就看到了船舱正中的地面上,好似摆着什么,一块黑布,将什么东西覆盖隐藏起来。 我被曹大夫扶着,走到了那东西的面前。 从形状轮廓上来看,这黑布之下,应该是个人。 “你们?”我侧目望向蒙面人,心也再度被揪起。 这必定是一具尸体吧?他们杀了谁?鼠贵?鼠湘湘?还是? 蒙面人进船舱之后,便分成左右两边坐下,也不开船,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曹大夫也想扶着我坐下,而我盯着这黑布,却心慌的很。 “这是谁?”我侧目质问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就是“哑巴”,不但不回应,也好似没有听到问话。 我索性俯下,身,一把将那黑布给掀开。 掀开黑布的一瞬间,爹那张苍白发青的面容,便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爹?”我的唇颤了颤,身体却是往后退了半步。 “师兄?”曹大夫亦是愕然的瞪着眸子,盯着爹:“师兄?” 曹大夫立马蹲下,身,拉过爹的手腕。 这么轻轻的一个动作,使得黑布朝着一侧,滑落而去,他胸膛口的伤,完全露了出来。 “丫头,快跑。” 爹的叫喊声,在我的耳畔回荡着。 我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这眸中顿时有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的滚落而下。 冥北霖执着长剑,朝着我走来的画面,也变得清晰无比。 “你们为了鲲隐鳞,杀了我师兄?”曹大夫猛然起身,要同这些蒙面人拼命。 我一把抓住曹大夫的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上,被狠狠剜了一刀,爹被杀时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而就在这时,有一蒙面人跑了进来,对船舱里的人说道:“那大妖抢走了棺椁,荆大使命你们即刻发船!” “大妖抢走了棺椁?”我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口抽搐了一下。 冥北霖果真无事,并且,还抢走了装有夏永夜的棺椁? “楚丫头,他会来救你的。”曹大夫在我的耳畔低语道。 我却直接蹲下,身,瘫坐在爹的尸体旁,静默不语。 哪怕到了这种关头,夏永夜亦是比我重要,哪怕那只是一具尸体,亦是比我这有血有肉,还能喘息的大活人,重要百倍千倍? “是我错了,一直以来,是我非要喜欢他的。” 我呢喃的说着,伸出手,揽过爹的遗体,紧紧抱在怀中。 “楚丫头?”曹大夫垂目看着我。 “曹大夫,对不住你,是我们连累了你。”若是我们不来这风霖菀,曹大夫杜小薇二人绝对不会被抓。 如今,不仅仅爹死了,还顺带着,拉着他(她)们一道陪葬。 “命当如此,怪的了谁?”曹大夫说完,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楚丫头,你爹只怕也不愿看到你如此。” “我爹?我爹应是对我失望透顶了。”我想着,爹当初拼命要让我离开冥北霖,甚至,告知我冥北霖是我的命劫,而我从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死的人是爹,其实本该是我吧? 我想着,垂目将爹拥的更紧了些,他胸膛口的血迹,早就已经干涸了,瘦弱的身体,如同骷髅一般轻盈。 曹大夫蹲在我的身侧,同我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入耳,内心好似成了一片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接连几日,我们都在船舱里,呆坐着,这些人,给我们水和干粮。 我和曹大夫都一口未吃,我怀中的爹,尸体已经开始“腐,败”,腐肉的臭味儿,不断的涌入我的鼻腔之中。 那些蒙面人,企图将爹的尸体移到船尾,因我的执拗护尸,他们不敢抢夺,似乎爹的尸体,对于他们而言还有用处。 期间杜小薇醒了,她从小到大都在风霖菀,如今,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本是心惊无助,直到看到昏迷不醒的浮游时,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待我们上了岸,岸边等待我们的,是两辆马车,不过这马车外表看上去,与寻常马车没有什么分别,但是里头可谓是“铜墙铁壁”。 第一次见到,这种,马车里装有铁栏杆的。 好几日没有进食,我根本就没有力气上马车,拥着爹的遗体,呆立在马车前,还是曹大夫抱过爹的尸体,再将我拉上车的。 那些蒙面人,因为,爹的遗体已经发臭,都纷纷避忌。 他们没有坐在马车之中,而是坐在马车架上,不过这马车按了一个铜门,我们亦是无法逃脱。 “呃呃呃!” 铜门关上的瞬间,杜小薇俯身干呕。 这水路颠簸,已经让未曾出过远门的杜小薇受不了,爹的尸体又奇臭无比,她开始越发不适。 “楚丫头?”曹大夫望着我,开口,想要劝说。 杜小薇立刻摇头,不让曹大夫说下去。 “砰砰砰!” 我抬起手,拍了拍那铜门。 这铜门,很快便打开了一条缝隙。 “让我单独同我爹一个马车。”我对那门外的蒙面人说道。 他们的眸子微微一眯,又撇了一眼我怀中的爹。 蒙面人打开了铜门,不过并非是安排马车,而是推过一口棺椁。 这棺椁虽然狭小,但是足够放下爹的遗体。 第二百三十章暗部 我望着棺椁,垂目看向怀中的爹。 “楚丫头,师兄的尸体已经生蛆虫,再这么抱着,很快就连皮肉都不剩下了。”曹大夫说罢,对那些蒙面人说道:“用草药熏一熏,至少,送回祭灵司之前,你们也不想遗体面目全非吧?” “祭灵司?”我怔了怔,抬起眸子看向曹大夫。 “他们的身上,有祭灵司的铜铃。”曹大夫盯着那些蒙面人的腰际。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他们的腰间都别着铜铃。 只是,这铜铃好似与我见过的,祭灵人的铜铃不一样,它是黑色的。 “这是祭灵司,暗部的铜铃,他们是死士!”曹大夫说罢,看着那些蒙面人,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如今,听命与谁?” 那些蒙面人,没有回应,只是将棺椁放在马车架上,示意我把爹的遗体放下。 “楚丫头,交给他们吧,遗体生蛆,很快皮肉都会被吃光,他们如今,还需留着你爹的遗体交差,绝对不会让遗体继续腐败下去。”曹大夫开口劝说我,并且,将爹的遗体从我的怀中,抱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放到棺椁之中。 蒙面人将那棺椁抬走,我猛然站起身来,曹大夫转身,按着我的肩坐下。 “别冲动,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说罢,又示意那几个蒙面人,给我拿了一壶水。 他们也怕我们被饿死渴死,不但给了水,又给了熟食,然后才将铜门关上。 “喝点水吧。”曹大夫将水壶递给了我。 “曹大夫,姐姐,浮游哥,都好几日了,怎么还不醒?”杜小薇瘫坐在浮游的身侧,眸子发红。 “内伤比那些皮肉之伤,更难愈合。”曹大夫说罢,又伸出手,按了按浮游的丹田处,紧接着便摇了摇头:“内丹都被取走了,若非他的道行高些,只怕,已经完全显原形了。” “内丹?”我看向浮游,这么多日,他都没有苏醒过,一直在沉睡。 “他这已经处于濒死,故而进入了休眠的状态,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曹大夫说罢,叹息了一声。 “那,那,浮游哥什么时候才会好?什么时候才能醒?”杜小薇眼中已经生出了泪来。 曹大夫摇头:“这个,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听到曹大夫此言,杜小薇开始呜咽,落泪了。 而我,眼眸发干,已经一滴泪也落不下了。 只是伸出手,抚了抚浮游的脸颊,想着上山前夜,我们坐在凉亭里时,他还笑着对我说,他会早点回来。 这一别,谁知就成了这副模样。 “别哭了,留着些气力,或许?”曹大夫将声音压的极低。 他的意思是,这一路上,我们或许还有机会逃跑,否则,到了祭灵司,只怕是生不如死。 我垂目,看了一眼浮游,又望了一眼杜小薇。 “小薇,喝点水吧。”我将水壶递给杜小薇。 杜小薇摇着头,只是低头落泪。 曹大夫叹息着,没有再劝,而是示意我喝水。 我的嘴唇已经干裂,想着哪怕为了浮游和杜小薇他们,也不能同这些蒙面人回祭灵司,毕竟,别人不说,就祭灵司萧策的手段,我是知晓的。 于是,我抿了一口水。 这水清甜,他们好似往里掺了糖水。牛牛中文网 他们这是担心,我们不吃不喝,猝死在路上。 我将水递还给曹大夫,并且,冲曹大夫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朝着马车最里边,缩了缩身子。 曹大夫立刻会意,也起身向着我的身旁挪了过来。 “曹大夫,从现在开始,你我必须想法子逃。”我说着,望着那铜门。 祭灵司对于“叛徒”,向来心狠手辣,曹大夫一旦回去,便只有“死”这么一条路。 而浮游是妖,下场也必定比死好不到哪儿去。 至于小薇,也不知道,那群心狠手辣的祭灵人,会将她如何。 如若不在这路上逃跑,一旦入了盛京,便是插翅难飞。 “他们可是死士,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想逃?”曹大夫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几乎没有可能。” “寻到机会,我做饵,引开他们,你带着小薇和浮游,立刻逃。”我将声音压的极低。 我不相信,他们这一路不停,也不信,他们会真的一直将我们困在这马车里。 毕竟,马车里就连方便的地方都没有。 “什么?你引开他们?那?”曹大夫的眉头,立马蹙起。 “曹大夫,我爹,是我害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如今,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血亲了,活着也毫无意义。”我说完,觉得喉咙口有些发疼。 “你胡说什么?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倒是一把年纪了。”曹大夫说着顿了顿:“到时候,我引开他们,你们逃吧。” 我立刻摇头:“曹大夫,浮游伤的如此重,没有你的救治,只怕熬不过去,而且,你若随他们回去,便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您比我清楚不是么?” “楚丫头,你爹曾不止一次,将你托付给我,如今,他死了,我护不了你便算了,怎能让你去当“饵”?”曹大夫亦是不愿意。 “曹大夫,他们未必会杀我,而且,在到盛京之前,我或许,也有机会逃跑,总之寻到机会,你便配合我。”我的态度坚决。 曹大夫却同我一般坚定,不同意我的想法。 最终,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马车之中陷入了沉默。 杜小薇哭累了,趴在浮游的身侧,睡了过去。 曹大夫与我,心照不宣,各自思索着。 我已下定决心,一定会制造机会,让他们逃离。 “咔嚓!” 正想着,马车外,传来了一声清脆好似开锁的声响。 紧接着,铜门就被打开了,我眯着眼,朝着铜门外望去,便看到,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 一个蒙面人,又将一包吃食,和一壶水,放到了马车里,就准备将这铜门关上。 “你们,不会是让我们一路,都只待在这马车之中吧?”我盯着那蒙面人。 蒙面人的目光,立刻抬起看向了我,不过并不打算理会我。 “我的脚好似开始溃烂了,你们寻个医馆给我瞧瞧。”我盯着那蒙面人说道:“还有,浮游一直都未苏醒,只怕伤势不容乐观。” 我想着,若能下马车,去医馆,那么我们便等于有了机会。 第二百三十一章空穴 “殷司雳!”那蒙面人终于是开口了,叫出了曹大夫的本名,很显然,他们是知晓,曹大夫是神医。 曹大夫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知晓了我的用意。 “咳咳咳,咳咳咳!” 曹大夫发出一阵咳嗽,然后便,望向那蒙面人。 “你们荆大使打伤了我,如今,我亦是胸膛之中,似有一股真气在窜动。”曹大夫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口。 蒙面人盯着曹大夫打量着,然后又看向了我。 那眼神,便是看出,我们是在耍花样,“嘭”的一声,又将铜门给关上了。 “我说了,他们没有那么好糊弄。”曹大夫看向我,微微摇着头。 我看着浮游,和睡着的杜小薇,在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 紧接着,抓起水壶,和那蒙面人给的吃食,吃了起来。 “这就对了,多少吃些,否则,这路上便会饿死。”曹大夫之前劝了我多次,我都没有进食,如今见我进食了,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我,吃这些东西,是为了以自己的身体做筹码,让他们自愿将这铜门打开,送我们出去。 吃了几块肉,恢复了些许力气。 然后,便抬起手,将自己发上的玉簪子,给取了下来,这本是他送的,我一直小心的戴着,如今? 盯着这玉簪,我的眼前,好似又浮现出他的模样。 “楚丫头,你要干什么?”曹大夫见我抓着玉簪,立刻开口询问。 “曹大夫,这些人,应是奉命,要带着我们回盛京,故而,绝不会让我们死。”我说完,又望着杜小薇和浮游:“只要受一点伤,也许能迎来转机。” “楚丫头,别傻了,我们能跑到哪去,你知晓,这是什么地方么?”曹大夫有些急,俯身过来,抓住玉簪的尖处。 “曹大夫,你别急,我们还需等待时机。”我说着,靠在座位旁。 曹大夫却不放心的看着我,好似生怕我下一刻,就会用这玉簪伤害自己。 而我则是想着,回盛京路途遥远,只要我们接下来攒足了气力,到时候便能寻到机会,顺利逃走。 “曹大夫,你也吃,接下来,每一日我们都得好好吃饭。”说着,我将吃食递给曹大夫。 曹大夫望着我,愣了愣,冲我点头。 “不过,曹大夫,必须让浮游醒过来。”我垂目再次看向浮游,浮游的个子太高,曹大夫和杜小薇一起扶着他,都未必跑的了,所以,浮游必须醒过来。 “这,只怕是办不到。”曹大夫也望向浮游:“没了内丹,想恢复元气,需很长时日。” “若是喝些汤药调理?是否能好的快些?”我问道。 曹大夫摇头:“他们是不可能帮忙准备汤药的,他们如今,只需我们活着。” “活着?”我重复道。 “楚丫头,你?”曹大夫看着我,思索了一会儿:“曹大夫,若点“空穴”呢?” “空穴,难道你?”曹大夫望着我。 这“空穴”是能让人瞬间没有了气息的穴道,不过,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左右,若是半个时辰后不解开,那么被点穴的人,便会因为经脉被封,真的死去。长沙 “给浮游点上,然后让他们准备汤药,如何?”我想着,生死攸关,那些蒙面人,也不可能看着我们之中有人死去。 曹大夫却面露迟疑之色,似乎,并不苟同我的想法。 “这点空穴,伤根本,只会让他变得更虚弱。”曹大夫不置可否。 “可是,他若不醒,等到了盛京祭灵司,会是何种境遇,曹大夫您想过么?”我反问曹大夫。 如今,最为要紧的,就是让浮游快些醒过来,至于点空穴会造成体虚之症,那都是后话了。 曹大夫静默的垂目,思索了很久很久。 “曹大夫,没有其它法子,记住,开方子时,一定要开霸道些的,让浮游快些苏醒。”我对曹大夫叮嘱着。 “楚丫头,咱们还是等一等吧,等浮游自行苏醒。”曹大夫不知是担心浮游的身体受不住“摧残”,还是其它原由,并不愿照我说的话去做。 “曹大夫试一试,至少还有机会,若不试,我们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严肃的看着曹大夫。 曹大夫见我的态度如此决绝,只能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给浮游喂了些水,然后示意曹大夫动手。 曹大夫伸出手,要先将浮游身侧的杜小薇推醒。 “曹大夫!”我一把抓住曹大夫的手腕。 “一会儿,会吓坏小薇的。”曹大夫对我说道。 “如此,才逼真,否则,如何蒙骗那些人?”我说完,才再度松开曹大夫的手。 曹大夫将手挪到了浮游的后颈部,轻轻点了三下,只听“噗噗噗”的声音,紧接着,浮游的脸便是朝着左侧一歪。 我连忙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果真,此刻的浮游,已经没有半点呼吸了。 “砰砰砰,砰砰砰!” 我抬起手,用力的拍打着铜门,大声喊道:“开门,开门!” 门外的人,听到声响,将铜门打开。 “浮游不行了,你们,快想想法子,救救他。”那蒙面人刚一探出头来,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也就是在抓住他胳膊的一瞬间,我发现,他的手腕上,硬邦邦的,好似绑着什么东西,细细一摸,居然是一排排的银针。 那蒙面人一把将我的手给甩开,并且警惕的看向浮游。 原本躺在浮游身侧昏睡的杜小薇也被吵醒了,听到我叫嚷着说浮游不行了,杜小薇立马就慌了。 那眼泪儿扑簌簌往下滚落,哽咽着,叫着“浮游哥”。 这蒙面人原本有些迟疑,看着杜小薇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便将半个身体都探入了马车之中,然后伸出手,试探浮游的鼻息。 发现浮游果真已经没有了气息,那眼神之中,明显闪过一丝愕然。 “你们按照三奇之方,给他抓药,快,没准还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曹大夫面色凝重的,对那蒙面人吩咐道。 那蒙面人迟疑了片刻,不过立马就退出了马车,将铜门给关上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三奇之方 看那蒙面人的神情,应该是去备药。 “曹大夫何为“三奇之方”。”这词,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是我当年,还在祭灵司时,给濒死之妖,开的霸道之方,喝了便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只是?”曹大夫顿了顿,看向浮游,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啊?”杜小薇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了,她的眼眸通红无比,焦灼的看着曹大夫。 “只是,有些妖消受不起的,几个时辰之后,就会爆血而亡。”曹大夫说罢,又看向我:“楚丫头,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确实冒险,可如今还有其他办法么?”我看着这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反问曹大夫。 曹大夫陷入了沉默,而杜小薇抱着浮游,那泪水又涌了出来。 “小薇,你别哭了,若是,浮游醒了,我们寻到机会逃跑,记住扶着他跑的越远越好。”我说完,想了想,又将自己的耳坠给摘了下来。 这耳坠,亦是冥北霖给我买的,当时花费了五十两银子,我想,杜小薇拿着这个去典当,到时候,也不至于饿肚子。 “你们若是顺利逃走了,就别回风霖菀了,寻个地方避避风头,最好是深山老林安全些。”我认真的叮嘱杜小薇。 “那姐姐你呢?”杜小薇睁着水灵灵的眸子,看着我。 “我自有办法,总之,到时候让你跑,你就跑。”我严肃的说着。 杜小薇立马点头,我见杜小薇将我们的话记在心里了,便伸出手,给浮游摸骨。 妖果真是与人不同,三五日的光景,这骨肉便好似已经长好了。 我想,逃跑问题应该不大,只要替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辰。 “曹大夫,他们一共多少人,你看清了么?”上马车时候,我没有心思去瞧他们,隐约觉得,约莫有八九个左右。 曹大夫细细的想了想:“一共八个。” “八个?”我嘀咕着。 八个人,看着我们这四个老弱病残,也确实是足够了。 “曹大夫,若让你对付两个,你可有把握?”我看着曹大夫。 “楚丫头,你?”他张嘴,正想说什么,马车便明显停了下来。 我立刻趴在铜门上,想要透过铜门的缝隙,瞧瞧外头的情况。 但是,这铜门压根就没有任何缝隙。 而马车停下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铜门被再度打开,打开铜门的一瞬间,我便借着这马车之中微弱的灯笼光束,看到外头的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不过外头好似是街道。 紧接着,一个蒙面人,拿了一大包药,递给了曹大夫。 “分毫不差么?”那蒙面人开口问道,这便是要让曹大夫自己查看。 曹大夫接过药包,打开,仔细查看。 我看着那药包之中的药,居然至少有十多味,曹大夫只看了一眼,就将药包给合上了。 “引子,别忘了。”曹大夫叮嘱了一句。 那蒙面人没有应声,拿着那药包又退了出去,并且,将这铜门再次关上。 曹大夫立马解了浮游的空穴,然后松了一口气,这计策算是成了一半。庙街 “外头已经是个镇子了。”我凝眉,思索着。 待我在心中做出筹划,熬好的汤药便送了进来。 这汤药黑红黑红的,并且,又腥又臭,刚一放到马车里,杜小薇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干呕了许久。 蒙面人就蹲在马车的铜门前,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们几个。 曹大夫拿过那汤药时,视线再次朝着我的方向,扫了一眼,而我则冲他微微点头。 他便端起汤药,给浮游灌入了下去。 浮游喝下汤药之后,便浑身开始抽搐痉挛,这模样,让那蒙面人蹙紧了眉宇。 紧接着,我便听到那蒙面人对他的同伙说道:“这个若是真的死了,砍下头颅带回去就行了吧?带着尸体未免太过麻烦。” “嗯!”另一个蒙面人,淡漠的应了一声。 他们这对话,让我瞬间明白,对于浮游的生死,他们好似并不看重。 那么我们之中,他们最在意的是谁?我分析着,要么是我,要么是曹大夫,因为杜小薇,其实就是一个局外人,完全是因为我才被拉下水的。 曹大夫是祭灵司的叛徒,祭灵司对叛徒向来不手软,抓回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是必然的。 而我呢?他们应是知晓我同“他”的关系,想用我来引出“他”,对付“他”,还是因为爹的缘故?那天师想见我?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想,这些蒙面人都得“盯死”我,如此一来,我当饵,再适合不过了。 “如何?” 这汤药灌入浮游口中,已经许久,那蒙面人盯着曹大夫问了一句。 曹大夫微微咳嗽了几声,然后抬起手,装模作样的试探了一下浮游的鼻息,然后冲那蒙面人说道:“已有气息,不过,如今他身体羸弱,可否寻个地方,让我们歇歇?” 曹大夫同他们商量着,而那蒙面人压根没听曹大夫将话说完,就“嘭”的一声,将铜门给关上了。 “等天明。”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等到天明想逃,只怕更难。”曹大夫觉得不妥。 “曹大夫,他们蒙着面,“见不得人”,必然不会青天白日的在街上搜寻,既是暗部,做事必定要低调对么?”我想着,他们到风霖菀,我们都没有察觉,也同他们行事小心谨慎有关。 曹大夫点了点头,不过目光却是有些阴沉。 而我则是从这一刻起,就开始注意起了外头的动静,希望听到喧闹的声响。 不过,如今应是深夜,故而除了马车轱辘的声响,便再无其他动静了。 “公子,别杀我。” 一直都昏迷不醒的浮游,在灌药之后,很快就开始渐渐恢复意识,不过,嘴里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么一句话。 说这话时,他的额上,不断沁出冷汗,就好似一个人沉沦在噩梦之中一般。 杜小薇叫了浮游数次,都没有将浮游给叫醒,最后还是曹大夫掐了浮游的人中,浮游那眼皮子才开始剧烈的颤动。 待他虚弱的将眸子睁开时,变得有些木然。 他那略带混沌的视线,从曹大夫和杜小薇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第二百三十三章时机 “啊!”浮游张嘴,便是发出一声惊呼。 曹大夫连忙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浮游的嘴。 浮游挣扎着,想要抬起手来,可这一动弹,似乎感到十分疼痛。 “浮游哥,你受伤了,别乱动。”杜小薇紧张的看着浮游,眼神之中写满了惊喜,与心疼。 惊喜的自是浮游的“起死回生”,至于心疼,如今浮游这副憔悴的病容,任由谁看着都会心疼不已。 “浮游,别叫,如今,我们已经落入了蒙面人的手中。”我将如今的情况,告知了浮游。 浮游显然还有些茫然,只见他垂着眼眸,好似在仔细的回想着什么,最终,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 那道光,是惊惧,并且,惊惧之中满是诧异。 他推开曹大夫按在他脸上的手,然后看着我,嘴唇颤了许久,问道:“公,公,公子呢?” “他不在这。”看着浮游这神情,再联想到浮游昏迷时说的话,我隐约猜到他遭遇了什么。 只不过,浮游闭口不言,我也不将此话头挑起,只是将绑在浮游腿上,手上的木板取下,让浮游在马车里,试着行走。 “姐姐,浮游哥才刚醒,让他歇一歇吧。”杜小薇心疼浮游没有错,只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休息。 距离盛京越远,逃离的机会越大,否则,待到了有祭灵院的地方,只怕更是插翅难逃。 “浮游,你试着走一走。”我望着他,神情十分严肃。 浮游挣扎着,坐起身来,但哪怕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表现的异常痛苦。 若是寻常人,伤势还未痊愈,便如此动弹,必定伤上加伤,动弹起来,只怕是要去半条命。 而浮游则是咬牙试着站起身,杜小薇赶忙伸出手扶他。 他的腿颤抖的十分厉害,半晌都无法起身。 “楚丫头,就他的情况,只怕是跑不了。”曹大夫见浮游半晌都站不起身,便叹息着,连连摇头。 “浮游,待天明之后,我们便要寻机会逃跑。”我说着,扶住了浮游的右边胳膊。 在我触碰他胳膊的一瞬间,浮游便疼的浑身一颤,紧接着就冲着我用力的摇了摇头。 “夕颜,我,我,只会拖累,你们,你们逃吧。” 浮游又咬牙试了数次,都无法站起身来,最终放弃了,他这是不想拖累我们。 “夕颜,我的灵力几乎散尽,但是,我会想尽办法,替你们拖住他们。”浮游的面色无比苍白,但依旧想着,要帮我们逃离。 “放心,我还有别的法子逃走,你和小薇,还有曹大夫先离开。”我装出一副十分从容,淡定的模样。 可浮游也并不傻,相反精明的很。 “你如何逃?你是想去做饵么?”他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 “不是的!祭灵司的人不敢杀我。”我找着理由,想敷衍他。 “不敢杀你?他们杀人不眨眼,为何不敢杀你?”浮游盯着我,那神情,无比严肃。 “因为,因为?因为我与太子殿下交好,这个你是知晓的?”我的这句话一出,浮游脸上的神情,才略微放松下来。 “那也不行,那太子病病殃殃的,谁知道,他说话管不管用?”浮游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摇头。全本 我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总之,你们先逃,否则,这么多人,想同时逃出去,太难了。” “浮游哥,就听姐姐的吧,你伤的这么重?”杜小薇红着眼圈,心疼的望着浮游。 “那你想过没有,夕颜留下,或许会死的!这些人,不会心慈手软!”浮游直接冲着杜小薇呵斥了一声。 杜小薇眼中的泪水,瞬间就滚落而下,委屈的不再多说一句。 “浮游,都到了这种关头,你还不明白么?能逃一个是一个,而且,祭灵司听命天师,可天师,支持的是太子殿下,我就算这一路上无法逃脱,被送到盛京,只要殿下在,我便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宽慰浮游。 曹大夫也点了点头,帮着我说话。 “对,浮游,你还是同小薇先逃,否则,我们大家都得耗在这马车里。”曹大夫这话语之中的意思便是,他同我一起做饵。 我凝眉,不过并未当着浮游的面,与曹大夫再做口舌之争。 浮游沉默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那好吧。”他落寞的低着头:“夕颜,我不想,变成你的累赘。” 听到浮游如此说,我抬起手,本是想要拍拍浮游的肩,但想到他如今的情况,还是将手放下了。 “浮游,你吃些东西,喝点水,再站起来试一试?”我知道,他如今必定会觉得疼痛,但是,没有法子,拖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他必须迅速恢复。 而浮游再次鼓起勇气,挣扎着试了数次,最后,在杜小薇的扶持下,勉强站起身。 不过这站起身后,却疼到面部扭曲。 就他如今的情况,只怕跑是跑不动的。 “实在不行,还是再过几日?”曹大夫是打算,让浮游再恢复恢复。 但是,我实在不放心,如今外头只有八个蒙面人,再过几日,难保人数不会再增多,到时候,只怕? “我行的。”浮游也是硬脾气,咬着牙,面色铁青,不过还是站起了身来。 杜小薇紧紧的抓着浮游的手,被浮游推开。 “浮游哥?”杜小薇紧张的望着他。 “我没事。”浮游开口回应着,然后,试图挪步,开始在这马车里,走动。 那脸上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总之扑簌簌的从他的脸颊上,额头上,一直滴落下来。 最终,半个时辰,浮游走了三步。 喝些水,缓了缓,又试着走了数步,他后背上的衣袍,都渗出了汗来,不过总算是能走动了。 如此反反复复,一直练习了许久,我听到了马车外,开始变得喧闹。 我猜想,如今必定已经天明,而且,我们也已经到了闹市儿。 这是逃跑的好时机,如此想着,我立马看向曹大夫。 “曹大夫,一会儿,您得配合我,让他们进马车。”我说着,朝着马车最里头挪去。 曹大夫面露难色,但还是冲我点了点头。 “浮游,你们和小薇,一会儿,看准了机会,一定要逃!”我说着,也不等他们回应,直接用玉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处。 第二百三十四章趁乱逃脱 我的手腕上,瞬间淌出了鲜血,曹大夫虽知晓我要做什么,但还是惊的瞪圆了眼眸。 浮游和杜小薇也是一怔,紧接着曹大夫便放声朝外喊。 “开门,快开门,楚丫头自尽了。”曹大夫一边拍打着门,一边示意浮游和杜小薇,到他的身后,浮游只要顺利下这马车,以人的模样,悄无声息的从闹市出去,便能重新化出真身,迅速逃脱。 此言一出,铜门外便传来了“咔嚓”的锁开声,门外很快透进了刺目的光来。 这天明了,蒙面人已经换上了一袭素衣,不过依旧蒙着面。 而我将玉簪藏于袖中,把受伤的腕部,展露出来。 这伤口,略深,但我自己知晓分寸,看着血流不止,但并未伤到经脉。 “替她止血!”蒙面人说话的口吻,居然很是紧张,示意曹大夫替我止血。 曹大夫则是连声咳嗽:“咳咳咳,咳咳咳!我这如今,就连点穴的力气都没有了。” 曹大夫说完,伸出手,抓了一把蒙面人的手腕。 从我的角度,清楚的看到,曹大夫取了蒙面人腕上的银针。 那蒙面人回过头,朝着驾车的两个蒙面人说道:“你们将门关上!” 说完,这蒙面人便要进来。 原来还有这一招?他担心我们使诈,便要关上铜门再进来察看。 不过,如此一来,似乎更合我意。 我闭着眼,听到那蒙面人踏入马车里的声音,紧接着马车内的铜门,就被关上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浮游直接朝着那蒙面人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对方的颈子,用力一吸,那蒙面人瞬间身形变得佝偻。 这蒙面人,都没来得及呼救。 “快,换上他的衣裳!”我赶忙示意浮游动手。 浮游吸了这生血之后,脸颊上的鳞片,迅速褪去,并且,动作也灵敏了许多。 “小薇,快帮着浮游解腰带!”我见杜小薇目瞪口呆的立在一旁,马上压低了声音,对杜小薇说。 杜小薇慌张的伸出手想帮浮游,但是,那双手哆嗦的实在太厉害了,根本帮不上浮游。 索性浮游自己麻利的同那蒙面人换了衣裳,曹大夫将浮游的衣裳披在蒙面人的身上,浮游也蒙上了面。 而铜门外,则传来了拍门的声响。 对方,拍了两下铜门,又顿了顿,再拍了一下。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想必这是什么暗号。 曹大夫和我还有浮游,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曹大夫抬起手,冲着铜门上拍了一下。 紧接着,铜门被推开了。 曹大夫已经将那蒙面人的尸体,移到了铜门侧边最不显眼的位置。 外头,又探入一个蒙面人的脑袋,张口便问:“如何?” 这些蒙面人,嘴上蒙着布,说话的声音,便都显得极深沉。 “血止不住!”浮游学着蒙面人的声调说话。 那蒙面人正想抬起头与浮游对视,我便故意挪了挪身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如今,这辆马车上,只剩下两个蒙面人,若是干掉这个,外头就只剩下一个驾马的。顶点 不过,后头跟着我们的那一辆马车上,应该还有五个蒙面人。 故而,我们需十分小心。 “千万别让她死了,点穴!”那蒙面人探着脖颈,看着我的目光,阴沉无比。 “无用。”浮游回道。 这蒙面人一听,立马冲着浮游一挥手,示意浮游出去,他自己探身进来。 这一次,我侧目,清楚的看到,外头就是一个街市,左右两侧的街边上,还有摊贩,在叫卖着东西。 若在此处逃跑,那赢面必定大上许多。 正当浮游俯身出去时,这蒙面人突然察觉到了异样,猛然抬起手,不过曹大夫已经在他抬手的瞬间,将银针扎入了那蒙面人的脖颈里。 这本是悄无声息,浮游也侧身出铜门,准备偷袭驾车之人。 “铃铃铃!” 只是,这时候,被银针扎中的蒙面人,腰间的铃铛,居然响了起来。 这声响,直接让驾车之人回过头来,浮游猛然将其锁喉,可马车顶上,传来了“嘭!”的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人,踩在了马车顶部。 “浮游,快跑!”我冲着浮游大声喊着,如今,能逃一个是一个。 浮游侧目,看了我一眼,伸手就去拉离他最近的杜小薇,杜小薇还在发愣,被曹大夫直接推出了马车。 曹大夫自己亦是冲了出去,我挣扎着要站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眼前一片眩晕,不过还是踉踉跄跄的冲出马车,此刻,一定要制造混乱。 如此,浮游和杜小薇才能跑的远一些。 “楚丫头,小心!” 曹大夫的声音传来时,我已经朝着马车一侧摔了下去。 这并非是不小心,而是,我知晓,自己如今,打也是打不过他们的,既然无法对抗,那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吸引这些蒙面人的注意。 他们也怕我死了,难以交差,那么注意力便是大半都在我的身上。 果真,我还未跌落到地面上,就感觉到一双手,一把将我拥住,我侧目,便见两个蒙面人,护住了我。 而另外两个,则是擒住了曹大夫,还有一个估摸着是去追浮游他们了。 街市上,因为这两辆马车突然停下,堵在了路中间,百姓们纷纷站起身,看着这些穿着素衣,但是,却蒙着面的男人。 “你们的马,踩到了我的菜摊!” 一个大爷,和一个婶子,过来纠缠。 “你们怎么回事儿?也不看着点儿?不赔五两银子,不许走!” 他们方才停车匆忙,故而,马车歪了,横冲到街边的两个菜摊子上。 这些蒙面人,直接抛出了十两银子在地面上,紧接着,拽住我的胳膊,想要将我朝着马车里塞。 “救命啊!他们是山贼!他们要杀我!”我说着,故意露出自己流血的手腕。 本是想着,如此一喊,让这些百姓,将蒙面人给围住,继续拖延时辰。 结果,“山贼”二字,一说出口,这些百姓就迅速的收摊,开始慌乱逃蹿,根本就无人拔刀相助。 也对,如此乱世,大家必定是自保为上,哪里还会管这些闲事儿。 “走!”那蒙面人拽起我的手腕,直接弄上了马车。 曹大夫也被推,进了马车里,我和曹大夫坐下之后,一个蒙面人便进来,替我包扎伤口。 第二百三十五章移交 我看着那蒙面人包扎的尤为仔细,便垂目盯着他的侧脸。 “若是我死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死?”我望着他问道。 这蒙面人,没有回应我,不过目光之中,明显闪过了一抹,凝重的神色,看来是被我给说中了。 “何必非要留在祭灵司中?你们如今,离盛京千万里,你们也可以逃,何必一世受人摆布?”我盯着蒙面人,劝说着。 蒙面人没有回应我,拖走他同伴的尸体,退到马车外。 方才只顾着着急,还没有仔细看过这死去蒙面人的面容。 如今看一眼发现,他的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放到人海之中,就会迅速消失的面容。 这祭灵司,应是为了让这些死士,更好的隐藏自己,所以,才寻了这般普通的皮囊来。 “咔嚓!” 铜门外头,落锁了。 我依旧觉得头晕,看了一眼曹大夫。 “对不住,曹大夫!”我知晓,如今,曹大夫再想跑,应是没有机会了。 经此一遭,这些蒙面人的警惕性,必定是加强了。 他们死了三人,还有五人,这五人看我们俩,绰绰有余。 “楚丫头,我信命,人各有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说的坦然。 我听了只是露出一抹苦笑,疲倦的将身体靠在座位上。 这几日,一直都没能休息好,如今,浮游和杜小薇逃出去了,我倒是能睡一觉。 曹大夫坐在我的身侧,也闭上了眼眸。 马车里,寂静无比,我听着外头马车轱辘的声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却莫名的睡了许久,期间只觉得,有人在我的嘴里喂了些许热水,其余的,便一概不知道了。 想必,是这些蒙面人,担心我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对我们下了药。 “楚丫头,楚丫头,你醒一醒?”曹大夫轻拍着我的脸颊,柔声唤着我。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曹大夫的面容。 曹大夫也略显憔悴,见我睁开眸子,便开口说道:“可以下马车歇一歇了。” “下马车?”我的脑子里混沌无比,还有些恍惚。 “对,他们已经?”曹大夫说完,抬起眸子,朝着铜门外望去。 我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想着,莫不是自己这一觉睡到了盛京? 于是,立刻朝着铜门看去。 我眯着眼,朝外看了许久,一张对于我而言,如同恶鬼修罗的面容,映入了我的眼中。 “萧策?”我望着马车外,一袭紫袍,坐在骏马上的男人。 他依旧气势逼人,在我的眼里,他好似是不死之身,断臂也罢,中了寒气也好,居然都能不死。 如今,又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比起蒙面人来,萧策更让我觉得恐惧,这个男人,向来心狠手辣。 “告诉荆朔,别自作聪明,想步步走在本祭司的前头,最后,不照样得将人移交给本祭司?”萧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蒙面人,语调之中,带着冷傲和不屑。 这些蒙面人,在萧策的面前,好似都十分顺从,那俯身的样子,对萧策十分恭敬。62 “别来无恙啊!楚夕颜!” 萧策的视线,也终于是看向了我。 他还冲我略带玩味儿的笑了笑,那笑容之中,就透着一抹血腥气。 “他是?”曹大夫蹙着眉宇盯着萧策。 他离开祭灵司多年,还不知道,如今,这祭灵司的大祭司便是萧策。 “他是祭灵司的大祭司,萧策!”我说完,便又压低了声音:“此人阴毒,务必小心。” 曹大夫望着萧策,眉宇紧蹙。 “年纪大了,确实不中用了,你这叛徒,已经忘了本祭司了么?”萧策邪笑着,看着曹大夫。 曹大夫盯着萧策,那眼神,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 不过,最终,他微微摇头,并未想起自己和萧策有何交集。 “押下来!”萧策冷哼了一声,示意那些蒙面人,将我们押下马车。 “萧大祭司,荆大使说,不得让他们下车,就连方便都用恭桶?”一个蒙面人抱拳,将身体俯的更低了,对萧策说着话。 “怎么?你是在教本祭司做事?”萧策的声音阴沉无比。 “属下不敢!”那蒙面人赶忙回道。 “那还不快把他们拖下马车!至于那棺椁,快马加鞭,送回盛京!”萧策大声命令道。 那些蒙面人,面面相觑,不过最终,还是听从了萧策的命令,将我和曹大夫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我有些晕眩,如今,应该是正午,阳光刺目,立在马车边上,便觉得身体有些歪斜,发虚的站都站不住。 “啪叽!”一声,突然一个皮鞭子,直接抽打在了我的身上,因为太过突然,我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并且,肩膀上狠狠的挨了一下。 “大祭司!荆大使有令,此女必须留活口!”蒙面人立马说道。 萧策手中握着长鞭,淡漠的撇了一眼那蒙面人:“活着而已!一鞭子,抽不死人。” 说罢,萧策抬起手,他手下的祭灵人,立马走上前来,推着我和曹大夫,向着一个囚车走去。 这囚车,极为狭小,我和曹大夫被赶进囚车之后,只能缩着身体蹲在囚车里。 如今,烈日炎炎,囚车四周可没有遮挡,就这么直接在日头下暴晒。 索性,爹的尸体是由马车,先护送回盛京,否则这一路暴晒,只怕也? “大祭司,此去盛京,路途遥遥,这女子身上带伤,那殷司雳,也已老迈,如此暴晒,只怕熬不住。”蒙面人再度开口,同萧策说道。 我看向那蒙面人,那蒙面人此刻的目光也望向我,我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眼眸,我好似见过,只是如今,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你话颇多?滚回去,寻那小龙王便是!至于本祭司的事,无需你们这些死士插手!”萧策说完,一拉缰绳,马儿便朝前奔去。 而我们坐的这囚车,也快速朝前驶去。 在经过那蒙面人的面前时,那个蒙面人还垂目看了我一眼。 “咳咳咳!咳咳咳!” 曹大夫被囚车边,扬起的尘土,呛的直咳嗽。 我抬起手,用衣袖替曹大夫挡住那尘土。 曹大夫连连摆手:“楚丫头,不必了,这日头大,你躲到我身后来。” 他挪了挪身,想要替我挡住日头。 第二百三十六章暴晒 我坐着不动,伸手扶着曹大夫的胳膊。 “曹大夫,倒是你,别中了暑气。”我说着,便也咳了起来。 这萧策好似是故意的,囚车急速朝前冲去,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跌跌撞撞起起伏伏,我虽已许久没有进食了,可被这么一通晃悠之后,喉咙口泛出了酸味儿。 曹大夫同我一样,捂着嘴,十分难受的靠在囚笼一角,缓了许久,还是吐了。 “曹大夫?”我望着曹大夫。 曹大夫的嘴唇,有些微微泛紫,冲着我摆了摆手,这便是告诉我无事。 可瞧他这模样,哪里像是无事的? 我立刻冲着那些骑在马背上的祭灵人喊道:“喂!你们,给点水!” 这些祭灵人,充耳不闻,囚车就如此“磕磕碰碰”,颠簸了数个时辰,从正午到入夜,这些人,没有给过我们一口水,一口吃食。 而且,不知道萧策是否故意,夜深之后,便开始让人寻住处,准备明日,正午再出发。 他这是有意,要暴晒我和曹大夫。 他的手下,寻到了一户人家,便如同匪贼一般,直接进去,占了别人的屋子,我和曹大夫,是连人带囚车,被弄到宅院里的。 萧策的人,坐在宅院一侧,烤肉喝水,而我和曹大夫,则是坐在囚车里,看着他们。 肉的香味儿,还有那一壶壶水,让我不住的咽口水。 曹大夫的腹中,也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 我望向曹大夫,他年纪毕竟大了,熬了一整日,这嘴唇也干裂了。 “萧策!”我开口,冲着萧策大声喊道。 萧策本是坐在一把木椅上,目光阴冷的盯着那火堆。 听到我在叫嚷,便微微侧过脸来。 火堆的光,照在萧策的脸颊上,冷峻而肃穆。 “给点水吧。”我望着他,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故而,也只能冷静,好好同他说话。 萧策瞟了我一眼,淡漠的说了一句:“想喝水是么?” 他这是明知故问,并且,微仰着下巴的模样,让人看着,便不由蹙眉。 萧策抓起身侧的一个水壶,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愣了愣,他这般好说话么?原本我还以为,他或许会为难我们。 见萧策已经走到了囚车前,我便立刻伸出手去,要接那水壶。 只见他将水壶塞子打开,然后,便问我:“那大妖,还未被那荆朔抓住吧?他在何处?” 我知晓,他口中的大妖,问的是冥北霖。 “我不知道!”我回道。 萧策听到我的回答,直接将水壶里的水,大半都倒在了地上。 水花溅起时,曹大夫的嘴里,发出吞咽的声音。 萧策嘴角上扬,露出戏谑的笑。 “你是他的女人,或许他会来救你?”萧策盯着我,那眼里写着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不会来救我,若他真的想救我,我也到不了你的手上,不是么?”我看着他,说这话时,心中有悲凉之感。 他抢了棺椁,却没有来救我? “你以为荆朔就那般好对付?那大妖,只怕是被他给绊住了,不过没有关系!本祭司有的是功夫等他。”萧策说着,又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勾股书库 “等他来救我?你只怕会失望。”我说着,猛然伸出手去,将那水壶给夺了过来。 萧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的手腕上,本就有伤痕,被他这么紧紧一握,伤口再度裂开,殷红的血色,瞬间涌了出来。 萧策剑眉微扬,垂目朝着我的手腕上看去,那眸中好似有光闪过。 轻薄的嘴唇,微微一抿,居然鬼使神差的垂下头去,嗅着我腕上的血气。 嘴里还低低的说了一句:“真香。” 我挣扎着,要将手给抽回,无奈他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我根本就无法将手抽回。 非但无法把手抽回来,还被萧策用力的朝着他的面前一跩,紧接着,他便侧过脸来,又嗅了嗅我身上的气息。 “你干什么!”我凝眉,抗拒的想要后退,可这囚车实在是太小了,身后有曹大夫,我根本就无法动弹。 “你放开楚丫头!”曹大夫冲着萧策大声喊道。 萧策松开我的手,但那目光依旧停留在我的身上。 “打开囚车!”萧策对着一旁吃肉的祭灵人命令道。 一个祭灵人,立马起身过来,将囚车的锁头打开,我和曹大夫在这狭小的囚车里,蜷的无比难受,如今见这囚车的门打开了,我连忙伸出手,扶着曹大夫出囚车。 只是俩人都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弯着腰,出了囚车之后,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准备洗漱用的热水。”萧策再度开口。 “是!”那祭灵人应声去准备。 萧策则是再次将水壶里的水,倒在了地上,最后剩下一丁点,丢给我。 我立刻将水壶送到曹大夫的唇边:“曹大夫,你喝。” 曹大夫摇头:“你喝。” “我不渴,真的?”话还没有说完,曹大夫就将水壶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能假装仰起头,喝一口。 其实,这水壶里的水,应该就只有一口。 萧策“拿捏”的十分准确,我再度将水壶递到曹大夫的面前,曹大夫这才喝了水。 萧策一脚踩在囚车边缘上,饶有兴致的盯着我们,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 “热水已经放到屋中,大祭司可去洗漱!” 不一会儿,一个祭灵人便出来通报。 萧策俯身,如同拎小鸡儿一般将我拎起。 曹大夫惊的要起身护我,被萧策一脚踢翻在地。 “看着他!”萧策冷声命令着,紧接着,直接将我朝着院侧的屋中拖去。 “你要干什么?”我奋力挣扎。 “放开她,放开她!” 曹大夫的声音,在我的身后不断响起,那声音有些声嘶力竭。 我侧过头去,看到曹大夫被两个祭灵人按着,拖回到了囚车里。 萧策一把将我推入屋内,我跌坐在地,却也顾不上疼,立刻扶着屋内一侧的木椅,站了起来。 并且,一只手已经悄悄将之前藏在袖中的玉簪,握在了手中,目光死死的盯着萧策。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我只知晓,他不是善类,其余的便一无所知。 他的嘴角,不羁的上扬着,一步一步朝着我靠近。 第二百三十七章嗜血 当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时,我便立刻扬起手,将那玉簪朝他的脖颈处扎去。 他却好似早已将我给看穿了,直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稍稍用力,我便吃痛的松开了手。 “啪嗒!”一声,那玉簪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萧策则是将我朝着房间右侧一推,我踉跄了几步,看到了前头的浴桶。 “洗!”萧策盯着我,冷声说道。 我看着这水,本能的俯下,身,便鞠起一捧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这一次喝了个够,萧策没有阻止我,而是直接紫袍一扬,坐在了木椅上,然后目光冷冷的盯着我。 “为何让我洗漱?”我看着他。 连水都不给一口,我们的生死他都不顾?他还在乎,我的身上脏不脏么? “你的废话也不少。”萧策淡漠的盯着我。 “多谢萧大祭司好意,我不洗。”我说罢,抬起手,抹去嘴角的水,便要朝着门外走去。 “赏,那叛徒十鞭!”萧策突然开口,大声说道。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院子外,那“啪,啪”的声响,和曹大夫的闷哼声。 曹大夫应是怕我担心,故而,咬牙不愿发出叫喊声。 “住手!”我冲到木门前,想将门给打开,萧策却是一步向前,直接拽住了我的胳膊。 “今日,你若不洗,我便让人,将他抽死,祭灵司的叛徒,向来没有好下场,就算一个不留神,给弄死了,想必师尊也不会怪罪于我。”萧策说这话时,那神情悠然,好似在说一件小事。 我知晓,他是什么都做的出的。 “让他们住手。”我的嘴唇颤了颤。 “本祭司说出的话,从不收回,十鞭他挨定了,若你再不洗漱,那?”他脸上那冷冽的笑,让人看着便胆寒。 我转过身,朝着那浴桶走去。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我走了许久。 脑子里,不住的想着,这萧策到底想要做什么?莫不是?不,不对,之前在盛京时,听到过一些流言,说萧策身边没有女人,还有人说,萧策其实身体有缺,不能行男女之事。 可如今,他一个大男人,为何非要盯着我,看我洗漱。 “你可否转过去?”我看着萧策,语调尽量放的平和一些。 萧策走回到长椅边上,然后便坐下,目光依旧看着我。 “本祭司,耐性极差。”萧策说完,拉了拉自己的紫袍,目光变得阴冷。 我一咬牙,抬起手,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裳,并且,只脱了外裳,便直接抬脚跨入了热水之中。 脚下的伤,被热水泡的发胀。 我将身体没入热水之中,然后,侧目看向萧策。 萧策望着我,那笑容变得有些肆意。 他站起身,朝着我这走了过来:“楚夕颜,你平日里就是如此洗漱的?” “是!”我嘴硬的说道。 他点了点头,伸手便扼住了我的脖颈,我凝视着他,其实,就算现在,他将我一把掐死,我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对于一个心都死了的人而言,活着,也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怕么?”他俯身,突然,在我的耳畔低声问道。 我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言语。天平 他的手则是又顺着我的脖颈,抚到了我的下颚骨上,一把掐着我的脸,便说:“你是第一个,敢如此看我的女人。” 从前,我也不敢与他对视,这个男人的目光,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双手,更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我的头朝后一仰,又猛的抬起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有些烫。 萧策垂目,盯着我的手,便突然目光一凛,那手也从我的脸上挪开了,不过却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腕部的布条拆开。 那皮肉翻开的伤口,似乎让萧策很是兴奋。 他直接将唇贴在了,我腕处的伤口上,紧接着,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居然在吸我的血。 “咕咚,咕咚!” 我的耳畔,传来的是萧策吞咽鲜血的声音。 他是人?不是么?为何? 看着萧策,我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而且,随着他吞咽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开始渐渐头晕目眩。 于是,立即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将萧策给推开。 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半分气力了,推了数次,他都纹丝不动,好似沉醉在这血香之中。 直到我的身体朝着浴桶边缘一靠,他才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那唇从我的腕处移开,我望着他,他的唇边还带着一抹鲜血的血迹。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妖。 “你的血,真是香甜。”萧策说完,便一把将我从浴桶之中抱了出来,然后便将我放到屋中的床榻之上。 他的一双大手,开始解我的衣襟带。 我原本混沌下去的意识,立刻变得清醒。 “你若敢碰我,我立刻一头撞死在这!”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护着自己胸膛口的衣裳。 “哼!”萧策冷笑,紧接着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祭灵人就进来送了干衣裳。 我本是挣扎着,要起身换衣裳,可却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其实,在耀州,我便不该带着爹,与你走!” “不该与我走?那你想同谁走?你的太子殿下?是么?” “是!是我辜负了殿下,是我错了,一直以来,我与你,人妖殊途!” “楚夕颜,我竟看不透你了!” 混混沌沌中,我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在后山上,我同冥北霖的对话。 在梦中,他变得模糊,而哪怕是这么一个模糊的身影,依旧让我心中悸动不已,我难过,那是我心尖上的人,可如今? “夫君?”我张口叫着:“夫君?夫君!” 突然,我的嘴里,好似淌入了热水,我这眼皮子开始发颤,许久才睁开了眼眸,眯着眼,看到身侧是一个高大的影子。 “夫君?”我开口叫着,紧接着便被热汤给呛到了,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还真是深情啊?”身侧这男人,语带戏谑的说道。 我顿时眯起了眼,发现,坐在床榻一侧的人,居然是萧策。 他那紫色的衣袍,在白日里,显得十分刺目。 第二百三十八章活饵 我看到是他,立马挣扎着坐起身来。 紧接着,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居然已经换了。 “你!”我抬起手,便要朝着他打去,萧策立刻将我的手按在了床框上。 “本祭司是让那农家女给你换的!怎么?很失望么是?”他撇了我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了一侧的桌上。 “把鸡汤喝了,上路!”他负手立着。 我则是望向门外:“曹大夫呢?曹大夫如何了?” “死不了。”说罢,他便迈步朝着房门口走去。 我从床榻上坐起,如今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祭灵人的衣裳,看着别扭至极,不过也没有法子。 至于鸡汤不鸡汤的,我已没有心思喝,只是快步走到了房门口。 我看到,曹大夫蜷在囚车里,如今,日头已经升起,他被日头晒着,垂着脑袋,不知是睡着,还是昏厥了。 他后背上的衣裳被抽烂了,血迹也染红了他的背,昨夜那十鞭,有多狠辣可想而知。 “曹大夫?”我觉得自己的鼻子微微发酸,快步朝着囚车走去。 而曹大夫埋着头,并未回应我。 “曹大夫?曹大夫?”我蹲下身,伸出手轻轻的拉了拉曹大夫的胳膊。 曹大夫那垂着的眼眸才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那眸中,写满了无力。 “楚丫头,你,你,没事吧?”曹大夫虚弱的睁开眼,张着那干裂发紫的嘴唇问我。 “我没事。”我说完,又侧目,望向了立在院门前的萧策。 “萧策,你至少给我们一壶水!否则,我们若是死了,你真能交代么?”我盯着萧策。 萧策冷哼了一声,便是一抬手,紧接着,囚车的门被打开,而我也被推入了囚车里。 正如他昨日所说的,又是正午上的路。 只是,这临走之前,我看到了院后的厅堂内,好似躺着两个人,地上还有血迹,想必萧策杀了这家的主人。 “楚丫头,昨夜?”曹大夫靠在囚车铁柱上,微微抬起眼眸看着我。 那视线,落在我这一袭,祭灵人的衣袍上。 “是我害了你,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曹大夫面带愧疚,眼眸变得越发混沌。 “曹大夫,那萧策,没把我怎么样!”我赶忙摇头。 曹大夫却红着眼眶:“楚丫头,你无需安抚我,但你放心,若是殿下知晓,这萧策,便再无活路。” “殿下?”我盯着曹大夫。 曹大夫认识殿下么?为何在这时候,会突然提起殿下? “之前,你不是说过,殿下待你极好?他必然会替你报仇。”曹大夫赶忙补充道。 我听了,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殿下曾经为了救我,连命都差点丢了。 并且,为了救爹,还从祭灵司偷出了鲲隐鳞,只怕如今,他与祭灵司的关系,也变得紧张。 或许,那天师,也不愿再辅佐殿下了吧? 如此想着,我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嗒嗒嗒,嗒嗒嗒!” 马车疾驰,马车轱辘飞快的转动着,我和曹大夫,被颠的无比眩晕。17 这一次,不仅仅是曹大夫吐了,就连我也吐了。 只是,这几日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汤水罢了。 扛过正午的烈日,却抗不过这山道的崎岖。 曹大夫眯着眼,瘫在囚车一侧。 我数次拍着囚车,索要水,不过都无用。 只能忍耐,这种感觉,无比煎熬,特别是满嘴酸味儿,又饥又渴。 一路奔波,直至天黑,萧策的的队伍,才再次停下,索性,这一次他们寻到的是一个山野里的荒宅。 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再有人,被他们灭口了。 “水!萧策,给我们水。”我紧紧抓着囚车的铁柱,对萧策喊道。 萧策从那骏马上一跃而下,不过,并不搭理我们。 他的手下,开始收拾荒宅。 而他立在山道边,朝着山下撇了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嗷呜!” 这寂静的山林之中,隐约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声。 几个祭灵人,想将我和曹大夫弄进荒宅里,萧策却是示意他们退下,要将我们连人带囚车,留在这荒宅门口。 那些祭灵人赶忙开口,对萧策说道:“大祭司,这山中有狼,他(她)们身上亦有伤口,这血腥味儿,最容易招惹来狼群,到时候?” “狼群啊?”萧策微微侧着脑袋看向我:“本祭司,今日突然想吃狼肉了,留着做饵吧!” 说完,他就朝着那荒宅里走去。 他身侧的祭灵人,看了我和曹大夫一眼,便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刻跟上萧策。 “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曹大夫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咒骂萧策。 “曹大夫,别,别说话了。”我看向曹大夫,如今,费力气说话生气都是不值当的,还不如留口气力,想法子逃。 想到“逃”,我倒是庆幸,庆幸浮游和杜小薇,逃走了,若是浮游落到了萧策手上,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如此,想着,我的视线又看向了囚车上的铁锁。 这个锁又大又沉,不过今日,那祭灵人开锁时,我只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并且,他好似也只拧了一下钥匙,或许这锁极容易打开。 如此想着,我又抬起手,在自己的头上摸索了一番。 本是想要找些簪子之类的东西,结果一个都没有找着。 想必是因为昨夜我用玉簪子偷袭他,所以,被萧策都拿走了。 “嗷呜!嗷呜!” 而就在这时候,那狼的叫声,再次传入了我的耳中。 听那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想必,并非是一匹狼,而是,一群狼。 我不禁咽了咽唾沫,这个囚车小,我和曹大夫的胳膊,都能从铁柱子的缝隙漏到外头去,若是狼群来了,我们必定会被撕咬。 “萧策!萧策!” 我扯着嗓子,大声叫喊了起来。 守在荒宅外的两个祭灵人,也听到了狼嚎,于是,立马就进去通知萧策。 可是待他出来之后,却并未过来放我们进宅。 而是,就那么远远的立着,不过目光倒是朝着我们这边看。 想必,是萧策,不让他们“打草惊蛇”。 第二百三十九章狼群 而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远处的树丛边上,出现了一片绿茵茵的眸子,狼群真的来了,并且,它们正在悄悄的靠近我们。 “狼!有狼!”我冲那两个祭灵人喊道。 曹大夫也看到了狼,立刻呵斥道:“你们真的活腻了?我们若是死了,你们也交不了差,而且,祭灵司向来杀的是妖,你们如今,连人也一并杀么?” 曹大夫的话,让那两个祭灵人面面相觑,可是,他们却不敢再进荒宅,烦扰萧策。 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们这边的动静。 很快,那些狼见这边没有什么异样,便一匹匹,从这草丛之中,树杈后头,冒了出来。 我粗略扫了一眼,至少有十二匹狼。 这狼群,有大有小,走在最前头的,应该是它们的狼王吧? 那狼王长的十分健硕,腿儿一蹬,直接就朝着我们的囚车扑了过来。 囚车“嘭”的一声,居然被扑腾翻了,连着囚车的马儿,好似受了惊吓,嘶鸣了一声之后,便要朝前奔跑。 结果其它狼,迅速围了过来,开始撕咬那马儿。 马儿的嘶叫声,在这山野之中不断的回荡。 其它马匹被拴在荒宅的侧边上,听到同伴的嘶叫,也都纷纷发出嘶叫声。 而这些野狼却目的明确,完全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我和曹大夫。 大抵这是因为,我们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 曹大夫见那野狼跃上了囚车,连忙伸出手护住了我,结果,那狼将嘴从囚车铁柱空隙伸了进来,一口咬住了曹大夫的胳膊。 “额!”曹大夫的喉咙口,发出一声闷哼。 “曹大夫!”我惊叫一声,曹大夫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直接抬起另一只手,他手指之间好像夹着什么,朝着那狼的颈处扎去。 “嗷呜!” 那狼扬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之声,紧接着,它身后的狼群,就朝着这囚车,靠近。 “楚丫头,是我对不住你。”曹大夫垂目,望着我, “曹大夫,你为何如此说?分明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们,你或许还在风霖菀好好度日。”我说着便护住曹大夫,让那狼王无法触碰到他。 “楚丫头,我有私心,我很想见子衿,子衿应是我的幼子,当年我离开时,天师还未替他赐名,可我看了他给师兄开的方子,那便是我们殷家的祖传之方。”曹大夫说罢,又红了眼眸。 曹大夫说到这,囚车外的狼王,再次发出一声嚎叫,紧接着,几只小狼,纷纷跃上囚车。 “楚丫头,有件事,我应当告诉你,你的腹中?”他这话还未说完,我便听到“啪叽”一声,一股子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我和曹大夫的身上。 紧接着,那些狼群纷纷倒下。 我看着那些狼的尸体,从囚车之上滑落,紧接着,萧策那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萧策看都不看,我和曹大夫一眼,就命他的人,将那些狼的尸体通通拖走。 这是要烤肉了,我盯着萧策,大声喊道:“你这个疯子!” “对了,把她拖出来!”萧策终于是垂目看了我一眼,不过那张微仰起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表情。 “你敢碰她,太子殿下,绝不会放过你!”曹大夫立刻放声喊道。vp “呵呵呵!”萧策冷声笑了起来。 在萧策的眼里,似乎除了天师,其他人,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他对太子殿下的态度,我之前是见过的,只是在礼数上,做做样子。 囚车被扶正,两个祭灵人将囚车的门给打开了,紧接着,便要伸出手来拽我,曹大夫将我紧紧护着。 那二人一伸手,就发出了一声哼哼,紧接着迅速缩回了手。 我垂目一看,发现,那俩人的手上,都被曹大夫扎了针,那穴道,能瞬间麻痹一个人的手。 故而,那两个祭灵人都垂着手,面露愕然之色。 萧策则是缓缓朝着我们走了过来,紧接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方才他应该是用这佩剑杀的狼群,可是如今这剑上却没有半点血迹。 “你不出来,本祭司可就亲自动手了。”萧策将那佩剑,轻轻的架在了曹大夫的肩上。 “曹大夫,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说完,又望向萧策:“给我们一瓶止血药,还有准备些布条。” 萧策撇了一眼曹大夫,曹大夫的胳膊,被狼咬伤,如今正流着血。 “祭司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曹大夫是祭灵司的叛徒,那若他只是失血过多而死,岂非便宜了他?”我看着萧策,知晓他内心狠毒,也只能反着说。 这话,对萧策似乎很是受用,他听了之后,嘴角立刻就扬起了一抹笑。 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阴冷。 “给他药!”他终于是松了口。 “再给一壶水,和一点吃食吧,曹大夫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我恳求道。 萧策盯着我看了许久,他那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之中,藏着一抹阴戾。 “出来!”他的语调冰冷无比。 曹大夫就好似猛兽护着幼崽一般,护着我。 “曹大夫,如今,你我都在他的看管之下,他若真想害我,你也护不了我,放心吧,他真的不敢杀我。”我说着,强行将曹大夫的手推开。 曹大夫却再次一把握住我的手心,紧接着,我就感觉到,他好似将一根针,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知护不了你周全,但,务必小心。”他望着我,眼神之中有深意。 那神情,好似是在告诉我,若是这萧策想要对我图谋不轨,那么我便可用这银针杀了萧策。 但其实,曹大夫低估了萧策的身手。 他虽身材高大,但是,身手却敏捷无比,反应奇快。 我的小小心机,根本就无法逃脱他的眼。 “好。”但是,在曹大夫的面前,我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俯身从囚车里出去。 萧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而是直接转身,朝着荒宅里走去。 一入这荒宅,他便再度安排人,给我准备热水。 他手下的那些祭灵人,如今看我的眼神,都极为古怪。 想必,他们同曹大夫一样,觉得我同萧策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第二百四十章最毒妇人心 萧策就立在我的面前,这些祭灵人自是不敢多问一个字,乖乖的出去寻了水回来,不过这一次没有浴桶,只是准备了布块,和一个小小的木盆。 萧策将我带入荒宅的屋内,这个屋子,已经收拾妥当,想必是今夜萧策要休息的地方。 他命我擦洗身体,还让手下,又拿了一身换洗的衣裳给我。 “你是人,还是?”我仰起头,盯着萧策。 他的这张脸,该如何形容,若是摒弃他所有的恶,那么,这绝对是一张足以让所有姑娘心动的面容,棱角分明,清隽冷冽,给人一种高冷坚毅之感。 只可惜,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个如此上乘的皮囊肉身之中,藏着的,却是那般恶毒的心。 “楚夕颜,本祭司平生最为厌烦的,便是你这般婆妈之人,女子话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说完,坐下,将他的佩剑,朝着桌面上一放。 我盯着他的佩剑,又看了看萧策。 还想开口说话,萧策便先开口说道:“若还想要你的舌头,便住嘴!” 他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我这一身都是狼血,确实该洗漱,于是,我端起一侧的木盆,就走到了离萧策最远的地方。 索性,这破屋之中,还有个木柜,能遮挡住萧策的视线。 我迅速将这带血的衣裳脱下,将身上飞溅到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便换上了他们备的衣裳。 祭灵人的衣裳穿在身上,让我觉得无比难受,我望向柜子边上,那已经裹上了蜘蛛丝的铜镜。 隐约看到,铜镜里的自己,面色极度苍白。 “过来。” 萧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看着盆中洗下的血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这手腕上包扎的布条,昨夜被萧策解开之后,他替我换了新的,不过如今这手腕处依旧发疼。 昨夜,他吸食我腕处伤口的画面,再次浮现。 “过来!”萧策这语气,变得强硬。 我凝眉,还是硬着头皮,朝着他走了过去。 萧策坐在那张已经缺了一角的木桌前,手中拿着一个银壶,正悠然的喝着水。 “我已洗漱好,就不耽误大祭司您休息了。”我说完,准备快速离开,不想再与他多待一刻。 “慢着!”他开口,声音自是阴沉。 “我身体本弱,经不起你这般折腾,若我死了,你该如何交代?”我立在房门前,没有回头看他,身体却绷的僵直。 “你怕了?”下一刻,这萧策的声音,瞬间就在我身后咫尺处响起。 他突然,从身后一把揽住了我。 我惊的一个哆嗦,紧张的喊道:“你要做什么?” 他个子极高,此刻正微微侧着脸,饶有兴致的望着我,紧接着,那张冷傲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 “你这惊恐的模样,本祭司看着,甚好!”他说罢,一双手移到了我的肩上,让我转过身来。 我假装镇定的与他对视,心头却嘭嘭跳的极快。下手吧 人对恐惧,是有记忆的,看着这张面容,我的脑海之中,就会浮现,他在山庄里想杀我灭口,在那匪山上又围攻我们,霓裳血崩,他被断臂,在淮城,还设下埋伏,害死媚儿。 他勾起了我所有恐怖,悲伤的回忆。 “对,这种眼神,本祭司才喜欢。”他俯身,凝望着我。 他喜欢看到,别人无助悲伤的模样,他喜欢看到,别人惊恐不知所措,他以此为乐。 “别担心,本祭司,有分寸。”他望着我,这笑容,却让人胆寒。 紧接着,他便拉起我的手腕。 我已知晓他想要做什么了:“我腕处的伤口,若再不愈合,在这般炎热的日子里,伤口只怕是要溃烂。” 就算死,我也不想,自己是被这萧策给吸干了血,而死的。 更何况,如今,曹大夫还在外头,若我死了,他们又会如何折磨他?只怕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你倒是提醒了本祭司。”他说罢,原本准备抚在我手腕上的手,便抽了回去。 他拉着我,走到那木桌前。 然后一把抽出了佩剑,我心头一惊,以为他这是戏耍够了,便要杀我,不过那长剑却并未劈在我的身上。 我的手心处倒是一凉,紧接着,垂目一看,便见手心之中,已然冒出了殷红的血迹。 萧策那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里,亦是露出了欢喜之色。 他的唇,立刻贴在了我的手心上。 我见他垂下头去,觉得这便是老天爷在帮我!于是,我的另一只手,立刻将藏在袖中的银针夹着,轻轻的将手移到萧策的脖颈后。 萧策沉醉在嗜血的快乐之中,我看中了“天涌穴”猛然下针,这个穴道被扎中了,那便会昏厥过去。 我这一针来的突然,萧策毫无防备,猛然将头一歪,便趴在了圆桌之上,昏厥了。 “萧策,你我之间新仇旧恨一起算!我替霓裳,替媚儿,要你这条命,算是便宜了你!”我说罢,抓过萧策的佩剑,举起之后便要朝着他的脖颈砍去。 我倒是要看看,若是被砍掉了脑袋,他是不是还能起死回生? “呼!”的一声,长剑落下,原本已经昏厥的萧策,却猛然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长剑。 我拼尽全力,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死吧?我索性,要将他这胳膊一并砍了! 萧策看着我的模样,露出冷笑,那双手,一把抓住剑刃,直接将剑夺了过去,并且,另一只手,扼住了我的脖颈。 我这才想起,他的一只手是义肢。 只是,平时完全瞧不出来,便忘却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萧策的手,掐着我的脖颈,面色变得如往日一般冰冷可怖。 “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我想着,既然我没有这本事杀他,那他便给我一个痛快好了。 “不过,本祭司却觉得,这般女子,才有意思。”说完,他将自己脖颈后的银针拔了出来,并且直接扎在了,我手臂的穴道之上。 瞬间,我便觉得,自己手心之中的血,好似在迅速溢出。 萧策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很是沉醉的喝着我的血。 第二百四十一章不似常人 我知晓,自己挣脱不了他,索性也不做挣扎,任由他“豪饮”。 只是很快,我眼前的萧策,就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整个人朝前一倾斜,便完全没有了知觉。 待我再次醒来时,我正坐在囚车上,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曹大夫那张急切的面容。 “楚丫头,你可算醒了?”曹大夫望着我,这才几日,他好似憔悴,消瘦了不少,脸上都是尘土。 “来,喝点水。”他说完,便给我喂了一口水。 这水,还是热水,我眯着眼,又朝着囚车外望去,发现,如今天明了,烈日就在我们的头顶之上。 于是,呢喃的问曹大夫:“曹大夫,我们这是又出发了?” “嗯,你好好歇一歇,来,这是他们给的干粮。”曹大夫又将一个馒头递给了我。 “他肯给我们干粮?”我看着曹大夫,身体发虚,就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总觉得,下一刻自己便要再度昏厥过去。 “嗯,应是也怕,你我死了。”曹大夫说完,就示意我吃馒头。 我看着曹大夫这憔悴的面容,和干裂的唇,想必这水和馒头,他都没舍得吃喝。 “曹大夫,你吃吧,我不饿。”我望着他,说道。 “我也不饿,你年轻,年轻人都容易肚饿,我这年岁大了,便不觉得饿了。”曹大夫说完,将馒头送到我的嘴边。 我见他如此执拗,我若是不吃,他必定也不会吃。 于是,抬起手便接过了馒头。 这抬起手时,我才发现,自己手心上也裹了布条,昨晚那一幕,瞬间就涌上了我的脑海。 “吃吧,配着点水,别噎着了。”曹大夫对我说着。 我直接将馒头掰开两半,递给了曹大夫一半:“曹大夫,你也吃,你若不吃,我便也不吃。” 他看着我,眼皮子颤了颤,眸子泛着微红,连连点头。 “好,我们一起吃。”他说完,接过半个馒头,同我一起,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这馒头并不大,三两口就吃完了,不过吃了东西喝了水,我们的精神头,总算是好了一些。 “楚丫头,那萧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曹大夫看着我:“你手心上的这道伤,是他添的?” “嗯,曹大夫这萧策,好似不是寻常人。”我眯着眼,抬起头,朝着队伍的最前方望去。 萧策骑着骏马,一袭紫袍飘飘,威风凛凛,好似一个凯旋的将军一般。 “不似寻常人?”曹大夫凝望着我:“此话怎讲?” “萧策嗜血!”我压低了声音,对曹大夫说道。 曹大夫听闻此言,顿时为之一怔。 那混沌的眸子,低低的垂着,仔细的回想着什么。 “他应是服过妖丹!”曹大夫思索了一会儿,便立刻脱口而出。 “服过妖丹?”我望着曹大夫。 曹大夫点头,说起祭灵司曾经,抓过许多阴生子,给他们服用过妖丹,那时候天师想要培养出最为强大的祭灵人。 不过,人妖有别,许多人都受不了妖丹的戾气,服用妖丹之后没多久,便会立即猝死。三九中文网 至少,在曹大夫的回忆之中,没有一个孩子能活下来,那时候,祭灵司孩童的尸体是用马车,一车车拖到乱葬岗掩埋的。 而萧策异于常人,应是吃了妖丹,并且顺利存活下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的本事,便极难估量。 “曹大夫,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就算这一路,再无逃跑的机会,但是,只要入了宫,太子殿下应当会来救我们。”虽我不想牵扯殿下,可如今,太子殿下成了我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殿下能让天师不杀曹大夫,那么,我怎样也就都无所谓了。 “嗯。”曹大夫望着我,用极为低沉的声音应了一声,不过眼里的情绪却是极为复杂的。 我们二人身体随着囚车颠簸着,如今,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只不过,终日吃不饱,没有力气动弹,也没有力气说话。 大多时辰,我们都在昏睡,我在想玄凌,想宏图,想芸娘,想? 他们不知道如何了?那荆大使如今还在风霖菀吧?玄凌他们的处境亦是堪忧。 还有浮游和小薇,他们二人,又是否安全逃脱了?会不会被蒙面人再抓回来? 清醒时,我总是在想着这些。 不过到了夜幕降临,我也没有力气想这些事儿了。 萧策今夜,寻了一个破庙,我靠在囚车里,心中已然猜想到,萧策今夜,或许还会让我过去。 果真,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祭灵人来请我了。 我虚弱的抬起眸子,看着那祭灵人,紧接着便发虚的说道:“扶我一把。” 曹大夫望向我,他知晓我在经历些什么,只不过,如今的他,亦是无能为力,天气热,路上的风尘大,曹大夫后背上的伤口都有些流脓了,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故而,也无法保全我。 “楚丫头?”他的手抬起,想要握住我的手。 “无事的,没到盛京,我们都不会死。”我冲曹大夫露出了一抹笑。 那祭灵人则是伸出手,将我扶出了囚车。 我踉跄着,就连走路都没有了力气。 那祭灵人便扶着我,我侧目,看向他。 这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五官还带着稚气。 见我在看他,他立刻将视线给移开了,似乎是不忍看我这般模样。 “别在祭灵司待着了,你还年轻,多为自己行善积德。”我开口对这祭灵人说着。 “姑娘,我是世家子弟,如今,世家子弟满十六者,便会被送入祭灵司。”这祭灵人说着,垂下眼眸,看的出,他也不愿为祭灵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走的慢,只能与他闲聊几句。 “裴越。”他回答道。 “裴越!嗯,好名字。”我冲他淡淡的笑着。 “前几日,是我出手打的那老人家。”裴越说罢,顿了顿,脸上呈现出了自责的神情。 “都是俗世中人,你也无法可选。”我的这句话,既是对这裴越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他听到我如此说,垂下眼眸看向我:“大祭司身边的人,总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性子暴虐,我们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 裴越说完,又望着我,大抵是觉得,他其实与我相比,亦是好不到哪儿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钓大鱼 我看着这个少年郎,莫名的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卓星辰时的场景,高头大马,俊俏少年。 盛京城里的少年郎,最终,还是被祭灵司的血给污了。 眼前这个裴越,也会变成第二个卓星辰吧? “祭司大人!楚姑娘送到!”裴越将我扶进了寺庙之中。 萧策没有看我,直接让裴越将我送到后院的禅房里。 此刻,他手下的祭灵人,看我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祭司大人!天师有令,此女必须留活口,绝不能动她分毫!”裴越算是冒死谏言。 萧策听了,望向了裴越。 这萧策的眼神,能震慑人心,这种阴戾的目光,没有谁能与之对视。 “属下失言!还请祭司大人责罚!”裴越立刻垂目。 我能感觉到,这裴越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似乎很是害怕。 “领五十鞭!”萧策说完,就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身侧。 裴越立刻跪下:“是!” “他亦是为你着想,你?”我凝眉,看向萧策。 “八十鞭子!”萧策冷冷说道。 “萧策?”我不知,眼前这个男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这些祭灵人,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出生,并且,是他们祭灵司的人,可他却完全没有要照拂的意思,反而这般苛责。 曹大夫只受了十鞭,就已经皮开肉绽了,这八十鞭,岂非要被打的血肉模糊? 萧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也不接话。 而那裴越则被其余祭灵人给拖了下去,他那张脸,苍白的可怕。 “放过他,否则?”我顿了顿,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 “否则什么?”萧策垂目,嘴角微扬,戏谑的盯着我。 我垂目,不与他对视。 “你们祭灵司要杀的是妖,如今,就连自己人也杀么?萧策暴虐!你们这些祭灵人,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么?”这句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立在庙宇之中的祭灵人,都垂着头。 这一批祭灵人,应都是新人,和裴越一样稚气未脱,明知萧策残暴,可依旧没有人敢违抗他。 “谁若不服,大可与本祭司一较高下!”萧策那阴冷的眸子,从众人的身上扫过。 无一人敢迎上他的目光,只是低垂着头。 “废物!”萧策冷冷呵斥:“什么世家子弟,都是些懦弱无用之辈,你们以为,祭灵司是何处?若敢抗命多言,本祭司定斩不留情!” 萧策此言一出,所有祭灵人抱拳,单膝跪下。 “是!属下谨听祭司大人教诲!” 我看着这群祭灵人,不禁露出苦笑,他们亦是命攥在别人的手中。 萧策撇了他们一眼,便拽着我去了禅房。 我知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依照我如今的情况,已经吃不消了,迟早要被他吸食成干尸。 萧策拽着我,就朝着那禅房的床榻上一坐。炫书文学网 我冷冷的望着他,没有开口为自己求情,对这般铁石心肠的人来说,你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坐!”他用力的拽了我一把,想要让我坐下。 我则是固执的站着不动,想尽量同这个喜怒无常的恶魔,保持距离。 而他,破天荒的没有对我发难,而是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枚药丸,让我服用。 我看了一眼那药丸,并未伸手去拿。 心中却是揣测着,这是毒药么? 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我心中在想些什么:“此为,凝血丸吃了之后,能加快伤口愈合。” “你有这么好心?”我盯着萧策,冷声问道。 萧策则是露出一抹冷冽的笑,那握着我手心的力道,瞬间加重了些。 我疼的直凝眉,不过,没有吭一声。 “楚夕颜,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本祭司说话。”他的脸上没有波澜,不露喜怒。 “哦?那也难怪,你不自知!萧策,你就是个暴虐成性,凶残狠毒之人,不,你根本就不配为人,就连妖都没有你这般心狠!”我索性,一股脑儿的,全都骂了出来。 这似乎将萧策给激怒了,他用力将我一拽,这一次,我直接身体一歪,跌坐在了他身侧。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和他这残暴的形象,一点都不符,想必是一个内心温柔的女子,替他熏的衣裳。 他一把扼住我的下颚骨,紧接着就将那药丸塞入了我的嘴里。 我侧过头想躲避,却直接被他给死死按在了床榻之上,并且,强行让我服了凝血丸。 当我将那凝血丸咽下,萧策本该松手才是,可他的视线,却紧紧盯着我的脖颈处,那眼眸之中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他俯着身,微微侧过脸,便要将他的唇,贴到我的脖颈之上。 这必定是想要吸食我的血,我本能的抬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是,双手却被他的义肢给死死按住。 这义肢,好似真的,并且,不怕抓挠,不怕兵刃,对他而言,倒好似多了一个武器一般。 他靠近我的脖颈,我挣扎着,想要躲避。 萧策的唇,在我的脖颈之上,亲了亲,我能感觉到,他好似张开了嘴,要咬破我的脖颈。 我闭上眼,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死的这般窝囊,要成为这个男人的食物。 萧策的牙齿微微用力,我蹙着眉,紧紧咬着唇。 脖颈处顿时一疼,紧接着,萧策居然松了口。 我垂眸看着他,他则是冷笑着说道:“你还不能死,你对本祭司,还有大用处。” 他说完,视线却依旧死死盯着我的脖颈。 我知晓,自己的脖颈必定是被他咬破了皮。 因为,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映照出的血点。 “大用处?”萧策这话,倒是让我心头一颤,不知,他又生出了什么主意来。 “楚夕颜,你可是个好物件,本祭司,还等着用你钓大鱼呢。”萧策的嘴角高高扬起,那笑容之中带着残暴。 “钓大鱼?”我听到这个词,心便迅速向下沉去。 “歇着吧。”他说罢,便突然,在我的身侧一躺,紧接着,便一把将我揽住,那脸几乎就贴在我的脖颈上,痴迷的闻着我身上的血香气。 第二百四十三章不识好歹 我顿时瞪大了眼眸,警惕的垂目看向萧策。 萧策闭着眼,好似真的要入眠。 “放开我。”我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楚夕颜,别不识好歹,此处,可比那囚车,强上千百倍。”萧策说着,那舌头居然在我脖颈上的伤口处,舌忝了舌忝。 我在他眼里,就是一口“肉”。 “楚夕颜,本祭司好似知晓了,他们为何那般看重你。”萧策在我的耳畔低语道。 而我则是避开他的目光,知晓自己既无法挣脱,我便索性闭了眼。 我不想成为这个男人的“玩物”,更加不想让他觉得我“有趣”。 见我闭上眼眸,萧策冷冷一哼。 不过,他并未再说什么。 整个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隐约听到,萧策那均匀的呼吸声,不过,在他的身边,我想没有谁,是真能安眠的。 虽然在此处能伸直了腿,可我却不想在这床榻上多待一刻。 我垂目,仔细的观察着萧策。 他的脸微侧着,那高挺的鼻梁贴在我的脖颈上。 我静默的盯着他,约莫半个时辰,他好似是睡着了,至少除了这呼吸声之外,便没有其他动静。 于是,我将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床榻外侧,萧策的佩剑,就在那安放着。 当我够到他的长剑时,萧策那冰凉的唇微微张合。 “别干蠢事!” 虽听到这句话,不过,我依旧握住了剑柄。 “不知,那个老头儿,能不能再承受十鞭。”萧策说完,半眯着眼眸,看向我。 我的手顿时一颤,松开了那剑柄。 “你惊着本祭司入眠了。”萧策那阴冷的眼眸,盯着我。 我则是侧过脸去,并不看他。 说实话,这张眉宇之间透着狠厉的面容,让我心生畏惧。 他在我的心里,与恶鬼无异。 “额?” 我这一侧过头,他的唇便直接贴上了我的脖颈,紧接着,我的脖颈处,便开始发疼。 “咕咚,咕咚!” 萧策的吞咽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 我抬起手,一把将他推开。 他好似在逗我一般,被我推开之后,抬起手,一抚自己嘴角的血迹,笑的无比妖冶。 “记住这种疼的感觉,本祭司,和别人不同,你若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本祭司便真的不客气了。”他邪笑着盯着我。 我的手,捂住自己的脖颈,脖颈处一片温热,将手放下,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都是血。 萧策再度凑上前来,一只手拖住我的后脑勺,一只手按着我的两只手腕,歪着脑袋,在舌忝舐着我脖颈的伤口。 “放我去囚车休息吧,如此,你我都可安眠。”我的嘴唇颤了颤,对他说道。 他却没有理会我,而是扯下了他的衣袍一角,缠绕在我的脖颈之上。 紧接着,便躺下,不再搭理我。 我看着萧策,身体拼命的往外挪去,同他拉开最大的距离。 这半步不到的距离,对于我而言,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一整夜,我都盯着萧策,总觉得他并未入眠,他这种人,只是浅眠吧?每一次我稍有动静,他那眼皮子,就微微发颤,让我不敢动弹。追哟文学 天明,萧策起身,见我缩在床角一侧,便是戏谑一笑。 不过并不与我说话,直接拿起他的佩剑,就出了禅房。 我也赶忙起身,跟他一道出去。 不知昨夜那裴越如何了,想到他,这脚下的步子,略快了些许。 待到了石庙正殿,我发现,这些祭灵人居然依旧以昨晚的姿势跪着。 仔细一想,萧策昨晚离开时,并未叫他们起身,故而,他们谁也不敢站起身来。 萧策抓起一旁的水壶,递给了我。 我略有些错愕的接过,紧接着他便道:“出发!” 这些人,这才应了一声“是!”然后纷纷踉跄的站起身来。 而我的视线,则是看到了趴在庙宇墙角的裴越,他的后背,臀上,腿上,胳膊,血糊糊的一片。 八十鞭,看来下手极重。 我走到裴越的身侧,替他把脉。 “给他包扎伤口吧,否则,他挺不过今日。”裴越的脉象,已经十分虚弱了。 萧策则是没有半分怜悯之心,直接率领其余祭灵人,朝着庙外走去。 我扶着裴越,给他喂了一口水。 裴越原本闭着眼眸,如今,那眼皮子剧烈的颤了许久,终于是睁开了。 他虚弱的看着我,嘴唇颤了颤,不知想说什么。 “都是我连累了你。”看着他这副模样,若不好好医治,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我扶你起来。”我说着,将这裴越给扶了起来。 裴越虽长的清瘦,不过,毕竟是个男人,我身体也虚,扶着他很是吃力。 将裴越扶出庙宇,我便看向了队伍后头的马车。 那辆马车,一直都空着,无人坐,如今,裴越成了这副模样,我便扶着裴越,到了马车前。 “谁准他坐马车?”萧策冷声质问道。 “他身体虚弱,如何驾马?”我看着这些骑在马背上的祭灵人。 他们好似刻意,不看裴越。 既都是世家子弟,想必之前都是认识的,可现在,却都好似陌路人。 “萧策?算我求你!”我仰起头,望着他。 萧策盯着我,目光无比复杂。 “嗒嗒嗒,嗒嗒嗒!”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祭灵人衣裳的男人,驾马而来,他到萧策面前,立刻跃下马背,紧接着,不知同萧策说了什么。 萧策的目光顿时一凛,紧接着一挥手,居然允了?不仅仅让这裴越上马车,就连曹大夫也一并弄上马车,紧接着马车便迅速朝前驶去。 他好似突然变得很着急,没空同我耗着。 “曹大夫,来喝口水!”我将水壶递给曹大夫。 曹大夫应为后背上的伤口流脓,整个人都显得奄奄一息。 他抿了一口水,便冲我摇了摇头。 我拿着水壶,让曹大夫背对着我,直接用这水壶里的水,清洗了曹大夫后背上的伤口。 曹大夫赶忙摆手:“楚丫头,这水?” “曹大夫,您别动,这些伤口都溃烂了。”我说着,更加仔细的清洗起来。 曹大夫只是默默叹息一声,嘴里呢喃道:“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第二百四十四章吊城门 我帮他将后背上的脓水清洗了,不过这还是得用药,否则好不了。 “这又是谁?”曹大夫的视线,看向了裴越。 “他叫裴越,昨日,替我说了一句话,结果?”我顿了顿,望着昏迷不醒的裴越。 “那萧策,果真狠辣。”曹大夫说罢,艰难的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这一次,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他又?”曹大夫那眉头当即蹙了起来,紧接着,立刻伸出手,要替我察看伤口。 “无事的,不过是些皮外伤,破了一丁点儿皮罢了。”我说着,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曹大夫那伸出的手,也颤了颤,不过终究是放下了。 “楚丫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曹大夫望着我,眼里满是歉疚。 “曹大夫,这些事儿,你又如何能料到?再说了,是我们连累了你。”我说完也垂目,不再言语。 马车里,安静无比,外头马车轱辘的声响,却是响彻耳畔。 因为速度太快,在转弯时,我感觉,自己都差点被甩出去了,索性,曹大夫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护住。 “没事吧?”曹大夫紧紧拽着我的胳膊。 我摇头,想着这群人,前几日,慢悠悠的,怎么今日就如同赶着去投胎一般焦急。 撩开马车帘子,我看到驾车的祭灵人,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马儿被他抽打的,一个劲儿嘶鸣。 可哪怕是这样,我们同那萧策,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曹大夫见此情景,突然眼前一亮。 我一看曹大夫的神情,就知晓,曹大夫这是想要做什么。 于是,立刻冲着曹大夫摇了摇头。 曹大夫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楚丫头,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曹大夫,您自己看看,这荒郊野岭,你我能跑到哪儿去?”我反问曹大夫。 “躲入山林,没准有一线生机?”曹大夫眉头紧锁,对我说着。 我却微微叹息:“若是浮游他们,躲入山林,或许有一线生机,可是我们是人,我们无论躲到哪一个洞穴里,都极容易被找到。” 听到我如此说,曹大夫顿时,眸中那一丝光,好似也灭了。 他默默的坐在我的身侧,不再言语。 我则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曹大夫的手背:“无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或许,很快,我们就能迎来生机!” 只是,我不知道,此刻说出这句话,下一刻,我便迎来了自己的“死期”。 傍晚,萧策他们就入了城,这城远远的,我看着就眼熟。 最后,看着那好似刚修葺好的城门,我突然想到,此处,好似就是“淮城!” 冥北霖曾在此处,与萧策大战过一场,只可惜,那一次依旧没有杀死萧策,可媚儿却死在了此处。 “把她吊到城门口!” 都不等我回想完,萧策的声音,就从马车外传来,紧接着,马车帘子被掀开,然后我就被拽下了马车。 “你想干什么!”曹大夫也猛然站起身来。 那两个祭灵人,拽着我就朝着城门口侧边的石阶走去。 “放开她,放开她!”曹大夫叫喊着。 我转过头,望向曹大夫,曹大夫已经被他们按在了地上。书包 “曹大夫,没事的!”我冲着曹大夫喊了一声,其实,自己心中也有些慌。 不知萧策又是要做什么?将我吊在城门口?他这一日日的,花样可真是不少。 两个祭灵人拖着我上了城门,我看向城内的那一座座房舍,脑海之中,映出媚儿那天真无比的笑。 那时候,她以为卓星辰真的愿意同她在一起,故而,欢喜不已。 “哗啦”我听到了锁链的声响,紧接着,手腕上就是一凉。 萧策立在城门的正中间,他一扬手,我便被直接抛下了城门。 我惊的,本能的要叫出声来,但一想,如此一来,萧策或许觉得无比有趣,故而直接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咔!”的一声响,那锁链子狠狠的拽了一下我的手腕,我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脱臼了。 “萧策!你这畜生,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被悬在了四十多尺高的半空之中。 底下的地面是青石板铺的,若是从这摔下去,必死无疑。 而系着我性命的,便是这一根铁锁链,这锁链勒的我手腕生疼。 “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你了!”萧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 “不会有人救我!”我蹬着腿,挣扎着。 “楚夕颜,你那大妖夫君,摆脱了荆朔,正朝着这边赶呢!” 萧策的一句话,让我当即一怔。 他?来救我么? 我微微垂下头去,不再挣扎。 “这就对了,好好配合本祭司,一会儿,留你一条小命!”萧策的语调之中,带着嘲讽。 而我则是在这一刻,拼命的要挣脱手腕上的铁链,我不要他救我,我与他已经再没关系了。 那铁链因为我的挣扎,发出“咔咔”的声响,这声响,好似铁链子随时都会断裂一般。 “你疯了!”萧策在城门上大声叱道。 “我不可能成为你的棋子!”说着,我奋力的将自己的手腕往下拽。 我的手腕虽细,可是,方才他们捆时,将这铁链子上了死扣,我一时半会,根本就挣脱不开。 “嗒嗒嗒,嗒嗒嗒!” 正当我因为无力挣脱锁链,而焦躁时,远处,过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后跟着十几个骑着骏马的蓝袍男人。 那马车刚一靠近,我就听到了好似铃铛的声响。 马车在离城门十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我便看到,后头的骏马上,跃下一个少年郎。 那少年郎的脸我虽看不清,但是,他下马时,我便觉得眼熟。 紧接着,他掀开马车帘子,一个欣长的身影,从马车之中,出来了。 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袍,遥遥立着。 “萧策!你这是要反了么?”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这一句话,好似带着一股莫名的穿透力,传入了我的耳中,也传入了淮城里。 “祭司大人,是太子殿下!” 城门之上,一个颤抖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祭司大人?” 立在萧策身旁的两个祭灵人,此刻已经慌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千里奔走 “废物!”萧策冷声斥道,然后便朝着太子殿下喊道:“不知何事,惊扰殿下,前来此处?” “放了她!”太子殿下依旧立在马车之上。 “殿下请回,此乃,祭灵司内务,哪怕是殿下,只怕也不能插手!”萧策这是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中。 “天师令在此,萧策你敢抗命不成!”立在马车下的少年,突然举起手,出示令牌。 城门之上,萧策沉默许久。 “该死!”他沉声咒骂。 “萧大祭司!”那少年郎再次开口:“莫不是,天师你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祭司大人,那是天师令!”城门之上,那两个祭灵人赶忙提醒萧策。 “闭嘴!”萧策大怒。 他不甘心,就此放过我。 “若师尊在此,亦会同我做出一样的决断!”这萧策说罢,便让他身侧的人,“请”太子殿下离去。 “萧策!你不过是祭灵司大祭司,先是违抗天师令,再是藐视太子,藐视储君!城内祭灵人听令,杀萧策,取首级!”那少年郎大声喊道。 “哼!谁敢?”萧策的冷笑声,传来。 我也不禁凝眉,对啊,谁敢,谁敢动他呢? 而且,那些祭灵人,也是他的手下。 “师兄,此天师令,乃师尊亲赐殿下,见令牌如见师尊!如若不听令,便视作叛徒,就地正法!”又一个男人,从马上跃下,他这说话的声音,口吻,我都熟悉。 我眯着眼,朝着他望去。 “卓星辰!你这帮着他,来忤逆本祭司?”萧策说话的语调之中,带着怒意。 “师兄,星辰不敢!” 原来,那人是卓星辰?不知,他立在这淮城门前,是何种感受。 “哼!不敢!”萧策似乎是在憋着怒火。 “师兄,此乃师尊之命!楚夕颜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卓星辰欲言又止。 “否则如何?”萧策的声调,瞬间提高。 “败事者,格杀勿论!”卓星辰说完,示意那少年郎,再次举起天师令,并且冲着萧策喊道:“天师令,师兄你领是不领!” 城门上的萧策,沉默了许久。 不过,我好似都能听到他将牙咬碎的声音。 良久,我感觉到了自己被迅速朝上拽去,紧张的局面,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当我被拽上了城门楼,萧策亲自替我解开锁链。 “楚夕颜,本祭司真是小瞧了你,你这命当真硬,容貌并非倾国倾城,却引的太子,为了你,千里奔走。”萧策不阴不阳的说着。 “夕颜?” 萧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城门楼的石阶口,传来了太子殿下的声音。 我侧过头,朝他望去,他微微有些喘,只怕是萧策将我拽上来之后,他便一路奔跑而来。和顺 “殿下。”我看着他那张原本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如朝阳一般和煦的笑容。 他疾步朝着我走来,不顾这四周的“眼睛”,直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儿,心中满是感激。 我感谢他,让我不至于,再被自己的杀父仇人所救,我感谢他,不顾一切,又救了我一条命。 “跟我回家吧。”他拥着我,在我的耳畔低语着:“来到我的身边,让我永远守着你,护着你。” 他动情的说着,抱着我的力道,好似也加重了些许。 我则是低垂着眸子,心中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殿下的厚爱,我无福消受。 “铃铃铃,铃铃铃!” 不等我开口对殿下什么,这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铃铛的声响。 紧接着,便听到萧策喊道:“大妖来了!照之前说的列阵!” 萧策下令,让那两个祭灵人先关闭城门。 两个祭灵人刚一转身,准备下城门,结果,却突然“嘭”的一声倒下。 紧接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便涌入了我的鼻中。 太子殿下,立刻将我护在了身后。 “哼,这一次,本祭司绝不会放过你!”萧策大言不惭的喊道,紧接着,便突然纵身而起。 我眯着眼,朝着已经变得昏暗的空中望去。 只见,那个在我梦中,出现无数次的男人,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 他身上的衣裳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脸颊上,带着一点伤痕,由此能看的出,他亦是经过了一场厮杀。 “过来!”他落在了城门楼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朝我伸出了手。 “冥北霖,我说过,你我再无可能,你走吧。”我望着他,他那双异瞳之中,好似泛着一丝丝微红,好似要落泪一般。 我微微垂目,那必定是错觉,他那般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落泪。 “冥北霖,今日,你若乖乖离开,本殿下,绝不会让这些祭灵人追击,你走吧。”太子殿下也看向了冥北霖,愿给冥北霖留一条退路。 “闭嘴!”冥北霖当即怒叱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个外人插嘴!” “夕颜,已经同你一刀两断了!”太子殿下朝前迈了一步,直视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视线,则是由始至终都看向我。 “楚夕颜,一切都是这病秧子,在处心积虑的谋划!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么?”冥北霖怒指着太子殿下。 “冥北霖,处心积虑的人是你!从你杀我爹开始,你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看向他,他的面色苍白,但依旧妖冶俊逸。 这是一张,曾将我迷的,五迷三道的男人。 哪怕到了现在,我的心,依旧因为看到了他而悸动。 “我说了,是你爹,扑向我的剑刃,一切都是处心积虑设下的局!等的便是,一个时机!”冥北霖说话时,声音都在微微发颤:“你为何不信我?你是我的夫人,却站在别人的身后?” “冥北霖!别再逼夕颜了,你和夕颜,有着宿世仇怨,你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太子殿下望向冥北霖,厉声说道。 “宿世之仇?你这病秧子,知晓的可真多啊!”冥北霖撇了一眼太子殿下:“你如今是想将,所有的脏水,都往本神君身上泼?本神君没做过!绝不会认!” 第二百四十六章是你么 冥北霖目光坚毅,我了解他,若他没做过的事,他确实不可能认。 我亦希望,是我冤枉了他,可是那一幕幕是我亲眼所见,就连夏永夜的棺椁,都是从那活桩之中挖出的。 太子殿下看向冥北霖,淡淡的说道:“是么?柏卿,将荆大使送来的东西,带上来!” “是!” 太子殿下身侧的少年郎,原来就是柏卿,我曾在耀州,见过他一面。 柏卿转身,朝着城楼下走去。 我顺着柏卿望了一眼,发现,城楼之下,祭灵司的祭灵人,已经架上了弓箭,蓄势待发。 “冥北霖,你走吧。”我将目光收回,望向他。 冥北霖盯着我,一双眸子里,有愤怒,有失望,有委屈。 他不走,就这么立在离我不到五步之遥的地方,望着我。 而我,无法同他的目光对视,这一刻,我无法言说自己心中的滋味。 “殿下!” 柏卿回来时,身后跟着的,居然是睇驮! 这睇驮原本应该被冥北霖埋在活桩之中,可后来,那本该装着她的箱子里,装着的,却是浮游。 “此为睇驮,有何用,你比谁都清楚!”太子殿下说着,便让那睇驮靠近冥北霖。 冥北霖顿时凝起了眉宇,手中的红折扇,轻轻一挥,便幻化出了一柄长剑。 “既然,你说,你与夕颜,没有宿世之仇,那你敢不敢,看看你的过去?”太子殿下看向冥北霖,目光凌然。 冥北霖却是冷冷一笑:“你想用她来迷惑本神君?将我困住?” “不!若你是无辜的,那么,到时候本殿下绝不会拦着你带夕颜走!”太子殿下一字一顿的说着,好似他早就已经知晓了一切。 而我看着冥北霖,冥北霖也侧过头来看向我。 当我们的目光相撞时,他开口问道:“若当年,我没有杀那孟婆,你必须跟我走,其余的事,回去之后,我能一一同你解释。” 我看着他,嘴唇颤抖着。 虽亲眼看着他杀了爹,虽亲眼看到,夏永夜躺在那棺椁之中,虽在梦中看到过一切,可是,我还是愿意信他。 哪怕有一丝一毫渺茫的希望,我都愿意信他。 因为,他是我舍出命去,都想爱的人。 “你若敢弄虚作假,本神君一剑斩了你!”冥北霖手中的长剑,指向了那睇驮。 睇驮的嘴角,再次扬起,诡异异常。 她抬起手,一把将眼上的布条揭下。 太子殿下立即伸出手,捂住了我的眼,紧接着我的耳畔就传来了殿下的声音:“别看。” 我凝着眉宇,我也想同冥北霖一道去看看他的过去,我也想知晓,当年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夕颜,我不想揭开你的伤疤,更不忍看着你流泪,他若真是无辜,我会让你们走,只愿你好,生生不见!”太子殿下的说话声,温柔如风一般。 我觉得自己的眸子酸涩的发疼,身体微微颤栗着。 我应是比冥北霖自己都要紧张,这几日,我冷静的想过,我努力的照冥北霖的辩解去将整件事串联起来。 可这一桩桩,一件件,要如何,才能将他撇干净?都是陷害?都是那些蒙面人陷害他么?为何蒙面人要陷害他?他们不过是想要龙心,为何要做这些事? 我想着,抬起眼眸,望向挡在我面前的太子殿下。 这一切,难道真如冥北霖所言,是太子殿下的设计? 可若真是他,凭他是太子,当初可直接在耀州拦截我们,为何当时又放我们走?兜这么一个大圈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不等我想明白,太子殿下的手,便从我的眼前移开了,他侧过身,我便看到了冥北霖,他的那双异瞳,好似在这一刻失去了光彩。 而那睇驮却自己将眼睛重新蒙上,紧接着,就被柏卿给带了下去。 “冥北霖,以你的本事,能分的清真假,你告诉夕颜,当年你入黄泉,都做了什么?你既爱她,便告诉她真相。”太子殿下望着冥北霖,面色肃然。 冥北霖那剑眉微蹙,目光望向我,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无措的神情。 “怎么?你说不出口了?”太子殿下冷声问道。 “冥北霖?当年,入黄泉,屠孟庄,杀孟婆的人,真的是你吗?”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痛异常。 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冥北霖拖着长剑,从血雾之中走来的画面。 而冥北霖,望着我,半晌居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里好似有泪要滚落一般。 “跟我走!”他突然朝着我这冲了过来,太子殿下立刻将我挡在身后,冥北霖扬起长剑,就要冲着太子殿下狠狠砍下。 我赶忙绕过殿下,挡在了他的面前。 “跟我走!”冥北霖手中的长剑,猛然收住,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你受伤了?”他的声音一颤。 “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你杀孟婆,屠了孟庄么?”我仰头望着他,声音莫名发抖。 “你是楚夕颜,不是黄泉少主。”冥北霖看着我良久,说出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可,那个女人,是我阿娘,以前是,现在也是,她拼了命生下我。”突然,我觉得鼻子一酸,声音开始哽咽。 “跟我走。”冥北霖的手,移到了我的胳膊上,要拽我离开。 “夕颜,你愿意跟他走?”太子殿下的手,则是拉住了我的另一只手腕。 “放开她!”冥北霖沉脸叱道。 “她若不愿意,谁也别想勉强她!”太子殿下此言,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夫人?”冥北霖垂目,再度望向我。 “你告诉我,是你么?”我也望着他,可他在我的眼中,却是无比模糊。 “此事,我?”他迟疑着,目光开始躲闪。 “当年,堕神入黄泉,并非为了抢魂,而是杀孟婆,夺永生丹,救心爱之人!那时候的孟婆,是你阿娘吧。” 我的耳畔,立刻又回荡起了这句话。 “放开我。”我的眼眸微微一眨,眼中顿时有温热的液体,滚落而下。 “今后,我会加倍对你好,跟我走,好么?”冥北霖此刻的语气,已经接近恳求。 第二百四十七章缘尽于此 我望着冥北霖,他从未用这般口吻,对任何人说过话。 他的目光里,都带着恳求。 “冥北霖,我与你,再无瓜葛了,你可以去救你的夏永夜,今后,我们便是陌路之人。”我望着他,眼神淡漠。 “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妻子,你必须跟我走。”冥北霖用力的将我朝着他的面前一拽,而太子殿下则是猛然抬起手,要将我拉向他的怀中。 冥北霖浑身的寒气一凛,太子殿下瞬间便被一股子寒气震飞。 “殿下!”柏卿高呼一声,太子殿下已经重重落在城门壁上。 “嘭!”的一声,太子殿下落地之后,便好似昏厥了过去。 “殿下!”柏卿惊慌的叫着。 就在这一刻,城门之下,萧策便也下令放箭。 这箭如同箭雨一般,朝着我和冥北霖袭来,冥北霖的长袍一抚,那箭雨瞬间朝着一侧歪去。 他的手,一把勾住我的腰际,要将我强行带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若强逼我,那便是要让我死在你面前。”我说着,拼尽全力,将冥北霖推开。 冥北霖望着我手上的伤口,抓我的力道并不大。 “是你在逼我!”冥北霖气恼的呵斥着。 “我逼你?冥北霖,你所做的一切,已经是将我们推向不同的两端,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往后退了数步。 他的嘴唇微微颤着,那双异瞳,不断的闪烁着。 其实,在这一刻,我依旧希望,冥北霖能大声的说一句,不是他做的!谁也别想冤枉他!他的性子,不是他做的,他怎会认? 如今,他的一言一行,都告诉我,我的梦魇是真的,我所托之人,乃与我有着宿世仇怨的仇人。 我与他成婚,日日与他厮混在一起,还想着同他共度余生。 不知,我的阿娘若是在天有灵,是何种感受。 “你?”冥北霖朝前迈了一步。 突然,一股子黑气,从我的身侧略过,直击冥北霖的胸膛。 冥北霖的身体微微一躬,那黑气从他的身体鱼贯而过。 而那箭雨,也迎上了他的面门。 “冥北霖?”我望着那箭雨,本能的开口喊道。 冥北霖却根本就不躲,他呆立着,望着我,眼里盛着哀伤。 我身后,有一双大手,抚在我的肩上。 原本颓然的冥北霖,目光突然一凛,冲着我这,挥剑而来。 而我,则被那双大手朝后一揽,紧接着,我就看到了浑身被黑气所裹挟的太子殿下,同冥北霖缠抖在了一起。 这太子殿下与冥北霖大打出手,底下的箭雨也骤然停下。 “殿下?殿下?”柏卿立在一侧,面露惶恐焦灼之色。 “夕颜姑娘,你让那妖,停下吧!”柏卿将希望寄托于我。 我知晓殿下体虚,可如今,这一团黑气,就预示着,殿下如今,只怕已经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 “冥北霖,殿下!你们都住手!”我冲着他们大声喊道。 可二人皆无停下之意,看着煞气与阴戾的黑气相撞,那城墙边上的砖石,都在往下滚落。8090 “住手!”我的声音,在他们的打斗声中,显得这般苍白无力。 柏卿焦急的说道:“夕颜姑娘,我们殿下,前些日子才染了风寒,身体未愈,可为了姑娘您,又千里奔走?” 柏卿望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上的黑气,渐渐被冥北霖的煞气所压制,他连连后退,冥北霖的眼中,生出了肃杀之气。 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我立刻爬上了城楼围墙之上。 我的脚下,便有四十多尺之高。 “冥北霖!你再不住手,我立即从此处跳下去!”我看着杀红了眼的冥北霖喊道。 冥北霖此刻,原本已然占了上风,但闻言,立刻看向了我,身上的煞气,也瞬间收起。 而太子殿下,却是一掌,稳稳的打在了冥北霖的胸膛口上。 冥北霖则是面无表情的受了这一掌,柏卿冲上前去,一把将太子殿扶住。 太子殿下猛然俯身,“噗呲”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殿下?”柏卿高呼一声,殿下朝后倒去,索性柏卿将他稳稳的扶着。 “啪嗒!”一声轻响,突然,殿下的袖中落下一个香囊。 那香囊,被他贴身带着,只是上头的刺绣极不配他,绣面不平整不说,还绣的极为幼稚。 他是太子,要什么香囊没有,身上却带着,我给他绣的“残次品”,这原本还是我想绣了送给冥北霖的,只是绣的太差,终究是没有送出手。 殿下在耀州想要一个香囊,时间紧迫,我便送了这个给他。 冥北霖亦是垂目,望着那香囊,转而,那唇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我知他如今心中如何想,不过,这对于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楚夕颜,今日,你若不跟我走,那从今往后,你我缘尽于此。”冥北霖迈步,朝着我走来。 太子殿下,踉跄着要起身。 冥北霖则是站上城墙,立在我的身侧,我与他,也就半步之遥。 “你说,我杀你爹,是为了拿回鲲隐鳞对么?”他侧目望向我。 那眼神阴沉而冷冽,这目光之中,好似堆满了失望。 “难道不是么?为了你的正妻,你什么都愿意做,对么?”我反问着。 当年,他入黄泉,也是为了救他的正妻不是么? 冥北霖露出一抹苦笑:“你与我,同床共枕数月,竟如此揣测,楚夕颜,你自己扪心自问,自从你入宫之后,心中是否就有了他?” “是!”我微微闭眼,不与他对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与我成婚?”冥北霖的声音发着颤。 “我自觉配不上殿下!”我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此言,刚落,便觉得身后,传来了“呼”的声响, 冥北霖抬起手,便朝着我这推了一把,紧接着,好似有冰凉的东西摔在了我的身上,我再望向他,发现,几支箭射中冥北霖的后肩处,他整个人朝着城墙下倒去。 “楚夕颜,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他是坚毅之人,我却好似,在他落下的瞬间,看到了他的眼角有泪水滚落。 “夕颜!”殿下踉跄的冲了过来,将我稳稳抱住。 “啪嗒!”一声。 我垂目看到落在地上的,居然是几片闪着红光的鳞片。 第二百四十八章替她人做嫁衣 此刻,我顾不得鳞片,立刻趴在城墙边上,朝下望去。 只见萧策他们骑着马,追出了淮城。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月光悲凉又苍白。 “夕颜?”太子殿下从我的身后,轻轻拥着我。 而我则是嘴角颤了颤,胸膛口疼的厉害,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落,太疼了,比我身上的伤口,还要疼。 我蹲下身,呜咽着。 “夕颜,你怎么了?”太子殿下也俯身,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无事,我,我,我伤口疼。”我说着,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脚下的鳞片之上。 我伸出手,将这些鳞片捡起,一共六片,玲珑剔透,比之前我见过的鲲鳞要大上些许。 “鲲隐鳞?”我从未见过鲲隐鳞,但是,看这鳞片的第一眼,我便知,它必定是鲲隐鳞。 可是,他杀我爹,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捧着鲲隐鳞,我的脑中一片混乱。 “夕颜姑娘,他杀了你爹娘,是不争的事实,血亲之仇不共戴天!你莫不是还想着他?那我们殿下算什么?”柏卿的语调之中,带着怒意。 “闭嘴!”太子殿下,怒叱道。 他将我扶起,柔声对我说:“别担心,就算没有这鳞片,那萧策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殿下安抚着我,将我扶着,朝着城楼下走去。 我下了城楼,便将鲲隐鳞捧着,送到太子殿下的面前。 “殿下,这东西若是留在我的手上,迟早会被萧策搜刮走,你替我保存着。”我的声音发着颤,将这鳞片交给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微微颔首,将鳞片藏于袖袍之中。 “楚丫头,你如何了?你没事吧?”曹大夫居然又被锁在了囚车里,远远的望见我,便立刻大声喊道。 我没有言语,走到囚车前。 太子殿下撇了一眼柏卿,柏卿便砍断了囚车上的镣铐,将曹大夫从这囚车之中扶了出来。 并且,还把躺在马车里的裴越一道带走。 “殿下,你若带走我们,该如何同萧策交代?”我抬起眼眸,望向他。 他的面色,极度苍白,听到我如此问,便对我温润一笑:“夕颜,你无需担心。” 说完,他扶着我朝着淮城门口的马车走去。 我望着殿下的背影,没有言语,胸膛口的憋闷,已让我不想多言半句。 “知知知,知知知!”黑夜之中,一阵古怪的叫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垂目望去,我看到了地上,居然有一串已经被踩碎的糖葫芦,而那糖葫芦之上,趴着一条毛茸茸的虫子。 “灵蝉?”我俯身,将它捧起。 这灵蝉“知知”的叫着,在我的手心里蹦跶,好似是闻到我的手腕处的血腥气,便朝那爬去。 我直接将它轻轻握在手心,垂目望了一眼那糖葫芦。 “夕颜,上马车。”太子殿下,开口对我柔声说着。 我木然点头,被太子殿下牵着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我便借着马车里的莲花灯,看着坐在马车内侧的睇驮。 她蒙着眼,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淡笑。 之前,瞧见她便觉得恐惧,如今看着,却好似没有了畏惧。天天 殿下扶我坐下,柏卿也将曹大夫和裴越,扶入了马车之中。 他们这是趁着萧策没有追来,便立刻带着大批人马离开。 “你让冥北霖回忆起的一切,都是真的么?”我看着睇驮,面无表情的问着。 “真假他能辨。”睇驮开口,不过,这说话的声音,却是“重音”,好似一男一女,同时说话。 听到这句话,我的嘴唇,抿了抿,又问道:“是你在后山迷惑了浮游,将他关在那木箱之中的,对吧?” “哼!”睇驮轻笑一声:“此乃你心中所想,那阵法,上妖活桩,需阴阳调和,两女一男,才可镇桩。” “你胡说!那他为何抓你?”我顿时激动的喊道。 “他为何抓我?他抓我,是要祭桩,待封桩之后,便要以我之血,祭桩,建庙。”睇驮说罢,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了:“你应知晓,那是何阵法了吧?替她人做嫁衣,你也甘心?” “住嘴!”太子殿下冲着那睇驮呵斥了一声。 睇驮冷笑着住了嘴,而我则是无力的,闭上眸子。 “殿下,子衿在何处?”曹大夫开口,询问起了子衿。 之前,曹大夫说了,子衿应该是他的幼子,当年离开时,就连名字都还未起,如今,曹大夫急切的想要见子衿。 柏卿目光一沉:“你与子衿,是何关系?” “子衿,是我的儿子。”曹大夫毫不犹豫的说道。 柏卿盯着曹大夫,望了许久,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是祭灵司的叛徒,殷司雳!” “到了盛京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但只求能见子衿一面。”曹大夫开口,对殿下说道。 “尽给我们殿下添麻烦!”柏卿垂目淡淡的回道。 曹大夫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则是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他侧身咳出一大口血来。 他疲倦的往座垫上一靠,有些吃力的喘着粗气,似乎极为痛苦。 “殿下?”我看着太子殿下。 一侧的睇驮冷笑着,低吟道:“鬼王这是何苦呢?” “你再多说一句,本殿下剜了你的眼!”太子殿下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口。 “曹大夫,你替殿下看看?”我开口,对曹大夫说。 曹大夫伸出手,替殿下把脉。 太子殿下略带疲惫的微眯着眼眸,看着曹大夫。 曹大夫这一摸他的脉象,先是蹙眉,紧接着是诧异,然后便是愕然。 他的嘴里,好似是在对我们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世间,竟有这般古怪的脉象么?” “看来,你这祭灵司第一神医之名,也是浪得虚名罢了。”柏卿盯着曹大夫,言语之中带着不敬。 “柏卿!”太子殿下开口制止柏卿继续说下去。 柏卿这才闭了嘴,不过视线看向了裴越。 裴越浑身是伤,被扶上马车之后,依旧在昏睡。 “给他用些药,否则伤口溃烂,便越发麻烦。”殿下也望了裴越一眼,对曹大夫说。 曹大夫点头,只是无奈,如今这并无药材。 最终,太子殿下让赶马车之人,在最近的城镇停下,大家稍作整顿歇息。 第二百四十九章名正言顺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耀州。 当初离开耀州城时,便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如今,马车停在耀州城前,这城里依旧热闹,只可惜,物是人非,当初那一幕幕,好似还在眼前,如今,却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 殿下依旧在天香客栈停歇,我被安置在他隔壁的屋子里,曹大夫则是同裴越一个屋。 曹大夫先是替我包扎伤口上药,紧接着殿下又亲自送来了吃食,估摸着我没有胃口,便送了清粥小菜来,曹大夫还未来得及,替我看脚上的伤,就被柏卿给“请”了出去。 “夕颜,多少吃些。”他将瓷勺递给了我。 我摇着头,毫无胃口,甚至喉咙口干的发疼,只是,喝多少水,好像也解不了“渴”。 “夕颜,你还是舍不下他?”太子殿下望着我。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照在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之上,却显得斑驳。 我没有回应,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 “夜里风凉!”他柔声对我说。 “我觉得,胸膛口,憋闷。”我垂目,望着底下的闹市。 底下的百姓,亦在夜摊上喝酒吃肉,还有的,则是三三两两的逛街玩闹。 “我让曹大夫替你把把脉?”太子殿下说罢,就要朝着房门走去。 “不必了,过几日,想必便能好。”我说完,转过身,看向太子殿下。 殿下也望着我,他的眸子,温柔似水,依旧是我记忆中,那如月光般温润的殿下。 “夕颜,此次入京?”太子殿下走到我的身侧,他那如水般温柔的眸中,透出了一抹忧色。 “殿下,无需为了我再耗费心神,到时候,便将我交给祭灵司,不过,夕颜有一事相求!”我说着,便要给太子殿下跪下。 “夕颜!”他立刻扶住我:“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求您,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曹大夫的命!”我望着他:“我知晓,此事,亦是为难你,但是,曹大夫是被我连累的。” 我轻轻咬着嘴唇,恳求太子殿下。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抚在我的脖颈之上:“你我之间,何来“求”字?” “殿下?”听到此话,我的心上,立刻被歉意裹满。 “疼么?”他抚着我脖上的伤:“我还是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不,殿下,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太子殿下伸出手,一把将我拥在怀中:“夕颜,嫁给我吧,成为我的太子妃,让我名正言顺,护你周全。” “殿下?”我怔了怔,目光黯然:“我已经,成婚了。” “成婚又如何,我不在乎。”他说着,将我抱的更紧了。 “我在乎!太子妃,将来便是要母仪天下的,我非但没有显赫家世,也并非完璧之身,实配不上殿下!”说罢,我将他轻轻推开。 殿下望着我,目光黯然:“就算是从前,你也不愿嫁给我,你说配不上我,只是借口罢了。” 我漠然不语,也不敢去看他如今颓然的神情。 “罢了,你只要嫁给我,有太子妃之名,祭灵司便不敢把你怎样。”太子殿下说着,将我的手拉起:“我知你心中无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是我唯一的正妻。”好易 “正妻?”我呢喃道。 “对,哪怕是名义上的正妻,名义上的太子妃,便好。”太子殿下凝望着我。 我摇头:“殿下好意,恕夕颜无福消受。” “夕颜,若是如此,你入盛京之后,只怕,祭灵司?”殿下面容肃穆。 “他们要杀要剐,都随便,我不在乎。”我望向窗外,淡淡然说道。 “你师姐,已经回宫了。”太子殿下,突然开口说道。 “回宫?”我望向殿下:“她没有回村么?” “路上,发生了变故,如今心绪不稳,病了数月,都未痊愈,还有你师兄?”太子殿下说到师兄时,眉头微蹙。 “师兄也回盛京了?”我诧异的看着殿下。 当初,分别时,我便让师兄带着师姐回村。 盛京就是一个奢华的牢笼,好不容易寻到了逃脱的机会,为何还要回去? “你师兄,如今,在祭灵司。”太子殿下说着,目光变得阴沉:“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他了。” “在祭灵司?”我的心中,已然咯噔了一下,那便是在萧策的眼皮子底下活着? “夕颜,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今后你一定会怪我,怪我没有告知你这一切!”太子殿下的眸中,写满了惆怅:“让你回宫,是下下策,可我知,你一定会选择回去。” “我会回去,但是,我不会嫁给你。”我抿了抿嘴唇,我欠他的太多,不想再继续拖累他,回去之后,是何命运我都认了。 “你这是宁死,也不愿嫁给我?”殿下半垂着眼眸,眸中隐约噙着泪,但其强行忍着,转过身去,只留下一句“好生歇息”,就朝着屋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背影之中,写满了落寞。 他走了,我则依旧立在窗边,望着底下来往的行人,脑子里则是浮现出,花神节提着花灯的蓝衣男人。 “夕颜?” 门外,响起了曹大夫的声音。 我侧过头去,看到曹大夫立在虚掩着的房门前。 “曹大夫,您进来吧。”我说着,走到木桌旁,给他沏了一杯茶水。 曹大夫望着我:“你这手上有伤,别乱动弹。” “小伤而已,无碍的。”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是柏卿,去寻来的烫伤膏药,你脚上的伤,得仔细涂抹,否则,会留下疤的。”曹大夫说完,蹲下身,轻轻撩起我的裙角,要替我上药。 “曹大夫,我自己来。”我立刻伸出手,要将他扶起。 “楚丫头,你爹不在了,今后我便会尽力照顾你。”他说完,已经脱下了我的布鞋,不过看着我的脚,却半晌没有动静。 我自己也垂目,朝着脚上看去,发现,原本烧伤之后,起了一层水泡,不过这几日,水泡都磨烂了,脚踝和脚侧边血肉模糊的一片。 “楚丫头,如今,这上药必定有些疼,或许,比淋酒还疼,你忍着些。”曹大夫仰起头来,心疼的对我说着。 我点头,笑着说自己不怕疼。 他便垂目,将那漆黑的膏药,抹在了我的伤口上,这药一触碰到我的伤口,我便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只不过,这种疼,如今对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章桀骜张狂 曹大夫一边替我涂抹着伤口,一边张了张嘴,好似有什么想说,不过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曹大夫,你想说什么?”我垂目望着他。 “楚丫头,我同你说话,便不遮遮掩掩了。”他没有抬头,依旧小心翼翼的替我涂药。 “嗯,这是自然。”我点头。 “那柏卿说,殿下,有娶你之意?”曹大夫看着我,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我与殿下,注定无缘。”我也直白的回应。 “可楚丫头,如今,只怕你只有嫁与殿下,才可保命,更何况,他是储君,将来定不会委屈了你。”曹大夫替我分析着。 “曹大夫,我此生,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这“情”字,我不碰了。”我这话,发自内心。 曾经我以为,冥北霖是真的爱我,只是,当我看到夏永夜的遗体时,我便知晓,自己在他心中,什么也不是。 “楚丫头,你不愿嫁与太子殿下,莫不是还想着他?”曹大夫凝眉,望向我。 “曹大夫,人非草木,我从前爱他是真的,如今就算断,也无法立刻斩断一切念想。”我说完,就见曹大夫面色有异。 “若是真想断,那便不能留根。”曹大夫抿着嘴唇,十分严肃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曹大夫,你这话是何意?”我凝眉望着他。 “楚丫头,若是你们二人,有了纽带,你这辈子,只怕都忘不了他。”曹大夫看着我,面容肃穆异常。 “可我与他,并无纽带。”我说着,好似听到了,客栈楼下有响动。 “嗒嗒嗒,嗒嗒嗒!” 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曹大夫和我,同时朝着窗口的位置望去。 曹大夫迅速替我上好药,又用布条替我包裹好脚上的伤口,然后起身,走到了窗户口,朝着窗户下方望去。 只见,他的面色变得晦暗。 不必他开口,我就知晓,一定是那萧策追来了! “萧大祭司,请留步!”厢房外,很快就传来了柏卿的说话声。 而我和曹大夫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紧接着,我听到,各个房间被踹开的声响。 “嘭!” 不等我们反应过来,我们这屋门也被飞踹开来。 紧接着,那身着紫袍的高大男人,便迈步,进了屋。 我望着他,他就像是一只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 “走!”萧策伸出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将我一把拽起。 “你别碰她!”曹大夫立即过来,伸手要跩萧策,被萧策一脚踢飞数尺。 “放开我,我会同你走!”我没想过要逃脱,只要他不伤其他人。 “萧策!放手!”太子殿下立在回廊上,面色阴冷的盯着萧策。非凡 “太子殿下,这可是祭灵司的要犯!”萧策的眸子里,杀气腾腾。 我被他死死拽着,望向他时,发现,他的紫袍袖,已经残破,后背上,则还有血水渗出,想必是同冥北霖交手,没有讨到便宜,故而如今要拿我撒气。 “祭灵司要犯?她,是本殿下,即将迎入宫中的太子妃!何时成了要犯?”太子殿下说着,就朝着萧策走来。 萧策露出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太子殿下,你可真真是喜好独特,此女被那妖物玩弄数月,你也不嫌脏?” “啪!”的一声响起,太子殿下,一掌甩在了萧策的脸上。 萧策的嘴角处,立刻涌出血来。 萧策微侧着脸,眼中的杀气更浓。 “萧大祭司!我们殿下的护卫,乃天师亲派,天师知晓大祭司个性桀骜,故而还派了暗部之人,在四周守着,若萧大祭司对我们殿下不利,只怕,天师也要,杀鸡儆猴了,毕竟这不听话的奴才,留着,必然会是个祸患,大祭司睿智,必然知晓自己该如何做!”柏卿盯着萧策,字字句句都带着“威胁”之意。 萧策那如深渊一般的眸子,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松开我的手,盯着太子殿下。 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实在不知,师尊究竟看上你什么了,一个身体羸弱难当大任的殿下,有无明日还未可知,师尊却将你捧在手心之中,事事为你着想,了不起!你可真真是了不起!” 萧策说着,又侧目,看了我一眼:“不过,以她的出生,只怕成不了殿下的太子妃,到时候落到本祭司手上,便连着殿下的“疼爱”,一道给她,如何?” “萧策!”柏卿提高了声调。 萧策鄙夷的撇了柏卿一眼,径直走进了我对面的屋子。 “属下,亲自护送殿下回京!确保殿下安危!”他面无表情,看着太子殿下,那语气,那神情,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那有劳了!”太子殿下也望向他,淡然回道。 紧接着,便当着萧策的面前,拉起我的手,朝着我所在的厢房走去。 曹大夫按着腹部,立在房门口,见殿下牵着我过来,立刻侧身,让我们进屋。 萧策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阴戾,那凌厉的目光,一直盯着殿下。 殿下直接将房门关上,而这门一关上,太子殿下便立刻发出了一阵低咳。 “咳咳咳,咳咳咳!” 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并且,踉跄着,走到了窗户边上,不想让门外的人,听到他的咳嗽声。 “殿下?”我扶着他。 他则是冲着我摆了摆手,我却惊见,他的手心之中,落满了猩红的血色。 “殿下,我让曹大夫再替你看看。”看着他手心之中的血色,我顿时觉得心惊。 他为了我,千里奔走而来,只怕是累坏了。 “别去!若那萧策知晓我的病情,便更加无法震慑他,他本就不把我这太子殿下放在眼里。”殿下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断有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他当着我的面,努力隐忍,但最终还是没有忍耐住,侧过身,吐出一大口血。 “夕颜,给我倒杯热茶漱口吧。”他见我慌张不已,立刻冲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好。”我伸手扶着他到木桌边上,然后替殿下倒了一杯茶水,他涑口吐在木盆中的水,也都是猩红的颜色。 第二百五十一章白费心机 太子殿下将杯盏放下,然后便望向了我。 “今夜,你睡这床榻,我睡地上,”太子殿下似乎是担心我,觉得便,故而,立刻开口对我说道。 “殿下万金之躯,如何能?”我的话还未说完,他的眸中露出悲悯之色。 “夕颜,你同我,终究是生疏了。”他说着,那细长的指尖,轻轻的抚弄着,面前的杯盏,脸上难掩落寞。 “殿下?你如今受着伤,还是睡在床榻上好些。”我的话音刚落,他便抬起眼眸,看着我。 “你也受伤了,此事,也别礼让。”他说完,直接站起身来,从那床榻之上,拿了一个圆枕,便要真的打地铺。 “殿下!”我望着他。 “无妨的。”他说完,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了地面上。 我走向他,将那袍子从地上捡起,然后便对他说:“一同睡床榻吧。” 他侧目,有些愕然的望着我。 我将床上的薄被褥叠好,放在了床榻的中间,如此一来,倒是将这软床,一分为二了。 太子殿下望着那被褥,嘴角扬起一抹怅然的笑。 “时候不早了,睡吧。”他垂目,温柔的对我说着。 “好!”我应声,爬到了床的内侧。 太子殿下便躺在床外侧,他像一个乖巧的孩子,直挺挺的躺着,视线的余光,则是在悄悄的望着我。 “夕颜?”他开口,我则是立刻闭上了眸子。 他默默了一会儿,伸出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我想将手抽回,他却轻轻握住。 “夕颜,今后,就别走了,我想许你,我所能给的一切。”他的嘴里呢喃的说着。 “殿下?”我开口。 “睡吧。”他轻声回应,屋内,变得一片静默。 我躺在他的身侧,却许久也无法入睡。 睁开眼眸,看向他,便见他闭着眸子,眉宇却是紧蹙,不知是否是做了什么噩梦,表情痛苦异常。 “殿下?”我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他却微微侧过头来,满头的虚汗,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我想替他擦拭汗水,他却将我的手给握的更紧了。 “别走,颜儿,别走。”他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殿下?殿下?” 见他这般痛苦,我连声唤了他数次。 他猛然睁开眼,那双眸子已然混沌泛红,眼角有泪滚落而下。 他伸出手,一把将我抱住:“颜儿,别走。” 我本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身上滚烫无比,并且,还在微微颤抖。 “殿下?”我于心不忍,也轻抬起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像哄玄凌一般,哄着他。 “答应我,永远都别抛下我,好么?”他的声音有些含糊,而我却听的清楚。 只是,我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回应。 待他平静之后,我轻轻将他推开,便悄悄下了床榻,这每走一步,脚下的皮肉好似都被撕扯着,十分难受。 我坐在木桌旁,倒了一杯凉水,抿了一口。 “呲呲呲,呲呲呲。”第一读书网 然而,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呲呲”声。 这声音,就好像蛇吐信。 我立马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紧接着,视线落在了窗口的位置。 窗外,隐约有一个影子。 我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心中马上想到了浮游。 “浮游?”我开口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窗外,又传来了“呲呲呲”的声响,好像是在回应我。 这一刻的我,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让他逃,怎么又回来寻我? 我疾步跑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银色巨蟒,就盘旋在窗外的大树之上。 见我开窗,他立马将头探到了我的跟前,俯下脑袋,好似是让我抱着他的颈子,从此处滑落到客栈下。 “浮游,你快走!”我立马伸出手,轻轻的将他的头,朝着一侧推去。 浮游却是不肯离开,那目光紧盯着我。 “浮游,萧策就在隔壁屋中,你若?”我的话音未落,突然,一张黄符落在了浮游的额上。 浮游瞬间眸子圆瞪,紧接着,就“啪叽”一声,从树杈上,直接掉落了下去。 “浮游?”我愕然的叫出声来,一个紫色的影子,却从上方的窗口落了下来,立在我的窗檐上。 “萧?”我愕然张口,他却是冲着我冷冷一笑。 “楚夕颜,别以为殿下替你撑腰,本祭司就拿你没有法子!你等着!” 他同我说话间,他的手下,便已经将浮游擒住,塞入了先前我和曹大夫所待的囚车里。 “浮游哥!” 而远处,则是传来了杜小薇的叫喊声。 我望着那单薄的身影,几乎将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他(她)们这是白白浪费了逃离的机会,如今,萧策在旁,他(她)们便再也没有法子逃脱。 “你想把他怎么样?”我看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偿的男人,质问道。 “怎么样?除了死,还有其他路可走么?”他望着我,故作狐疑的询问我。 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你?” “不过,楚夕颜你放心,既是你的挚友,那么,本祭司必定好好“照拂”。”他那深深的眸子,望着我,让我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你我无冤无仇,你?”我凝眉。 “无冤无仇?那大妖的仇,本祭司,就都算到你的头上!”萧策果真是斗不过冥北霖,便要拿我开刀。 “你自己,技不如人?”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便猛然抬起一只手,掐住我的下颚。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敢么?”我微微仰着下巴,狠狠的盯着他。 萧策眉宇一凝,眼中流露出一抹恼怒。 “你若敢动他,我?”我抿着嘴唇。 “你不会真痴心妄想,当太子妃吧?”他冷嘲道:“你这残破之身,就连宫门都入不了!他贵为太子,太子妃怎可是等闲之辈?楚夕颜,不如这样,你乖乖跟本祭司去祭灵司,本祭司许你一条活路。” “呸!”我直接朝着他的脸上呸去。 萧策震怒,直接拽着我的胳膊,就要将我给弄出窗外。 “萧策!只要我一喊,殿下便会醒过来,别忘了,你再厉害,也只是个臣子!”我冷冷的盯着他。 萧策冷哼一声,松开了我,纵身从窗檐边上跃下。 第二百五十二章趁火打劫 我则是低着头,看着萧策跃下之后,便走到了囚笼边上。 杜小薇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跪求萧策。 我咬着牙,立在窗口没有再吭声。 因为,与萧策也待了几日,我已经大抵知晓了他的性子。 他是“听不得”别人规劝的,就好比裴越之事,若没有我的劝说,裴越也不至于被打成,那般体无完肤。 如今,我若是开口,只怕他杀浮游的心都有了。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我,而我直接将窗户给关上了! “呜呜呜!呜呜呜!” 客栈楼下,不断传来杜小薇的哭嚎。 夜里,这哭声显得无比悲凉无助。 我的手紧紧抓着窗框,眼中也变得酸涩,不过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浮游吭一声。 他必定是不想让我担心,故而拼命隐忍。 我死死咬着嘴唇,在屋内来回徘徊。 用脚下的疼痛,来压制住内心的痛苦和不安。 太子殿下睡的极沉,不过我的屋外,却是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没过多久,我便听到了曹大夫的声音。 “楚丫头?楚丫头?”曹大夫将声音压的极低,而我则是立马走到了门后,将房门打开。 只见,曹大夫一脸焦灼的立在门外。 “楚丫头,浮游还有小薇回来了!”曹大夫急切的对我说着。 我颔首点头:“我知晓。” “那?这?”曹大夫凝视着我,不知所措。 “别管,那萧策,见我无动于衷,便会停手,如今他不会轻易杀了浮游,浮游和小薇,就像他手里的棋子。”我说完,就让曹大夫回屋歇着。 曹大夫却表情凝重,不过终究还是听我的,默默的转身回了他的房中。 而我却是在木桌旁坐了一夜,杜小薇的哭声,一直到天边泛了鱼肚白,才结束,她已经哭哑了。 “夕颜?”殿下迷蒙睁开眼眸,却见我坐在木桌旁,有些狐疑:“你怎么醒的这样早?” “天气闷热,有些睡不着。”我说着,要给太子殿下倒一杯水。 他则是看我一眼,就知晓,必然是又出事了。 “莫不是,昨夜?”他说着,视线朝着房门的方向望去,这门已经从屋内拴上了。 “说来话长,昨夜?”我将浮游,杜小薇与我的关系,同太子殿下,简单的述说了一番。 太子殿下听了,脸上的神情,则是变得越发严肃。 他默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救人,已算牵强,救妖?” 他蹙着眉宇,似乎很是为难。 “殿下,此事,我想待萧策,冷静下来之后,同他好好谈一谈,看看能否有转圜的余地。”说完,我自己都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同萧策谈?好似没有什么可谈的。 “夕颜,我有一计策,能救你那朋友。”太子殿下说着,蹙起了眉宇:“但,如今说来,只怕似“趁火打劫”。” “殿下先说说法子?”我自己,没有丝毫法子,对方是萧策,冥北霖几次都没能将他杀死,我又能将他如何? “同我回宫,立妃之日,我便同天师,要一吉兽镇宫,到时候,我选了你的妖友便是,你意下如何?”太子殿下望着我。 我当即蹙眉,沉默的垂下头去。58读书 “不必担心,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寝宫,你若不允,我绝不踏足半步。”太子殿下赶忙说道。 “殿下,此事,还是容我想一想吧。”我打断了殿下的话。 “嗯,一切,皆由你做主。”他没有强求。 而是起身,便打开房门。 房门外,柏卿已经在等着伺候了。 热水布块,杯盏,通通端入了屋内。 我们简单洗漱好,早膳也就送入了屋中,我不知为何,饿,真的饿。 往日,若是悲伤难过,便是毫无胃口,可是如今,饥饿到想吐。 端起粥碗,便吃了起来。 “慢些,来,还有许多。”太子殿下见我胃口极好,不住的替我夹菜。 “柏卿,去买些糕点,和糖葫芦来。”太子殿下还记得我喜欢吃糖葫芦。 “是!”柏卿立刻点头,退下。 而我则是将自己的粥喝完之后,还觉得饿,殿下便将他的,推到我的面前。 “来,多吃些。”他说完,又朝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小酥肉。 我的饥饿,让我已经无法思考,就好似要将这几日没有吃上的饭,都给补偿回来。 也不推辞,拿着勺儿,吃的津津有味。 “这几日,萧策必定苛待了你。”殿下望着我,眼里带着疼惜。 “殿下,糕点来了。”柏卿此刻,也买来了糕点。 那甜甜的香味儿,让我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太子殿下不由的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示意柏卿将糖葫芦放在我的面前。 我将粥和桌上的菜,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便开始,一手一块糕点,吃的狼吞虎咽。 当我咽下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时,我看到立在一旁的柏卿,已经惊呆了,愕然的盯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殿下则是伸出手,细心的将我嘴角的糖浆抚去,然后柔声问道:“还想吃么?一会儿,弄些蒸花糕来,那糕点香甜,你必定喜欢。” “不必了。”我见柏卿这般盯着我,略显尴尬。 更何况,我还得去看看浮游和杜小薇的情况。 “殿下!这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我才刚站起身来,就见萧策立在了房门口。 今日,他明显是换了一袭衣袍,不过,依旧是紫色的衣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想必昨夜折磨浮游,他自己也并未歇息好。 殿下也站起身来,示意柏卿,准备出发。 萧策的视线,则是朝着我这撇了一眼,嘴角带着一抹满是寒意的冷笑。 我跟在殿下身后,有意同这萧策拉开距离。 可当我从他身侧走过时,他还是故意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楚夕颜,你的心,也够狠的。”他垂眸盯着我。 “我心狠?再狠也不及你分毫。”说罢,我甩开他的手,疾步跟上殿下。 曹大夫扶着那裴越,已在楼下候着了,我还看到了立在门外马车旁的卓星辰,而他看到我,便立刻将视线移开。 我走到客栈门口,又朝着那囚车望去,囚车里,关着已经显出原形的浮游,和哭成了泪人的杜小薇。 杜小薇望着我,拼命冲我招手,而我除了能给他们拿些吃喝的,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上了马车,我望着马车后那一整队祭灵人,不由无力的笑了笑,挣扎的再厉害,最后依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命运好似真的无法更改逆转。 第一章寰宇客栈 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从前是逃离的解脱,而如今,便是心灰意冷的归来。 再到盛京,经过那三重门时,我便觉得,一切都极为讽刺。 浮游是妖,入这三重门,让他狂躁,我不断的听到,马车后的囚车里,有撞击的声音传来。 时不时的,还有杜小薇的叫喊声。 她先是用嘶哑的声音唤姐姐,紧接着便是喊“冥夫人”,而我坐在马车之中,紧紧闭着眼眸。 我知晓,萧策在等,等我坐不住,他在等一个发难的机会。 而我,亦只能忍着,心头疼的发闷。 太子殿下似乎知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将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虽没有言语,但我知晓他在安慰我。 “浮游不会有事的。”曹大夫也开口安抚我的情绪。 我默默颔首点头,好不容易过了这三重门,入了盛京。 萧策又亲自下马,过来将我们的马车帘子给撩开。 “太子殿下,如今,已到了盛京,您再诚心偏袒,这些有罪之人,也该进囚车,先送入祭灵院。”萧策说罢,那目光在我和曹大夫的身上扫过。 “夕颜,是本殿下的女人,无需入囚车,若需交代,本殿下会当面同天师交代。”殿下正襟危坐,下巴微微仰起,根本就不是同萧策商讨。 “是,殿下!”萧策却是,难得的恭顺,回了一句“是”之后,伸出手,一把就将曹大夫从马车之上拽了下去。 “曹大夫!”我立即起身。 太子殿下则是一把握住我的手心:“夕颜别急,我会想办法的。” “希望殿下,早些想到法子!”萧策转瞬之间,嘴角便扬起了一抹放肆的笑。 曹大夫冲着我微微点头,这意思便是无事。 我看着他被萧策拽走,不过却并非是将曹大夫弄上囚车,而是在曹大夫的手腕上,捆上绳子,紧接着,他拉着绳子的那一头,便飞身上马。 “驾!”萧策叱了一声,那马儿瞬间跑的飞快,紧接着,曹大夫便被马儿朝前拖行。 “萧策这个畜生!”我俯身跳下马车。 殿下也连忙跟了下来,而那一群祭灵人跟着萧策疾驰而去。 “夕颜,听我一言,萧策的性子,只可顺,否则,只会伤的更加厉害。”太子殿下的话音刚落,那一辆关着浮游的囚车,便从我的面前迅速驶过。 我看到杜小薇抱着浮游的真身,满脸泪痕,经过我的身侧时,她抬起眼眸,眸子猩红一片。 “夕颜,上马车吧。”殿下在我的耳畔,劝说着。 我无力的垂目,任由他扶着我上了马车。 “夕颜,我还无法立即带你入宫,但,你可在寰宇客栈暂住几日,待我安排好一切,我便亲自去接你。”太子殿下说着,牵住了我的手。 我落寞无言,等到了寰宇客栈前,殿下扶我下马车,我才发现,这寰宇客栈,奢华无比,琉璃碧瓦,辉煌贵气。 门外立着两排穿着官差服的男人,原来这是官家的客栈,住的都是些有权势之人。 柏卿出示腰牌,官差立刻躬身,将我们请入了客栈内。 不必登记,不必付银钱,直接引入二楼,这里房间极少,一个走廊到底,就只有一间屋子。 那男人将客房推开,我看到了一个极为宽敞的屋子,屋内琉璃杯子,花雕檀木桌,一侧的架上则是摆着书籍古乐,庄重之中,又不失雅致。4e 殿下示意其余人退下,他与我单独待在这客房内。 “夕颜,最多三日,三日之后,我便来接你,而且,我还请了一位你的旧友,来陪你!”殿下说罢,给我沏了一杯茶水。 “旧友?”抬起眼眸看向他:“在盛京之中,我哪有什么朋友?” 这话刚说完,我又立刻想到了玉兰姐和高老。 “不要!不要请他们来!”我激动的站起身来。 我身边的人,都不安全,我如今,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也不想让她们被萧策盯上。 “好,你若不需要她们来,我便不传他们便是,你坐下。”太子殿下,赶忙安抚我,拉着我坐下。 “砰砰砰!” 殿下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殿下开口应道。 紧接着,两个男人,便送了茶点进来。 “他们是这的官使,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他们替你准备。”太子殿下望向那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立即躬身,开口便道:“任凭姑娘差遣。” “你们退下。”殿下摆了摆手,那二人立即又退了出去。 殿下拉过我的手,眼中带着不安。 “夕颜,我让柏卿留下,照顾你,我需先回宫打点。”他说完,又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我:“这些拿着,你若觉得闷,想出去逛一逛,便让这官使与你同行,替你拿些重物。”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如今哪里还有那般心思?只是那柏卿? 我抬起眼眸,看向太子殿下:“殿下,柏卿是贴身伺候你的人,让他与你一道回宫吧,至于我,无事的,也不会乱跑。” “夕颜,此处乃是盛京,我实在放心不下。”太子殿下说着,眸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我将自己的手抽回,便冲他点头。 与其让他在宫中挂心与我,那便顺了他的意。 “咳咳咳,殿下,宫中来人传话了!” 门外,传来了柏卿的说话声。 “殿下,你快去吧。”我冲着太子殿下勉强挤出一丝丝笑容。 太子殿下冲着我点了点头,然后便站起身,朝着客房门口走去,当他将那客房门打开之后,又回过头,望了我一眼。 那眼里,满是不安,似乎不愿回宫。 “殿下,我会在此处等你。”我望着太子殿下,认真的对他说着。 殿下那苍白的唇颤了颤,柔声对我说道:“一定要等我。” 说罢,他这才离开。 柏卿疾步跟着殿下,下了楼。 守在门外的官使,则是恭敬的将客房门给关上。 “咕噜噜!” 我这肚子,又开始咕噜的叫唤了起来,我用他们准备好的布块,将手擦拭干净,然后便开始静默的吃起了糕点。 第二章天瞾第一美人 盛京的糕点,向来都是顶好的,让人一块接一块,吃的欲罢不能。 我这糕点吃了大半,房门再度被敲响。 “夕颜姑娘!”门外传来柏卿的声音,殿下终究还是将这柏卿给留下了。 “进来。”我将手中的糕点放下。 “吱呀!”一声,门便被推开了,紧接着,我看到柏卿带着四个官使进了屋中,那四个官使的手中,都托着一个银质托盘,托盘上安放的是衣裳,首饰,还有些香囊。 他们将这些东西放到了一侧的软床之上,然后又有两个官使,抬着浴桶进来了。 这浴桶里装着热气腾腾的花瓣水,供我沐浴之用。 “夕颜姑娘,这些,都是殿下,让小的给姑娘备好的,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姑娘提点!”柏卿这入了盛京之后,也变得尤为恭谨。 “你准备的已经十分周到了。”我起身,谢过柏卿。 “那夕颜姑娘,您洗漱。”柏卿说着,一挥手,带着那些官使通通退下。 而我立在浴桶边上,看着热气腾腾的水面上,飘着的花瓣,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某人不是最喜欢花瓣澡么?总说着,要洒些花瓣。 “为何又想他?”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将衣裳褪下,然后,迈入了浴桶之中。 脚下的伤,手腕的,还有脖颈上的,都有些发疼。 这种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将我拉到这残酷的现实里,告诉我,我这短短数日,都失去了什么。 我觉得眼睛有些酸疼,于是,闭上眼眸,将脸完全埋入热水之中。 这种,即将被溺死的感觉,倒是同我的心境,一模一样。 “噗嗤!” 在水中半晌,我还是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静默呆坐了一会儿之后,洗漱干净,起身换了寝衣。 如今,还不是这要死要活的时候,曹大夫浮游他们如今在祭灵院不知如何了? 那萧策,是否又在对他们动刑? 如此想着,我的脑子里,开始变得乱糟糟的。 “夕颜姑娘,吃食备好了!” 不久后,门外又传来了柏卿的声音。 并且,送了二十多道菜进来。 我见他送完了饭菜,还在一边站着,有些别扭,故而让他退下。 然而柏卿却说,太子殿有令,每日,都要确保我进膳,故而他必须看着我进食。 听他如此说,我便也不为难他。 于是,坐下,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 我这胃口,自从那次中了暑气后,喝了曹大夫给的汤药,便日日都好的很,变得好似“没心没肺”一般。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吃的下东西,好似不吃,肚子里便饿到发疼发酸,无比难受。 “夕颜姑娘,您不喜欢吃鱼么?那其他肉菜,是否还要再上些?” 柏卿在我的身侧站了许久,见桌上的荤菜,除了糖醋鱼之外,都已经被我吃的干干净净。 这菜的分量其实极大,若换做是以前,七八个人一道吃,兴许才能吃完。 如今,我这将十几道荤菜都吃完了,居然还只是三分饱。52文学 故而,柏卿提议再上菜时,我并未回绝。 一个晚膳,便吃下了几十道荤菜,似乎是让柏卿重新认识我了。 最后,替我上了一碟糖葫芦,两碟糕点,一壶茶,让我早些歇息,然后才退下。 我见柏卿走了,便走到了床榻旁坐下。 这刚刚坐下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回廊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柏卿的声音。 “卓小姐!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 “柏卿,你这是要反了?我们家小姐,也敢拦着?”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响起。 紧接着,房门就被推开了。 我朝着门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贵流觞裙,梳着朝天髻,满头皆为珠翠的妙龄女子,立在客房门前。 她的身侧,还跟着两个着粉衣裳的丫鬟。 其中一个,面相略显刻薄的小丫头,抬起手,指着我便呵斥道:“喂!见到我们家小姐,还不快过来行礼?” “不得无礼!夕颜姑娘,乃是?”柏卿的话,说了一半,不过,看了一眼面前的卓小姐,便立刻将话给咽下了。 而这位正主儿,则是踏入客房,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也防备的站起身来。 “本以为,是个什么艳绝无双的女子。”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在我的身上,仔仔细细的扫视了一遍。 “小姐,您才是这天瞾第一美人,谁能与您相较?任何女子同您比起来,那都是庸脂俗粉!”那丫鬟赶忙上前来,吹捧着。 我望着这位卓小姐,她确有几分姿容。 但是,我已经见过霓裳,白歌染,她这般的容貌不算惊艳。 并且,中肯来说,她的容貌,比起师姐来,都稍逊一筹。 “这位姑娘,你?”我开口,正想问明她的来意。 而她却是直接走到一旁的圆桌,然后缓缓坐下。 那侧坐俯身的举止,略显做作,好似故意在我的面前摆架子。 “我们家小姐,是卓太傅之女,亦是祭灵司副佐的亲堂妹!当然,今后我们家小姐,也会成为这天瞾太子妃!”那丫鬟说着,得意的咧嘴笑着。 我则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又看向她家小姐:“那敢问,卓小姐来此处,所谓何事?” “自然是让你,有自知之明!让你断了勾搭殿下的心思!”那丫鬟不等她们家小姐开口,便已经张狂的大声冲我说道。 “琴思,不得无礼!”那卓小姐,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过,看她那表情,应是恨不得,让她的奴婢多骂我几句才是。 我漠然的看着她,想着她堂堂太傅府的小姐,纡尊降贵来看我?应是将我当成了假想敌。 “过来!”她望向我,开口道。 我立在原地,没有动。 “你个贱民!没有听到我们家小姐说什么吗?过去!”这个叫琴思的小丫鬟,真真是不配叫这般雅致的名字,胍躁跋扈的很,倒不像是个丫鬟,好似她才是正主一般。 见我立着不动,她立刻大步向前,准备拽我的胳膊。 柏卿立刻挡在了我的面前,并且,面色变得无比肃穆。 第三章地主之谊 柏卿的目光带着一抹怒意,而那叫琴思的丫鬟,却因为有她家小姐撑腰,故而,根本就不把柏卿放在眼里。 “让开!”她冲着柏卿,怒斥道。 “卓小姐,夕颜姑娘乃是殿下的贵客,殿下入宫之前,再三叮咛,务必照看好夕颜姑娘!”柏卿将太子殿下,给搬了出来,为的就是让这卓小姐知难而退,不要在此处胡闹。 而这位卓小姐,原本面容还算“淡然镇定”,可听到柏卿的这句话后,立刻抬起眸子,望向柏卿。 那眼眸之中,带着一抹恼意。 “柏卿!你想说什么?”卓小姐问这话时,面色极为阴沉。 “卓小姐聪慧过人,怎会不知?”柏卿不卑不亢的反问道。 “柏卿,你左右不过是个奴才!真将自己当做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了?”那琴思说起话来,更为难听。 “既是殿下的贵客,那便也是我的客,我带她回府,玩几日,尽尽地主之谊。”卓小姐说完,目光朝着我这看了过来。 一看她的眼神,便是恨不得将我给撕碎了。 “你不会,不赏脸吧?”她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张口,正想说话,柏卿却是先替我推脱了:“卓小姐,我们殿下向来和善宽容,喜欢的女子,必定也是温柔娴淑,若是殿下知晓卓小姐这般?”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当即落在了柏卿的脸颊上。 “柏卿?”我立刻挡在柏卿面前,本不想招惹事端,可如今,这“事端”寻上了门来,我亦是避无可避,既然如此,就别让他人替我受苦。 “卓小姐,我不愿同你去,你这丫鬟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贱民,不懂礼数,让卓小姐气恼了,在此给卓小姐赔个不是。”我说着,冲她微微俯身。 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能在盛京之中树敌。 “哼!你既知晓自己是个贱民,便不该攀附殿下,殿下乃天瞾储君,你这般轻贱的女子,怎配待在他的身边?”卓小姐鄙夷的看着我,语调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我听了颔首道:“这个是自然,民女与殿下,那便是云泥之别,实不敢生出攀附之心。” “哼,知晓便好,收拾收拾行李,便滚出盛京!”卓小姐说着,朝着她身侧的丫鬟看了一眼。 那丫鬟立刻从袖中抽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似要递给我,结果递到我面前之后,却直接松手丢在了地上。 “我们家小姐仁慈,便宜你这贱民了!这些银子,足够你度日了!”琴思鄙夷的看着我。 “银票就不必了,该走时,我会走!”我看着卓小姐淡淡的说道。 “你是嫌这银子少?”琴思那尖戾的声调,立刻提高了许多,紧接着便指着我,怒斥道:“也不撒泡尿照一照,就你这副尊容,值五百两么?你?” “真是热闹!” 那琴思的话还未说完,房门外便传来了一个低沉无比的声音。 下一刻,这琴思的面色,就变的青紫,赶忙俯身,恭敬的喊道:“大祭司!” “馨玥见过祭司大人!”就连这个卓姑娘,也立马收敛了,脸上的高傲姿态,立刻就成了顺从的绵羊。 “萧大祭司!”柏卿也只能对着萧策行礼。千度中文网 萧策则是面无表情,朝着我们这大步流星的走来。 “不知大祭司,为何来此处?”这卓小姐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萧策。 “卓馨玥,本祭司竟不知,行事需与你通报?”萧策垂目,那目光凌厉无比。 “馨玥失言,莫不是,这位夕颜姑娘,也是大祭司的朋友?”方才还是“贱民”,如今,倒是成了“夕颜姑娘”了,而那跋扈的丫鬟,也垂着头,一声都不敢吭,看来这些人,确实十分敬畏萧策。 萧策收回目光,淡漠的说了一句:“卓馨玥,你好歹是太傅府嫡小姐,如今夜色已暗,你在外头逗留停滞,也不怕坏了名声?” “大祭司提点的是!馨玥这便回府。”这个卓馨玥在萧策的面前,真的如同温顺的小猫儿一般。 只见她冲着萧策俯身作揖,然后便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她看我的眼神,就好似在告诉我“我们走着瞧”。 卓馨玥带着她的两个丫鬟离开,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有些无奈。 听几句讥讽之言,可忍耐,但是,如今留下的,却是这个恶魔。 “去要一壶热茶来!”萧策直接坐下,开口便命令柏卿,去替他要茶水。 “官使?”柏卿不想让萧策与我单独待着,开口便要唤官使。 “你亲自走一趟!”萧策立刻抬起眼眸,那阴冷的眸子,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忤逆他的意思。 柏卿迟疑,我便开口对柏卿说道:“柏卿,你去吧。” “那,夕颜姑娘,小的速去速回。”他说完,看了一眼萧策,快步出了屋。 萧策见柏卿走了,便望向了我。 不等我开口说什么,他就先伸出手,一把将我拽到了他的身侧,然后便饶有兴致的抚着,我手腕上缠绕着的布条。 我知晓,他这是又生出了要噬血的心,故而要将手抽回。 “楚夕颜,那大蟒,有些虚啊?”他此言一出,我的手便顿住了。 “夜深之后,将这窗户的暗锁打开,否则,本祭司今夜就剥了那大蟒的皮!”萧策望着我,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他的笑容之中,都带着残暴,让人心中发寒。 “你?”我望着他,却拿他毫无办法。 “本祭司还有要事要办!今夜,那大蟒是死是活,就看你了!”他说完,站起身,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柏卿便端着一壶茶水来了。 柏卿一脸狐疑的望向我,询问道:“夕颜姑娘,那萧大祭司,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让我好生在客栈待着。”我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柏卿。 柏卿听了,便将那茶壶放下,不过,表情却依旧凝重,嘴里嘀咕着:“萧策会这般“好心”,来此处,就为了说这句话?” “他知晓,我跑不了,不过是过来看我笑话罢了,柏卿我累了,想歇着,你也去歇息吧。”我说完,故意打了一个哈欠。 第四章纳你为妾 柏卿见我困倦,也立马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屋子。 我站起身,走到了窗前,这个精致的雕花木窗上,果真有一个暗锁,此刻,这暗锁是锁住的,若外人想要闯入,必然会发出声响。 这个萧策,心思缜密,什么都想到了。 如今,浮游和杜小薇,还有曹大夫,都在他的手上,我除了乖乖就范,还能如何? “啪嗒”一声轻响,我将这暗锁打开,然后颓然的推开窗户,望着盛京的街景。 盛京繁华异常,街市喧闹,花灯连排,夜空之中,时有绚丽的烟火在绽放着。 我仰头看着那些烟火,心中却好似回想起了某些熟悉的画面。 那时,我们一起坐在屋顶上,望着烟火,吃着糖葫芦。 那时,他虽不喜欢我,但至少我还能待在他的身边。 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我将这窗给关上,然后便坐在了床榻边,脑子里,想着如今该如何是好。 殿下的法子,我不愿试,一来不想“利用”他,二来皇宫更是牢笼之中的牢笼,我不想成为笼中鸟。 可是,若不照着殿下的法子做,还有其他的路可选么? 从祭灵司救人,只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吧? 还有,师兄如今也在祭灵司,他的处境又是如何?他为何同师姐又回了盛京? 我的脑海之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无人替我解答。 思索良久,顿感心中疲惫,故而侧身躺在了床榻上。 这床榻好软,被褥丝滑无比,床榻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 好似躺下的一瞬间,所有的乏累,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半眯着眼眸,等了许久,这萧策说他深夜会来,而我已等到了亥时,可依旧没有等到萧策。 他大抵是戏耍我,想看到我惊恐慌张,不知所措的表情,所以才故意说出那番话吧? 我如此想着,眼皮子也越发的沉重,眼前渐渐的,变得一片漆黑。 “排啊排,入黄泉,黄泉有座奈何桥,奈何桥边是孟庄,庄中孟氏美如画。” 昏睡之中,我隐约听到了歌谣。 并且,一遍遍,不断的在我的耳畔回荡着。 “阿娘!”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那熟悉的背影。 那影子离我越来越远,我急的不断开口唤她。 “阿娘?阿娘!” 当那影子离我越来越远,我急切的,大声喊着。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抚在了我的脸颊之上,我猛然睁开眸子,看到的却是萧策那张让人胆寒的面容。 我本能的打了一个寒颤,并且,立刻坐起身来。 他是何时来的,我竟毫无察觉。 “你!”我张开嘴,刚要同他说话,他便伸出手,那指腹点在了我的唇上。 我立刻侧过头,避开他的指间,身体再度朝着床榻里缩了缩。 这个萧策,太瘆人,不与他保持距离,我甚至无法正常思考。存书吧 “你怕我?”他垂眸,眼中满是漠然。 我不禁冷笑反问道:“有谁,是不怕你的?” 萧策俯身,直接坐在了床榻边上,此刻目光并不看我。 “无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怕强者,也是必然。”他这语调之中,满是对我们这些畏惧者的不屑。 “强者,你欺凌的,无非是那些比你弱的人,就连我这弱质女流都不放过,还敢说自己是强者?”我此言一出,萧策猛然探过身来,一把将我按回到了枕上。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 “楚夕颜,你是仗着有太子撑腰,故而才敢如此挑衅?”他说罢,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脖颈。 我这脖颈上的伤,虽已愈合,不过他当时咬破我皮肤的疼痛感,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故而,立马伸出手,覆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挑衅?我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萧大祭司,没有人,敢同你说实话吧?”我盯着他,沉声说道。 他一听,立刻将我的手,给拽了过去,并且,那唇,眼看着就要贴上我的脖颈了。 “我若受了伤,柏卿必定会发现,如此一来,殿下也会知晓!”我赶忙开口,提醒他。 他一愣,顿了顿。 过了良久,他的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 紧接着便是一把撩起我的衣袖,在我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的我发出一声闷哼,但想着浮游,也只能咬牙忍耐,不过随着他的吸食,我还是觉得手臂渐渐麻木,好似这手,没有了知觉一般。 待他停下之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策放下我的衣袖,那嘴角边上还带着血色,而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我愕然。 “不如,你跟了本祭司吧。” 我盯着他,看着他嘴角的血迹,他这是想要把我当肉粮。 想到这,我微微闭上眼眸,并不搭理他。 “本祭司可以纳你为妾,如此一来,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命。”他说这话时,完全是一副施舍的模样。 “夕颜惶恐,也承蒙大祭司您的错爱,不过夕颜卑贱,自是配不上的。”我冷声回应道。 下一刻,我的下巴,便被一把掐住。 我吃痛的睁开眼眸,看向萧策。 他的脸上,带着怒意,而我则是平静的盯着他。 “你兴许不在乎自己的命,但,难不成也不在乎那大蟒的命?哦,对了,那个丫头,终日哭哭啼啼,本祭司都听的厌烦了,明日,就命人割了她的舌,如何?”萧策的眸中,流露出一抹残忍的戾气。 “你敢!”我咬着牙。 “本祭司有什么不敢的?明日,拿了她的舌头来,与你瞧瞧如何?”他微微仰着下巴,我知晓,他是一个说的出,就做的到的人。 更何况,那割人舌头的事儿,他也并非没有做过。 “我不会让你得逞。”我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他则是松开了手,淡然的回道:“你以为,太子真的保的了你?今日,那卓馨玥,你已见过,她爹是当朝太傅,出生名门,是太子妃不二人选,至于你?你爹若还是师尊大弟子一切好说,不过,如今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叛徒!” “是你们祭灵司,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我爹只是不想与你们同流合污罢了!”我冷声回应着。 萧策却鄙夷的冷笑道:“伤天害理?这世道,谁不是舍人为己?谁又比谁高尚?” 我望着萧策,没有言语,他的心,早就被那所谓的天师给教化了,凭我的三言两语,根本就无法说服他,于是,我不再浪费唇舌。 第五章不言而喻 萧策见我不再言语,还以为,我无力反驳他。 “跟了本祭司,本祭司保你无恙,再放那丫头,至于那大蟒,可囚在山庄之中,供你耍玩,不过那叛徒,必须死。”萧策还同我谈起了条件。 我则是冷哼一声,若是我跟了他,想必很快就会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 而小薇她们,依旧会被萧策“处置”。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接受萧策的提议。 “怎么?本祭司开口,你竟还需考虑?”他盯着我,目光阴冷。 “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我看着萧策,也担心激怒他,故而,只能先拖延。 而此时,门外也隐约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应是门口守着的人,在换岗。 “好!入宫之前,本祭司要一个明确的答复。”萧策没有继续胁迫,而是站起身来,便朝着窗口走去。 我坐起身,不过眼前有些眩晕,但当着萧策的面,还是要显出一副十分镇定的模样。 他回过头,用那凌厉的目光,撇了我一眼,然后跃窗而出,我则是在他跃出窗外后,立马下床,略有踉跄的走到木窗边上,将暗锁给锁上,然后才又瘫道在床榻之上。 不过,再也没有睡着。 待到卯时,柏卿便来叩门,送了一大桌的早膳。 “夕颜姑娘,你的气色好似有些差?小的传大夫来,替您看看?”柏卿看了我一眼,便瞧出了些许端倪。 “我无事,只不过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我赶忙搪塞了一句。 柏卿望了一眼床榻:“要不,换一间客房?” “不必了,今日,这粥很香。”我岔开了话。 柏卿点了点头,又询问道:“夕颜姑娘,今日想出去走走么?殿下说了,姑娘无论去哪儿都可以,戏班?逛铺子?盛京新开了脂粉楼,脂粉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不如?” “我想?”我想去祭灵院,想去看看小薇浮游和曹大夫。 “夕颜姑娘,殿下说了,除了祭灵院,其余的地方,都能去。”柏卿看出了我的想法,立马补充了一句。 “是么?”我落寞的垂下眸子。 “夕颜姑娘,您在这盛京,有什么旧友么?不如去访友如何?”柏卿看着我,提议着。 “我在盛京,没有朋友。”我立刻打断柏卿的话。 不想在这种关头,牵扯到玉兰姐她们。 “没有么?那?”柏卿将新上的糕点,摆到我的眼前:“那姑娘便多吃些。” “嗯。”我点着头,默默的吃起糕点来。 柏卿立在一旁看着,见我这么不紧不慢的,吃了七八叠糕点,和三碗白粥,便好奇的说着:“姑娘看着清瘦,不过这胃口是真好。” “对,近日胃口确实不错。”我将嘴里的糕点咽下。 “殿下知晓姑娘胃口好,必定也就放心了大半。”柏卿说完,便有一官使,走进了客房里。 不知道,在柏卿的耳畔嘀咕了些什么,最后,递给了柏卿一张明黄色的票据。 柏卿拿到那票,抬起眸子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我撇了一眼那票,询问道。 “姑娘,这是卓小姐送来的戏票,邀您今日,去洛璃苑听曲。”柏卿说着,将那票放下:“姑娘,咱们称病回了吧。” “嗯。”我不假思索的点头。 就那卓馨玥,昨夜我已经见识过了,不想招惹。 “你把这票,还给卓副佐吧。”柏卿说着,将那票还给了官使。 那官使拿着票,准备退下。逸云中文 而我则是站起身来:“把票给我,我想同卓副佐,说几句话。” 卓星辰也是祭灵司的人,他应该知晓,如今杜小薇他们的情况。 虽这个人我本不想再见,可如今也是形势所迫。 “夕颜姑娘,您还认识卓副佐?”柏卿望向我。 “嗯。”我点头。 那官使立马将票双手捧着递给了我,我拿着票,就朝着客房外走去。 柏卿也连忙跟在我的身后,同我一道下楼。 寰宇客栈楼下的厅里,卓星辰正坐在一张古方桌前,喝着茶水。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朝着这楼梯口望了一眼。 见下来的是我,手中的杯盏便是微微一晃动,紧接着,站起身来。 我走向卓星辰,他的视线避开了我的脸。 卓星辰好似变了很多,再无当年盛京城,那少年的明朗,那原本眼里好似藏着光芒的少年郎,如今却是一副颓败之相。 “卓副佐!”我望着他,开口叫道。 卓星辰微微颔首,不过视线,却依旧不看我。 “柏卿,我能同卓副佐叙叙旧么?”我看了一眼柏卿。 柏卿点头,退到了一旁。 我坐下,卓星辰却依旧站着。 “卓副佐,你也坐吧。”我开口对他说。 他恍惚的点了点头,便坐下了。 “你若不想去,那便算了。”卓星辰开口,目光垂着,盯着面前杯盏里的茶水。 “媚儿,被埋葬在何处?”我抬起眼眸,望向他。 卓星辰的面色,瞬间变得晦暗无比,那嘴唇颤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盛京郊外。” “盛京郊外?”我听了微微颔首:“她怀了你的骨肉,连死,都不配入你家坟地么?” “她?”卓星辰说到媚儿时,居然带着颤音,好似我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媚儿死前,他是如何对待媚儿的?如今,怎的?是良心发现了么? “别装出这副模样!她是被你害死的,人都死了,装给谁看?”我看到卓星辰这张面容,脑海之中,就会浮现出媚儿那单纯的模样。 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跟我说,她要嫁给卓星辰,说卓星辰会待她好。 只可惜,一切都是谎言,是陷阱。 死时一尸两命,何其悲凉。 想起这些,我的眸子也泛起了酸涩,不过当着卓星辰的面,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溢出。 “昨日,被送入祭灵院的人,还好么?”我话锋一转,问起了杜小薇他们。 “师兄,暂时未对他们动刑。”卓星辰如实说着。 听到这句话,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不过,那巨蟒,似乎灵气散尽,只怕撑不了多久。”卓星辰说着,顿了顿:“你必须,快些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我故意反问。 卓星辰则是侧目,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低声说道:“殿下,比师兄,更可靠些!” 他这算是提点我,不过,这是不言而喻的。 第六章洛璃苑 萧策心狠手辣,过河拆桥实属正常,殿下自是不同。 “只是?”卓星辰说完那句话,又顿了顿。 “只是什么?”我立刻反问。 “只是,馨玥已过了及笄,她是自幼,便立誓,要当太子妃的,故而?”卓星辰欲言又止。 他这是在提醒我,想要倚靠太子,只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毕竟,就如之前萧策所说,那卓馨玥,是太傅之女,她想嫁给殿下,那么殿下身边,自是没有我的位置。 “放心,我不会与你那堂妹,争什么太子妃之位的。”我淡淡的说道。 “我并非担心,你与馨玥争夺太子妃之位,我只是担心,你救不了那些人,最后还将自己折进去。”卓星辰说着,总算是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我淡漠一笑:“承蒙卓副佐关怀,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 说罢,我将那票,放在了桌上,如今我没空去同那卓馨玥过招。 “楚姑娘!”卓星辰见我要走,又开口喊道。 我侧目,看向他。 “你那师兄,如今,也在祭灵司。”他说罢,又朝着客栈门口望去:“你若想见他,我可安排。” “你这么好心?”我盯着卓星辰。 自从媚儿死后,我便觉得,卓星辰和萧策,没有什么两样。 “如此做,至少让我心中好受些。”卓星辰的嘴唇颤了颤,说道。 “不必!你亏欠的是媚儿,而且,这辈子,你都无法弥补她!至于我,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帮我!”说罢,我准备上楼。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女人,突然冲了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定睛一看,发现,是昨夜跟在卓馨玥身边,那个尖酸刻薄的小丫鬟琴思。 “你,必须去,我们家小姐,还等着呢!”这丫头用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着。 “哦?并非我让她等。”我说完,要绕过这小丫头,而这琴思,立马也往后退了两步,继续拦着我。 柏卿赶忙过来,准备帮忙。 这琴思立刻举起了一块令牌:“柏卿,你可看好了,这是我们太傅府的令牌,太傅邀约,就连殿下,也得给几分颜面!” “你?”柏卿蹙起了眉宇:“我这就入宫,让殿下?” “我同你去。”如此小事,我不想再惊动殿下。 “可是?”柏卿面露忧色。 “你担心什么?我们家小姐,还能吃了她不成?走!”琴思说罢,开口大声催促我。 “放肆!”卓星辰冲着那琴思,便怒叱了一声。 琴思一怔,慌张的望向卓星辰:“卓少?” “她何时轮的到,你来呵斥?”卓星辰沉着脸,盯着琴思。 琴思的嘴唇颤了颤,那神情,显得无比委屈。 嘴里低声嘀咕着:“卓少为何好好发怒?” “楚姑娘,你不想去,便算了。”卓星辰望着我,那目光便是告知我,有他在这,无需为难。妙笔阁 只是,我不想让他的这些小恩小惠,便抹去对媚儿的愧疚,我不愿让卓星辰帮我。 我希望他愧疚,我希望他,永远记住媚儿。 于是,我跟着那琴思,就朝着客栈外的马车走去。 琴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怒意,有不甘,撩马车帘时,动作极大。 我俯身上马车,琴思想跟着一道上来,结果被卓星辰呵斥住了,让琴思跟着马车走。 “卓少,小姐让我盯着她。”这个琴思,对我的态度恶劣无比,不过,同卓星辰说起话来,却带着好似小女人的娇柔。 语气之中,带着撒娇,并且,望着卓星辰的目光,明显有爱慕。 看来,她不仅仅是有着小姐的跋扈,还有一颗,想要上位的心。 只是,先放下她这性子不谈,就她的姿容,比寻常姑娘都要差些许,卓星辰自是不可能看上她。 “知道何为婢么?无论馨玥如何待你,你都该知晓自己的身份!一个丫鬟而已,别总是做些越矩之事,你自己丢脸是小,别坏了馨玥的名声!”卓星辰说罢,坐上了马车。 柏卿也连忙跟了过来,上马车。 “那他呢?他不也只是殿下的奴才?”这个琴思,牙尖嘴利,一看柏卿也要上马车,就当即质问道。 “你也说了,他是殿下的人!殿下乃储君,他的侍从,也是你可比的?”卓星辰说罢,将马车帘子放下。 紧接着,就开口,让车夫出发。 我还隐约听到了,那琴思跺脚的声音。 不过卓星辰没有理会,只是目光黯然的望着我。 我则是不看卓星辰,刻意垂目不言。 “夕颜姑娘,您真是冲动了!”柏卿望着我,叹息了一声。 “我若不去,你岂非还要去寻殿下,从中说和?何必呢?我不想,一入京,就给殿下添麻烦。”我淡淡的说着。 “无事,一会儿,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卓星辰开口说道。 “不必了!卓副佐,你我本也是陌路人,在一处,只怕亦是不合适。”我淡漠的说着:“你若真有心,便离我远一些。” “此次,我师兄,也受邀了。”卓星辰见我态度如此强硬,便再度开口。 我这是前有狼,后有虎,不过也无妨,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 见我面色淡定,卓星辰低语道:“楚姑娘,今日,你务必,要十分小心。” “多谢卓副佐提点。”我冷冷的回了一句。 而坐在我身侧的柏卿,却是好奇的询问卓星辰:“卓副佐,听闻,卓太傅想要拉拢祭灵司,此事看来是真的?” 卓星辰一愣,面无表情的回应:“何为拉拢?都是为皇上办事,图的便是一派祥和!” “好一个,一派祥和!”柏卿淡笑着。 我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卓星辰。 他的变化,真的极大,如今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模样,真的再也寻不到半点从前的影子了。 好似媚儿死的那日,他也“死”了。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我们才到“洛璃苑”,下马车之后,我发现,此处白玉铺地,檀香木雕,鎏金朱门,总之,皇宫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而这洛璃苑,其实,就只是这卓太傅,家中的私院,供些达官显贵,来听个曲儿,逛个院子,打发打发闲暇的时辰罢了。 第七章听戏 我们刚下马车,就有两个小厮迎了过来。 他们冲着卓星辰便是一俯身,嘴里喊着:“副佐大人!” 紧接着,就将我们给迎入了洛璃苑内。 这洛璃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有些像如歌城,白歌染住的惊鸿阁。 前院便有水榭,清湖,绕过这最右侧的蜿蜒回廊,我们便可直接通达洛璃苑,“听曲阁”。 这听曲阁如同香楼,中间乃是中空的,呈回字形向上通达,楼上的人,从窗户往下看,就能瞧见这楼下的戏台。 我和卓星辰还有柏卿,被安排在戏台右侧边的位置上,两个小厮连忙给我们上茶,和茶点。 “副佐大人,您先等候,大小姐,一会儿便到了。”那小厮说完,见卓星辰点头,他这才退下。 我望着那戏台,略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眸子。 “师兄!” 卓星辰突然开口,并且,站起身来。 而我则是打了一个激灵,立马朝着一侧望去。 只见那萧策,面色阴沉,目光凌然,就好似一个王者一般,迈步朝着这走来。 对于卓星辰的这一句“师兄”,他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甚至对于立在他面前的卓星辰,也视若无睹。 “楚夕颜,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应邀前来?”萧策的视线,越过了卓星辰,直接看向了我。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默的望着他。 萧策也不在意,紫袍一扬,便坐在了我身后的位置。 “祭司大人!大小姐说了,这主位,才是您的!”那小厮立即开口说道。 “滚!”萧策只应了一声。 让那看到萧策,本就局促的小厮,吓的连忙俯身退下。 而我在萧策坐到我身后,便开始如坐针毡。 好似,感觉下一刻,他就会突然从我的脖颈后,伸出手来,扼住我的脖颈,于是,我坐着时,身体自然的向前倾着,不敢随意动弹。 “祭司大人,咱们小姐说了,您若是来了,便可点戏。”另一个小厮,立马就呈上了一个小册子。 萧策接过那册子,直接就朝着我这递了过来。 “你选吧。”我怔了怔,侧目看向他,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模样。 “那就唱小姐最喜欢的那几出。” 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定睛一看,是那琴思来了。 看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应是平日里,跟着她家小姐,没受什么苦,故而这一段路途走来,便累的够呛。 萧策将那点戏的册子,朝着一旁扔去,那小厮赶忙接住。 不过紧接着,萧策便又道:“楚夕颜,你似乎略高了,下来,坐本祭司身侧。” 我一愣,心中忐忑不已。 萧策的个头,我能挡住他?这理由未免也太? 不过,哪怕是这么牵强的理由,小厮们都不敢怠慢。 萧策的话音刚落,就有小厮请我,坐到萧策的身旁。 “师兄?”卓星辰起身,正要对萧策说什么。悦电子书 “闭嘴!”萧策对卓星辰,似乎十分厌恶。 大概,在他的心里,从卓星辰第一次“背叛”,他便再也无法原谅卓星辰。 “大祭司让你坐,你就坐?矫情什么?”琴思盯着我,不过,因为萧策在,她的声调明显要低了许多,并不敢大声咒骂。 “拖下去,掌嘴五十!”萧策眉宇微凝,张口冷声命令。 那两个小厮,相互对视着。 “还不动手?”萧策抬起眼眸,正眼看了一眼那小厮。 “琴思姑娘,得罪了!”两个小厮立马就伸出手,一人拽住琴思的一只胳膊。 “我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谁敢动我?”琴思大声喊道。 “大小姐!”而这时候,卓馨玥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瞧见琴思被抓着,她的面色一沉。 不过待那小厮说明了原由,这卓馨玥直接抬起手,狠狠的甩了琴思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卓馨玥这一巴掌过去,琴思的嘴角,立马溢出了血来,她一脸愕然的望着卓馨玥。 大抵是没有想到,卓馨玥会如此待她。 “还不快,立马拖出去,扫了大祭司的兴,你们谁担待的起?”卓馨玥大声呵斥着。 那小厮立马将琴思给拖了下去,紧接着,卓馨玥便冲着萧策十分有礼的俯了俯身,立刻换了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容。 “祭司大人,莫怪,我这丫头,放纵惯了,希望,没有扰了大人的雅兴。”卓馨玥好歹也是太傅的女儿,可对萧策,居然这般卑躬屈膝。 “楚夕颜,还不过来?”萧策的目光,冰冷的盯着我,压根就不回卓馨玥的话。 卓馨玥的嘴唇颤了颤,面色变得有些难堪。 “馨玥,过来坐。”卓星辰算是给了卓馨玥一个台阶。 卓馨玥也心领神会,立马走向了卓星辰。 而我则是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萧策身旁,柏卿担心我,也跟着一道过来,他和萧策,坐在我的左右两侧。 此刻,戏曲声也响了起来,看来,今日看戏的,便只有我们几人。 “昨夜的事,可想好了?”萧策的目光,盯着台上的人。 他问这话时,柏卿立刻侧目看向了我。 那目光,似乎是好奇,我同萧策之间,能有什么事儿? “楚夕颜,本祭司的耐性并不好。”他说着,侧过脸来,盯着我。 那深渊般的眸子里,好似透出了一丝丝,死亡的气息。 “萧大祭司,此事,对我而言,关系重大,故而?”我本想出一套拖延之词。 结果萧策却直接打断道:“楚夕颜,本祭司给你三分颜色,你别不识好歹!” 他这般性子的人,对我算是有耐心了,这都是为了我的血吧? “卓小姐,这茅厕在何处?”我直接开口,问卓馨玥。 “阮悦,带楚姑娘去一趟。”卓馨玥撇了我一眼,语气客气,但是,眼里却是装满了鄙夷。 “是,楚姑娘,请!”那丫鬟过来,给我带路。 我站起身,总算可以摆脱萧策,透个气也好。 跟着那小丫鬟,一路快步朝着这正厅侧边走去。 这里的厕房,在厅外的后院边上,我并非是真要如厕,故而步子放的极慢。 结果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了出来,我以为是萧策,心中一惊,侧过头去看,结果却发现,是个花旦打扮的姑娘。 第八章歌雲 我望着这姑娘,一脸狐疑。 “姑娘,咱们这院子,已有花开,姑娘,想瞧一瞧么?”这个花旦打扮的姑娘望着我,冲我盈盈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我盯着这姑娘,又看了良久,可因为她脸上妆容太浓,我实在是瞧不出什么名堂,但是,从她看我的眼神之中,我可以确定,我与她应该认识才对。 “好啊。”我立刻点头,朝着这花旦走去。 “诶,楚姑娘,您不是要?”跟在我身侧的丫鬟阮悦,立刻开口。 “先逛逛院子不妨事。”我说完,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阮悦赶忙跟紧我,而那花旦,则是靠近我之后,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夕颜,你为何又回盛京了?” “你?”我再次侧目看向她,这一次,总算是认出了她。 “你是歌雲!”我盯着她的小虎牙,看了良久。 她是腾清茶馆的歌雲,霓裳死时,她正好将宏图送回到我们的身边,还同冥北霖一道去安葬霓裳。 但是,后来冥北霖是自己一人回来的,他说歌雲执意要给霓裳守墓。 “歌雲?你?”我也愕然,这可是盛京,她为何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洛璃苑?这副打扮是准备上台唱戏么? 可今日,萧策他们可都在,何其危险。 “快看,那边的假山,可美了!”这歌雲是想要甩开,我身后的丫鬟,于是,拉着我就一路朝前跑去。 我也赶忙加快步子,那小丫鬟大叫着慢些,我们自是不会听她的,待到了假山的位置,歌雲一把将我拉入了假山的洞中。 而那小丫鬟阮悦,追过来时,不见我们的踪影,着急的四处去寻。 “歌雲,你快想法子出盛京,这里太危险了。”我赶忙开口对歌雲说着。 “不,我既进来了,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倒是你,为何会在此处?你不是同神君一道走了么?”她的眸中,带着焦灼和担忧。 “我的事说来话长,不过歌雲,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听着那阮悦的叫喊声,又传来了,赶忙追问。 “杀萧策!为霓裳姐姐报仇!”歌雲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可能!你杀不了他,我夫君?不,冥北霖同他交手数次,都没能将他杀死,你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立刻摇头,让歌雲别冲动。 若是被萧策抓住,那只怕是生不如死。 “而且,你是妖,还未靠近萧策,萧策就会发现你!根本就毫无胜算!”我说着,又朝假山外望去,就怕被阮悦发现,我们躲在此处。 “夕颜,我已经剖了妖丹,挑了经脉。”她凝眉说道。 “什么?”我愕然的盯着歌雲,那她如今的情况,就同媚儿当初一样了? “不,哪怕如此,萧策依旧能察觉你的身份!”当初媚儿,还不是照样被发现了? “入盛京时,我每隔三日,换一次妖血,还服用了霓裳姐姐留下的丹药,我曾两次靠近萧策,萧策亦无察觉!”歌雲说罢,又盯着我:“你是被抓了么?还是?” “楚姑娘?楚姑娘!”阮悦的声音越来越近。书仓网 “此事根本说不清,以后有机会再详谈,歌雲,你别再接近萧策,你会把命搭上的!”我说完,拉着歌雲,出了假山。 假装俯在栏杆边上,看着水中的倒影。 那阮悦过来,瞧见我在此处,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哎,楚姑娘,您在这啊?您可吓死我了,快去如厕,然后回去听戏,小姐她们可都还等着您呢。”阮悦过来,扶住了我的胳膊。 歌雲的目光也望向我,我看着歌雲,微叹一口气。 因为,从歌雲那坚定的目光之中,我已经读懂了,她那必杀萧策的决心。 可我所认识的萧策,却又并非那般容易刺杀。 “楚姑娘?您怎么了?”阮悦见我越走越慢,开口问了我一句。 我则是故作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阮悦,这洛璃苑的花旦,可真好看,都是你们家小姐特地请来的吧?” “嗯,我们家小姐,喜欢听曲儿,故而,请了最好的戏班子来,那花旦,极美,我们小姐,特地点名要来的,去了妆容,那就是清水出芙蓉!”阮悦夸奖歌雲。 “特地,点名要的?”我顿时觉得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大抵是美人惜美人吧!我们家小姐见她貌美,觉得流落在外,可惜了些。”阮悦十分单纯的说着。 我抿嘴一笑,卓馨玥的性子,只怕不似这般好。 不过这个阮悦和那琴思,却真的完全不同,虽都是卓馨玥的贴身丫鬟,但是,明显谦卑内敛,待人也极好。 为了不让她怀疑,我还是去假装方便,然后再同阮悦回到了戏厅里。 台上的戏曲唱的热闹,不过,台下的人听着,却明显是各有心事。 卓馨玥时不时的就侧过头来,同萧策说着话,拉拢之意,极为明显,萧策则是垂着眸子,手中端着一个瓷杯,也不喝,只是轻轻的将那杯盖,在茶水上抚着。 直到我走到了座位前,萧策才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然后抬起眼眸,望向了我。 柏卿也站起身来,冲着萧策就拱了拱手:“大祭司,用午膳的时辰就要到了,我们夕颜姑娘,要回客栈用膳了,故而?” “不如一起,到隔壁洛璃斋用膳?”这个卓馨玥,再度开口,我和柏卿都相互对视了一眼。 “不必劳烦,小的还是先送夕颜姑娘回去歇息!”柏卿赶忙拒绝。 “吃个斋饭而已!想必楚姑娘不会如此不给颜面吧?难不成,这般小事,都得让我爹,去殿下宫中请示不成?”卓馨玥言语之间,又将她的爹,给抬了出来。 “罢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卓馨玥一听,满意的点了点头,立马让她的丫鬟去准备。 “小姐,这戏?”一个小厮过来,询问这戏,是否还要继续听下去。 我则是撇见了,已经立在了台侧边的歌雲,于是,立马开口说道:“不瞒各位,我已饥肠辘辘,不如现在就去用膳吧。” “哼,走吧!”卓馨玥略带嘲讽的冲我一笑,然后便由丫鬟扶着,朝厅正门走去。 第九章送美人 萧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好似觉得,我有些古怪,而我则是立马走到了柏卿身旁,同柏卿一道往前走去。 柏卿还压低了声音,问我:“夕颜姑娘,这斋?” “吃便吃吧,别再惊扰了殿下。”我说完,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为的就是不让萧策同歌雲接触。 也不给歌雲,在萧策面前露脸的机会,别说歌雲以前也只是小妖,如今都剖了内丹,她还如何同萧策交手? 这无非就是,以卵击石,后果不难猜想。 “小姐,小姐!呜呜呜!” 戏厅外头,琴思已经被掌完了嘴,那脸颊又红又肿,见卓馨玥出来,便立马哭着,博取同情。 卓馨玥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琴思正准备起来,萧策便开口道:“给这楚姑娘磕头,道歉。” “小姐?”琴思立刻望向卓馨玥。 卓馨玥的嘴唇颤了颤,那神情,便是强压怒火。 “既然大祭司都开口了,你照做便是!”卓馨玥不敢得罪萧策,只能是开口说道。 琴思一听,顿时身体变得有些瘫软,她的身形晃悠了一下,然后便转向了我。 我静静的看着她,这种人,便是欺善怕恶。 “楚姑娘,是奴婢错了,奴婢愚钝,胡言乱语,姑娘莫要生奴婢的气!”琴思开口“言辞恳切”的同我说着。 “如何?你若不满意,便杀了吧?”萧策望着我说道。 他的手,染满了鲜血,杀一个人,对于他而言,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不,不要,楚姑娘,奴婢知道错了,还请楚姑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琴思听到萧策如此说,吓的一个激灵,紧接着,便冲我拼命磕头。 “嘭嘭嘭!”这磕头的声响极大,看着她这副模样,我便让她起来。 琴思却不敢,就等着萧策发话。 “祭司大人,咱们去吃斋吧,别为了这些小事,而伤神。”这个卓馨玥,也连忙开口说道。 萧策便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在场的人,目光都为之一怔,不过却都心照不宣的继续跟着领路的小厮往前走。 “放手!”我用力的将萧策的手甩开。 萧策的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若是换做别的女人,只怕?” “只怕为了保命,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对么?”我盯着他,反问道。 萧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你倒是有趣。” “我不是有趣,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些人,只怕稍不如你的意,就会被你杀了。”我说着,沉下脸来。 柏卿也立刻站到了我和萧策的中间,将我们俩给隔开。 卓星辰也有意无意,走到萧策身旁,同他说话。 萧策对于卓星辰,视若无睹,一直都是卓星辰谦卑的同他说着,祭灵司事宜。 待我们一行人,到了洛璃斋,便有几个丫鬟,领着我们朝着这洛璃斋最大的斋房里走。 此处,有一张可容得下二十多人用餐的大桌。 上菜都是每人一份,由人伺候着,布菜。 “大祭司,不如听听曲儿,解解乏?”卓馨玥望向萧策。 萧策没有言语,卓馨玥便立刻示意,请人上来。番薯 而我,本只是想着,吃过了东西,便可回客栈。 结果抱着琵琶,上来的姑娘,却是让我的心一瞬间就揪了起来。 歌雲?她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此刻的她,脸上的浓妆已卸,只是略施粉黛,便清丽可人,卓馨玥还让她离萧策近一些。 萧策没有抬起头,去看歌雲,但是,我已经紧张的额上,都沁出了汗水来。 “我喜欢听琵琶,不如,就到我跟前来吧!”我同萧策之间,有数尺的距离,歌雲离我近一些,我也安心。 此言一出,那卓馨玥便目光一沉,好似我坏了她的好事儿。 “过来吧。”卓星辰则是也跟着开口。 歌雲望向我,那眼眸之中的意思,好似是让我别坏了她的事儿。 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死亡边缘试探。 “歌雲啊,就唱思君曲!”卓馨玥说罢,还冲着歌雲使了一个眼色。 歌雲立马将视线从我的脸上挪开,看向了萧策。 并且,开始坐在小圆椅上,开口便唱,手中拨弄琵琶弦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歌雲真身乃百灵鸟,故而,声音极为好听。 对面的卓馨玥,嘴角高高扬起,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她大约是想送一个美人给萧策,如此一来便能拉拢萧策。 原本还漫不经心喝酒的萧策,听到这声音,也不由的抬起头来,准备看向歌雲。 “萧大祭司!这笋,不错,很是爽口!”我立马开口,转移萧策的注意。 萧策回过神,最后,将视线望向了我。 “你尝尝看。”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必定有些僵。 萧策起身,走到了我的身侧,然后便俯下身,直接吃了我夹起的笋片。 这个举动,再次,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尴尬一笑,对萧策说道:“用膳时,还是不要分心的好,否则,不但辜负了美食,也辜负了这曲子。” “退下吧!”萧策一抬手,示意歌雲退下。 卓馨玥的面色,已经气的发白了,但却也无计可施。 最终,歌雲抱着琵琶,俯身退下。 而萧策,却是自始至终,都还没有看她一眼。 其实,像歌雲这般长相的姑娘,想打动一个男人,也并非难事。 “萧大祭司,用膳吧。”见歌雲退下,我便垂目,自顾自的开始用膳。 一顿饭,吃的我极不自在,潦草的吃了一些,就立刻开口要走。 萧策本想要亲自送我,不过,祭灵司派人来,请他入宫,故而,便由卓星辰,送我回去。 上马车,卓星辰便好似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不过碍于柏卿在,他便一路憋着话,到了寰宇客栈之后,他才要了一壶茶,让我与他坐下谈一谈。 柏卿退到一旁,等着我。 “楚姑娘,你,不会是对我师兄?”卓星辰盯着我。 大抵是方才,萧策对我亲昵的举动,让他误会了。 “我的事,无需卓副佐您操心了。”我说完,抿了一口茶水。 卓星辰则是眉宇紧蹙,神情在这一刻,变得十分肃穆。 第十章传闻 卓星辰好似将手中的茶,当做了酒一般,一饮而尽,然后抬起眼眸,望着我。 “楚姑娘,我知晓,因为媚儿你?”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立刻蹙起了眉。 我看着卓星辰的脸,开口说道:“你不配提媚儿的名字。” “我是不配,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师兄对于女子,从不心慈。”他迟疑了良久,说出了这句话。 我倒是觉得好笑:“你师兄,岂止对女子不心慈?” “盛京之中,总是传我师兄是?”卓星辰好似难以启齿。 我仔细的想了想,他想说的是,盛京里在传,萧策不能人道,身体残缺。 “其实,我师兄,带回山庄的女人极多,只不过,没有活着出来的,故而,无人知晓。”卓星辰说到这,便顿了顿,目光望向我。 我知晓,他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清楚的知道,萧策的“女人”并非这般好当的,没准会丢了性命,也不一定。 “多谢卓副佐提醒,不过,若是无事,您就回去吧。”我说完,站起身来。 “楚姑娘,三思!”卓星辰看着我,面色凝重。 我只是冲他淡淡一笑,就立刻朝着柏卿走去。 柏卿领着我,回到楼上的客房。 一入客房,柏卿才松了一口气。 “夕颜姑娘,那大祭司与您?”柏卿看着我,那眼神也在揣测着什么。 “我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立刻说道。 柏卿点了点头:“只是,难得,见萧大祭司,能这般温柔待人,特别是女人,小的在宫中,听闻了不少萧大祭司的“趣闻”。” 柏卿口中的“趣闻”,想必也是萧策身体残缺之类的传闻。 不过,看那萧策,高大霸道的样子,真的丝毫不像是一个身体有缺的人。 我想,应该就如卓星辰所说,萧策女人不少,只是“事后”都没有留下活口。 如此想来,比身体残缺更为可怕。 “夕颜姑娘?”柏卿见我一脸凝重,便唤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看向他:“柏卿,你放心,同他相处,我必定谨慎。” 柏卿点头:“夕颜姑娘,也怪我人微言轻,否则,这一趟你也不必去。” “柏卿,你已做的极好了,毕竟,那是太傅府的千金,你也得罪不起。”我说着,给柏卿倒了一杯茶水:“顾着我,你也受了不少气。” “诶,夕颜姑娘,这些都是小的该做的,您不必如此。”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外头的回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客房的门就被从外头推开了。 太子殿下急匆匆的从外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袭白袍胜雪,面露慌张之色。 看到我便是立即过来,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剑眉微凝,问道:“夕颜,你没事吧?那卓馨玥为难你了?” “没有。”我立刻摇头,又侧目看向柏卿,想必是柏卿派人通知了殿下。作 殿下一把拉过我的手,然后便愧疚的说道:“夕颜,是我没有护你周全,我没有想到,卓馨玥会寻到此处。” 殿下说起卓馨玥,那表情无比凝重。 “殿下,那卓小姐,并未对我如何,只是请我看戏罢了。”我说完,将手抽回。 太子殿下一愣,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殿下,您急匆匆的赶来,还未用膳吧?奴才这就去安排。”柏卿立马退出了屋。 我则是请太子殿下坐下,门外两个官使,立马送了茶和点心来。 “你在这可还住的惯?”他望着我,柔声问道。 我点头:“多谢殿下关怀,此处甚好。” “你对我,别如此客气。”太子殿下凝眉。 “是。”我微微颔首。 他轻叹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又语调欢快的说道:“夕颜,我父皇,应允了!” “什么?”我抬起头来望着他,一时之间,这脑子里,没有转过弯来。 “我父皇,应允我娶太子妃了!”殿下说完,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手:“夕颜,今后你在我身边,我便能时刻护你周全。” “殿下?”我愕然的看着太子殿下。 他可是当今太子,未来可是要继承大统,成为天瞾帝王的,为何他的父皇,允许他娶一个民间女子? 我垂目,仔细一想,突然想到,当今皇上,并不喜欢太子殿下,若殿下只是娶个民间女子为太子妃,那么势利便更加单薄。 “殿下,我不会当你的太子妃,我早就已经嫁人了,这个你知晓的。”我蹙起了眉,十分严肃的望着殿下。 “我说过,你若不愿意,我不会逼迫你,只是如今,只有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我才能护着你。”他那苍白的面色之中,透出一抹恳切:“就当是一场游戏,你扮演我的太子妃,待你救了,你想救的人,你就?” 他垂下眼眸,没有继续说下去。 “殿下,我可以当你的宫婢,亦或者?”我思索着。 “夕颜,你是入过宫的,你应该知晓,在宫中,那些宫奴如何生活,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更何况,你还想救他们不是么?你若贵为太子妃,那么许多烦恼皆可省去。”太子殿下说罢,便凝望着我。 我无法同他这深情的目光对视,亦无法接受他的提议。 “那个叫浮游的大蟒,马上就要被转送宫中祭灵司了。”太子殿下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为何?为何要转送宫中祭灵司?”我不解。 “自是剥皮,入药,那大蟒已经没有了内丹,对于祭灵司来说,除了入药,并无其他作用。”太子殿下一脸肃穆:“夕颜,我并不想乘人之危,亦不想逼你,我只是想帮你。” “入药?”殿下说了一大堆的话,而我的脑海之中,就只有这么两个字,在不断徘徊。 “夕颜?”太子殿下见我一脸错愕,便开口唤了我一声。 “只要我答应,你就能保证,救回浮游么?”我盯着太子殿下,耳畔边好似有耳鸣一般。 “我答应你,我会让天师,将他当做我新婚的贺礼,送给我们。”太子殿下很是认真的对我说道。 第十一章正妻之名 我听着,却是眉头一蹙。 贺礼?浮游也并未做错什么,居然沦落到这般地步,难道妖,就这般没有尊严,得被这些祭灵人,踩在脚下么? “夕颜,你答应我么?”殿下,很是紧张的凝望着我。 我的嘴唇颤了颤,冲着太子殿下微微摇头。 “为何?”他的声调陡然变了。 “正妻之名,不可随意许人。”我是一个女子,我极在意,自己究竟是妻,还是妾。 就如怨腐所言,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妾,但是,正妻就只有一个。 我做不了正妻,我也不希望,将来有一个深爱殿下,并与之匹配的女子,也做不了正妻。 “殿下,我愿进宫,但是,我不会当你的太子妃,请你随意许我一个妾室之名,并且?”我顿了顿。 “并且什么?”他颓然的望着我。 “并且,你我之间,绝不可有夫妻之实,你应允么?”我抬起眼眸,看着他。 太子殿下呆呆的望着我,良久那嘴角才颤了颤,挤出一丝,极为落寞的笑意,但最终还是冲着我点了点头。 “无妨,一切都照你说的做,只要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他这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叩门声。 我立刻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 柏卿便领着几个官使,端着酒菜,进了屋。 “夕颜姑娘,您陪着我们殿下一道吃,殿下的胃口,必定能好许多。”柏卿看着我,笑着说道。 我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柏卿本是想在一侧伺候,不过被殿下给“请”了出去。 于是,这客房内,又只剩下,我和殿下二人。 他给我夹菜,自己却只是倒了一杯酒,然后自斟自饮。 “殿下,您的身体有恙,还是别喝这么多酒了。”我望着他,从前,并不知他喜欢喝酒。 太子殿下望向我:“夕颜,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殿下,您身系江山社稷,应当保重身体。”我垂目,不去看他的眼眸。 “江山社稷?”太子殿下语调微沉:“若非为了你,就这所谓的太子之位,我早就不想要了!” 他突然大声说道,我一怔,望向他。 “为什么非他不可?”他蹙着眉宇,眼中的落寞和不甘,都要溢出眼眸了。 “太子殿下,若是喜欢谁,可选,那便不是真的喜欢了。”我只知,自己的心,由始至终都只向着一人。 那人,却至今,还带着刻有他正妻之名的扇坠。 她是他心头的朱砂痣,永远都无法被抹去。 “是么?”太子殿下突然冷静了下来,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对啊,若是喜欢可选,那便不是真的了,若能选,我亦不会爱上任何人,为情所累,为情所困。” 他说罢,直接拿起那白玉酒壶,然后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殿下?”我伸出手,抓住了那壶耳。 “没关系,没关系的,总有办法。”他的脸颊微微泛红,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气色变的极好。 “殿下?”我不知,他这总有办法是何意。娃 “殿下别喝了,你醉了。”我劝着,他便立刻松开了酒壶。 “夕颜,你本来就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他说着,便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心。 我看着他目光涣散,便知晓,他如今只怕是有些醉了。 “柏?”我开口,想叫柏卿进来,送殿下回宫。 而他却立刻抬起手,指腹点在我的唇上。 “我没事。”他说完,又拉着我,让我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上。 “殿下,你醉了,不如回宫吧。”我看向他。 “让我再待一会儿好么?”他低声问我。 这语调之中,带着恳求。 “那你,吃些菜。”我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些素菜。 他和冥北霖一样,不能吃荤食。 殿下垂目,望着瓷碗里的素菜,那眼角都微微向上扬起。 “你还记得,我吃素?”他问道。 我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应声。 “夕颜,我跟你说个故事如何?”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无比。 “什么故事?”如今,我哪有心思,听什么故事? 不过,见殿下今日心情不佳,便附和的问了一句。 “就说,地府的故事,如何?”他开口问道。 “地府的故事?”我的眼皮子当即就是一颤,瞪大了眼眸望着他。 “地府,有阎君,他统领一方鬼厉,除了天帝之外,所有生灵,凡入地府,都皆由他管。”太子殿下说着,眼眸之中的神色,变得阴沉,讳莫如深。 他停下,沉默了许久,好似是在回忆。 “阎君本与人一般,有着七情六欲,但阎君不愿为情爱所累,认为,有了情爱,便成了“懦弱”的凡人,故而,剔除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就连他最为心爱的王妃,也不再相见。”太子殿下说着,那细长的指腹,轻轻的抚过杯盏,表情变得略显痛苦。 那王妃,乃阎君发妻,曾也鹣鲽情深,只是无奈,阎君想成为强者,故而舍弃了她,而当时,她的腹中,已有阎君骨血。 只可惜,阎君在其发妻分娩当日,也不曾踏入,王妃的宫中,王妃产子之后,便服下断魂水,自尽。 “自尽?”我听了不由心头猛然收紧了。 太子殿下的面色,却是依旧平静,继续娓娓道来。 阎王妃自尽,乃有失体统,阎君以难产掩人耳目,就连刚出生,本该为阎世子的小殿下,也被送往了酆都城。 自此,他便成了孤儿,一个不被阎君承认的孩子。 此子长大之后,便被封为鬼王,为阎君办事,虽知其为父,可却不曾有机会唤他一声父君。 而他,虽许以鬼王之位,贵为十大,阴帅之首,但却从未对此子有过半分垂怜。 地府阴冷,酆都城更是苦寒。 太子殿下说完,眸中好似生出了泪。 鬼王高高在上,可心里,却寂寥无比,每年生辰,亦是他亲娘死祭,整个地府,都得斋戒。 “若是没有遇到她,此生也该是昏暗混沌的。”太子殿下说完,便直勾勾的望着我,眼里噙着的泪水,好似随时都会滚落。 第十二章唯一的颜色 我见殿下这般瞧着我,不由的完后挪了挪身。 “那鬼王,遇到了谁?”我好奇的询问。 “遇到了地府里,唯一的颜色,亦是他眼里,最为绚烂的色彩。”太子殿下说到此处,嘴角便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那姑娘在鬼王生辰,拿着一串糖葫芦,坐在桥上,鬼王领着一众阴差路过,姑娘却将那糖葫芦递给了鬼王。 太子殿下嘴角微扬道:“她说,你日日领着这些阴差,很是辛苦,我阿娘,今日做了不少糖葫芦,给你一串。” “糖葫芦?”我愣神的望着殿下。 “那鬼王说,我不喜食甜。”殿下说着,自顾自的笑了:“她便将糖葫芦,送到鬼王的唇边,说是,阴间太苦,吃点甜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我看着殿下,他笑的这般明媚,那原本就如同冠玉一般的面容,好似在此刻洒上了暖阳。 “最后,那鬼王,同那姑娘如何了?”我凝眉问道。 “她曾亲口答应了婚事,可最终,却又悔了。”太子殿下说完,便闭了闭眼眸,好似十分疲倦。 “既然那姑娘悔了,便说明,他并非是她的良人,那鬼王,还可寻个情投意合之人。”我不知为何,他说这些事时,我的脑海之中,好似能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些许画面。 不过,那些画面,都是一闪而过。 “由始至终,我都只想保全她!”太子殿下睁开眼眸,盯着我:“夕颜,哪怕试一试,试着在一起,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愿给么?” “殿下,那只是个故事。”我立马端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一口水,有意不去看他。 太子殿下恍然一笑,对着我说:“对,我都忘了,那只是故事,不过那故事里,如暖阳一般,照入鬼王心中的女子,我也喜欢。” 他这话意味深长,我则是当做没有听到。 可却想起了“颜儿”,想起了在梦境里,殿下朝着那“颜儿”奔去的画面。 “我出现的,比他早,我在你身边时,他还不知在何处。”太子殿下这话,好似是在对我说,又好似是在喃喃自语。 “此事,与早晚无关,无缘再早也无用。”我说罢,垂头,静默的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水。 太子殿下也没有再言语,我虽没有抬头,却可以肯定,此刻他正在望着我。 他与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坐了半个时辰。 期间,我故作平静的,一个劲儿吃喝,他时不时的,会亲自给我倒茶水,不过却不再多言。 半个时辰后,柏卿来传话,说是宫中急昭殿下回去。 太子殿下这才起身,说是不出意外,明日就会有人来宣旨,到时候,我就在这寰宇客栈出嫁。 而我的身世,他都已经让人替我编造好了。 我听了只能微微颔首,不过还是开口提醒殿下,我绝不要太子妃之名。 他听了苦涩一笑,然后转身便出了屋。 柏卿送殿下下楼,而我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微叹一口气,不知自己做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如今,要解这燃眉之急,也无法可选。 “这些都撤了。” 我正坐在木桌前想着,柏卿便回来了,示意他手下的那些人,将桌上的吃食,都给撤了,并且,换上了好几叠糕点。315中文网 其中,最惹眼的,要数糖葫芦了。 红红的山楂果,裹上糖浆,又洒了白芝麻,看着便觉得好吃。 “夕颜姑娘,这是我们殿下,特地从宫中给您带的,您快吃吧。”柏卿说着,又给我倒了一杯花茶:“殿下说,姑娘喜食甜食,这花茶,香醇无比,还带一丝丝的甜味儿。” “柏卿,你吃些吧。”柏卿一整日,都为我忙前忙后,也不见他吃过东西。 “夕颜姑娘,这可不合规矩,奴才和主子,怎能一同进食?”他立即摇头。 “奴才?”我不知他的自称,怎么又变了。 “夕颜姑娘,今后你是殿下的人,便是奴才的主子!可随意,差使奴才。”柏卿低垂着头,对我说着。 “如今还不是,你坐下吧。”我说着,伸出手,一把拉着柏卿,让他坐下。 柏卿一愣,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将茶水,递送到他的面前。 “你若不吃,我一个人,真的甚是无聊。”我说完,盯着他。 他听了,便只能冲我微微点头,然后拘谨的坐在木椅上,喝了一口茶水。 “你喜欢吃甜的么?这个糖葫芦,真的好吃极了。”我将糖葫芦推到柏卿面前。 柏卿迟疑着,似乎不敢先动筷子。 于是,我便先吃了一颗。 这糖葫芦,一入嘴,上头的糖浆便化开了,并且,咀嚼时酸甜口感恰到好处,确实是极好吃的。 柏卿见我吃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取了一颗放入口中。 “甜么?”我问道。 他点头:“这些吃食,我们这些奴才,是吃不到的。” 柏卿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如此一笑,倒是有了符合他年龄的朝气。 之前,他总是像个“小老头儿”,很是严肃。 “柏卿,你知晓永夜公主么?”我想起,殿下说师姐已经回宫了,于是,随口询问了一句。 爹去世的消息,也该告知她,毕竟,在爹心中,待师姐,也如同亲女。 “永夜公主好似受了惊吓,病入膏肓,数月前,宫中接回一个古怪的老女人,好似正在给她医治。”柏卿说罢,顿了顿:“夕颜姑娘,也认识永夜公主么?” “她?”我顿了顿,欲言又止。 心中却是想着,她为何会病入膏肓?又是受了什么惊吓? “她受了什么惊吓?”我问柏卿。 柏卿摇头:“主子们的事儿,我们当奴才的,怎敢打听?” “嗯。”我点头,不过这心中更乱了。 “对了,原本永夜公主是要许给太子殿下的,只是殿下不肯,如今,天师好似要将她许给萧大祭司!”柏卿这一开口,说出了让我无比愕然的话。 “许给萧策?”我当即一怔。 “对,天师看重萧大祭司,将来祭灵司也应由萧大祭司继任,那永夜公主,也并非皇上嫡亲公主,嫁给萧大祭司,也不算委屈。”柏卿说完,还给我又倒了一杯茶水。 第十三章气急败坏 我呆若木鸡,怔怔的看了看柏卿。 “那永夜公主,也应允了?”师姐喜欢师兄,这件事,她必然不可能同意。 柏卿摇头:“夕颜姑娘,她是贵为公主,可是并无靠山,也无人帮扶,她愿不愿意,重要么?” “你的意思是,无论她愿意与否,都得嫁给萧策?”我的眉头紧蹙。 柏卿思索了片刻:“除非,萧大祭司不要她,否则,她便得嫁给萧大祭司。” 听到此言,我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柏卿狐疑的看着我:“夕颜姑娘,你好似,很关心永夜公主?” “来,吃这糕点,味道也不错。”我给柏卿夹了糕点,将他的话打断。 柏卿赶忙道谢,并双手捧着仔细品尝。 “柏卿,若是成了殿下的妾室,可否自由出入祭灵司?”这是我如今最关心的事儿。 毕竟,之前殿下说过,如今师兄也在祭灵司。 柏卿一愣,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望着我。 “姑娘,宫中之人,都对祭灵司唯恐避之不及,姑娘若是入宫,最好也敬而远之。”柏卿特地提醒我。 “是么?可我?”我还惦记着曹大夫他们。 “姑娘,那些人,殿下会替您想法子的,您入宫之后,便好生在殿下身边待着就是。”柏卿大抵是担心,我会做什么“冒失”之事。 “嗯。”我也只能冲他点头。 同柏卿一道,将这些糕点吃完,我便歇下了。 如今不仅仅是胃口好,也极容易困乏,想必是前些日子,被萧策吸走了太多血所致。 我躺下,迷迷瞪瞪,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萧大祭司!夕颜姑娘在歇息,就算要见,也得等到姑娘醒来,还请您到楼下候着吧。” 我正睡的混沌,却隐约听到了柏卿的说话声。 “滚!” 紧接着,便传来了萧策的怒叱。 “嘭!” 突然,这屋门被踹开,我心头一惊,猛然坐起身来,其实意识还有些混沌。 “楚夕颜!”萧策看向我,声调提的极高。 “萧大祭司,还请您出去,否则?”柏卿刚一开口,萧策剑眉一凝,那眼中透出了杀气。 “柏卿,你出去,我同大祭司谈一谈。”我还不知,萧策为何这般气急败坏。 “可?”柏卿有些不放心。 “出去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冲着柏卿微微点头。 柏卿望着我,一脸迟疑。 “去吧。”我再次说道。 柏卿看了一眼萧策,默默的退到了门槛前,不过他出客房之后,只是将门虚掩着。 如此一来,我若有事,他也能立刻冲进来“救”我。 “大祭司,为何如此恼怒?”我望向萧策。好心情文学网 萧策猛然伸出手来,扼住了我的脖颈。 我微微扬起头,看着他。 “楚夕颜,你的心思够深的,一边拖延着本祭司,一边却应了太子?”萧策满脸怒容。 我一怔,没想到,萧策的消息如此灵通,居然这么快,就知晓,我答应了太子殿下。 “楚夕颜,你当本祭司真不敢杀你?我若杀你,无人敢说半个字!”萧策说罢,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 “萧大祭司!卓副佐来了,正在楼下等您!说是有要事商榷!”柏卿几乎是冲进屋内的。 萧策扼住我脖颈的手,这才缓缓松开,不过那脸上,依旧带着恼怒。 “没人敢戏耍本祭司!楚夕颜,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萧策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我听到这句话,当即就慌了。 立刻想到了还在萧策手上的浮游他们,如此一来,浮游他们只怕是凶多吉少。 “姑娘放心,殿下办事,向来稳妥。”柏卿一看我的神情,就知晓我在想些什么,立刻开口安抚我。 “嗯。”我嘴里低声应着,其实心中十分焦急。 “对了,那个曹大夫,也就是祭灵司的叛徒,今早就被送入宫中祭灵司了!那萧大祭司,其实也就是故意恐吓姑娘。”柏卿想起了这么一档事儿。 “送入宫中祭灵司了?”我重复着柏卿的话。 “对,在宫中,殿下自是能帮忙照看一二,那大蟒,还有那位姑娘,应该也要被送到宫里。”柏卿说着,又望着我:“夕颜姑娘,您真不当咱们殿下的太子妃么?” “柏卿,别人不知,你也不知么?我同你们殿下,根本就?”我垂目,望着泛黄的茶水,欲言又止。 “奴才知晓,您的心思,还在那妖?”柏卿也抿了抿嘴唇:“但是,我们殿下对姑娘您可谓是用情至深,原本殿下,若是娶卓小姐为太子妃,那么对他自己而言,便是再好不过,毕竟,如今皇上,对殿下并不看重。” “我知晓,所以,那太子妃之位,我便是断断不能要的。”我说着便示意柏卿退下,就怕他再劝我。 柏卿看着我,叹息了一声,还是乖乖退下了。 我坐回到床沿边上,心中还在想着,一会儿萧策会不会再闯进屋来。 结果,没过多久,我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卓星辰的声音。 “师兄已经入宫,楚姑娘还好么?” “多谢卓副佐,姑娘无事。”柏卿同他道着谢。 “那便好。”卓星辰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们二人的说话声,好像渐渐远去,似乎是朝着楼梯一侧走。 于是,我便听不清,他们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 不过听到萧策已经走了,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我疲倦的趴在松软的被褥之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排啊排,入黄泉,黄泉有座奈何桥,奈何桥边是孟庄,庄中孟氏美如画。” 耳畔,隐约传来了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我睁开眸子,便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桥栏上。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整镣铐的声响,我的腿来回晃悠着,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待那群“人”走近之后,我才认出,原是酆都城主,抓了厉鬼前来,路过黄泉。 这酆都城主,也是怪异,从不见他笑,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好似所有的阴司鬼厉,都不入他的眼。 立在阴帅之中,也总像置身事外,总显得格格不入,眼里头,写满了寂寥和孤独。 第十四章嫁衣 今日,他从桥上过,我望着他那张清冷阴沉的面容,大着胆子将手中阿娘替我做的糖葫芦,递给了他。 “你日日领着这些阴差,很是辛苦,我阿娘,今日做了不少糖葫芦,给你一串。” 他抬起那如墨一般的眼眸,眼中闪过一抹愕然:“我不喜食甜!” 我一听,便将糖葫芦送到他的唇边,这糖葫芦在我看来,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我想没有人尝过之后,还会不喜欢的。 “阴间太苦,吃点甜的,日子才好过一些!”我的阿娘,总是这么对我说。 他一愣,果真伸出手,接过那糖葫芦,并且,同我道谢。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那串鲜红的糖葫芦,不由的笑了。 “颜儿,颜儿!” 远处,桥的那一侧,阿娘在唤着我回家,我应了一声,从桥栏上跳下,那位酆都城主,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并且,嘴角微微扬起。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既像一抹春风,又像朝阳,很是明媚。 而我,也冲他甜甜一笑,便立刻转身,朝着孟庄跑去。 只是,这条回孟庄的路,好似很远很远,远到我好像要走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而庄门口,阿娘就在那遥遥的立在,冲我挥手微笑。 “阿娘?阿娘?”我的嘴里呢喃着。 “夕颜姑娘?夕颜姑娘?” 我正唤着阿娘,却隐约听到,柏卿在唤我,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夕颜姑娘?” 我终于是,缓缓睁开眼眸,发现柏卿就立在床沿边上。 见我醒了,他赶忙后退了一步,微微俯着身。 “怎么了柏卿?”我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眸子,坐起身来。 “姑娘,殿下已经命人送来了嫁衣,您试过之后,便用晚膳吧。”柏卿十分恭敬的对我说着。 “晚膳?”我一听,下意识的朝着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结果外头照进来的,都是灯笼的光束。 我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天黑,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赶忙起身。 不过这起来时,后腰明显有些酸疼。 “夕颜姑娘,您瞧瞧,这嫁衣,是不是极美?”柏卿说着,扶我到了圆桌边上。 在这桌上放着一个银色托盘,盘子里一袭嫁衣,整齐的叠着。 柏卿帮忙,将这嫁衣小心翼翼的取过,摊开,给我瞧。 嫁衣红的刺目,嫁衣领口袖角都有极为精致的纹理,嫁衣的主图是鸳鸯戏水,金线勾边,看着极为华贵。 并且,这嫁衣裙摆逶迤拖地,华贵之中透着端庄, “还有,饰物明早也会送来,给姑娘过目。”柏卿说着,便要让我试一试这嫁衣。 而我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对柏卿说:“看着,便是适合的,收起来吧。” “夕颜姑娘,您还是试一试吧,若是不合身,也好再改改?”柏卿看着我,见我如此不在意这嫁衣,脸上的神情,也略显落寞。 “不必了。”我知晓自己的尺寸,殿下细心准备的,应是分毫不差。 柏卿见我这般坚持,也就只好将那嫁衣给收起。 不过,还是忍不住,要为太子殿下说上几句。510文学 “夕颜姑娘,这嫁衣,是殿下去耀州前准备的,这图案是殿下自己勾画的,一针一线,则是让宫中最好的绣娘缝制的。” 我听了默默点头,却也不知,该回应什么。 柏卿将那嫁衣收到了一侧的柜子里,然后便传了膳。 我这睡饱了吃,胃口依旧好。 这些大荤的菜,基本顿顿都能吃的精光。 柏卿立在一旁,伺候着盛汤。 我示意柏卿坐下一道吃,他便推说吃过了,不过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便抿嘴一笑。 “姑娘你看着这般瘦弱,没想到胃口是真的好。”柏卿说着,又示意我喝汤。 我喝了一口,便觉得腥气,直接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汤?”我用布块擦拭着嘴角。 柏卿赶忙看了一眼汤:“夕颜姑娘,这是上好的太湖鱼,熬制的鱼汤,其中还加了数味养生的药材。” “柏卿,我不吃鱼。”我冲着柏卿摇了摇头。 柏卿一听,赶忙道歉,然后将那鱼汤给撤下,换上了鸡汤。 而我的手背上,却还是很快长出了些许红斑,不过也并无大碍。 “夕颜姑娘,宫中的吉日定下来了,就在两天后。”柏卿说着顿了顿:“那从明日起,您就要斋戒沐浴,熏香,也会有宫中的姑姑来教您规矩。” “好。”我随口漫不经心的应着,在我的心中,我认为自己不会在宫中久待。 将一切处理妥当之后,若是师兄,愿意同我走,那我就同他一道回村。 这世间复杂又险恶,哪极村子里安宁? 如此一遭,我已经累了卷了,回去安生度日便最好。 用过晚膳,两个官使便抬来了浴桶。 这浴桶里,还洒着百合花瓣,柏卿说,这百合花瓣能安神,有助我入眠。 不过,就我如今的情况,就算没有这些百合花瓣,也能睡的极好。 柏卿他们退下,我便脱去衣裳,泡入这温热的水中。 闭上眼,觉得很是舒坦,这热水很解乏。 只是,盯着这热气腾腾的水面,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霖府的汤室。 我立刻用力的摇了摇头,尽量不去多想,洗漱之后,赶忙起身,换上了寝衣。 柏卿已在门外候着多时,我一开房门,他立即让官使将这热水给抬走了。 “姑娘,这些书籍,都是殿下让人送来的,就怕姑娘无聊。”柏卿说着,又命一个官使,抱了一大沓的书籍进来。 我看了一眼,大都是些趣闻异事。 换做从前,我是极爱看的,只是如今,早就已经没有这般心思了。 “姑娘,殿下说了,也可请个先生来,专门替您说书。”柏卿见我兴趣缺缺,又补充了一句。 “不必了,我这几日总是犯困,也听不进这些。”我说罢,便又自顾自的打了一个哈欠。 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毕竟是睡到了天黑才醒来的。 “那姑娘便歇着,若是无趣,咱们便去街市上逛一逛?”柏卿看着我,生怕我觉得无聊憋闷。 第十五章匕首 我垂目,想着,去街市? 好似也不错,我打算买一把匕首,以做防身之用。 不过,买匕首自然不会直接对柏卿说,于是点了点头,说自己想去街市上逛一逛。 “那姑娘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奴才陪着您一道去。”柏卿见我想出去走走,连忙点头。 我听了他这话,便试探性的问道:“我一人出去,去去就回,如何?” “这?”柏卿立刻面露难色。 “罢了,跟着就跟着吧。”我说完,将房门关上,换了一袭素净的衣裳,然后从房内出来。 柏卿和四个官使,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柏卿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又立刻进屋,替我拿了披风。 “姑娘,这夜风大,还是有些凉的,您披上这个。”柏卿说完,就替我将披风给披上了。 然后才领着我,到客栈楼下。 这客栈,有些“冷清”,楼下的桌子,大都是空着的,有一两桌客人,也只是在喝茶水。 “姑娘,前头的街上卖糖人,您喜甜,不如咱们就去那瞧一瞧吧。”柏卿说完,就领着我,出了客栈。 这盛京的夜市,可谓是热闹喧哗,入了主街,那便是车水马龙。 一排排的灯笼高高挂起,柏卿紧跟在我的身侧,就担心我跑丢了。 “姑娘,您喜欢这个么?”柏卿指向不远处的麻薯摊:“奴才给您买些来?” “好!”我立刻应声,因为我的视线,已经寻到了一家兵器铺了。 只是,柏卿过去买那麻薯,我身后却还跟着四个官使。 这些官使护着我,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站着,让我根本就无处可“逃”。 “姑娘,来,这麻薯,还是趁热了吃才好。”柏卿说着,已经将一串麻薯递给了我。 我也只能接过,不过尝了一口,味道确实软糯香甜的很。 “姑娘,咱们盛京的荷叶鸡,也好吃,带着荷叶香,之前殿下曾带我吃过一次。”柏卿说着,眼角微微向上扬起,似乎很是高兴。 “是么?那咱们就去吃荷叶鸡。”我说完,还回头撇了一眼那兵器铺。 柏卿则是并未察觉我的异样,欢喜的带着我去寻那荷叶鸡。 我跟在他的身后,但是,越是往前走,这人便是越多。 那几个官使,几乎是侧着身,走在我的边上。 而柏卿则是时不时的,就回头,朝着我这看上一眼,确定我无事,才会继续往前走去。 我跟着柏卿,到了一家卖荷叶鸡的铺子里,这铺子可谓是人满为患。 食客是真不少,老板娘好不容易给我们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然后便去给我们拿荷叶鸡了。 我看着那荷叶鸡的托盘上,就放着一把巴掌长的匕首,老板娘抽出匕首,我一看那匕首,锋利无比,是用于割开荷叶,剖鸡肉的。 “老板娘,我们自己来就成,您去忙吧。”我盯上了这匕首,立刻让老板娘去忙碌。 老板娘连声道谢,柏卿则是十分麻利的用那匕首划开了荷叶,糯米混合着荷叶的香味儿瞬间就溢了出来。 紧接着柏卿就给我先盛了糯米,又用匕首将鸡肉和骨头拆开。 我盯着那匕首,又示意柏卿和那几个官使都坐下一道吃。 他们本是不应,但是,这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根本就没有他们五人站的地方,最后便只好,围着这小方桌坐下。 “来,都尝一尝!”我将那鸡推到他们的面前,并且,又让柏卿,要了两只。 柏卿见我高兴,照我说的做,三只鸡肥美无比,加上这糯米,真是吃不够。 我这肚子里,就好似有一个东西在窜动。 “姑娘,这街上,还有一家,糍粑糕点铺子,咱们明日再去。”柏卿付了银两,对我说道。 而我已经在他们站起的瞬间,将那匕首藏入了袖中。 “别明日,今日就去吧。”我见柏卿的眼眸要垂下,赶忙说道。 他们几个,顿时都惊诧无比的看着我。 “夕颜姑娘,您,您,还吃得下?别吃坏了肚子,这糯米涨肚的。”柏卿紧张的看着我。 “哦,是吗?那便算了。”我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我给吸引了,于是立刻收好那匕首就快步朝着店外走去。 柏卿他们急忙追上我,一行人,打算就此回去。 “嘭嘭嘭!嘭嘭嘭!” 这时候,夜空之中,烟火绽放,绚丽无比。 所有人都仰起头,朝着夜空之中望去。 我也一样,只是不知是谁,拉了一下我的手腕,紧接着,我就被拽入了人群之中。 “柏?”我回过神来,正想叫柏卿,可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夕颜,别叫!”对方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一听那说话的语调,立刻回过头,朝着那人望去,结果发现,居然是玉兰姐? 她拉着我就到了街边的巷子口,高老,也在此处等着。 “夕颜,你真的回盛京了?若非歌雲说见着你,我还不信?”玉兰姐望着我,脸上还带着诧异。 “玉兰姐,你们快走,别同我牵扯上关系。”我慌张的朝着四周看着,就怕被人瞧见,我们在一起。 “夕颜,你为何回来?神君呢?你?”她和歌雲一样,有一大堆的疑问。 “玉兰姐,高老,我此次回京,是为了入宫救人的,总之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你们快走,别被人瞧见了。”我说着,推开玉兰姐的手。 玉兰姐却是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夕颜,不管你打算做什么,都别冲动,有什么事儿,就来寻我。” “好!”我赶忙点头,然后迅速从这巷子出去,朝着柏卿他们的方向走去。 “夕颜姑娘!夕颜姑娘!”柏卿他们弄“丢”了我,慌张不已,不断的叫喊着,只是人太多,那烟火的声音,又将他们的叫声,给掩盖了大半。 “柏卿,我在这呢!”我赶忙靠近,拍了拍柏卿的肩膀。 柏卿回过头来,瞧见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烟火也不看了,立马同那四个官使,将我护送回客栈。 客栈里,倒是静的很,回来之后,柏卿同那掌柜的,要了茶点,便送我上楼歇息。 第十六章喜上加喜 我却因为玉兰姐他们突然的出现,变得有些不安与局促。 一整夜辗转难眠,心中害怕,怕他们会来客栈寻我,若再牵连到玉兰姐和高老,我便? 想到这,待天明之后,柏卿同官使来送糕点,我便询问柏卿,这吉日可否往前提一提?我心中担心,两日之内,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姑娘?您真是说笑了,这天师测算出的日子,哪里还有改的道理?”柏卿说着,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我朝着桌上看去,发现,今日的吃食,果真极为清淡。 白粥,和几碟小菜。 昨日,柏卿就说了,得斋戒沐浴,还要让宫中姑姑,来教我规矩。 “姑娘,您趁热吃吧,一会儿,会有姑姑来教您规矩。”他又替我盛了一碗粥来。 我低头喝着,又夹了些小菜儿,嘴里索然无味,不过还是吃了整整一砂锅。 “姑娘,宫里将饰物都送来了,您瞧一瞧?”柏卿看着我。 我知晓,若是不看,便驳了殿下的好意,故而点了点头。 柏卿立马让人将吃食撤了,紧接着,便开始往上盛饰物。 金钗玛瑙,东珠琉璃,流苏坠子,总之我能想到,想不到的,如今,都在这桌上摆着了。 并且,盛上这些饰物之后,七八个官使,就开始朝着这屋子里抬红木箱子。 一口接一口,总之每一口箱子,都好似沉甸甸的,这些官使抬的十分吃力。 “这是什么?”我狐疑的看向柏卿。 “姑娘,这是您的嫁妆!一共二十七口箱,足足比那卓小姐,还多出了七口!”柏卿笑吟吟的对我说道。 “卓小姐?卓馨玥?”我愣了愣问道。 “对,姑娘此事,原该殿下亲自同您解释的,但奴才想着,殿下必定不会说出苦衷。”柏卿说完,俯着身道:“那小的便斗胆,替殿下解释。” “解释什么?”我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为何又牵扯上了卓馨玥。 “是这样的,那卓大小姐听闻殿下要迎娶姑娘,便在府中闹腾的厉害,说什么也要嫁给殿下,否则便要自我了断,于是乎,卓太傅便进言,说是想让殿下,喜上加喜,不求名分!”柏卿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看着我脸上的变化。 我听了倒是目光一沉,微微叹息了一声。 “姑娘,咱们殿下,为了娶您,已经费尽了心思,您千万别怪罪殿下,再者说,殿下喜欢的是姑娘您,今后也必定,只会疼爱姑娘您一人,那卓大小姐,嫁了也无用。”柏卿以为我这是吃醋了,赶忙同我解释。 我摇头,我这叹息,仅仅是觉得殿下可怜。 卓馨玥的性子,只怕殿下无法中意,我虽不喜欢殿下,但真心希望,他有一日,能娶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 可如今,他的双喜临门,却是一个不爱她的女人,还有一个则是他不爱的,这算是什么喜?喜又从何而来? “姑娘?姑娘?”柏卿连续叫了我数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柏卿。 “姑娘,要不要瞧一瞧?这些嫁妆?它们可是价值连城,相当于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柏卿说着,便要替我将这箱子打开,让我仔细瞧一瞧。肥猫吧 我则是摇了摇头:“柏卿,我有些乏累了,你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这桌上的饰物,便已十分“晃眼”了。 柏卿愣愣的瞧着我,那嘴唇,颤了颤,好似要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抬了抬手,示意那些官使将东西,都收到了柜中。 “姑娘,您看着,可还有什么缺的?”柏卿的声调明显是低了许多,大抵是为他们的太子殿下不值。 我摇头:“没有了。” “好,奴才这就去回话了,另外,姑姑在门口候着了,奴才这就请她进来。”柏卿俯身,带着那些官使纷纷退出了屋。 他一走,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姑姑便进来了,开始教我规矩。 不过,我看着那些木箱,心上好似压着沉甸甸的重物,这老姑姑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大清。 “嘭!”的一声,门突然被从外头推了进来。 柏卿向来重礼仪,必然不是他,于是我立马侧过头,朝着木门的方向望去。 老姑姑已经瞧见了来者是谁,好似受到了惊吓,冲我俯了俯身,便先退了出去。 我看清来人是萧策,他将房门给关上了,并且大踏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我的面前,视线却是朝着那些木箱扫了一眼。 “楚夕颜,那太子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他说罢,又盯着我:“如今,你只怕是要成为这盛京数一数二的“贵女”了!” “萧策,你今日来,不会只是想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废话吧?”我望向萧策。 萧策冲着我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肆意的笑。 “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想告知你,你这决定,是错的!”他说罢,便坐在了我面前的椅上。 “哼,何以见得?”我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不过,这心中已经开始揣测,揣测自己除了浮游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上。 “原本,本祭司想纡尊降贵,娶了你,不过,你不识好歹!如今,本祭司,只好允了师尊之意,娶那永夜公主!”萧策说到“永夜公主”这四个字时,还特地加重了语调:“到时候,你和殿下会来喝杯喜酒吧?” “或许吧。”我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萧策见我如此平静,那眉宇当即蹙起:“她可是你的师姐!” “曾经是,如今?”我垂目,从霓裳死的那日起,她便不再是我的师姐了。 “哼,你为了一只妖,就同自己的师姐,恩断义绝了?”萧策说完,嘲讽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是真的被那妖物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 “你今日若只是来说这些的,那话也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我望着萧策,淡淡的说着。 萧策扬起剑眉,目光变得无比冷冽。 “听闻公主如今病了,既然是病了,过门之后猝死,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无人会追究。”萧策站起身来,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如今,贵为公主,你娶了她,便是皇亲国戚,对你而言,是件好事。”我赶忙开口说道。 萧策听了,冷哼了一声:““皇亲国戚”你当真以为,本祭司稀罕这个?本祭司向来不屑同皇室中人为伍!” 萧策说起“皇亲国戚”这四个字,满脸的不屑。 第十七章夜访 我听他此言,他这是根本就不在乎,娶公主能否抬高自己的身价,如此一来,自然是不在乎,师姐的生死。 若卓星辰说的是真的,那么师姐跟了萧策,很有可能,很快就遭他的毒手。 不过,如今,我自身难保,更是无力阻止萧策。 一切,只能等我入宫之后,再做打算。 “楚夕颜,曾经你们姐妹情深,都是假的?”他冷眼看着我。 “她是我师姐,不过,从她给你通风报信,害死霓裳后?我们就?罢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侧过脸去,不看萧策。 “通风报信?”萧策的声音,倒是显得有几分惊讶。 我望向他,他果真好似在回想着什么。 “在匪山上,若非我师姐通风报信,你又怎可能寻到那?”我凝眉质问着。 萧策听了,脸上立马露出了笑。 一开始只是阴冷的笑,紧接着便放声肆意的笑。 而他的笑声,也引来了柏卿。 柏卿带着几个官使立马破门而入,瞧见萧策果真在这,顿时是一脸愕然,惊诧的盯着萧策。 “萧大祭司!”柏卿凝眉,冲着萧策便怒叱了一声。 “萧策,你的婚事,我不感兴趣,请回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很是“镇定”的坐到了木椅上。 萧策一脸阴沉的盯着我,那眼神,好似要将我给看穿了一般。 而我则是低下头,慢慢喝着杯中的茶水。 “楚夕颜,希望你到时候,别来求本祭司!”萧策面露阴戾之色,抛下这么一句话,便朝着门外走去。 离开时,还故意狠狠的推了一把柏卿。 柏卿踉跄着,撞到了一侧的木门边上。 萧策则是霸道的拂袖而去,柏卿撇了一眼萧策的背影,立即过来,询问我如何了? “我无事。”我说着,也凝眉盯着萧策远去的身影。 柏卿嘴里还嘀咕着:“他是何时进来的?居然无人拦着?” “他是祭灵司大祭司,谁敢拦他?”我说完,垂目沉思。 “夕颜姑娘,那萧大祭司,同您说了什么?”柏卿盯着我。 “没什么。”我并没有打算,告知别人,自己同师姐的关系。 柏卿见我这一脸凝重,开口道:“姑娘,您若有什么事儿,不便同奴才说,那便让奴才请殿下来,任何事,殿下都会替姑娘您解决的。” “真的无事,柏卿,你退下吧,我有些倦了。”我看向柏卿,淡淡的说了一句。 柏卿见我不愿说,也只能是颔首退下。 柏卿退下之后,我便将昨夜顺来的匕首,给取了出来,用一旁银盆里的水,仔细的把匕首上沾染的糯米和油脂,清洗干净,擦拭好,再藏入自己的袖中。 想着,若是下一次,萧策再突然闯入,或是失控,自己也好自保。 “咕噜噜!” 才藏好匕首,我的肚子,就又咕噜噜的响了起来。我爱搜读网 这两日要斋戒,柏卿就连糕点也不给了,我如今饿了,也只能是喝些茶水顶一顶,然后便是立在窗户口,看着底下的街市。 这不看还好,看了却是吓了我一跳。 我看到高老正鬼鬼祟祟的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铺子前,朝着这张望。 一瞧见我,他就立刻站起身来。 我连忙冲着高老摆手,示意高老离开,高老是连连摇头,紧接着,便指了指他的身后。 我朝着他的身后侧望去,便看到了歌雲。 这歌雲同高老一人坐一张桌子,想必是刻意避嫌,假装不认识。 “快走!”我张大了嘴,并且,拼命冲他们摆手。 歌雲望着我,那表情严肃的很,眼神也颇为复杂。 只见她朝着天指了指,我看着天上的烈日,她又指了指窗户。 想必是告诉我,如今天明,她不方便过来,等入夜了,再从这窗户进屋来同我说话。 我摇头,并且,用力冲着他们摆手,意思是让他们立刻离开! 可高老和歌雲坐在那,视若无睹,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他们如此,便是非要来见我不可了。 也因为如此,一整日我都心神不宁。 为了不让柏卿他们发现异常,我还将窗户也给关上了。 如此等到用过晚膳,洗漱好了,所有人退下,我看着柏卿将房门关上,我才立即走到了窗户边。 再将窗户打开,顿时一双手,猛然从窗沿下伸了出来,轻轻抓了一下我的手。 我惊的后退半步,不久,老高那张熟悉的面容,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歌雲也随之,艰难的从外头的窗沿,爬了进来。 我见是他们,又立刻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门外静悄悄的,但我还是将门从里拴上了,并且立在窗口,压低了声音,同他们二人说话。 “高老,昨夜我不是让您和玉兰姐回家么?为何又跑到了这?这太危险!”我低声说着。 “不是,夕颜,是歌雲想来见你。”高老看向歌雲。 我也立刻望向歌雲,只见歌雲一脸肃穆。 “夕颜,你和那萧策是什么关系?还有,这街上都贴了告示了,说是当今太子殿下,要纳娶良娣?今日,又有这么多喜箱抬入你的屋内,莫不是,你要嫁给太子殿下?”歌雲盯着我,那柳眉已经紧紧蹙在了一起。 “良娣?”我抿了抿嘴唇:“估摸着,那卓小姐,才是良娣。” 我想,殿下就算没有给卓馨玥太子妃之位,那么依照卓馨玥的出生,给她仅次于太子妃的位分,也是应该的。 “那卓馨玥,这几日,都在府中,听闻是病了。”歌雲说罢,又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入宫?而且,是要以嫁给太子殿下的方式,入宫?” “是!歌雲,我还有必须要救的人!”我看着歌雲,不管她信不信,我确实不是奔着殿下,入的宫。 “夕颜,我虽不知你同神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如今入了京,神君不会带着小龙王也?”歌雲担心,冥北霖带着玄凌来涉险。 “不会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我了。”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冥北霖最后看我时的眼神。 那眼神,便是同我诀别吧? 第十八章试妆 歌雲和高老,听我说的这些话,好似一头雾水。 特别是高老,我同冥北霖曾在他的家中住过,他对我们更为了解。 高老盯着我,看了许久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夕颜,为什么?你们怎么可能分开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总之,一切说来话长,你们快走吧,若是被发现了,只怕会对你们不利。”我说完,又朝着客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歌雲却摇了摇头:“夕颜,你想法子也带我入宫吧。”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歌雲:“你入宫做什么?” “宫外,很难遇到萧策,他几乎,不去任何茶肆酒庄,就连那日听戏,也是第一次去洛璃苑,我听那卓馨玥说,他大多时候,是呆在宫中的。”歌雲说罢,很是认真的望着我:“夕颜,你带我入宫好么?” “不行!”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歌雲的请求。 “为何不行?我绝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歌雲说的笃定。 我却依旧摇头:“绝对不行,别说你杀不了萧策,就算你杀了他,也无法从宫中逃脱,歌雲,萧策那般暴戾的人,总有一日会遭报应的。” “不,我要亲手杀了他,他害死霓裳姐姐,我绝不放过他,夕颜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帮忙吧!”歌雲看着我,目光已经沉了下去。 而我,同她的视线对视,却依旧摇头。 霓裳视她为妹妹,我不能看着歌雲进宫去送死。 “罢了,算是我来错了!”歌雲说完,看向高老:“高老,我们走。” “哎呀,别急,你们再好好谈一谈?”高老见我同歌雲谈崩了,赶忙打圆场。 我则是望向歌雲:“歌雲,萧策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好对付,你入宫,便是送死,何必呢?” “我可以为姐姐死!”歌雲斩钉截铁的说道。 “但我不想看着你送死!”我也回应道。 歌雲的眸中,闪过了一道淡淡的光,什么也没有再说,拉着高老,直接爬上了窗沿,高老拥着歌雲的腰侧,从这窗沿一跃而下,根本就不给我再说话的机会,就这般来去匆匆。 我趴在窗前,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这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平复。 看歌雲方才的神情,我就知道,就算我不帮她,她也会另想法子。 我长叹一口气,这或许就是每个人的命数吧? 明明知晓前方等着我们的路极为艰险,可依旧要继续往前走。 今夜,注定不眠。 我躺在床榻之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歌雲,等到窗外的天蒙蒙亮起,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不过最终,还是被惊醒了。 我做了一个许久未做的梦,那便是梦见霓裳血崩而死的画面。 “砰砰砰!” 索性,门外一阵敲门声,将我从这噩梦之中拉了回来。 我恍惚的坐起身来,就听到柏卿的声音。 “姑娘?您醒了么?” 我赶忙起身,将房门打开。鱼鱼 柏卿望着我,便问:“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头的虚汗?莫不是病了?” 他有些紧张,马上就要命官使去给我寻个大夫来。 “不必了,只是做了个噩梦。”我说着,转身朝着屋内走。 柏卿端着洗漱的铜盆,跟在我的身后。 “都是奴才办事不利,昨日,让萧大祭司闯了进来,惊着姑娘了。”柏卿还以为,我是被萧策给吓着了。 我也懒得解释,也不能解释原由。 于是,简单洗漱之后,便开始吃斋。 依旧是寡淡的粥和小菜,柏卿今日还配了些米糕给我,担心我吃不饱。 趁着我喝粥的间隙,他便又对我说道:“姑娘,一会儿,宫中会派人来给您试妆,确保明日万无一失。” “试妆?”我想着皇家规矩多,不过,依旧要开口推脱:“既是宫中来的,那必定是手艺极好的,何必再试呢?” “姑娘,咱们殿下是储君,婚事必定是要万无一失的,不得有半点马虎。”柏卿见我似乎不大愿意试妆,赶忙开口解释道。 我见他这般焦急,便点了点头:“那好吧,照你们说的去做便是。” “那好,姑娘您吃完了,奴才就让那姑姑上来。”柏卿笑着说道。 “好。”我不紧不慢的将一桌子饭菜都吃的精光。 柏卿让人将桌上的碗碟都撤了,然后便真领了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姑姑进来。 这位姑姑还穿着宫中宫婢的衣裳,瞧见我,便是微微屈膝。 “姑娘,这是赵姑姑,之前可都是替宫中贵人梳头的,殿下知晓她手艺好,专门给您请来。”柏卿同我介绍着。 “劳烦姑姑了!”我也冲着赵姑姑微微颔首。 “姑娘哪儿的话,坐吧!”这个赵姑姑,一脸冷若冰霜,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不得不说,她年岁虽大了,可也瞧的出,当年应是个美人,至少那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从前的影子来。 我听她的,乖乖坐在了铜镜前。 她便一招手,身后的官使立刻就递上了一个可以拎着的小木箱子。 这箱子,有些像医者用来装药的箱子。 她拿着放到了梳妆台上,然后,将那箱子打开,我发现,是些胭脂水粉。 “赵姑姑,这胭脂水粉,都是齐全的。”我垂目,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姑娘,您这就是有所不知了,咱们赵姑姑,只用自己的东西,那红纸上的颜色,也都是她自己用“花,蜜”调制的。”柏卿说着,便望着赵姑姑。 “静!”赵姑姑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柏卿便闭了嘴,我悄悄瞄了这姑姑一眼,也没有再言语。 她不慌不忙,我明明洗过脸了,可她却依旧用温水给我洗脸,然后不知朝我脸上涂抹了什么水,冰冰凉凉的,还有白色的膏状东西。 涂抹完了这些,她才开始,对着我,勾眉画眼。 那模样认真至极,原本我这上妆是极快的,涂脂抹粉,虽努力学了,但好似总是不尽人意,如今这赵姑姑,一化就是近乎半个时辰,我觉得自己闻着赵姑姑身上淡淡的桂花油的香味儿,都快睡着了。 第十九章无路可选 我迷迷瞪瞪间,看到立在一侧的柏卿,用一种极为惊诧的目光盯着我看。 那眼神之中,写满了愕然,和惊叹。 “姑娘,您瞧瞧可还满意,若是不喜,老奴还可再改改妆。”赵姑姑开口对我说道。 我侧过头,朝着铜镜里望去,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如柏卿一般,愕然的盯着铜镜看了许久。 这铜镜之中的秀雅貌美的女子,是我么?我从不知,自己还可以如此好看,从前玉兰姐替我化过妆容,也并未这般惊艳。 这张脸精致的让我有一种错觉,就好似,这并不是我。 可抬起手,摸一摸自己脸,却又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冰凉。 “姑娘,您可真是漂亮,不比宫中的娘娘们差!”柏卿这话,算是最高的褒奖了,因为听闻皇上年年选妃,都是层层筛选,故而,后宫之中的娘娘小主们,都是极为美艳。 “姑娘,老奴伺候您将嫁衣也穿上,再梳个头。”这赵姑姑是想,把明日要做的,都做一遍。 “好!”我点头应着。 柏卿将嫁衣首饰从柜中拿出,然后先退下了,赵姑姑将东西通通摆好,便开始替我梳头。 她梳头的动作快捷异常,但这盘出的发髻,却是极好。 那些钗环,她挑选了一会儿,替我插上了一个凤钗,还有流苏步摇。 耳坠则也是凤凰图腾,我看着这图腾,就想到霓裳,缓缓抬起手来,摸了摸那凤凰。 “姑娘,您起身。”赵姑姑示意我站起,然后便伺候我,将嫁衣换上。 嫁衣的裙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长一些,需两个人拖着,才可往前走。 “姑娘倒是,一副贵人相。”赵姑姑望着我,开口说了一句。 而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袭红艳艳的嫁衣,妆容精致,若是那时出嫁,是这般打扮该有多好?他应该会很高兴。 突然莫名的想到这些,我又用力的摇了摇头,已经同自己说过,不再去想他了。 于是,我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略有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这是不喜欢么?”赵姑姑见我叹气,连忙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疲累了。”说罢,我就自顾自的伸出手,解身上的玉带。 赵姑姑连忙帮忙,替我一起将这衣带给解开。 换上一袭素服,再除了这钗环耳饰,我才觉得舒服些。 “姑娘,明日丑时,老奴就会来给您上妆!您今个儿,可得好生歇着!”赵姑姑叮嘱我。 “丑时?”那也就意味着,今夜,也睡不了多久了。 “姑娘,您这要嫁的,可是天瞾太子,礼仪规矩上,半点都马虎不得。”赵姑姑说罢,就将嫁衣收好,然后递给我一个瓷瓶,说是,让我用里头的油擦拭面部,那些胭脂水粉就能清洗的十分干净。 “是么?多谢赵姑姑。”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倒是没有见过,赶忙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赵姑姑则是提着她的木箱,就朝着房门口走去。 她打开房门,柏卿便走了进来。 “赵姑姑,您这?”柏卿望着赵姑姑。 “姑娘底子好,是个美人面儿,无需多费心神。”赵姑姑这话说的好似捧人,不过那脸上却没有半分谄媚,反而表情严肃异常。52 “赵姑姑,这可是咱们殿下看中的,能有错么?”柏卿说罢,望向我,冲我含笑道。 我则是高兴不起来,心情沉重。 “赵姑姑,我带您到楼上屋里歇息。”柏卿说着,引那赵姑姑出去。 赵姑姑离去时,还同我行礼。 他们一走,我坐回到了木桌前,有些怅然的发着呆。 柏卿则是送赵姑姑回房之后,又立刻给我备了午膳,说是赵姑姑说,今日我要早些休息,于是便连这午饭也给提前了。 不过,我如今这胃口,还真能吃的下去,来多少吃多少。 这种没有滋味儿的东西,虽不喜欢,但也吃了一砂锅。 吃饱喝足,便躺在香软的床榻上入眠,这一次,反反复复梦到同冥北霖成婚时的场景,混混沌沌直接睡到了傍晚。 “姑娘?姑娘?” 柏卿立在床沿边上,低声叫着我。 我睁开眼眸,已经习惯了,每日睁眼,都能看到他。 柏卿笑着问我:“姑娘,您做什么梦,如此高兴?是否梦到了明日同我们殿下成婚的场景?” “啊?”我愣了愣,方才梦中,冥北霖的笑容,居然还无比清晰的映在我的脑海之中。 “姑娘,这晚膳吃了,您就该沐浴歇息了,明日礼数繁多,得好生养养精神。”柏卿说完,扶我起身。 我打着哈欠,望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晚膳多给了许多糕点。 柏卿说,明日入宫礼仪结束之前,都不会给吃食,为的,就是让新娘能有更好的仪态。 “是么?”我听了,漱口后,赶忙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光。 见我吃完晚膳,柏卿就点上了助眠的香,好让我安眠。 我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烟,居然又鬼使神差的想到冥北霖,他也曾替我点香安眠,我冲着柏卿摆了摆手,示意柏卿退下。 “姑娘,那您早些歇息,明个儿,丑时,赵姑姑就会过来,给您梳妆。”柏卿提醒我。 “好!”我嘴上应着。 柏卿见我应声,立刻命人将浴桶抬了进来,今日的花瓣,比往日都要多上许多。 我褪下衣裳,泡在浴桶之中,闻着这花香的气息,可这心,却是始终平静不下。 虽知晓,明日的婚事,是假的,那不过是救人的一种手段,可是,这心慌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就连泡在这温热的水中,也无法解乏了,草草的泡了个身,就让人将浴桶给抬走,然后早早躺在床榻上歇息。 只是这闭上眼,这种心慌之感,就更加强烈了。 本能在告诉我,不该嫁,可睁开眸子,仔细想了又想,又接受了现实。 本就是无路可选,殿下如今给了一条,周全所有人的路,我若是不走,是不是会害死大家? 如此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眸。 但是,这意识一直都无比清醒,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听到了“嘭嘭嘭!”的声响,于是狐疑的睁开了眼眸。 第二十章百鸟朝凰 “嘭嘭嘭!” 那声响,极大,我揉了揉眸子,下了床榻,走到了窗边,将窗户给打开。 结果,便看到外头的夜空之中,一片绚丽无比的烟火在绽放,那些烟火,将这夜空照的好似白昼一般。 如今,夜已深,就连街市都关了,空荡荡的一片。 这烟火,就好似是为我绽放的一般。 “叩叩叩!” 门外,也在这时候,响起了叩门声。 我转过头,朝着木门望去,又听到了浮游的声响:“姑娘,时辰到了,该梳妆打扮了!” “什么?如此快,便到了丑时?”我还有些懵,在这一刻,莫名的想要跳窗逃离。 “姑娘?姑娘?” 柏卿又叩了几次门,紧接着,我便听到了推门声。 “吱呀”一声门就被推开了,柏卿见我立在窗口前,便笑着说道:“姑娘,原来您醒了,这烟火,叫百鸟朝凰,是殿下特地给您准备的,您可喜欢?” “为我准备的?”我不禁凝眉,本就是假戏,他竟这般用心。 “逾越了规矩!此乃,皇后!太子妃,才可用的烟火!” 柏卿的身后,传来了赵姑姑低沉的声音。 这赵姑姑手中,依旧拎着那木箱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赵姑姑,您快去给夕颜姑娘梳妆打扮吧!”柏卿立马对赵姑姑说。 赵姑姑则是吩咐他们,准备热水,和喜点来。 很快,柏卿就捧着一对手臂粗的红色龙凤蜡烛进来了。 赵姑姑一看到这蜡烛,面色又是一沉。 她的嘴里,依旧是那句话:“逾越了规矩!” 说完,喜点上了一碟又一碟,桌子又抬进来了两张,前前后后,一共七十二道喜点,闻着那香甜的气味儿,我这肚子都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哎!”赵姑姑看着这些喜点,又是一声叹息。 那神情,似乎是觉得,此事办的不妥。 “姑姑,您饿不饿?柏卿,你去给姑姑准备一些吃食吧。”我自己吃不了,也不能让这赵姑姑同我一道挨饿。 赵姑姑却摇头,开始仔细的替我梳头。 这梳头是讲规矩的,不过同民间不同,她们的祝语,都是默念的,以示虔诚,一念就是两盏茶的功夫。 好不容易念叨望了,赵姑姑才替我将这头发盘上,梳成一个雍容华贵的发髻。 “嘭嘭嘭!” 外头的夜空,不仅仅传来烟火的声响,很快还传来了铳的声音,好似在放炮一般。 紧接着,楼下传来了极为沉闷的奏乐声,这声音,并不似平凡人家那般欢快,乐曲之中,都带着皇家的威严。 听着那铳的声响,赵姑姑连连摇头。 “赵姑姑,可有什么不妥?”我狐疑的抬起眼眸,望向赵姑姑。 赵姑姑也垂目看着我:“姑娘你的性子和善,不知宫中诡谲,殿下以娶太子妃的礼仪来迎娶你,必定是要被人诟病,更何况,姑娘家世不及卓家小姐,入宫之后,两相争宠,姑娘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太子妃的礼仪?”我不禁凝眉。120 殿下如此做,非但不能让我高兴,只会让我心中,越发沉重,这耳畔,也好似从这一刻起,变得“嗡嗡”作响。 赵姑姑接下来对我说了什么,我都恍恍惚惚,心中只是想着,亏欠殿下的越来越多,不知道如何还他这些恩情。 当赵姑姑替我梳妆打扮,换上嫁衣之后,宫中的圣旨也到了。 来宣旨的是一个干瘦无比的公公,听柏卿说,那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海公公。 这海公公的声音无比尖锐,叽叽喳喳的念叨了许久的圣旨,别的没有听清,只是“良娣”二字,重重的砸在了我的心上。 “良娣?”我同殿下说了,只求一个妾室的名分,只要能入宫便可。 而这良娣,是仅次于太子妃的位分。 “恭喜,楚良娣!”这海公公,望着我,嘴角带着笑意,将那圣旨一卷,便捧着送到了我的手中。 我呆愣的看着那圣旨,良久都未伸出手去接。 “主子,该接旨了!”柏卿在我的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去,双手接过了圣旨。 而柏卿,则是立马将一沓银票,送到了海公公的手中。 “劳烦海公公,出宫奔波,此乃,我们楚良娣一点点心意,还望海公公笑纳。”柏卿微微躬着身。 “言重了,此乃喜事儿,咱家也不过是来沾染些,新贵的福气,将来在宫中啊,也好相互照应!”这个海公公,说着,目光便看向了我。 我一看他那如同鹰眼一般的眸子,心中莫名觉得恐惧。 他冲着我拱了拱手,就带着他的手下,退出了屋门。 紧接着,十几个宫婢打扮的小丫鬟,鱼贯而入,赵姑姑替我将红盖头给盖上了,由人搀扶着我,朝着客栈楼下走去。 待到了客栈楼下,又是跨火盆,又是由一个男人背着我上马车。 而那男人,称我为妹妹? 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一个哥哥? 上了马车,我一人独坐,马车使出长街,身后跟了十几车的嫁妆。 我本要偷偷将这红盖头给掀开,却听到了赵姑姑的声音。 “楚良娣,不可!”她开口阻止,我也只能将手放下。 不过从“嘭嘭嘭”的烟火声和乐曲声之中,我依旧是隐隐约约听到许多人在讨论。 “听闻,出嫁的是楚老爷的千金!” “诶呦,楚老爷?那可是贵胄,当年好似便是这“幼,女”得了顽疾,才一家迁离盛京,给那楚小姐养病?” “这楚小姐也真真是大富大贵之命,如今回京,居然就成了太子良娣?” 从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我知晓了,殿下是替我寻了一个颇好的出生。 “咳咳咳!咳咳咳!” 赵姑姑大抵是坐在马车架旁,如今天还未亮,风极大,赵姑姑发出了一阵咳嗽,好似是身体不适。 “赵姑姑,您没事吧?”我开口询问。 “楚良娣只管,管好自己便是,坐的再直些,注重仪态!”赵姑姑开口提醒我。 我点头,又对赵姑姑说道:“姑姑,你坐进来些,别着凉了。” 赵姑姑沉默,没有回应我。 我便也不再说话,听着外头喧闹的声响,感觉自己就好似一件什么稀奇的物件,被拖着四处展示。 第二十一章笼中鸟 皇家的婚礼沉闷无比,马车在盛京绕了一圈之后,我便从宫中侧门入。 这宫里的女子,除了皇后之外,无人能从正门入宫。 原本,太子大婚,本会在宫外修建太子府邸,不过,殿下却没有府邸,也索性没有,故而,如今我才能这般名正言顺的入宫。 从侧门入,我便听到了外头响起了三声放铳之声,马车在青石板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我听到“嚯”的开门声,脑海之中,便好似脑补出了,“鸟笼”打开,而我自愿进入其中。 如今,真成了笼中鸟。 “楚良娣,一会儿,您只需在宫中坐着便好,待殿下那的礼,行完了之后,才有可能到您的宫中去,当然,今日还有卓宝林,您的位分,虽比她高些,但卓宝林家世显赫,故而,太子殿下就算今夜宿在卓宝林宫中,也实属正常。”赵姑姑这话,好像是在宽慰我,让我千万别同那卓馨玥争宠。 我则是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知晓的。” “那便好。”赵姑姑说着,马车也终于绕到了,我要入住的宫中。 一下马车,我就听到了行礼声:“奴婢,给楚良娣请安!” 听那声音,应该有数十人。 赵姑姑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扶着我下了马车,由她引着我,到这宫中的寝殿内坐着。 这一圈折腾下来,我估摸着,如今必然已快到正午。 而我,还粒米未进,如今这腹中,咕噜噜的叫个不停。 赵姑姑似乎也听见了,微微咳嗽了一声,紧接着,便示意我抬脚,迈入门槛内。 我微微垂目,看着脚下,一步步,同赵姑姑走了良久,才到了卧榻旁,这床榻上铺着火红的被褥垫子,坐下之后,还觉得硌得慌,掀起被褥一角,发现底下洒着花生瓜子红枣。 赵姑姑扶着我坐下之后,便对我说道:“楚良娣安歇,老奴告退!” “赵姑姑,您要去哪儿?”我这宫中,如今也就她这么一个“熟人”了,她一走,我还真有些慌张。 “楚良娣,这是你们慕颜宫的管事宫女文鸢,今后您有什么事儿,就同她说。”赵姑姑说着,我便轻轻撩起盖头一角,朝外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略微有些圆滚的面容。 她冲着我甜甜一笑:“主儿,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奴婢便是!” “好。”我点头,又看向赵姑姑。 赵姑姑则是冲着我俯了俯身,便退下了。 我又偷摸的打量起了这寝殿,寝殿素雅,倒是颇合我心意。 “咕噜噜!” 我这肚子,又开始叫唤,就好似不断的在同我说,它饿了。 那文鸢立马朝着寝殿的屏风处看了一眼,这寝殿,被这数尺长的屏风,给一分为二。 文鸢疾步,朝着屏风的那一头走去。 我的手覆在自己的腹上,肚子还在抗议着。 “这一日日的,也没少吃啊?怎么如今这般不顶饿?”我自言自语的说着。牛牛中文网 而那文鸢,则是端着一碟糕点,悄悄的捧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主儿,您快吃些吧,殿下那,不入夜,是无法过来的,您若要等殿下,那估摸着,要饿上许久。”文鸢说完,示意我吃糕点。 “这不合规矩吧?一会儿,你会受罚的。”我看着文鸢,这姑娘应该同我差不多的年岁。 “呵呵!”文鸢笑了:“主儿,才是这慕颜宫的主,除了您,谁会在这慕颜宫里责罚奴婢?” “哦?是么?”我还有些恍惚。 这个“主儿”,当的是莫名其妙。 不过,这肚子确实是太饿了,故而也不同文鸢客气,接过瓷碟,便开始一块,接一块的吃起了糕点。 文鸢立在一侧,不住的说:“主儿,慢些。” 她还替我倒了一杯茶水来,我吃完糕点,喝了热茶,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于是,抬起头问文鸢:“文鸢,你什么年岁?” “回主儿,奴婢今年,已十九了!”文鸢说罢,又将一碟桃花酥,递给了我。 “十九?那便算是我的姐姐了。”我顺口说道。 文鸢一听,立马慌张的给我跪下:“主儿折煞奴婢了!” “你快起来,我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你无需这般谨小慎微。”我赶忙将糕点放下,扶文鸢起来。 文鸢则是依旧慌张:“主儿,宫中规矩繁多,您是良娣,多少双眼睛盯着,必须小心谨慎着些。” “嗯,好,我知晓了,你快起来。”我伸手,文鸢却惶恐避开,自己慌张的站起身来。 我曾经,也在这宫中待过,知晓宫规对这些宫女太监,都十分苛刻,这些奴才的命,就好似不是命一般,连草芥都不如。 故而,见文鸢害怕,我也赶忙端好了架子,把那糕点又还给了文鸢,自己则是正襟危坐,继续等着。 就如文鸢所言,太子殿下,确确实实一直到天黑了都没有露面。 我今日丑时就起身了,这个时辰,已经哈欠连天,可因殿下那还未有消息,不知今夜留宿在卓馨玥那,还是来我这,故而,这一袭嫁衣也不能换,依旧得乖乖等着。 “主儿,您饿了吧?来,吃点肉羹汤。”文鸢端了一个白瓷盅进来,打开之后,肉香味儿立马就溢了出来。 我饿的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如今闻到这香味儿,立马伸出手,要接那炖盅。 “主儿,小心烫。”文鸢这手下还垫着一块布,拖着炖盅。 我小心翼翼的接过,肉汤入口,鲜嫩无比。 “主儿您慢些,您若还要,殿下命人给您准备了许多,您吃完了,奴婢再给您取去。”文鸢见我吃的香,也立在一旁,笑的很是开心。 “殿下命人准备的?”我望向文鸢,嘴里还含着肉。 “嗯,是殿下准备的,殿下说,主儿这一日奔波,必定是饿了,对了,殿下还备了糖葫芦,说是主儿最喜欢吃糖葫芦。”这文鸢说完,顿了顿:“主儿,咱们殿下,是真疼爱主儿。” 我只是苦笑,嘴里的肉羹,好似在这一刻,也突然没有了滋味儿,立刻放下,让文鸢将其端了出去。 他为我费的心思越重,我便越觉得亏欠,心中越不安。 第二十二章大婚之夜 文鸢望着我,不明所以。 “主儿,是否不合您的口味?”文鸢见我不吃了,立刻开口询问缘由。 “不,我不饿了,你也歇一歇,整日为我忙前忙后,累坏了吧。”我看向文鸢说道。 文鸢一听,憨憨一笑:“主儿,您说的是哪儿的话?这些,不都是小的该做的么?主儿,您若是不喜欢吃这个,那奴婢再给您换别的?” 她说完,认真的凝视着我。 我摇头:“不必了。” “是,主儿。”她见我态度坚决,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也不去歇着,就立在一旁守着我。 这时辰,很快便到了戌时,文鸢说,戌时一过,便可洗漱,因为,殿下大抵今夜不会过来了。 我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好似整个人都舒坦了。 “主儿不必伤心,这福泽并非是看一朝一夕的,绵长才好,殿下今夜,就算留宿在卓宝林处,明日也必定会来主儿这的。”文鸢宽慰着我。 她们所有人,好似都觉得,我该同那卓馨玥争宠,相互斗的你死我活。 我也不想解释,只能是冲她点点头,并不多言。 文鸢开口,让外头守着的宫婢,准备洗漱用的热水来,准备伺候我沐浴。 我站起身来,准备将这一袭繁重的嫁衣给脱下,结果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声响。 紧接着,好似寝殿的门,被推开了。 “殿下!”寝殿里的宫婢,立马行礼。 我立在屏风后,能隐约瞧见他。 那穿着一袭红袍,身材欣长的男子,好似同我记忆中的他,重叠在了一起,让我看着有些痴了。 在这一刻,我的脑海之中,不断的浮现出他的影子。 “夕颜?你真的好美。” 直至,他立在我的面前,面如冠以,意气风发,今夜的他,好似身上,都透出光芒,耀眼无比。 他望着我,微笑时,眼角都是上扬的,这般高兴,让我不忍说出,请他去卓馨玥那歇息的话。 “今日,你必定累了,你先梳洗,我去让人准备些吃食,一会儿?”殿下正高兴的说着。 只是,他这话都还没有说完,柏卿就来禀报。 “殿下,卓宝林身体不适,她的宫婢,特请殿下过去瞧一瞧。”柏卿低垂着头,通报道。 “身体不适?就替她宣御医,寻本殿下做什么?”殿下说罢,便示意柏卿出去。 柏卿连连点头,退出了寝殿。 可没过一会儿,便又来了。 “殿下,那卓宝林,说是卓太傅送了一壶名贵佳酿,想着您过去一道细品。”柏卿通传道。 这卓馨玥,摆明就是将她爹摆出来,压制殿下。 不过,这种做法,未免太不得人心了。 殿下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一抹说不出的厌恶。 “告诉她,既病了,就好好喝汤药,那些酒别喝了,另外,寻个办事得力的姑姑,去她宫中管事,好生照顾。”殿下此言一出,柏卿愣了愣。 “殿下,还是去见见卓宝林吧,想必,她十分记挂殿下。”我并不想争宠,也不想让殿下留在我的宫中。天天 他若是走了,我今夜才可安稳入眠。 殿下却是一愣,望向我:“难道,你不想见我么?” “我?”被他这么一问,我抿了抿嘴唇,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还不快去!”殿下没有看向柏卿,面色却瞬间变得清冷无比,方才的欢喜,好似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是!”柏卿赶忙领命出去了。 而这寝殿之中,所有宫婢都呆呆的站着,不敢吭一声。 “你洗漱吧。”殿下望着我,低语了一句,然后便转身,也朝着寝殿外走去。 我看着太子殿下落寞的背影,嘴唇颤了颤,不过最终并未开口留他。 摘了钗环,洗漱之后,换上了文鸢替我准备的寝衣。 “主儿,您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吧。”文鸢有些焦急的站在一旁:“您这洗漱,其实,都该让奴婢伺候。” “不必了,我实在不习惯。”我说着,已经擦拭好身体,换好了寝衣,寝衣软滑,穿在身上,无比舒服。 紧接着她们便将浴桶给抬走了,文鸢还在我的腰间系了一个香囊。 “都要睡了,系这香囊做什么?”我狐疑的看着文鸢。 “主儿,这是殿下最喜欢的香,您带在身上,殿下必定欢喜。”文鸢同我说着。 “啊?”我摸了摸香囊:“这香味是?” 这香不似那些玫瑰,干花,香的那般浓烈。 “这是山楂花!听闻殿下最喜欢山楂树,宫外的院子里都种满了山楂树,宫中传闻,殿下其实是喜欢闻这山楂花的香味,主儿今后日日带着,殿下必定欢喜。”文鸢认真的同我说着。 我听了则是呆愣了许久,苦笑了一下,将那香囊给取了下来。 “主儿,您?”文鸢狐疑的看着我。 “不必了,我素来,不喜欢用香。”我说着,朝床榻走去。 文鸢赶忙俯身道:“主儿,是奴婢唐突了!不知道主儿,还有什么忌讳?” “忌讳还谈不上,只是,我不用香,无人时,也无需你们这般周全照顾,另外,我不能吃鱼。”我仔细想了想,同文鸢一一说着。 文鸢仔细聆听,记下。 “叩叩叩!” 寝殿外,则是又传来了叩门声。 我还隐约闻到了淡淡的糕点味儿,想必是有人送吃食过来了。 文鸢示意宫婢将寝殿门打开,我走到屏风侧边,见殿下正从寝殿正门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六个公公,他们手中都端着银质托盘,那托盘上是一道道精致无比的糕点。 而殿下的手,背在身后,他缓缓朝着我这走来。 我莫名觉得心慌,想要逃避。 方才他走了,我便以为,今夜他不会再来。 如今只穿着寝衣,倒觉得有些别扭,于是,立马让文鸢给我拿了披风披上。 “殿下,夜已深了,您该回去歇着了!”我此言一出,寝殿里伺候的所有宫婢,都惊诧的望了我一眼,文鸢更是呆愣的立在一旁。 她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开口“赶”殿下走。 太子殿下目光微微垂着,默默了良久之后,从身后拿出了一束花。 这是一束白色小花,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不似御花园的花娇贵,但是,看着便极为清丽。 第二十三章假戏而已 我盯着这花看了许久,不过却没有伸出手去接,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尴尬的呆立了许久,殿下突然将那花,朝着我的面前一送,然后笑着说道:“此乃满天星,你喜欢么?” “此乃满天星,是我从凡间寻来的,颜儿,你可喜欢?” 我的耳畔,却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满天星?满天星?”我的嘴里呢喃着。 “夕颜?”他开口又唤了我一声。 “殿下,今日我确实疲累,想早些歇下了。”我说着,没有接那花,也并不看殿下,只是低垂着头。 寝殿里,伺候的宫婢有二十多人,无人敢吭一声,死一般的寂静。 殿下沉默着,良久之后,他微微颔首:“既然,你累了,那便早些歇息!” 他说罢,将那花放到了桌上,然后落寞的转身离开。 所有宫婢,都俯身恭送。 殿下这一走,我便让文鸢将这些吃食也都撤了。 文鸢命人撤了吃食,扶着我就到了床榻边上,让我漱口,就寝。 而文鸢就立在我的床头,居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文鸢,你可以退下了。”我开口对文鸢说。 “主儿,今日是奴婢当值,必须在此处守着您,伺候您,这是规矩!”文鸢担心我不让她留在这,故而,立即强调,这是规矩。 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好为难她。 只是这躺下之后,我便又后悔,方才将殿下给赶走。 因为,殿下之前说过,他成婚时便同天师,要一吉兽镇宫,今日,他成婚,那么浮游是不是被放出来了? 如此一想,我便是躺不住了,立马起身,急匆匆的就下床朝外走。 “主儿,您这是要去哪儿?”文鸢一头雾水,跟在我的身侧。 “殿下呢?回安乾宫了么?”我着急的询问。 文鸢听到我寻殿下,连忙让人去打听打听。 而我则是让文鸢拿衣袍来,换上。 不过,文鸢给我选了一袭无比娇嫩的桃粉色裙衫。 我如今,也顾不得这衣裳粉气,直接就换上了。 “主儿,殿下,就在偏殿,歇息!”一个宫婢进来,禀报道。 “主儿,咱们殿下,还是疼惜主儿的,宁可在这偏殿住着,都不去卓宝林宫中。”文鸢笑着对我说道。 我则是让文鸢带路,领着我去偏殿。 这文鸢还一个劲儿的问,需不需要备些酒菜? “不必了。”我一一推了。 文鸢的一双大眼睛,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待到了偏殿外,我就见柏卿立在一侧,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不过,在看到我之后,柏卿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楚良娣,您来了,奴才立马去通传殿下。”柏卿欢喜的推门而入。 而我,则是已经等不及了,要往殿内走。美丽书吧 文鸢立马拦住了我:“主儿,这可不符合规矩,没有殿下应允,可是不能乱闯的。” “夕颜?” 不等文鸢将话说完,太子殿下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抬起眸子,朝着殿内一看,便见太子殿下依旧穿着那一袭红色衣袍,脸上带着一抹笑。 这笑中也带着喜悦,那眼眸,好似都泛着光。 “我想同你单独谈谈。”我开口,对殿下说道。 “奴才告退!”柏卿立马退了出来,太子殿下伸出手,扶我进偏殿。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柏卿和文鸢,一左一右的给关上了。 而太子殿下,扶着我走到了殿内的方桌前,这桌上放着一个玉壶,和一个杯盏,那杯中还有酒未喝完。 “坐。”殿下示意我坐下。 “殿下,我来,是想问问,浮游如今在何处?天师是否将浮游赐给了你?”我望着殿下。 太子殿下嘴角的笑容,渐渐变淡,良久之后,才颤了颤唇:“嗯。” “真的?他在哪儿?我想见见他。”我着急的说着。 浮游没有了内丹,又显出了原形,如今,只怕身体无比虚弱。 “夕颜,你此般前来,只是为了询问他的情况?”太子殿下剑眉微凝,他脸上的神情,带着失望,和怅然。 “殿下,浮游是我的挚友,我一直很担心他,所以,还恳请殿下,带我去瞧一瞧浮游。”我语带恳求。 太子殿下望着我:“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你可否陪我喝杯酒。” “殿下!你我之间,本就是假戏而已。”我虽知晓,如此说,或许会伤殿下的心,但是,必须让殿下清楚的记得,当初我只是为了要救人,才入的宫,我同他之间,绝无可能。 太子殿下听了,嘴角浮现一抹黯然的笑。 “嗯。”他颔首微微点着头,然后便朝着殿外走。 我就跟在他的身后侧,他推开寝殿门时,柏卿同文鸢正有说有笑的立在门口。 “摆驾安乾宫!”太子殿下的声音,阴沉无比。 柏卿和文鸢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我和殿下。 那眼神里,满是疑惑。 “是!”不过,他们也不敢多问,立刻安排了轿辇,送我同殿下回安乾宫。 一路上,寂静的可怕,到安乾宫时,殿下亲自扶我下轿,入安乾宫。 这宫中的公公宫女都纷纷立在回廊之上,给我们请安,原本静默的安乾宫,好似瞬间热闹了起来。 殿下带着我,顺着回廊一路行至西面,一个我从未到过的院中。 其实,之前我虽在安乾宫住过一段时日,但是,对这安乾宫并不算了解。 “殿下,您?”柏卿一头的雾水,望着我和太子殿下。 “你们在这守着便是!”殿下一句话,让柏卿文鸢他们都留在了院外头,他领着我朝着院中走去。 这院子幽深,道两旁,都种着常青树,这树本该是属阳的,可种在此处,却给人一种森然之感,好似成了阴树一般。 走到这路的尽头,太子殿下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向我。 “夕颜,那浮游如今情况不佳,不过,你放心,我会治好他。”太子殿下开口对我说道。 “情况不佳?”我的耳中,却只有这一句话,在不断的徘徊。 并且,焦急的抬脚,迈上青石阶,殿下跟在我的身侧,这青石阶的尽头处,其实是一座单独的宫殿。 第二十四章吉殿 殿门口,立着四个,穿着祭灵人衣裳的男人。 看到太子殿下,便立刻冲着太子殿下俯了俯身。 “开门!”殿下开口命令道。 四个祭灵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便开口道:“殿下,天师有令,入夜,不得?” 那祭灵人的话还未说完,太子殿下便已经一步向前,直接就将宫殿的门给推开了。 这殿内,透出一股子腥气。 太子殿下,牵着我,就朝着殿内走去。 其中两个祭灵人,似乎不放心,于是,立刻跟了过来。 这宫殿,四周没有任何摆设,但是,中间却有一个极大了的铁笼。 笼中,躺着一条银白色巨蟒。 这巨蟒,双眸紧闭,毫无声息,好似已经死了一般。 “浮游?”我疾步走到铁笼边上,伸出手,便抚在了浮游的头顶之上。 “哗啦!”一声,浮游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紧接着,我便发现,浮游尾部的皮,居然被剥下了。 这必然,是萧策做的。 “这些伤口,不替他处理包扎么?”我侧目,看向那两个祭灵人。 “妖罢了,还费那般心思?”他们鄙夷的撇了一眼浮游,淡漠的说道。 我一听,顿时蹙眉。 “夕颜,我立刻派人来给他包扎伤口。”太子殿下伸出手,轻轻按在了我的肩上。 “让曹大夫来!”我开口道。 太子殿下一愣,那神情略有迟疑。 “他如今?”我看殿下这反应,顿时心都揪了起来。 “让子衿来吧。”他迟疑了片刻之后,对我说道。 “嗯!”当着两个祭灵人的面,我自是不会同殿下争执。 殿下便让其中一个祭灵人,去传子衿前来,并且,要带着药箱一道来。 那祭灵人迟疑了片刻,但见太子殿下坚持,也只能去请。 “你去外头守着!”殿下撇了一眼,另一个祭灵人命令道。 那祭灵人微微俯身,也退了出去。 “浮游?浮游啊?”我抚摸着浮游的头,低声唤着他。 浮游闭着眼眸,除了身体微微颤抖,并无其它反应。 “此处,好似有些阴冷?”我说着,朝着殿内四周环顾了一圈。 殿下点头:“这是安乾宫,最阴之处。” “浮游怕冷,还请殿下,再寻其它方位。”我抚摸着浮游的脑袋。 他的鳞片上,都好似渡上了寒气。 “夕颜,有些事,并非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不如这样,我让人送些被褥来,你觉得如何?”他望着我,对我柔声说着。 “被褥对他而言,只怕也御不了寒,不如,再添几个火盆?亦或者,在铁笼下方,铺些棉絮?还有,给他点吃食?”我盯着浮游,嘴里一股脑儿的,说出了一大堆的要求。 殿下默默的立在一侧,我见半晌,他都没有回应,于是抬起头来,望向殿下。 只见殿下怅然的垂目,望着我覆在浮游脸上的手,那眼神复杂无比。暖才文学网 “对不起殿下,我知晓,我的要求太多了,可我?”我意识到了,自己太过为难殿下。 “夕颜,你何时能这般紧张我?哪怕一次也好。”他望着我,剑眉微蹙。 “殿下?”我见他这般神情,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玩笑而已,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你说的东西。”他冲我温润一笑,转身就朝着殿门口走去。 我看到,殿下立在那三个祭灵人的中间,他的身影,被门口的灯笼光束,拉的很长,落寞而孤寂。 子衿很快就来了,手中提着一个药箱子。 我立刻指向浮游尾部的伤口,子衿不禁凝眉。 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便说道:“萧大祭司,剥皮剜肉的本事,向来是极好的,不过此次,下手似乎重了些?” 子衿说着,捧起浮游的尾巴,那被剥了皮的尾巴,足足有我的胳膊长。 这伤口上,已经流出了明黄色的液体,还有不少小虫落在皮肉上。 子衿取出一个瓷瓶,拿瓷瓶里的药水,擦拭浮游的伤口。 浮游的嘴里发出“呲呲呲”的声响,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子衿?这药?”我盯着那伤口,涂过药水的,都开始泛白。 “药效颇强,不过,楚良娣请放心,对他而言,必定有利。”子衿说着,继续垂目,又帮着浮游,将碎肉,缝合好。 我望着子衿,他垂着眼眸,认真缝合伤口的模样,确实有几分曹大夫的影子,总之,这五官说不清哪里像,可这气质,却是如出一辙。 缝合好伤口,子衿又替浮游包扎。 而此时,被褥棉絮也送到了,不过,祭灵人担心浮游反抗,准备给他贴上符箓,再进去放置这些东西。 “无需贴符纸,我来吧!”我心疼浮游,担心那些符纸,再给浮游造成伤害。 “殿下?”那祭灵人看向太子殿下。 “嗯,楚良娣如何说,你们便如何办!”太子殿下说完,这铁笼的门就被打开了。 我抱着被褥进去,盖在浮游那蜷成一团的身上,又将棉絮,铺在他的四周。 “浮游啊,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到法子救你。”我在浮游脸颊一侧,低语着。 浮游就好似听到了我的声音一般,眼皮子颤了又颤,只是根本就没有力气睁开眼眸。 “夕颜,回宫歇着吧。”殿下见我呆立在铁笼中许久,终于再度开了口。 “嗯。”我也不想让殿下为难,最后抚了一下浮游的脑袋,便出了铁笼。 殿下同我,还有子衿一道朝着这宫殿外走。 走到宫殿外时,我还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宫殿。 这宫殿的牌匾之上,写着“吉殿”二字。 “夕颜,夜风大,会着凉的。”殿下说着,脱下他的外袍,披在我的身上。 柏卿则是立马望向殿下:“殿下身体孱弱,切莫如此!” 我将那外袍取下,递还给殿下:“殿下,我不冷。” 说完,我又看向了子衿。 不知,曹大夫见过子衿了没有。 他这一路上,多次同我说起子衿,说是想要见见他。 “殿下,曹大夫?”我刚一开口,太子殿下便冲我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也朝着子衿望去。 子衿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曹大夫被以祭灵司叛徒的身份抓回盛京,子衿应该知晓曹大夫的身份吧? 第二十五章甘之如饴 子衿的脚步不紧不慢,跟着我们出了这院子,便冲着太子殿下拱了拱手,然后就要告退。 殿下点头,我同殿下,一同看着子衿远去。 “殿下,曹大夫何时才能见到子衿?如今,曹大夫他应该已经在宫中祭灵司了吧?”我见子衿走了,立刻开口询问。 “嗯,不过曹大夫乃是祭灵司叛徒,若是他们父子相认,只怕会耽误子衿前程,相信曹大夫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太子殿下望着子衿的背影,低声说着。 我听了,微微点头,确实,天底下的父母,皆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的好,若是子衿因为曹大夫而前途尽毁,想必曹大夫也不会原谅自己。 如此想着,我长叹了一口气,不过又立刻想到了小薇。 “殿下,那小薇呢?小薇,并非妖,也与祭灵司没有半点关系,她何时才能出祭灵司?”我想着,这些日子,小薇必定是悲伤惊恐。 一人背井离乡,被抓到这种地方来,一路上都吓坏了。 “那杜小薇无事的,我已同天师提议,到时候,将她调入你的宫中,当个宫婢,如此一来,你就能照拂她。”太子殿下已为我想的无比周全。 “真的?”我激动的一把抓住殿下的手。 他的手,无比冰凉,我抓住之后,立马知晓自己失态,想要松开手时,殿下便立刻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心。 “夕颜,我并不心急,只求你,别将我拒于千里之外,我们可以先做挚友,如何?”他握着我的手,很是真诚的凝望着我。 “夜凉如水,殿下还是先歇息吧。”我说话间,文鸢也过来了。 我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抽回,便要同文鸢回慕颜宫。 “主儿,夜已深,不如就留在安乾宫,伺候殿下如何?”文鸢听到我说要回去,顿时有些慌了。 柏卿也拼命的冲我使着眼色:“楚良娣,这夜都深了,您啊就别来回折腾了,就在这安乾宫里歇着,毕竟,今日可是您和殿下大喜的日子,您说呢?” 柏卿,将这“大喜的日子”几个字,拖的极长,就好像是在提醒我,如今我是何处境,何种身份。 “不必了,文鸢,我们走。”我说着,冲着殿下微微俯身,然后便朝着回廊走去。 身后,殿下让柏卿送我回去。 柏卿很快便追了过来,只是这面色,有些阴沉沉的,好似在生气一般。 我知晓,他对殿下忠心耿耿,应是见不得,我如此对待殿下。 “楚良娣,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柏卿跟着我,一路往安乾宫外走,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终于是开了口。 “说吧。”我也不叫他憋着。 “楚良娣,咱们殿下对良娣您是什么心思,您必然知晓,怎的如此疏离冷淡殿下?殿下为了良娣,已是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柏卿说完,又顿了顿:“楚良娣,殿下儒雅,待人亲厚,对您亦是体贴入微,殿下?” “好了!我知晓殿下好,柏卿,你不必送我回去,你还是去照顾殿下吧。”我对柏卿说道。 柏卿听了,一脸凝重的望着我,最后摇了摇头:“殿下吩咐的,奴才必定要尽心尽力办好。” 他说完,就上前带路,文鸢则是将我扶到了轿辇上。 坐在轿中,我的心情亦是复杂。 毕竟,亏欠别人的感觉,真的让人十分难受。 到了慕颜宫,柏卿才离开,文鸢扶着我,回到寝殿歇息。启银 换了衣裳,我躺在床榻上。 文鸢则是立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文鸢,你累了,便也去睡吧。”我开口对她说道。 “主儿,待天明之后,我才轮值。”她说完,顿了顿,迟疑的望了我一眼,然后抿了抿嘴唇:“主儿,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这口吻同柏卿,如出一辙,不必开口,我便知晓她想说什么。 我同殿下的事儿,我自是不想再同别人解释。 于是,立刻闭上了眼眸:“文鸢,我累了。” “那主儿,快些安睡。”文鸢只能是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我闭着眼,其实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殿下的神情,于是乎,辗转反侧,良久都没有入眠。 好不容易,混混沌沌的睡去,却又莫名的被惊醒。 “颜儿,若能在你身边,只当满天星,我也甘之如饴!” 睡梦之中,一个男人,抱着一捧满天星,送到我的眼前,我好似并不喜欢,往后退了数步。 最终,蓦然惊醒。 睁开眼眸,就看到床帐外头,又立着一个眼生的宫婢。 “主儿醒了?”这宫婢见我醒了,连忙将这床帐拉到一侧,然后替我将绣鞋摆好,伺候我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些混沌的望着她。 “奴婢香阳!”她赶忙垂头回应。 我立刻下床,她便同几个宫婢伺候我洗漱,并且,还传了早膳。 如今,应是及早,香阳伺候我吃过早膳,便对我说,一会儿,我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我记得,我当初离开这皇宫时,宫中最得宠的,位分最高的,便是永妃娘娘。 “对,是永嘉贵妃。”那香阳回应着。 “永嘉贵妃?莫不是当年的永妃娘娘?”我嘀咕着,突然想到,后来这永妃娘娘不知怎的,就有孕了,只怕是母凭子贵,得偿所愿,晋了位分。 “主儿,这永妃娘娘,已经被封为永嘉贵妃了,今日,您便是要给她请安。”香阳说着,就让人来替我梳妆打扮。 而进寝殿替我梳妆打扮的,便是赵姑姑。 她是宫中的老人,明明昨日才见过,可如今,对我的态度,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说话十分规矩,也显得很是疏离。 “主儿,今日,就穿这身紫色裙衫如何?”香阳替我拿了一袭华贵的衣袍。 一直都沉默替我梳妆的赵姑姑,便突然开口了:“楚良娣刚刚入宫,穿这般华贵的缎子,只怕不合时宜,特别是在贵妃娘娘面前,如此华贵,只怕?” “嗯,赵姑姑说的是。”我听了立刻点头。 “拿一袭水蓝色的来,同这妆容相得益彰,素净又不寡淡。”赵姑姑望着我的脸,已经替我想好了,该配何种衣裳了。 第二十六章永嘉贵妃 我点着头,让香阳准备。 香阳打开一侧的木柜,柜子里摆满了各色的衣裳,其中多为艳丽的,素净衣裳极少。 待香阳找好衣裳,替我换上,准备出发时,这赵姑姑叮咛了一句:“楚良娣,贵妃娘娘不喜骄矜跋扈之人,在贵妃娘娘面前,还请楚良娣,谨言慎行,切莫大意。” “是!多谢姑姑提点!”我赶忙点头感谢。 赵姑姑则是俯身退下了,其实,永妃娘娘之前我是见过的,她的性子,我也知晓一二,不过,我知晓,她同萧策的关系好似不一般,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她的宫中遇到萧策。 想到萧策,我便实在不想去永妃宫中。 不过,也不容我纠结犹豫,香阳便说,轿辇已经备好了。 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去,坐上轿辇,我心中便十分忐忑,待到了永心宫,下轿辇时,我发现了卓馨玥也在此处。 今日,她又是一头珠翠,穿着一袭朱红色锦锻裙衫,华贵无比。 那玛瑙链子,就挂了三条在脖颈之上,倒是衬的她愈发白皙了。 瞧见我,她冷冷一笑,然后便径直要进永心宫。 不过,却被永心宫外当值的公公给拦住了,说是需要通报。 卓馨玥立刻自报家门,张口便道,自己是卓太傅之女卓馨玥。 其实,她已经成为殿下的宝林,通报时,应说明自己是卓宝林便好。 许是嫌弃这宝林的位分太低,故而有些嫌弃说不出口。 香阳也立刻上前,让其通传。 守门的公公点头,入宫内通传,卓馨玥则是鄙夷的望着我。 “我当你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原也不过如此,昨夜,殿下并未留在你的宫中?”卓馨玥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卓宝林,您还未同我们良娣请安。”香阳看向卓馨玥,开口提醒道。 卓馨玥面色一沉,她身后的丫鬟琴思立刻开了口:“什么东西!我们家小姐,可是太傅嫡出千金!” “这是宫中!宫中,便该守宫中的规矩!别说是太傅,太师,大将军之女也都一样!”香阳看着那琴思不甘示弱。 “好你个没有尊卑的东西!”这琴思立马过来,扬起手,便要动粗。 “谁敢在永心宫,宫门口,闹事?”一声呵斥声传来。 我们纷纷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掌事宫女衣裳的宫婢走了出来,我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月玲,我出宫前,我们也曾见过。 而对方的视线,从卓馨玥的脸上扫过之后,便落到了我的脸上。 当她看到我之后,便是一愣。 她既能当上永心宫的掌事宫女,想必心思也极细,否则不可能得到永妃娘娘赏识。 她应是认出了我,不过,表面上依旧装作并不认识。 “卓宝林,楚良娣,请随奴婢来,不过,永心宫的规矩,这些外婢,不得带入!”月玲看向了我和卓馨玥带来的宫婢。 我微微颔首,卓馨玥则是蹙起了她的柳眉,那神情之中,似有些不情愿。 不过,她也知晓,如今这是宫中,故而也只能跟着月玲,一道朝着永心宫里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同月玲说着话。 “这贵妃娘娘院中的花,好似并不娇艳。”她撇了一眼,前宫的花卉,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鄙夷之色。蛋疼 月玲没有回应,只是顾着,领着我们二人,到永心宫的偏殿。 这个偏殿,我来过,不过,如今再到此处,真是感慨颇多。 “卓宝林,楚良娣,在这稍等片刻。”月玲说完,就命宫婢,给我们上茶水。 她先退下,想必是去告知永妃娘娘我们来了。 我侧身坐下,卓馨玥朝着这偏殿环顾了一圈,然后轻哼了一声。 “本想着,好歹是个贵妃的宫中,必定奢华,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卓馨玥扫视了一眼偏殿的摆设,很是高傲的微扬起下巴来。 “卓宝林,这是永心宫!”我开口,提醒道。 她这般心直口快的,反倒不似那些掖着藏着的人,让人厌恶。 “哼,楚夕颜,你真是楚侍之的女儿?我怎么瞧着都不像!”她盯着我,上下打量着:“知道么?寒酸之气,是最难以掩盖的!” “你愿意如何想,那是你的事。”我不与她争执,只是端坐着。 卓馨玥见我居然不愿搭理她,立刻就走到我的面前来。 “楚夕颜,别以为,你如今是良娣,就真的高我一头!”她说罢,顿了顿:“我在同你说话!” “卓宝林你如此胍躁,一会儿,只会招惹贵妃娘娘生气!”我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说着。 她的嘴唇一抿:“何时轮到你个贱民,来教我规矩?” 说着,卓馨玥伸出手来,便要教训我。 “住手!”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偏殿正门处传来,我抬起眼眸一看,是永妃娘娘,不,准确的说是永嘉贵妃。 于是,我赶忙起身,准备同贵妃娘娘请安。 结果她却一摆手,好似十分不耐烦,直接免了礼数。 “贵妃娘娘,您今日气色真好!”卓宝林立刻笑着迎了过去,刻意讨好贵妃娘娘。 而这贵妃却并非这般好拉拢的,她缓缓走向主位,由月玲扶着坐下。 我看到她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了。 看着她的肚子,我是至今都想不明白,她是绝不可能有孕的,就算有孕,因为身体有亏,孩子是留不住的。 可如今,一晃眼,肚子居然这般大了。 “你说什么?”贵妃娘娘垂目,轻轻抚摸着自己那镶着红玛瑙的护甲,故意反问道。 “臣妾是说,贵妃娘娘您,今日气色极好,美艳异常!”卓宝林含笑说着。 贵妃娘娘盯着她,目光突然变得阴冷,紧接着,便对月玲说道:“罚!” “贵妃娘娘?臣妾?”卓馨玥一脸惊慌。 而偏殿旁两个宫婢立即过来,将卓馨玥按着,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月玲便扬起手,狠狠的朝着卓馨玥的脸颊上打去。 “啪啪啪!啪啪啪!” 这清脆的耳光声,不断落入我的耳中,一时之间,我都有些懵了。 没一会儿,卓馨玥那白皙细嫩的脸颊,就被打的一片通红,并且,高高肿起。 第二十七章立威 我看着卓馨玥,立在一侧,也不敢随意动弹,心中想着,贵妃娘娘这是要给我们立威么? “够了!”她的朱唇轻启。 “贵妃娘娘,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卓馨玥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责罚,定是不服。 “如何同娘娘说话?尊卑不分,杖毙了,都不冤枉!”月玲沉下脸,冷声呵斥道。 卓馨玥的嘴唇,颤抖的厉害。 “如今,你宫中可有教你规矩的姑姑?”贵妃娘娘望着卓馨玥,那语调依旧是不紧不慢,高高扬起的凤眼,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卓馨玥点头,贵妃娘娘则是细眉一挑,很是寻常的望了一眼月玲,紧接着就淡淡的说了一句:“处死吧!” “是!”月玲立刻应声,紧接着,便交代下头的人去“办事儿”。 卓馨玥听了,慌张的抬起头,直视着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那位姑姑,是臣妾的本家人,还请贵妃娘娘网开一面,饶她一条命!”卓馨玥此刻,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赶忙同贵妃娘娘求情。 贵妃娘娘则是冷冷一哼:“臣妾?你是太子妃么?” “妾,妾,妾身,妾身知错了,还请贵妃娘娘心善,网开一面!”卓馨玥慌张的再度开口。 贵妃娘娘听罢,面色再度阴沉了下来。 只见她朝着卓馨玥招了招手,卓馨玥愣了愣,然后便朝着贵妃娘娘那挪了过去。 当她到贵妃娘娘的面前时,贵妃娘娘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卓馨玥的下颚,要知道,这贵妃的手上戴着护甲,稍稍一用力,这卓馨玥的下颚处,就出现了极深的红印。 “你的意思是,本宫若不饶了她,那便是本宫不心善?本宫狠毒?”贵妃娘娘一字一顿,轻声问着。 “臣妾?不,妾身,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妾身的意思是?”卓馨玥慌张的不知所措。 我站着,心中清楚,这卓馨玥,好歹是卓太傅的千金,贵妃娘娘应该不会将她如何。 “滚!今后别再踏入永心宫半步!”贵妃娘娘叱了一声,松开了卓馨玥,让卓馨玥滚! 卓馨玥颤抖的从地上爬起,她此刻,眼中不断有泪水滚落而下,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全都花了,特别是眼角的妆容。 “晦气!还不快滚!”贵妃娘娘冷声说道。 卓馨玥则是准备转身就走,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冲着贵妃娘娘俯了俯身,恭敬的说了一句:“妾身告退!” 然后,便如同逃命一般,跌跌撞撞的出了偏殿。 而我,也赶忙俯身,准备退下,结果贵妃却突然抬起眸子看向了我。 见她在看我,我立刻将头垂的更低一些,不想让她看清我的脸。 “抬起头来!”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贵妃似乎对我颇感兴趣,我也只能缓缓抬起头,不过眼睛还是看着地面的。 “果真是你?”贵妃望着我,那红唇扬起,护甲轻轻拍在自己的膝上,发出低沉的声响。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我立刻开口,想岔开话。 “这太子殿下,还真是痴情,居然费尽心思,还是将你纳入了他的宫中,成了良娣?”贵妃好似觉得此事儿有趣,嘴角的笑,更浓了些许。 我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贵妃娘娘则说道:“过来!”书香 一听这话,我便想着,她不会也要“教训教训”我吧? “楚良娣!”一侧的月玲,见我半晌没有动静,开口提醒。 我只能硬着头皮,朝着贵妃娘娘迈了一步。 贵妃却只是低声对我说:“从前,你会把脉,今日,你来了,便再替我把把脉吧!” “是!”我愣了愣,有些意外。 心中想着,宫中有这么多御医,哪一个,不比我的资历深,医术高,为何要让我替她把脉? 不等我想明白,月玲就已经小心翼翼的卷起了贵妃的袖口,然后在她的手腕处,铺上绸缎帕子。 我迟疑着,不过,这贵妃如此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今日这脉,不把是不行了。 于是,我将自己的指腹,搭在了贵妃的手腕处。 只是,这一把脉,我就不由的一愣。 真真是怪了,她如今,已经大腹便便,可是,这脉象却不是喜脉? “如何?”她抬起眼眸,盯着我。 而我的心中,开始揣测,她让我替她把脉,是否是为了知晓,宫中御医的诊脉是否正确?我若是说的同御医不同,那么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的心里,不断的想着。 “楚良娣!我们娘娘在问话呢!”月玲开口,再度提醒。 我的嘴唇颤了颤:“回娘娘,妾身以为?”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我这话都还未说完,便有一宫婢前来通报。 贵妃抬起手,月玲立刻替她将袖角放下。 “同殿下,若敢透露半句,本宫定叫你消失在这宫中!”贵妃望着我,面色阴沉的说道。 “妾身不敢妄言!”我赶忙回应道。 贵妃听我此言,便示意那宫婢,请殿下进来。 我则是乖乖退到一侧,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我视线的余光,看到了太子殿下,那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太子殿下,今个儿,怎么有空来本宫这?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贵妃侧身,依在桌上,目光淡淡的从殿下脸上扫过。 贵妃大抵是以为,殿下是来替卓馨玥出头的。 太子殿下则是朝着我这看了一眼,见我无恙,才答道:“怎敢,贵妃娘娘是这后宫之主,不过提点一二,只是,楚良娣初入宫中,还请贵妃娘娘能宽待些。” 太子殿下看着贵妃,一字一顿,说的极慢,但是语调却有些阴冷。 “殿下,新婚燕尔,本宫也就不多耽搁,楚良娣,你甚得本宫欢心,明日早些来问安!”贵妃娘娘看向我,冲着我微微一笑。 这笑容,太瘆人了,不过我也只能冲她俯了俯身,然后便行礼告退。 殿下牵着我的手,一路疾步朝着永心宫外走。 月玲则是亲自出来送我们,一直将我们送到了永心宫的正门前。 我们上了轿辇,她才冲着殿下俯了俯身,退下了。 第二十八章异样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贵妃方才的那句话。 明日早些来问安?也就是说,我就算是躲的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了,她必定要让我给她诊脉? 如此想着,心中有些不安,也因为不安与忐忑,让我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并非是回慕颜宫,而是去了安乾宫。 待到了安乾宫后,太子殿下便留我用午膳。 我也只能答应,并且,提出想要看看浮游。 殿下答应了,过来想要牵我的手,往安乾宫内走去,我则是赶忙朝一侧,退了一步,同他拉开距离。 “我还真有些饿了。”我冲他笑了笑,往安乾宫里走。 太子殿下的手悬着,不过很快便让柏卿,去准备午膳。 柏卿应了一声便去准备,香阳扶着我,由殿下带着,我们到了斋素阁, 殿下是吃素的,不过待这饭菜上来,却是一桌子的荤食。 “你们都退下吧。”他开口,对柏卿和香阳说。 我想着,如此一来,岂非是要同殿下独处?故而,赶忙说道:“香阳你替我布菜吧。” “夕颜,我有些话,想同你说!”殿下亦是知晓我的用意。 “那奴婢便退下了!”香阳赶忙开口,同浮游一道,退到了斋素阁外。 “方才,贵妃娘娘可为难你了?”殿下望着我,认真询问。 我摇头,又对殿下说:“殿下,你应去瞧瞧卓宝林,方才,她受了些惊吓。” “哦。”殿下淡淡的应了一句,却又问:“她将你单独留下,可同你说什么了?” 我一寻思,正好,可以将贵妃让我替她把脉的事儿,告知殿下,也好问问,明日我如何回应,才算妥当。 “贵妃娘娘,只是让我替她把脉。”我这话一出口,太子殿下便是一愣。 “如何?”殿下立马问道。 “她?”我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贵妃娘娘好似并无喜脉。” “果真如此。”太子殿下好似早就已经料到了,听到我如此说,并未表现出惊讶。 “殿下,明日?”我望着殿下。 都不等我问,他便道:“明日,你便说那胎极稳,并无异样。” “可我若如此说了,宫中的其它御医?”我担心,自己诊的脉象,与别的御医不同。 “我说过,这宫里的御医,都长着同一张嘴,他们嘴里说的话,都是一样的,都放言说贵妃娘娘不但胎象稳,并且,此胎,还是个皇子。”殿下说完,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这是为何?这再过数月,孩子总归是要落地的,他们这是欺君之罪。”我凝眉,想不明白,为何宫中的这些御医要说谎。 “夕颜,这宫中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你照我说的做便好。”殿下看向我认真的交代着。 “好,我明白了。”我点着头。 殿下见我答应,便给我夹了肉:“听闻,你近日,极喜欢吃荤食,这糖醋肉,你必定也爱吃。” 他说着,我面前的瓷碗,已经被夹满了肉菜。 “殿下,我自己来。”我赶忙阻止。 示意殿下停下,他的筷子顿了顿,然后便放下了,给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盏茶。图播天下 “殿下,你也吃些。”我抬起眸子望向他。 这一次看到他,其实比之前要憔悴清瘦了许多,脸上棱角分明,只是,不知道哪里,好似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我没有胃口,你替我多吃些。”他说完,就只是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 茶香瞬间涌出,我嘴里吃着肉,这肉又香又嫩。 “这茶是花茶,想着你爱吃甜的,故而特地给你准备,你可喜欢?”殿下目光温柔的望着我。 “我一会儿喝,待我吃完了肉,再喝它压一压。”我没有抬起头看殿下,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肉。 “慢些!”殿下的声音之中,都好似带着笑。 “嗯。”我嘴里答应着,可这肚子却饿的很。 殿下起身,将我面前吃空的碟子,撤到一旁,然后把后头还未吃的菜,往我的面前放。 约莫吃了两盏茶的功夫,我就将一桌的荤菜给吃完了。 殿下的面色开始变得有异,他拿着一条帕子,替我擦拭唇边的油渍。 “多谢殿下。”我赶忙接过帕子。 太子殿下则是望着我,此刻我虽没有抬起眼眸与他对视,但我能感受到,他正在凝视着我。 “殿下,我想去看看浮游。”我开口对殿下说。 “夕颜啊,你最近,身体是否有什么不适?”殿下突然问道。 “没有。”我摇头,不知殿下为何如此问。 “你何时开始,胃口大开?”殿下看着我,他此刻的眼眸,好似变得极深。 我看到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之前,我种了暑气,故而,让曹大夫替我开了几服药。”我如实说着。 “曹大夫?”殿下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殿下,曹大夫如今怎样了?是不是日日都在祭灵司受罚?”提到曹大夫,我这心中亦是不好受。 太子殿下望着我,表情复杂,许久才摇了摇头,对着我苍白一笑说道:“他无事。” 说完,殿下便站起身来,并且唤了一声柏卿。 “奴才在!”柏卿立即应道。 “请子衿过来一趟!”殿下面无表情的对柏卿说道。 柏卿立刻让人去传,我则是略带紧张的望向殿下:“殿下,是不是浮游的情况恶化了?” 他摇头,依旧冲我笑着,不过那面色煞白。 “殿下,莫不是,你身体不适?”我见他这神情,连忙开口询问。 太子殿下不语,良久才开口:“夕颜,你可能?” “可能什么?”我一头雾水。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他此刻的神情,变得这般凝重。 “无事,一直想对你说,你爹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太子殿下说完,顿了顿:“找个机会,我便替你将他的骨灰,从祭灵司拿出来。” “多谢殿下费心。”其实,我一直想问,爹的遗体是如何安置的,可仔细想想,如今,活着的,都没有救出,爹已经死去多日,这一路上,我也给爹守够了头七,他的灵魂早就安息了,不能让殿下,为了躯壳去费心。 第二十九章把个脉 如今,听到殿下说,爹的遗体被火化了,我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去”的干净。 若能拿回骨灰最好,若是拿不到,我今后回村了,也会替爹立一个衣冠冢。 “殿下!” 不多时,柏卿就带着子衿来了。 子衿如同昨日一般,背着一个药箱,立在斋素阁前,阳光柔柔的照在子衿的身上,只是这般年轻的年纪,却显得莫名有些老成。 见子衿来了,我便站起身来,着急的要一同去看浮游。 “夕颜,不急。”太子殿下说完,又立刻看向子衿:“子衿,你替楚良娣,也把个脉吧。” “是!”子衿立即应声,朝着斋素阁内走来。 “我无事。”我愣了愣,对殿下说道。 殿下则是安抚道:“只是看着你气色差些,子衿来了,便是举手之劳,若是身体虚,便要好生补补。” 殿下说完,看向子衿。 子衿立刻冲着我俯了俯身,紧接着,柏卿就递给了他一条帕子,覆在我的手腕上,然后替我把脉。 我自认为,自己的身体还是不错的,能吃能喝,就连被萧策那般折磨,都能挺过来,我觉得应该无碍。 “如何?”太子殿下望着子衿,眸中带着异样的光。 子衿替我把脉,良久,抬起头对殿下说:“回殿下,楚良娣只是略有些体虚,应时常心悸?多梦?” 听到子衿如此说,我连连点头。 他说的都没有错,我确实,几乎夜夜都要做“奇奇怪怪”的梦,并且,时常感到心悸。 “属下,配些方子,楚良娣您早晚服用,好好温补着,很快便能好转。”子衿见我点头,便对我说。 太子殿下却依旧面色阴沉,他沉默了良久,站起身来,带着我们去了浮游所在的吉殿。 一路上,殿下都一言不发,到了吉殿之后,他让我单独进去见浮游,他则是同子衿在门口立着。 “嚯”的一声,吉殿的门被推开,我也顾不上殿下陪不陪同,立刻朝着吉殿里走去。 这吉殿,哪怕是白日里,也显得无比晦暗。 若非是墙上几盏油灯,这里头想必会是漆黑一片。 “浮游?”我缓缓的朝着那铁笼子走去。 浮游蜷缩成一团,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铁笼一角昏睡着。 我靠近铁笼,将手伸入铁笼之中,轻轻抚摸着它的鳞片。 “浮游,是我,夕颜!”我开口,大声的对他说着。 此言一出,浮游的眸子,缓缓睁开,虽只是半眯着,不过,确实是看了我一眼,他那银白色的蟒头,冲着我微微摇晃着,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我看着他这虚弱的样子,赶忙朝着殿外望去,却见殿下一脸凝重的同子衿说着什么。 子衿好似一脸茫然,冲着殿下摇头。 “子衿!子衿,你过来。”我忍不住开口喊了几声子衿。 子衿同殿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了我,他们心照不宣的朝着殿内走来。 子衿应殿下要求,替浮游查看。 而我则是望着殿下,问道:“殿下,怎么了?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七彩中文 “没有,这浮游今日好似醒了。”殿下望向浮游,对我说着。 “嗯,方才浮游还睁开眸子,看了我一眼。”我激动的对殿下说。 殿下点了点头:“想必静养些时日,便可大好。” “嗯。”我应着声,看着子衿小心翼翼的,替浮游拆开昨日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换药。 “殿下,这几日,浮游可进食么?不如给浮游准备些生鸡?”我记得,之前,浮游身体不适,便是吃了活鸡之后,才好转的。 不知道,如今,开了荤,能不能也好转些许。 这种关头,什么修行,都得先往后放一放了。 “好,一会儿,我便让柏卿去替他安排。”殿下说完,又顿了顿,然后静默的望着我,发着愣。 “怎么了殿下?”我见殿下这般奇怪的望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伸出手,想要抓我的手腕。 我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殿下,昨夜你说,会让小薇?” “嗯。”不等我将话说完,他便应了声:“那杜小薇,已经送到了你的宫中,如今那文鸢在看着她。 “小薇已经送到慕颜宫?”我顿时大喜,又问:“那殿下,小薇,是不是就成了我宫中的人?我想如何处置都可以?” “自然是!”殿下不假思索的说。 “那若是我想送她出宫呢?”我看着殿下。 “她既是你的人,你想如何处置,那便都由你,无需问任何人。”太子殿下很是认真的对我说着。 我的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我一人在宫中,已觉如履薄冰,实在是无法分心照顾小薇,到时候,先想法子让她出宫。 “殿下,属下还要回去熬药,外敷内服,想必能事半功倍。”子衿替浮游将伤口处理好,又站起身来,要回去熬药。 “嗯。”殿下应允了。 我在吉殿守了浮游半个时辰,便回了慕颜宫,毕竟小薇还在等我,想必此刻,她应该很是惶恐不安。 同香阳,回到慕颜宫,便知晓文鸢带着小薇在正殿里等我,于是,立刻急匆匆的赶往了正殿。 一到正殿门口,我便看到,小薇缩着身,坐在一张椅子上。 文鸢正俯身对她说着什么,不过,小薇似乎很是惊恐,缩着身体,没有回应。 “小薇?”我疾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杜小薇这才抬起头来,朝着我这看了一眼,然后便慌忙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向我之后,直接扑到了我的怀中。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于是,我将她拥的更紧了些。 “没事了小薇,你别怕。”我的手,轻轻抚着小薇的后背。 小薇却依旧抱着我,许久之后,才开口,带着严重的哽咽说道:“姐,姐,姐姐,浮游,浮游哥,被,被他们给拖走了。” 小薇说着,缓缓松开了我,她这眼皮子极肿,眼里全都是血丝,不过,眼中都已经没有眼泪了,大抵是哭干了。 “小薇,你别担心浮游,浮游如今在太子殿下的宫中,还有人替他医治,他不会有事的。”我说罢,就吩咐文鸢她们,准备些吃食过来。 文鸢赶忙点头,下去准备。 第三十章乱心 杜小薇的嘴唇抿了抿,微微摇晃着脑袋。 “姐姐,我不吃东西,我要见浮游哥,我想见他。”杜小薇紧紧抓着我的衣袖。 “好,姐姐答应你,吃过了东西,洗漱洗漱,就带你去见浮游。”我望着杜小薇,她这一身褴褛,衣裳都破了,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真的?”她听到我这么说,立刻抬起头来望着我。 “嗯,真的!”我点头。 说话间,文鸢已经带着宫婢端上了吃食。 这些吃食,多为素菜,主食也是清粥,如此安排是因为,小薇只怕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进食,故而,必须先喝些粥,养养。 我扶着小薇坐下,她捧起粥碗,便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慢些。”我赶忙劝着。 她却好似已经,等不及,要立刻去见浮游。 我只能是微叹一口气,让文鸢去准备些热水,和换洗的衣裳,一会儿,带着小薇去洗漱。 小薇吃的是狼吞虎咽,待她吃完了,我立刻领着她去洗漱,她怕生,我就让文鸢她们出去,我亲自给她洗。 只是,她这衣裳一脱下,我便看到,她的后背上,胸膛口,腿上,全都是抽打之后,留下的伤口。 这些伤口有新有旧,看着触目惊心。 看到这么多伤,我只能给她擦擦身,不能泡水了,然后替她上了点膏药,又帮她将洗好的乱发擦干,梳成香阳她们那样的发髻。 小薇呆呆的坐在铜镜前,眼中好似完全失去了光彩,呆滞无比。 我能想象,她在萧策手下,究竟遭受了何等折磨,萧策折磨人,是一把好手。 “走吧,去见浮游。”我柔声对杜小薇说道。 杜小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嗯。”她恍惚的应了一声,我扶着她出了屋,并且,让文鸢也给她准备了轿辇。 文鸢劝说,在宫中,尊卑分明,从未有奴婢坐轿辇的先例,只怕是会被人诟病,到时候,受到责罚的便是小薇而不是我。 我回想了一下今早,卓馨玥不懂规矩,教她规矩的姑姑就被赐死了,于是,便对文鸢说,我们走着去安乾宫。 “主儿,此去安乾宫,需走一个时辰。”文鸢提醒着。 “无妨。”我说罢,就牵着杜小薇,朝着安乾宫走去。 小薇一路上,都怯生生的缩着脖颈,对于这个奢华的“牢笼”,一直不敢细看。 好不容易走到了安乾宫正门,我就瞧见了琴思,居然跪在此处。 而一个小公公,站在琴思的面前,劝说着:“你还是回去吧,告知卓宝林,好生将养着,殿下得了空,必定会过去瞧她。” “我们家宝林,伤的极重,你就行个方便,让殿下去一趟吧。”琴思说着,掏出一个钱袋,就朝着这公公的手中塞。 这公公则是赶忙推开,并且,往后退了一步之后,就瞧见了我。 “楚良娣,您来了,请!”这公公瞧见我,立刻引我进安乾宫。 琴思抬起头来,望向我,那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却又迟疑了。 她们主仆皆骄横,我也不愿管这闲事儿。第一读书网 “你告知殿下,若殿下不去,宝林便要给太傅府,送书信!”琴思开口,便是要挟。 那小公公,没有应声,只是领着我去见殿下。 此刻,殿下正在他的寝殿之中抚琴。 不过,他应是有心事,这琴声听起来极乱,起起伏伏,毫无章法。 我们到寝殿外,柏卿便迎了过来。 “楚良娣?你怎么?”方才刚回去,柏卿没有想到,我居然又来了:“您来了也好,殿下一直在抚琴,您让他停下,歇一歇吧。” 柏卿说着,轻轻将寝殿的门给推开。 “殿下,楚良娣来了!” 此言一出,殿内的琴声顿时戛然而止。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 殿下面色苍白,立在了寝殿正门前。 看到我,还是冲我温润一笑:“夕颜,你怎么又来了?正午日头毒辣,你该在宫中歇着。” “殿下,我们想再看看浮游。”我开口对他说道。 太子殿下一听,便点了点头,示意柏卿,带着我和小薇,去看浮游。 “殿下,你的身体,是否不适?”我没有立刻同柏卿走,而是望着殿下这张,煞白的面容。 从前,他的气色也不好,但是,从未这般差过,半点血色都没有。 “嗯,大抵是感染了些许风寒,你们去看他吧。”殿下开口催促了一声。 于是,我点了点头,跟着柏卿,牵着小薇,一同去了吉殿。 柏卿在吉殿门口守着,我带着小薇进入殿中。 一入殿中,我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走到那铁笼子前,我则是瞧见了几根鸡毛,落在地上。 想必,是殿下照我说的,给浮游吃了活鸡。 “浮游哥?”杜小薇立刻挣脱我的手,抓住了铁笼上的铁棍,激动的叫着浮游。 浮游的眼皮子颤了颤,似乎是听到了,只不过,没有力气,抬眼看她。 “小薇,如今浮游在此处,有人照顾,他会慢慢好起来的。”我安抚小薇。 小薇听了之后,伸出手,抚了一下浮游的鳞片。 “姐姐,我想留在这,陪着浮游哥。”杜小薇抬起眸子,对我说着。 我一听,立刻摇头,然后朝着吉殿门口望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对杜小薇说:“小薇,明日,我就给你银两,让你出宫,你出宫之后,立刻离开盛京,到紫隆城,寻一腾清茶馆?” 我这话还未说完,杜小薇就连连摇头。 “姐姐,要走一起走!否则,我绝不离开这。”杜小薇倔强的说着,目光则是紧盯着浮游。 “小薇,你听我说,如今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能走一个是一个,你先出宫,等着我们,我们若是脱身了,再去寻你。”我劝着她。 “姐姐,浮游哥在这,我便哪里都不去。”她说的笃定。 我知晓,她平日里是个性子柔弱的,也是因为太喜欢浮游,故而,在这生死关头,她不愿意撇下浮游,一入离开。 第三十一章来日方长 我见此刻也说服不了她,便也不再规劝,而是立在一旁,盯着浮游看的失神,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待浮游痊愈之后,该如何把他弄出宫去呢? “楚良娣?” 正想的入神,柏卿不知道何时,立在了我的身后,开口唤了我一声,倒是差点吓了我一跳。 “吓着您了?”他问道。 我摇头:“没有。” “楚良娣,借一步说话。”柏卿看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跟着柏卿,一同朝着殿内左侧走了几步。 “怎么了?”我询问着。 柏卿这表情有些严肃,还有几分不安。 “楚良娣,咱们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柏卿担忧的说着:“方才,回寝殿之后,就将我们这些奴才,都轰出来了,自己在殿内弹琴,殿下这琴艺向来精湛,可您方才在回廊外听到了么?” “你希望我去问问他?发生何事了?”我看着柏卿,他这拐弯抹角的,应是想让我去宽慰殿下。 “不,不,楚良娣您只要去,陪着殿下坐一会儿,咱们殿下,便能高兴良久,无需多问什么。”柏卿赶忙解释道。 我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朝着杜小薇望去。 浮游虽没有睁眼,但小薇还不愿离开,于是,我先同柏卿去看看殿下。 到殿下的寝殿外,柏卿轻轻将门推开,然后开口说道:“殿下,楚良娣想见您。” “进来吧。”很快,屋里就传来了殿下的回应。 柏卿一个劲儿的冲我使眼色,那眼神好似是让我,在这多陪陪殿下。 我冲着柏卿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寝殿内走去。 寝殿内的摆设,还如同从前一样,不过此次我回来,也发现了,安乾宫里,好似是换了一批人。 全都是新的面孔,从前,那些“老人”都不见了。 殿下坐在木桌前,微微仰起头来,望着我,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这笑容,有些复杂,“如晴天,又似雨天”。 “坐吧。”他说着,给我沏了一盏茶。 我坐下,接过杯盏,只是良久,不知道要同殿下说什么。 初见时,我并不亏欠殿下,故而,相处起来还算轻松,总觉得殿下性子极好,同他在一起,不用刻意小心。 他就好似,这深宫之中的一缕阳光。 可是如今,殿下为我做了太多,看到他,我这心上的石块,就会变得越发沉重,故而,更加不知要同他说什么才好。 “殿下,要不要出去逛逛院子?”我同他这么单独待在这寝殿里,心中总觉得别扭,想着出去,人多些,大抵可以放松些。 “同我在一起,你会觉得不自在么?”太子殿下望着我,眼里带着复杂的情愫,让我不敢同他对视。 “殿下?”我的嘴唇颤了颤。 “夕颜,我说过,我不求你立刻喜欢上我,只求你,每日都朝着我这靠近些许,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走到我的身边。”他凝着剑眉,盯着我。 “殿下,我不想骗你,也从未骗过你,我同你,不可能的。”我抿着嘴唇,坦诚说道:“我入宫,就是为了救浮游他们,你应该知晓的?” “是啊,我知晓。”他呢喃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殿下,您的气色确实不佳,让子衿来,替您瞧一瞧吧。”我看着殿下。 殿下也望着我,嘴里低语道:“不必让子衿来,就请曹大夫吧。” 他的这句话,倒是让我愕然。 曹大夫是祭灵司的叛徒,依照他如今的处境,如何来安乾宫? “殿下,曹大夫可在这宫中自由出入?”我狐疑的望着殿下。 “你不是也想见见他么?那便让他来一趟吧。”太子殿下说完,就让柏卿去祭灵司传话。 我看着柏卿领命出去,赶忙又说道:“那殿下,也请子衿来吧?就算不相认,让他们父子见一面也好?”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他这话,好似是在对我说,可那眼眸放空的模样,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说实话,我并不了解殿下,如今更是看不透了。 半个时辰之后,曹大夫果真,被柏卿搀扶着请来了。 不过跟着一道来的,还有六个祭灵人,他们是负责押送曹大夫的。 “哗啦,哗啦!” 曹大夫走起路来,脚下传来哗哗的声响。 我看着曹大夫,这眼眸当即就是一酸。 喉咙,也开始发紧,本想叫他一声,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曹大夫头发披散,浑身上下都被抽打的血迹斑斑,那破损的衣料,贴在伤口上。 走起路来已十分不便,好似没有半分力气。 我走到曹大夫面前,那几个祭灵人立刻挡住了我。 “退下!”太子殿下冷声命令道。 几个祭灵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冲着殿下拱了拱手,纷纷退到了寝殿外。 而我则是嘴唇颤了良久,才开口喊道:“曹,曹,曹大夫?” 曹大夫垂着的脑袋,这才抬起,混沌的眼眸,看向了我。 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便冲着我笑。 “楚丫头,你没事,没事就好。”他那干裂的嘴唇张合着,精神好似十分萎靡。 “曹大夫,你坐。”我赶忙扶着曹大夫坐下,又给曹大夫倒了一杯茶水。 太子殿下静默的盯着曹大夫,在曹大夫坐下之后,突然开口说道:“曹大夫,你给夕颜把把脉吧!” 此话一出,曹大夫那捧着杯盏的手,便是颤了一下,茶水洒了他一身。 “有没有烫到?”我赶忙抽出手帕,替他擦拭,并且,立刻给曹大夫又倒了一杯茶水。 曹大夫的手,抖得厉害,半晌都没有将那杯盏端起。 “曹大夫,听闻你曾是祭灵司的神医!若是你断脉,便绝不会有误对么?”太子殿下看着他。 曹大夫摇头:“殿下谬赞,如今,我早已经老眼昏花。” “无妨,夕颜,你让他替你把把脉。”殿下看向了我。 “殿下,我无事,不需要诊脉。”我一边替曹大夫拿着桌上的糕点,一边回应着。 “子衿都说,你心悸多梦,怎会无事?曹大夫既是神医,那就让他替你瞧瞧,然后,写一个方子吧。”殿下说着,站起身来,亲自走到我的身侧,替我将袖子卷起。 第三十二章威吓 曹大夫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变成了青紫色。 他立马端起那茶盏,喝了起来。 并且,喝完一杯,就自顾自的又替自己倒一杯,总之连续喝了七八盏茶。 太子殿下就立在一旁,静默的等着。 直到那瓷壶之中没有茶水了,曹大夫的手,才顿了顿。 “喝完了么?”殿下的语调,阴沉无比。 曹大夫那青紫的嘴唇张了张,对殿下说:“太子殿下,可还有茶?” 殿下冲着曹大夫淡淡一笑,然后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而曹大夫,则是望向我,对我说道:“夕颜啊,今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什么?”我听的懵懵懂懂。 “你?”曹大夫开口,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视线惊恐的,盯着我的身后。 我侧目看去,便见殿下面无表情的朝着这边走来。 “热茶还需烹煮,不如,曹大夫趁着这空档,替夕颜把脉。”太子殿下盯着曹大夫,不紧不慢的说着。 曹大夫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便说道:“宫中御医众多?” 他的话还未说完,太子殿下便淡然一笑:“本殿下说了,听闻,曹大夫你曾是神医,从不会把错脉!” “殿下,曹大夫被囚祭灵司多日,还是让他歇一歇吧。”我看着曹大夫,他的气色如此之差,哪里还有力气替我把脉?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也对,那便让子衿来!子衿若是把错了脉?” 殿下顿了顿,脸上是我看不透的神情,居然莫名有些肃穆,阴森。 曹大夫听到“子衿”二字,顿时身体一晃,猛然站起身来。 不过,大抵是因为体虚,故而起身时,身体朝前一倾,我赶忙扶住了曹大夫。 “子衿年少,还需好好打磨,医术也并非一朝一夕,就可提升的,还是我来吧。”曹大夫说着,好似咬了咬牙,然后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紧接着,那面色就变得无比晦暗。 太子殿下走到我的身后,曹大夫便松开了手。 殿下开口,淡淡的问道:“如何?你若是乏累,意识混沌,那便想好了再说!” 曹大夫青紫色的嘴唇抿了抿,双手握成了拳。 “曹大夫,是不是,我的身体不妥?”我想着,自己这些时日的反常,又想着殿下今日,让子衿给我把过脉,如今又请了曹大夫来,莫不是,我的身体,真的出现了什么异常? 曹大夫微微垂目,默默了良久之后,才颤着嘴角,开口:“楚丫头,身体无大碍,只是多梦,喝些汤药滋补便好了。” 此话一出,太子殿下突然朝前走了半步,一只手搭在了曹大夫的肩上。 “有劳曹大夫了,来人,送他回祭灵司!”太子殿下开口,声调极为低沉。 “殿下,不如让曹大夫,再歇一歇?”我的手,立刻扶住了曹大夫的胳膊。 实在是不忍心,让曹大夫再回祭灵司。 殿下却目光复杂的望着曹大夫,低声说道:“他毕竟是祭灵司的叛徒,若强行将他留在此处,只怕天师知晓震怒,先送他回去,一切,我们再从长计议!曹大夫,你说,对么?” 曹大夫抬起那混沌的眸子,望向我。 “楚丫头,好好的,正午的日头最好,多晒晒。”他的话音刚落,那几个押送他来的祭灵人,便进了寝殿,将曹大夫给拖走了。 曹大夫回过头,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快步走上前去,殿下一把拉住了我。 “夕颜,行事不可莽撞,否则,下次,我便没有机会,再从祭灵司,将他请出来。”殿下十分温柔的对我低语着。 我听了,迟疑片刻,看着曹大夫已经远去的背影,冲着殿下微微点着头。 “夕颜,今日也留下来用晚膳吧?我让人准备,你最喜欢的糕点如何?”殿下望着我,同我商量着。 “不必了,我现在便带着小薇,先回慕颜宫。”我不想留下,单独与殿下用膳。 我同殿下之间,还是疏离些好。 否则,今后只怕是掰扯不清。 “好,你不愿意的,我不会勉强你。”太子殿下说罢,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指腹,轻轻按在我的手腕上,那眼眸开始泛红,红的好似要沁出血来。 “殿下?殿下?”一见他这般模样,我的心瞬间收紧了,想着他莫不是,又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索性,太子殿下猛然松开了手,紧接着,往后退了半步,然后便对着殿外的柏卿喊道:“柏卿!送楚良娣,回慕颜宫。” “是!”柏卿立刻进寝殿,请我出去。 “殿下?”我看他面色惨白,还想上前扶他。 太子殿下却立刻低声呵道:“走!” 这一声呵斥,把柏卿都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着我就朝着殿外走去。 一边走,还不忘了低声询问我:“诶呦喂,楚良娣,您又对咱们殿下说了什么无情的话了?” “我什么都没说?”这话说完,我又想到,自己刚刚同殿下划清界限,不肯陪他用膳,可难道只是为了这件事儿,便发这般大的火么? “楚良娣,咱们殿下体弱,您可别把殿下气出个好歹来。”柏卿有些不放心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我也侧目,朝着寝殿内看去,只见太子殿下跌跌撞撞,就朝着寝殿内的屏风后走去。 他今日的种种举动,实在古怪。 我思索了一番,推开了柏卿的手。 然后,替自己把了把脉。 我这脉象有些沉,不过,并无大碍啊?子衿也说了,我就只是心悸多梦而已,好好休养,喝些汤药就无事了。 “放开我,放开我!” 我同柏卿,刚走进吉殿所在的院中,远远的,就听到了小薇的叫声。 一听到这声音,我立马朝着吉殿跑去。 只见一个祭灵人押着小薇,就朝着这院外走,我立刻让他松开小薇。 “为何要对她动粗?”我蹙眉,盯着那祭灵人质问着。 那祭灵人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楚良娣,这女子,要放了那大蟒,若大蟒出了吉殿,只怕会惹出祸端!” “小薇,跟我回去。”我沉着脸,对小薇说了一句,然后便不管她是否愿意,立刻拽着她便走。 第三十三章不认账 小薇挣扎着,想要甩开我的手,不过她被囚了数日,并无太大的力气挣扎,故而,我很是容易就将她给拽出了安乾宫。 文鸢她们看着我们二人这般拉拉扯扯,还觉得古怪,不过又不敢开口询问。 只能是一头雾水的跟在我们的身后,我连拉带拽,将小薇给带回了慕颜宫。 到了慕颜宫,我让所有人都退下,单独同小薇,在寝殿里谈话。 我示意她坐下,只是她情绪依旧激动,根本就听不进我说的话。 “姐姐,浮游哥如今就快要不行了,我们不能再拖,要立刻救出浮游哥!”杜小薇大声的对我说着。 我平静的看着杜小薇,她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这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这是皇宫! “姐姐,你如今,是不是,不愿离开这?”小薇睁着那双圆滚的眸子。 这双眼眸,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清澈,眼里的血丝,和那浓重的眼圈,让她看起来十分疲倦。 好似所有的精气神,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全部都被抽走了。 “小薇,今夜,你好好休息,浮游的事儿,先放一放,此事十分棘手,并非是我不愿意救浮游出去,而是,如今的情况,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立刻救他出宫。”我看着杜小薇,表情严肃。 小薇却嘴唇一抿,蹙着细眉望着我。 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又迟疑良久没有开口。 “小薇,你初入宫中,这里有多危险,今后你就会知晓。”我凝视着她,很多事儿,是说不清的。 她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这,心思单纯,怎会想的那般周全。 “姐姐你如今是殿下最宠爱的良娣,救浮游,便是任凭姐姐一句话的事儿。”小薇看着我,眼中带着一股子执拗。 “小薇,那你是以为,我能救浮游,却故意袖手旁观?故意,看着浮游受苦?别忘了,我同浮游认识的时日,比你还要长,浮游同我,是挚友,我怎会弃他于不顾?若我真的不想救他,我又何必入宫?”杜小薇对我,有怀疑,有不解,我不怪她,只是如今我也身心俱疲,身陷这个囵吞,我亦是用尽了气力,想要爬上“岸”去。 小薇看着我,张口还想说话,我便冲着她摆了摆手。 “小薇,你去歇着吧。”我已经没有气力,再同杜小薇多说什么了。 杜小薇在我的面前,立了许久,最后,转身朝着寝殿外走去。 她走到寝殿的门槛前时,侧过脸来,对我说道:“姐姐,我只是不忍,看着浮游哥受苦。” 小薇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好似在哽咽一般。 我点头:“我知晓,信我,我会尽快想出好法子。” 看着杜小薇这副模样,我冲她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 她这才点头,然后便是将寝殿的门打开。 门外文鸢立刻让人,带杜小薇去歇着,她则是准备了茶点,命人送进来。 “文鸢,我有些乏了,准备热水沐浴吧。”我用力的闭了闭眼眸。 文鸢则是立在一旁劝着:“主儿,您还是吃些东西吧,否则,会伤身的。” “哪就这般金贵?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我面无表情的对文鸢说。 文鸢也只好点头,乖乖的命人准备了浴桶,待我洗漱之后,她又要伺候我入睡。 “你们都出去。”我看向文鸢:“床头立着人,我睡不着。” “这?”文鸢迟疑着。 “你不是说,这慕颜宫,是由我说的算么?”我问道。 “是,奴婢,这就退下。”文鸢赶忙垂下头去。 我则是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一人独坐在木桌旁,看着这偌大的寝殿,内心之中,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和孤独。 曾经,我不解,太子殿下,身旁奴仆成群,怎会觉得孤寂。 如今,我懂了,在这尊卑分明的宫中,就连一个可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那些宫婢,把你当做主子,你同她们说什么,她们都不敢忤逆,也不敢提任何意见和要求。 总是恭敬的,低头站在你的身侧。 想到这,我抿了一口茶水,视线朝着寝殿正门望去。 她们也是不易,如此想着,我站起身,绕过屏风,躺到了床榻之上。 这床榻松软,我闭上眼眸,睡意便是立即袭来,意识变得混混沌沌。 “阎哥哥你是鬼王,所有阴司鬼厉都敬你畏你,你若是真想要个妻子,还不容易?” “我已有心上人。” 混沌之中,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心上人?是谁?”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着鲜红色衣裳的小姑娘,坐在桥栏上,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她的身旁,同她说着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男人低吟道。 “是我们孟庄的人?”小姑娘抬起眼眸,朝着不远处的孟庄看了一眼。 男人沉默,终是点了点头。 小姑娘侧过脸来,冲着他明媚一笑。 “阎哥哥真真是好眼光,我们孟氏一族的女子,个顶个的漂亮,你若真心喜欢,我便替你传话,她若也喜欢你,我让阿娘替你们做主,成了这好姻缘。” 小姑娘,欢快的说着。 鬼王宠溺的望着眼前的小丫头,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用极低的声音,说着:“她还小。” “什么?”小姑娘狐疑的看着他。 “我是说,她若不喜欢我,该如何?”鬼王望着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之中,带着不确定。 “阎哥哥这般好的男子,怎会有人不喜欢?”小姑娘立马抬高了声音。 “那,若是喜欢你,你可愿意嫁与我?”鬼王立刻话锋一转,询问道。 “当然愿意!”这小姑娘,毫不犹豫的说着。 “这可是你说的,今后可别不认账!”鬼王那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了,无比明朗的笑意。 小姑娘含笑点头,一脸单纯:“阎哥哥,你必定能寻到最好的女子,做你的妻子。” “到时候,我送你千万颗糖葫芦,做聘礼,可好?”鬼王含笑,看着眼前稚气的姑娘。 “千万颗?我每日吃多少都可以?”小姑娘的眸子,瞬间就亮了。 鬼王认真点头,宠爱异常的回应:“多少都可以,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通通都许给你。” “噢!阎哥哥最好了!”小姑娘欢喜的拍着手。 第三十四章死有余辜 我立在远处,望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莫名的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 “主儿?主儿?” 迷蒙间,我隐约听到文鸢的呼唤声,于是,朦胧的睁开眼眸。 印入眼帘的,便是文鸢的面容。 “主儿,您醒了,您还需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文鸢柔声对我说着。 我眯着眼眸,望着文鸢,良久才回过神来。 文鸢则是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水,她扶我起身,然后伺候我洗漱。 一边洗漱,还一边对我说着,听闻昨日,贵妃娘娘杖毙了卓宝林宫中的一个姑姑,故而,让我务必小心些。 “嗯。”我点头漫不经心的应着,其实,心中则是想着,把脉的事儿。 赵姑姑前来替我梳妆,也开口提醒我,贵妃娘娘今日心情似乎不佳,一早,就责罚了几个宫婢。 “嗯,我知晓了。”我应着声儿。 这个贵妃娘娘,大抵是同那萧策走的近了,就连性子,都被萧策给同化了。 喜怒无常,总喜欢迁怒于人。 待我们一行人到了永心宫,文鸢立在这宫门前,因为不能同我一道进去,故而忧心忡忡。 “文鸢,你放心,我很快便出来。”我轻轻拍了拍文鸢那冰凉的手背。 文鸢点头,凝视着我,入宫门。 待宫婢领着我,到了永心宫偏殿,我发现,今日,贵妃娘娘可是一早就在此处“候着”我了。 并且,赵姑姑说的没有错,今日贵妃娘娘的心情,好似并不好。 她的头发并未梳起,就这么披散着发丝,身上则是裹着正红色的锦缎披风,侧坐在主位之上。 这宽大的披风,将她整个身子,都笼住了。 不看身子,单瞧她这面容,苍白憔悴,不似有孕之人,更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我入偏殿,赶忙对着贵妃娘娘俯身问安。 这贵妃娘娘有些倦怠的抬起眼眸,撇了我一眼。 “过来。”紧接着,她便命令道。 我赶忙走到了她的面前,贵妃立刻抬起手,一侧的月玲,立刻要将绸缎铺在贵妃的手腕上。 “退下!” 这贵妃,却突然恼了,冲着月玲,就高声怒叱。 月玲赶忙退到一侧,贵妃则是冲我说道:“还不快把脉?” “是!”我伸出手,搭在贵妃的手腕处。 而贵妃,则是用一种十分肃穆的神情,看着我。 “如何?照实说,若有一句假话,本宫就割了你的舌头!”她的目光,变得阴狠。 我微微垂着头,心跳的飞快。 贵妃应该是知晓,自己此胎有异?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替她把脉。 “贵妃娘娘,您这喜脉,有些虚!”我依旧低垂着头。 “大胆!”月玲一听,赶忙开口。 贵妃则是侧过脸,看向月玲:“滚出去!” “娘娘?”月玲似乎不愿离开。 “本宫让你滚出去!”贵妃说罢,那手狠狠的拍在了木桌之上。 月玲赶忙俯身,退出了主殿。 “宫里的御医,都长着同一张嘴,说着,同一句话,可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知晓,如今有孕,这孕肚高隆,可却从未有过胎动!”贵妃娘娘说完,那目光,变得十分阴郁。 她说,她已经悄悄的,将宫中所有御医,都请到过永心宫,替自己诊脉。 可所有御医口风一致,无非就是说胎相稳固,皇子强健,只需好好休养,待瓜熟蒂落便好。 可这些日子,贵妃却觉得烦躁异常,肚子高隆,却无胎动,这未免太不寻常。 “其实,我初入宫时,也曾有过身孕,那时候,年少无知,御医说从脉象上看,是位公主,我便想着,公主也无用,还不如,先用美貌,留住皇上,故而虽胎儿已有四月,还是将那孩子给?”贵妃说着,眉宇紧蹙:“那果真是个公主,不过,如今想来,情爱多凉薄,哪怕有个公主在旁,也是好的,也算是有个依靠。” 她说着,眼眶好似微微泛红。 不过,这红,转瞬即逝。 紧接着,就被冰冷所取代。 “你说,本宫这胎是不是有问题?莫不是个,死?”她那苍白的唇,颤了颤,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娘娘,妾身医术平平,只怕是也帮不了娘娘您。”我赶忙推脱。 从脉象上来看,贵妃腹中的,应就是个死胎。 不过,此事不能张扬,我也只能装作不确定。 “你不愿帮本宫?”贵妃盯着我,面容严肃。 “贵妃娘娘何须妾身来帮?”我自是不愿意,掺和这些事儿,毕竟,那些御医替谁办事,幕后由谁指使,还不知晓。 或许是祭灵司?亦或许?总之,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只手遮天,让宫中御医,都听他的,来蒙骗贵妃。 “你师姐,病的颇重。” 贵妃的目光一沉,悠悠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凝眉看着贵妃,贵妃则是扬起嘴角淡淡一笑:“萧大祭司曾说过,你们师姐妹感情深厚,此次,你入宫,难不成,不想去见见她么?” “妾身并无师姐。”我垂目,镇定的说道。 贵妃是想要用师姐为棋子,拿捏我,我绝不能上当。 “哦?那永夜公主,不是你的师姐么?”贵妃盯着我,面色阴冷。 “公主金枝玉叶,怎会是妾身的师姐?”我依旧垂着头。 “那她的死活,你也不管了?”贵妃的语调,明显加重了些许。 “妾身只是太子良娣而已,怎管的了,公主的生死?不过,听闻,这位公主,已经被许给了萧大祭司,想必祭司大人,会尽心照拂。”我说完,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拿萧策压贵妃一头。 贵妃听了,猛然朝着桌上“啪”的,又拍了一掌。 我赶忙俯身跪下,嘴里说道:“妾身失言,还请娘娘息怒。” “你以为,萧策会是你师姐的依靠?我不妨告诉你,那萧策,身边从来留不住女子,大都一夜春宵,次日,身体便凉了,你猜猜,你师姐能熬几日?”贵妃盯着我:“不过,你师姐死有余辜!她同萧策似乎也熟络的很,或许是她想的诡计,让本宫,落到如此田地!” 第三十五章不合规矩 贵妃娘娘盯着我,那神情,好似知晓了一切。 我也曾怀疑,贵妃娘娘突然有孕,和师姐有关,可又想不出什么原由来。 “你是不是也知晓其中缘故?”贵妃突然话锋一转,冷声问道:“当初,本宫的身子,亦是你调理的。” “娘娘,您的身体无恙,至于此胎,只是虚弱,并非死胎。”我立刻改口,想着若贵妃知晓她腹中的真是死胎,只怕我今日,也走不出这永心宫了。 “罢了,明日,本宫将你师姐一道“请”过来,你们无论如何,都得给本宫一个交代,若是本宫的孩儿,无法健康降世,本宫就叫你们陪葬。”贵妃一字一顿,说的铿锵有力。 我听了,则是凝眉,没有言语。 “娘娘,殿下派人来,接楚良娣前往安乾宫,用早膳。”月玲疾步进来,开口通传。 贵妃撇了我一眼,冷冷一笑。 “滚吧!”她说着,自顾自的端起了杯盏。 我赶忙俯身告退,只是转身走到门槛前时,突然,就见一个宫婢,着急忙慌的朝着这边疾步走来。 “娘娘,萧大祭司,前来问安!” 那宫婢还未进偏殿,便开口说道。 “啪叽”一声,贵妃听到此言,手中的杯盏,都摔碎在了地上。 月玲立马示意那宫婢送我出去,而她则是亲自去照料贵妃。 我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贵妃,她的面色惨白如纸,那双纤纤玉手,在一个劲儿的颤抖着,似乎十分畏惧萧策。 宫婢领着我,快步朝着永心宫外走去,我脚下的步子,也迈的极快,只因不想碰上萧策。 可结果,依旧是在回廊里,遇到了他。 萧策一袭紫袍,威风霸气,身后的地上,躺着几个公公,他这是硬闯进来的。 瞧见我,他那阴冷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今日,本祭司便要去探望你师姐,你也一同前往。”他没有看我,视线只是直视着前方。 “没有公主传召,怎可随意前往打扰?萧大祭司,还是自行去吧。”我说完,就要同他擦肩而过。 结果,萧策一把牢牢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道之大,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夕颜,如今,你这性子够冷,心也够硬的?”萧策的语调之中,带着愠怒。 “这一点,谁敢同您相较?”我望向他,反问道。 萧策冷笑点头:“罢了,请不动你,本祭司今日便去吉殿,例行公事,替那巨蟒,换一副镣铐好了,只是,本祭司向来下手不知轻重,没准一个不小心,又要刮他一层皮。” “殿下在,你敢!”我顿时怒了。 “那你便拭目以待!”萧策嘴角的弧度,扬的越发高,“笑意”越发浓。 我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萧策也不给我应答的机会,直接迈步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而我,则是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楚良娣?” 一旁的宫婢抬起头,一脸狐疑的望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继续朝着宫门外走去。 待到了宫门外,我就瞧见了柏卿。 柏卿要领我上轿辇,而我想着萧策的那一番话,心中有了迟疑。 “柏卿,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会自行回慕颜宫。”我思索良久,示意柏卿先回安乾宫。 柏卿顿时面露不悦之色,目光紧紧盯着我。 “楚良娣,我们殿下,还等着您用早膳呢。”柏卿抿了抿嘴唇说道。 “我没有胃口,你让殿下,自行用膳吧。”我说完,又朝着永心宫内看了一眼。 “楚良娣,卓宝林可是一再派身边的宫婢,来请殿下,您再这么下去,只怕?”柏卿欲言又止。 我知晓柏卿的意思,只不过,我不在乎,若那卓宝林,真能打动殿下,对我而言,也是好事。 “柏卿,今日,我真的没有胃口,你回去,替我回话吧。”我面无表情的对柏卿说。 柏卿望着我,看了一会儿,便垂着头道:“奴才告退!” 说完,命他的人,抬着轿辇离开了。 文鸢则走到了我的身旁,她的目光,望着远去的柏卿他们。 “主儿,您这是?”文鸢将目光收回,看向了我:“虽说,不能独占殿下恩宠,可也不至于这般冷落殿下,主儿您,还是得抓紧时机,替咱们殿下诞下子嗣,今后必然能封太子妃!到时候,也不必顾忌那卓宝林了。” 文鸢还以为,我是忌惮卓宝林,故而,才有意疏远殿下。 我并不解释,文鸢见我沉默,只以为是被她说中了,于是,再次开口说道:“主儿,不如这样,今夜,咱们邀殿下来用晚膳,到时候,便留殿下在慕颜宫歇息,如何?” “文鸢,我自有打算。”我打断文鸢的话。 文鸢愣了愣,然后微微点头:“是,主儿。” 她说罢,沉默的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我们在永心宫正门,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文鸢狐疑的看着我,不知,我这是在等什么,不过见我阴沉着一张脸,便也不好开口询问。 “楚夕颜,你倒是乖觉!” 良久,萧策才从永心宫内出来。 跟在萧策身后,一同出来的还有月玲。 萧策也不顾这是在宫中,也不管此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便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然后拉着我,就要朝着他的轿子走去。 “放手!”我用力甩开萧策。 “让你的人,都滚回去!”萧策撇了一眼文鸢她们。 我蹙眉盯着他:“这可是在宫中!萧大祭司,还请注意分寸礼节。” “上来!”萧策自顾自的坐入了轿中,紧接着,便开口唤我。 所有的宫婢太监,都在悄悄的盯着我们。 那月玲,也目光复杂的望着我。 “楚夕颜,本祭司可没什么耐性!”萧策目光一凌,冷声说道。 我咬了咬牙,抬脚便朝着他的轿辇靠近了一步。 文鸢赶忙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主儿,这不合规矩!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是会被人诟病!”文鸢提醒我。 “罢了,起驾!”萧策没有耐心陪我在此处耗着,漠然的示意那些人抬轿离开。 我把心一横,推开文鸢的手,疾步走了过去,上了轿辇。 第三十六章巫医 轿辇前的帘子放下的一瞬间,我看到文鸢那愕然的神情。 紧接着,轿外的一切,都被这一块轿帘给遮挡住了。 轿起,萧策的身体突然一侧,朝着我的方向倾斜而来,我赶忙朝着角落一靠,本能的缩起了脖颈。 “你要干什么?”我警惕的盯着他。 萧策则是戏谑一笑,伸出手来,便捏住了我的下颚。 “今日,这荒唐事,便会传遍这宫中。”萧策垂眸看着我,那神情,有些幸灾乐祸:“殿下的女人,上了本祭司的轿辇,不知他人会如何编排?” 我听着这些话语,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同他共乘一轿,我就该想到,他是为了“戏耍”我,给我下套。 不过,见我的脸上,并无慌张焦急之色,他反而觉得无趣。 松开了他的手,我则是故作镇定的坐直了些。 在萧策的面前,你越是惊恐害怕,他便越是得寸进尺。 萧策依旧侧着身,好似微微嗅了嗅我身上的气味儿。 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的脖颈,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一声极为明显的吞咽声。 看来,他那嗜血的毛病,又犯了。 “萧大祭司!”我侧过脸来,十分严肃的看着萧策。 萧策却突然凑近我,脑袋微微一侧,便要将他的唇,贴上我的脖颈,我慌忙俯身,要躲。 萧策则是立刻一把牢牢,揽住了我的腰。 “放开!”我怒斥道。 “楚夕颜,你的血,香醇无比,本祭司,真是舍不得,就这么放过你。”他的声音低沉无比,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我则是拼尽全力,想要将萧策推开,只不过,他的力道太大,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最后只能是朝着他的手臂一侧,用力的咬了一口。 萧策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那双手突然松开,移到了我的脖颈上。 他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我梗着脖子,仰着头,完全喘不上气来。 萧策见我面色有变,这才松开了手。 不过,那长长的手指,还是有些“留恋”的从我的脖颈上滑过。 他的嘴里呢喃道:“你若还“干净”,说不定,本祭司真有兴趣,要你。” “呵。”我不禁冷笑。 萧策则是鄙夷的在我的脸上扫了一眼,淡淡然说道:“同妖成了亲,那便是再脏不过的!” “既然如此,今后,还请萧大祭司,离我远一些,省的脏了您的眼!”我巴不得,他不愿见我。 萧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想的美,你身上的血香,可是一滴都不能浪费啊。” 他说完,又要凑近我,雪白的牙齿,好似利刃一般,要在我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口子。 我一把撩开轿帘,准备直接跳下轿辇。 却见轿辇外,已经准备落轿,师姐所住的华欣宫,已经到了。 轿子还未停稳,我就直接从轿上跳了下来,然后,疾步朝着石梯上走去。 萧策就跟在我的身后,我能听到,他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直在跟着我。 华欣宫当差的公公,对萧策十分尊敬。 见萧策来了,立即俯身,领着我们进去。 我进这华欣宫,心情十分复杂。 知晓师姐病重,心中半点都不挂念是假的,只是不愿去挂念,总觉得,若是挂念,好似便对不住霓裳了。 可她毕竟是同我从小一道长大的师姐,情分同亲姐妹无二。 入了华欣宫,又过来两个宫婢,带着我们去师姐的寝殿。 “今日,公主殿下如何?”萧策漫不经心的问着。 那宫婢垂着头:“回祭司大人,公主依旧夜夜被梦魇缠绕,这几日,又消瘦了些。” “哦?”萧策淡淡的应了一声,那视线,却只是朝着两侧的回廊看着。 “可请御医了?”我开口询问道。 “公主乃是阴病,御医束手无策。”那宫婢望了我一眼,仔细的打量着我,大抵是猜测我的身份。 “阴病?那如今,何人看顾公主?”我回想起来,好似听柏卿说起过,宫中请了一个“老女人”,来替公主瞧病。 “回良娣,是个巫医!”那宫婢已经从我的穿着打扮上,揣测出了我的身份。 “巫医?”我还未听闻,宫中还有什么巫医? 巫医,通常指的是会巫术之人。 宫中已有祭灵司,为何还会请一个巫医,来替师姐瞧病? 我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也不再问。 很快,师姐的寝殿便到了,这寝殿外头,立着四个宫婢。 她们纷纷冲着我和萧策俯了俯身,紧接着,推开寝殿的门,请我们进去。 萧策应不是第一次来此处了,轻车熟路,直接迈步入了寝殿。 我跟在他的身后,才刚一入寝殿,就听到了一阵十分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 这咳嗽声很是低沉无力,听着,确实让人极为揪心。 我这脚下的步子,渐渐加快了些,越过珠帘和屏风,终于是到了师姐的床榻前。 此处,还有一个宫婢,在跟前伺候。 瞧见萧策来了,赶忙俯身行礼。 “退下!”萧策冲那宫婢一挥手,那宫婢便退下了。 而我则是望着床榻上,那张枯槁的面容,嘴唇颤了颤,半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师姐也曾是清丽可人,如今,怎的变得这般憔悴? 之前,柏卿说她病了,我也不曾想,居然病的这般重,让我想起了,爹病重时的模样,心头抽痛了一下。 “永夜公主!”萧策开口,唤了她一声。 师姐的眼皮子颤了颤,不过并未睁开。 “滚!”许久,师姐冷声叱道。 这个“滚”字,倒是颇有些力道。 “哼!给你几分颜面,便真端起了公主的架子来了?”萧策说罢,便朝着师姐的床榻靠近了一步,然后十分粗鲁的一把将师姐给拽了起来。 “萧策!”我开口喊道。 师姐那孱弱的身体,猛然一颤,紧接着便立刻睁开了眸子,朝着我这望了过来。 当她看到我时,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顿时瞪的滚圆。 紧接着,眼眶便开始泛红。 萧策松开手,师姐的身体朝前一倾,我赶忙过去将她扶住。 第三十七章不是我做的 师姐紧紧抓着我的手腕,仰起那苍白的脸,凝望着我。 此刻,她的眼眸之中,噙着泪。 “夕颜?你终于来寻我了?”她的声音发着颤:“我就知晓,你一定会来寻我。” 师姐说完,一把抱住了我的腰,开始低声啜泣。 我的手抬起,本是想要抚摸她的头,可是脑海之中,又闪过霓裳死去时的模样,这手便又顿住了,悬着半晌未落。 师姐啜泣了良久,才再度抬起头来。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 “夕颜,你让师姐看看?”她拉着我,要让我坐在她的床榻一侧。 我则是,轻轻推开师姐的手。 然后,便冲着师姐俯身行礼。 师姐望着我,那柳眉,当即便是一蹙,眼中的泪水,瞬间滚落而下。 “你还在怪我?”她开口,问道。 我没有回应,曾经最熟悉的人,如今,却要成为陌路人。 “不是我做的!那些祭灵人,为何会寻上山,我也不知。”师姐说罢,仰起头,看向萧策:“你说啊!当初,通风报信的人,不是我!” 萧策立在一旁,就好似在看好戏一般。 见师姐望着他,他只是淡漠一笑,反问道:“哦?不是你么?” “萧策!我杀了你!”师姐顿时恼怒,挣扎着便要下地。 我立刻按住师姐的肩膀,此时的她,再动火气,只怕对她的康复,无半点好处。 师姐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夕颜,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我是恨那些妖,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同他们勾结!我只想你,能同我和师兄在一起!” 师姐握着我手腕,力道极大,那眼神十分坚定。 以我对师姐的了解,她应该没有说谎。 可是,若不是师姐,那萧策他们又为何能寻上山呢? 难道是我们自己暴露了行踪?这不可能,我们一直都很小心。 “夕颜,你还是不信。”师姐瞪大了眸子,盯着我:“你我从小一道长大,你就这般信不过我?”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越发激动。 “如今,我已这般模样,也不知熬不熬的过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会骗你!”师姐凝望着我,眼眶之中,再次涌出泪来。 我看着她的面容,冲着师姐,微微颔首。 心中,却是又添了一个疑团。 不是师姐?那究竟是谁? 我侧目,看向萧策。 萧策则是目光悠然的盯着师姐,嘴里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你我婚事已定,就算要死,也等着婚事结束了再死。” “你出去,我想单独同我师姐待一会儿。”我侧目,看了萧策一眼。 “怎么?之前,你不是不愿来么?她这么三言两语,你便信了?”萧策冷笑着,看着我。 “出去。”我沉下脸来。 萧策却直接转身,寻了一把椅子,便坐下了。 看着他端坐在木椅之上,我不由凝眉。 “你既不是为了寻我,为何又入宫了?莫不是,那妖,待你不好?故而你决定回到殿下身边?”师姐望着我,将我上下打量着:“都说殿下大婚,娶了一个楚良娣,莫不是你?” 我无法当着萧策的面,同师姐细说,其中原由。 师姐见我不言语,便当我这是默认了。 于是,拉着我的手,说道:“师姐就知道,他不可能待你好,人妖殊途,他们的性子最是奸滑多变,不过如今好了,你成为殿下良娣,今后由殿下护着你,你便能安稳度日。” 师姐说着,却再次发出一阵咳嗽声。 我卷起她的长袖,替她诊脉。 只是让我觉得怪异的是,师姐脉象平稳的很,可是,这病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此憔悴,应是重疾才对。 “是阴病。”师姐面色苍白,轻启薄唇,对我说着。 “为何会染上阴病?那时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你和师兄为何不回村?”我一股脑儿,将心中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师姐垂眸,半晌没有开腔。 “她这是难以启齿。”萧策坐在一旁,冷笑着,说道。 “闭嘴!”师姐突然情绪再度失控,面目变得有些狰狞,恶狠狠的瞪着萧策,怒声吼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吼,也吓了我一跳。 “走吧。”萧策鄙夷的撇了一眼师姐,然后开口对我说。 “夕颜,回殿下那去。”师姐望着我,又看了一眼萧策。 如今,她都成了这般模样了,可却还在担心我。 “别再来了。”她说着,松开了我的手。 “萧策,我想见见,替我师姐医治的巫医。”我望向萧策,想弄清楚,师姐这阴病是因何而起的。 如今,师姐变得如此憔悴,那巫医可有法子治好她? “随本祭司来。”萧策幽幽的,对我说了一句,紧接着,就朝着寝殿外走。 我起身,要跟上他,师姐则是拉住了我的衣角。 “夕颜,这个萧策诡计多端,你莫要信他,好好待在殿下身边,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师姐望着我,一脸凝重的对我叮嘱着。 “师姐?”我看着她。 “夕颜啊,记住,若有机会,便救师兄,若是没有,你便好好自保,切莫轻举妄动,也绝对不要同萧策为伍!”师姐对萧策,好似很有敌意。 我只能先稳住她,颔首应声。 师姐见我应了,这才松开我,让我立刻回太子殿下宫中,今后便不要再来了。 我望着师姐,虽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能想象,必定是十分可怕的事。 “楚夕颜!” 寝殿那头,传来萧策阴戾的声音。 我赶忙望向师姐:“师姐,你好生歇着吧。” “夕颜,别信他说的,别上当!”师姐见我要走,赶忙大声说道。 我点头,然后便疾步朝着屏风那侧走去。 身后,传来的,是一阵师姐的咳嗽声。 声音虚弱低沉,让人听着,便异常揪心。 萧策立在师姐的寝殿外,微微仰着头,一副悠然之态。 我跨出寝殿的门,便看着萧策,质问道:“当初,同你通风报信的,不是我师姐,对么!” 萧策微微垂眸,因为,他的个子高,所以看向我时,就好似在“俯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之感,让人莫名心生畏惧。 第三十八章舞姬 萧策那双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眸,盯着我,看了良久。 紧接着,他便反问道:“本祭司,何时说过,是你师姐通风报信?楚夕颜,由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如此认为罢了!” 他的这句话,让我半张着嘴,完全无法反驳,因为,萧策说的没有错,由始至终,是我自己在怀疑师姐。 当时,师姐对妖有极大的敌意。 并且,祭灵人攻上山时,师姐的反应,也极为可疑,她就好似,早就知晓我们会被祭灵人寻到。 “那是谁?是谁同你们通风报信?”我的脑海之中,不断的闪过当时,在匪山上的一幕幕。 若不是师姐,我想不出,谁可能是萧策的人。 “走!”萧策开口,命令了一句,然后拽着我,就朝着回廊一侧走去。 “我想见见,替我师姐治病的巫医。”我知他不会回答,故而,退而求其次。 萧策则是嘴角微微上扬着,今日,他的心情好似不错,可是,就是故意不回应我,让我在一旁干着急。 看着萧策这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就知道,他又想耍着我玩。 故而,一把将他的手给推开。 “萧大祭司,今日,若是不便见那巫医,那么我便先告退了!”我说完,抬脚便走。 “怎就如此心急?”萧策语调淡然。 我则是没有停下步子,依旧快步朝前走去。 “到辛玉阁候着吧。”萧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这才停下脚步,侧过身,望向萧策。 萧策则是冲着立在寝殿门口的宫婢,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婢立马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紧接着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我,朝着回廊一侧走去。 我跟在这宫婢的身后,绕过蜿蜒的长廊,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辛玉阁。 本以为,这辛玉阁,是那巫医的住处,可是走进辛玉阁之后,我才发现,这就是一个大殿。 大殿两侧,各有一排桌子,正前方的高位上,是主座。 看着,好似一个专门观赏歌舞的大殿。 萧策这又是何意?不是让我来见那巫医么? “嗒嗒嗒!” 脚步声,从我的身后传来,我侧过头去,看到了跟上前来的萧策。 “那巫医呢?”我立刻追问。 萧策也不回应,直接拽着我,就朝着那高位上走去。 “放开!”我抬起另一只手,推着他。 他则是面无表情,拽着我到了高位之上,便一把拽着我坐下。 我这刚一坐下,十几个抱着阮,萧,琵琶等乐器的姑娘,就鱼贯而入。 她们跪在一侧,开始弹奏。 乐声起,又有七八个穿着露脐薄裳的舞姬,进来了。 “萧策,我可没有心思,在此处陪你赏舞,听乐。”我蹙着眉头,看着萧策。 萧策则是悠悠的端起,宫婢送上的酒水,然后便喝了一口。 紧接着,才不紧不慢的对我说:“这些日子,本祭司乏累的很。” 说罢,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让本祭司,亲自动手?”他看着我,同我“商量”着。 我当即蹙起了眉,然后,猛然站起身来。 “萧大祭司,您当真想要将我当做肉粮么?若真如此想,那便打错了算盘。”之前,在路上,不得不求他,如今,便大不一样了,我无需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啧啧啧,本祭司就知晓,你是翻脸无情之人。”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夕颜告辞,不扰大祭司雅兴。”我说着,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刻,一阵极为悠扬婉转的歌声,突然传入我的耳中。 “灯火悠悠,女儿情,一场春思,一场空!” 这声音,太过动听,让我本能的朝着那群舞姬望去。 发现,居中的舞姬,不但身段妖娆,歌声更是动人,此刻她背对着我和萧策。 待此歌声出,此舞姬,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蒙着极薄的面纱,面纱之下,那张脸,若隐若现,我看着她,顿时觉得浑身都僵住了。 紧接着,便觉得自己的手心处一凉,垂目望去,发现萧策已经划开了我的手心,正拿着空杯,接着我手心滴落的血。 “想见那巫医,便坐下。”萧策一手端着杯盏,一手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腕,好似是让血流淌的更快一些。 而我在萧策垂目看向那杯盏时,立刻冲着歌雲摇了摇头,示意歌雲立刻离开! 歌雲却依旧跳着舞,并且,口中的曲调越发婉转动听。 这一刻,我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如何入的宫?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歌雲这是不死心,还想杀萧策?高老和玉兰姐不会也入宫了吧? 我的心中浮现出一连串的问题,心砰砰砰跳的飞快。 “你可以滚了。”萧策盛了满满一大杯血,便“卸磨杀驴”让我滚。 我看着殿中间,那群舞姬之中,最为耀眼的歌雲。 此刻,萧策饮了大半杯酒,也抬起了眼眸。 “萧大祭司,就让我见见那巫医吧。”我如此说,是想让萧策将视线转向我。 可萧策的目光,依旧望向那群舞姬,并且,视线明显落在了歌雲的身上。 他那阴沉的眸中,很快就起了变化,饶有兴致的朝着身后一靠,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椅上。 殿中歌雲旋转着,纤细的腰肢,让人挪不开眼,那散下的黑亮长发,更是飘荡着,很是好看。 “萧大祭司,不如,出去走走?这华欣宫景色不错。”我开口对萧策说着。 萧策的目光,却好似都注视在歌雲的身上,完全没有听到,我在说些什么。 我急的直咬唇,待一曲毕,我便冲着这些舞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全部退下。 “继续!” 萧策却将杯中剩下的血干了,紧接着一抹嘴唇,命令道。 乐曲之声,再起。 歌雲她们这些舞姬,便又开始翩翩起舞。 我一边望着歌雲,一边用视线的余光看向萧策,心中便已知晓“完了”。 萧策那眼神,分明是看上了歌雲。 而歌雲,如今为了报仇,便是有意勾引,一双眸子,仿佛能勾魂摄魄一般妩媚。 别说是萧策,就连我看着,都觉得,她是尤物。 第三十九章锁骨 萧策望着歌雲,脸上虽没有什么喜色,不过,眼里盛满了兴致,并且,视线一直都在歌雲的身上打转,根本就未曾注意过其她舞姬。 如此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萧大祭司?”我开口,再次唤道:“不如?” “你还有何事?”萧策撇了我一眼:“无事便回你的慕颜宫。” 这人变脸是真快,需要这血时,对我还算温和,如今,便翻了脸面。 “萧大祭司,不如送我一程?”我只能舔着脸,对他说着。 “来人,给这楚良娣,备轿!”萧策直接对一旁伺候的宫婢,吩咐了一声,那宫婢立刻就朝着我过来了,要送我出去乘轿。 我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这种关头,我如何离开? 萧策则是略显不耐烦,再度抬起眼眸,撇了我一眼:“还不走!” “萧大祭司,我的宫中,也甚是乏味,不如,也让这些舞姬,到我的宫中?”我的话还未说完,萧策便是剑眉一扬。 “滚!”他冷声叱着。 我一看他这反应,就知晓,自己现在必定无法从他的手中,将歌雲带走。 于是,立刻想到了殿下。 从这高位之上下来,我又看了歌雲一眼。 只是,歌雲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我,她此刻,正忙着吸引萧策。 我从她的身旁走过,出了这辛玉阁,我就瞧见了一个宫婢,匆匆忙忙赶来。 她见到我,便冲着我俯了俯身,恭敬的说道:“楚良娣,宫外,殿下已派人来,接您回去。” “好。”我应了一声,立刻跟着那宫婢走。 想着,太子殿下应该是知晓了我被萧策带走,故而,立即派人带我回去。 到了华欣宫外,我就看到,来接我的是柏卿。 他是贴身伺候殿下的,殿下如今,却是一次次派他出来接我。 “楚良娣,您无恙吧?”柏卿看着我,问了一句。 “无事。”我说着,本能的将手朝着身后侧挪了挪。 “那便好,听闻良娣您,被萧大祭司接走,殿下便四处派人寻您,知晓您被带到了华欣宫,又立即让奴才接您回去。”柏卿说着,马上掀开了一侧的轿帘,请我上轿。 我上轿之后,他就立刻带着我回到了安乾宫。 文鸢她们已经在安乾宫等着我了,见我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柏卿则是立刻领着我,去了殿下的寝殿。 殿下寝殿的门,敞开着,他正端坐在桌前,目光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抵想的太过投入,就连柏卿领着我进了殿内,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殿下?殿下?楚良娣来了。” 柏卿开口唤了两次,太子殿下才回过神来,不过,那目光依旧有些空洞。 “殿下,楚良娣来了。”柏卿低声说着。 太子殿下抬起眼眸,望向了我,然后嘴角便露出了一抹牵强的笑。 “过来坐,我已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一会儿,便能用膳。”太子殿下说着,便亲自替我沏了一杯茶,让我坐在他的身侧。 我坐下,柏卿便立刻退到了殿外。 太子殿下望着自己面前的杯盏,不知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他这几日,怪怪的,好似心事重重。 “殿下,我在慕颜宫很是无趣,可否派几个舞姬给我,让她们常驻慕颜宫?”我望着太子殿下,问道。 殿下原本还愣着神,听到此言,便立刻笑着点头。 “难得夕颜你,想要在宫中寻个乐子,好,可有看中的舞姬?给你便是。”他说完,望着我,但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微微吸了吸鼻子。 “你受伤了?”他当即变得紧张起来。 “没有。”我将手藏于袖中,本是想着,先要了歌雲,再回去包扎,没有想到,却被殿下发现了。 “让我瞧瞧?”殿下垂下眼眸,望向了我的手。 “只是破了些许皮而已,一会儿,我回去包扎一下便?”我的话还未说完,太子殿下便拉起了我的手。 当他看到我的手上,被血裹满时,立刻开口,让柏卿唤子衿前来。 “只是小伤,其实伤口并不算深。”我见殿下,一脸阴沉,连忙说道。 殿下没有言语,待子衿来了,由子衿替我清理伤口,仔细包扎,伤口确实不算深,萧策也并非半点分寸都没有。 “殿下,楚良娣并无大碍。”处理好伤,子衿对殿下说道。 “夕颜,你回慕颜宫吧。”太子殿下,先前开口留我用膳,如今又突然改了口。 我望着殿下,殿下的面容很是严肃。 于是,我便起身,冲着殿下俯了俯身,赶忙带着文鸢回慕颜宫。 回到慕颜宫没多久,我便听闻,萧策被罚,“锁骨”。 宫中的这些宫婢,在窃窃私语,把此事,当做是惊天的消息,在四处传。 我听了之后,还很是好奇,“锁骨”是什么意思。 “主儿,这锁骨,便是用铁链,穿过锁骨处,吊在祭灵司的刑墙之上。”文鸢说罢,朝着殿外望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想必,是殿下替主儿您做主了,今后那萧大祭司,必定不敢再对主儿您不敬。” 我听了倒是觉得,此种刑罚,对萧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他对别人,向来是心狠手辣,如今,也该让萧策自己尝一尝,何为酷刑。 “主儿,午膳得了,您用膳吧。”殿外,香阳开始传膳。 我点了点头,十几道菜便上来。 只是,与往日不同,这用过膳之后,便有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香阳说,那是温补的汤药,喝了能让我安眠。 “嗯。”我点头,本是要喝,只不过,端过那汤药之后,就被这气味儿给呛到了。 药味太冲,还未入口,就知晓必定极苦。 我又将药放下,看向香阳:“小薇呢?她今日如何?” “回主儿,小薇姑娘,一早便吵着要去殿下宫中,只是,她一个宫婢,又怎能在殿下宫里随意出入?被奴婢劝着,待在了屋内歇息。”香阳说完,却又顿了顿:“主儿,小薇姑娘似乎生奴婢的气了,方才给她送膳食,她也并未应答。” “是么?我去瞧瞧她。”我想着,一会儿,让小薇吃了午膳,就带小薇去见浮游。 第四十章莫贵嫔 我同香阳还有文鸢,一起到了小薇的屋门外。 小薇如今住的屋子,离我的寝殿是最近的,并且吃喝,同我都是一样的,我也想尽全力,去照顾好她。 可结果,待我到了她的屋外,叩门良久,却发现,屋内的小薇,确实并不回应。 “小薇,今早,我是去请安了,想让你多歇一会儿,便没有叫你一同去。”我想了想,小薇莫不是因为今早我独自出去,将她留在这慕颜宫,故而生气了? 可解释完,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小薇,开开门,一会儿,我带你去见浮游。”我说完,顿了顿,又等了良久,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这让我瞬间觉得不对劲儿,让香阳和文鸢同我一道,将这门给强行踹开了。 而门被踹开的一瞬间,我的心便提了起来,因为,屋内并没有小薇的身影,而床榻一侧的窗户却是打开的。 “主儿?小薇姑娘今早就在屋里?”香阳惊诧的瞪圆了眸子,见小薇不在屋中,香阳立刻就急着同我解释。 说是今日一早,小薇就将自己锁在屋内,她一直都没有见小薇出来过。 “香阳,到宫正门和侧门问问,可见到小薇出慕颜宫了!”我也有些慌了。 小薇这初到宫中,很多规矩都不懂,万一出去,冲撞了哪位主子,到时候,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是!”香阳立马就出去询问。 我则是在小薇的屋内徘徊了一会儿,便走到窗前。 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从这窗户出去,便是宫后的亭台水榭,一问文鸢,便知,穿过这亭台水榭,就是慕颜宫的侧门。 “主儿,奴婢想起了一件事!”文鸢身侧的一个小宫婢,立即望向我。 “何事?”我赶忙追问。 “今日一早,小薇姑娘就曾问过奴婢,这后头是否还有其它出宫的侧门。”小宫婢望向窗户外,回想着。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立马就带着文鸢她们,沿着小薇离开的这条路,去寻小薇。 只是也不知道小薇离开了多久,若是一早就离开了,那么或许已经闯祸了也不一定。 “主儿别急,小薇姑娘应该无事的,毕竟,这几日,日头毒,没有几位主子愿意出来走动的。”文鸢在我的身侧,不住的宽慰我。 没事是最好,若是有事儿? 想到这,我这脚步便愈发快了。 出了慕颜宫,我选了能绕到安乾宫的小道。 一路过来,都仔细查看四周,寻找小薇的踪影。 可一直都搜寻无果,文鸢又派了几个宫婢,去殿下宫中询问。 其实,若是没有主子领着,一个宫婢,很难出入太子殿下的宫中,去问,也只是为了安我的心。 “主儿,您累了吧,到前头的院子里坐着歇一歇。”文鸢扶着我,看向远处的院子。 这院子便是御花园的一角,我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却是立刻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薇?”在文鸢她们还未回过神时,我便大喊了一声,然后快步朝着她跑去。 此刻,小薇是跪在这院角边的,我跑到她的面前,便俯身要将她扶起。 “你是谁?看到我们娘娘也不问安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去,这才看到身后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一个着玫粉色华服的女子,和六七个宫婢。 这女子看着还十分眼熟?我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不等我开口,那女子便立刻说道:“是你?” “你是?”我望着这位妆容精致,面容娇艳的女子。 她这穿着打扮,必定是后宫之中的娘娘了,只是,这后宫里的娘娘小主,我只认识贵妃娘娘一人,眼前这位。 “我是莫语嫣!”她的脸上带着笑,快步就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莫语嫣?”我看着她,突然想起了,眼前这女子,正是南城莫大人家的小姐,我和冥北霖曾在莫家抓过玳瑁。 后来发现是误会了那玳瑁,一切的事端,都是这莫小姐挑起的,是她想同心上人私奔,只是后来,又被说服,乖乖回府了。 如今的她,比那时候还要美艳几分。 “你怎么在此处?你个抓妖的,也入宫来选秀了不成?”莫语嫣望着我,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动着。 “莫?”我想了想,问道:“不知如今,您是?” “我们家娘娘,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莫贵嫔!”莫语嫣还未开口,她身侧的宫婢,就先开了口。 我点了点头,冲着莫语嫣俯身问道:“贵嫔娘娘,不知我这宫婢,做错了何事?可否网开一面,让妾身带她回去好好管教?” “原来,你是太子良娣?”莫语嫣望着我说:“带走吧,不过是个莽撞的,迟早会给你惹祸,你可得好生管教。” “是!妾身这便带她回去,好生管教她。”我说完,就准备带着小薇回慕颜宫。 “慢着!”莫语嫣见我要走,立刻开口叫住了我。 我望着她,虽同她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我们并不是熟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看着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会奇门异术对吧?” “不?”我赶忙摇头。 莫语嫣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我知晓,宫中有祭灵司,你们这些会的,也不能认,过来,本宫有话要同你说。” 她说完,转身就朝着亭子里走去。 如今,她是贵嫔,我也无法推脱,只能让文鸢扶小薇起身,自己则是跟着莫语嫣,入了亭子。 莫语嫣示意她身边伺候的宫婢,都退到亭外,然后便一脸神秘的看着我。 被她这么一看,我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你觉得,这皇宫之中,有妖魔鬼祟么?”她看着我,十分认真的询问我。 “啊?”我被问的一头雾水。 “你们不是能抓妖么?你能感觉到,这宫里有妖魔鬼祟么?”莫语嫣又十分认真的追问了一句。 “贵嫔娘娘,这宫中有祭灵司,就算有妖,应该也都被囚在祭灵司中了吧?”我看着她,回答道。 “过来。”莫语嫣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又神秘兮兮的朝着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俯下身,要同我耳语。 第四十一章中祟 莫语嫣这举动,很是怪异。 亭外文鸢她们都还在等着我,我便俯身,听听她究竟想问什么。 “宫中好似有脏东西,那东西,就藏在福华殿。”莫语嫣侧着脸,将声音压的极为低。 “贵嫔娘娘慎言!”我赶忙开口提醒。 这福华殿,可不是别的什么宫殿,而是皇上住的地方,怎可随意妄言?若是被旁人听去,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是真的!皇上,皇上?”莫语嫣蹙着柳眉,表情很是复杂。 想说什么,好似又说不清,仔细的捋了一会儿词,对我说:“皇上,白日,和夜里,不同,就好似?” “如何不同?”我见她这副模样,也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皇上白日里就好似一个?一个?”莫语嫣想了许久:“木偶?眼里,木讷,无神。” “木偶?”我重复着她的话。 “皇上是不是“中祟”了?”莫语嫣面露惊恐的询问我。 “你也知晓“中祟”。”我有些吃惊的看着莫语嫣。 不过,转念一想,他爹颇懂些风水,她知晓“中祟”这个词,也实属正常。 其实,所谓的“中祟”,和“中邪”是一个意思,也就是常人被鬼祟纠缠上的意思。 “贵嫔娘娘为何会如此说?”我不解的看着莫语嫣,仅仅是因为皇上白日里有些木讷无神? 可皇上日理万机,疲倦了,露出疲态,也并非什么稀奇事。 仅凭这么一点,就说皇上“中祟”,未免太武断了。 而且,皇上若真的“中祟”了,祭灵司怎会不知? “皇上,皇上?”莫语嫣那殷红的唇,颤了颤,眼神变得有些闪烁,脸颊居然越来越红,似乎是不好意思。 “贵嫔娘娘,是否不便告知?”我见她如此,也不打算追问。 我自己的事儿,都没有处理好,哪有空管什么皇上的事儿?再说了,就算皇上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也管不着,根本轮不着我插手。 “贵嫔娘娘,这日头毒,您还是先回宫歇着吧。”我说完,俯身准备告退。 莫语嫣赶忙抓住我的胳膊,然后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垂下,低语道:“夜里,皇上总是“勇猛如虎”,可白日里,就连我碰到他的手,都能让他惊出冷汗来。” “啊?”我望着莫语嫣。 “我爹说,趁着得宠,要快些怀上龙嗣,如此一来,才能母凭子贵,荣宠不衰,所以,这些日子,皇上一到我的宫中,我便给他喝鹿尾汤,可哪怕是喝了那汤药,皇上似乎也?”莫语嫣说着,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了,好似心中有许多不解。 我听了良久,才回过神。 我尴尬的,冲着莫语嫣笑了笑:“贵嫔娘娘,您也说,皇上夜里?勇猛,那白日里,倦些,也是必然的。” “可?可也不对啊,他似乎怕我靠近他?而且,看我的眼神,与夜里完全不同。”莫语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贵嫔娘娘,这种事儿,妾身实在帮不上忙。”我开口说着,想要立刻走。 “那,可有什么术,让皇上,日夜都离不开我?”莫语嫣认真的凝望着我,问道。 “娘娘,其实,妾身并不懂什么术法,此事,妾身真的爱莫能助。”我微俯着身,视线朝着小薇那看了一眼。 我发现小薇的脸颊上,泛着红,指头的印记还十分清晰,应是被掌过嘴。 “贵嫔娘娘,殿下还在等着良娣。”文鸢望着我。 因为听不清,莫语嫣在同我说些什么,见我这许久也脱不了身,故而,着急替我寻个由头脱身。 我也当即点头:“贵嫔娘娘,妾身?” “今夜,你来极乐宫。”莫语嫣却直接说道。 “今夜只怕是不成,殿下那?”我也再度将殿下“抬”了出来。 莫语嫣蹙起了眉,紧接着,冲着我摆了摆手:“那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去你的宫中,寻你!” 她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已经无法再推脱了,故而,只能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不过,心中却是想着,明日一早我就去永心宫,到了正午,我便去殿下宫中看浮游,至于晚上,就去师姐那,到时候这莫语嫣也不可能在我宫中待上一整日。 我冲着莫语嫣俯身告退,领着小薇就朝着慕颜宫走去。 一路上,小薇都低垂着脑袋,原本想要“教训”她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柔声问道:“还疼么?” 她摇头,不语。 “明日,我给贵妃娘娘请了安,就带你去见浮游。”我望着她,伸出手,替她将乱发捋了捋。 小薇则是立刻抬起眼眸,看着我,追问道:“今日,不去吗?”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去?回去敷个脸。”我看着她的脸颊,这凑近了看,还能看出有些肿。 “为何被那贵嫔娘娘罚?你冲撞她了?”我询问着。 小薇点头,说是自己朝着这跑时,不小心,便撞上了莫贵嫔。 我不禁摇头,劝说小薇今后务必要小心,若今日换做是其她气性大的妃子,将小薇给杖毙了,也有可能。 在宫中,杖毙一个宫婢,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文鸢,明日请个姑姑来,教小薇规矩。”我说完,又立即改口:“一会儿,就请过来吧。” “是!”文鸢立刻应声。 小薇则是有些不情愿:“姐姐,宫中的规矩太多了,我?” “你若不学,我就送你出宫,否则,你的小命,迟早会折在这。”我严肃的看着杜小薇,此事没得商量。 小薇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不再吭声。 回到慕颜宫,我带着小薇去洗漱,然后处理了膝盖上的伤,还在脸上涂抹了消肿的膏药。 处理妥当后,又给她传了膳。 小薇看着吃食,却蹙着眉头,好似没有半点胃口。 “你不饿么?”我看着她。 “姐姐,我恶心。”杜小薇说着,捂着胸口,一副想吐的模样。 “你恶心?莫不是种了暑气?”我想着,自己之前也是种了暑气,故而恶心想吐,那时候还误以为自己有孕。 “不是,姐姐,那贵嫔身上,一股子油腻味儿。”小薇直接脱口而出。 文鸢本是立在一旁,听到小薇这么说,赶忙本能的转身,将这房门给关上,省的隔墙有耳,被人听到,我们在后头议论贵嫔娘娘。 第四十二章话中有话 我也赶忙冲着小薇摇头,意思是,让她别妄言。 “姐姐,你不信?是真的,她的身上,一股子油腻子味儿,我冲撞她时,闻到的。”小薇一脸认真的同我说。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离那莫语嫣很近,可我却没有闻到。 “小薇,你说的是脂粉味儿吧?”我想着小薇大抵是,把脂粉味儿,和所谓“油腻”味,给搞混了。 “这?”听到我如此问,她也面露迟疑之色,不敢确定了。 “好了,今后好好学学宫规,别再冲撞了宫中的娘娘主子们,否则,没有救出浮游,你便要丢了小命。”我认真,且严肃的盯着杜小薇。 小薇的眼中还有狐疑,不过也并不再争辩。 我则是觉得疲倦,让杜小薇先回了房,自己则是坐在圆椅上歇息。 也不知是否是,方才顶着烈日走的急了,如今觉得有些难受。 莫不是,又中暑气了? 想到这,我赶忙起身,去歇息。 这寝殿的床榻松软,脱去外裳躺下,几乎是瞬间便睡着了。 只是,睡着之后,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莫语嫣说的话,什么“中祟”,不断的在脑中盘旋。 以至于我,做了数个噩梦,最后惊醒时,浑身都大汗淋漓。 “主儿?”身侧,传来文鸢的叫声。 我抬起头,朝着她望去。 只见文鸢一脸忧色:“主儿,您没事吧?” 她问着,掏出手帕,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的视线,则是朝着殿内一望,发现,已经点起了宫灯。 “几时了?”我咽了咽口水,询问她。 “回主儿,已是戌时。”文鸢说着,伸手扶着我坐起。 我觉得,这脑子有些晕,意识也混沌。 “文鸢,你去替我寻个御医来吧。”我说着,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耳侧,断定自己应该是中了些暑气。 “主儿,殿下派来了一位曹大夫,说是给您送补药的,如今,就在寝殿外候着呢。”文鸢同我说着。 “谁?曹大夫?”我立刻起身,下地:“在哪呢?” “诶,主儿,您穿鞋子。”文鸢赶忙替我穿鞋,又将外衣裳替我穿好。 我则是迫不及待的绕过屏风,不过寝殿里头并无曹大夫的身影。 “主儿,您坐着,奴婢这就去将他请进寝殿。”文鸢给我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立刻就朝着寝殿门口走去。 我望着那门的方向,心中却是颇为疑惑。 曹大夫为何能亲自给我送药?他如今,可是囚徒的身份,莫不是,殿下的主意?替我寻机会,让我同曹大夫见面?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用心良苦。 “嚯”的一声,寝殿的门被文鸢打开,门外宫灯的光束,照了进来。 我看到文鸢侧过身,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曹大夫?”我看到他,立马站起身,然后急匆匆的迎了过去。 曹大夫今日,也并非一人来,而是被几个祭灵人,给押送过来的。 “曹大夫。”我望着他,他的脸色铁青,嘴唇惨白,身体佝偻着,好似直不起腰。 “进来歇一歇。”看着他这模样,我顿时觉得如鲠在喉,难受的很。 而我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几个祭灵人,便立刻沉下脸来。 “楚良娣,这只怕不合规矩!” “有何不合规矩的?曹大夫乃是神医,我让他替我把个脉,也不成么?”我盯着这些祭灵人,冷声质问道。 面对他们,气势不能输。 不过,殿下不在,这些祭灵人对我一个小小良娣,也并没有什么敬意。 “还请楚良娣,不要为难属下!”他们此话的意思,便是不允。 曹大夫抬起他那混沌的眼眸,望了我一眼,冲我微微摇头。 “楚丫头,今日我来,便是给你送汤药的。”他说着,微微直起身。 我垂目,这才看到,他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这汤药漆黑无比,气味很是难闻。 “这是补药?”我望着曹大夫,赶忙伸出手,将这瓷碗给接了过来。 瓷碗里的汤药,如今已只是微微发热。 “我这就趁热喝了。”曹大夫送来的汤药,我自是不会辜负。 “楚良娣!”曹大夫突然改口,唤我楚良娣。 我一愣,手中的瓷碗也顿了顿。 “楚良娣,放凉了再喝吧。”曹大夫那浑浊的眸子,凝望着我,眼神很是复杂,好似想要同我说什么。 可是,碍于身后这些祭灵人,他也无法多言。 “好。”我立刻将那盛着汤药的瓷碗,递给了文鸢。 文鸢双手捧过,曹大夫的视线,则是盯着那汤药看着。 “楚丫头,你不喜欢吃苦的,有时候,别“勉强”自己。”他的口中,说着奇怪的话。 “走!” 曹大夫身后的祭灵人,则是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要立刻押送曹大夫离开。 曹大夫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在我的手心,迅速的画了几画,然后拍了拍我的胳膊说道:“正午的日头最好,多晒晒。” “什么?”我满脸疑惑。 而曹大夫,则是被那几个祭灵人,连拉带拽的,朝着回廊一侧拖去。 “你们别伤着他!”我冲着那几个祭灵人呵斥道。 他们这才松开了手,带着曹大夫离开。 曹大夫走到回廊转角处,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而我则是冲着他点了点头,希望他再忍耐些时日,今日,萧策受了责罚,至少有很长的一段日子,无法折磨曹大夫。 曹大夫也冲着我点了点头,那惨白的嘴角,颤抖着上扬。 紧接着,他便被黑暗“吞噬”,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主儿,别瞧了,此处,夜风颇大。”文鸢开口,柔声说着。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回了寝殿。 文鸢则是端着那汤药,跟在我的身后,最后将汤药放到了桌上。 “主儿,您喝吧,都凉了。”文鸢将汤药推到我的面前。 我伸出手,端起汤药,又想到曹大夫说的那句话,“你不喜欢吃苦的,有时候,别“勉强”自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别喝这汤药么? 我盯着漆黑的汤药,迟疑着,又放下了。 第四十三章即成事实 文鸢疑惑的看着我,不知我为何不喝。 “主儿,这汤药凉了,奴婢再拿去热一热,如何?”她看着汤药,问我。 “不必了,文鸢,你去给我弄些糖块蜜饯来,一会儿,我喝了汤药,好甜甜嘴。”我说着,就示意文鸢去寻。 文鸢本想吩咐门外候着的宫婢去办,我则是坚持让文鸢亲自去一趟。 “你办事,最合我心意,你去吧,你应知晓我喜欢吃什么。”我冲着文鸢,微微一笑。 文鸢立刻点头:“主儿喜欢吃糖葫芦。” 说完,她便出去替我寻那糖葫芦了。 我则是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将那碗发黑的汤药,倒入一旁的盆栽里。 然后拉好裙摆,若无其事的坐直了身体。 也索性我速度快,因为,文鸢出去没多久,香阳便来伺候我了。 她伺候的周到,寸步不离。 紧接着,文鸢端着糖葫芦,和蜜饯,进了寝殿。 见我将汤药喝完了,赶忙劝我吃些蜜饯,甜甜嘴。 我装装样子,吃了一颗糖葫芦。 这糖葫芦依旧好味道,只是,如今却没有了心思吃它,满脑子想的,都是曹大夫方才那古怪的举动。 “主儿,热水准备好了,您可洗漱了。”文鸢见我吃的毫无滋味,以为是药太苦,喝了难受,故而劝我洗漱后,好生歇息。 “嗯。”我点着头。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我这心,就“砰砰砰”跳的飞快。 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儿,即将发生。 洗漱之后,躺在床榻上,迷迷瞪瞪,睡着之后,连做了数个噩梦,每一次被惊醒后,却又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 但是,心慌的感觉,却半分没有减退。 这种感觉,让我无法再安睡,只能是起身,绕过屏风,坐到了殿内的木桌旁。 偌大的寝殿,只有我一人时,有种说不出的孤寂感。 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然后,咕咚咕咚的喝下。 “呼呼呼!” 寝殿外,不断传来夜风的呼啸声。 我呆坐了许久,最后趴在了桌上,听着门外的风声,缓缓闭上了眼眸。 “楚丫头?楚丫头?” 迷糊间,我听到了,有人在唤我。 “楚丫头?”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谁?”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砰砰砰!” 我没有听到回应声,倒是听到了拍打寝殿正门的声响,于是,立刻睁开了眼眸。 “砰砰砰!” 这声音,极响,好似有人在用尽全力,在拍打着木门。 “是谁?” 我站起身来,一边问着,一边朝着门靠近。 “砰砰砰!” 门外的人似乎很执着,就是不回应,只是不住的拍打着门而已。 “到底是谁?”我立在门后,很是警惕,他若是不应,我便断断不会开门。 “楚丫头!” 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我的心当即就是一颤,如今,也就只有曹大夫,才会称我为“丫头”了。 于是,我立刻伸出手,将房门打开。 “呼!”的一声,凌冽的夜风,直接从门外灌了进来,我本能的闭上眼眸。 “楚丫头。”曹大夫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眯着眼,朝外望去,便看到曹大夫背对着我,立在前头的回廊处,就如同他方才离开时一样。 “曹大夫?”我很是愕然,没有想到,曹大夫居然又来了。 于是,快步迈出门槛,朝着曹大夫疾步跑去。 “曹大夫,你是从祭灵司逃出来的么?”我朝着回廊那头望去,并未看到有祭灵人跟着曹大夫。 曹大夫也不回应我,于是,我便伸出手,抚在曹大夫的肩上。 曹大夫缓缓的转过身来,紧接着,一张七孔流血的面容,映入了我的眼帘。 “曹?”我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曹大夫则是张嘴,想说什么,嘴里却先流出了一滩“粘,稠”的血,紧接着,他的脑袋一歪,朝着我倒了过来。 “啊!”我被这一幕吓的惊叫了一声,然后便身体陡然一颤。 “主儿?”一双手轻轻的抚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猛然睁开眼眸,赫然印入眼帘的,是文鸢的脸。 “主儿,您怎么趴在这桌上便睡了?”文鸢狐疑的询问着。 我有些懵,朝着寝殿正门望去。 门外已有晨光照入这寝殿之中,几个宫婢端来了洗漱用的热水。 “主儿,奴婢替您擦脸?”文鸢拧好了布块,要替我擦脸,我则是混沌着。 她这布块覆到我的脸上之后,我的意识,才瞬间,清醒了大半。 满脑子,都是曹大夫七孔流血的恐怖模样。 “梦!噩梦而已!”我的嘴里嘀咕着,安抚自己。 可转念一想,我的梦,应是“预知梦”,至少,从前已经发生过数次,梦境后来即成事实。 曹大夫在梦中的模样,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之中,让我觉得恐慌和不安。 不等文鸢伺候,我就麻溜的漱口,换上衣裳。 不过,并非是去永心宫请安,而是去安乾宫,想要让殿下带着我,去祭灵司看一眼曹大夫,否则,我这心中难安。 “姐姐是要去安乾宫么?”小薇一早,就在寝殿外等着了。 “小薇姑娘,主儿是要去永心宫请安!”文鸢同小薇解释着。 “不,我要去安乾宫,文鸢备轿吧。”我对文鸢说道。 文鸢一怔,当即吃惊的望向我:“可是主儿,您需向贵妃娘娘请安,这?” “派个人,去永心宫,就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便不过去问安了。”我说完,就朝着回廊外走。 文鸢和香阳赶忙跟上,小薇听到我要去安乾宫,也紧随其后。 到了慕颜宫门口,文鸢还是提醒我:“主儿,还是去贵妃娘娘那请个安,其余的事儿,容后再?” “备轿。”我打断了她的话。 文鸢见我沉着脸,也不好再劝,故而,只能备轿送我去殿下宫中。 因为规矩,小薇则是要同文鸢她们一道走着,跟在轿辇一侧。 待到了安乾宫,我不等小公公去通传,就不顾阻拦,直奔殿下寝殿。 殿下的寝殿外,还立着柏卿。 柏卿见我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很是诧异。 第四十四章各怀心事 我走到柏卿面前,便开口说要见殿下。 柏卿则是望着我,立刻问道:“楚良娣,这个时辰,您应该要去给贵妃娘娘问安,为何会来此处?” “我寻殿下有急事。”我说着,抬起手,推开了寝殿的正门。 这门一推开,我便是一愣,因为,这寝殿内的地上,一片狼藉。 殿下十分宝贝的那些弓箭,掉落一地,桌子也被掀翻了,好似此处,被狠狠的打砸过一番。 “姐姐,我要去见浮游哥!”小薇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了,要去看浮游。 我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柏卿:“殿下他?” “哎,楚良娣,殿下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心情极差,您啊,今日最好别“招惹”殿下。”柏卿压低了声音,“提点”我先离开,待殿下心情好转,再过来。 “可我?”我凝眉,今日若是不能见到曹大夫,我只怕是要急死。 我想了想,不如,我自己去一趟祭灵司?毕竟,如今,我是太子良娣,他们应该也不敢将我如何。 “姐姐,我想去看浮游哥。”小薇很是焦急的再次开口。 “柏卿,你带小薇去见浮游吧。”我说完,转过身,准备自行去祭灵司看曹大夫。 “夕颜?” 而就在这时,殿下的寝殿内,传来了太子殿下的声音。 这声音低沉,听着好似是病了。 “进来。” 那声音传来,柏卿同我相互对视了一眼。 “楚良娣,您啊,别再说些不中听的,惹我们殿下生气了,就算看在殿下救你们一条命的份上,也不能恩将仇报啊!”柏卿是极向着殿下的。 这几日,见我待殿下“冷淡”,已是对我十分不满。 并且,只怕是将殿下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全都怪罪到了我的头上。 “嗯。”我应了一声,又示意柏卿,带小薇去见浮游。 柏卿朝着寝殿内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抹忧色。 不过,是殿下让我进寝殿的,他也不好阻拦,只能随意唤了一个小公公带小薇去见浮游,而他依旧在这寝殿门外守着。 我一人进入寝殿内,殿下的寝殿,与我的一般无二,亦是有屏风,遮挡住了床榻。 “殿下?”我低声唤了一声,然后,朝着那屏风靠近。 这一路走到屏风一侧,我看到了好几把已经折断的弓箭。 这些弓箭,都曾是殿下最喜欢的物件,并且,窗台一侧,他那一直珍爱的古琴,已经断了好几根弦 我立在屏风一侧,朝着床榻望去。 只见被褥掉落在地上,而太子殿下则是躬着身,好似一个孩子一般,蜷着身体,躺着。 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苍白如纸,此刻,正紧闭着眸子,剑眉微蹙着,这神情,好似有些痛苦。 “殿下?”我再次唤道。 他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微微眯着眸子,望向了我。 “过来。” 殿下开口,低语道。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眸,方才的那一句“过来”,就好似呓语。 我走到床榻边上,微微俯身,低声问道:“殿下,你是否身体不适?” 太子殿下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朝着床榻上一拽。 我没有防备,直接就被他拽到了床榻之上,整个人都扑在了殿下的身上。 “别动。”当我准备挣扎起身时,他却在我的耳畔,低语道。 “殿下?您今日这是怎么了?”我侧过脸,望向他,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香甜的酒味儿,再看那床榻一角,居然七零八落的倒着七八个白玉酒壶。 原是喝多了,我还以为他是病了。 我抬起手,要将他推开。 “别走,在这陪陪我,好么?”他的语调近乎哀求。 “好,但是,殿下您,先松开我。”我望着他,开口说道。 殿下的手,缓缓松开,他微睁着眸子,望着我。 我侧身,坐起,就坐在他的床沿边上。 “殿下,您身体弱,今后还是少碰这些酒。”我说着,就要起身,去替他沏杯茶醒醒酒。 太子殿下却以为我这是要走,立刻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去替您倒杯茶水来。”我说着,要将他的手推开,而他却紧紧握着。 “我不需要茶水,只要你。”他说完,便望着我,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今日,你的气色不大好。”太子殿下看着我,呢喃的说道。 “我?确实觉得身体不适,殿下,让曹大夫来替我瞧瞧吧。”我望着殿下,心中想着,如此一来,便能见到曹大夫。 殿下垂着眸子,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微微颔首。 “你若想见他,那便让柏卿去请吧。”殿下闭了闭眼眸,淡淡的说着。 “嗯。”我点头,连忙起身,走到寝殿门口,让柏卿,去请曹大夫过来。 柏卿朝着寝殿的屏风那望了一眼,紧接着压低了声音,关切的问道:“楚良娣,殿下如何了?是身体不适么?” “你去请曹大夫过来吧。”我打断柏卿的问话。 柏卿面露狐疑,最终,还是亲自去祭灵司请人。 “主儿,殿下病了么?”文鸢立在回廊一侧,她们是在等我。 “殿下身体,向来不好,昨夜喝了点酒,如今看着,应是有些难受。”我说着,也侧目,朝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主儿,您快给殿下倒一杯茶水。”文鸢立马开口提醒我。 “嗯。”方才我也是如此想的。 于是,倒了一杯茶水,给殿下端去。 太子殿下此刻,已经坐起了身,他眼神空洞的坐在床榻上。 “殿下,来,喝杯茶水吧。”我将茶水递给了殿下。 他伸手接过,并喝了数口,才将杯盏放下。 “殿下这几日,是有烦心事么?可说与我听?”有些事儿,说出来,比憋在心中好的多。 “夕颜,我有太多无奈。”他看着我,呢喃道:“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我望着他,听的云里雾里。 见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便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无事,你坐。”他示意我坐下。 我俯身坐下,但却不知,要同他说什么。 我们好似各怀心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而我,则是垂着眼眸,不与他的目光相撞。 第四十五章暴毙而亡 “夕颜,若将来,你愿同我在一起,我们便多要几个孩子。” 太子殿下,蓦然说道。 “啊?” 我立刻抬起眼眸,有些诧异的看向殿下。 “我很喜欢孩子,若与你有了孩子,那便真的有了家。”他看着我,眼眸幽深。 我听了,耳畔却好似传来了他的声音。 “夫人,给为夫生个孩子吧。” 可转瞬之间,耳畔,又回荡起,自己曾对他说的那句“我庆幸,与你没有孩子。” 如今想来,这心口,还隐隐作痛。 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而殿下的手,就在此刻,覆在了我的手背之上。 “夕颜,你若不愿受这宫规束缚,我可带着你,寻一桃花源,你我亦可逍遥度日。”殿下说着,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我的眼皮子颤了颤,没有回应他,但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殿下将目光转向一侧,无力的靠在圆枕之上,寝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我缓缓站起身来,不想同殿下这般尴尬坐着,便寻一个由头,说是再去替他沏杯茶水。 “殿下!” 我这才刚一起身,屏风那头就传来了柏卿的声音。 “说。”太子殿下淡淡的说了出一个字。 “殿下,曹大夫,曹大夫,昨夜突然暴毙而亡!” 柏卿的声音,就在不远处传来,本该很清晰,但是,传入我的耳中之后,我便开始耳鸣。 先是静默,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了,紧接着便是“嗡嗡嗡”的声响。 最后,看到殿下一脸慌乱的起身,朝着我这走了过来,他的嘴张合着,而我却觉得身体好沉好沉,最后,向后一倒,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紧接着,一直极为细碎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中。 待我再次睁开眸子时,发现,自己立在慕颜宫的回廊之上,而远处,则是立着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曹大夫?” 我开口,大声呼喊道。 曹大夫的身体,却好似僵硬无比,我朝着他跑去,当我抬手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他却突然转过身来。 那早已失去神彩的眼眸,在此刻沁出了黑血来。 他本是佝偻着身体,但在这一刻,突然朝着我这扑了过来,我惊的连连后退,曹大夫却依旧将我扑倒在地,他张嘴一大口血喷溅在我的脸上,“粘,稠”无比。 我愕然的望着他,他抬起手,朝着上方指去。 一束刺目的光照入我的眼帘,我眯着眸子,呢喃道:“日头?” “夕颜?夕颜?你终于醒了?”太子殿下那张惨白且慌张的面容,印入了我的眸中。 而我则是一把抓住了殿下的胳膊,喊道:“曹大夫!殿下,曹大夫呢?” 方才,去安乾宫是不是也是我做的噩梦? 曹大夫没有死,柏卿所说的话,都是我臆想的? “夕颜,人死不能复生,曹大夫昨夜突然暴毙?”殿下望着我,欲言又止。 “不可能的,昨夜,他还来给我送过汤药,那时候,他虽然看着虚弱,可是,还能行走自如。”我仔细的回想着,昨夜曹大夫来给我看病的情景。 不过,那时候,他同我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 我想到了汤药,于是,又赶忙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屏风那一面走去。 结果却发现,如今我不在慕颜宫,而是在安乾宫,在殿下的寝殿里。 “夕颜,你慢些?”太子殿下赶忙扶住了我。 “我要回去。”我立马开口道。 太子殿下也不阻拦,立刻让柏卿备轿,紧接着便让文鸢替我穿上绣鞋,然后扶着我出了安乾宫。 坐在轿辇之中,我的脑子里,不断的想着昨夜曹大夫送来的那碗汤药。 曹大夫当时,似乎不想让我喝,若我没有会错他的意思,那么昨晚的汤药便是有问题。 应该是,有人逼迫曹大夫给我送来“毒药”。 如此想着,我紧紧握住了拳头。 是因为我没有服下汤药,还安然无恙,所以,他们狗急跳墙杀死了曹大夫么? 我闭上眸子,觉得,眼眸生疼。 这腹中,也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咕噜噜的转动着,好似是饿了。 “主儿?” 轿辇已经落在了慕颜宫外,我回过神来,迅速下了轿,直奔我的寝殿。 殿下同文鸢,都在我的身后侧跟着我。 “嘭!”的一声,我推开寝殿的门,视线立刻看向那一盆,被我倒入了汤药的盆栽。 若是汤药有毒,那么,这盆栽也必定枯萎。 可是,这盆栽却是依旧翠绿鲜亮,生机勃勃。 我心中想着,莫不是,我错了?那汤药里没有毒? 可是,若无毒,昨夜,曹大夫为何要说那些奇怪的话? 如此想着,我伸出手,摸了摸盆栽上的土。 “主儿,您坐下歇一歇吧。”身后,文鸢开口对我说道。 而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嗅了一下,盆栽上的气味儿。 这盆栽气味清香,没有半分,汤药的苦涩味,而且,盆栽里的土,是干的,也就罢了,毕竟已经过了整整一夜,可是,土上没有半点药渣残留。 也就是说,这盆栽已经被人换过了。 这慕颜宫里,只怕是有奸细,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转过身,看向文鸢。 文鸢是贴身伺候我的,也是这慕颜宫中权利最大的宫婢,难道? “主儿,您还是坐下歇一歇吧?”文鸢说着,扶着我,走到了圆桌旁,然后就命人上了热茶。 而我微微垂着眸子,思索着。 “夕颜,曹大夫是突然暴毙,并未,经受什么痛苦。”殿下开口说道。 “我食言了。”我抿着嘴唇,良久吐出这句话。 “世人皆无奈,谁又能护的了身旁所有人?”殿下宽慰着我。 “那敢问殿下,曹大夫可见过子衿了?”我抬起眼眸,看向他。 这是曹大夫入盛京的原因,若是见过了,那便死也瞑目,可若还未见过,那便? 殿下冲我颔首点了点头:“见过,昨日,见过一面。” “真的?”我担心,太子殿下如此说,只是为了给我宽心,让我好受一些。 “是真的。”殿下看着我,那眼神很坚定,没有半分闪躲。 我这才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扫向了文鸢香阳她们。 第四十六章眼线 文鸢见我望着她,立刻又替我添了些许茶水。 “主儿,您喝口茶,润润喉。” 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殿下,您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望着太子殿下,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慕颜宫有奸细,在此处,只怕说什么都不方便。 太子殿下看着我,微微颔首点头:“夕颜,你这身体,确实是要好生歇息保养,方才子衿替你把脉,说你体虚气弱。” “嗯。”我漫不经心的应着。 太子殿下站起身来,朝着寝殿正门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嗯。”我点头。 殿下这才朝着殿外走去,同柏卿一道离开。 “主儿,来,到床榻上躺着,一会儿,我就让她们准备些热粥来。”文鸢说着,就将我扶起。 我任由她扶着,到了床榻边坐下,便开口让文鸢出去。 “文鸢,我想好好睡一觉,你出去吧。”说罢,我便躺下了。 文鸢有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最终,乖乖退下。 临走前,还不忘了说一声:“主儿,奴婢就在寝殿门口守着,您若有什么事儿,言语一声便是。” “好。”我应道。 她听到我的回应,这才俯身退下。 而我看着文鸢走了,脑子里,便开始思索起了那盆栽的事儿。 盆栽放在我的寝殿里,这寝殿,每日都有宫婢在门口守着,所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换走它,也并不容易。 慕颜宫内,绝对有奸细,此事无疑。 但是,此人是谁?文鸢日日跟着我,若是她,那么她还需要人同她配合?帮忙换走盆栽? 我凝眉,苦思,想着好似香阳,“清闲”的多,这慕颜宫,除了文鸢之外,就数她的“权”大些。 不过,也不排除,她们俩都是。 可在我的宫中,安插这么多奸细眼线做什么?我毫无背景,想杀我,可以直接在膳食里动手,根本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不是么? “贵妃娘娘,我们主儿真的病了,如今?” 我正苦思着,殿外,便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嘭!” 紧接着,便是寝殿门,被一把推开的声响。 “楚良娣!我们贵妃娘娘驾到,还不快出来跪迎?” 屏风那头,传来了月玲的声音。 我立刻下了床榻,赶忙去迎她。 心中想着,应是今早,没有去她宫中请安,故而,过来兴师问罪了。 也别激怒了她,好生周旋。 “听闻你病了?” 我走到屏风另一侧时,就看到贵妃端坐在桌旁,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则是轻轻抚摸着自己那隆起的腹部。 “回贵妃娘娘,妾身确实是病了。”我微微俯身,冲她行了一个礼,回应道。 她听到我的回应,便略带慵懒的抬起眸子,撇了我一眼。 “本宫瞧着你,并无大碍,在宫中,规矩才是一等一的事儿,半点风寒不适,便坏了规矩,只怕是不大好吧?”贵妃语调低沉的说着话。 她那妆容极浓烈的脸上,透出一股子愠怒之色。 “是,娘娘教训的是,妾身知错了!定不会有下次。”我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哼!那走吧。”她说完,朝着我抬起了手,这意思,便是让我扶着她起身。 “贵妃娘娘,良娣今日,身体不适,殿下传话,让良娣在慕颜宫好生歇息。”文鸢见贵妃要带我离开,赶忙开口阻止。 贵妃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不过并未看文鸢,而是淡漠的说了一句:“拖下去,掌嘴一百!” “娘娘!何必同一个宫婢置气。”我说完,赶忙过去,扶着贵妃。 如今,还不确定文鸢是不是眼线奸细,这些日子她对我照顾有加,我本能的先保了她。 “哼。”贵妃却不买账:“楚良娣,你不懂如何管教宫婢,本宫教你!” 她说罢,冲着月玲使了一个眼色。 月玲一挥手,她的人便进来了,直接将文鸢押着跪在地上。 “啪啪啪!” 紧接着,便是左右开弓,打起了耳光。 这一下下脆生生的声音,听的人心头发紧。 “贵妃娘娘?”我开口。 贵妃斜眯着眼,瞟了我一眼:“你莫不是,要替这贱婢求情?” “不是,只是贵妃娘娘来寻妾身,必定有事,何必,让个小小宫婢,耽搁了娘娘的正事?”我恭敬的俯着身,对她说着。 贵妃听了,这才微微吐出一口气来。 由我和月玲扶着,不紧不慢的朝着寝殿外走。 “好好跪着,明个正午再起!”贵妃娘娘让她手下的人收了手,不过,却不让文鸢起身,而是让她继续跪着。 文鸢低垂着头,还得感恩戴德的多谢贵妃娘娘的训诫。 我眉宇微沉,看着这些战战兢兢的宫婢,本就沉重的心上,好似又被压了一块石头。 但面儿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扶着贵妃出了慕颜宫,本以为,她是要回永心宫,结果,她却让人摆驾华欣宫。 如今,已是傍晚了,她这是要去“探望”师姐? “楚良娣,还不上轿!”贵妃撇了我一眼,她已经替我备了轿,并且,不许我的宫婢跟着。 这个做事儿的派头,倒是同萧策如出一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俯身,上了轿辇,坐在马车上,我便在想,此次去,没准还能碰上那巫医也不一定。 到了华欣宫,因是同贵妃娘娘一同前来,故而,排场自是奇大的,华欣宫的宫门口,跪着一排排的宫婢,和太监,给贵妃请安。 贵妃娘娘直接从他们的身旁走过,由月玲扶着,朝华欣宫内走。 一个宫婢,俯身站起,给贵妃带路。 这个宫婢,便是华欣宫的管事宫女秋夕。 她领着我们到了师姐的寝殿门口,便停住了脚步:“贵妃娘娘,巫医正在替我们公主殿下熏药,故而,您需稍等片刻。” “巫医?”我立刻朝着寝殿内撇了一眼,没想到,真的让我碰上了这位神秘的巫医了? 贵妃蹙着细眉,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愿等待,一挥手,示意秋夕将那巫医“请”出来,待我们探完了病之后,再让巫医替师姐熏药。 第四十七章寄生胎 秋夕有些为难的看着贵妃,正想开口,说什么,这寝殿的门,却被从里头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被黑袍完全包裹住的“人”,拄着拐,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此人的头上,都戴着,蒙有黑布的斗笠,看起来,无比奇怪。 看到贵妃娘娘,她也并不行礼,直接同娘娘擦肩而过。 月玲侧过身,正想训斥,这黑袍人,却在我的身旁停下了脚步。 她比我矮许多,走到我身旁时却是一顿,好似呆愣了片刻,紧接着,才艰难的拄拐,迈步离去。 “如此不懂规矩?”月玲望着那巫医的背影,面色顿时一沉。 贵妃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巫医的身上,她直接迈步,进了师姐的寝殿。 这寝殿里,此刻飘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贵妃娘娘蹙眉,示意月玲,将寝殿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透透气。 “贵妃娘娘,公主殿下体弱,只怕,如此一来会受了风寒。”那秋夕,俯着身,对贵妃说着。 贵妃一听,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哪就这么金贵?本宫腹中可怀有龙胎,这些药,若是熏了本宫的皇儿,你们谁担待的起?”贵妃的一句“问话”,让秋夕吓的直接跪下请罪。 贵妃则是懒的再搭理秋夕,而是径直朝着师姐的床榻走去。 “啧啧啧!” 绕过屏风,看到床榻上,面容憔悴的师姐,贵妃发出了一阵咋舌声。 “公主殿下,你怎么变得这般憔悴不堪?好似一夜老去了几十岁啊?”贵妃冷笑着,说道。 师姐微眯着眸子,朝着我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当她看到我时,不由的柳眉一凝。 之前,她就对我说过,不要再来此处了。 “苏云若!本宫今日来,便是要个交代!”贵妃坐到一侧的圈椅之上,一只手抚在她的肚子上,语调阴恻恻的。 “交代?”师姐并不害怕贵妃,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不过试了数次,都失败了。 我快步走到床榻边上,要扶她起身。 “别碰我!”师姐却面色一沉,冲着我低声呵斥道。 她这是当着贵妃的面,要与我划清界限,应是担心,她曾经“做错”的事,会牵连到我。 “哼!装的还挺像的!苏云若,你不是派了不少人,替你寻这师妹么?怎么?如今,她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跟本宫演起戏来?”贵妃抬起手,月玲立马将秋夕奉上的茶水,捧到了她的手上。 贵妃抿了一口,饶有兴致的盯着我和师姐。 那神情,阴冷之中,透着一抹鄙夷。 “你知晓本宫要问的是什么,本宫没有心思,瞧你们这出戏,今日,你们若给不了本宫想要的答案,你们便见不了明天的日头了。”贵妃说起话来,不急不缓,但是字字句句,都无比清晰有力。 师姐将胳膊肘抵在床榻上,艰难的坐起身来。好吧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于师姐来说,却是十分吃力,她座靠在床沿边时,额上已经满是汗水。 “那件事,夕颜,并不知情,让她走吧。”师姐看着贵妃,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替我开脱。 而我呆愣的望着师姐,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师姐当初究竟做了什么,贵妃娘娘才会突然有孕。 “你终于认了?之前,你不是还嘴硬,说什么都没有做么?今个儿,倒是爽快!”贵妃那鲜红的唇,高高扬起。 “我愿倒出原委,不过,你必须保证,放过夕颜。”师姐面色苍白,但是,气势上,却半点不输贵妃。 “呵呵呵,真是姐妹情深。”贵妃冷笑着,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然后便看着师姐:“说吧!” 师姐看了一眼贵妃身侧的月玲,贵妃娘娘便让所有宫婢,都退到寝殿外候着。 月玲俯身退下,贵妃娘娘有些不耐烦的抚了抚自己护甲上的红色玛瑙:“快说!” “娘娘腹中是寄生胎!”师姐看着贵妃,直白的说道。 “寄生胎?是何物?”贵妃虽一脸浓妆,不过,在此刻,我依旧能瞧出,她的面色开始变得有些慌张。 那只覆在肚上的手,颤了一下。 “娘娘,你想摆脱祭灵司的掌控,可娘娘想过没有,祭灵司只手遮天,他们可以捧你,亦可毁了你!”师姐没有立刻回答贵妃的问话,而是,兜了一个圈子。 “本宫问你!寄生胎是何物!”贵妃娘娘突然放声喊道。 “寄生胎,是阴胎!”我蹙着眉,师姐“不敢”直说,是担心,贵妃承受不了刺激。 只是,这越拐弯抹角,她只会越抓狂。 “阴胎?”贵妃听了,那眼珠子,立刻滴溜溜的转动了起来,似乎是猜想到了什么。 我也不吊她胃口,直接问贵妃:“贵妃娘娘,碧落,莫不是你的亲妹妹?” 贵妃顿时瞪圆了眼,很是诧异的看着我。 “这寄生胎,借的胎魂,必须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我说着,想到最后一次看到碧落,就是在师姐的宫中,那时候,碧落已经好似一个“活死人”了。 “继续说!”贵妃表情凝重,不过,并不否认,我说的话。 看来,碧落确实是她的亲妹妹。 这姐妹二人,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倒也是稀奇。 “借胎魂,便是在对方初孕时,胎魂虚,便立刻用咒术,将腹中胎儿的魂魄锁住,收到符箓之中,然后再将符箓烧化,给需要的人喝下。”我说完看向贵妃。 “你说,本宫腹中的胎,究竟是死是活!”贵妃当时,既然将碧落交给师姐发落,那么她应该多少了解这术,可她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我回过头,看向师姐:“师姐,碧落还在吧?” “她在不在,同本宫的胎,有何关联?”贵妃显得十分焦灼。 “贵妃娘娘,你腹中,并无胎儿!”我望着贵妃,一字一顿的说道。 “嘭!”的一声,贵妃用力的一拍圈椅的扶手,猛然站起身来。 她挺着那圆滚的肚子,质问道:“你说,本宫腹中,并无胎儿?那本宫怀的是何物?” “胎魂而已,也叫寄生胎,不过,只是胎魂寄生在娘娘的腹中,而婴孩的肉身,则在碧落的肚子里。”我如实同贵妃解释着。 第四十八章还未输 贵妃娘娘听完,终于绷不住了,一脸惊诧的看向师姐。 “当初,你说随意选个人,其实,你是早就知晓碧落同本宫的关系了?一切,都是萧策告诉你的?这是萧策布的局?”贵妃娘娘盯着师姐,面目开始一点点变得狰狞。 “萧策知晓,娘娘您已经生出二心。”师姐说完,又看向了贵妃,眸中并没有畏惧,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贵妃暴怒,起杀心。 “好啊,好个萧策!”贵妃咬牙切齿,紧接着,便是目光一沉,盯着师姐。 此刻,她那原本就凌厉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杀气。 “你害的本宫空欢喜一场,本宫,要你一条命,不为过吧?”贵妃望着师姐,此刻,贵妃的脸上,已经是阴沉一片。 “贵妃娘娘,我师姐,也不过是萧策的棋子而已,许多事,她亦是身不由己。”我见贵妃动了杀心,赶忙开口替师姐辩驳。 贵妃却阴冷的盯着师姐:“她如今,马上就要嫁给萧策了,萧策的身份被抬高,那就是驸马爷,成了皇亲国戚!我怎能让他如此逍遥得意?” “娘娘,我师姐,亦是无心嫁给萧策。”我赶忙打断贵妃的话。 “她无心?那也拗不过萧策有意!”贵妃冷声说着,眸中的杀意更浓。 “娘娘,我可以帮你。”师姐则一脸平静的看着贵妃。 贵妃一听,冷哼了一声:“这话,从前你便说过,本宫还言犹在耳,可如今呢?你将本宫害成了什么模样?失了此子,本宫?” 贵妃的声音,顿住了。 她贵妃的荣耀,都是这个肚子,替她挣来的。 可如今,这腹中的胎若是没了,那么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一点贵妃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本宫要在皇上那,揭穿萧策的真面目,此寄生胎,也是萧策谋害本宫!”贵妃娘娘突然激动的冲着我叱道。 “贵妃娘娘,萧策的身后,可是祭灵司!只要天师在,想必,他这祭灵司大祭司便绝不会有事儿。”这贵妃娘娘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如今太过焦急,反而是将此事想的简单了。 师姐发出低沉的咳嗽声,她抬起头,看向已经气白了脸的贵妃。 “贵妃,如今,你想保命,便只有信我。”师姐这口吻,这姿态,好似是要让贵妃求她。 贵妃眸子一瞪,怒叱道:“你敢如此同本宫说话?来人!” 她开口,便要唤她的人进来。 “娘娘别着急,娘娘您还未输,碧落,在我宫中,她诞下胎儿,我再将胎魂,安回其肉身之上,娘娘便有了健康的皇子。”师姐说完,看向贵妃那高隆的肚子。 贵妃的嘴唇颤了颤,眸中生出复杂的情愫。 她在揣测,揣测该不该再信师姐一次。 “你叫本宫,如何信你?”贵妃如今,对师姐可是带着防备的。 “贵妃您,还有的选么?”师姐望着她,开口反问道。 贵妃娘娘的嘴角,再度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她能在宫中,爬到如今的位置,必然聪慧过人。 如今,她确实没有其她人可以信。 “本宫,要见碧落!”她现在,只能是先确认,碧落是否还“活着”。 师姐点头,视线,则是落在了床头一侧的琉璃杯上。 这个琉璃杯,我昨日来时,好似就在此处。 我伸出手,抓那琉璃杯,却发现琉璃杯是被固定在桌上的,于是用力一转,便听到了“嚯”的一声。 紧接着,师姐的床榻,朝着左侧移去,这床榻下方,出现了一个四方形的入口。 这让我想起了之前,在师姐这看到碧落的那一幕。k 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惊悚。 原本那般鲜活的人,最终,却成了一具“活尸”。 贵妃娘娘垂目,看着那入口,不过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把她给带上来。”贵妃开口,对我命令道。 我一听,立马又看向了师姐。 师姐冲我微微颔首,这便是应了贵妃的要求。 于是,我走到了这个入口处,朝着下方望去。 这底下,居然还有微弱的光,能将这向下的阶梯,照清楚。 于是,我微微俯身,朝着阶梯下走去。 “吱嘎,吱嘎!” 这阶梯,应是有些年头了,所以如今不过是轻轻一踩,就好似要断了一般。 索性阶梯,并不长,很快便走到了底。 而这底下,其实就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室,密室的墙上,点着微弱的油灯。 我环顾了一圈,就看到了墙角放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于是,朝着那东西靠近。 虽心中隐约猜到,这“东西”是碧落,可当我走近之后,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墙角,放着一个大翁!而碧落,就好似“腌菜”一般,蜷着身,被放置在翁中。 这翁里,还盛了“水”?碧落除了脑袋,脖颈以下,都被泡在“水”中。 我凝眉,俯下身,突然,一股油腻的怪香味儿,涌入了我的鼻中。 “尸油?”我之前,闻到过尸油的气味儿,所以十分肯定,这是尸油的味道。 师姐居然用尸油,泡着碧落?我盯着碧落的脸。 此刻,碧落闭着眸子,脸上没有半分生气。 如此这般,还能有气息么? 我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碧落的鼻息。 这术是真的诡异异常,碧落都已经成了这番模样,可居然还有气息,还“活着”。 “吱嘎,吱嘎!” 我正望着碧落,身后的阶梯,却传来了吱嘎声。 回过头去,就见贵妃娘娘扶着自己的腰,居然缓缓朝下走来。 见她行动不便,我立刻过去扶她下来。 “贵妃娘娘,碧落如今?总之,您别被吓着。”我先提醒了贵妃。 贵妃没有应声,不过,那锐利的目光,已经撇见了墙角的碧落。 她迈步,毫不迟疑的,朝着那装着碧落的大翁走去。 当她看到翁中的碧落时,脸上居然没有半分波澜,而是,出奇冷静的盯着碧落看着。 “娘娘?”我见她看着碧落许久也不吭声,于是开口唤了她一声。 “命?哼!”贵妃盯着碧落,脸上露出一抹满是寒意的意。 第四十九章造化弄人 若是还不知道,碧落是贵妃的亲姐妹,她此刻这般凉薄的反应,也说的过去。 毕竟,宫中的主子,从不把宫婢放在眼中。 可是,碧落与旁人不同,她同贵妃血脉相连,可贵妃瞧见她落得这般下场,眼中却无半分悲悯,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好似,碧落如此,正合她的心意。 “楚夕颜,其实,本宫很羡慕你同你师姐,姐妹情深。”贵妃娘娘开口同我说话,不过,目光却依旧看着碧落。 “那,为何这般对碧落?她是您的妹妹吧?”我问道。 贵妃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鄙夷的笑。 “本宫的亲爹,原是个货郎。”贵妃说着,那双凌厉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好似回想起了从前的光景。 贵妃娘娘本名江如菀,她的爹爹朱深,是一个货郎,而她的娘江舒怡,却是书香门第出生,本是绝不可能下嫁,只是一次入庙上香,半路遇了劫匪,被路过的朱深所救。 这朱深,当时不过是喊了几嗓子,说是要报官,结果那群劫匪便慌忙逃蹿。 也因此缘故,江家便瞧着朱深正义,招他做了上门婿。 可这朱深,却是狼子野心,当时“救人”,不过是想捡漏,想着那些土匪一着急,能剩下些贵重的东西,好让他捡了去。 但没想到,他的运气如此好,居然直接“捡”到了江家大小姐。 这江舒怡是江家大小姐,底下只有一个庶出的妹妹,故而江家的家业,都是江舒怡所有。 朱深娶了江舒怡之后,一开始还装模作样,认字学诗,博江舒怡好感,一年之后贵妃娘娘便出世了,取名江如菀。 一家三口,很是幸福。 只是在贵妃五岁时,她的外祖父母先后去世,江舒怡性子内敛柔弱,这朱深就自然而然的把控了江家全部家财。 并且,同年就迎娶了江舒怡的庶妹,不要脸的说是,要仿照“娥皇女英”不分大小,不论尊卑。 可自此之后,朱深就同那江舒怡的庶妹生了一个又一个,贵妃便有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碧落就是那最小的妹妹,本名朱碧落。 碧落自小,就受尽了宠爱,吃穿用度,样样都最好的。 只是,朱深不懂如何经营偌大的家业,很快,在贵妃十一岁时,就家道中落了。 贵妃娘亲患病,都没有银钱医治,最后活活病死。 “她死时,还拿着栀子花香包,说是我爹最喜欢!”贵妃说到这,眸中生出一抹悲凉之色。 她是难得,会露出这般神色的。 “那您是如何入宫的?”我看向贵妃,问道。 她则是冷冷一笑:“都说造化弄人,此话,说的是真好!” 贵妃娘亲去世,家道中落,其庶母便将贵妃卖到了“歌舞坊”。 歌舞坊乃是“三教九流”之地,大户人家,是绝对不可能将女儿送到那的。 可贵妃的亲爹朱深,居然,也默许了,说是让贵妃去那歌舞坊学习歌舞,可不到一年,贵妃就被歌舞坊,转卖到了当时极有名的花街柳巷!118 “花街柳巷?”我愕然的看着贵妃。 她此刻的面色倒显的十分平静,就好似在说别人的事儿一般。 不过,她的运气好,因为长相极为出众,被当时的鸨儿力捧,琴棋书画,都派最好的先生来教,并且,不逼她接恩客。 一直培养到贵妃十五,那时候,她已是花魁娘子,多少人,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 鸨儿更是将她的“血红”,公然叫卖。 正当贵妃以为,自己要污了身子,成为鸨儿的摇钱树时,那鸨儿却突然说,有人出了大价钱,将她给赎走了。 要知道,她是鸨儿苦心教养出来的花魁,想赎她的身,必然是一笔天价。 可却真有人出的起价,让鸨儿开开心心的将她给放了。 贵妃以为是哪家的王侯公子,或者王爷贵胄,可没有想到,入夜之后,一辆马车,直接将她给接走了。 她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又开始日夜练舞习字,吟诗作对,来教她的人,对她奇严,如此一过又是两年。 紧接着,她就莫名其妙的被送人了,那人便是如今的天曌皇上! “替您赎身的,是祭灵司?”我望着贵妃。 贵妃点头,说是,祭灵司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身份,让她成为他们的棋子。 “本宫当时,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要将本宫这位“日思夜想”的妹妹,送到本宫身边,伺候本宫。”贵妃说完,嘴角高高扬起,笑的有些阴冷。 “可是,当初待你不好的,只是你爹而已,这碧落?”我垂目看向碧落,就碧落如今的下场,真的太惨了。 “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已经死了。”贵妃说完,垂目看向碧落:“这个贱人,姿色平平,却妄想迷惑皇上,本宫就是要将她留在本宫身边,做一个老姑娘!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可谁知,她却寻了你师姐,用尸油术,迷惑了药宇阁的守门侍卫,还同他苟且?” 贵妃说着,便陡然提高了声调:“她自幼受宠,如今还想嫁给自己心爱的情郎?可本宫呢?本宫什么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当别人的棋子,受制于人。” 我默然,不语。 此事,是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我也不便插什么嘴。 “你觉得本宫做错了?”她突然瞪圆了眼眸,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不置可否,就贵妃娘娘如今的情况,应该是听不进我的话。 见我不说话,贵妃便面色阴沉:“怎么,你同情她?” “娘娘,妾身不配同情任何人,妾身也帮不了她。”我垂目看了一眼翁中的碧落。 贵妃一听,不由露出一抹冷笑。 “楚夕颜,你倒是将这贱人拖出来,让本宫瞧一瞧她的肚子。”贵妃也懒得再同我废话了。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拉碧落。 只是碧落如今被浸泡在尸油之中,身体无比“滑,腻”,我的手根本就抓不住她的胳膊。 贵妃娘娘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伸出她的手,一把揪住了碧落的头发,将碧落的半个身子,都从油水之中,给拽了出来。 第五十章相帮 只听“哗”的一声,因为这是油水,故而,并未起水花。 不过贵妃的力气之大,倒是让我吃了一惊,她将碧落拽住之后,视线则是落在了她的腹上。 我也朝着碧落的腹部望去,碧落一丝不挂,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腹部是高高隆起,看着同贵妃的月份确实是一样的。 不过,她这肚子上,布满了青色的经脉,并且,那肚脐处,发黑的厉害。 也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碧落的肚脐,好似是“活”的,不断的张合煽动着。 贵妃看到碧落的肚子,这才安了心。 紧接着松开手,碧落便再一次滑落到了尸油之中。 贵妃则转身,准备上楼。 我看了碧落一眼,就跟在贵妃的身后,一道爬上了阶梯,回到了师姐的寝殿中。 床榻上,师姐的视线一直盯着这个入口,见我同贵妃上来,便说道:“夕颜,熏熏香。” 她是担心,我沾染上尸油的气味儿。 我确实觉得,那种黏腻的怪香味儿,让人反胃。 于是,走到了熏炉边上,熏起了香,去去味儿。 贵妃则是抽出一条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 “苏云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贵妃盯着师姐,幽幽的说道。 师姐却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我如今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杀了我,反而是给我一个痛快,算是帮我。” 一听师姐这话,贵妃的面色,当即阴沉。 “怎么,你还是要站在萧策那?与本宫为敌?”贵妃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姐。 “不!我自是想要帮贵妃,不过,我有事相求。”师姐的面色,变得很是严肃:“若是贵妃娘娘允了,我便誓死帮助娘娘,诞下健康皇子!” “别兜兜转转!”贵妃蹙起柳眉。 “云若只求两件事,一帮我到祭灵司,将我师兄莫卿寒救出,送到我的宫里来!”师姐的话还未说完,贵妃便发出了一声冷哼。 “你师兄,是自愿入的祭灵司,祭灵司规矩森严,本宫就算是贵妃,也无法将他救出!”贵妃觉得,师姐提出的条件,她根本就无法办到。 “贵妃娘娘如何去做,那是你的事儿。”师姐却是撇了一眼贵妃,语气很是强硬。 “苏云若,你好大口气,敢如此同本宫说话?”贵妃气的,身体好似都微微发颤。 师姐则是牵强一笑,说道:“你的荣宠兴衰,都在这子嗣上了,祭灵司此次又送了一批秀女入宫,贵妃娘娘您,已失了祭灵司的扶持,若再无法诞下皇子,那后果?” 师姐没有将话完全挑明,不过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贵妃面色凝重,这一点,她自然是想到了。 “好!本宫会想办法。”她默默了良久之后,开口应下了。 “第二个条件,便是照拂我的师妹,她若需要你帮扶,你必须帮她。”师姐盯着贵妃,面容肃穆。 贵妃扬起嘴角,冷笑道:“你是低估了你的师妹,她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还需要本宫帮扶?”无限 “你应是不应?”师姐打断贵妃的话。 贵妃点了点头,脸憋的微微有些青紫,不过,算是应了。 “你回去吧,我想同我师妹,独处一会儿。”师姐见贵妃都应了,直接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贵妃盯着师姐,冷笑道:“苏云若,如果,你不能助本宫成事,本宫?” 她想了想,最后狠厉的对师姐说:“本宫竟一时想不出什么,最为恶毒的刑罚,总之,定不会轻易让你死。” 说罢,这贵妃转身,便朝着寝殿外走去。 我看着贵妃离去的背影,听到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这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师姐。 “师姐,你真要帮她?施邪术是要遭报应的,师姐你应该也知晓,施邪术一旦遭到反噬,很有可能性命不保。”我望着师姐,她如今这副模样,若遭反噬,那定会丢了性命。 “夕颜,反噬我不怕,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造化,只要你同师兄无恙便好。”师姐说着,抬起手来。 我立刻走到她的床榻前,一边将机关归位,一边坐到了师姐的床沿边上,握住师姐的手。 “夕颜啊,师兄出了祭灵司,你便让他去殿下的安乾宫办事,如此一来,萧策他们也不敢再动他。”师姐已经替师兄盘算好了。 我望着师姐,她如今,都已憔悴至此,可却没有为自己打算半分。 “师姐,其余的话,都别说了,我想见见替你医病的巫医。”我想知晓,师姐这病的来龙去脉,还有多少生机。 “别见了,见了也无用,夕颜,师姐留你下来,只是为了将这个赠予你。”她说着,将一个香囊从枕下取出,送到我的手中。 我接过这香囊,拿到鼻下仔细的闻了闻。 “师姐,这里头放的是什么?”我闻着好似并没有香味儿。 想打开瞧一瞧,发现,这香囊的口,却是被缝“死”了。 “只是保平安的符箓而已,你戴着它,那些“脏东西”便无法靠近你。”师姐说完,抬起他那干瘦无比的手,捋了捋我的头发。 她冲着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还能再见,宛如做梦一般。”师姐看着我,虽脸上带着笑,不过,这笑容之中,满是疲倦。 听着她说的话语,再看着师姐憔悴的模样,脑海之中,又想起在匪山上,自己执意让师姐同师兄回村的画面,顿时愧疚感,好似一座大山一般,压在我的心头。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今后少来此处。”师姐叮咛着。 我望着师姐,冲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替她拉好了被褥,便急着,出了她的寝殿。 师姐的寝殿外,还站着几个宫婢,其中一个,便是那秋夕。 见我出来,秋夕立马要送我出华欣宫。 同秋夕朝着回廊那走了十余步,我回头看了一眼师姐的寝殿,然后便直截了当的问道:“秋夕,那巫医住在何处?” 秋夕停下了步子,一脸狐疑的侧过脸来望着我,十分惊讶的问:“楚良娣您要去见那巫医么?” “嗯。”我点头。 秋夕脸上,当即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楚良娣,不是奴婢不肯带您去见那巫医,而是那巫医平日里,不喜与人交涉。”秋夕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我看到了回廊那头,立着那被黑暗裹挟的巫医。 第五十一章桃劫 远远望去,这巫医就好似鬼魅一般,看着莫名有些瘆人。 秋夕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吓的肩膀一颤,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楚,楚,良娣。”秋夕说起话来,已经开始变得磕巴。 “你回去守着公主殿下吧,这华欣宫我熟络,一会儿,会自己出去的。”我侧目对秋夕说道。 秋夕迟疑着,而这时,那巫医却朝着这边过来了。 看秋夕的神情,应该是有些畏惧这巫医的,故而,立马冲我俯了俯身,然后赶忙转身就走。 而我,则是立刻迎上前去。 这个巫医,腿脚不便,拄着拐儿,走起路来,有些拖沓。 我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不知为何,别人怕她,我却并不畏惧。 “我们又见面了?”她的脖颈微微仰起。 而我听到这略带嘶哑的声音,顿时一愣,紧接着,又将她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开口喊道:“莫不是,骨祭?” 她立马点头:“是我。” 这骨祭,便是我们在古村遇到的,她曾是西云国大祭司,名唤骨语。 因西云国历来祭司都是女子,故而,自幼被除了根,多年来,一直都是男扮女装。 只是古村一别,我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他,而且,还是在这宫中见面。 “骨祭?您怎么会来到宫中?”我不解的望着他。 “本以为,上苍指引我,是为了公主而来,如今想来,大抵是我会错了意,我应是为你而来。”他说着,又朝着我靠近了一步。 夜风,吹起他那遮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仅剩两个眼窟窿的干瘪面容。 我虽然之前在古村见过他的真容,可如今,这么冷不丁的看一眼,还是会被吓一大跳,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吓着你了?”他开口问道。 “没,没有,骨祭,我想问问,关于我师姐的病。”我看着他,直截了当的询问。 骨语则是转过身,示意我同他走。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回廊右侧边的转角处走去,这个地方,原来还有一个独立的庭院。 而骨语所住的屋子,就在这独立的庭院之中。 只不过,这个庭院里,没有半点光束。 “慢些。”骨语好似知晓此处无宫灯,还开口提醒我。 我点着头,借着外头回廊里的光束,朝里张望。 骨语领着我,到了他所住的屋门前,紧接着,便将屋门给推开,他分明就没有眼睛,可是,跨门槛,绕过木桌,都一气呵成。 拄拐入屋后,他直接从侧边的木架上,拿过一盏油灯点亮。 紧接着,便示意我坐。 “骨祭,我姐这阴病,究竟是因何而起?”我望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师姐的“病因”。爱文学网 “你师姐?”他微微垂着头:“云孤殿下,是你师姐?” 骨祭有些意外,侧着脑袋,等着我的回应。 “云孤殿下?对。”我听了,回想起爹说过的话,师姐就是西云国的公主,她被爹带走的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记事儿的年纪。 不过师姐从未同我提过,她的出生。 “云孤殿下,本就是煞星转世,命中带煞,克至亲,还犯桃劫,她此生,注定了不平,也注定了不能得到所爱。”骨语说完,垂着脑袋:“曾经,我想过帮她化解,但是,她的命格,无法可改,故而,自出生起,便被皇上丢弃在冷宫之中,自生自灭。” “丢弃在冷宫?”我听了,好似明白了,师姐为何对从前绝口不提,更明白,为何爹破了她的国,她却不恨,反而同我们相处如同至亲。 只因,自幼没有受到过爹娘的疼爱,虽贵为公主,可却一直被丢在冷宫苟活。 “骨祭,你口中的“桃劫”是何劫难?是桃花劫么?”我知晓,有的人,命犯桃花,俗称桃花劫。 “桃劫,同桃花劫,可恰恰相反。”骨语说着顿了顿:“桃花劫,大都是温柔乡,美人劫,可桃劫,等同于“逃劫”,而这劫难,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我听了,立刻凝眉:“骨祭,您直说,该如何化解?” 我听着好似极玄,不知道,能不能化解。 此言出,骨语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我能否帮上什么忙?若我能帮到师姐,那骨祭您只管说。”我盯着他,只是,那黑纱后的骨语是何表情,我无法看清。 “哎!”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却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骨祭?”我听到他的叹息声,心口顿时抽搐了一下,想必,他是真的无法替师姐化解? 可是,他曾是西云国大祭司,若他也束手无策,那? “你姓楚,唤夕颜?可让我替你算上一卦?”骨语不回答我的问话,反而是要在这时候,替我算命? “骨祭,算命之事,今后再?”如今师姐得了那阴病,都已经憔悴至此,我哪里还有心思算命? “不!我现在就替你算。”他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 好似替我算命,比替师姐治病都重要。 我与他僵持了一会儿,没有法子,再让他开口,便只能应了。 “罢了,既然骨祭想要替我算命,那便算吧,只是,我并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我?”我妥协让步,可确实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但算命,大都需要生辰。 “无需生辰八字。”骨语说完,就站起身来,这一次,是朝着他那床榻的木柜子走去。 我望着骨语,开口说道:“骨祭,我这命必定是阴命,其实,也无需您费心再算了。” 骨语就好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依旧在那柜子前忙活着,没一会儿,就不知捧着什么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赶忙起身想要帮他拿,他却摇头,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拄着拐,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 待他将东西放下之后,我发现,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和一条黑色的绳子,还有一把仅有拇指宽,牛角形的小匕首。 “骨祭,您这是要做什么?”我盯着这小匕首,心中顿时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血米阴术。”他说了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词。 不过这米,从前倒是有一种“问米”解惑的法子,可是何为“血米阴术”,听这名字,似乎也并非正道之术。 第五十二章阴咒之术 骨语听到我的问话,也不回答,直接,抬起手将自己的斗笠给掀开,放到了一旁。 此刻,屋内灯火摇曳,骨语面容惊骇,已够让人心悸,可接下来,骨语打开了布袋,让我取一把米,洒在了桌上。 待我洒好了米,他便一把抓过我的右手,用那小匕首,在我右手的小指头上,划了一刀。 “额?”这一刀来的太过突然,让我立刻愕然的看向骨语。 骨语则是不紧不慢的将我的血,朝着桌上一滴,紧接着,更加怪异的事儿发生了。 之前,被我洒在桌上的米,在这一刻,突然朝着桌子两侧滚去。 骨语又在我的小指头上,绑上了黑线,这黑线,一头绑着我的小指头,一头则是绑着他的小指头。 他那指头也被割破了,我们伤口中溢出的血,都顺着绳子,朝着中间流淌,最终“汇合”在一起。 骨语那青紫干裂的唇,开始迅速张合着,念念有词,可念的都是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紧接着,桌上这些染血的米,便“活”了过来,开始排列成了一个个字。 这些字,隐约同古村墓室里的有些像,应是祭司文。 随着骨语的嘴,张合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桌上的米,也开始迅速变换着样式。 只是无论如何变换,我都不认识。 “呃呃呃!”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骨语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古怪的声响,紧接着,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然后就连同这木桌,都开始颤抖。 “骨祭?骨祭,您快停下。”我蹙眉,因为,我指头上的伤口,在自行撕裂,伤口往下迅速蔓延。 而骨语的面色,变成了黑青色,嘴角则是溢出了血来。 可骨语还是不愿住口,我赶忙抓起那匕首,直接将中间的黑绳划断。 “噗呲!”一声,骨语的身体,猛然朝着桌上一俯。 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到桌面上,飞溅而起的血,落在了油灯上,发出“刺啦”的声响。 “骨祭?”我立刻站起身来。 “主上?原是你?”他的嘴里,低声嘀咕着。 “骨祭?您没事吧?”我望着骨语:“我去替您传个御医来?” 吐血了,可不是小事儿。 骨语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紧接着,又立刻松开。 他站起身,十分恭敬的冲我俯了俯身。 “骨祭?”他这举动,怪异无比。 “主?楚姑娘,今后,若有事,只管明说,骨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说罢,突然,冲着我便跪下了,然后趴在地上,对我叩拜行礼。 “骨祭,您快起来!”我赶忙也俯下身去,要扶骨语起身。666文学网 骨语的身体奇瘦,都无需我太过用力,就能直接将他扶起。 “骨祭,您为何突然如此?您算出什么了?”我望着他,见他这般大的反应,我心中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 “您?”他这也突然改口,用“您”字来称呼我。 “天机,不可泄露。”他本想开口告知,可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终究是摇了摇头,嘴里低低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听着,顿时有些懵。 “罢了,骨祭,我也不在乎我的命数如何。”爹死后,同冥北霖决裂,我便已然成了行尸走肉,若非浮游他们还被困在此处,我竟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命不命的,我已然不在意了。 “骨祭,您如今,只要告诉我,我师姐的阴病,还有治愈的可能么?”我凝望着骨语。 骨语听到我的问话,却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主?不,楚姑娘,您或许不明白,有些人,本就是治病救人,来世间,积福德的,可有些人?”他侧着脑袋,虽没有眼睛,可那眼眶,好似在望着我:“有些人,本为阴,救人是断断不成的,但体内蕴藏着,杀人于无形的术,这种术,名为“阴咒之术”,一旦施展,无人可避。” “您的意思是?我此生,只能杀人,救不了人?”我的眉头,紧紧蹙着。 骨语居然点头,我见他点头,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学过医,懂些皮毛,知晓如何把脉,知晓?”我不知为何,居然莫名磕巴了起来。 “但可真的力挽狂澜,救过将死之人?”他反问了一句。 “我?”我张着嘴。 村子里的那些人,生的都是小病,若是害了大病,也轮不到,我去救,爹便会亲自替其医治。 “那些无关痛痒的小病,并非是你治好的,而是“自愈”,你是积不了福报的,不管你爹,如何费心,除了你的掌纹也好,丢了孟埙也罢,你的命,都无法可改,毕竟,你是?”他欲言又止。 “不,您应是算错了,因为,您说的什么“阴咒之术”,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更加不知如何施展。”我盯着骨语,认为骨语算出的有差错。 骨语的脸向着我,那表情,很是肃穆。 听到我如此说,他则是开口道:“此术,如何激发,如何施展,我确实不知,也并非我这般平庸之人,可想到的,但是,您总有一日会知晓,因为,您才是这咒术的主人,唯一可以催动这术法的,只有您。” 我摇头:“骨祭,您必定是算错了,我若真会那般术法,还会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我们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荡,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说罢,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酸涩:“我就是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楚姑娘,您切莫如此说,只是时候未到。”骨语赶忙安抚我。 “何时,时候才到?”我反问。 骨语的嘴唇颤了颤,可终究亦是答不出话来。 “罢了,什么术,如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师姐究竟是何故得的阴病,可还有救治的希望?”我追问道。 “云孤殿下,是因“桃劫”而得的阴病,如今,还未到时候,“走”不了的。”骨语用极为阴沉的语气说着。 “您的意思是,将来,她还是要因为“桃劫”而死?”我凝着眉,盯着骨语:“骨祭,这“桃劫”,究竟是什么?” 骨语对“桃劫”说的模糊,并且,这神情,好似在有意避忌,不同我说明白。 第五十三章结妇妖 骨语面露难色,立在我的面前,似乎是在想着,如何同我说。 “骨祭,您先坐下吧。”我看着骨语,他面色不好,身体佝偻瘦弱,嘴角还带着血迹,久站只怕也撑不住,于是,我便扶着他坐下。 他冲我微微俯身,然后便坐在了先前的位置上。 “云孤殿下,只怕,也不想,让您知晓吧?”骨语这话,说的没有错。 师姐一直都在回避,萧策那日,还说师姐对此事,难以启齿? “此生,她有数次,桃劫,这桃劫便是“姻缘劫”,不过,都是同阴物?”骨语说着,微微咳嗽。 “难道?”我的脑海之中,立刻想到了蟾蜍精。 “她遇上了“结妇妖”,虽妖物已驱,可她的身体,被妖物侵袭,病个数月,也是必然的。”骨语总算是倒出了原由。 ““结妇妖”这世间,真有“结妇妖”么?”我愕然的看着骨语。 原本,我一直觉得“结妇妖”,就只是一个传闻罢了。 没有想到,如今师姐居然是被“结妇妖”纠缠上了? 所谓的“结妇妖”,其实,就是不惑之年,还未娶妻,便横死的男人,死后,其家人无法为其配阴婚,故而心生怨念,他们的怨化作一缕魂,附着在小妖的身上,侵蚀小妖的灵智,最后占据妖的肉身。 而他们之所以叫“结妇妖”,那是因为,他们极爱年轻的妇人,一旦遇上喜欢的,便要与之结合,直至产下“妖卵”。 这是我年幼时,爹同我们说起过的,当时,我听了之后,吓的好几日,都不敢独自起夜。 “云孤殿下,遇上了“结妇妖”,被“纠缠”数日,身体孱弱,不过好在最后,被祭灵人所救。”骨语说完,摇了摇头:“这西云国破,是因为这些祭灵人,如今,殿下得救,还是因为这些祭灵人。” 我呆愣的坐着,原是师姐又被妖物盯上了,故而,才会回到盛京。 “此劫真的不能化解么?”这劫,对女子来说,太过残忍狠毒。 “命数,不可改。”骨语说罢,又望向我:“但是,我会想尽办法,让殿下早日好起来的。” “师姐,也知晓,她有“桃劫”么?”我望着骨语,见骨语点头,心中亦是咯噔了一下。 她的心中藏着这般秘密,难怪,好似看透了生死。 “有人来寻您了。”骨语开口,对我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 于是,立刻站起身,朝着院外望去。 结果就看到,香阳提着一盏宫灯,身后带着一群宫婢,走进了院中。 远远的瞧见了我,便立刻疾步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主儿,您无事吧?”她走进这屋内,立刻关切的问道。 “无事。”说罢,我看向骨语:“明日,我再来看望公主殿下,有劳巫医您多费费心了。” 当着香阳她们的面,我只能同骨语装作生疏的模样。 骨语也心领神会,冲着我,拱了拱手。华夏书库 香阳的视线,这才转向骨语,不过当她看到骨语这张惊悚的面容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紧接着,才发出一声惊呼,往后退了一步。 从发愣,到惊叫,只是转瞬之间,若我没有瞧见,便会觉得,香阳是被骨语的容貌给吓坏了。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香阳,眼中的平静。 好似这样一张“可怖残缺”的面容,对于她而言并不算“惊悚”。 可既然不觉得惊悚,又为何要这般害怕? 她这反常的举动,让我对她产生了怀疑。 不过,我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同骨语告辞之后,就随香阳离开。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悄悄的观察着香阳。 香阳平日里,是一个性子极好,略有些活泼的姑娘,年纪不大,笑容灿烂,我很喜欢她。 只是如今,瞧着她,脑海之中却生出了无数个想法。 待乘轿辇回到慕颜宫,我便看到文鸢还跪在殿中,于是,连忙伸出手,要扶文鸢起身。 结果,文鸢却是冲我连连摇头。 “主儿,贵妃娘娘的意思,您切莫忤逆。”文鸢说罢,顿了顿,虽还跪着,却示意香阳她们伺候我梳洗:“对了,派人给殿下回个话,就说,咱们良娣,已经平安回来了。” “文鸢,你们?”我一听文鸢这么说,立刻想到,她们一定是将贵妃把我带走的事儿告知殿下了。 “主儿,奴婢们也不知贵妃将您带往何处,故而,让香阳告知了殿下。”文鸢说罢,看向香阳。 香阳点头:“可是,卓宝林的婢女,也在安乾宫,哭哭啼啼,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殿下同她们走了。” “是么?”这卓宝林,自从上一次请安,在贵妃的宫中受了“惊吓”,已经安静了好几日。 当时,殿下都没有过去瞧她,如今,是何事能让殿下去往她的宫中? “主儿,奴婢,如今跪着,也要把心里的话说完。”文鸢仰着脑袋看着我。 “说吧。”我给文鸢倒了一被茶水。 文鸢则是看向香阳,和殿内其她宫婢,示意香阳去给殿下回话,其余的宫婢,也通通被遣出了殿外。 “主儿,卓宝林日日都在想着,如何得到殿下欢心,可主儿您,却有些?”文鸢表情凝重。 “文鸢,此事,今后都无需再提,我入宫,不是为了夺宠争名。”我俯身将杯盏递给文鸢,文鸢双手捧过。 “那主儿可知晓,没有恩宠的女子,在这宫中,过的会有多么悲凉?”文鸢盯着我,她是替我着想,但她却并不知,我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今,卓宝林的爹,一直在皇上面前力保殿下,殿下如今,也必定,要同卓宝林走的近些,主儿,您真的不能继续疏远殿下了!怀上子嗣,才是顶要紧的事儿。”文鸢目不转睛的望着我,此话,是发自肺腑的规劝。 “力保殿下?殿下如今,是惹上什么麻烦了么?”我不解的望着文鸢。 这些日子,殿下的心情好似极差,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 “主儿,您还不知道么?南边出了大妖,四处烧杀抢掠,为首的大妖说了,只有交出太子殿下首级,才会停止屠戮!”文鸢一脸凝重的对我说着。 第五十四章平妖 “大妖?” 我的嘴里呢喃着,大妖,他要太子首级? “那,那,那大妖可有名号?”我的嘴唇颤了颤,垂目看向文鸢。 “好像,好像是“妖王”,那些被屠戮的祭灵院里,都被,插上了妖王的旗帜,如今,已经有十几个祭灵院被屠戮,他们正从南边过来呢。”文鸢说着,好似有些害怕:“听闻,天师本想派出,萧大祭司,可这大祭司,才刚被“锁骨”,故而,就派了卓副佐前去屠妖。” “妖王?”我听到此言,已经确定,文鸢口中的“大妖”应该就是冥北霖无疑了。 他非但没有就此带着玄凌他们安稳度日,反而,还闹出了这般大的阵仗? 我的心,顿时变得焦灼无比。 “主儿,您别急,咱们殿下,应是不会有事儿的,皇上本是想派咱们殿下去平妖,不过卓宝林的父亲,力保殿下,故而换成了卓副佐,带祭灵人前往南面截杀那大妖。”文鸢开口对我说着。 我的耳中,却是嗡嗡的。 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冥北霖,他已经没有了鲲隐鳞,上一次,萧策虽没有将他抓回,可也不知是否受了伤。 “主儿?主儿?”文鸢见我发着愣,连续叫了我数次。 “皇上要派多少祭灵人,去平妖?”我心慌不已。 “好似一千人,盛京各大祭灵院,祭灵长,全部都要出动。”文鸢的话音刚落,我心慌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木桌,抵住了我。 我的心“嘭嘭嘭”跳的极快,腹中亦是一阵绞痛。 这种痛,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腹中蹿动。 “呃!” 我躬身,嘴里发出一阵低吟。 “主儿?主儿?您怎么了主儿?”文鸢慌张的望着我。 我摇着头,可肚子里,明显有东西,在蹿动着,好似极为不安。 “来人,来人啊!” 文鸢焦急的,朝着殿外大声喊着。 很快,几个宫婢就冲了进来。 “快宣御医来!”文鸢赶忙指挥着。 于是,一个宫婢去请御医,其余的,将我先扶到了床榻之上。 我躬着身,腹中的躁动,却久久不停。 “嗯嗯嗯。” 我不住低声哼哼着,额上,不断有冷汗流淌而下。 这腹部的绞痛,一直都不停歇,直到我将手覆在腹部之上,嘴里忍不住喊着“好疼”,这种疼痛才渐渐减弱,最后,消失不见。 御医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此刻的我,有些发虚的躺在床榻上,刘海儿被冷汗沁湿,就这么贴在额上。 “卢御医?”这个御医,我之前在宫中时,是见过的。 当然,在山庄替殿下瞧病的也是他。 他头发花白,年事已高,想必医术也极为精湛。 这卢御医冲着我微微俯身,叫了一声“楚良娣”,然后便要替我把脉。 我将这袖袍撩起,卢御医便把帕子覆在我的手腕处。 “卢御医,方才我腹部绞痛,这些日子,也觉得胸闷气短。”我微眯着眼眸,看着卢御医,同他说着,我的症状。 而这卢御医,把脉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复杂。 “卢御医,如何?”我见他露出极为困惑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卢御医那浑浊的眸子,则是望向了我的腹部。我爱 “良娣近日,可曾喝过什么汤药?”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我摇头:“没有,不过,约莫一个月前,我喝过解暑气的汤药,当时喝过之后,精神极好,胃口也变大了些许。” “解暑气的汤药?那除了精神好,胃口变大了,可还有其它症状?”他追问着。 我想了想,立刻说道:“我得了忌症,从前,吃鱼儿无事,可是喝了那汤药之后,便碰不得鱼了。” “忌症?”卢御医的嘴里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不过很快,又问道:“当时喝的方子,可还有?” “没有。”我摇着头。 “可让那位大夫,写个方子?”卢御医似乎对那方子很感兴趣。 我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口中,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道:“写不了,永远都写不了了。” “楚良娣?”卢御医狐疑的望着我。 “那位大夫,已经去世了。”我说完,又顿了顿:“卢御医,我是否又中了暑气?” “不,您好似?好似?”他的脸上,带着不确定。 “您有话,但说无妨。”我立刻对他说。 “这个,还需,让微臣替楚良娣您“摸腹”,才可十分确定。”卢御医说完,便低垂着头。 “摸腹?卢御医怀疑是何病?”我不知道,究竟患了什么病,需要摸腹。 “微臣怀疑?您已经有了身?”卢御医刚开口,寝殿外头,就传来了声响。 紧接着,便有人高声说道:“太子殿下,驾到!” 卢御医赶忙转过身,朝着屏风那面走去,迎驾。 而我也掀开被褥,准备下床。 结果,一个青色的欣长身影,立即越过了屏风,大步流星的到了我的床榻前。 他伸出手,一把按住了我的肩,不让我起身。 “卢御医!”紧接着,便唤了卢御医。 “微臣在!”卢御医赶忙应声。 “楚良娣,如何了?”殿下凝视着我的脸。 “回殿下,楚良娣她?她?”卢御医有些磕巴。 “如何?”太子殿下侧过脸去:“说不清,便别说了,滚!柏卿,传子衿!” 卢御医都来不及开口说,就被太子殿下一句话,给轰走了。 紧接着,子衿便进了殿。 看来,殿下过来时,便传召了子衿。 子衿俯着身,冲着我行礼,紧接着便替我把脉。 而他替我把脉之后,表情也微微有了变化,很明显的,用视线的余光,撇了一眼,太子殿下。 就好似是在问殿下,“当说,不当说”一般。 “子衿,我这是得了什么疾症么?”我望着子衿,直接问道。 子衿当即摇头:“不,您,您。” “为何吞吞吐吐?”我狐疑的,抬起手,便要替自己把脉。 子衿有些急切的,望向殿下。 “说!”太子殿下,面色平静的望着子衿。 “您,您是,有孕了!”子衿说罢,立刻低下头去。 而我则是眼眸一沉,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腹部。 第五十五章半妖 我觉得,自己好似幻听了,耳畔嗡嗡的响,方才子衿说了什么? “你,你,你说什么?”我看着他,再次开口询问道。 “属下说,您有身孕了!而且?”他说罢,扫了一眼殿内伺候的宫人。 “通通退下!”太子殿下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所有宫婢全都俯身退下,就连文鸢,也因为殿下的一句话,也免于继续在这殿中跪下去了。 “回楚良娣,您已有身孕一月有余。”子衿说罢,再次看向殿下。 太子殿下面色死一般的苍白,不过那眼眸并不看我,而是,望向床榻后的窗台。 “一月有余?”我怔了怔,脑子里,先是一片混沌,紧接着,又算起了日子。 “不对!不对!”我的嘴里,呢喃着。 我同冥北霖,最后一次同房后,没过多久,我便是中了暑气,还请曹大夫替我看过,当时,我便怀疑是喜脉。 可曹大夫却说,我只不过是中了暑气罢了。 如此想着,我将左手指腹,搭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紧接着,我便一愣,没错,是喜脉?虽然浮浮沉沉,并不算明显,但是,我几乎可以断定是喜脉。 可真是太奇怪了,在这一个多月里,我数次替自己把脉,当时,这脉并无异常,今日,为何突然浮现喜脉? 对此,我实在不解。 “殿下,此事,还需让御医所,前来断脉,记入在册。”子衿看着殿下,提醒道。 “退下。”太子殿下的眼眸之中,透出了一分阴冷。 子衿立刻俯身,朝着屏风一侧退去。 太子殿下这才将眼眸转向了我,他有一只眼,从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便黯淡无光,可今日,他的双眼里都好似失去了光彩。 “你若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我会让子衿,给你用最好的落胎药,你不会有任何痛苦。”殿下望着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听了之后,立刻摇头。 “夕颜,他杀了你爹,他一直以来都在骗你,如今,你与他分道扬镳,难不成,还想为他生下这孩子?”殿下剑眉扬起,语调也变得低沉。 “这也是我的孩子。”我的手,立刻抚在了自己的腹上。 “但他的身体里,也流淌着那妖的血,此子,为半妖!一出生,还不知道,是何奇形怪状。”殿下说罢,又顿了顿:“人妖殊途,夕颜,此子留不得。” “半妖?”我垂眸,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 很难想象,这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他在一日日的长大,故而,我的胃口也一日日的见长。 方才,是听到他爹有危险,所以开始躁动么?如此说来,他莫不是,已经听得懂外人说的话了? “夕颜,我知晓,这对于你来说,十分为难,他在你的腹中,亦是你的骨血,但是,如今你们恩断义绝,留着这孩子,你们便会牵扯不清。”殿下说完,握住了我的手:“夕颜,此事,不能儿戏,你想清楚了。” 我虽心乱如麻,但是,这孩子,我不可能不要,这一点,我很笃定。 不管我和他爹爹如何,他都是我的亲骨肉。 “夕颜?”殿下望着我,语调温柔。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之中抽回。 “殿下,听闻,祭灵司要派出一千祭灵人,拦截?”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殿下的面色已经变得铁青。 “你现在,是在担心他么?”太子殿下盯着我,目光之中,满是失望。炫书文学网 “我?”我不知,如何回应。 “你清醒一点,他杀了你爹!”太子殿下突然冲着我叱道。 我惊的,微微往后挪了挪身。 他则是侧过脸,良久之后,看着我,语调又变得柔和:“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殿下便站起身来。 我见他转身要走,立刻开口说道:“殿下?” “睡吧。”他没有回头,而是,疾步朝着殿外去了。 殿下一走,整个寝殿,寂静无比,我躺在床榻之上,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沌。 这孩子对于我而言,那便是意外之喜,他是我的骨肉,我的血亲。 “你听的到,娘说话对么?”我把手,放在腹上,低声,对他说着。 紧接着,便觉得腹中,好似有一团东西,微微动了动。 这一刻,我觉得欣喜若狂。 “你真的,听的到娘说话?”我又高兴,又诧异。 不过,一月有余,他便好似有了灵智。 “半妖!” 殿下说的话,再次,回荡在我的耳畔。 冥北霖是鲲鹏,并非妖孽,我腹中的孩儿,莫不是,也是鲲鹏? 如此想着,我的腹中又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他这必定是饿了,今日,我几乎是粒米未进,因为曹大夫的突然猝死,我还昏厥了数个时辰,也不知是否影响到了他。 “你饿了,对么?”我柔声问着。 腹中顿时一阵轻轻的颤动,我立刻起身下床,绕过屏风。 此刻,这殿中,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文鸢?香阳!”我开口叫道。 平日里,我一开口,立刻就会有宫婢进殿,可今日,连续叫了数声,也无人搭理。 于是,我只能走到了殿门前,推开殿门,发现柏卿居然被留在了我的寝殿外,而文鸢和香阳却不见踪影。 “诶,楚良娣,您身体不适,便躺着歇息吧,别随意走动了。”柏卿开口对我说道。 “柏卿,为何是你在此处?文鸢她们呢?”我疑惑的盯着柏卿。 “哦,文鸢今日被贵妃责罚,如今,已去歇息,至于香阳,只怕她伺候不周,殿下,便留下奴才,亲自照拂您。”柏卿说完顿了顿,望着我:“楚良娣,您可有什么吩咐?” “我,我有些饿了,你能帮忙准备些吃食么?”我看着柏卿询问道。 柏卿当即便是一愣:“楚良娣,您真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耽误吃呀?您可知晓,如今,咱们殿下,被那大妖“通缉”了?多半是为了您,那妖才迁怒于我们殿下!” 我不言语,柏卿说的应是没错,冥北霖针对殿下,多半是为了我。 想到这,我便准备将殿门关上,不想同柏卿发生争执。 柏卿在这一刻,也觉察出,自己失态,故而,立刻改口道:“奴才,这就命人,去准备。” 第五十六章贪嘴儿 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将这殿门给关上了。 不过,坐回到殿内的木桌旁时,我亦是觉得,这宫内,太过压抑。 大抵,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希望,我能尽快解决一切问题,带着孩子,师姐师兄浮游他们一道离开这,去村子里,过最平静的日子。 如此想着,我的脑海之中,就仿若出现了村中的场景。 “良娣,夜里,不便吃的太过油腻,也不可过量,容易积食。”柏卿说着,就示意宫婢端上了七八碟糕点,和一碗鸡汤面来。 “您慢用。”他说罢,退到一侧看着我。 “咕噜噜!” 被柏卿盯着,很是别扭,只不过,如今腹中饥肠辘辘,我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于是,端起面,就吃了起来。 这面几乎是几筷子,就吃完了,桌上的糕点,亦是转瞬之间,全都空了碟。 在我殿中伺候的宫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柏卿瞧见我吃的欢快,也是无言的站着。 “都撤走吧。”待我吃完,他就示意宫婢撤走了碟子,并且,让我早些休息。 看着他们都退出了寝殿,我轻叹了一口气。 我这腹中,其实,依旧觉得饥饿,想必这孩子还未吃饱。 如今想来,我胃口大开,并非是因为曹大夫的汤药,而是因为这孩子。 只是这孩子,怎么就胃口如此之大,他爹爹,整日不吃饭,他却这般能吃,倒是像怀了个宏图。 若真是如宏图一般能吃,将来只怕是不好养活了。 “今日,就到这了,明日一早,娘再多吃些,如何?”我同他商量着。 这腹中的小家伙,没有了动静,想必是听从了我的话,于是,我便起身回到了床榻上。 躺下之后,腰酸之感,再次袭来。 仔细算算,应是怀上了他之后,便觉得腰间酸痛。 我将被褥,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脑子里回想着,爹在村中时,曾给村妇把过喜脉,然后便劝对方,每日要早些安睡,多吃些荤食。 其实,之所以提多吃荤食,那是因为,在村子里,一年到头,能吃上一次肉,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只有爹如此说了,这些婶子们才有一口荤油吃。 我如今,倒是不愁荤食,只是这心上压着石块,每日都做着噩梦。 不过,如今知晓,还有一个小家伙,日日都陪着我,那种说不出的孤寂和恐惧,好似在这一瞬间,就突然全都消失了。 “陪着娘,受苦了。”我抚着肚子,脑海之中,想到了萧策嗜血的画面,这孩子,经受了一路颠簸,索性“固若金汤”,没有半点小产的迹象。 我抚着他,缓缓闭上眸子。 从前不知,为何“贪吃”,“嗜睡”,如今明白了,我赶忙好生休息。 只是,这闭上眼之后,脑子里,便浮现出了曹大夫,那日替我诊脉的场景。 “楚丫头,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你都中了暑气了,而且,这暑气至少在你身上滞留了三日,你这几日,是不是浑身乏力?是不是恶心想吐?” 那日,他对我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从这日子上算,那时候,我便已经有孕了,可是曹大夫为何要骗我?为何要对我撒谎? 他与我无冤无仇,更没有理由骗我啊? 如此想着,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这个结,却是一直都解不开。全本 “主儿?主儿?” 直到文鸢来伺候我梳洗,我才打着哈欠,坐起身来。 “主儿昨夜,没有歇息好么?”文鸢一看我的脸色,就瞧出了端倪来。 我微微点头,开始洗漱。 漱口之后,我便迫不及待的对文鸢说:“文鸢,可否先给我几碟糕点,垫垫肚子?” “这?好。”文鸢愣了愣,还是应了。 原本,这是需去永心宫问安之后,再回来进膳的。 不过如今想着,这是给腹中“贪嘴儿”的,他还这么小,实在不忍饿着他。 赵姑姑替我梳头,簪花,我则是漫不经心,当闻到那香甜的糕点味儿,才突然变得兴奋,立马站起身来,坐在了圆桌前,开始吃起了糕点。 “良娣,这莫不是有了身子?”赵姑姑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一怔,抬起头看向赵姑姑。 只见赵姑姑望着我手边,很快就空了的碟子。 “姑姑莫要胡说!咱们主儿和殿下?”文鸢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在这寝殿里伺候的,都知晓,我同殿下,还未有过男女之欢,怎可能有孩子。 “还是请个御医,来瞧瞧吧,只怕是喜事儿。”赵姑姑望着我的脸,嘴里悠悠的说着。 “昨个儿,御医已经来瞧过了,赵姑姑您就别操心了,快回吧。”文鸢说完,就端着杯盏,过来让我漱口,然后扶着我,去永心宫。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这肚子,迟早都是要瞒不住的,那些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 “主儿?主儿?永心宫到了。” 文鸢在轿辇外,连叫了数次,最后索性将轿帘子给掀开。 我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了文鸢。 文鸢伸出手,扶我出轿辇。 “主儿,您今个,好似有些恍惚,一会儿,要小心着些,莫要说错了话。”文鸢望着我,柔声提醒着。 我点了点头,心中想着,文鸢这般替我着想,应该不是奸细。 于是,又望向了站在文鸢身后侧的香阳,比起文鸢来,香阳好似可疑的多。 “主儿?主儿?”文鸢见我又在发呆,忍不住,开口又唤了我一句。 “好,我知晓了,你无需替我担心。”我开口,宽慰文鸢。 而文鸢的眼中,却是写满了不安。 不过,也不等她再同我多说什么了,月玲便已经出来,要引我进永心宫。 我跟在月玲身后,一同朝着永心宫内走去。 走着走着,便发现,月玲好似在用视线的余光,悄悄望着我。 “月玲姑娘,可有话要说?”我看着她,问道。 月玲抿了抿嘴唇,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放慢了许多:“良娣要小心,今日,娘娘身体不适,性子躁些,而且,萧大祭司也在。” “月玲姑娘,为何要提醒我?”我看着月玲,不解,月玲为何要“帮”我。 “奴婢,亦是希望良娣好!”月玲没有说明缘由,只是回了这么一句话。 第五十七章鹬蚌相争 我看着月玲,再看看回廊上,往来的宫婢,没有追问。 跟着月玲,一路到了偏殿。 偏殿之中,一片狼藉,殿中还跪着六个宫婢,在相互抽打着嘴巴。 萧策就坐在一侧的木椅上,一袭紫袍,霸气依旧,只是,这面容略显憔悴。 他正面无表情的靠在木椅上,看着这些宫婢相互抽打,那眼里,死一般的平静。 “娘娘,楚良娣来了。”月玲开口,对贵妃说着。 贵妃端坐在主位之上,面色亦是阴沉。 听到月玲的这句话,贵妃同萧策,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我。 这二人眼中的神色,很是不同,萧策眼中,带着杀气,至于贵妃,则是眼神复杂,我亦是不知,她如今在想些什么。 “楚夕颜,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我还未跨入殿内,萧策便陡然提高了声调,对我说道。 而我,没有立刻理会萧策,而是跨入殿内,冲着贵妃娘娘行礼之后,才转向萧策。 “不知萧大祭司,为何如此说?”我看着他,明知故问。 萧策冷笑一声,盯着我:“楚夕颜,别高兴的太早,过些日子,本祭司,就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如何?” 我不语,不过却在心中揣测着,他口中的“大礼”,指的是何物? “南边来了一只大妖!”萧策看着我,故意,一字一顿的说着话,好似担心我没有听清一般。 “那又如何?”冥北霖的事儿,昨日,我已经听说了,故而,如今萧策突然提起,我便能装出十分镇定的模样。 “那大妖嚣张,听闻,要我们交出殿下首级,才愿停战。”萧策说罢,嘴角高高扬起:“楚良娣,您觉得,该不该为了无辜百姓,牺牲殿下?” “大祭司,您失言了。”贵妃说着,一摆手,示意殿中的宫婢,通通退出去。 跪在地上的那些宫婢,赶忙起身,退到殿外。 “一个,两个,通通都长了本事,都想与本祭司为敌?”萧策说完,顿了顿,望向我:“楚夕颜,你以为那太子真的,护的了你?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本祭司的“肉粮”。” “萧大祭司,您若无事,便请回吧。”贵妃娘娘如今已经同萧策生出了嫌隙,同萧策说起话来,也不再客气。 不过,大抵从前畏惧惯了,如今,这“不客气”的话语,说的有些绵软无力。 萧策,自是不怕的。 “还有你!”萧策露出狞笑,盯着贵妃。 贵妃的红唇,当即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一抹十分牵强的笑。 “大祭司,慢走不送!”萧策在此处,贵妃娘娘已然心中大乱。 萧策鄙夷的撇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不过并非是走出偏殿,而是径直朝着我靠近。 当他走到我身旁时,我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并且,本能的将手抚在自己的腹上,怕这萧策突然发难,伤及我的孩儿。 “楚夕颜,你这心中,还惦记着,那大妖吧?”萧策悠悠的问道。 “我同他早就恩断义绝了。”我淡漠的回应道。 “不过,此次,本祭司该谢谢他,鹬蚌相争,本祭司只需在一旁,看着好戏便可,不过你说,是殿下要丢了首级,还是那大妖会被剥皮拆骨呢?”河源书吧 我面无表情,并不回应。 “呵呵呵,呵呵呵!”萧策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发出一阵大笑。 紧接着,拂袖而去。 萧策一走,贵妃的肩膀顿时向下一沉,应是这才放松了下来。 “楚夕颜,今后,不得本宫召唤,你别来本宫殿中问安。”贵妃突然开口,对我说道。 我心想,之前,不是贵妃的意思,让我,日日都来这向她问安么? 如今,她这是担心,萧策来此处等我?所以改口,让我不必再来了? “是!妾身告退。”如此正好,也省去了一番麻烦,如今时候也早,正好去师姐宫中,探望她。 “慢着!”贵妃见我要走,立刻开口道。 我微微抬起眸子,看向贵妃:“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听闻,前几日,那莫贵嫔同你相谈甚欢?你莫不是,又寻了一个靠山?”贵妃望着我,眼中带着一抹阴狠。 我赶忙摇头:“回娘娘,是妾身的奴婢,不小心冲撞了莫贵嫔,妾身不过是同那莫贵嫔道歉,要领回那宫婢罢了。” “哦?”贵妃听到我的解释,脸上的神情,才稍稍和缓了些许,不过,嘴里却是愤愤的骂了一句:“那贱人,便是此次选秀的佼佼者,听闻皇上对她恩宠不断。” 我愣了愣,此话不好接。 贵妃则是自己,自顾自的又说道:“不过,这宫中诡谲,皇上的恩宠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贵妃的这句话,好似话中有话。 而我则是微俯着身,静静的听着贵妃将话说完。 “罢了,退下吧!”见我没有应和,贵妃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冲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走。 我赶忙俯身,朝着殿外退去。 刚走到偏殿门口,月玲就迎了过来,送我出永心宫。 “良娣这些日子,少去那华欣宫走动。”月玲低着头,声音也放的极低,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 “为何?”我本想着,顺道去师姐那瞧上一眼。 “萧大祭司,此刻,必定是去了华欣宫,大祭司如今身上有伤,便可留在宫中祭灵司内养伤,您若同公主殿下走的近了,对公主并非是一件好事儿,相反,萧大祭司便会笃定的认为,公主是良娣您的软肋。”月玲字字句句分析的极有道理。 我听了,更是狐疑的看着月玲。 “你是殿下的人?”我想着,在这宫中,能帮我,并且,愿意帮我的,应该就只有殿下一人, 月玲没有回应,而是,继续说道:“良娣,您无实权,在这宫中,谁也招惹不起。” “我不想招惹任何人。”月玲所言甚是,不过,我从未想过要招惹任何人。 “良娣您以为,您做了什么无人瞧见么?别轻易,信任任何一方。”月玲说此话时,还特地抬起眸子,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询问:“月玲姑娘,你这话,是何意思?” 不等我再询问,说话间,就已经到了永心宫正门。 文鸢同香阳立刻迎了过来,如此,也就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 第五十八章落胎药 月玲冲着我微微俯身,然后,转身又进了永心宫。 “主儿,咱们是回慕颜宫,还是去见见殿下?”文鸢看着我:“听闻一早,卓宝林就去了殿下宫中,同殿下一道用早膳,不如,咱们也?” 文鸢是一心想着,让我多亲近,亲近殿下,好争得宠爱。 “不,我乏了,回慕颜宫吧。”我说着,也不等文鸢再开口,就俯身入了轿辇。 放下轿帘时,我还听到了文鸢无奈的叹息声。 不过,她并未再来劝说,而是起轿回了慕颜宫。 到了宫中,我便在寝殿内用了早膳,然后,便想着,待入夜,不张扬,低调的去看看师姐,并且,同那骨语再谈谈。 骨语给我的感觉,高深莫测,或许,他能解开,我如今的困局也不一定。 只是这想法,还未实现,就发生了变数。 正午时,殿下就派了人,来到我的宫中。 柏卿领着子衿,入了我的寝殿。 柏卿这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而子衿则是提着他的木药箱。 “良娣,这汤药趁热喝了吧。” 不等我站起身来,柏卿就已经将一碗汤药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朝着这汤药看了一眼,便立刻蹙眉,问道:“这是何药?” “柏卿,你们全都到殿下外候着。”子衿开口,对柏卿说。 柏卿看了我一眼,目光,变得阴沉而复杂。 紧接着,他带着一行人,退出了我的寝殿。 “子衿,这是落胎药吧?”我抬起头,看向子衿。 子衿也不瞒骗,点了点头:“殿下认为,此子不可留。” “我不喝!”我毫不犹豫的回道。 “楚良娣,此落胎药,药性温和,您不会有半点痛苦。”子衿只以为我怕疼,故而才不愿喝。 “子衿你告诉殿下,这是我的骨肉,除非我死,否则,一定会将他好好生下。”我看着子衿,无比笃定的说着。 子衿凝眉,这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阴沉之色。 “你见过曹大夫么?”我盯着面前这碗汤药,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儿,竟同曹大夫那夜,端给我的那碗,一模一样。 “良娣想问什么?”子衿看着我,反问道。 “这汤药,同那夜曹大夫送来的一模一样,莫不是,那日,便是殿下,让曹大夫送的落胎药?”我看着这汤药,脑海之中,生出了这般想法。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么害死曹大夫的,岂非就是殿下? 可殿下并非那般凶残之人,若说是萧策做的,我便会立刻相信,可是殿下却? 子衿不语,只不过,他不说话,就好似承认了一般。 “是殿下,杀了曹大夫?”我立刻大声质问道。 子衿却依旧不语,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汤药说道:“楚良娣,您若再不喝,这汤药,可就凉了。” “我要见殿下!我要亲自问问他!”我立刻站起身,并且,将桌上的汤药端起,大步朝着殿外走。 “楚良娣,您?”子衿赶忙追了过来,我则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爱看书吧 “文鸢备轿,去安乾宫。”我看向文鸢。 文鸢一愣,狐疑的看着我。 “快!”我催促道。 “是,主儿!”文鸢赶忙俯身,去准备。 柏卿则是凝眉盯着我:“良娣,这是要去见我们殿下么?” 我也不回应,径直就朝着回廊那头走去。 柏卿和子衿纷纷跟上,我步履匆匆,柏卿则是跟在一旁,开口道:“良娣,不喝这汤药,莫不是,要让我们殿下,成为整个皇宫的笑柄?” 他这话中的意思,便是知晓,我有孕,并且,也清楚的知道,我腹中的骨肉,并非是殿下的。 “柏卿,你日日跟在殿下身侧,你告诉我,曹大夫是不是殿下杀的!”我猛然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柏卿。 柏卿一愣,立刻面色铁青:“楚良娣,可真是什么脏水,都朝着殿下的身上泼。” 我看着他,他是殿下的人,袒护主子,亦是理所当然的。 故而,我不再问,而是出了宫门,就俯身上了轿子,端着这碗“落胎药”,直奔殿下宫中。 一路上,我捧着这汤药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 殿下在我心中,是一个温和心善之人,若是他都不可信了,这宫中,还能信谁呢? 如此想着,更觉这宫中险恶。 当轿辇落在安乾宫的正门外,我深吸了一口气,端着这汤药下了轿。 柏卿立刻让人去通传,而我,则是有意,要比那准备通传的公公,走的还要快许多。 我想立刻询问殿下,不给他任何思索的机会。 “楚良娣!如今,卓宝林还在殿下寝殿内,还是容奴才去通?”柏卿将我拦住。 他这说话的声音,就已经让殿内的人,清楚的听到,我们这门外的声响了。 “柏卿,你让开,我问清楚了,便会立即走。”我看着柏卿,一脸严肃的说着。 “吱嘎”一声,门突然从里打开了,紧接着,我便看到了卓宝林由琴思扶着,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卓宝林眼角好似带着泪,不过一瞧见我,便立刻沉下脸来,手中的帕子,朝着眼角一抚,将那泪水给拭去。 “她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不适,害的殿下担心,如今,怎么又好端端的?莫不是,之前是装病?”卓宝林盯着我,目光之中明显带着恨。 此刻,挡在我面前的柏卿,才让开。 “我要见殿下。”我不想费唇舌,同她解释,立刻就要进殿中。 卓宝林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殿下身体不适,方才刚歇下,你别去搅扰殿下。” “放开!”我侧目看向卓宝林。 “怎么同我们家小姐说话的?”琴思立马拿出了气势来。 “这是皇宫,哪有什么小姐?你的主儿,如今是宝林!”我看向琴思:“死了一个姑姑,还没让你们长记性么?” 听到此言,琴思的面色陡然大变。 想必是也回想起了那位被贵妃杖毙的姑姑,故而,气势瞬间全无,身体还本能朝后挪着。 “楚良娣好大的派头!不过,你也嚣张不了几日了。”卓宝林说罢,朝着我这又迈了半步。 “待我成了太子妃,定要好好收拾你!”卓宝林说着,那双眸子,便狠狠的瞪着我。 第五十九章质问 我直接从她的身侧绕过,朝着殿内走去。 卓馨玥见我居然没有半分反应,立马用力将我一拽。 “啪叽”一声,汤药洒了大半。 “放手!”我也已是沉不住气了。 “你只是一个良娣而已!便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这般纠缠不休,我也只能用力将她的手甩开。 大抵这卓馨玥没有料到,我会这般“粗鲁”的将她甩开,故而,一个踉跄差点就朝着一侧摔去。 而她身后的宫婢,赶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我则是快步朝着那床榻的方向走去,当我绕过这屏风,便瞧见殿下躺在床榻上,确实在歇息。 而且,他今日的气色,比前几日,还要差。 那闭着眼眸的模样,好似没了气息一般。 “殿下?”我望着他这副模样,语气也莫名的软了下来。 “楚夕颜,殿下如今,身体不适,你若再敢搅扰,我便让我爹进言,让殿下废了你!”卓馨玥再次跟了过来。 而床榻上,殿下的眼皮子颤了颤,紧接着便缓缓睁开。 他的眼中,写满了倦意,睁开眼眸,便开口道:“滚!” “听到了么!殿下让你滚!”卓馨玥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本殿下,是让你滚!”太子殿下抬起眼眸,面无表情的盯着卓馨玥。 卓馨玥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良久之后,才凝眉道:“殿下如此待我,就不担心,我爹?” “滚!”太子殿下说完,微微闭了闭眼眸。 卓馨玥的嘴唇颤抖着,难以置信的盯着殿下看着。 那双美目之中,很快就生出了泪来。 不过在泪水即将溢出眼眶时,卓馨玥便转过身,朝着寝殿外跑去。 “宝林?宝林!”卓馨玥的宫婢,赶忙叫着追上前去。 经此一闹,气氛瞬间变得阴冷。 “柏卿,你们都退出去。”我则是侧目,看向进入殿中的柏卿他们。 柏卿和子衿,看着殿下,并不听我差遣。 “退下!”直到殿下开口,他们二人,才冲着殿下俯了俯身,退了出去。 我则是端着那仅剩的半碗落胎药,走到了殿下的床沿边上。 殿下也扶着床沿,坐起身来,他微仰着头,看着我。 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殿下,今日我来,只是问问你?” “他是猝死的,与我无关。”太子殿下,好似早就知晓我在想些什么。 “可这碗落胎药,同曹大夫那夜送给我的那碗,一模一样!”我垂眸盯着这落胎药,这种气味,想忘记都难。 “落胎药,确实是我让他,送给你的,但是,我并未杀他。”太子殿下说完,凝望着我。爱你电子书 “你早就知晓,我有孕了?”我盯着他。 虽已经怀疑殿下,可如今,听着他如此说,依旧愕然。 “我不想让你为难。”太子殿下看着我,一脸平静的说着:“我为你,做了最好的决定。”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立刻大声质问道。 “他是冥北霖的骨肉!冥北霖杀了你爹!你与他,有着血海深仇!”殿下说罢,索性起身,下床榻。 他身上的寝衣,被汗水沁湿了大半,站着时,身体微微有些歪斜,就好似没有力气站稳一般。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胳膊,而我则是本能的朝后退了半步。 “我腹中的孩子,不仅仅是冥北霖的骨血,也是我的亲骨肉!他是我爹的亲外孙,若是我爹还在,也必定不会伤他。”我说罢,将手中剩下的半碗落胎药给倒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垂着眼眸,那脸上的气色,变得愈发阴森。 “你想留下的,不只是这孩子吧?”他的语调陡然变了:“你是不想同那大妖,彻底恩断义绝,你想生下这孩子,同他再续前缘!” 我蹙着眉,不想反驳,好似,也无力反驳。 这些日子,我从不敢去想冥北霖,每一次想到他,悲伤心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就好似我心口的伤疤,不能触碰。 至今,我都不敢再回想,同他决别的那一幕。 知晓自己有孕,我所有的不安和痛苦,好似都减退了大半,我知晓,在我的内心深处,依旧藏着冥北霖,可是我不敢面对,不敢去想。 想起他,好似就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娘亲。 “被我说中了?”太子殿下凝望着我,眸中满是失落,并且很快,他的眸子开始泛红,这红,渐渐的布满了他的整个眼球。 “殿下?”一看到他的瞳色变了,我立刻察觉到了危险,赶忙朝着屏风另一侧退去。 而太子殿下,却是疾步走上前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放开我。”我奋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然后,跌跌撞撞的快速朝着殿外跑去,推开寝殿的门,我看到,柏卿他们就立在殿外,而我带来的宫婢,已经不知所踪了。 “良娣,这汤药,您还是得喝!”柏卿挡在殿门口,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殿下,又开口喊了一声:“子衿,上药。” “让开,我要回去!”看着柏卿这“气势”,我心中的不安,瞬间加剧。 子衿立刻将汤药送到柏卿的手中,柏卿的目光垂下,看着我:“良娣,喝了这汤药,奴才就亲自送您回慕颜宫。” “我不会喝的,你让开!”我开口,命令道。 柏卿却依旧立着不动,将那碗汤药,送到我的面前来。 “楚良娣,我们殿下虽疼爱您,但您不能恃宠而骄,留下他,对的住我们殿下么?”柏卿的话音刚落,一双修长的手,越过我,接过了那汤药。 我侧目一看,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 他的双眸,红如血。 在他接过那盛着汤药的瓷碗后,这寝殿的门便是“嘭”的一声,自动合上了。 “我不会喝这汤药的!”我的眸子,紧盯着他。 同时,一只手,也悄悄的摸入了自己的袖中。 进宫时,为了防身,我藏起了一把匕首。 本是想着,若哪一日萧策“发狂”,便可用这匕首防身,可如今,万万没想到,匕首是用上了,不过却用在了我最为信任的人身上。 第六十章灌药 “颜儿。”太子殿下端着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声音低沉无比。 我望着他,他那双猩红的眸子,让人感到畏惧。 “别过来!”我往后退着,他却是一步一步,紧随而来。 并且,他的口中,还不断的呢喃道:“什么我都依着你,但是,此胎不能留。”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那个温和如暖阳的殿下,好似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剩下的便只是阴森恐怖。 “殿下?你清醒一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我开口喊道。 而他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已经缓步,挪到了我的面前来。 “喝了!”他将汤药朝着我的面前一送,命令道。 我直接转过身,朝着屏风方向跑去。 屏风后的床榻侧边,有窗户,我想着自己能翻窗而逃。 只是待我跑到这窗前时,却发现,这窗户,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了。 整个屋内,泛着一股子,黑气。 而太子殿下,则是再度走到了我的面前。 “颜儿,把它喝了!” 殿下垂眸,再一次将那汤药,送到我的面前来。 我猛然抬起一只手,准备将那碗汤药给打翻。 结果殿下却迅速避开,并且,抬起另一只手,掐住了我的下颚,准备将这汤药,灌入我的嘴里。 “哗啦”一声,我已被逼的无路可退,只能将袖中的匕首抽出。 并且,朝着殿下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并不算重,但是,必然破皮渗血。 他那寝衣被划破之后,殷红的血,立刻就渗了出来,染红了寝衣。 “殿下!你清醒一点!”我划破了他的胳膊,他的手当即就是一僵,眼中的猩红,退去了大半。 而我则是握着匕首,准备乘机逃跑,他却只恍惚了瞬间,见我要逃,立刻将我推倒在床榻之上。 紧接着,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疼痛感,让我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那匕首落地,我顿时被一种绝望,和无力感包围。 殿下则是在此刻,将那汤药送到我的嘴边,把汤药朝着我的嘴里灌。 “呃呃呃!” 我拼命的吐着,不愿咽下,只是下颚,被紧紧捏住,根本就无法将汤药吐出,反而呛到了,本能的咽下了一口。 “呜呜呜!” 汤药咽下的一瞬间,我便好似觉得自己要失去这孩子,顿时泪如雨下。 呜咽之后,便是绝望的嚎啕大哭。 那只,原本捏住我下颚的手,立刻就没有了力道。 他缓缓的松开了我,紧接着,便朝着我的胸膛口轻轻一按,我的喉咙里,立马就反上了一口,又苦又涩的汤药。 我赶忙侧过身,将汤药吐出,吐出汤药的一瞬间,我便觉得好似又活了过来,只是这眼里的泪,依旧是不断的往下滚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殿下的声音带着颤,他突然俯身躺在我的身侧,将我一把拥住。 “我不在乎你怀了他的孩子,我只是害怕,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你便会永远都忘不了他,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他紧紧的拥着我,而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着颤。 一滴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脖颈之上。 这一丝冰凉,反倒是让我渐渐冷静下来,我抬起眼眸望向他,发现殿下眼中的猩红已然褪去,但此刻的他,却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他好似真的恐惧,我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后背。 “我,我,该如何做才好?我该为你做些什么?”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他,但是,殿下真的为我做了许多事。 之前,甚至,差点因为我,丢了性命。 我想,自己至少该为他做点什么,报答他,从此之后,我们便两不相欠。 “待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殿下语带哽咽,毫不犹豫的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而我听了之后,手中的动作,当即便是一顿。 殿下却立刻将我抱的更紧了一些,嘴里呢喃道:“不要紧,没关系,你若想留着他,便留着,我会给他,我所能给的一切,我会好好待你们母子。” 说完,他还侧过脸来,亲亲吻了一下我的耳朵,柔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 “殿下,错的人是我,我不该利用你入宫,更加不该让你费尽心思来帮我。”我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夕颜?”他凝着剑眉,眼角的泪水还未干。 “是我太冲动,我,我,我?”他有些慌张。 我伸手,将殿下推开,然后起身下了床榻,捡起匕首揣入袖中。 殿下也连忙起身,拉住了我的手。 我背对着他,不愿侧过脸去看他,我不想让他再对我生出半点误会,方才看着他落泪,我便在想,是不是自己曾经的某一个眼神,某一句话,让殿下有了误解。 让他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我甩开他的手,准备离去。 “夕颜,或许你不信,但是,曹大夫,真的不是我杀的!”殿下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我抿着嘴唇,良久,才开口回道:“我信!” 说罢,我步履匆匆,朝着殿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推开殿门,便看到柏卿,和子衿,一左一右的立在正殿门口。 见推门而出的人是我,柏卿立马挡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我冷着脸,对柏卿命令道。 柏卿看着我,视线又突然朝着我的身后望去。 紧接着,立刻让开了。 我如同逃命一般,朝着回廊外跑去,脚下不曾有一刻停歇。 出了安乾宫,我就看到了文鸢,她正立在宫门口的轿辇边等着我。 她见我出来,本想同我说什么,而我却是直接钻入了轿中,示意她们起轿。 这轿辇被抬起,而我则是心有余悸的将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口,脑子里,还在嗡嗡嗡的响着。 一路混沌,回到慕颜宫,便直接“躲”入了寝殿里,我将文鸢她们都请了出去,自己坐在寝殿之中,努力平静下来。 心静之后,立马生出一个想法,如今,不能在这耗下去了,立马,先将能送出宫的人,先送出去,然后再寻个机会逃出宫。 第六十一章脉案 我思索着,想着,贵妃娘娘答应了师姐,会将师兄从祭灵司弄出来,到时候,也别让师兄去殿下那当差了,直接想法子,让师兄和小薇先出宫。 我和师姐,还有浮游,则是再想法子同他们汇合。 心中思索着,门外的回廊,却是不安静了。 很快,这寝殿的门,就被叩响,紧接着,外头传来了文鸢的声音。 “主儿,殿下和各宫娘娘,送了贺礼过来。” “贺礼?”我的脑子里,还有些混乱。 “良娣,您瞧瞧便知。”文鸢柔声说着。 我这才起身,走到殿门前,打开殿门,就瞧见了门外站着一排宫婢。 这些宫婢,都是生面孔,一看便知,不是慕颜宫的宫婢。 而她们的手中,都双手捧着银色托盘,那些托盘里头,放置的,都是些夜明珠,红玛瑙,丝绸锦缎。 “这?”我盯着这些宫婢,有些愣神。 “楚良娣,贵妃娘娘让小的,将此玉如意送与良娣,愿良娣腹中皇孙,能安康降临,福禄皆全,如意顺遂!” 说话的,是月玲,她立在边上,我方才倒是一时之间没有瞧见她。 不过,这宫中最讲究的,便是规矩,她是贵妃的贴身宫婢,这开口说“吉祥”话的,她也必定是头一个。 我还有些懵,而这些人,却是一个个,带着各宫主子的话,上前赠礼来了。 “这些,你们都拿回去。”我摆了摆手,心中有些乱。 这孩子,不是太子的骨肉,我也不该拿这宫中的东西。 “主儿,如此不合规矩,别驳了各位娘娘的好意。”文鸢赶忙压低了声音,提醒我。 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觉得,自己不该拿。 不过,看着这些宫婢俯身,捧着礼物的样子,最终还是冲着文鸢点了点头。 将这些贺礼收下,想着,只要离开时,不带走便是。 这些宫婢,送完了东西,自是一一告退。 月玲经过我身侧时,看着我,想说什么,视线朝着远处回廊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下了。 只说了一句“奴婢告退”,便走了。 那些宫婢走了之后,柏卿才朝着我这缓缓走来。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看我时的目光里,已然透出了厌恶。 在这宫中,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我这腹中的“胎”,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这些礼,是殿下赠予楚良娣的。”说完,他将一个册子直接递给了文鸢:“对对吧。” 说完,又冲着我拱了拱手,说道:“奴才,还需给殿下回话,先行告退。” 柏卿说完,转身便走。 “柏卿!”我开口叫住了他。 柏卿停住脚步,只是并未回过头来。 “好生照顾殿下。”我对他说道。 他听了之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只要良娣您,不让殿下伤心,我们殿下,便能好一些!”186中文网 说罢,柏卿带着他的人,匆匆离去,只留下了一箱子赏赐。 文鸢呆愣的看着柏卿他们,忍不住说道:“主儿,这柏卿今日未免太过张狂了,居然敢如此对主儿您说话?奴婢去告知殿下,让殿下好生收拾他一顿!” “不必了,我有些乏了。”我说罢,又盯着那箱子看了一眼:“拖走,安放好吧。” “主儿,您不瞧一瞧,咱们殿下都送了些什么吗?”文鸢她们倒是满眼的好奇。 “殿下送的,必然是最好的。”香阳望着那箱子,笑着说道。 “拖走吧,这些,也通通拿走。”我指了指放在一侧,刚刚手下的贺礼。 “是!”文鸢瞧着我心情好似不佳,赶忙点头应声,并且,让香阳她们,把东西全都拿到库屋里放好。 香阳她们一走,我便转身,回到殿内。 而紧接着,便有御医来访。 这御医便是之前替我诊过脉的卢御医,他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同子衿一起前来。 子衿一入寝殿,就让文鸢她们都退出去。 殿中就只留下了他和我,还有卢御医。 子衿看着卢御医写脉案,与其说是同卢御医一道替我诊脉,还不如说是,特地来盯着卢御医的。 当卢御医写下怀胎一月有余的记录时,子衿立刻俯身,伸出手,将那一页给撕了下来。 卢御医一愣,那布满了皱纹的脸,仰起望向子衿。 子衿那清瘦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平和,而是,露出了一抹冰冷。 “良娣有孕,七至十日!”子衿开口说完,又替卢御医将毛笔沾了墨,让卢御医再重新写。 卢御医的手,顿了顿,迟疑着,没有接过那毛笔。 “卢御医,听闻,您的曾孙,再过数月,便要出世了?卢家,世代行医,您的儿子,如今也在御医所当差不是么?您真是好福气,人丁兴旺。”子衿看着卢御医,面色平静的说着。 这言语之中,却藏着威胁。 如今,这月份不对,若是真的如实写出,我只怕是,难逃一死了,“污”了皇室的体面,后果自是不可想象。 殿下如今让子衿如此做,便是要保全我。 “只是,这兹事体大?”卢御医抬起头看向子衿。 “卢御医,您不过是如实写脉案而已,何必如此紧张?”子衿看着卢御医,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卢御医那已经灰白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很是纠结。 “卢御医,有殿下在,您有何后顾之忧?难道,您不想替殿下分忧?”子衿说完,直接将那毛笔塞到了卢御医的手中。 卢御医的手发着颤,不过最终还是闭了闭眼眸,在脉案上,写下了“良娣有孕,七至十日,胎相稳定。” 写完了这些,卢御医便凝眉,望向子衿:“这怀胎十月,是有定数的,到时候?” “此事,便无需卢御医您操心了,今后有劳您,替楚良娣诊脉!”子衿说罢,将那册子收好,亲自带着卢御医离开。 准备离开时,子衿还开口对我说:“楚良娣,殿下身体欠佳,还望楚良娣这些日子,好生在慕颜宫待着,切莫四处走动。” “殿下的“病”,如今,都是你照料么?”我看着子衿。 子衿半垂着眸子,并不看我。 “是!”良久,他才开口,回应道。 第六十二章南征 我盯着子衿,他是殿下,安插在祭灵司的人,小小的年纪,得殿下重用,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不过,我并不在意他有没有过人之处,只是望着他,便想到曹大夫。 “子衿,听闻,曹大夫猝死那日,你见过他?”我问道。 子衿愣了愣,看了一眼身侧的卢御医。 他似乎有什么顾虑,我立刻朝殿外唤了一声文鸢,让文鸢亲自送卢御医回御医所。 卢御医冲我俯了俯身,立刻退出了寝殿。 “子衿,你可知,曹大夫?”我认为,子衿既然也是祭灵司的人,那么必定已经知晓了曹大夫的身份。 他应当知道,他同曹大夫的关系。 “楚良娣,想问什么?”子衿望着我,目光平静异常。 他这种平静,远超于他的年纪。 “子衿,应也想念自己的爹爹。”我看着他,冲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子衿却仿若没有看到,依旧笔直的站着。 “属下自幼,无父无母,是殿下疼惜,一再照拂,才能活到今日。”子衿说罢,抬起眼眸,望向殿外,那眼眸深处,藏着恨。 “无父无母?”我记着,爹之前说了,曹大夫的夫人,告发了曹大夫,保全了自己和他们的孩子们,怎的如今,子衿却说自己无父无母? “你娘亲呢?你的哥哥们呢?”我清楚的记得,爹说过,曹大夫有好几个儿子。 “因为他的背叛,天师下了“屠门令”,给出七日,让其带着莫家孤女现身,换命,只要他出现,天师便会放过我的娘亲,和哥哥们,但是,他没有来!”子衿说着,嘴角露出一抹笑,可那眼眸却红了:“他,为了一个外人,舍弃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 “不,你爹必定不知此事!”依照,我对曹大夫的了解,若是,他真知晓有什么“屠门令”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对于,一个外人,他都可以冒那般风险,那为了自己的妻儿,更是能不顾一切。 “楚良娣,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么?那你可知,他对你下过,“神隐”。”子衿望着我,面无表情的问着。 “神隐?”我愣了愣:“何为神隐?” “神隐,乃隐胎药,可隐藏喜脉,同时“麻痹”腹中胎儿,让其无法动弹,这神隐,良娣您喝了不止一碗对么?”他淡淡的问道。 “神隐?隐胎药?”我立刻想到了那解暑气的汤药,心顿时一沉。 果然,曹大夫是有意要瞒我的? 只是,我一直想不到原由,他根本就没有理由瞒骗我。 “他来这盛京,亦是有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利用了你!”子衿说着,便告诫道:“人心险恶,良娣莫要这般“天真”,否则,在这深宫之中,只会被“啃噬”的尸骨无存!” 子衿说完这些,就冲我俯了俯身,然后退下了。 “子衿!”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叫住他。 子衿应该还知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良娣,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良娣,还望良娣体恤殿下。”子衿却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跨出了门槛,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守在门外的香阳她们,立马进了殿内。 “良娣?”她见我站着,面色凝重,立刻开口唤我。 “无事。”我又缓缓坐下,不过,呆坐了一会儿之后,立刻起身,决定去贵妃那。 之前,她答应过,要帮忙将师兄从祭灵司弄出来,不知如今办的如何了。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按照原计划来走,殿下那,我不再抱有希望,也不再麻烦他。 “主儿,贵妃娘娘来了!”一个宫婢前来通传。 我一愣,这可真是巧,贵妃娘娘居然亲自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我立马说道。 “是!”那宫婢立刻俯身,退出寝殿,没过多久,贵妃便出现在了我的寝殿门口。 一入寝殿,她就反客为主,直接示意,寝殿内的宫婢通通退下。 “都下去吧。”香阳她们望着我,这里是慕颜宫,香阳她们自然是听我的。 见我冲她们点头,她们这才俯身退下。 当寝殿的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贵妃的面色,也随之变得阴沉。 “楚夕颜!你们是在戏耍本宫么?”贵妃突然提高了声调质问道。 “什么?贵妃何出此言?”我看着她,不知今日她是为了何事,这般恼火。 “你师兄,名唤莫卿寒对么?”贵妃问道。 我立刻点头:“没错,贵妃您是寻到我师兄了?” “哼,他根本就不愿出祭灵司!”贵妃阴沉着一张脸:“本宫费尽了心思,同皇上要的人,结果那莫卿寒却不肯?” “可否让我见见他?”我想着,师兄也不认识贵妃,故而不愿到贵妃宫中。 贵妃阴沉着一张脸:“祭灵司,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但贵妃娘娘您可以对么?”我望着她。 “你?”她立刻明白了我言语之中的意思。 “我可装扮成宫婢,同贵妃您一道去祭灵司。”我看着贵妃。 那祭灵司,我还未去过。 贵妃阴沉着一张脸,当即摇头:“如今,宫中上下,都在替你庆贺,你可不能离开慕颜宫,再者说了,殿下再过几日也要南征,你至少需等他离开之后,再行事。” 贵妃说着,突然朝着我这靠近了半步:“你可知,这慕颜宫四处,有多少眼线盯着你?” “南征?”我早就知晓这宫内有眼线,不过贵妃口中所说的“南征”是什么意思,难道? “你莫不是,还不知晓?本宫瞧着你这么快就有了身孕,以为你同殿下恩爱异常,怎会此事都不告知与你?”贵妃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殿下打算,亲自去平妖。” “什么?”我愕然的瞪大了眼眸。 昨日,文鸢不是说,卓星辰率一众祭灵人,已经出发了么? 怎么如今,殿下也要去? “本宫瞧着,这太子,是想立功,乘着这次机会,好生表现表现,让皇上看重他。”贵妃说罢,又摇了摇头:“可惜了!那大妖听闻很是厉害,从南面过来时,遇祭灵院便是一番屠戮,有势不可挡之势!” 第六十三章祭灵司 我听了,目光微沉。 殿下绝对不是为了让皇上看重,他只怕是? “啧啧啧?”贵妃望着我的肚子,嘴里发出了一阵啧啧的声响:“真真是可怜啊,你这骨肉,只怕是要成遗腹子了。” 我凝眉,不语。 殿下担心,我留下这孩子,便忘不了冥北霖,与冥北霖藕断丝连,故而,他才要南征,与冥北霖拼个你死我活。 “别担心,只要你们好好帮本宫,到时候,本宫必定照拂你们母子。”贵妃说着,抬起她那戴着长长护甲的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 而我则是凝着眉宇,殿下的身体堪忧,自不是冥北霖的对手,而冥北霖面对一千多祭灵人,此战也必定艰难。 我心中本就混乱,如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主儿,殿下送了舞姬过来。” 门外,响起香阳的声音。 “舞姬?”这种时候,殿下还给我送什么舞姬? “哎呀,太子真是待你不薄,只不过,下半辈子,你便守着“活,寡”吧。”贵妃说着灿灿一笑,朝着那殿门口走去。 她推开殿门,月玲便立刻过来扶着贵妃,然后悄悄的看了我一眼。 而我的视线,则是落在殿外那一群舞姬身上。 一看到这群舞姬的穿着打扮,我这才想起,这舞姬是自己同殿下要的,当时歌雲混在这舞姬之中,想要引诱萧策。 我发现之后,便立刻同殿下,要了舞姬。 “主儿,方才安乾宫的人来传话,说是,殿下怕主儿觉得无趣,故而送了舞姬过来,跳舞给主儿解闷儿。”香阳笑着,欢喜的说:“咱们殿下,真真的是将主儿牢牢放在心上呢。” “过来。”我看着这些舞姬,示意她们到我的跟前来。 这些舞姬,一个个低垂着头,从外走入我的寝殿内。 我仔细的看着她们的脸,发现,歌雲并不在其中。 “你们便是之前,在华欣宫,给萧大祭司跳舞的舞姬么?”我望着他们,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些舞姬恭敬的垂着头,口中低声答道:“回楚良娣,正是奴婢们。” “你们之中,好似少了一人?”我看着她们。 “回良娣,确实少了一人,那名唤芸儿的舞姬,被萧大祭司钦点,去了祭灵司,为大祭司跳独舞,已有两日了。”这些人回答着。 “什么?”我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为何这么多事儿,全都如此巧合的凑在了一起,一事还未平,又生一事。 “香阳,备轿,我要去祭灵司。”我看向香阳开口吩咐道。 “啊?主儿,祭灵司可不是随意出入的地方。”香阳面色大变,立刻,开口劝说。 “备轿!”我说着,就跨出了门槛。 “主儿,不如这样,先知会殿下,然后再?”香阳还想劝道。 不过,我没等她将话说完,直接,就朝着回廊外走。 都两日了,我因为这孩子的事儿,居然将歌雲忘的干干净净。 此刻,内心之中,慌的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先去萧策那寻歌雲。 “主儿,您慢些。”香阳跟在我身后,不住的劝说着。 而我到了慕颜宫,亲自让人准备轿辇,前去祭灵司。新书包网 一说祭灵司,所有人都是一怔,不过见我俯身上轿,便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起轿了。 之前就听闻,祭灵司在宫中西南角,不过我一直以为,必定是修建的极为宏伟。 可真当轿辇落在祭灵司的正门,我却发现,这是一个黑漆漆的“大院”。 院内一盏灯火都没有,我从轿内出来,望着这漆黑的“院落”有些懵。 “主儿,咱们还是回去吧,这祭灵司实在是?”香阳抬起手,扶住了我的胳膊,阻止我进去。 我则是朝着祭灵司的正门靠近,这才走了两步而已,突然,祭灵司的大门发出了“嚯”的一声响。 紧接着,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六个祭灵人来。 “我要见你们萧大祭司!”我看着这些祭灵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些祭灵人听了,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愿去通传。 “你们去通传一声,就说是,慕颜宫楚良娣求见。”我看着他们说道。 “楚良娣,还是请回吧,我们大祭司,还在养伤,没有他召见,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其中一个祭灵人,直接替萧策回绝了我。 “我有要事,要寻大祭司,你们替我通传,他一定会见我的。”我看着他们,很是笃定的说着。 “可?”他们依旧迟疑。 “属下替良娣通传!”就在这时,又一个祭灵人,从祭灵司内走了出来,并且,开口便要去替我通传。 我眯着眼,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裴越。 回京的路上,这裴越曾因为替我说了一句话,差点被萧策给打死。 不过如今,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他此言一出,其余的祭灵人,都纷纷看向了裴越。 紧接着,便有祭灵人冲他使眼色。 不过,这裴越却是冲着我拱了拱手:“有劳楚良娣,在此等候!” 说罢,他便转身进祭灵司内,去替我通传。 其余祭灵人,不约而同的,微微摇头。 他们这是无比畏惧萧策,见裴越如此,就觉得,一会儿,裴越或许会受罚。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裴越才出来,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知晓,萧策必定是愿意见我的,不过如今,我腹中有了孩子,便定不会轻易,让他嗜血。 “属下领您进去。”裴越看着我,说道。 “再好不过,有劳你了。”我立刻点头,跟在裴越身后。 “你们不能进!”只是,香阳她们,被拦在了祭灵司外。 “主儿?”香阳开口,唤我。 “你们都在这等着。”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同裴越,进了祭灵司。 一边走,我一边问裴越:“裴越,你们萧大祭司,这两日,可带了一个舞姬,在这祭灵司内消遣?” “嘘!”裴越立马冲我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紧接着,他的视线,就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 “楚良娣,您在这祭灵司内说话,需小心些,不能私下议论萧大祭司。”裴越说完,脚下的步子,却是明显,变慢了许多,那眼眸迅速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好似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第六十四章独院 我立刻又朝着裴越靠近了半步,凝视着裴越,就等着他开口。 结果,裴越却是迟迟不开口言语,我狐疑的想要继续询问,却发现,这头顶上传来了极为轻的“铃铃铃”,铃铛的声响。 此处无风,铃铛既动,想必是有人在,我们上方的梁上,悄悄监视。 于是,我只能将没有问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而裴越,领着我走了半个时辰,我们才走到了一个大石碑前,这块石碑,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 一看便知,此为“黑曜石”,我知晓,这是妖最怕的东西。 这块黑曜石,数丈高,上头刻满了祭灵司的规矩,只是扫了一眼,粗略看来,应该有上千条。 “楚良娣,这边请。”裴越领着我,朝着黑曜石的右侧边入口进。 这个入口,通往祭灵司的偏院,这偏院,住的是当值的祭灵人,还有便是,天师,和萧策! 萧策这几日,都在宫中养伤,应该,日日都在这歇着。 “裴越,谢谢你领我进来。”我跟着裴越,踏上了一条向下的石阶。 “楚良娣,该属下谢谢您,此次,若是没有您,属下这命必然是保不住了。”裴越说着,还冲着我恭敬的俯了俯身。 “你也是因为我,才被萧策责罚。”我说完,立刻伸出手,扶住了裴越。 裴越却垂目道:“楚良娣,入祭灵司,非我所愿,我志在诗文作画,我只想当一位先生,亦或者,做一个画师。” 我一听,赶忙冲着裴越摇了摇头,也提醒他,这话不可随意说。 裴越抬起眼眸,朝着阶梯一侧望去,又看了看昏暗的长石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最是喜欢夏日,明媚,干净,可如今,我却只能躲在这黑暗之中。”他说这话时,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好似是在对我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我又何尝不是?不过,我是喜欢,冬日里的暖阳,亦是明媚干净,让人身心舒畅。 下了这石阶,远远的,我就瞧见了一湾湖水,而这湖对岸,便是一排排的屋子。 这些屋门口,倒是挂上了灯笼。 灯笼的光束,投射在湖面上,歪歪斜斜,整个院子,死一般的静默,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裴越带着我,绕过了这围湖而建的长廊,到了这一片厢房门前。 我望着这一排屋子,开口询问裴越:“裴越,这萧大祭司,住在哪一间厢房?” “良娣,您说笑了,大祭司,有自己的独院!”裴越说完,又带着我,绕到了这一大片厢房后。 这里,有一条极为静谧的石道,道路两侧,则是摆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头”。 我眯着眼,看着这些石头。 “这是妖骨堆叠而成的,是祭灵司特有的摆设。”裴越一边说,一边放慢了脚步。 我看着这些“石头”,确实,仔细看,能清楚的看到根根分明的肋骨条儿。 “楚良娣,您务必小心,属下就在这院门口守着。”裴越如此说,我才抬起头来,发现,这石道的尽头已到,而这尽头处,便是一间,不透半点光的院子。 裴越十分体贴的,递给了我一个火折子:“楚良娣,您若瞧不清,就用这火折子吧。” “多谢。”我冲着裴越俯身道谢。 裴越则是帮我将这院门推开,我举着火折子,朝着院内走去。 当我往院中走了三步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吱嘎”一声。 是裴越,将院门给关上了。 “萧策!”我开口,唤了一声。非凡 院子漆黑,住在此处的又是萧策,让我心中不免有些害怕。 不过,想着歌雲,还是把心一横,继续朝着院内走。 站在这院中间,我便看到了院子正中,不是厅堂,应该是住的寝殿,于是,又朝着这寝殿靠近。 一边走,还一边不住的朝着四周看着,就怕萧策突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 不过直到我走到,这寝殿前,也没有发现异常。 “萧策,别装神弄鬼的。”我说着,一把将木门推开。 而推开木门的瞬间,我就瞧见,这屋内,一整面墙上,挂满了东西,是衣裳么? 我眯着眼,朝着这屋内走,想要看的仔细一些。 结果,“嘭”的一声,我身后的木门关上了。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古怪的声响。 “呃呃呃,嗯嗯嗯。” 这声音,好似是哼哼声。 于是,我举着手中的火折子朝着四处张望着。 这个屋子极大,不过,屋内的东西却很少,最为显眼的就是屋内墙角处,摆放着一张床榻。 而这床榻上,罩着黑色的床帐。 只是这床榻和床罩的形状,看着有些像棺椁。 “呃呃呃!” 奇怪的声音,是从床榻上传来的。 而我,迈步朝着那床榻走去,嘴里低声叫道:“萧策!” 昏暗之中,火折子的光,显得十分苍白无力,我举着火折子,走到床榻前,伸出手,朝着床榻上一照! 只见,这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半果”的女人,这女人,嘴里哼哼着,当我掀开这床帐时,她激动的微微侧过脸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的脖颈上,血流如注。 她瞪圆着眸子,看着我的身后,紧接着就没有了声息。 我连忙俯身,朝着右侧边闪躲,因为在这女人的瞳孔之中,我看到了自己左后侧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想必就是萧策。 当我侧身躲过之后,又连续退了数步,才举起火折子,朝着那个方向照去。 只见,萧策赤着上身,锁骨处伤口明显,不过此刻的他,面色红润,额上略有些汗。 看到我,便是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楚夕颜,你这自己送上门来,本祭司若是不“享用”,似乎对不住你!”他望着我,露出一抹可怕的狞笑。 紧接着,便要朝着我逼近。 “慢着!你应也知,我已经有孕了!这好歹是皇家子嗣,你敢伤他?”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策。 萧策当即冷笑:“你以为,本祭司怕那太子?” “不,你畏惧的是天师,天师帮扶殿下,而我腹中的,是殿下的骨肉,你若伤了他,难道,不怕惹怒了天师?”我故意编了一套说辞。 同萧策相处多日,我知晓,他谁都不在乎,唯独在乎他的“师尊”。 “滚!”此话,果真有用,萧策怒视着我,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滚字。 第六十五章杀了他 我自是不会就这么走了,今日我来,是为了寻歌雲而来。 “萧大祭司,今日我来,是为了寻一舞姬,那舞姬名唤芸儿,听闻,舞艺绝佳,如今,我这有了身孕,每日乏味无趣,就想看个歌舞,不知大祭司可否割爱,将那芸儿送与我?”我看着萧策,露出一抹淡笑。 “芸儿?”萧策听了,眸中明显一顿,不过又立刻冷笑,视线朝着一侧的墙上望去:“本祭司屋中来过的舞姬,数不胜数,至于叫什么,本祭司,已然不记得了,不过,你去墙上寻一寻,或许能寻到你要的人!” 萧策说着,嘴角的笑,变得越发诡异。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结果发现,刚刚进门时,所看到的,墙壁上挂着的,并非是什么衣裳,那是一张张皮囊,这些皮囊从头到脚,是全身完整的被剥离下来的。 歌雲来到萧策这两日,应是已成了这众多皮囊中的一张。 “呃呃呃!”我俯身,开始剧烈呕吐。 “呵呵呵。”萧策笑的越发肆意,走到我的身旁,伸出手,将我扶着,然后,拽着我,把我带到了这一面墙壁前。 “你看看,这一张张面皮,剥的是不是极好?通透无比,不信,你照一照?”他说着,举起我手中的火折子,朝着这些面皮上照去。 我的眼皮子颤的厉害,但还是抬起眼眸,望了一眼这些面皮。 只见这些面皮,确实极薄,在火折子的照射下,显得很是通透。 并且,就连面皮上的小小斑点,也都能瞧的清清楚楚,只不过,这些面皮,清一色的,全都是美艳姑娘的皮囊。 我分不出,哪一张是歌雲的。 萧策伸出一只手,拿下一张面皮,朝着我的面前一递。 “你知不知道,这些女人,被剥皮时,叫的有多么惨烈?”他看着我,耸了耸肩:“但是,没有办法,若是剥皮时,用了药,那么剥下的皮囊,便极有可能发硬,不可能像这般柔软香嫩。” 他说完,还示意我,将这皮囊贴在脸颊上,感受皮囊的软滑。 “萧策,你,你,你疯了!”我的手哆嗦了一下,皮囊掉落到了地上。 萧策蹙起剑眉,露出一抹不悦的神情:“这些皮囊,可都是本祭司的珍藏,哦,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芸儿?本祭司,好似想起她了!” 我本是朝着房门处,已经退了两步,这萧策却突然提起了歌雲。 这让我脚下的步子,立即就停住了,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策。 “年纪小,身上滑,通体白嫩,她好似?”萧策抬起眼眸,在墙上的皮囊上扫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墙角最后一张皮上。 我也朝着那皮囊望去,只见,那确实是一张极为白皙的皮囊。 歌雲漂亮,皮肤更是白皙无暇,如同白玉一般。 如今,看到这皮囊,我的眸中顿时酸疼无比。 她曾说过,她要替霓裳报仇,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萧策!我杀了你!” 我一把抽出防身用的匕首,就朝着萧策狠狠的捅了过去。 萧策猛一抬手,直接接住了我的刀刃。 他的这只手是义肢,刀刃根本就伤不了他,我立刻抬起脚,朝着他的膝盖处,狠狠踹去。 萧策立刻垂目躲闪,而我也乘机,将匕首从他的义肢手心中抽离出来,冲着他的胸膛口,捅去。 萧策旋身躲闪,他虽然前些日子,被罚“锁骨”,但是,如今的他,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躲闪的动作招式,奇快。53中文网 “簌!”的一声,我的身体朝前一倾,我知晓自己的匕首,够不到萧策的胸膛口,但是,今日此刻,脑海之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杀了这个混账。 “哼!”萧策的冷哼声,传入我的耳中。 他就好似一只猛兽,在逗着自己的猎物玩耍。 他若想杀我,应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而我,看着萧策脸上肆意嘲讽的笑,再看着这墙面上,一张张皮囊,内心的火,瞬间“烧”的更旺了。 “额?”突然,我奋力朝前一冲,手中的匕首“滋啦”一声,划破了萧策的袖袍。 “今日,我便杀了你!”我咬着牙,扬起手中的匕首,此刻,萧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愕然。 并且,突然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匕首上,萧策的血流淌到我的手心之中。 他是一个禽兽,就连这血,都是冷的。 “该死!”他踉跄着,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此刻,我不管杀了他能不能安然走出祭灵司,我的脑海里,好似就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回荡着。 “杀了他,杀了他。” 我的眼眸发疼,一步一步,朝着萧策走去,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 “你早该死了,在匪山上,霓裳离世时,你就该死了!”我恨恨的说着,手中的匕首,朝着萧策挥去。 萧策蹙着眉宇,脸上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不要!” 昏暗之中,一个影子,从屋内另一侧冲了过来,直接挡在了萧策的面前,这纤瘦的背影,似乎是一个女子? 见是一个女子,我本能的将匕首,奋力往回收。 但还是朝着那女子的后背划过,我自己也因为这猛然收手,扭了手腕。 “让开!”萧策一把将那女子推开。 而这女人,转过身来,我看到她的面容,立刻呆若木鸡,就连手腕处的疼痛,也好似感觉不到了。 歌雲?歌雲没死?可,歌雲不是要杀萧策么?为何拦着我? “谁让你,替本祭司挡?”萧策扶住歌雲的胳膊,蹙起剑眉,质问着。 可那眸中,却好似有几分担忧。 “萧祭司,你无事吧?”歌雲凝望着萧策,眼中带着柔情。 我更是看不懂了,歌雲这究竟想要做什么? “本祭司无需任何人救。”萧策说罢,将歌雲一把抱起,紧接着抬起眼眸,看向了我,冲着我,便是怒叱一声:“滚!” 他这一声怒叱,让我瞬间从愕然之中清醒过来。 我的视线,朝着他怀中的歌雲望去,而歌雲也冲着我使了一个眼色,应是叫我立即离开。 第六十六章动胎气 我盯着萧策,手中依旧紧握着匕首。 “萧策,你在宫内滥杀无辜,此事传出去,有损你们祭灵司的颜面,最好收敛些!”我说完,没有再看歌雲,生怕被萧策看出,我同歌雲认识。 只是,握着匕首,出这屋子时,我依旧忍不住,回头朝着屋内再看了一眼。 心中只是想着歌雲是不是“疯了”,今夜,差点就能手刃萧策,她居然出手阻止。 我满脑子想着歌雲方才的神情和举动,有些混混沌沌的朝着院正门走去。 这门开了一条缝隙,原是那裴越不放心我,故而,在偷偷朝着院内张望。 见我出来了,赶忙迎了过来。 “楚良娣,您没事吧?”他说完,又立刻垂目,看向我的手:“楚良娣,您受伤了?” 他是闻到了我身上血腥味儿,所以,才会如此问我。 “不是我的血。”我说着,将匕首收好,然后抽出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血迹。 也不知是方才,同萧策打斗的太过激烈了,还是被歌雲的突然出现,给惊着了,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 并且,腹部还有一丝丝胀痛。 “楚良娣,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裴越伸手扶住了我,关切的询问着。 我摇头:“我无事,走,带我出去。” 说着,我迈步,朝来时的小道走去。 “裴越,你们祭灵司中,可有一个叫莫卿寒的?”我看向裴越,“漫不经心”的问着。 裴越点头:“有,那是刚来的小师弟。” “小师弟?哦,你们是照入祭灵司先后顺序排的位?”我说着。 裴越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是照入祭灵司先后顺序排的位,不过,就算照年龄算,我也该是他的师兄啊,怎么,楚良娣认识莫师弟?” “他应比你大才是?”我盯着裴越。 “啊?莫师弟,今年才十四而已。”裴越一脸认真的说着。 “什么?你的莫师弟,是叫莫卿寒么?”我停下了步子,盯着裴越。 裴越一脸茫然,望着我:“楚良娣,我们祭灵司,就只有一个莫卿寒,那便是我师弟,他才十四,是莫尚书的独子。” “莫尚书的独子?”我彻底愣了。 “对了,今日,也是师弟当值,良娣您要见见他么?”裴越见我一脸愕然,亦是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好,我要见他。”我毫不犹豫的说。 裴越点着头,扶着我到了之前,路过的那一排厢房前,叩响了其中一间房门。 很快,一个面容稚气的小小少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长的有些微胖,脸颊圆圆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瞧见裴越来了,张口便哽咽着说道:“裴师兄,我想我娘啊!呜呜呜。” “你叫莫卿寒?”我盯着他,这不是我师兄。 “嗯,你是谁?”他眼角还含着眼泪。 “我?”我的脑子,彻底乱了,祭灵司中的莫卿寒,居然不是我师兄?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那师姐,为何还让贵妃来此处救师兄? “裴越,你确定,这祭灵司,没有第二个叫莫卿寒的?亦或者,你们之前,是不是收了其他人入祭灵司?他不是世家子弟。”我望向裴越。书仓网 裴越和眼前这位莫卿寒,都纷纷摇头。 “楚良娣,盛京中的祭灵司,不是世家子弟,是不可能被入取的。”裴越如此一说,我的脑子便是“嗡嗡”作响。 并且,腹中更觉得胀痛,难受的微微俯身,抚着自己的腹部。 “楚良娣?楚良娣您这是怎么了?”他慌张的询问着。 “我无事,走!”我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整个人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懵了。 裴越扶着我,赶忙朝着回廊走去,嘴里还不忘了说着:“楚良娣,您莫不是动了胎气?听闻你刚有身孕?” 他有些担忧:“您回去之后,还是立刻传召一个御医,把脉看诊吧。” “嗯。”我轻轻的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这祭灵司,是一个能将人压迫至死的地方,无需什么威吓,就这氛围,便让人极为不适。 我一手由裴越扶着,一手则是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裴越说的大抵没错,应是动了胎气。 出了祭灵司,香阳见我面色不对,立马让人先去替我通传卢御医,到慕颜宫候着我。 而我们的轿辇,也立刻出发,前往慕颜宫。 一路上,我靠在轿辇中,想着师姐说的话。 师姐说,师兄在祭灵司,若是师姐没有说谎,那么很有可能是萧策他们蒙骗了师姐?其实,师兄很有可能,已经被他们给? “呃!”想到这,我开始干呕,整个人昏昏沉沉难受的很。 “主儿?您没事吧?咱们,就快到慕颜宫了!”香阳轻轻撩起轿帘,看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强装着没事儿。 香阳这才将帘子放下,然后不断催促抬轿的快些。 只是,这祭灵司离慕颜宫甚远,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赶了回来。 不过,慕颜宫中等着我的,不仅仅是卢御医还有子衿。 香阳她们将我扶入了寝殿,卢御医和子衿也立马跟了进来。 卢御医还未替我把脉,望着我的面色,便知不好。 “楚良娣,这是受了惊吓么?”他一边问着,一边迅速俯身,替我把脉。 “良娣,您这是动了胎气了,这头三个月,最需谨慎,不可莽撞,需好生在床榻上躺着歇息。”卢御医说完,又立马替我开安胎药,说是让我每日煎服。 子衿盯着我,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袖口处,我也垂眸一看,发现,袖口上还有些许血迹,于是,立刻将袖角一掖,就让香阳跟着卢御医去取药。 卢御医俯身告退,不过子衿却依旧站着不动。 “属下,也想替良娣把脉。”子衿看着我,开口道。 我想了想,如今,我这腹中确实有些疼痛,多一个人帮忙看看总是好的。 于是,点了点头。 香阳领着卢御医离去,子衿则是俯身,替我把脉。 把脉之后,他抬起眸子,望着我说道:“您会术法?你今日施术了?” “什么?”我一愣,望着子衿。 “不对,良娣您,并没有术法根基。”子衿又自顾自的呢喃了一句。 第六十七章双生胎 我望着子衿,突然想到了骨语说的阴咒之术,方才同萧策动手时,他好似突然,踉跄着后退,一副无力抵挡的模样。 可是,不对啊,我根本不知如何施展咒术。 萧策当时的情况,应该是他被锁骨之后,身体虚弱罢了。 “无事,只不过,你腹中的胎,之前受神隐汤药的麻痹,如今,药劲虽过去了,但是,那神隐对胎儿多少会有影响,他虽不似凡胎,可也并非是铁骨,今后需小心些。”子衿说着,又顿了顿:“寻常安胎药,只怕是对他无用。” “那该如何?”我有些紧张的望着子衿。 “用稳妖胎的坐胎药吧。”他思索了一会儿,对我说。 “稳妖胎?你们也会帮妖,稳胎相么?”在我的记忆之中,祭灵司可没有这般好心。 “妖斋馆内,刚出生的小妖雏,还是很受食客欢迎的。”子衿的一句话,当即让我心头咯噔了一下。 “不过,楚良娣您放心,那坐胎药绝对能稳胎,不过,这几日,您还是在床榻上躺着,别乱动。”子衿说着,便朝着殿外看去,示意宫婢过来扶着我上床歇息,他则是要回去,替我开方子。 我看着子衿,经过殿下灌药那么一遭,我对他的信任,也早就不似从前了。 “啊!”子衿刚走了几步,扶着我的一个宫婢,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也吓了我一大跳,侧过脸,望向这宫婢:“怎么了?” “主,主,主儿,您,您流血了。”宫婢说着,视线看向我的裙后。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萧策的血溅在了我的裙摆上。 但是,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楚良娣,你换身衣裳,瞧瞧是不是出血了。”子衿也立刻折返回来。 “嗯。”我点着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立马到屏风后,换衣裳。 这裙褂褪下,看到上头的血,我已觉得头晕目眩。 “良娣,如何?”子衿在屏风那头问着。 我看着裙褂上的血,冷静了片刻,才开口道:“无事,并非是出血,想必是不小心坐到了,今早打翻的胭脂了。” 说罢,我就朝着拖着衣裳,同样已经傻眼的小宫婢使眼色。 这小宫婢的嘴唇颤了颤,才用力点头道:“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胭脂,本想搽干净,虽知留下了红水渍,让良娣受了惊吓。” “只是胭脂水?罢了,那良娣,早些安歇,属下告退。”子衿说完,俯身告退。 而我胡乱将衣裳穿好,就让这小宫婢去华欣宫,请巫医来。 “请巫医?”这小宫婢愕然的望着我。 “这?”她有些慌张:“主儿,奴婢去同香阳姐说,让?” “就你去,此事,在慕颜宫内,除了你我之外,不得再让其她人知晓,快去。”我催促道。 “是,可是万一那巫医不愿见奴婢呢?”她望着我,一脸茫然。 “你只说是楚良娣,让他来一趟慕颜宫,他必定会来,记住,别张扬,让他从侧门入。”我叮嘱着。 这小宫婢连连点头,慌张离去。 没过多久,香阳和文鸢都来了,本是想伺候我洗漱,我以疲乏为由,敷衍了过去,并且,让她们回各自屋中歇着。k 而我自己则是将染了血的裙衫,先收好,然后便躺在床榻上不敢动弹。 内心之中,对于今夜的莽撞,感到无比后悔。 若是腹中孩子因此出事?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小宫婢离去多时,已入了深夜,却也不见她归来。 而我靠在枕上,迷迷瞪瞪的,几乎就要睡去时,一侧的窗口,却是突然有了动静。 “楚姑娘!”窗外,先是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紧接着,窗户突然自行开了。 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瞧见了骨语,扶着那小宫婢从窗外跃入,那动作好似鬼魅一般。 “楚姑娘,您无事吧?”骨语入了殿内,就将那小宫婢朝着屏风侧边一推。 这小宫婢,双目混沌,整个人都好似丢了魂一般。 “骨祭,她这是怎么了?”我盯着小宫婢问骨语。 “无事,如此,方便你我说话。”骨语说着,就朝着我靠近。 我也连忙挽起了袖口:“骨祭,深夜将您请来,是希望,您能替我把把脉。” “您身体不适?”骨语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色,紧接着,就将他那粗糙的手指,按在了我的手腕上。 “您?”这一搭脉,骨语旋即面色大变。 他侧着脑袋,凑到我的面前来,一只手抚在了我的腹上。 “楚姑娘,您,有身孕?”他一脸肃穆的问着。 我点头:“没错,我已有身孕,一月有余,只是,方才出了点血,不知道,这胎儿可还稳当?” “楚姑娘,您这孩子,不似凡胎。”骨语搭了脉,抚了我的肚子,便知晓这胎不是凡胎。 “无论是不是凡胎,如今,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我望着骨语,追问着。 “您动了胎气,不过,他们如今,并无大碍,只是您,必须好生休养着。”骨语说完,松开了我的手。 “他们?”我怔了怔,吃惊的看着骨语。 “骨祭,您?您的意思是,我腹中是?”我将手抚在腹上。 骨语面色阴沉:“楚姑娘,您腹中怀的,乃是双生胎,只是,怀双生胎凶险,他们的“胃口”只怕是要越来越大,您会越来越虚弱,分娩时,这过程,只怕也异常艰难。” “双生胎?”我的嘴里嘀咕着,脑海之中,被这两个字给填满了,骨语说的其它话,我便都听不进耳中。 “楚姑娘,此胎?”骨语迟疑着。 “此胎,骨祭务必要帮我稳住。”我望着骨语,恳求道。 “楚姑娘,如今月份还小,您不如考虑考虑?”骨语委婉的说着。 他认为双生胎分娩时,太过危险,到时,只怕我承受不了。 “骨祭,这无需考虑,我是他们的娘亲,自是没有放弃自己孩儿的道理,只是,骨祭可知我腹中骨肉,是男还是女,还是?”我想着,若是一儿一女,那便是极好的。 之前,我做过胎梦,梦中是个软糯圆滚的男孩儿。 骨语则是默默了良久,没有回应我的问话,而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第六十八章邪灵红鸦 我望着骨语,看他替我担忧的模样,便冲他笑了笑,但立刻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又将手覆在了骨语的胳膊上。 骨语奇瘦,跟爹当时一样,瘦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骨祭,必要时,我只想保住,我的骨肉。”我看着他,坚定的说着。 骨语却立刻摇头:“那你可想过,一对年幼的婴孩,又该靠谁供养?” “若我真有不测,便将他们,送与他们的爹爹,他很喜欢孩子。”我回想起,同冥北霖在一起时,冥北霖日日都磨着我,嘴里总是说着,想要个孩子。 我同他之间的仇,牵扯不到孩子身上,他是我腹中孩儿的亲爹,若有一日,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就是这两个孩子,唯一的至亲。 “骨祭,到时候,只怕要劳烦您了。”我看着骨语。 也不知道为何,我从第一次看到骨语时,就觉得他十分可靠。 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好似也就只有他,可让我完全信任了。 骨语听到我说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您的要求,我是无法拒绝的。”他的嘴里悠悠的低语道。 紧接着,便说,明日,他会送些药丸过来,让我服用,至于其余的安胎药,喝了也无用。 “嗯,一切照骨祭说的办。”我说罢,又顿了顿:“骨祭入宫,可给殿下瞧过病?” “并无,不过?”骨语顿了顿,神情再度变得凝重。 “不过什么?殿下,自幼体弱,宫中的御医束手无策,祭灵司的汤药,好似对他也无用,骨祭您神通广大,不如,也替殿下瞧一瞧?”我望着骨语。 骨语曾是西云国的大祭司,他的本事,我也是见识过的,或许,他真能治好殿下的病。 “听闻,那是个起死回生的主儿,幼时便断了气息,后来,居然又活了?”骨语说到这,便顿了顿:“宫中,阴气甚重!” “骨祭,您?”我看着骨语,总觉得,他好似揣测到了什么。 “许久之前,我就听闻,酆都城的邪灵红鸦,如今就在这盛京里,本以为只是个传闻罢了,不过,我被“请”入宫时,却真的遇到了它。”骨语低声说着。 “酆都城的邪灵红鸦?”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邪灵红鸦,那是阴间的吉鸟,守护的便是酆都城主。” 我说完,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梦中的场景。 梦中,那鬼王,便是酆都城主,也被阴司们称为,城主大人。 “鬼王?酆都城主,阎哥哥,太子?”我的嘴里喃喃自语着,他们是同一个人? “您回想起阴间的事儿了?”骨语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什么?”我恍惚的回过神,看向骨语。 “您和那酆都城主,都是来这历劫的吧?”他悠然说着。 “骨祭,我的前世,是孟庄的少主,太子殿下的前世,则是酆都城主,鬼王大人,对么?”我望着骨语,这一点,其实在梦中我就已经确定了。 只是梦中,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 “您?”他侧着耳朵向着我:“我曾替您算过一卦,您明明有“守护星宿”保驾,可不知为何,还是生死难料。” “守护星宿?”我看向骨语。 “那太子殿下,若真是酆都城主,便必然是您的守护星。”骨语说着,伸出手,要摸,我的手心。 “骨祭,我没有掌纹。”一看他的举动,我就知晓他是要摸掌纹。 “不,我是想替您摸骨。”骨语说完,摸了摸,我的手骨,然后又抬起头来,抚了一下我的脸。 在我的颧骨,眉弓骨上依次停留。 “您?您?”他再次面露诧异的神色。云南 “怎么了?”我问着。 “您这命数,我是真真看不透了。”骨语说着,冲着我拱了拱手:“还请楚姑娘您,恕我无能。” “骨祭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赶忙摇头。 “嗒嗒嗒,嗒嗒嗒。” 正同骨语说着话,外头的回廊里,却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低低的说话声。 “骨祭,您回吧。”我担心,骨语被人瞧见了。 “嗯,明个儿,我再来瞧您。”他说完,朝着那小宫婢的眼前一抚,紧接着,便跃窗而出。 那小宫婢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往后退了数步,才回过神来。 “主儿?主儿?奴婢怎么在这?奴婢,不是已经到华欣宫,请那巫医了么?”小宫婢一脸茫然的望着我,询问着。 “吱嘎!”一声,不等我回应那宫婢,就听到了寝殿的门被推开了。 我示意那小宫婢别再说话,自己则是躺好在了床榻之上。 “嗒嗒嗒。” 那沉稳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中,渐渐的,朝着床榻的方向靠近。 “退下吧。”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太子殿下,那熟悉的声音。 “是!”小宫婢赶忙俯身,告退。 紧接着,脚步声便朝着我这过来了。 我抬起眸子,朝着他望去。 殿下今日,穿着一袭银白色的衣袍,见我望向他,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些许。 “吵醒你了么?”他柔声问着。 我摇头:“我还未入睡。” “今日,你动了胎气?”殿下凝着剑眉,有些不安的望着我。 “嗯,不过,如今不要紧了。”我说完,示意殿下坐。 殿下却立着没有动,只是垂目,望着我的腹部。 “殿下气色不大好?”我则是微微仰着头,望着他。 “我何时,气色好过?”殿下好似调侃一般说着。 “这些日子,瞧着,更为憔悴。”我望着他,殿下的额上,和发鬓,都沁出了汗来。 我坐起身,想要替殿下拉一把圈椅,让他坐下歇息。 太子殿下却伸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让我站起身来。 “今日我来,除了看看,还有事,要同你说。”他的眼眸之中,带着惆怅,好似怕说了,我会不高兴。 “你说吧。”我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要南征,此行快则两三月,若是两方僵持,或许一年半载,亦是回不来。”太子殿下说完,忧心忡忡:“我将柏卿,还有子衿,留下来,照顾你。” “殿下,此事也是我想对您说的。”我的面色,也变得肃然。 第六十九章她在骗你 太子殿下看着我,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你是,担忧他的安危?”殿下嘴角颤了颤,问道。 “我也担心,你的安危,你的身体,本就孱弱,还是别去了。”我劝说着:“祭灵司,已经派出了一千多祭灵人,也无需再多殿下一个。” “夕颜,你觉得,那些祭灵人,是他的对手么?”太子殿下说完,目光朝着窗外望去。 “寡不敌众,更何况,他如今,没有了鲲隐鳞。”我说着,居然本能的替冥北霖忧心。 “寡不敌众?你真是小看他了,不过夕颜,此次,他确实是遇上了麻烦,因为,我同他之间,就只能活一个。”太子殿下凝视着我:“答应我,若是我赢了,别恨我,好么?” “殿下,就算没有冥北霖,你我亦是不可能的,从前,没有他,我们依旧没有在一起,不是么?”我想起了梦中的鬼王,和孟庄的少主。 阴间没有冥北霖,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在一起。 太子殿下听到我说的这句话,不由一愣,紧接着便往后退了半步。 “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你和我,亦是一样。”他嘴上如此说,可那眼神,却已经开始变得飘忽。 “殿下您值得更好的女子,殿下这般气度,迟早能寻得真命天女,至于我,殿下放心,待出了宫,便会回村,绝不会去寻他。”我说的是实话。 太子殿下听了,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大抵是不信我所言吧。 不过,也不打紧,只是看着太子殿下的面色,我开口道:“殿下,您的病,不如去请巫医瞧一瞧?如何?” “巫医?”他盯着那窗户:“你宫中,有股子熏药的气味,方才那巫医,应当来过?” 我愣了愣,没有想到,居然被殿下给发现了。 “你师姐,得了阴病,我也曾去探望过,那巫医给她熏的便是这种药。”殿下说完,这才一抚袍子,坐下。 “殿下,那巫医是有真本事,您的病,他一定能替您医治好的。”我想着,若是骨语能替殿下治好病,我离开这皇宫时,也能安心了。 殿下听了却没有半分反应,良久之后,才开口对我说道:“夕颜,能救我的,只有你!” 他在等待我的回应,我垂下头,避开他那炙热的目光。 “罢了,这几日,我要筹备南征,不能再过来看你,你好生歇着,不过?”殿下顿了顿:“你那师姐,还是离她远些。” “我师姐怎么了?”我抬起眼眸望着他。 “夕颜,我不想挑拨你们师姐妹之间的关系,但是,你的师姐,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她的话,你不可尽信。”殿下说完,便转身准备走。 “等等殿下,你是否知晓什么?”我赶忙开口询问。 他迟疑了片刻,侧过脸来,看向我:“你师姐,和萧策,是一路的。” “不,殿下误会了,如今我师姐,也想摆脱萧策,只要救出我师兄,师姐必定是愿意,同我一道离开这皇宫的。”我赶忙替师姐解释。 “救出你师兄?”太子殿下一怔,嘴唇半张着,迟疑了良久,好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殿下,你是不是真的知晓什么?”我凝眉看着他。十二文学网 他俯身,望着我。 那张俊秀温润的面容,与我的脸,就只是咫尺之间距离。 他伸出冰凉的手,抚在我的脸颊上。 “我的夕颜,我真放心不下你。”他凝望着我,许久许久,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殿下?”我不知道他这话中究竟是何意。 “哎!”他叹息了一声:“不如这样吧,跟我一道出皇城吧,宫中繁杂,你亦是不能久待,我不在,只怕,他们也不能护你周全。” “那殿下,可否让师姐浮游他们同我一道走?”我望着他,忍不住追问道。 太子殿下看着我,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夕颜,她在骗你。”他说完,将手,从我的脸颊上移开。 我摇了摇头,正如师姐所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姐如今都成了这副模样,她又何必,耗费力气来骗我? 更何况,如今,我已经同冥北霖分开了,她还要骗我什么? “殿下,师姐与从前不同了,她?”我开口,想为师姐解释。 殿下却直接说道:“此事,本不想告知你,怕你难过,其实,你师兄在离开匪山的路上,便遇到野妖,你师兄死了,你师姐被邪物侵身,随后,你师姐主动找到了祭灵院,跟着萧策,回了盛京。” “死了?”我木然的看着殿下。 “你师姐回来,一开始,我想着,大抵是要寻个安生之所,可最近,她却又在撮合贵妃同她合作?”殿下说着,顿了顿:“你说,她是为了什么。” “为了师兄,为了我?”说完,我又摇头:“祭灵司没有师兄,若师兄,真的早就已经死了,那么她如今这么做,是何目的呢?” 殿下沉着眼眸:“她如今,在替萧策办事,贵妃腹中,怀的是寄生胎,但却哄着她分娩,到时候“杀”她个措手不及,她将“怪胎”生下,就会被冠上“妖妃”之名,彻底倒台,到时候,萧策便会立刻扶持新人。” “可我师姐,能从中得到什么?”我一时半会想不到。 “大抵是为了你!你如今,是你师姐唯一的亲人,她想彻底洗清自己,同你姐妹情深。”殿下说着,叹息了一声:“她?对你的心,亦是真的。” 殿下接下来说了什么宽慰的话,我已听不清了,只是觉得耳畔嗡嗡作响。 “夕颜?夕颜?”殿下叫了我数声,我恍惚的回过神,看着殿下。 “你这几日也歇着,到时候,同我一道出盛京。”太子殿下再次说道。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不过这脑子里,都是师姐说的那些话。 她的表情那般真挚,不似假的,亦或者是,如今的我,身心俱疲,腹中还带着双生胎,蠢钝的看不透她了。 “别胡思乱想了,夜已深,早些休息。”殿下柔声对我说道。 我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乱做了一团。 第七十章栀子花香 殿下示意我躺下,并替我拉好了被褥。 “睡吧。”他说着,冲我温润一笑。 “殿下,你的话,我能信么?”我望着太子殿下的背影,茫然的开口问道。 “当然。”他毫不犹豫的应答着。 听着他的回应,我缓缓闭上眼眸。 而殿下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这一夜,我虽闭着眼眸,但是,却无法让自己睡去。 次日一早,御医所就命人送来了安胎药,子衿的汤药,也如约而至,我悄悄的都倒了,等着骨语的药丸。 并且,开始简单的收拾起了衣裳。 宫中这般华贵的衣裳,太惹眼了,我选了半晌,才选出两身最为素净的,装到包袱里。 文鸢和香阳,就立在一旁看着。 “主儿,您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收拾这些衣裳?”她们狐疑的问着,文鸢甚至走上前来,要帮我。 “不必,我自己来。”我说完,麻利的将包袱放好。 “主儿,华欣宫来传话,说是公主殿下,想见您。”文鸢对我说着。 “哦?”说起华欣宫,我这头便有些疼,不过,还是想去一趟,一来找骨语拿安胎的药丸,二来便是去同师姐说说话。 但嘴里却答着:“回了吧,说我身体不适。” “主儿,要请御医么?”文鸢看着我问道。 “不必!你先回了她。”我说完,视线落在桌上的糕点上,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好。”文鸢俯身,出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而我,将桌上的糕点都吃完了,又要了些茶水,幽幽的喝了半个时辰,才起身。 “走吧。” 文鸢和香阳都看着我:“主儿,去哪儿?” “自是去华欣宫。”我说完,披上披风。 “主儿,不是不去么?奴婢方才已经回了华欣宫的婢子,若是要去,也需去通传一声不是?”文鸢说罢,就要差宫人去传话。 “不必!现在就去。”我说完,就朝着殿外走,文鸢和香阳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过来扶着我,出寝殿。 此次,我若出了盛京,便是当真,再也不会回头了。 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主儿,那小薇姑娘,昨夜又宿在了安乾宫。”文鸢突然开口,对我说了一句:“如此,只怕是不合规矩。” “过几日,她便会随我出宫。”我呢喃的说完,又望向文鸢:“这些日子,有劳你们照顾了。” “主儿,能伺候您,那是奴婢的福分,可主儿要去哪儿?”文鸢不解的问。 我望着文鸢,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曹大夫出事,我便知晓,我的身边一定有奸细,不是香阳就是文鸢。 至少在我出宫之前,该做的事儿,该问的话,还是要问清楚的,待她们二人“分开”之后,我再逐个探问。 坐上轿,我抬起手,擦拭了一下自己额上的汗水。 大抵是天热,故而出汗出的厉害。 我依在座上,时不时的便要拿着帕子,拭汗。 “主儿,到了。”到华欣宫,我俯身下轿时,有些眩晕。168书库 一早,这日头便这般明媚刺目。 我眯着眼,抬起头来,望着那日头,想起儿时,夏日同师姐,也是这般早,去捕蜻蜓蝈蝈。 “还是变了。”我望着那日头,自语着,朝华欣宫内走去。 我来过数次,华欣宫内的宫婢,认得我,可不知为何今日还出手阻拦,说是师姐身体孱弱不见任何人。 “是公主殿下,让我来的。”我看着她们,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几个宫婢,略带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还不快让路?”文鸢望着她们,命令道。 “那有劳良娣在此处等着,我们需通传公主殿下。”那宫婢说完,就要朝着华欣宫里走。 我则是侧目,朝着宫门口环顾了一圈,此处没有停着其它轿子,华欣宫内,应该没有外客。 “不必了,公主殿下既已传唤我来,自无需再这般麻烦。”我说完,就自顾自的迈步朝前走去。 那几个宫婢,顿时急了,要来拦着我。 而这外头的动静,也终于是引来了秋夕。 秋夕看到我,就示意那些宫婢退下,紧接着,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引我入内。 我跟在秋夕的身侧,却隐约闻到了一股子栀子花的香味。 “贵妃今日来过?”我故作漫不经心的随意问了一句。 “啊?”秋夕突然一怔,紧接着便摇了摇头:“良娣,如今还早,贵妃怎会过来?” “哦,是么?”我想了想,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许。 看着秋夕的神情,如今,师姐的宫中,必定还有什么其它人。 正想着,迎面就直接碰上了月玲。 其实,闻到秋夕身上栀子花的香味儿时,我就猜到,来的人,不是贵妃,那就是萧策。 萧策的身上,也有栀子花的香味,因为他经常出入贵妃的宫中,而贵妃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 不过,如今也只是瞧见月玲,并未看到贵妃。 她这是来替贵妃传话的么?我望着月玲,月玲看到我,好似吓着了一般,怔在原地,见我已经瞧见了她,便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 我看着她,淡淡一笑。 她也冲我俯了俯身,口中说道:“是贵妃娘娘,让我前来传话。” “嗯,那月玲姑娘真是辛苦了。”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就跟着秋夕,朝着师姐的寝殿走去。 一大清早过来传话?我想着,步子快了许多,越过了秋夕。 寝殿门口,依旧守着几个宫婢,瞧见我来了,纷纷俯身,口中喊着楚良娣。 我直接伸出手,将寝殿的门给推开。 一入殿中,我就闻到了一股子,扑鼻的药香味儿。 秋夕朝着寝殿内大声说道:“公主殿下,楚良娣求见。” “咳咳咳!” 寝殿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进来。”紧接着,便是师姐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则是在师姐还未开口,让我进去时,就已经抬脚迈步,朝着寝殿内走去。 秋夕紧紧跟在我的身后,待我到师姐的床榻前时,便看到师姐虚弱的用胳膊肘,撑着身体,让自己坐起身来。 看着她一脸虚弱憔悴,又想着,昨夜殿下说的话,还有自己去祭灵司之后,找到的“莫卿寒”。 第七十一章探问 我看着师姐,此次来,本是想直接摊开,将话说清楚,相当于“质问”。 但,总是怕,若她也是无辜的,那便是又一次伤了师姐的心。 “夕颜,你怎么又来了?方才让人去寻你,你不是?”师姐的话还未说完,我便俯身,扶着师姐坐好。 “师姐,今日,你的身体可好些了?巫医呢?他替你熏过药了吧?”我看着师姐,询问着。 师姐也望着我,很快便察觉到了我脸上神情的异样。 “夕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她盯着我,关切的问着。 我抿了抿嘴唇,迂回的说道:“师姐,我爹?不,师父。” 师姐应还不知,师父其实是我亲爹。 “师父他,去世了。”我对师姐说道。 原本,师姐病重,这件事,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告知她,不过如今,我也只能将此事说出来。 若她真有事瞒着我,我希望,她能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别瞒着我,把一切都告诉我。 “什么?”师姐垂眸,一副吃惊的模样:“你是如何确定的?” 我看着师姐,微微凝眉。 “他最后的那段日子,一直同我在一起,师姐,其实,师父是我亲爹。”我继续对师姐说着。 师姐点头,紧接着便劝说道:“夕颜,师父年岁大了,就算无病无灾,也终有一日是要走的。” “师姐,我是说,师父是我亲爹。”我见师姐如此平静淡定,便再次说道。 “是么?”师姐说完,便示意一旁的秋夕,去给我沏茶。 “师姐你难道一早就知道了么?”我看她的反应,揣测着。 师姐却是冲我笑了笑说道:“夕颜,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师父也如亲父一般,疼我们,一个名分,重要么?” “没错,爹一直待我们都是极好的,我小时候就已经将他当做是我亲爹了,也把师姐和师兄当做是我的亲哥哥,亲姐姐一般,你们是我的至亲手足。”我凝望着师姐,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同师姐之间,却好似隔了一层。 她的举手投足,她的微笑和眼神,我竟都看不透。 师姐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心。 “夕颜,你说的没有错,你我是至亲手足,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嘴角向上扬着。 本以为,告诉师姐爹去世的消息,她会悲伤,就算不悲伤,至少也会问问我,爹为何离世,可是,她却一句也不问。 “师姐不意外么?不问问我,爹是怎么去世的?还是,师姐你,早就已经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了这件事?”我看着她,想将她看透。 若她和萧策是一伙儿的,大抵这个消息,她应该早就知晓了。 “夕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若是追问,你的心中会更加难受,故而,才不追问。”师姐说完,轻轻的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 “怕我心中难过,那师姐你呢?你难道就不难过么?”我盯着她,她的脸上,本是没有什么波澜。 只是,我如此问了之后,她便突然眼皮子颤了颤,紧接着,眼眶微微发红。追书看 “师姐自是难受的。”她说罢,眼中好似还落下泪来。 转瞬之间,就成了一副悲痛模样。 我看着眼中噙泪的师姐,心中更觉得疏离。 “月玲是师姐的人吧。”我看着师姐:“不,亦或者,是你和萧策的人。” “夕颜,她是殿下的人。”师姐直接脱口而出。 “哦?殿下的人?”我不由苦笑。 之前,我询问月玲时,月玲说的是似而非,并且,她帮我避开萧策,我确实以为她是殿下的人。 但是,送礼那一日,月玲远远的看到柏卿,便立刻退下了,本是要对我说什么,也没开口。 从这一点上来看,她和柏卿,应不是效力于同一个主子。 方才在回廊里看到月玲,我便仿若是明白了。 “贵妃,一早派月玲来此处,可是为难师姐做什么事么?”我看着师姐,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师姐立刻摇头:“左右不过是提醒我,别忘了,我们同她之间的约定罢了。” “她前几日,才刚刚亲自来过师姐这,怎会一大清早,就让月玲再过来同师姐说这些?”我看着师姐:“她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同师姐您,之间,“有事”么?” “大抵是如今,有了身孕,思虑不周全。”师姐垂眸,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已经知晓了,月玲是师姐的人,上一次,去贵妃宫中请安时,月玲亲口对我说的。”我看着师姐,张口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师姐愕然的半张着嘴,立刻回道:“不可能,她不会说?” “不,是她不可能,如此胡言乱语,我同她,就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她怎会是我的人?而且,我在这宫中没有根基,她为什么要跟着我?”师姐明显有些慌了,着急的同我解释着。 “师姐没有根基,但是,萧策有,祭灵司有!”我说罢,微微闭了闭眼,突然觉得很是疲累。 “夕,夕,夕颜,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和萧策已经没有瓜葛了。”她摇着头。 我则是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之中抽出。 本是以为,此次回宫,好歹是同师姐重归于好,可没有想到,师姐却依旧藏着不能告知我的事。 “你和萧策,还想做什么?你为何要帮他?我还能信你吗?”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师姐。 师姐的嘴唇,当即颤了颤,似乎是想立刻回应。 “师姐!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我要先去问问巫医,你的情况!”我说完,站起身,就朝着寝殿外走去。 “夕颜?夕颜?” 身后,传来师姐的叫声。 我则是到了寝殿门口,直接将门推开,却惊了门外的秋夕一跳,这秋夕,端着托盘,茶水已经沏好了,也不送入殿中,却在这门外偷听。 想着这秋夕,之前对萧策那恭敬的模样,亦或许,她是萧策的人。 “楚良娣,请用茶!”秋夕愣了一会儿,赶忙,将那托盘举起,示意我喝茶。 第七十二章信任 我看着秋夕,摇了摇头。 “秋夕,你伺候好师姐,我去问问巫医,师姐的病情。”说着,我侧身跨过门槛,朝着回廊上走去。 秋夕愣了愣,连忙跟了过来。 “楚良娣,您看过了公主殿下,还是先回去好生歇着吧,您如今,身怀有孕,身体贵重的很,不好这般奔波。”秋夕望着我,恭敬的说着。 我听了点了点头:“只是问问病情而已,你快去照顾公主殿下吧。” 说罢,我便快步朝着骨语所在的院子走去。 香阳和文鸢,本是立在回廊那等着我的,看见我,赶忙迎了过来。 “主儿,怎的这么快?”文鸢立马,扶住了我。 “我见公主殿下气色不大好,故而想去问问那巫医,她的病情,一会儿,你们就在院子外候着。”我看了一眼文鸢,又看了一眼香阳。 文鸢点头:“那主儿,担心些。” “主儿,您如今有了身孕,就别见那巫医了,他瞧着,很是恐怖,别惊了您的胎。”香阳也过来,扶住了我。 “无事。”我嘴里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当我到了骨语的院子外时,就示意香阳和文鸢止步,独自一人,朝着院内走去。 上一次来,是夜里,四处昏暗,什么也瞧不清,这一次,大早上的过来,却发现,比夜里也好不了多少。 这个院子里,种了太多树,树木的枝叶,将院子给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故而,整个院子,都显得昏暗无比。 “主儿,还是奴婢扶着您进去吧。”香阳开口对我说道。 我听到香阳如此说,又望向文鸢。 文鸢略带惊恐的仰着脑袋,朝着这院子里四处张望,观察着,这院内的情况。 “都候着吧。”我说着,眯着眼眸,朝着院内走去。 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很快,就寻摸到了,骨语所住的屋门前。 这屋门开着,屋内,还有烛火光透出。 我才刚走到屋门口,准备抬起手,推开屋门,结果这屋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知道您要来,等候多时。”骨语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没有戴斗笠,白日里,这张脸,显得更为森然可怖。 “骨祭,您这是早就算到我会来么?”我看着他,伸出手,要扶他回屋坐下。 他立刻推开我的手:“楚姑娘,我这眼瞎,心可不瞎。” 说完,他就拄着拐儿,走回到了木桌旁,并且,示意我坐下。 我坐下之后,他就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白底青花的小瓷瓶,双手捧着送到了我的面前来。 “此药丸,每日服用一枚,连续服用两个月,这胎便可十分稳固。”骨语的话音刚落,我就直接拧开瓷瓶塞子,倒出了一枚药丸,吞下。 骨语赶忙给我倒水,让我顺一顺。 “咳咳咳!”我咳嗽着,连续喝了好几口水。 这药丸虽小,但是,却十分苦,堪比黄连。 骨语却是微微垂着头,好似在“看着”我一般。 “怎么了,骨祭?”我抬头,看向他。 “您这般信我?就不怕这药丸有问题?”他开口问道。 “骨祭,怀疑一个人,真的好累。”说罢,我又冲他笑了笑:“不过,我信您,直觉让我信您。”020 他听了,那发紫的嘴唇,不由的颤了颤。 良久,才冲我拱了拱手:“多谢,楚姑娘信任。” 我赶忙站起身来,看向骨语:“骨祭,该我谢谢您,不过,骨祭,您能掐会算,本事通天,您觉得,守在院外的两位姑娘,如何?” 骨语侧着脑袋,好似是在听着院外的动静。 “人得领到我的跟前来。”骨语说着,又侧过脸来。 “好!不过您一会儿?”骨语瞧不见,我不知道,他打算如何看。 “您让她们来。”骨语好似胸有成竹。 我便望向院子外,大声喊道:“文鸢!香阳!你们进来。” “嗒嗒嗒,嗒嗒嗒!” 我的话音刚落,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她们二人,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主儿?” “你们过来,替我们倒茶水。”我开口示意她们再走近一些。 “是!”她们异口同声的回应着,紧接着,就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开始沏茶。 文鸢似乎十分害怕骨语,那脖子都微微缩着,本能的站在了我的身边。 香阳的胆子似乎要大一些,她主动给骨语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便要退到我的身边。 而骨语却突然站起身来,香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给吓着了,一歪脚,连忙完后退了半步。 骨语则是伸出手,扶住了香阳。 “你,你干什么?”香阳瞪着眼眸,看着骨语。 骨语立刻开口说道:“我不喜欢喝茶,给我倒水便好。” “哦,好,好。”香阳点着头。 “文鸢,你过去,给巫医倒一杯水。”我示意文鸢到骨语那去。 文鸢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目光望着我,见我坚决让她过去,便也只能是咬了咬牙,乖乖走到了骨语的身侧。 “奴婢,奴婢,给,给,给您倒一杯水。”文鸢说着,伸出手,端过了紫砂壶。 骨语却是抬起枯瘦的胳膊,抓住了文鸢的手。 “啪叽!” 一声,文鸢因为受了惊吓,紧张的松开了手,紫砂壶掉落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出去!”骨语面色骤然一变,冲着文鸢和香阳怒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将我都吓的一颤,文鸢更是怕的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悠。 “罢了,你们都出去。”我冲着文鸢和香阳摆了摆手。 文鸢逃命一般的,赶忙退出了屋去。 香阳也紧随其后,她们走远了之后,骨语的面色才稍稍变得平和。 “骨祭?如何?”我开口询问。 “那叫文鸢的丫头,没什么坏心,不过?”骨语说着,一只手捏着指头,好似在掐算着什么,良久之后,才说:“不过,这辈子,都得老死在宫里,她的手相,呈一个“困局”之势。” “一辈子老死在宫里?”我听了,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便是同那些姑姑一般了。 不过如此也好,如今,外头乱,偏远些的地方,闹饥荒,饿死的人比比皆是,在宫中至少有口热乎饭吃。 第七十三章皮不对骨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看向骨语。 “那另一个丫头呢?”我追问着。 骨语则是摇了摇头:“不知,不过身份,必定不简单。” “为何?”我狐疑的问骨语。 “她啊,皮不对骨。”骨语说完,侧过脑袋,好似在朝着院子外“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远远的,看到香阳和文鸢,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 院子里晦暗无比,她们的身影,很是模糊。 “皮不对骨,您的意思是,她的皮囊,是别人的?”我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骨语点头,紧接着,面色变得愈发凝重。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顿了顿说:“您还是别让她贴身伺候您了,这宫中波谲云诡,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这种“披着”别人皮囊的宫婢,更是不知,是谁的细作了。” “骨祭,那您说,我师姐可信么?”我望着骨语,直截了当的问道。 骨语一怔,嘴唇半张,许久都没有言语。 师姐既是西云国的公主,那么,就是骨语的正主。 我如此问骨语,就算师姐不可靠,只怕,骨语也不好同我直说。 “罢了,当我没有问过,骨祭您无需为难。”我不想为难骨语,望着他亦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骨祭,我想要出宫,此去,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骨语立刻紧张了起来。 “您也说了,这宫中波谲云诡,我想,并不适合我们母子三人。”我说着,抬起手抚在腹上。 腹中的小家伙,轻轻的踢着我的肚皮回应着。 “嗯!”骨语的嘴里低低的应了一声:“大抵,出宫是好的。” “骨祭也想一道走么?”我望着他。 骨语则是摇头:“我来此处,就是为了治好云孤殿下。” “嗯。”我知晓,骨语和师姐的关系,便颔首点了点头。 “骨祭,您的想法,我自不会左右,不过,我还有一个好友,真身乃巨蟒,如今困在宫中不得出,不知骨祭可有什么法子?”我既决定要走,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带走浮游,不可能将他撇下。 “他啊,您是一定要救的。”骨语的嘴里,呢喃的说了一句。 “对,他是我的挚友。”我立刻说道。 “何止是挚友,他?”骨语顿了顿,那神情很是肃穆深沉。 “骨祭,您此话?”我觉得,他这话中,好似还有什么玄机。 “这人一生,能遇到多少人,都是有数的,能与你交心,留在你身边的,更是寥寥无几,都是缘,这缘啊,深了去了。”骨语这话,好似是在对我说,可是,却侧着脑袋,脸朝向了外头的院子。 若是他有眼睛,应该是在眺望远方。 “嗯,所以希望骨祭,也替我想想法子,那么大的巨蟒,我实在是?”浮游真身着实太大,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祭灵人的眼皮子底下,将浮游给带走。 “哎,您啊,就是个修术的奇材,您的爹爹,可是着实,将您给废了,真的什么术,都没有教过您?”骨语蹙着眉头,脸上的神情,有些扼腕痛心。电子书屋 “我爹说,我只要学医,行善积德就成,这些对付妖物,打打杀杀的事儿,便不许我碰。”我说着,也叹息了一声。 但凡,爹爹教我一点点术,我也不至于,总是求人办事。 “骨祭,您可有什么简单的术,可教我?亦或者?”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好似想到了什么。 “你可知,邪影术?”他侧着耳朵,向着我,等待我的回应。 我摇头:“不知,我爹说,邪术害人,从不用邪术。” “害人的哪是邪术?而是邪心才是,这个,你拿着。”他说完,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沓黄纸,递给了我。 “你跟着我,学此一招,应能帮你解这困境。”骨语说完,抬起手,便将指腹,送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用力一咬。 紧接着,一抹略微有些深的血迹,就从他的指头溢了出来。 他抬起手,直接在一张黄纸上,行云流水的写出了一串,我完全看不懂的符箓咒术。 “你试着,写一张。”骨语开口对我说道。 “这?我不会。”我盯着那符箓,歪歪扭扭,活泛的很,我只怕是学不像。 “您不试一试,怎就知晓自己不会?”骨语侧着脑袋,对我说道:“我们这一脉,崇敬孟婆,我们用的术,您一定会的。”骨语说完,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的嘴唇颤了颤,迟疑着,也抬起手,送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用力咬了下去。 当血溢出之后,我便看了一眼骨语画的符箓。 紧接着,古怪的事儿便发生了,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没学会,可这手,却自己“动弹”了起来,就好似有“记忆”一般,迅速,将这符箓,完全描绘了下来,甚至比骨语的还要生动许多。 骨语看不见,但是,在我画好了之后,却立刻露出了一抹笑。 “少主,就是少主。”他说着,便在我的耳畔,耳语了一番。 “如此,便可?”我凝着眉宇,觉得,这似乎简单了些,而且,从未听说过这种法子。 “楚姑娘,您啊,如此办便是。”骨语说的很是笃定。 我看着骨语,他是西云国大祭司,这术法指定是错不了。 于是,赶忙起身,冲着骨语俯身:“多谢,骨祭!” “您道谢,便是折煞了我。”他也赶忙站起身来,冲我亦是俯身,还了礼。 “那骨祭,我这便去了。”我看着骨语,佝偻的模样,忍不住叮咛道:“您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骨语点头:“劳您挂心,我啊,定当好好保重,若还有机会,还想再见见您,见见您,腹中骨肉。” “嗯,那便告辞了!”我说完,又冲他微微俯身,然后便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骨语跟在我的身后,走到门槛前他才停了下来。 我朝着院子里,走了数步,他又突然开口喊道:“少主!等等!” “什么?”我侧过脸来,看向他。 只见骨祭转身,到屋内的柜子前,翻腾着,许久,捧着一个东西出来了。 由于拄拐,他走的踉跄些。 第七十四章孟言箓 我看着骨语,踉跄走来,不由觉得有些悲凉。 “楚姑娘,此物赠给姑娘,姑娘您一定要收下。”骨语将那东西捧到我的面前来。 “此为何物?”我赶忙伸出双手接过。 “此为,孟言箓,大抵也就只有您能参透。”他说着,又郑重的冲我俯身。 我则是垂目,盯着这所谓的孟言箓,它被红布包裹着,我小心翼翼的掀开红布之后,发现,是一本黑皮面的书册。 看到这册子,我就立刻想到了霓裳给我的“妖精草堂”的册子。 那册子里记录了许多,替妖治病的法子,珍贵无比,只可惜,落到了我的手上,我们一路逃亡,那册子也从未派上过用场。 如今,看骨语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这孟言箓,想必和妖精草堂一样,是本奇书,落到我的手上,必定也是糟蹋了。 “骨祭,我不能收,这册子,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别废在我的手中。”我赶忙推辞。 “您说的是哪儿的话,这本就该是您的家书,您留着,好好学习术法,傍身保命,肯定没有问题。”骨语看着我,又立刻叮嘱道:“不过,如今,您啊,有了身孕,这术法,只有到了万不得已时,才能动用,知晓么?” “多谢骨祭提点,夕颜记下了。”我是渴望学习术法的。 只是,儿时我没得选,如今,有机会,是真的想学,我不想当任人宰割的鱼肉。 “主儿?” 我同骨语立在院中,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文鸢她们的说话声。 我立刻将红布再度裹上,然后将这书册,收到了自己的袖中。 嘴里则是说着:“那公主殿下的病,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哪儿的话,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快回吧,我这院子阴凉,您有了身孕,不适久待。”骨语说罢,俯身送我。 文鸢和香阳,也立刻伸出手来扶我。 我由她们扶着,快要走到院子正门时,又忍不住,回过头,朝着骨语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依旧俯身,我便开口喊道:“您回去歇着吧!” “是!”他马上应声,可依旧俯着身子,看来,我不走出这院子,他便不会起身。 我只好,跟着文鸢她们出了这院子。 一出院,一个影子便赫然印入我的眼帘。 “秋夕?”这秋夕,就好似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立在院门口,等着我们。 “楚良娣,奴婢吓着您了么?”秋夕看着我,开口询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 “楚良娣,我们公主殿下,今日乏了,故而让奴婢来传个话!”秋夕看着我,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院子。 “什么话?”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秋夕。 “公主殿下说了,许多事儿,一时半会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等着以后,慢慢告知您。”秋夕说着,就要领着我们出这华欣宫。 “一时半会说不清,那今日,我不是来了么?我来了,便是要听她慢慢说的。”我则是依旧,要去师姐的寝殿。 “楚良娣!公主殿下,真的歇下了,您还是请回吧!”秋夕说完,她身后便过来了六个宫婢,和四个公公。 这是要轰我走,没有转圜的余地。 师姐这是怕了?怕自己说不清?还是说,想要跟什么人商讨对策?然后再同我好好说道说道?华秀中文 “我明日,一早再过来,劳烦您,传个话,告诉公主殿下,明日我,可在这听她说上一整日,到时候,切莫再推辞。”说罢,也不等秋夕应声,我转身便朝着华欣宫外走去。 秋夕没有来送我,而是着急忙慌的转身,急匆匆的,应该是去回话了。 文鸢扶着我,还有些狐疑的询问:“主儿,怎么了?您?” “走,我有些饿了,回去恰好用膳。”我同文鸢说完,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些许。 文鸢应着声儿,扶着我,出了华欣宫,上了轿辇。 一路回去,我觉着,自己的脑子里,都是师姐的模样,胸膛口闷的很。 “咕噜噜,咕噜噜。” 肚子则是在咕咕的叫唤着,好似在提醒着我,他们的存在。 “饿了?娘,一会儿便多吃些,再忍忍。”我说着,伸出手抚了抚肚子。 这腹中的躁动,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到了慕颜宫,我就让文鸢去准备吃食,香阳则是在我的身旁,伺候我。 我看着香阳,很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今后,你啊,大可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时时刻刻的盯着我。” “啊?主儿您说什么?”香阳愣了愣,有些茫然的望着我。 我则是端起茶壶,准备沏茶。 她立刻伸出手来,拿过了那茶水,替我斟茶。 “你的主人都认了,你何必再遮遮掩掩?”我故作平静的说着。 “主儿,您到底在说什么,奴婢真的听不懂。”香阳还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 我望着香阳,她这张皮囊是真真能迷惑人的,瞧着稚气天真的很。 只不过,这一对眼眸,是怎么装,都装不出,少女的灵动来。 同文鸢比起来,她的眼神要成熟许多。 我盯着她的眼眸看着,她则是有意垂下眼眸,躲闪开了。 “主儿,奴婢去替您拿几碟糕点来。”她说完,冲着我一俯身,就要退下。 “香阳,别装了,去祭灵司时,萧大祭司都告知我了,你是他的人。”我开口“诈”香阳。 因为,骨语说,她皮不配骨,既然是换了皮囊的,我便立刻将她,同祭灵司联系在了一起。 她八成是萧策的人,而香阳看向我,又立刻垂下头去,想必是被我猜中了。 “曹大夫死时,受苦了么?”我看着香阳问道。 这眼线既是萧策的,那么曹大夫,也必然是他们杀的。 香阳立刻摇头:“主儿,奴婢只是负责将您屋内的盆栽换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那萧策是如何安排你做此事的?”我追问道。 “那几日大祭司,并未传唤奴婢,是公主殿下,请奴婢去了一趟华欣宫,她?”香阳似乎有所顾忌,微微侧过头,朝着殿门口看去。 “是公主殿下吩咐你,换的盆栽?也就是说,那汤药的事儿,公主殿下是知晓的?”我盯着香阳。 香阳抿着嘴唇,迟疑着,不敢言明。 第七十五章正午 我盯着香阳,看着她这磨磨唧唧,说不清的样子,索性,给她一句定心的话。 “你应该知晓,公主殿下是我的师姐对吧?”我面无表情的问香阳。 见香阳点头,我又立刻说道:“我已经同师姐谈好了,在这宫中,总是要有个依靠的,所以,今后我同她,还有萧大祭司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香阳听了,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应该是在揣测,我这话中,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只是想知晓,曹大夫死时,是否受了折磨。”我说着,望向香阳:“如今,师姐病着,我也不好追问这些。” 香阳的眸子,朝着一侧看着,就是不愿对上我的目光。 毕竟,也是经过训练的细作,自然不会因为我的片面之词,便什么都同我说了。 并且,她似乎是越揣测,越觉得我说的话不对,垂着眼眸,一言不发了。 而这时候,文鸢也带着几个宫婢,送了吃食上来。 这香阳,便开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帮忙摆着饭菜。 “主儿,这些都是您最爱吃的,您多吃些。”文鸢说完,就开始替我布菜。 而她身侧的香阳,则是,悄悄的,准备同端菜进来的宫婢,一道退下。 我没有明着阻止,而是立刻看向了文鸢。 “文鸢,这几日,都别让香阳离开慕颜宫,给她多安排些活儿,夜里,也多找几个人盯着她。”我压低了声音,吩咐文鸢。 文鸢听了,有些狐疑的看着我:“您这是?” “我有我的原由,你照办就是。”我不愿解释太多。 文鸢立马点头:“奴婢照主儿说的去办,主儿,一直有自己的主意,之前,也是奴婢多虑了,以为主儿不争宠,如今,这小皇孙都有了,主儿深谋远虑,奴婢不该多嘴问。” 文鸢这是以为,我自己,偷偷和殿下,同了房,才怀上了这孩子。 她说完,就对着身后侧的宫婢吩咐了一番,让她同香阳去库屋里,清点这几日各宫送来的贺礼,还要做册子一一记录。 那宫婢走了之后,文鸢告诉我,做好详细礼单记录,也需要耗费两三日的功夫,这几日,香阳必定是出不了慕颜宫了。 “那就好。”我说完,朝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大肉。 咀嚼时,感觉到,满嘴都是油水。 不过,还是咽下了,并且,好似对这些大荤之物,有瘾头一般,吃了一块,就想吃第二块,文鸢给布菜的速度,都赶不上,我这吞咽的速度了。 “主儿,您慢些,别噎着了。”文鸢被我这狼吞虎咽的样子给吓着了。 其实,也并非是我等不及,而是这肉香味儿,就好似能勾魂一般。 “您啊,才几日,这好似就有些显怀了。”文鸢很是自然的垂目,看了一眼我的肚子。 我也垂目,朝着腹上看去。 文鸢说的没有错,前几日,还是平坦的,好似这两日,突然长出了些许肚子。西西 不过,我这腹中是双生胎,早些显怀,也是应该的。 若吃了这么些个东西,还依旧腹部平坦,我就真该担心了。 “您这倒像是人家三月左右的模样。”文鸢说完,又笑了笑:“如此说来,主儿,还是别吃多了,省的孩子的个头长的大了,到时候生时,可是要吃苦头的。” “你知晓的还真是不少。”我说完,便只是喝起了汤。 “我大嫂,从前有孕时,因大夫说,腹中是男胎,全家便都紧着她一人吃喝,后来,孩子个头极大,生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生出来,只是自此?”文鸢说着,压低了声音:“只是自此,得了个毛病,漏尿,怎么也好不了。” “是么?”我听了微微点头,大抵是扯坏了皮肉,我想着,喝完了滋补的汤,便将碗筷放下了。 “主儿,您也别害怕,这宫中这么多医术高超的御医,您到时候,指定是能安安稳稳的诞下小皇孙的。”文鸢看到我的面色有变,以为是吓着我了,赶忙开口宽慰。 我点了点头,又站起身来,示意文鸢将剩下的吃食都撤了。 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了,我都已经吃了大半。 “是!”文鸢赶忙示意左右宫婢撤了桌,然后,替我将这外袍脱下:“主儿,您这吃好了,便歇一歇,要正午了,暑气最盛。” “正午。”我看着文鸢,又突然想到了曹大夫曾说过的话。 于是,转过身,朝着寝殿门外走去。 “主儿,正午,日头烈,您还要去哪儿?别中了暑气。”文鸢快步跟上前来。 我则是立在了殿外的门廊边上,仰起头,望向了上空的日头。 这日头确实烈,晃的人,都睁不开,眼眸了。 我眯着眼,盯着那日头。 “楚丫头,好好的,正午的日头最好,多晒晒。” 曹大夫之前说的话,开始回荡在我的耳侧。 都入夏了,曹大夫,居然让我正午,晒太阳?这也未免太? “太阳?暗指太子么?就这么简单?应该不是。”我呢喃着。 “哎,这入夏之后,华欣宫,便成了个火炉子,难为公主殿下了。”文鸢立在我的身旁,抬起手,替我挡着日头。 “华欣宫,火炉子?为何这么说?”我侧过脸,看向文鸢。 “主儿,您刚入宫,还不知晓吧?那华欣宫,冬日里是极好的,可是因为朝向的缘故,入了夏,那便是整个皇宫,最为炎热的地方,好几年前,酷暑之日,日头晒的华欣宫的树,啪啪作响,最后不知怎么就烧了起来,还烧死了不少宫婢呢。”文鸢眯着眼,盯着顶上的烈日,连连摇头。 我听了,沉默了良久。 “曹大夫,您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和师姐有关?”我叹息了一声。 师姐从一个无辜柔弱的重病之人,渐渐的,变成让我疑窦丛生的凶手,之前,我还以为冤枉了她,而羞愧的无地自容。 结果,这一切,都好似,她同萧策,布的局,我又被套住了。 “主儿,进殿里歇一歇吧,否则,真是要中暑气的。”文鸢说着,抽出帕子,替我擦拭汗水。 第七十六章空空如也 我点头,重新回到寝殿之中。 不过也无需文鸢她们伺候,自己一人,坐靠在床榻之上。 我从袖中,取出骨祭给我的书册。 掀开包裹着它的布块,我仔细的端详着这书册。 今早,在骨语的院中,没有瞧仔细,当时撇了一眼,以为是黑色的书皮,如今仔细瞧着,却是紫黑色的。 这颜色,被窗外的日头照着,变得有些虚幻。 我看着书册上“孟言箓”这三个字,心中也莫名的激动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打开时,我就发现,这书册没有任何磨损,想必骨语是如珠如宝的供奉着,故而崭新如初。 “这?”可当书册被我摊开之后,我却是傻眼了。 书册内页,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为何会这样?”我将书册仔细翻看,一页页都翻过了,最后,确定,书中确实没有一个字。 可骨语说,我可以照着这书册,学些术法傍身,如今,这书里什么都没有,我要如何学? 看着书册,我一头雾水。 心中又想着,骨语自己瞧不见,那会不会是? 我伸出手,抚摸书册,这一抹,立即就发现了其中的玄妙之处。 这字是被印在书册上的,猛一看,是空白的,但是一抹,就能发现,起起伏伏。 我起身,寻了笔墨来,一边摸索上头的字,一边试着写出来。 “符箓?”我的口中嘀咕着,在纸上画下了一个图腾。 不过,这图腾虽画出来了,但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着,又摸了摸,图腾边上,好似还有一行小字。 不过可惜了,这字应该是祭司文,我不认识,冥北霖倒是认得的。 这脑子里,一想到他,顿时就乱了。 此次,同殿下一道出盛京,我想着,应去见他一面。 同他说清了,我与殿下之间的关系,两边也就不必兵戎相见了。 否则,这战打起来之后,受苦的必定就是无辜的百姓。 如此想着,我又将这书册收好,继续画这面前的符箓,想着,明早去师姐那时,顺便问问骨语,这些符箓,都是何意,我不能什么意思都不懂,就瞎画。 “嘭嘭嘭!” 我正端坐着,画符箓,殿门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我问了一句,立刻将笔墨归置到原处。 并且,准备将桌上的纸给揉碎丢了。 可门外的人,也不回应,就直接破门而入。 “谁,如此不守规矩?”我抬起头,朝着寝殿正门望去,就瞧见是卓馨玥,带着几个宫婢来了。 也对,应该也就只有她,才会这般不讲礼数的冲入我的宫殿内。百悦 “你个狐媚子,是你狐媚殿下,让他去南征的!”卓馨玥气势汹汹,进了寝殿,便直指着我,一副要同我拼命,要将我给撕碎的模样。 “不是。”我说完,将桌上的纸收好。 “这是什么?是符箓吧?小姐,您看,她就是用这些邪术,狐媚殿下的!”琴思可谓是眼疾手快,一把将桌上的纸,给拽了过去,并且,捧着送到了卓馨玥的面前。 “卓宝林,这只是我随意画的小玩意儿。”我见他们将这符箓给拿走了,立刻想到不好,祭灵司的人,必定看的懂符箓,万一看出这是西云国的符文,查到了骨语那,岂非牵连了他? “好啊!楚夕颜!我就说嘛,殿下为何对你个野丫头,如此爱慕,原来,竟用了这般下作的手段!”卓馨玥垂目,盯着这符箓,表情变得阴沉可怖。 “你误会了,这真是我随意画的。”我说完,已经站起身来,朝着卓馨玥走去。 琴思立刻挡在了我的面前,并且,大声的对卓馨玥说:“小姐!快,拿着这纸去祭灵司问问,她若是敢在宫中用邪术,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没错!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她说完,转身就要朝着殿外跑去。 我顿时大声喊道:“文鸢!把门关上!” “是!”文鸢示意门外的宫婢,将门给关上。 紧接着,殿中,我的宫婢,和她的宫婢,相互对视着。 “走开!别挡着我家主儿!”文鸢过来,一把将琴思给拽到了一旁。 我看向卓馨玥,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还给我!”我盯着她,沉着脸说着。 “你休想!”她说完,就将那纸藏到了袖中。 “你忘了,祭灵司的萧大祭司,也是我的朋友,你去寻他又有何用?”我故意,迷惑卓馨玥。 卓馨玥却冷冷一笑:“我安排的人,已经成了萧大祭司的枕边人了,如今,他帮着谁,还不一定呢!” 卓馨玥说完就想跑,我直接冲过去一把拽住了她。 别看她平日里,嚣张骄纵,气势十足,其实,离了这些小丫鬟,也就成了纸老虎,身体娇的很。 我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就立刻伸入了她的袖中,将那纸给抽了出来。 卓馨玥眼看着纸被我拿回,顿时急了,握着拳头,就要朝着我的腹上捶打过来。 我直接一把将她给推倒在了地上,她倒在地上一脸愕然。 寝殿里,所有的宫婢,都瞬间呆愣的看着我和卓馨玥。 “你居然敢打我?”卓馨玥顿时疯了一般,起身朝我这冲来。 “别碰我们家主儿!”文鸢想过来帮我,结果,被琴思一把拽住。 “就许她欺负我们家小姐,不许我们家小姐教训教训她?”琴思说着,又兴奋的望着我们,好似恨不得,看到我被她们家小姐狠狠修理一顿。 我看着卓馨玥伸手朝我这抓来,便直接侧过身躲避。 这卓馨玥踉跄着,朝着一侧的木桌撞去。 我伸手,想拉她一把,毕竟,这若真的撞坏了,只怕她爹又要去寻殿下讨说法了。 可结果这卓馨玥,不识好歹,我拽住她之后,她立刻狠狠的抓了我的手腕。 她的手上,虽没戴护甲,可那涂着蔻丹的指甲,也尖锐的很。 我立刻松开手,而她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楚夕颜!你等着,我一定要让我爹,劝说殿下,废了你这贱人!”她的眸子发着红,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第七十七章蝉 我不想同这卓馨玥纠缠不休,如今,我这腹中还有孩子,不可有半点闪失。 “文鸢,带她们出去!”我看向文鸢。 文鸢点着头,示意殿外的人开门,然后便要引着卓馨玥她们出去。 卓馨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扭头就走,我瞧着她们走远了,便坐下歇息。 心中想着,这宫中,确实不能待了。 “你们都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摆了摆手,示意所有宫婢都退下。 她们退下之后,我才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腕。 这手腕上,被抓出了三道伤痕,索性都只是破了皮,流了些许血,伤的并不深。 “知知知!” 一阵极为轻微的“知知”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立刻垂下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香囊袋。 应是这灵蝉醒了,这段日子,灵蝉就好似“冬眠”了一般,没有半点动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是不是死了? 我拿起香囊袋,打开之后,将灵蝉给倒了出来。 这一倒,我便呆愣住了。 原本,如同毛毛虫一般的灵蝉,如今居然真的变成了“蝉”,都长出了翅膀来了。 它被我倒出来之后,就绕着我飞了一圈,然后停在了我的伤口上,我感觉伤口处冰凉凉的,它这是在“用膳”么? 也确实,好几日,都没有喂它了。 “主儿?您没事吧?”寝殿外头,传来文鸢的声音。 “无事,我有些累,先歇一会儿。”我没有让文鸢进来。 “主儿,要不要请个御医来瞧一瞧?还是,还是,告知殿下?殿下身旁,不是有个小神医么?”文鸢口中的小神医,指的便是子衿。 “不必了,我没有受伤,你千万不要去搅扰殿下!”我对文鸢说着。 “是!”文鸢也只能是答应了。 听到文鸢应声,我这才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灵蝉。 只见,我手腕的伤口上,好似被裹上了一层“蜘蛛丝”,灵蝉冲着我扑腾着翅膀。 “你这是替我疗伤么?”我问道。 “知知知!”它欢快的叫着。 我伸出手,它又立刻停在了我的手指头上。 “你今日,倒是精神,从前,总是睡着。”我说完,又转而看向桌上的纸:“到底,是什么符呢?” “知知知!”这灵蝉儿,嘴里叫唤着。 “嘘,让我好好看看。”我盯着符箓,脑子里还在想着,爹从前是不是画过类似的,不过想了半晌,也记不起。 灵蝉却兴奋的飞到了纸上,它落在纸上,又冲着我知知知的叫唤。 “你难道认识?”我随口一问。 结果,灵蝉居然冲着我点着身子,这模样,像极了,人在点头儿。 “你当真认识?那你说说,这是什么符箓?”我顿时来了精神。 “知知知!”它依旧应着。 而我听着这“知知”声,却又不由苦笑,它是蝉儿,只会“知知”叫,根本就没有法子开口说话。无忧爱书网 “哎,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无奈的叹息着,然后将这纸给撕碎了,这东西,是不能让外人瞧见的。 “知知知!”灵蝉仰着头,冲着我叫着,似乎是不愿意再进这香囊袋里了。 也是,从前,它就是一条“毛虫子”如今,倒好了,长出了翅膀来,可以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自是不愿再被困住。 “罢了,何时累了,再进来歇着。”我将香囊袋收好。 灵蝉冲我点着身子,在桌上挪着步儿。 看那样子,像极了一个人,背着手在走路。 “你若是成了精,应该就能开口说话了吧?到时候,就能告诉我,那些符箓是什么意思了对么?”我看着灵蝉询问着。 灵蝉摇摆着身体,应答着我。 “不过?”我看着它,就它如今这模样,只怕离成精,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吧? 我苦笑摇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饮下。 等到了傍晚,灵蝉才累了,乖乖的入了香囊袋,文鸢也准备了晚膳,送入了殿中。 我腹中的两个小家伙,是真的饿坏了,让我满满当当吃了十几个荤菜,和七八碟糕点,还觉得只是吃了个五成饱。 “文鸢,再去要一个酱肘子,和一碟梅花糕儿。”我吩咐文鸢去准备。 “主儿,这夜里吃多了,容易积食啊?”文鸢忧心的望着我。 “可是,我还是饿。”我也望向文鸢。 文鸢很是为难的抿着嘴唇:“那好吧。” 她无奈,只能去殿门口吩咐。 我则是盯着桌上一一被撤下的空碟子,心中想着,我这腹中,必然是一儿一女,估摸着,儿子喜欢吃荤的,女儿则是同我一样,喜欢吃些甜口的。 想到这,我伸出手,抚了一下肚子,心中的欢喜,难以言喻。 “公主殿下?” 文鸢立在寝殿门口,突然,开口叫道。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抬起头来,朝着文鸢那望去。 就见,师姐披着一袭桃粉色的披风,由秋夕扶着,出现在了我的寝殿门口。 她这可真是,来的突然。 看来,是想好了,如何回答我的问话了。 “公主殿下,您身子弱,如需要我过去,传唤一声便是,何必自己奔波?”我说完,站起身,就朝着师姐走去。 师姐面色有些发白,冲着我勉强的笑了笑。 “想起,许久没有同你一道吃顿饭了,便不请自来。”师姐说罢,看向那些拿着空碟的宫婢:“看来是迟了?” “不迟,我还未吃完。”说着,我扶师姐进殿,让她与我面对面的坐着。 文鸢见师姐来是同我一道用膳的,故而,又上了十几道菜,还有一壶暖身子的酒。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同公主殿下,单独说说话。”我看向秋夕,秋夕在这,想必师姐也无法同我坦诚的说话。 秋夕看了一眼师姐,师姐则是冲她微微颔首。 秋夕这才同文鸢一道退了下去,寝殿内,剩下我同师姐二人。 师姐拿起酒壶,给我倒了一杯酒。 我望着那酒杯,冲着师姐摇了摇头:“师姐,如今,我有了身孕,故而,不能饮酒。” 师姐听了,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不过,还是将这杯酒,推到了我的面前。 第七十八章一错再错 我望向师姐,她的目光,也紧盯着我。 那眼神,很是温柔。 “喝吧,你我姐妹,难得坐在一处吃饭,上一次坐在一起,该是半年前的事了吧?”她说完,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端起杯盏,便要同我干了。 我却没有伸出手去,端这杯盏。 “师姐,我的孩子,对我很重要,这些东西,我不会沾染的。”我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师姐的碗中。 “师姐,你如今这般瘦弱,多吃些,这精气神好了,病也自然是好的快。”我说着,劝师姐吃些。 师姐看着我,良久之后,并未吃那块肉,而是端起手中的杯盏,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咳!” 喝完之后,她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师姐,别喝了,吃些菜和肉便好。”我说着,就要将那酒壶给拿到一旁。 不过,师姐固执,立刻按住了我的手,将那酒壶,拿到了她的面前。 我望着她,不再言语。 想必,她这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想顺着这几杯酒,说出来。 她连喝了三杯酒,这才停了手,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夕颜,我知道,你如今又对我生出了许多怀疑。”她说着,眸子便微微泛红。 我是见不得她哭的,她这一红眼眸,我的心已经开始软了。 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可转念一想,一切都并非空穴来风。 于是,便又绷住了,努力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望着师姐。 “那师姐,你如今来,就是要替我解疑的对么?”我问着。 “夕颜,当日你在匪山上,赶我走,不让我与你同行,紧接着,我便遇上了野妖,那些妖?”师姐说着,眼眶越发的红。 “当日,是我错了,我思虑不周。”对于这件事,我很懊悔,不仅害了她,也害了师兄。 师姐则是拂去眼角的泪水:“若当时你没有赶我走,我或许,就不会遇上那野妖,也就不会得这阴病,师兄也不会死!” 我垂眸,想到师兄,内心被愧疚填满。 “可是夕颜,师姐从未怪过你,师姐一直将你当做是至亲,可你也替师姐想一想,师兄死了,我又得了阴病,我只能回到这里,我只能依附萧策,夕颜,我也只是想活着,想要再见到你!”师姐说完,那脸上已满是泪痕了。 “那你,如今还在替萧策办事么?”我抿了抿嘴唇问道。 “这个重要么?”她反问道。 “重要!”我立刻应道。 “夕颜,我没得选!”她说着,凝望着我。鱼鱼 我也看向了师姐:“好!你说,你为了活下去,不得已依附萧策,那曹大夫呢?曹大夫是你害死的吧?” “谁同你胡说八道?”她立刻站起身来。 “师姐,我在给你坦白的机会。”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师姐。 “是太子殿下告诉你的?他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那落胎药,是他让曹大夫送的,我只不过替他收拾了残局。”师姐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 就好似,落胎药之事,只是一件小事。 “对,落胎药是太子殿下让曹大夫送的,那师姐你,知晓殿下送了落胎药来,为何不阻止,还要帮他销毁证据?”我盯着师姐。 师姐立马蹙起柳眉,眼神复杂的凝望着我。 “夕颜,师姐如此做,也是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留在殿下身边,你怀着妖的孽种,注定了这辈子,永远都无法过平静的生活。”师姐说完,一步步,略带踉跄的走到我的面前。 “夕颜,你看看我。”她伸出手,捧着我的脸。 我抬起眼眸看着她,心中却已经被失望填满。 “夕颜,如今,你我才是至亲,师姐会害你么?师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师姐最最重要的人!这辈子,师姐都只想护着你,守着你!”师姐说完,便要将我拥住。 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好似迎面袭来,我抬起手,抵住了师姐。 “师姐,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师姐。”我说完,嘴唇颤了颤:“坐下吧,你我,好好的,将这最后一顿饭吃了。” “夕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望着我,眸子再度泛红。 我侧过头,不去看她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师姐,我早就说过,你为我好,却从来不问问我,究竟想要什么。” “你年纪还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心急不已:“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好!待你长大,你就知晓了。” 我一听,立刻也站起身来。 “我马上就要为人母了!我已经成过婚了,已经不是小孩了,我知道,何为对错,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说着,握住师姐的手:“师姐啊,萧策狼子野心,不要与他同流合污!” “好!”师姐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让我真真正正的明白,很多事,真的再也无法挽回,很多人,渐行渐远之后,便成了“陌路人”,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你把腹中孽种做了,我们就一起回村,再也不管这世间种种,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师姐说罢,再次拉起我的手:“夕颜啊!他是妖,我们是除灵师!妖同我们是天敌!” “别说了!”我甩开她的手。 她却依旧不停下:“就算你不在意师姐,你也该在意师父,不,是你爹,你爹若是知晓,你同妖成婚,还怀了妖孽,他会如何想?只怕是死不瞑目!” “别说了!你走吧。”所有的事儿,都不必问了。 只是可笑,我却一直希望,是自己错怪了她,结果呢? “夕颜,这孽种,师姐不会让你留下的,师姐,更加不会让你一错再错!”师姐说完这话,便垂目看向我的腹部。 “滚出去!”我立马感觉到了危险。 师姐这眼神之中,明显带着杀气。 “夕颜,你别怪师姐,师兄死后,师姐就只剩下你了,师姐有责任,替师父,师兄,守护好你。”她说着,抬起手来,将一枚漆黑的丹药,丢到了给我倒好的酒水里。 第七十九章由不得你 我看着那杯盏中的酒,发出了“滋啦”一声,紧接着,酒水冒着泡泡,溢出了杯盏。 “喝了它,师姐同你一道回家。”她说完,端起杯盏,送到我的面前来。 我看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为何她们都要与我的孩子过不去? 他们还未出世,怎就如此被容不下呢? “你走吧,这孩子,我要定了。”我面无表情的盯着师姐。 她是有“桃劫”的人,也注定此生悲凉。 只是,我们的情分,也确实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夕颜,这件事,由不得你。”她说着,面色微沉。 “我孩子的生死,怎会由不得我?除非我死,否则,他们定会安然无恙,师姐莫不是,要杀我?”我盯着她,问道。 “宏图那孩子,你可还想要?”师姐看着我,悠悠的问了一句。 “什么?”我当即蹙起了眉,看着师姐。 “我问你,宏图那孩子,你还想不想要,你若想要他活着,那这杯酒,你便必须喝了!”师姐说完,再次将那酒杯,“送”到了我的面前。 “宏图在你手上?”我愕然的盯着师姐。 当初鼠贵出府,就是寻找宏图去了。 宏图的突然失踪,将整个霖府都搅乱了。 听师姐如今说的这些话,宏图似乎是在她的手中,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师姐在盛京,而宏图是在风霖菀失踪的。 “那夜,是你将宏图引出府的?”我看着师姐。 宏图虽贪嘴,但是,我已经教导过多次,陌生人给的东西,绝不能碰,也不能随随便便跟人走。 宏图已经乖觉许多,他失踪后,我便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溜出府去,到底是谁将他引出去的。 “在他年幼时,我一路抱着他,没想到,如今长成了人形,不过却也还记得我,还唤我阿娘。”师姐说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师姐大抵是宏图出世时,第一眼看到的人,故而,他误会,师姐是他的娘亲了。 我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别伤他,否则?” “不伤他可以,这杯酒,你喝了,师姐立刻放了他,好不好?喝吧,你这月份还小,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师姐“哄”着我。 我看着这杯酒,再看看师姐。 师姐的面容,在这一刻,居然略显狰狞。 “我要见宏图!确定他如今安然无恙。”我依旧没有接过杯盏。 “夕颜,你别想着法拖延时辰,你莫不是想着,让殿下帮你?”师姐蹙着眉头,揣测着。 “不!我只是想确定,他是否还活着。”我说完,便又坐下了。 这面上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心中却极慌。 师姐看着我,良久之后,才略微点了点头:“那好,我亲自带你去看他,你如今,便准备准备,同我出宫一趟。” “出宫?宏图不在宫里?”我追问道。 “他在盛京,不过你放心,他没有性命之忧。”师姐说完,就朝着我屋内的木柜走去,从里头挑出了一件披风,给我披上。 “夜凉,披着。”她柔声说着,然后替我将这披风系好。零一读书网 我垂眸,看着她这认真替我系披风的侧脸。 这一刻,让我恍惚看到,从前的师姐。 只可惜,她的温柔,亦是转瞬即逝,再抬起眼眸时,里面就只剩下冰冷。 “走吧。”也无需准备什么了,我要立刻看到宏图。 师姐看了我一眼,见我急切,也不多言,马上迈步朝着殿外的方向走。 她之前说的话,大抵是假的,可这病却是真的,如今,就这么几步路,走的晃晃悠悠,好似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我走到她的身侧,伸出手,扶住了她。 师姐侧过脸来,看着我:“夕颜,你还是关心师姐的对么?” “师姐,我一直希望,你我能变得和过去一样。”我一边走,一边说着。 “那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师姐凝望着我,目光温柔无比,好似在劝诫我“迷途知返”。 “可是,是师姐你,将我越推越远。”我说完,伸出手,将这殿门打开。 殿门外,还站着文鸢秋夕她们。 眼见我要扶着师姐出去,文鸢也赶忙跟了过来。 “文鸢,你留在这,我陪着公主殿下回去。”既是出宫,自是不能带上文鸢的。 文鸢愣了愣,连忙说:“主儿,您还是让奴婢跟着,好伺候您。” “不必了,你在这候着,我同公主殿下,有话要谈,估摸着,晚些才能回来。”说罢,我又叮嘱道:“不许到殿下那通传,若是时辰晚了,我或许会宿在华欣宫,你别着急。” “可这?”文鸢蹙着眉。 “就这么定了。”我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扶着师姐就朝着回廊那头走去,秋夕也立刻跟了过来。 出了慕颜宫,师姐就对秋夕耳语了一番。 秋夕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凝重:“公主殿下,此事,还未同大祭司,商榷过?” “你照我说的做便是。”师姐沉下脸来,对秋夕命令道。 秋夕也只能是点头,安排了两个轿辇过来。 她扶着师姐上轿,我也俯身,上了另一个轿辇,只是坐在轿辇里,我这心,便好似被捏的紧紧的。 这轿辇朝着宫侧门去了,并且,在半道上,就在轿辇的角上,挂上了祭灵司的铃铛。 听闻是因为,入夜之后,按宫中的规矩,是不能开宫门的。 只有祭灵司的轿辇和马车,可出入。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祭灵司的地位。 轿辇出了宫侧门,宫门外,等着我们的便是一辆华贵的马车。 师姐下轿,秋夕扶着她先上了马车,然后又朝着我走来,准备扶我。 我立刻越过了她,朝着那马车走去。 这马车,也是祭灵人专用的,我们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朝前驶去。 马车内,只有我和师姐,秋夕是同那车夫,一道坐在外头的车架上的。 我撩开一侧的帘子,朝着外头望去。 盛京,还是那个盛京,繁华热闹,只是,同这热闹相比起,我和师姐坐在马车里,却显得清冷又疏离。 第八十章吃妖肉 我故意不去看师姐,也不开口同她说话,只是呆滞的看着马车外。 如此默默了许久,师姐开口打破了僵局。 “夕颜,你知晓,我为何知道,师父是你亲爹么?”师姐突然看着我,询问着。 “难道,不是萧策他们告知你的?”我知晓,当初在风霖菀时,便有人暗中盯着我们,想必,那些人已经打探清楚了一切。 师姐听我如此回答,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是自懂事起,便已经知晓了。”她望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颇感意外的话。 “为何?莫不是,我爹亲口告诉你的?”我侧过头来,看向了她。 马车里,灯笼的光束照在师姐的脸上,反倒是,让她那原本苍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血色”。 “师父,待我和师兄虽也极好,但是,那种好中,却是带着一种“客道”,他从不会像抱你一般,抱着我们,也从来不会,用那般宠溺的目光看着我。”师姐说着,便垂下眸子:“有一次,你病了,他抱着你,说是“都是爹不好”,那时候,我便更加确定,你是师父的孩子。” “那你为何,从没有与我说起此事?”我盯着师姐。 我同师姐,自幼亲厚,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同师兄师姐玩在一处。 爹瞒着我,是为了我好,那师姐呢?师姐为何也瞒着我? “妒忌,年幼时妒忌,我怕,说破了,你有了爹,就只剩下我和师兄两个孤儿,我怕说破了,师父会“明目张胆”的只疼爱你一人。”师姐说着,嘴角的笑意淡去。 我听了,呆愣的望着她。 她低垂着眼眸,低语着:“知晓师兄,同师父在睦州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爹并未提起过。”我记得,爹清醒之后,提起过师姐,但是,却从未提起过师兄。 “师兄死前告诉我,他们误将吴府祠堂底下的邪物,给放了出来,就连师父,也抵挡不住,师兄被那邪物追逐纠缠,师父眼看着,无力挽救,便弃他而逃。”师姐说这话时,眸中露出了哀伤之色:“若是换做你,我想师父,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不,我爹不是那种人,其中,必定是有什么缘故。”我打断了师姐的话:“我爹,亦是“病”的厉害,想必,他当时,根本就没有能力再救师兄!” 师兄也是爹,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感情自不必说,师姐如今这般揣测,爹若是知晓,必定伤心。 师姐抬起眸子,望向我:“若真有什么缘故,那应该是担心,自己死后,你在村中无人依靠。” “师姐,爹清醒时,也曾提起你,在爹的心里,你也是他的亲人。”我辩驳着。 师姐听罢,淡淡一笑:“亲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仇人,他灭了西云国,只是想赎些罪孽,故而,才将我养在身边。” “你一直都是如此想的?”我看着她。 爹对她的好,从来都不是装的,儿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师姐却如此误会,一句句,说的颇为无情,要抹去爹曾经对她所有的疼爱。 “不重要了。”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侧目,面无表情的看向外头的行人。 马车一路顺着长街,最终,到了妖斋馆。 “你把宏图放在此处?”看到“妖斋馆”三个字,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师姐却是一脸镇定,伸出手,将帘子撩开,秋夕立刻扶她下马车,我也迅速跟了下去。科源 这妖斋馆我还来过一次,那一次,算是狠狠的在这“闹”了一番,还放出了不少妖。 不过,这是吃妖肉的地方,师姐却将宏图放在了此处。 “别急,慢些。” 我着急的朝着馆内走去,师姐在我的身后,缓慢的走着。 见我这般焦急,便开口对我说了一句。 而我则是朝着妖斋馆内环顾了一圈,这馆内的生意,依旧火爆,正前方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侧边的几个厢房,也十分喧闹。 两个伙计,迎了过来,张口便说,今日客满了。 结果,秋夕侧过身,让那伙计瞧见了我们身后的马车,那伙计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真真是巧了,今个儿,祭司大人,也在馆内,几位,同大祭司相熟么?”那伙计恭敬的询问着。 师姐点了点头:“带我们过去吧。” “几位请!”伙计一听,“相熟”,立马就引着我们,朝着妖斋馆内侧边的屋内走去。 推开这屋门的一瞬间,我就看到了萧策,和妖斋馆的馆主血海棠。 这个血海棠,上一次见她杀妖,眼神凌厉,凶狠异常。 可是今日,她穿了一袭娇艳的裙衫,坐在萧策身旁,眸子红红的,好似刚刚哭过。 萧策则是满脸不耐烦的神色,不过,瞥见我和师姐之后,便是一愣。 “谁让你将她带出宫的?滚回去!”萧策今日,心情不佳,张口,便厉声让我们滚。 “萧大祭司,今日,我带着她来,只是为了看看那小饕餮罢了。”师姐说着,就示意我坐下。 “不必,我要立刻看到宏图。”我沉着脸,淡漠的说道。 “来啦,祭司大人,您的菜来了。”此刻,一个伙计,端着一口大砂锅便进来了。 当他将砂锅放下,掀开盖时,白色的热气飘散后,我便瞧见,砂锅里,盛的居然都是眼珠子,这些眼珠子奇大无比,好似牛眼。 “呃!”我顿时,觉得喉咙口一阵发酸,难受无比。 “怎么,吓着你了么?”萧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且得意的笑:“罢了,既然都来了,那便一道用些。” 他说着,拿起一旁伙计捧给他的布块,擦了擦手,紧接着,就拿起了筷子。 当着我们的面,夹起了一个拇指大的眼珠子,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见他一口咬下,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 一边咀嚼,还一边连连点头。 “这些妖孽,就该同畜生一般,供人宰杀烹调!”说罢,他抬起眸子,看向我:“楚夕颜,你们既然来了,便尝一尝,这道菜,可不是日日都能吃的上的。” 萧策望着我,嘴角带着冷笑。 第八十一章大打出手 我则是看向师姐,不想在这久待。 “坐下吧。”师姐却开口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坐下了。 “师姐,我同你来,是为了看宏图。”我依旧立着,不愿坐下。 “急什么?”师姐说着伸出手,拉着我坐下。 我侧过脸,不去看桌上的砂锅。 可架不住,他们一碗接一碗的往上端。 没多久,桌上就被二十多道菜给铺满了。 “呃呃呃!” 我的喉咙口,一个劲儿的泛着酸味,强忍着,不吐出来。 “既然,看不到宏图,我便先回去了。”我再次站起身来,所有的耐性,都要被他们这一碟碟菜,给耗光了。 “夕颜,你?”师姐开口,还想劝我。 “大祭司,雲姑娘来了。”一个祭灵人,领着穿着一袭藕粉色衣裳的女子,走进了屋内。 我侧过脸,仔细一看,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歌雲。 歌雲这穿着打扮,加上精致的妆容,活脱脱的,就是个官家小姐的做派。 她看到我,那水灵灵的眸中便是顿了顿,不过很快,就转向了萧策,冲着萧策抿嘴甜笑,然后又缓步走到了萧策的身边。 “听闻师兄要娶的是公主殿下,怎的在大婚之前,就收了一个妾,担心,别叫人传入了宫中,惹的公主殿下不快!”血海棠看着萧策。 她曾是萧策未过门的妻子,只是后来,萧策因为她被妖物掳走,便毁了婚约。 不过,上次偷听到她与卓星辰的对话,我知晓,这个血海棠对萧策,还有情。 萧策就好似没有听到血海棠说的话,直接伸出手,一把揽住了歌雲的腰,让歌雲坐在他的腿上。 我盯着歌雲,再看向萧策。 都说女人跟着萧策过不了第二夜,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雲儿,这一桌,甚补,多吃些。”萧策说完,拿起瓷碗,给歌雲盛了一碗汤。 我朝着那汤望去,汤底下若隐若现,好似是一只鸽子。 就算不是鸽子,也该是一只鸟儿,总之,极有可能同歌雲是同族。 歌雲望着那汤,嘴角依旧含着笑,冲着萧策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要抬起手,接过那瓷碗。 “我来喂你。”萧策说完,就将那瓷碗送到歌雲的唇边。 歌雲的笑,变得有些凝固,不过,她却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张嘴喝起了汤。 萧策望着歌雲,歌雲将汤全部喝完之后,萧策示意歌雲坐在他的身侧,然后给歌雲夹了几块妖肉。爱啃书吧 “这肉,香嫩无比,你尝尝。”他说着,示意歌雲吃。 血海棠盯着歌雲,开口便道:“不知这是盛京城里哪家的大小姐,如此有福气,让我师兄,这般疼惜?” 歌雲看向血海棠,正想开口说话,萧策便将一块肉,送到了歌雲嘴边。 “趁热吃吧。”他说完,又撇了一眼血海棠:“你退下!” “师兄,我听闻,这女子,不过就只是个下九流的舞姬而已。”血海棠说罢,看向萧策:“大师兄今后是要接管祭灵司的,身旁留着这么一个下贱的女子,只怕是会被人诟病!” “闭嘴!”萧策怒声叱道:“说到下贱,你被妖物掳走?” 萧策的话还未说完,那血海棠面色骤变。 “我说过,我依旧清清白白,那些妖,并未把我怎样,你为何就是不信?”血海棠说着,额上筋脉都浮了起来:“大师兄,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信我?” “来不及了,当时,你若以死明志,那么,便是贞烈女子,本祭司亦可娶你的灵位过门,只可惜,你不肯!”萧策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般阴狠的话。 血海棠的嘴角抽搐着:“师兄宁可娶一个灵位,都不愿娶活生生的我?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 “当初是师尊的意思,若娶了你,今后或许,可以一同打理祭灵司。”萧策也不遮掩,直接说出了原由。 “既然如此,你毁婚后,师尊提出,让星辰娶我,你又不肯?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我么?”血海棠望着萧策,那眼眸红的,好似要落下血泪来。 “卓星辰家世本就好,若再娶了你,有了你爹的扶持,我这大祭司,只怕是要易主了。”萧策冷着一张脸。 “不,不是的,你不可能没有一点点喜欢我。”血海棠眸中噙着泪,倔强的不让眼泪滚落:“这妖斋馆,不就是你,让我接管的么?你依旧让我替你办事,你?” “你也说了,不过是替本祭司办事,一条狗而已,只要听话就好,别的无需在意!”萧策淡漠的应着。 “萧策!我杀了你!”血海棠说罢,猛然抽出腰间的双刀,朝着萧策便砍去。 萧策侧身躲过,并且顺势将歌雲,朝后一推,护在了身后。 血海棠一脚踹在桌腿上,桌上的饭菜飞起,师姐赶忙拽着我出了这厢房,歌雲也被带她来的祭灵人,给拉出了厢房。 我侧目,朝着屋内看去,那血海棠和萧策是动真格的,打的是难分难舍,血海棠亦是厉害,双刀耍的是出神入化,几次都差点割了萧策的喉。 我看向歌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不好同她说话。 “师姐,我要看宏图!立刻,马上!”趁着里头乱了,我正好去见宏图。 师姐揉了揉自己的耳侧,似乎是被刚刚那一幕给惊着了。 “走吧。”她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朝着妖斋馆的正厅内走去。 入了正厅,便要上侧边的楼梯。 “诶,这位客人,这楼上,不能去!”一个伙计,慌忙跑过来阻止。 “我是你们萧大祭司的朋友,之前,我来过,便是你接待的我。”师姐盯着那伙计,开口道。 那伙计望着师姐,愣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对,对,您上次确实是同祭司大人一道来的,只是?” “大祭司同你们馆主打起来了,他让我自己来瞧瞧那“大货”!”师姐说完,又朝着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信,你去瞧一瞧,说不定,你们馆主要受伤。” “什么?”这伙计一听萧策和血海棠打起来了,连忙着急的去看。 师姐则是领着我上了二楼的一间屋外,这地方,我也来过,之前鹿玖玥就被困在这里。 第八十二章邪影术 屋门推开,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笼子,一个白胖的孩子蜷缩在笼中。 我立刻跨入屋内,蹲下身,朝着笼中望去。 只见,笼中的孩子缩着身体,一个劲儿的颤抖着。 身上的衣裳,被抽打的,破碎成一块块的,伤口混着血,凝结成一条条的血痕。 “宏图?图图!”我开口唤道。 “怎么弄成了这样?”师姐蹙起柳眉,看向身侧的秋夕:“为何还对他动刑?他不是妖,是神兽!” “神兽和妖有何区别?他能幻化成人,就和妖一般,可迷惑人,做尽坏事!”秋夕说完,又顿了顿:“公主殿下,这看也看过了,是否该回去了?” “放宏图出来,我想抱抱他。”我望着囚笼里的宏图,说道。 “公主殿下,如此,只怕是不合规矩。”秋夕赶忙开口说着。 “师姐!宏图也是你看着出世的,一路跟着我们来到盛京,他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也说了,他唤你一声“阿娘”,那请你,让我安抚安抚他。”我看着师姐,恳求道。 师姐蹙着眉,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宏图,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俯下身来,伸出手,覆在了锁头上。 “这锁,用的不是钥匙,而是符咒。”师姐说完,微微眯起眼眸,嘴里念念有词,最后一张黄色的符纸,从锁眼之中掉落下来。 “公主殿下,此事,还是告知大祭司?”秋夕立在一旁,立刻开口。 “不必,就算放出来,你觉得,她能将他带走么?”师姐说完,垂目看向我。 我伸出手,握住了宏图的小手。 “图图啊,我是夕颜,你快睁眼看看我?”我抓着他的小手,他那短短的睫毛颤了颤。 “图图?”我再次开口喊道。 宏图终于眯起眼眸,看向我:“夕颜?” 宏图极为虚弱的喊了我一声,然后便歪着脑袋看着我:“夕颜,图图没有吃人,可是,他们好坏,他们打我。” “图图乖。”我的眸子变得酸涩,抚着宏图的头。 “你们都出去,我想单独同他待一会儿。”我没有抬起头,只是紧紧握着宏图的手。 “公主殿下,这可不行!她?”秋夕再次开口阻止。 师姐则是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转身,出了屋。 秋夕只能也跟了出去,我站起身,在秋夕和师姐的凝视中,把这房门给关上了。 “公主殿下,还是告知祭司大人吧,让祭司大人来盯着。”门外,秋夕同师姐说着。 我则是立刻蹲下身,拉过宏图的小手,柔声说道:“图图,你忍耐一下,我要取你一滴血。” 说罢,我就将骨语给我的符纸取出,又摘下自己的耳环,把宏图的血,滴在符箓之上。 紧接着,开口道:“邪影之术,虚实之间,实着入符,虚者留影。” 此言出,我咬破自己的指头,画出骨语今早教的符箓,紧接着,宏图的身体猛然一抽搐,我手中的符纸,好似一瞬间,变得有些沉。 一道黑影闪入了我的符中,符上出现了饕餮的影子,而笼中,却依旧躺着“宏图”。 今早,骨语在我的耳侧告诉我,这邪影术,能将人直接收到符箓之中,并且,能留下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迷惑他人。400 这个影子,便是所有人都有的,只不过,留下这影子之后,站在日头下,就无法再显示出影子来了。 要经过一年四季,吸取天地精华,才可再生。 故而,这邪影术,一年也就只能用这一次。 今早,我还觉得骨语说的玄乎,如今算是亲眼瞧见了,果真厉害。 “宏图?”我朝着笼中的“宏图”喊了一声,他没有回应,我立刻将符纸收好,然后站起身来,将门打开。 师姐和秋夕见我将门打开,视线赶忙望向了屋内的笼子。 见“宏图”还在,她们脸上那紧张的神情,才敛去。 “夕颜,你是要他,还是?”师姐垂眸,盯着我的肚子。 “回去吧,容我再好好想一想。”我故作纠结,低垂着头,没有看师姐。 “好!”师姐应了一声,紧接着就要带着我离开。 “公主殿下,这笼锁还未上呢。”秋夕立刻提醒师姐。 师姐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那笼子。 眼看着师姐转身,朝着那笼子靠近,我这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师姐是懂术法的,我担心,被她瞧出,这其中的端倪来。 不过,师姐俯身之后,便只是用术上了锁,然后就站起身,拉着我,一道下楼。 秋夕跟在我们的身后,下楼之后,我们便发现,这楼下已经是乱做了一团。 血海棠和萧策,从原本的包厢里,打到了厅堂来。 这里的食客吓的四处乱窜,一群伙计喊着关门,要付完了账,才放这些食客走。 所以,场面十分混乱。 师姐冷冷的盯着萧策和血海棠,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而我盯着萧策,才看了一会儿,就察觉到,有人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我的指尖,我侧过头去,发现离我三步之遥的歌雲。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如今这场面混乱,没准真能同她说上几句话。 “咳咳咳。”师姐望着这混乱的场面,发出一阵咳嗽声。 秋夕赶忙抽出帕子,给师姐捂住了嘴。 我则是偷偷的往后退了一步,见师姐她们没有注意到我,又连续往后退了两步,抓住歌雲的手,立马退到人群后。 “歌雲,你?”我张口,正想问歌雲为何之前阻拦我杀萧策。 结果,歌雲立马打断我的话,开口便道:“长话短说,你师姐和萧策是一伙的!” “我已经知道了。”我蹙着眉。 “想法子离开盛京,待萧策同你师姐成婚之后,权势便更大了,到时候,想走,便真的走不了。”歌雲一边对我说着,一边朝着人群里张望。 我点头:“我知晓,再过几日,我会同殿下一道出盛京,只是歌雲,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留在萧策身边,太危险了!万一被他发现你的身份,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为我担心,只需顾及好你自己。”她说完,视线又朝着萧策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八十三章悔子 我也回过头去,发现原本喧闹的人群,此刻静了下来。 “血海棠,今日,本祭司不杀你,是看在师尊的份上,若还有下次,绝不姑息!” 萧策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看来他已经将血海棠给拿下了。 也对,就萧策的功夫,拿下血海棠也是情理之中。 歌雲立刻穿入了人群,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夕颜,你别乱跑!”师姐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我一转身,就发现师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的身后。 “我只是觉得人多,胸膛口闷的慌。”我说着,捂住自己的胸膛口。 师姐看着我,又看向那些食客。 那些食客,如今正排队,一一结账,妖斋馆的正门也被打开了,付完了账,便能一一离开。 “一会儿,就走。”师姐说着,又朝着人群里望去。 最后,便看到萧策,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萧策的脸上,有血点子,我的视线,又立刻环顾四周寻找那血海棠的踪影,只见,血海棠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满是血迹,那两把双刀,也落到了远处的地面上。 这是,没有伤到萧策,反而伤到了自己。 可惜了,这么个烈性女子,若能断了萧策另一只胳膊,便好了。 “萧郎?” 正想着,一句“萧郎”,打断了我的思绪,立马又看向萧策。 只见,歌雲已经到了萧策身旁,正拿着帕子,替萧策擦拭脸上的血迹。 她望着萧策,满眼心疼的模样,我想,任何人看了,都会真的以为,歌雲爱慕萧策。 萧策则是将她的手轻轻握住,然后便又看向了我们。 “大祭司,那宏图,不是妖,不如,将他交给我处置吧。”师姐望着萧策,开口说道。 萧策一听,嘴角当即便向上微微扬起。 那笑容之中,好似是看穿了,师姐的用意。 “你是想将他,送给她?”萧策眯着眸子,看着我:“若她能为本祭司所用,一切都好说,只可惜啊?她不够聪慧,不知死活!” “大祭司,夕颜年幼,如今,听我劝说,回去之后,定当好好思虑,今后,替大祭司分忧。”师姐说着,又侧目看向了我:“对么,夕颜?” 我垂着眸子,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哼!只怕是你自作多情。”萧策说完,牵着歌雲,朝着妖斋馆的正门走去。 师姐赶忙让秋夕扶着她,跟上前去。 我则是静默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大祭司,这宏图,本就是神兽,之前,我们是说好的,将他?”师姐开口,依旧劝着萧策。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祭司谈条件?”萧策鄙夷的撇了一眼师姐。 师姐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盯着萧策,冷声说道:“大祭司这是想出尔反尔了?” “哼!神兽和妖,在本祭司的眼里,没有任何区别,饕餮也好,青龙也罢,本祭司通通都要!”萧策说着,拥住歌雲,便逍遥的迈步,出了妖斋馆。 “咳咳咳!咳咳咳!” 师姐咳嗽着,嘴里低低的骂了一声“混账”。 秋夕原本扶着师姐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公主殿下,慎言!”秋夕是萧策的人,听到师姐“辱骂”萧策,立即就变了脸。 我则是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了师姐的胳膊,扶着她上了马车。 待马车里,就只剩下我和师姐二人时,我才开口。 “师姐,我知晓,你对宏图,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你也不知萧策会如此对他。”我说完,顿了顿,看师姐的反应。 师姐那双略带疲惫的眼眸,望向我:“夕颜,你想说什么?与我,就别这般拐弯抹角。” “萧策不值得信赖,此次,救出我想救的人,我便会离开这,并且,不打算再回盛京,你同我一道走吧。”我看着她,她如今,这副模样,好似就只剩下了半条命:“带上那个巫医,我们一起离开这,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我给师姐,最后的机会,我们毕竟姐妹一场。 我凝望着师姐,想着她必定要思虑良久,结果,师姐却立刻抬起眼眸,直视着我。 “好!”师姐点头,毫不犹豫的就应了声。 我望着她,正想说,让她回去之后,就告知骨语此事,结果,师姐却紧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话来。 “这个药丸,你吃了,师姐就跟你走,天涯海角,去哪儿都行。”师姐又取出一枚丹药,递到了我的面前来。 我脸上的神情,当即就僵了,她竟这般不死心。 “你摸摸!”我拉过师姐的左手,抚在我的腹上。 此刻,这腹中的小家伙大抵是睡着了,没有反应,但是,师姐应该能感觉到,我这腹部已经隆起。 她应该知晓,新的生命,此刻就在我的腹中孕育,他们是鲜活的,怎可就这么“杀”了? “这孽种,已经在悄然长大,再不服这丹药,等完全成型了,你便要受更多苦!”师姐说完,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气。 我看着师姐,推开了她的手。 “这丹药叫“悔子”,前些日子,我也吃过这丹药。”师姐望着我,低声说道。 我一怔,凝眉看着她。 “那结妇妖,在我的腹中,留下了一大片妖卵。”师姐说着,神情凝重,那纤纤玉手也握成了一个拳头。 “师姐,我的孩子,与那些妖卵不同。”我想辩解。 师姐的情绪,却是变的激动起来,质问道:“不同?有何不同啊!还不是妖孽的种?今后生出来,必定与常人不同。” 说完,她的语气又突然变得温柔:“夕颜,你听师姐的,吃了这丹药,一切便都可回头,你挂心那小饕餮,到时候,我们就带着他一起走,你说好不好?” 我垂着眼眸,今夜这一趟,让我清楚的知晓,我与她,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再容我好好想想。”我低声说着:“这毕竟是我的骨肉。” 如此说,只是拖延些时日,怕若自己坚决不肯,到时候,又会有人来投毒,防不胜防。 师姐一听我这语气也软下来了,以为,我这是在动摇。 “夕颜,你是我的好妹妹,师姐信你,最后,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她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第八十四章志不同道不合 这是我,这么久以来,见到她,笑的最为灿烂的一次。 只可惜,我们志不同,道不合,终究会走向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夕颜,到时候,我们就回村里,你行医,我给人做绣样。”师姐微笑着,已经在想着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了。 我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她那含笑的侧脸,最终将视线飘向了窗外。 如今,已快寅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夜风“呼呼”的咆哮着,莫名,有些孤寂寒凉之感。 那宫中侧门,更是像极了一只野兽的嘴,正张大咆哮着,而我们,都将被吞噬。 “今夜,便宿在我那吧。” 一入宫门,师姐便紧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着。 “不必了,文鸢那丫头,我若是不回去,她指定是要彻夜难眠的。”我说完,轻轻推开师姐的手。 师姐看着我,愣了愣。 “好,都听你的。”她说着,便让秋夕她们送我回慕颜宫。 远远的,我就瞧见了文鸢立在宫门口。 还真是被我说中了,我不回来,她便不敢睡。 “主儿,您可算是回来了。”见我下了马车,她便立刻迎了过来。 而我则是回过头,看向师姐:“公主殿下,早些,安歇吧。” “嗯,这个,你拿着。”师姐说完,伸出手,将那药丸递给了我。 我立在寒凉的夜风之中,不过,让我觉得冷冽的并非是这夜风,而是师姐。 “夕颜?”见我良久没有伸出手去接,师姐便又开口唤了我一声。 我这才抬起手,接过了那药丸。 “公主殿下,咱回吧。”秋夕见我收了药丸,开口对师姐说着。 “嗯。”师姐欢快的应了一声,紧接着,一行人,便随着她一道离去。 文鸢则是望着我手中的药丸,一脸疑惑:“主儿,这是什么?” “公主殿下,赏赐的,补身子的丹药。”我随口说了一句,敷衍她,然后就朝着慕颜宫内走去。 文鸢扶着我,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主儿,看来这公主殿下,对您极为关怀,今后您同她多走动走动。” “嗯。”我低低的应着。 入了寝殿,我便让文鸢退下,自己回到床榻上,躺下便疲倦的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都是儿时同师姐一起玩闹的场面。 她就宛如我的亲姐姐,可如今,我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 “夕颜,来,看师姐给你拿什么好吃的了?” 她搓着,冻的通红的手,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我兴奋的叫着,朝着她跑去。 “以后师姐,多给人洗些衣裳,就能经常给你买糖葫芦了!” 她抚摸着我的头,宠溺的望着我。361读书 “师姐?” 我的嘴里呢喃着,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主儿?主儿,您醒了么?” 文鸢低声叫着我,我的眸子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就见文鸢正俯着身,看着我。 而这寝殿内,已经是亮堂堂的一片了,看来是天亮了。 “主儿,正午了,您洗漱洗漱,殿下派柏卿来传话,说是,一会儿要过来,同您一道用午膳呢。”文鸢的脸上带着笑。 太子殿下才几日没有过来,她便有些替我着急了,如今听闻殿下要来,便又细心的替我叫了姑姑来梳头,并且挑选好了衣裳。 今日来梳头的不是赵姑姑,一打听才知晓是病了,如今,已被打发到了宫外。 “打发到了宫外?”我看向文鸢。 文鸢冲我笑了笑:”主儿,这是好事儿,这赵姑姑年纪也大了,难不成,真的一生为奴?如今出了宫,大可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多好?” “嗯。”我听了点头,又想起了骨语,替文鸢算的命。 “文鸢啊,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若是让你一辈子都待在这宫中,你可愿意?”我“随意”的问了一句。 文鸢听了,思索良久。 “出了宫,我也无处可去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你不是有哥嫂么?”之前,她还同我提起过,她的嫂子。 “我大哥喜欢抽大烟,家中穷的揭不开锅了,故而,在我十二岁时,将我卖给了牙婆,后来辗转又被卖到了宫里,我担心,自己回去了,又要再被卖一次。”文鸢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与其那样,还不如,像赵姑姑她们一般,一辈子,都留在宫中,攒些银钱,待老了,也好寻个好地方,颐养天年。” “你这想法倒是极好的。”我望着她笑着。 她则是憨笑着,替我扣好衣裳:“若能伺候主儿一辈子,那也是奴婢的福气。” 我只是淡笑着不语,因为,殿下今日,既然能抽出空儿,来同我一道用午膳,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出发离宫了。 文鸢这段日子,将我照顾的极好,我若走了,也给她留下银钱,傍身。 入宫之前,殿下给了我一包银两,我一直留着分文未动,如今,全都赠给她。 “文鸢啊,这些,你拿着。”我将装着银钱的袋子,递给了文鸢。 文鸢望着这银钱袋,便立刻摆手:“主儿,您这是?” “你伺候的我极好,我赏你的,收下吧。”我说着,就将这钱袋,塞到了文鸢的手中。 “主儿,殿下,之前赏赐过了,说是让奴婢们好好照顾主儿,这些奴婢不能收。”文鸢赶忙将钱袋放到了梳妆台上。 “你既叫我一声主儿,那便一定要收,拿好了。”我再次将银钱袋塞到她的手里:“以后好好的,在宫中做事,多隐忍些。” 今日,算是同文鸢诀别了,今后想必是再也见不到了。 文鸢点头,乖乖将钱袋子收起。 “主儿,太子殿下来了!”寝殿外,宫婢已来传话。 “好,让他,进来吧。”我说完,站起身,今日,特地到宫中膳厅里用饭。 桌上,一半是素菜,一半是荤菜,素的都是替殿下准备的。 我坐在膳厅里,朝外头的回廊望着,很快,就瞧见了着一袭青色长袍的太子殿下。 回廊里斑驳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抬起那如墨一般的眸子,嘴边含着温润的笑,朝我走来。 第八十五章改口 我站起身去迎,他则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快步跨入这膳厅里。 “今日,你的气色好似不错。”殿下望着我,笑着说道。 “是么?”昨夜出宫,回来的晚,睡的也晚些,方才姑姑给我上了些脂粉,故而显得面色红润。 “殿下请坐,不知道,这些饭菜合不合您的胃口。”我看向桌上的那些素菜。 “与你一同用膳,自是没有什么不合胃口的。”殿下说罢,便坐在了我的正对面。 紧接着,就让柏卿他们全都退下。 柏卿看了我一眼,微微俯身,退到了膳厅外。 文鸢含着笑,也立刻出去。 厅里,立刻就只剩下了我们二人。 我主动,给殿下夹了菜。 “殿下看着,清瘦了许多,多吃些素菜。”我看着他那明显消瘦的面容,柔声说着。 他听了倒只是淡淡一笑:“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南征事宜。” “您都准备好了么?”我望着他。 殿下点头:“嗯,准备的差不多了,今日来,便是要告知你,明日,我们便可出发。” 他说着,又望着我,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我一看他这神情,就知晓不对。 “你如今有了身孕,同我一道南征,只怕太过奔波,不如?”殿下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已经知晓了他想说什么了。 “殿下,我的身体无恙。”我赶忙打断他的话。 他一听,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宫中确实不适合我这般身份的人常住。”我说完,便放下了筷子。 “昨日,那卓馨玥来慕颜宫闹了,对么?”殿下以为,我是为了此事:“我已经禁了她的足,接下来,你可安心住着。” “殿下是,又不打算,带我一道去了?”我凝视着他。 他的眼里,有疲惫之态。 听到我如此问,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略显严肃。 “你若见到了他,还会同我回宫么?”他直视着我的眼眸,无比肃穆的问着。 我的心头颤了颤,但,脸上的表情,却尽量不显波澜。 其实,无论能不能见到冥北霖,只要救走了浮游,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浮游还在这。”我说着,拿起了一块糕点,塞入嘴里:“今日,这糕点真甜。” “那杜小薇,这些日子,日日都在吉殿里留宿,如何劝也不走。”太子殿下听我提起浮游,就想到了杜小薇。 我点头,她心中最在乎的就是浮游,让她安心留在吉殿里,总比在这宫中横冲直撞瞎跑的好。 “一会儿,我就同殿下去安乾宫,将她给接回来,这路上有她陪着我,便不会觉得孤单。”我说完,看向殿下:“殿下你怎么不吃?若这菜不合胃口,那便喝些汤。” 我站起身来,给太子殿下盛汤。 “这是素汤。”我说完,将那汤,摆在了他的面前。16读书 他的视线,却有些出神的盯着我的肚子,直到我坐下之后,他才再度回过神来。 “你还是别去了。”他立即改了口:“你去了,舟车劳顿,太过辛苦,如今,你怀着身孕,经不起折腾。” “我知晓,殿下您担心什么,我不会同他走的,你放心。”我说完,为了让他安心,又道:“再说了,浮游还在宫中,我若不回来,他该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我也不敢看殿下。 这些骗人的话语,真的无法直视着殿下的眼眸说,看着他,我就会有种说不出的负罪感。 “真的?”太子殿下却依旧不安心,再度开口问道。 我颔首点头:“我不会同他走的。” 出宫之后,我只会寻个没人找的到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我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殿下,汤趁热喝吧。”我催促着,岔开了话。 “你也吃吧,如今,一人吃,两人补。”他说完,给我夹了一块肉:“听闻,你最近喜欢吃荤食,多吃些。” “好。”我点着头,然后便蒙头吃肉,同殿下之间没有再多言。 午膳毕,殿下带着我,前往安乾宫看浮游。 一路上,我捏着符纸,心中想着,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到了安乾宫,我们直奔吉殿。 这吉殿门口,依旧有好几个祭灵人守着,我朝吉殿里望了一眼,就瞧见杜小薇坐在铁笼边上,一只手抚着浮游的尾巴。 “姐姐?”她看到我,立马站起身来。 不过,好似有些身体不适,晃悠了一下,赶忙抓住了笼柱。 “你怎么了?”我快步走到小薇面前。 “她这几日,粒米未进。”太子殿下立在我的身后,对我说道。 “小薇?你就算再担心浮游,也不能这么对自己?”我扶着她,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姐姐,浮游哥总是睡着,长此以往只怕是会不好。”杜小薇说着,看向我身后的太子殿下。 “殿下,你让人给浮游哥瞧一瞧吧,好不好?”杜小薇紧张的说着。 “他是失了内丹,散了灵力,能进食,便绝不可能轻易死去,过些日子,我便命人给他取一枚妖丹来。”殿下也垂目,看着浮游。 “为何要过些日子?现在就把妖丹,给浮游哥不行么?”杜小薇立刻打断殿下的话。 我知晓,殿下是怕,如今就给了妖丹,浮游这“伤”好了,我会带着他一道走,到时候,我自不会再同他回来。 “这妖丹,并非是想取便能取到的。”太子殿下敷衍的回了一句。 “可,你是太子,只要你吩咐一声,还有办不到的么?”杜小薇的语气,变得越来越焦急。 “好了小薇!”我赶忙示意小薇住嘴,然后望向殿下:“殿下,您可否先出去,我想同小薇好好谈一谈。” “好吧。”殿下应允,朝着吉殿外走去。 我看着殿下,他走到吉殿门槛外,便背对着我们,同一旁的祭灵人,说着什么。 “姐姐,为何不同殿下要妖丹啊?”小薇很是焦急。 “殿下替我做的够多了,无需再为难他。”我说完,俯下身,如法炮制,用耳环扎破浮游的皮,取血念咒。 第八十六章以退为进 我念咒时,小薇焦急的唤着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嗒嗒嗒!” 她这么一叫唤,引起殿外,殿下他们的注意,我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 不过还好,手中的符箓,变沉了,我知晓,浮游真身,已入符箓,留下的便只是个影子。 “怎么了?”殿下果真又进了吉殿,开口狐疑的问了一句。 “殿下,我求你,给浮游哥寻妖丹吧。”杜小薇说罢,就冲着殿下,跪了下去。 我也乘机,将那符箓收入了袖中。 “小薇,不要为难殿下,随我回去吧。”我伸手,拉起小薇。 “不,姐姐,我不走。”她摇着头,推开我的手。 “明日,我便要同殿下出宫,大抵,好些日子,都不能回来,到时候你在宫中无人照应。”我说完,便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给予暗示。 “姐姐,浮游哥不走,我便不走,我就在这等着你回来。”她看着我,语气坚决,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给她的暗示。 “夕颜,那就让她留下吧,每日,我都会继续安排宫人,给她送吃食。”太子殿下看向我,说道。 我顿时觉得,手心出了冷汗。 再这么下去,只怕,小薇真的会被殿下留在这宫里。 “小薇,你在这,也帮不了浮游,同我一道走这一趟,你我也能相互照拂,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说完,我用力的掐了一下小薇的胳膊。 小薇凝眉,看向我。 “在风霖菀,一直都是你照顾我,如今,那些宫婢,都没有你合我心意。”说着,我偷偷朝着小薇使了个眼色。 小薇有些呆愣的看着我,半晌没有反应。 “那些宫婢不合你心意么?为何不早说?我这就将她们都换了。”殿下倒是比小薇先开了口。 “不必了,我这习惯,小薇都知晓,南征路途遥远,我还是希望能有小薇照顾我。”我说着,再度朝着小薇看去。 小薇这才好似看出了我的异样,不过,却依旧没有立刻应声,而是开口说了一句:“我,我,考虑考虑。” 说着,又看向浮游。 “你这丫头,好几日,也不回去,在这都没有洗漱吧?身上都馊了,浮游只怕也会闻到这气味儿,同我回去洗洗吧。”我说着,再度拉起小薇的手。 小薇立刻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儿。 好似是真的闻到了臭味儿,故而,总算是冲我点了点头,答应同我一道回去。 “殿下,我带着她回去洗漱。”我说着,冲着太子殿下微微俯身。 他也颔首答应了,同我们一起出了吉殿。 出殿时,还邀我今夜一同用晚膳,被我给回绝了。 我带着杜小薇,是一路走回慕颜宫的,路上,左右有宫婢侍奉,我也不好同她多说,一直到了慕颜宫,我让文鸢准备了热水来,给她洗漱,独留我们二人时,我才开了口。 “小薇,这次你必须跟我走,此次我们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说完,就见小薇一脸愕然。22文学网 “那浮游哥呢?浮游哥不走,我也不会走的!”她立刻喊了起来。 我一把,捂住了小薇的嘴。 “你啊,平日里,柔弱内敛,怎的一牵扯到浮游,就变得这般不理智?”我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在小薇的耳畔,仔细的,将邪影术之事告知了小薇。 小薇听了,半张着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凝望着我。 “姐姐,你莫要骗我。”她说完,就让我将符箓拿出来给她瞧一瞧。 我将符箓取出,放在她的手心之上,此刻,这符箓上,缠绕着一条蟒,不过看着就好似画上去的一般。 “姐姐,你是说,浮游哥就在这?”她指着符箓上的大蟒,有些将信将疑的盯着我,问道。 “嗯,姐姐何时骗过你?”我反问了一句,然后便将符箓给收到了袖中。 小薇却盯着我的袖子,愣了一会儿神。 “那,那,姐姐赶紧将浮游哥放出来。”小薇着急的想要看看浮游。 “别急,出了宫,再放出来也不迟,这个术,一年,只能用一次,浮游真身,个头巨大,放出来后,咱们又该如何带他出去?”我说完,抚了抚小薇略显凌乱的头发。 “可是,不瞧瞧浮游哥,我不安心。”小薇低垂着脑袋,一脸凝重:“姐姐,你不会是要骗我出宫吧?” “小薇啊,浮游是我的挚友,你认为,我会撇下他一人就这么走了吗?”我凝眉看着小薇,反问道。 小薇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吭声。 “罢了,你若想一个人留在宫里,那便留在这吧,太子殿下待人宽厚,你留在安乾宫,想必他也不会亏待了你。”我索性以退为进。 “不要!姐姐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我同姐姐一道走。”小薇终于是松了口,我笑着点头,要帮她梳洗。 “姐姐,我自己来吧,听闻,你有孕了,你还是好好回去歇着。”她说着,视线又望向我的肚子:“姐姐,这是太子殿下的骨肉?你真的愿意,就此离开这?生下孩子,你肯定就会成为太子妃的。” “这孩子?”我的话都还未说完,外头的回廊就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叩门声。 “主儿?”外头传来的是文鸢的叫声。 “有何事?”我问道。 “主儿,华欣宫派人来了。”文鸢回应着。 我一听是师姐派人来,立马让杜小薇自己洗漱,而我则是赶忙出去。 打开门,走到我的寝殿门口,我就瞧见秋夕立在那,等着我。 看到我来,先是冲着我俯了俯身,紧接着便问:“楚良娣,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的视线,朝着我的寝殿内看去,而我则是不愿与她坐下详谈,故而只是朝着回廊一侧走了几步。 秋夕一愣,看着我,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 “楚良娣,公主殿下让奴婢来问问,昨日那药丸可吃了?”秋夕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可这说话的口吻,却带着质问。 “容我再考虑考虑。”我继续拖延。 秋夕一听我的回答,那张面容,瞬间就变得阴恻恻的。 第八十七章背道而驰 我看着秋夕,思索了一会儿。 “明日,晚膳,我会去华欣宫,到时候详谈。”我故意如此说。 之前殿下就说过,他南征的消息,并未对外透露,明日,我只需要悄悄的离开便是。 “嗯,既然,楚良娣如此说,那奴婢便让公主殿下,再等等,只是?”秋夕顿了顿,又开口道:“只是楚良娣莫要再拖延,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您若还执意留着这腹中骨肉,那么,便是选了一条,同公主殿下背道而驰的路。” 我听着,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没有言语。 秋夕则是冲着我,恭敬的“俯身”,这便告退了。 她一走,文鸢立刻过来扶我。 “主儿,怎么了?怎么面色,突然变得如此差?公主殿下,传了什么话来?”文鸢一脸好奇。 我摇头:“不过是邀我明日,一道用膳罢了。” “是么?公主殿下可真是想着主儿呢,主儿到时候要不要备些礼带去?”文鸢一边问着,一边扶着我,要入寝殿。 我思索了片刻,这几日收拾了几身素净的衣裳,准备带走。 不过若明日当着文鸢的面,拿包袱走,那整个慕颜宫都知晓我要离开。 若是,能拿个木箱遮掩一翻,应就瞧不出来。 “好,你去抬个小木箱来,我挑选些东西。”我说着,文鸢便点头,让我同她去库屋里,让我亲自挑选。 香阳正在此处,做着记录,正如文鸢所说,这里的东西太多,太过繁杂,记录起来很是耗费心力。 她见我们来,赶忙俯身行礼,而我只是冲她微微点头,并不同她说话。 “主儿,殿下送的,必定是最好的,不如从这箱子里,选几样,送给公主殿下?”文鸢则望着我,探问着。 “好。”我随意应了一声。 文鸢便小心翼翼的将那木箱子打开,这木箱掀开之后,文鸢就发出了一声“咦”的声音。 “这是?”她伸出手,小心的将东西捧起。 我朝着她的手里望去,便见,她拿起的,居然是一件,极小的绸缎衣裳。 这绸缎衣裳,精致小巧,可爱至极。 “主儿?殿下送了一箱子衣裳?手鼓,铃铛?这都是给孩子的玩意儿。”文鸢说完,又笑道:“主儿,还是咱们太子殿下用心,知晓,您如今,最想要什么,那些玛瑙玉石,黄金珠宝,都是俗物,只怕都入不了您的眼,这些东西,倒是极好的,咱们小皇孙一出生,便可用上。” 我微微俯身,拿了几身小衣裳。 这些衣裳溜光水滑的,还有这小摇铃,真的极为精致。 “既都是殿下的心意,那便带着吧。”我的嘴里呢喃着。 “主儿?您说什么?”文鸢立在一旁。 “我觉得好看,拿几身,放到寝殿里。”说完,我便俯下身去。 殿下亦是不知我腹中究竟是“儿”还是“女”,故而,这衣裳,有红红粉粉,也有蓝蓝绿绿。 我各拿了几身,便让文鸢,随意挑选几个物件,放到木箱,送到寝殿里。 “主儿,这些册子,一时半会的记录不完,要不奴婢让内务府,派几个公公过来,帮忙如何?”香阳见我拿着衣裳便要走,于是,急忙开口对我说。168 我则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册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做的极好,女子心细,继续做,写的越细致越好。” “可?”香阳听了,面露焦急之色。 我则是没有听她多言,直接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主儿?主儿?”身后香阳连叫了我数声,我也充耳不闻,只是迈步,朝着寝殿走去。 文鸢倒是,数次回头,偷偷看了香阳数次,待我入了寝殿,坐下之后,文鸢便忍不住开了口。 她一边替我沏茶,一边柔声说着:“主儿,还是派几个人,同香阳一道写吧,您若不想让她出这慕颜宫,奴婢便派她做些轻松的活儿,她年纪小,没有那般耐心。” “她同你说了什么?”我抬眸,看向文鸢。 文鸢愣了愣,便也不隐瞒:“香阳年纪小,坐不住,让她数日坐在库屋里记录礼单,只怕是要了她的半条命。” “文鸢啊,有时候,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你入宫应该也有几年了吧?”我看着文鸢。 文鸢点头:“三年了。” “嗯,这人心,本就难测,宫中的人,更是不简单,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叮咛着。 文鸢听里赶忙说:“主儿,您多虑了,香阳的年纪,比奴婢还小,她?” “文鸢,年纪长幼,同心是否善,是两回事,总之,今后你务必小心。”我说完,便喝了一口茶水:“对了,去看看小薇她洗漱好了没有,准备些吃食,让小薇过来用膳。” “是!”文鸢俯身,立即退了出去。 我则是起身,将孩子的衣裳,悉数收好,放到了我的包袱里,算是收下殿下的心意。 “主儿,小薇姑娘说,她没有胃口。”没过多久,文鸢便来回复。 “就说,我让她立刻过来一趟!”我蹙了蹙眉,示意文鸢再去请。 这一次,小薇倒是来了,不过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坐吧,多少吃些。”我示意她坐下。 文鸢也命人端上了吃食,考虑到她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饭,故而上了粥和清淡小菜。 “文鸢你退下吧。”我说完,给小薇夹了菜。 小薇抬起眼眸看着我:“姐姐,那装着浮游哥的符纸,能让我拿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姐姐让我拿着吧,好不好?” “不行,你拿着若是丢了,该如何是好?放心吧,姐姐同你保证,等出宫了,我们自由了之后,我就放出浮游,好好照顾他。”我说完,示意她喝粥:“现在,你就顾好自己。” “可是姐姐?”她依旧蹙着柳眉。 “没什么好可是的,吃吧。”我立刻沉下脸。 在这慕颜宫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细作,这些话,不能叫旁人听了去。 小薇抿着小嘴儿,无奈的垂下头去。 只是,她的胃口不好,只勉强的喝了半碗粥,便再也不吃了。 我让她今夜同我一道睡,如今,马上就要出宫了,便也不必再顾忌规矩。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殿下,却在夜里,便让柏卿来捎信儿,准备出宫。 第八十八章重重阻碍 我本是想要用木箱子遮掩一番,结果,柏卿却说,慕颜宫的宫婢奴才,都已经退下了,我大可,大大方方的出去。 于是,我只拿着一个小包袱,叫醒了昏睡的小薇。 小薇这些日子,日夜不眠不休的守着浮游,如今躺下之后,便睡的极为香甜,我唤了数次,才将她给叫醒。 她眯着眼,还有些恍惚。 “姐姐?怎么了?”她揉着眼眸,眯着眼瞧着我。 “走了。”我说着,将一袭素服递给了她,帮她穿好,领着她出了寝殿。 寝殿外头,果真是空无一人,整个慕颜宫,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我拉着小薇,快步朝着回廊那头走去,柏卿就站在那等着我们。 柏卿看到我朝他走去,立刻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领着我们,到了慕颜宫正门。 这门口处,已经安排了一顶轿子。 这轿子,我看着却是极为眼熟,好似就是昨夜我同师姐出去时坐的。 “这是我们殿下,特地从祭灵司“借来”的,楚良娣快上轿吧。”柏卿开口,对我说着。 我则是先扶着小薇上了轿子,紧接着,回过头,朝着慕颜宫里望去。 在这慕颜宫也住了些时日,其实,我从未在这宫内逛过,今日回头,却是瞧见了慕颜宫这三个字的匾额边上,雕着不知名的花。 “那是?满天星?”我见过这花。 “对,楚良娣从未注意过么?这“慕颜宫”是我们殿下,亲自为良娣您修建的,良娣您确定此次要跟着一道出宫么?”柏卿这问话的语调很是奇怪,好似话中有话。 “嗯。”我立刻收回目光,然后俯身,坐进了轿子里。 轿外,柏卿低低的说了一声起轿,那轿子便被抬起。 小薇挽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肩上,闭着眼眸。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也微微闭上了眼。 这次如能顺利离开,便算是全身而退,希望,今后的路,不再崎岖,让我同我的孩子,过上平静的生活。 轿辇,一路朝着宫侧门而去,这一路过来,我的心都依旧是悬着的,没有出这宫门,便不好说还会发生什么意外。 “嗒嗒嗒,嗒嗒嗒!” 正如此想着,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又听到了柏卿的声音。 “你不是公主殿下,身边的婢子么?” “奴婢秋夕,公主殿下今夜吐血昏迷,故而特请楚良娣去华欣宫瞧一瞧。”秋夕的声音之中,带着焦灼。 “吐血昏迷?”我不禁凝眉。 “你寻楚良娣,去慕颜宫寻,这轿中坐的可是我们太子殿下!”柏卿冷声说道。 “奴婢方才亲眼看着,楚良娣上的轿!”秋夕直接开口说破。 “哼,月黑风高,你是看花了眼,轿中只有我们太子殿下,你要寻楚良娣,就去慕颜宫!别在这耽搁我们殿下的时辰!”柏卿的话音刚落,轿子再次动弹了起来。 而秋夕却大声喊道:“楚良娣,公主殿下真的病重!还请楚良娣下轿!” 我的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裙角,闭上了眼。备用站 “楚良娣,公主殿下若是就此病故,您便再也见不到她了!”秋夕焦急,喊出了这么一声。 柏卿则是冷冷的对身侧的人吩咐道:“这婢子,诅咒公主,拖下去,杖责五十!” “柏卿?”我立刻开口,不过想了想,她是萧策的人,故而只道:“帮我探听探听,她是否真的病了。” “是。”柏卿应了一声,而这轿辇则是已经靠近了宫侧门。 我听到远处传来了秋夕的叫喊声:“我是大祭司的人!你们谁敢动我!谁敢?” 她的叫声,很快,就变得凄厉。 我想,她应该一直都在慕颜宫附近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否则,不可能,我们刚一出宫,她就立刻过来追我。 这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相信,萧策的眼线,必定不止秋夕一人,今日,我们只怕是很难出盛京城门。 如此想着,我这心就悬了起来,不安的情绪瞬间加剧。 “姐姐,你怎么了?”小薇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突然坐直了身体,也让她觉得不安。 “无事,姐姐坐的直一些,你也好依靠些。”我敷衍的说着。 小薇听了,微微点头,不过又立即开口问道:“姐姐,我们一会儿,还要过三重门么?” “嗯,出盛京就仅此一条路而已。”我说完,侧过脸看向杜小薇。 只见,杜小薇一脸忧愁模样,她抿着嘴唇。 “怎么了?”我抚了抚她额上的头发。 “浮游哥,受得了么?上一次,入盛京时,浮游哥经过三重门,都吐血了。”她说完,眼眸变得通红无比,眼角也溢出了眼泪。 “别担心,如今,浮游被收在符纸之中,想必绝不会有事儿。”我宽慰着。 小薇如今也只能是点了点头,不过,迟疑了一会儿,又询问道:“那姐姐过三重门时,能让我拿着浮游哥么?” 她是真心替浮游担忧,目光一直垂着,盯着我的袖口。 我叹息了一声,冲她微微点头。 她欢喜的,将我的胳膊抱的更紧了,而我则是听到轿外,子衿同守门的侍卫,在说话。 “大祭司吩咐过,从今日开始,祭灵人也不得夜出。” 一个侍卫沉稳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里,我想着,萧策想必是昨夜,师姐打着祭灵司的名号,带着我出过宫,故而,特地下了这样的命令。 “瞎了你的狗眼,这轿中,坐的乃是我们太子殿下,而且,殿下是经过天师特许,夜行出宫,这是天师令!” 柏卿的声音之中,带着愠怒。 外头瞬间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这侍卫就放了行。 我悄悄的撩起轿帘一角,朝外眺望了一眼,看到那些侍卫都一脸肃穆的盯着轿子,并且,开始相互交换眼色,想必是有所怀疑。 出个宫,都遇到重重阻碍,我心中越发不踏实。 出宫,朝着大道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柏卿才让我们下轿,换了马车。 这马车,亦是祭灵司的,我扶着小薇上马车,小薇则是迫不及待的要拿符纸。 “嘘!小声些,别叫人听见了。”我压低了声音对小薇说着,如今,我们可是打着殿下的名号出城。 第八十九章入符 小薇立马抿着嘴,我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黄符,递给小薇。 她立即如获至宝一般,将那符纸握在手中。 “楚良娣,一会儿,过城门时,你可千万别吭声,否则,叫人发现了,那便是真的走不了了。”柏卿提醒我。 “好。”我立刻应声,也冲着小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小薇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便紧张的望着我。 我则是仔细听着外头,马车轱辘的声响。 这轱辘声,低沉无比,拉着我们直奔盛京出口。 而我,随着离城门口越来越近,这悬着的心,也好似被捏的越来越紧。 “轱辘轱辘!” 马车那轱辘的声响,开始渐渐变慢,最终,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下车!”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此乃天师令!立即放行!”柏卿抬高了声调。 “天师令?你个小小阉人,真是好不威风!”突然,一个低沉,却带着莫名压迫感的声音,传了过来。 紧接着,我就听到浮游同对方问安。 “萧大祭司!” “嗒嗒嗒,嗒嗒嗒。” 那沉稳的脚步声,缓缓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我蹙着眉宇,袖中的匕首也握的紧紧。 一只大手,很快便探入了马车内,并且,准备将马车帘子掀开。 “萧大祭司,此乃天师令!” 柏卿立刻开口,递上天师令。 “本祭司,只是想同殿下说几句话罢了,师尊的令牌,你们可要收好!”萧策的说话声,有些阴阳怪气。 想必,他是早就已经看穿了一切,知晓,马车之中,就是我,而非太子殿下。 “萧大祭司!太子殿下身体不适,若掀了轿帘,夜风阴冷,只怕是会感染风寒。”柏卿再度开口,阻止萧策。 “身体不适,还想着,去南征?莫不是要,千里送人头?”萧策戏谑说完,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冷笑。 “大祭司慎言!”柏卿听到萧策此言,立刻“提醒”萧策。 萧策冷哼了一声:“本祭司,也只是替太子殿下担忧。” 说完,他再次伸出手,要将马车帘子掀开。 “萧大祭司!您就算不给我们殿下几分薄面,也得给天师几分面子不是?”柏卿的语调,明显有些急了。 萧策沉默了一会,我则是紧张的好似额上都冒出了汗来。 “啊,啊,啊湫!” 小薇虽然一只手捂着嘴,可是这喷嚏声一出,岂是她这一双手能捂的住的? “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南征还带上女眷,这是想一路快活么?”萧策说罢,我便听到“噗咚”一声,应是柏卿,被推倒在地的声响。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从我们的马车后响了起来。 “祭司大人!天师有令,邀大祭司立即入宫!” 这骑着马儿赶来的,想必也是祭灵人,不过这句话,却是让我看到了希望。 但下一刻,萧策还是一把将这马车帘子,给掀开了。 在他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我便陷入了黑暗之中,不过却能听到外头的说话声。无忧爱书网 “楚夕颜呢!” 萧策的声音,阴冷无比。 “我问你!楚夕颜呢!” 他似乎有些急躁,大声质问着。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薇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萧大祭司,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柏卿焦灼的喊着。 “楚夕颜在哪?你们将她藏在何处了!”萧策质问着。 “萧大祭司,您要找楚良娣?奴才不曾带楚良娣出宫啊?”柏卿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好似也觉得意外。 “该死!莫不是声东击西?”萧策嘀咕了一声,紧接着,我就听到萧策喊了一声:“驾!” 清脆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并且,越走越远。 “小薇姑娘,楚良娣呢?” 萧策一走,柏卿就压低了声音询问小薇。 小薇没有言语,柏卿便是焦急的“哎呦”了一声,示意马车继续出城。 我则是转着身,不住朝着四周环顾。 原来,符箓之中,是这般模样? 被囚禁在这般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让我觉得有些恐惧。 不过,刚刚那生死一线的情况,也由不得我多想了。 在萧策准备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我压低了声音,告知小薇,自己要入符,一会儿出了城门之后,就让她将符箓用水浸湿,这样,我便能从这符箓之中,出来。 “呃呃呃。” 我依旧能听到马车轱辘的声响,不过这声响之中,好似还有十分憋闷的“呃呃”声。 “小薇?小薇你怎么了?” 小薇没有反应,我想,大抵是符箓里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出去。 “浮游哥,你疼么?你觉得难过么?”杜小薇用极为温柔的声音,问着浮游。 当然,浮游不可能回应他。 我想此刻的浮游,应该还在符箓里昏睡,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若不服妖丹,只怕是难以康复。 “呃呃呃!” 然而,小薇对浮游说完话之后,好似再次难受的想要作呕。 “小薇?小薇!”我在这符箓里,也不知晓,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是焦急的来回踱步。 在这黑暗之中,时辰好似都静止不动,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亦不知晓,如今,我们到底是否已经出了城门。 就连那马车轱辘的声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夕颜呢?” 熬了不知多久,我终于听到了殿下的说话声。 “姐姐在?”小薇似乎想对殿下说什么,不过又欲言又止,她顿了顿,开口道:“殿下给我妖丹吧?你给我妖丹,我就告诉您,姐姐在哪儿。” 我呆愣的立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殿下则是冷声说道:“夕颜真是有个好妹妹,她整日,为你们提心吊胆,你可倒好,拿她当什么了?” “太子殿下,我求求你了,求求您给一枚妖丹吧,浮游哥不能有事,若是浮游哥死了,我便也不想活了!” 杜小薇的啜泣声,不断传来,她哭的可谓是肝肠寸断了。 “告诉我,夕颜在何处,妖丹,本殿下可以命人替你去寻。”太子殿下说着,又沉默了一会儿:“夕颜若是知晓,你这般对她,只怕,会对你失望透顶。” 此刻,我这心中对小薇确有几分失望,但是,她对浮游,一向执着,她想要尽一切可能救浮游,我能理解。 第九十章泄底 我仰着脑袋,外头好久都没有动静。 正当我以为,小薇要同殿下僵持不下时,她终于是又开口了。 “我?”小薇的说话声,变得磕巴:“那请殿下,拿一壶水来吧。” “给她水!”太子殿下干脆的说道。 而下一刻,我便感觉到一股子水气迎面袭来,“啪叽”一声之后,一道刺目的光朝着我射来,我本能的抬起手,侧过脸躲避。 “夕颜?”太子殿下,低声唤道,然后便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符箓外。 身侧,一张浸湿的符箓,静静的躺在我的身旁。 “哇,楚良娣这是?”柏卿发出吃惊的叫声。 太子殿下则是十分淡定,扶着我坐好。 我觉得有些眩晕,坐了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 “出盛京了么?”眩晕过后,我迫不及待的询问殿下。 “嗯,出盛京了,如今,我们一路驱车,要追上卓星辰的队伍。”太子殿下说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替我捋好,略显凌乱的头发:“我们要追上他们的队伍,就必须马不停蹄,彻夜不眠,夕颜你?” “我无事,就照您说的,快些追上卓副佐。”我这话音刚落,一旁的小薇便俯身,也握住了我的手。 “姐姐,对不起,方才,我想让殿下拿妖丹救浮游,所以?”她的眸中猩红一片。 “别说了,你坐下,怎的气色这么差?”我望着小薇。 小薇抿着嘴唇,摇着头。 太子殿下盯着小薇良久,不过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柏卿让人,将马车里的呕吐物清理干净。 我这才发现,马车一角,全都是浑浊且“粘,稠”的东西。 小薇的面色灰白无比,而我自己闻到这酸涩的气味儿,也想呕吐。 “换一辆马车。”太子殿下说着,就立刻将我扶起,送我下车。 我站起身,眼前有些天旋地转,用力的摇了摇头,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下了马车,下车之后,我才发现,殿下这一次,算是轻装出行。 随行的人只有十多个,他们都穿着便服,就连马车,也全都换成了极为普通的。 殿下扶着我,坐上了后面一辆马车,我示意小薇也过来。 小薇下马车时,亦是有些踉跄,柏卿立刻扶住了她。 太子殿下坐在我的身侧,微微垂眸,朝着小薇看了一眼,便说道:“快让子衿,立刻给她一枚凝神丸。” “是!”柏卿立刻去,要了一枚丹药给小薇服下,然后扶着小薇坐上马车。 他自己则是退下,到前头开路。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如今,天色已经亮起,我估摸着,必定要辰时了。 太子殿下,将放在一侧的食盒,提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打开,递给我一碟糕点。 “你饿了吧,吃些糕点垫一垫。”殿下说着,还备好了一壶水。 “咕噜噜!”爱书屋 一闻到这香甜的气味儿,我的腹中,就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不等我开口,殿下便笑着将糕点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则是侧目看向小薇,小薇吃了那“凝神丸”之后,气色确实好了些许。 “来,小薇你也吃些,昨日,你只喝了半碗粥而已。”我说着,递给她一块糕点。 结果,小薇却是抬起头,看向了太子殿下。 “殿下,妖丹明日能寻到么?”她这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浮游。 殿下则是面无表情:“此事不急,就算寻到了,送到宫中也?” “可立刻给浮游哥服用,不必,再送去宫中的,还请殿下快些寻妖丹。”小薇这是关心则乱,一句话,直接泄了底。 太子殿下何其睿智,小薇的话,都已经说的这般明显了,他又怎会听不出异样来。 只见他眸子一沉,然后便望向了我。 我心虚的垂下头去,不敢同他对视。 “你此次同我出来,便不打算再与我一道回宫?”他的声音低沉无比。 不必看他,就知晓,此刻他会是何等面色。 我的嘴唇颤了颤,想说些迂回的话,先稳住他,不过,又发现,自己真的不想再骗他。 “殿下一直在帮我,我感激不尽,也不知要如何回报。”我依旧垂着头,手中的糕饼都快被捏碎了。 “你知晓,我想要的是什么,只不过,你不愿意罢了。”他悠悠的,说了一句。 而这句话,我亦是无法反驳。 他默默了许久,然后起身,掀开了马车帘子,下了马车,与我分车而坐。 我知晓,自己是真的伤了他的心,只是如今,若是优柔寡断,只怕今后伤他更深。 “姐姐,我,我?”小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无事,你吃吧。”仔细想想,此事,殿下迟早都是要知晓的,一早知道了,也好。 “姐姐,我觉得,殿下对您真的很好,您不如?”小薇开口,说出了让我颇为意外的话。 “小薇,你?”小薇居然在替殿下说话?从前,冥北霖还救过她一命,算是她的恩人,照理来说,她该替冥北霖说话才是。 “姐姐,其实,殿下贵为太子,姐姐若是跟了殿下,今后就不必再怕祭灵司了,浮游他们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小薇这话,绕了一圈,还是绕到了浮游身上。 我苦笑着点头,问道:“小薇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今后这些话,不要再提了。” 说完,我拿起糕点,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腹中的饥饿感,让我将面前所有的糕点,都一一吃光,如此还是不够,又喝了一壶水,这才好受了些许。 小薇则是不再言语,静默的坐在一旁。 马车一路向南,一整日,都没有停歇。 待傍晚时,柏卿才又送来了吃食,两只大烧鸡,和一食盒的糕饼,还有两盅滋补的汤。 “楚良娣,若是吃食不够,你只管说。”柏卿将东西放下,看向我。 “够的,殿下呢?”我朝着马车外看了一眼。 “殿下歇着呢,正午时,气色不佳,歇到了现在,良娣是否下车,去看一眼?”柏卿望着我,眼中似乎带着什么期待。 第九十一章停歇 我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冲着柏卿摇了摇头。 如今,去关怀,算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吃么? 我还是让殿下清楚的知晓,我便是这般“无情无义”的女人,如此,他才能彻底,对我失望。 柏卿见我摇头,面色立刻变得阴沉,将帘子一放,马车便继续朝前驶去。 小薇看着我,张了张嘴。 “我曾有一个妹妹,特别喜欢吃烧鸡。”我在她开口之前,先开口说着,然后将一只鸡,递给了小薇。 小薇接过之后,沉默的垂着头。 “多吃些吧,待我放出浮游之后,你还要受累,照顾他。”我说完,将补汤,递给了小薇。 小薇立刻抬起头来,看着我,迫不及待的询问:“姐姐何时,将浮游哥放出来?” “这个?待我们离开这队伍,再寻得妖丹之后,便能将浮游放出。”我想着,如今,把浮游放出来,只是颠簸受苦,还是在符箓里休养的好。 至于宏图更是,他年幼活泛的很,我担心,这一路上,万一“走丢”,或,再被什么人给引诱,那要寻他,又要耗费不少时日,故而,都压着,暂时不放出来。 “嗯。”小薇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将烧鸡给放下了,拿起了一侧的水壶,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 我则是抱着一整只烧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馋肉的瘾子,在闻到这肉香味儿时,就立刻被勾了起来。 并且,勾起之后,就极难平复。 一口气,吃了一整只烧鸡还不够,连小薇不吃的那只,我也忍不住,给小薇留了两个鸡腿,剩下的全吃了。 吃完之后,喝了汤,吃了甜点,这腹中却还在咕噜噜的叫唤着。 我抚着肚子,嘴里低喃着:“我这莫不是怀了两只“小饕餮”不成?” “姐姐腹中是双胎?”小薇突然抬起眼眸,看向我。 我冲她笑了笑,然后嘘声道:“此事,不要告知别人。” “殿下也不能说么?他可是孩子的爹爹。”小薇不解的问着。 “小薇,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晓么?我成过婚,这孩子,不是殿下的,是?冥北霖的。”我说着,抚着肚子。 这腹中的小家伙,好似听到他们爹爹的名字,就变得异常兴奋。 在我的腹中轻轻踢着腿儿,我拉过小薇的手,覆在我的肚子上。 “啊!他在动!”小薇吃惊的瞪圆了眼睛,抬起头来看着我。 “嗯,必定是个活泼的。”我说道。 小薇半张着嘴,不一会儿,那眼眸渐渐暗淡了下去。 “姐姐如今,和家主已经分开了,那这双胎,今后该如何处置?”她替我的将来忧虑。 “我自己的孩子,自是自己照顾,这些,你不必忧心。”我说完,又将鸡腿儿,递给她。 小薇摇头不肯吃,而是,又追问道:“那殿下可知晓,这孩子?” “殿下知晓。”我说完,将鸡腿放下。 “殿下知晓,也不计较么?若真的不计较,那姐姐为何不同殿下在一起?将来孩子也有个好依靠,姐姐,我瞧着殿下对你温柔体贴,孩子们成了皇孙不好么?还是说,姐姐还想同家主和好?”她的问题,一连串。軒軒書吧 “小薇,我谁也不指靠,这孩子我自己养。”我坚定的说完,便闭了闭眼眸。 马车轻轻的晃悠着,殿下他们选的路,并非是官道,如今,离开盛京越来越远,这道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崎岖了。 我开始要忍着孕吐,整个人被晃悠的混混沌沌的,并且,昏睡时,还总觉得,有人在召唤我。 只是我实在是太累了,根本就没有力气回应。 这马车在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日。 只知晓,除了解手外,这马车是不停歇的。 “姐姐,今日,你的脸色极差,要不要,让他们停一停?”小薇望着我,给我递了一壶水。 “不必了。”我摇着头,只是这喉咙口,却好似收的紧紧的,很是难受。 “噗咚!”一声。 突然,马车好似骤然停下,我掀开帘子,就看到驾马的人,已经下车查看。 柏卿也朝着这边过来了,原是这马车轱辘,撞在了石块上,裂开了。 现在天色昏暗,已经入夜了。 “今日,就在此处歇息!”太子殿下,下了命令,所有人下马,开始烧起篝火来。 如今,我们是在半山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夜依旧只能睡在马车里。 “姐姐,我们下去走走,我这腿,都蜷疼了。”小薇看着我说道。 我本是要俯身下马车,不过,瞧见殿下,正朝着此处望了过来,我立刻揉了揉耳侧,然后对杜小薇说,我想在这马车里歇一歇,让她自己下去走走。 “好吧。”小薇扶着座,站起身来。 她那踉跄下马车的模样,应是确实坐麻了腿。 她下马车没多久,我便听到了一声“叽叽”声。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灵蝉在叫唤,不过仔细一想,我的灵蝉是“知知”叫的,这“叽叽”的叫唤声,好似是老鼠? 马车里还能有老鼠?我有些诧异的俯身站起,在马车里环顾了一大圈,都没有寻到老鼠的踪影。 “夕颜,下来歇一歇吧,我们已经马不停蹄的,行了五日,你也累坏了吧?”太子殿下突然将这马车帘子给掀开,吓了我一大跳。 “吓着你了?”殿下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只能也俯身,下了马车。 马车外,夜风呼呼的吹着,因为如今是在山中,故而,入夜了更为阴冷。 太子殿下,将他的披风,披在了我的肩上。 而我的视线,却是瞥见了队伍最后,那一个“黑木箱”。 “殿下,那里头装着何物?”看着那黑木箱,我立刻就想起了冥北霖,用于装上妖的木箱。 “装着一些兵器而已,毕竟,我们走的是山道,极有可能遇上匪贼。”殿下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就扶着我,到了篝火前,让我在这烤烤火。 而篝火上,还烤着肉块儿。 “先凑合吃些热的,越过了这山,到了底下的镇子,我们便好好休整一日。”殿下说完,将穿着肉块的细木棍,递给了我。 第九十二章召唤 我点着头,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那殿下,我们何时才能追上,卓副佐他们?”我看向太子殿下。 “他此行,不知为何,行进的速度极慢,估摸着,照目前的速度,再过四五日,我们就能追上他。”冥北霖说着,示意我吃肉。 我咬了一口,顿时满嘴的油脂,咀嚼吞咽时,喉咙口都跟着冒油的感觉真好,让我腹中的小人儿,格外高兴。 “咳咳咳,咳咳咳!” 太子殿下却好似身体不适,咳嗽着,面色青白。 “殿下,您还是吃了丹药,回马车里歇着吧。”子衿赶忙过来,扶殿下起身。 太子殿下则是望着我,我冲他点了点头:“殿下您去歇着吧,一会儿,我也回马车里歇息。” “嗯,夜风大,这披风裹紧些。”他说完,伸出手,将这披风的带子系好,然后才同子衿,回了他的马车上。 殿下走了,我抬起眸子,四处寻小薇。 只见她坐在不远处的山道边上,这丫头,平时胆子小,如今这脚下就悬崖峭壁,她却好似一点儿都不怕。 呆呆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拿着肉,朝着她走了过去。 走到她身侧,便将这肉串,递到了她的面前。 “想什么呢?吃些吧。”我望着她说道。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微微叹息了一声:“姐姐,做人真的好难。” “怎么了?”我见她面色晦暗,眸中含着复杂的神色,猜测她是不是想自己的爹娘了。 “别多想,你爹如今,必定还在家中等着你,等过段日子,你就能回去同他团聚了。”我说着,坐在了小薇的身侧。 小薇点点头,不过,又眼神复杂的望着我:“那若是浮游哥同我回风霖菀了,姐姐你呢?你也会回去么?” “不回了。”我低声回应着。 小薇看着我,又微微垂下眼眸,接过了那肉串,一块块吃了起来。 “小孟婆!小孟婆!” 恍惚之间,我隐约好似又听到了梦中,那含糊不清的呼唤声。 这几日,在混沌的睡梦中,我总能听到这声音。 但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梦罢了。 可如今,这呼唤声,就在耳侧,近在咫尺的感觉。 “小孟婆!小孟婆!” 我侧过头,迅速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 “谁?” 听到叫声,我立刻开口问道。 “姐姐,怎么了?”小薇抬起头,看向了我。 “小薇,你可听到什么动静了?”我反问小薇。 她愣了愣,嘴里还咀嚼着肉块,然后冲着我就摇了摇头。 “姐姐,是不是这呼呼的山风声?”她抬起手,指着脚下的山谷。 我听了立刻摇头:“不是风声,好似是有人在说话。”搜搜 “是他们吧。”杜小薇抬起头,看向柏卿他们。 他们正围着火堆,一边烤着火,一边静默的吃着东西,虽有人偶尔说一句话,但是声音极为低沉,并且,都是男人的声音。 可是,这召唤我的,明显是个阴柔偏像女人的声调。 “姐姐,这里风大,咱们还是进马车吧。”杜小薇见我一脸“阴郁”,立刻开口对我说。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小薇,一道朝着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小薇便打着哈欠,只见她将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衣袖之上,然后便闭上眼眸睡去了。 小薇的袖中,便是藏有浮游的符纸,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收着。 我躺在小薇的身侧,也闭上了眼眸,可却辗转反侧,转眼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可我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小孟婆!” 那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猛然睁开眼,视线恰好瞧见了马车顶的灯笼。 “小孟婆!” 对方继续唤着,这一次,我十分确定,不是梦,也并非是幻听,确实是有人在叫我。 我看了一眼熟睡的小薇,拉开马车帘子,下了车。 五日不眠不休,策马奔腾,殿下带来的这些人,已经都累坏了,就在这山道地上躺着,整齐的分两排睡着。 我蹑手蹑脚的从他们的身侧走过,跟随着那声音,一路朝着队伍的最后走去。 “小孟婆,我在这!” 对方似乎察觉到我正在朝着她靠近,故而兴奋的同我打着招呼。 “你在这箱子里?”我盯着黑色的箱子,面色肃然。 “没错,小孟婆,将这箱子打开,我便好生记你一个人情,今后可为你做件事儿。”对方的语气里,没有恳求,只是想与我做个交易。 “你是?”我听着她这阴柔的声音,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那蒙着眼的睇驮。 “小孟婆,你就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咯咯咯!”她说着,发出了一阵,让人发怵的笑声。 “睇驮?”我的嘴里呢喃着。 “咯咯咯!”她再次发笑,我的脑海之中,甚至能浮现出,她裂开嘴角的模样。 知晓是她,我不再搭理,转身便要走。 “小孟婆!慢着!”她这声调,才开始变得有些着急。 我知她能迷人心智,故而,根本不愿多做理睬,她让我慢着,我脚下的步子,反而更快了些。 “小孟婆!只要你肯放了我,我立刻就让你回想起,在孟庄的一切!”睇驮大声嚷道。 我原本已经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三步,结果因为她的这句话,我立刻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再次朝着那木箱看去。 “孟庄的事儿,我已知晓,从前种种,知道了细节,又有何用?什么也改变不了。”若是没有这睇驮,我同冥北霖? 想到这,我又用力的摇了摇头。 “小孟婆,当年的事儿,并非那般简单,你若是愿意救我,我便引你入梦。”她的声调抬的极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屠孟庄的,不是冥北霖?”我立刻退回到木箱旁:“若不是他,那是谁?之前,在城门上,你让他看到的幻象是假的?” “小孟婆,若现在就告知你一切,我这命便是要交代在此处了。”睇驮说着,便叹息了一声:“我也只想保一条命罢了。” “哼,我若放了你,你便逃之夭夭了,还会告知我什么?”我冷哼一声。 这睇驮有多狡猾,我是见识过的,更何况,就算入梦,我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第九十三章提示 我盯着木箱,木箱里的睇驮,许久都没有吭声,亦是不知,她又在筹谋着什么坏主意。 “睇驮,你还是安安生生的在这木箱里待着吧,我同你,做不了交易。”说完,我再次迈步准备离开。 只是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想着,殿下为何要带上她? 而且,今日,殿下同我说,这木箱里头装着的,只是兵器而已。 “小孟婆,你若不放了我,那冥北霖,必死无疑。”睇驮冲着我,高声喊道。 “就凭你?”我依旧迈步前行。 “小孟婆,你可别小瞧了我,我若与他对视,就算他是鲲神,也会被我迷惑,否则,太子殿下也不会带上我,一同南征!” 她这一番话,倒是说的颇有道理。 殿下说箱子里装的是兵器,看来,这睇驮就是他准备的神兵利器了。 “小孟婆,此次,殿下便是要让我助他,斩杀鲲神,可那鲲神虽成了堕神,但毕竟是北冥大皇子,杀了他,兴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睇驮说话的口吻之中,带着一丝忧虑。 “你想跑,是因为这个?”我问道。 总觉得,应不可能这么简单。 毕竟,冥北霖成了堕神,被压在寻河里数百年,也不见北冥有什么动作,我们一路逃亡,到了风霖菀,几度陷入困境,亦是不见有他们搭救,睇驮如此说,实在是有些牵强。 “自也不全因此事,太子殿下,曾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他办好那件事,他便放了我,可却出尔反尔,如今又押着我,去杀那鲲神。”睇驮的话还未说完,我便是一凝眉。 “办好何事?”我追问。 “自然是,在淮城,城门楼上,引鲲神入梦!总之,您如今,也别再追问,先把我给放了,你我再详谈。”睇驮催促着我,立刻将她给放了。 我盯着黑木箱,迟疑着。 “楚良娣?您怎么在这?” 不等我做出决定,我的身后,就响起了子衿的说话声。 我赶忙回过头,发现,子衿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我的身后,并且,他好似极为精神,没有半分睡意。 应是一直都没有睡着,听到我的说话声,便过来瞧。 “我只是睡不着,下马车透透气罢了。”我敷衍的回了一句。 子衿点了点头:“楚良娣,夜风大,您还是上马车歇着吧,如今您有孕在身,若是病了,属下也不好用药。” “好,不过你为何不睡?”他这几日,都骑着马,必定疲乏的很。 “属下还要看顾殿下。”他说着,朝着太子殿下的马车,看了一眼。 “殿下如何了?”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殿下身体阴寒,这病也是旧疾,天师派人给殿下调理多年,都无起色,我亦是无用,治不好殿下的病。”子衿说完,蹙着眉,垂下了头,看的出,他对此很是愧疚。 “你也说了,调理多年都无用,想必,这疾,难以根治,不过,此次,你们回宫之后,不妨去一趟华欣宫。”我之前就同殿下提起过骨语,只不过,殿下认为,骨语未必能治好他的病。 但是,骨语既能看阴病,应该也能治好殿下。 就算治不好,调理调理身子,也是好的。微书吧 “楚良娣,殿下得的不是“病”,他的情况,极为特殊,真的病发,也并非是要危及性命,而是变成?”子衿说着,凝眉垂眸,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看着他,将他想说的话,继续说下去。 子衿点头,抬起眸子望着我:“您见过了?” “嗯,那人的眸子里有戾气。”我说完,回想起了梦中的“鬼王”。 鬼王通身,都带着戾气。 殿下是鬼王转世,那么,这戾气,想必是与生俱来,无法压制。 “殿下病发时,武艺超群,三年前一个雪夜,萧策在宴上挑衅殿下,拿殿下亡母大做文章,殿下便失控过,也是从那次之后,殿下每次发病,便极容易失手杀人。”子衿说罢,又立刻察觉到自己多言了,赶忙闭了嘴。 “子衿,你答应我,回宫之后,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殿下,去见那巫医,他会帮助殿下的。”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入宫,殿下“病发”差点掐死我的场景。 他无法自控,他的体内,好似困着一只“野兽”。 如今,这“野兽”,同殿下融合了。 “嗯,只是殿下,未必会听属下的,到时,还请良娣多多规劝。”子衿望着我,对我抱有期待。 “我?”我呢喃了一句。 “楚良娣,殿下是真心喜欢你的,千万别再抛下太子殿下了!被人抛弃的滋味,有多痛苦,你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眸子里泛了红:“殿下半年多前,夜猎时,受了重伤,被送回宫之后,是由我来守着殿下的,殿下夜夜都在叫着“夕颜”,在殿下心中,楚良娣您,是第一位,比他的命还重要。” “子衿,我?”他还年少,大抵还不明白,这男女之间的情愫。 “楚良娣,您回车上歇着吧。”子衿并不想听我说这些,打断了我的话,就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上前头的马车。 我只能将话咽回去,无奈的迈步,朝着马车走去。 “小孟婆!小孟婆!” 睇驮的声音,在我的耳畔不断回荡,不过我依旧纠结,将她放出来,只怕是后患无穷。 “小孟婆,我可以先给你些许提示。” 待我走远之后,她是真急了,赶忙说道。 “什么提示?”我侧过头,朝着那木箱的方向看了一眼,此刻,子衿还立在那,望着我。 “入梦之后,便知晓了。”她的声音瞬间变得十分低沉。 而我在子衿的注视下,上了马车,躺在了杜小薇的身侧。 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首歌谣。 “排啊排,入黄泉,黄泉有座奈何桥,奈何桥边是孟庄,庄中孟氏美如画。” 这歌声,由远及近,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好似要升上天一般的感觉。 “啊啊啊!” 而这轻飘之感,还未退去,便又突然,听到了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我木然,睁开眼眸,四周一片血气,将我紧紧包裹。 第九十四章不是他 看到这些血气,我知晓,自己又被拉入了那个一直想要逃离的,恐怖噩梦之中。 我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因为我清楚的知晓,此刻,自己的脚下全都是尸体。 “唔唔唔!” 远处,传来了一阵,十分奇怪的号角声, 这号角的声响,响起之后,我的脑子里便嗡嗡作响,身体也好似变得无力。 四周,血气缓缓退去。 我眯着眼,看到一个火红的影子,缓缓朝着这奈何桥走来,他还未靠近,我便瞧清了他手中那把闪着粼粼寒光的长剑。 “冥北霖!” 确实是冥北霖,只是? 我环顾四周,和自己的脚下,我的脚下,躺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孟庄的方向,更是一片晦暗。 冥北霖来时,孟庄的人就已经死了? 我的脑子“嗡嗡嗡”的发着响,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姐姐?姐姐?” 一声焦急的呼唤声,在我的耳侧响起。 “姐姐,你醒一醒!” 小薇压低了声音唤着我,而我蓦然睁开眼眸,激动的一把拽住小薇的胳膊。 “不是他!不是他做的,他来时,孟庄就已经被屠戮了。” 小薇一脸茫然的望着我,不知道,我究竟在说些什么。 而我则是,立刻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此刻,马车外,天已经蒙蒙亮起,地上那些人睡的很熟,我快步朝着那黑木箱走去。 “睇驮!屠戮孟庄的,不是冥北霖对么?那是谁?你告诉我!”我的手扶在黑木箱上。 “小孟婆啊!你可别为难我了,我若是说了,必定小命不保,不如您先将我放了,我再告知一二?” 睇驮的语气之中,似乎是真的带着忧虑。 能屠戮孟庄的,那不仅仅要术法高强,还要有权势,毕竟,这最后的“锅”,居然被那凶手,甩给了冥北霖。 也让冥北霖,被镇压在寻河数百年之久。 “小孟婆啊,你若再不放了我,此次遇到那鲲神,他必定要将我大卸八块,到时候,当年的真相,就要被彻底掩埋了!”睇驮叫嚷着。 我则是凝着眉宇,盯着黑木箱,迟疑了良久询问道:“此事,与鬼王有关么?” 睇驮瞬间安静了下来,并且,接下来无论问什么,她都不再回应。 在我的噩梦之中,除了我的阿娘,冥北霖,那便是鬼王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鬼王不是深爱着孟庄少主么?他应没有动机,屠戮孟庄才是。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小薇也跟了过来,立在我的身侧,满脸疑惑的望着我。 而我的脑海之中,则是闪过了殿下此次带着睇驮出现的场景。 睇驮离间我和冥北霖,是否都是殿下授意?若没有人指使,睇驮为何要让我误以为,冥北霖是屠戮孟庄的凶手? 在城门上,她又制造了什么幻境,让冥北霖保持沉默,不愿同我说清楚一切? “你当时,让冥北霖看到了什么?”我换了一个问题,继续询问。 这睇驮,还是不愿回应。 “小孟婆啊,你有人护着,可我没有啊,我若说了实情,便会立刻被斩杀,你倒是先放了我,待我安全了,我便告诉你一切真相可好?” 她这阴柔的声音,放慢了些许,不再似方才那般焦急。 “哼!我若放了你,还有地寻你么?”我盯着黑木箱,冷声问道。 “你若是不信我,那你就去殿下那,将我的遮目布取走,没有了遮目布,我是无法行走的。”睇驮说,那遮目布,就是她的“软肋”。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就蒙着遮目的布块,那时候,我以为是冥北霖替她蒙的眼。 “你的双眼,能窥视人心,没有了那遮目布,你应更能蛊惑人才对。”我觉得,她这话,说的不对。 “小孟婆,我的双眸确实能窥视人心,但是,你有所不知,我本修行不过八百多年,并未修得这般厉害的眸子,只是眸中吸取了一缕灵气,没有了遮目布,这灵气迟早都会“溜”走,到时候,我这蛊惑人心的本事,也要折损大半。”睇驮说着,便再次哀求我,并且十分诚恳的同我许诺,只要我放了她,她一定告知我当年的真相。 我盯着黑木箱,陷入了沉思之中,对于她说的话不置可否。 “姐姐,你在跟谁说话?”小薇惊恐的望着我。 “楚良娣!” 小薇的话音刚落,柏卿的声音,也从我们的身后侧传来。 此刻,我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了这睇驮,我觉得不妥,可是,若不放她,当年的事儿,就永远变成了一个谜团,成了我心中永远都打不开的结。 “楚良娣,这么早您便醒了?” 说话间,柏卿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应声,而是,觉得十分疲惫的闭了闭眼眸,转身就坐在了山道边上。 这山道下是极深的山谷,我觉得自己此刻,脑子里一片混沌,坐在这山道边,山风一吹,在风霖菀的一幕幕,又立刻浮现在了眼前。 从他们找到我们,再到我亲眼看到冥北霖杀了爹,我和冥北霖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彻底拉到了对立面,只是如今知晓了孟庄之事,并非冥北霖所为之后,我便开始生疑。 “楚夕颜,我知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从未想过要杀你爹,是他朝着我的剑口上撞!” 当时冥北霖的脸上,带着肃然的神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你的意思是,我爹在陷害你?” 冥北霖的嘴唇颤了颤,很是笃定的点头:“是!” “我爹,用他的命,陷害你?” 我的质问声,和冥北霖的回应声,在我的耳侧不断回荡着。 如今想来,他那时,应没有撒谎,他没有理由杀爹,因为,最后,就连那鲲隐鳞他都并未取走。 想到这,我便眸中发酸,脑海之中,与他诀别的一幕,也再度浮现。 “你与我,同床共枕数月,竟如此揣测,楚夕颜,你自己扪心自问,自从你入宫之后,心中是否就有了他?” “是!” 我想起自己的回应,便立刻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那声音,却依旧言犹在耳,并且清晰无比。 第九十五章局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与我成婚?” 冥北霖那发着颤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摇着头,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去想,心口却开始发疼。 “我自觉配不上殿下!” 当时,我是这般回应的,而他听到这句话之后,想必,心便死了。 抛下了一句“你我此生,不复相见”,便朝着城门下倒去。 那时候的他,该有多绝望?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小薇慌张的问着。 “楚良娣?您没事吧?”柏卿也走到了我的身侧。 而我根本就无法自控,这眼泪扑簌簌的不断滚落,她们的话,渐渐变得模糊。 我的心里,脑海里,都是冥北霖的影子,将这段时间对他的思念,全部都倾泻了出来。 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在我的耳畔,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的视线模糊了,哭到不能自己。 最后,累了倦了,迷迷瞪瞪只觉得我的身体,在微微摇晃着,耳侧渐渐传来了马车轱辘的声响。 再次睁开眼眸,便觉得,眼睛发疼,并且,似乎有些睁不开,只能是眯着眼,朝着四周看着。 “夕颜,你醒了?” 太子殿下的面容,立刻映入了我的眼中。 我看到他,便立刻坐起身来,猛然朝着身后挪着,但这马车不大,我退到了软坐旁,与他的距离却依旧极近。 “夕颜?是不是,那睇驮,同你说了什么?” 殿下的面容,无比肃穆,盯着我的脸,似乎是在揣测什么。 我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没有,我只是,梦见我爹娘了。”我看着殿下,想到曾经冥北霖说过,太子殿下处心积虑,一切都是他在幕后操控。 但是,殿下在我心中,一直是个温润善良的人。 如今想来,我与冥北霖的分离,确实是像极了,有人在精心设局。 祭灵司自是没有这般闲情逸致,那么,那些事儿,这整个局,就只可能是太子殿下精心谋划。 大抵从他将爹送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把爹当做了一枚棋子,一枚离间我和冥北霖的棋子。 我望着他,再次觉得眼眸生疼。 为何会这样?为何要做出这般残忍的事? 他本是白月光,如今,却成了? “怎么又哭了?”他抬起手,要替我拂去眼角的泪水。 我则是往后缩了缩身子,避开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的动作一顿,立刻收回了手。 “柏卿,让杜小薇过来。”殿下朝着马车外唤了一声。 “是!”马车外,柏卿应了一声,紧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靠近。 马车帘子被掀开,小薇爬上了马车。 “夕颜,你好好歇着,这些吃食,多少吃些,若有事,柏卿就在外头,你招呼一声便是。”殿下说完,起身下了马车。 我看到,他走之后,柏卿就坐在马车架上,紧接着,马车再度朝前驶去。 “姐姐,你方才怎么了?为何突然哭的那般伤心?”小薇望着我,脸上带着忧色。 “小薇,你觉得,殿下如何?”我有些呆滞的看着小薇。 小薇一愣,立刻说道:“太子殿下性情温和,对姐姐极好。” “嗯,对我极好。”我的嘴角颤了颤,重复着杜小薇的话。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疑惑的凝视着我。 “要拿回来,一定要拿回来。”我的嘴里嘀咕着。 冥北霖当时,将那鲲隐鳞交给了我,我担心,鳞片被萧策夺走,故而,将鳞片放在了殿下那,让殿下代为保管。 如今,无论这一切是不是殿下策划,那鲲隐鳞我都必须拿回来,还给冥北霖。 如此想着,我渐渐冷静下来,视线朝着马车帘外望去。 马车外,阳光明媚,我能隐约看到柏卿的身影,和驾车之人的影子。 我想,此次既是去南征,殿下必定不会将那般重要的东西,留在宫中,如今,那鲲隐鳞,应该就在殿下的马车里。 “姐姐?姐姐?” 小薇又叫了我数声,我回过神看向她。 她已经将一碟糕点,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摇了摇头,此刻,还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姐姐,吃些吧,你今日,还未吃过东西,这肚子里的孩子,想必也饿了。”小薇开口,劝说道。 我听了之后,便垂目朝着自己的小腹看去。 是啊,我们还有孩子,若没有这两个孩子,我应该,没有颜面再去见冥北霖了,毕竟,当时对他说了太多狠心的话。 我拿过糕点,开始一口一个,迅速将一食盒的糕点都吃了。 “姐姐慢些。”小薇替我抚着后背,然后将水递给了我。 我连喝了数口,就坐在软垫上,想着自己该如何帮冥北霖,将那鲲隐鳞拿回来。 就这么同殿下要,只怕,他不会轻易给,毕竟,若有了鲲隐鳞,冥北霖便是如虎添翼,殿下想要对付他便更难了。 “都是我的错。”我死死的咬着嘴唇,心中慌乱不已。 “姐姐,你不必自责,殿下南征,也并非姐姐怂恿。”小薇以为,我是为了这件事难过。 这件事,我想,只要我拿回鲲隐鳞,再同冥北霖解释清楚一切,那么这场仗便可不必打。 “柏卿!”我开口唤了一声柏卿。 “呼”的一声,柏卿将这轿帘子,给掀开了。 “楚良娣,有何吩咐?”柏卿侧着身,望着我。 “我想到殿下的马车里坐一坐。”我开口对柏卿说。 柏卿看着我,神情之中,明显流露出了诧异。 “楚良娣,您有什么话想同殿下说,奴才可替您传个话。”柏卿看着我,目光之中,好似带着警惕。 “我只是想同殿下,谈谈心罢了,这一路过来,闷的很。”我说着,冲着柏卿勉强的露出一抹笑:“有劳你去通传一声。” 柏卿依旧看着我,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 不过,他临下马车传话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我一句:“楚良娣,我们殿下这身体孱弱,您?” “我知晓。”我不等他将话说完,立刻点头。 “那便好。”柏卿冲我俯了俯身,便叫停了马车,他去殿下那传话,没过一会儿,便说殿下允了,请我过去。 第九十六章鼠贵 我抬起手,轻轻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俯身,下了马车,小薇想一道跟来,被柏卿给拦住了。 “殿下喜欢清静些,你啊,就在这待着。”柏卿说完,扶着我,朝着殿下的马车走去。 我侧过头,冲着小薇点了点,小薇这才将马车帘放下。 殿下所乘坐的马车,就在队伍的最前头。 此刻,这马车的帘子,已经被掀开,我看到太子殿下端坐在马车里,听到声响,他抬起眼眸看向了我。 那眼神,平静如水,但又好似极深,望不到头,我亦不知殿下此刻,在想什么。 “楚良娣?”见我立在马车前,半晌没有动弹,我身后的柏卿,开口叫了一声。 我这才迈步,爬上了马车。 太子殿下也站起身,扶我。 我冲他俯了俯身,然后,坐在了一侧的软垫之上。 “好些了么?”他开口询问。 我点了点头,外头的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轱辘的“呼呼”声,不绝于耳。 可这坐着,却不知,要同他说些什么。 特别是如今,我已经知晓,他这张温润的皮囊之下,可能包藏祸心,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怎么了?有什么事,想对我说么?”他垂着眸子,温柔的望着我。 我抿了抿唇,本是想着同他说一会儿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再仔细寻寻那鲲隐鳞在何处。 可殿下,一直视我的眼眸,我便觉得,他的眼神能将我看穿。 “我想,最后同殿下,要一样东西。”我看着他,咬了咬牙,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同他要那鲲隐鳞。 “你想拿回鲲隐鳞?”太子殿下果真能将人看穿,张口,便反问我。 我愣了愣,然后便低下头去:“那日,在淮城,我担心,鲲隐鳞被萧策夺走,故而让殿下暂时替我保管。” 太子殿下静默的盯着我,马车之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想拿着这鲲隐鳞,去见他?” 殿下的声音,低沉阴郁。 我沉默着,半晌,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向了他:“那本就是他的东西。” 太子殿下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那你本是我的,他是否该将你还给我?” “我不是一个物件,不属于任何人。”我立刻反驳道。 殿下垂着眸子:“你可知,此次,他要杀我?你送去这鲲隐鳞,便是要将我置之死地。” “不!殿下,我会好好规劝他,这仗,大可不必打。”我望着殿下,十分诚恳的同他说着。 太子殿下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规劝他?你是想拿着那鲲隐鳞,同他和好如初,双宿双,飞了?”他说罢,身体往软座上一靠,目光不再看我。 “殿下,把鲲隐鳞交给我吧,我视殿下为挚友,你我之间,好聚好散,从前的事,都别再追究,从此各走各道。”孟婆庄的事儿,我不想再查下去了。 仇恨一个人的感觉,能把自己逼疯。 而这般痛苦,最终,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放下? 经历了和冥北霖的分别之后,我更加明白,人生苦短,应珍惜当下,而非将自己的一生都裹在仇恨里。 “各走各的?你只能跟我走。”他的态度,坚决无比。 “看来,我与殿下,已无话可说了。”说出此言,我便又后悔了。 若他将我赶下马车,那么,我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殿下却并未如此做,而是,伸出手,递给了我一个食盒。 “特地给你备的。”说这话时,他的语调又变得极近温柔,好似忘了,方才我们正在争执。 “我没有胃口。”我淡淡回道。 殿下则是将那食盒打开:“这糖葫芦,是之前在山脚下,让柏卿买的,这两日,忘却了,不过你放心,我替你尝了尝,还能吃。” “我不想吃。”我说完,将视线望向了帘子方向。 “从前,你一吃这糖葫芦,心情便能好许多,吃吧。”他说着,将那食盒放到了我的手上。 我垂眸,望着这糖葫芦,最终,还是将食盒的盖子给盖上了。 “不想吃,便算了,我们很快,就能到山下的镇子。”他见我不肯吃,也不气恼,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端起了一侧的杯盏,默默喝起了茶水来。 我坐在这马车里,就好似心头压着一块石头。 马车在次日正午,终于下了山,停靠在了一个名唤“梧桐”的小镇上。 殿下他们包下了镇上的客栈,我们一行人,终于可以好好躺在床上歇息,也能吃上热腾腾的汤面,还能好好洗漱一番。 只是,我还惦记着鲲隐鳞,面对这热气腾腾的吃食也没有胃口。 “叽叽叽,叽叽叽。” 洗漱好,正望着桌上小薇端来的热汤面发呆时,突然又听到了鼠叫声。 这一次,小薇也听到了,慌张的朝着四处看着。 “姐姐,好像有老鼠!”她激动的对我说着。 “别怕。”我站起身,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 “叽叽叽!”而这鼠儿非但不躲,还直接从我的包袱里,冒出了脑袋来。 它是何时,躲入了我的包袱里的? 不过,这鼠儿看着却极为眼熟。 我盯着他看了良久,开口问道:“你,你,是小贵儿?” “冥夫人!” 他这一开口,便我心头一颤,立刻俯下身,并且,让小薇去门口守着。 小薇看着鼠贵,也一脸惊诧,赶忙转身出去,守着房门。 “小贵儿,你怎么寻到这了?神君呢?他如何了?还有玄凌芸娘他(她)们,都没事吧?如今在何处?”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鼠贵直接朝着地上一跃,幻化成了人形。 “冥夫人!”他冲着我俯了俯身。 我赶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垂着眼眸看着他。 “冥夫人,神君?”鼠贵望着我,脸上带着迟疑。 “是不是受伤了?”我想着,他这段时日,剿灭了不少祭灵院,或许受了伤:“你说啊?” 鼠贵这一脸犹犹豫豫,我看着便焦急。 “冥夫人,小的只是奉命,前来探探情况。”他说着,那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好似不敢看我。 第九十七章纳妾 我一看鼠贵这神情,便知有事儿。 也等不及,听他说了,拿起包袱,拉着他便要走。 “冥夫人,您干什么?”他焦急的望着我。 “同你一道回去,我有很多话,想同他说。”我已经不想在这耗费时辰,我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想看看他。 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伤了他,我愿好好同他道歉。 “冥夫人啊,您别着急!”鼠贵立刻一步向前,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盯着鼠贵,鼠贵似乎不愿让我回去。 “小贵儿,是不是,神君他如今恨极了我?”我望着鼠贵,眼眸子颤了颤,自己心中,这两日已经备受煎熬。 每时每刻,都在想他。 鼠贵仰起头来,见我这般神情,他赶忙劝说道:“冥夫人,小的虽不知,您同神君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儿,但想必,其中应有什么误会,不过如今,神君在气头上,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盯着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且,而且,神君如今,已经准备娶妻。”鼠贵说完,垂下头去。 “嗡嗡嗡!” 我觉得,自己的耳侧,都是嗡嗡的声响。 “娶妻?”我愣愣的看着鼠贵,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不,是,是,纳妾,冥夫人,其实,娶妻纳妾,稀松平常,无论如何,您都是正房夫人,其余的那些小妾,再怎么样,也逾越不过您,故而?”鼠贵接下来说了什么,我亦是没有听清。 只是,这心头一阵发闷,我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口,脸颊瞬间就湿了,眼泪一滴滴滚落而下。 才分开多久?他便要纳妾了? “诶呦,冥夫人,冥夫人您别哭啊,哎呀,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您别哭啊!此事,还是让神君同您解释的好,我这?”鼠贵慌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娶的是什么人?”我觉得眼中一片混沌,已经看不清鼠贵的模样了。 “不是人。”鼠贵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妖?”我问道。 鼠贵点了点头:“听闻,是从北冥来的,我重伤醒来,就听幺妹儿说,神君带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回来。” “漂亮的女子?”我说着,侧目望向了一旁的窗外。 “冥夫人,此事您也莫要太过介怀,您看小的,小的只是一只小野妖罢了,可也定了三门亲,有三个妻,神君乃鲲神,福寿绵长?”鼠贵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纳妾也实属正常,您,您,大可大度些。” 我红着眼,将目光收回,侧眸看了一眼鼠贵。 鼠贵说这话时,一脸诚恳。 在他们的眼中,男人三妻四妾,那都在情理之中。 “小的,阿爹,曾娶了几十个妾,但小的母亲,还是为尊,无人能撼动她在我爹心中的地位。”鼠贵赶忙宽慰我。 我听了之后,只是漠然的坐在了木桌旁。恋恋 “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我的心中,只有冥北霖,就算此次无法同他和好,我也念着他,绝不再嫁,我也希望,我的夫君,只爱我一人。”我说完,见鼠贵又要张嘴劝说我,便问道:“那日,你去哪儿了?为何,我同曹大夫寻遍了后山,都没有寻到你?” 当时,我和曹大夫在后山看到了一条鼠尾巴,我还以为鼠贵已经惨遭杀害。 可方才,他显出真身时,分明是好端端的,尾巴爪子都在,并没有看到什么外伤。 “冥夫人,那日可真真的是凶险!”鼠贵说着,那表情瞬间就变得严肃。 似乎,今日想起,依然觉得后怕。 他眯着小眼睛,很是认真的同我回忆起了那日的情况。 那日,他出府之后,先是去集市上寻宏图,毕竟,宏图那孩子贪吃,我们都是知晓的,故而,鼠贵寻了风霖菀所有卖吃食的铺子。 可是,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瞧见。 但,鼠贵注意到了风霖菀码头,停了几艘船只,那船上,有男有女,那女子衣着华贵,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 而男人则是,这几日跟着我同行的人! “跟我同行的人?”我愕然的盯着鼠贵,不过也对,睇驮虽半遮半掩,没有把所有事儿和盘托出,但是,我已经猜到,鼠贵口中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师姐,至于男人? “那个叫子衿的,便是那日出现在船头的男人。”鼠贵一脸认真的同我说着。 “子衿?”我呢喃着。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到风霖菀了。 “对了,我还看到,他们进出曹大夫的屋子。”鼠贵说着,眉头一簇:“当小的悄悄前去察看时,便被发现,直接就被掏了妖丹,丢入了水中!” 鼠贵说完,撩起了自己的灰色衣裳,给我看他的肚皮。 他的肚皮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这疤痕就好似被人挠破了肚子,留下的。 光瞧见这伤,便能想象到,当时鼠贵的处境。 掏走了妖丹,丢入水中,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小的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不曾想,命不该绝,直接被冲到了岸边。”鼠贵说完,又顿了顿:“冥夫人,说句不中听的,小的怀疑,曹大夫,和那群人有所勾结!” 我已经亲口听子衿说过这件事了,子衿说曹大夫是存有私心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同外头的人勾结上? 而且,师姐同子衿一起出现?师姐不是萧策的人么?怎么又? “冥夫人,您若不信,就让曹大夫同小的对峙,小的保证,让他说出实话。”鼠贵以为,我不言语,便是不信,故而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 “曹大夫,已经死了。”我说完,微微叹息一声。 当初,他应是想要见子衿,故而,答应了一切,只是同曹大夫一道去盛京的路上,他所有的表现,都让我觉得,他已经后悔了。 他大抵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冥夫人,如今,神君已经到了巨鹿山,同祭灵人的队伍,就要碰上了,这一仗,必定惨烈,您若是在这队伍中,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被误伤,您啊,先随小的,去躲躲。”鼠贵说完,顿了顿:“过了这小镇,就会经过一片山林,到时候,小的带您走。” “是他,让你同我说这些的么?是他让你带我走的?”我望着鼠贵。 鼠贵愣了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 第九十八章偷鳞片 我看着鼠贵的反应,便知晓,并非是冥北霖让他来寻我的。 冥北霖应只是让鼠贵来探路罢了,我微微颔首,知晓殿下与那些事儿有关之后,我也并不想,与之同行。 只不过,鲲隐鳞还在殿下手中,我必须拿回。 “小贵儿,你先回去复命吧,至于我,还有些未完的事。”我说完,朝着窗口看了一眼:“你就从那离开,回去之后,告诉神君,让他切莫轻举妄动,我有事,想同他当面谈一谈。” “冥夫人,小的实话实说,神君如今,性情大变,每次入祭灵院,极尽残忍,从不留活口,这大战在即,小的实在劝说不动。”鼠贵说完,也是一脸的忧虑。 我凝眉,思索片刻,对鼠贵说道:“那你,告诉神君,我已经有孕了。” “什么?”鼠贵瞪圆了漆黑的眼珠子,盯着我。 我则是垂目,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鼠贵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见我腹部微隆,先是诧异,然后便是欣喜。 “这,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小的,小的,这就回去,同神君说!”鼠贵高兴不已。 “小贵儿,让神君,别再开战,就当是替孩子积福。”我看着鼠贵,认真叮咛着。 鼠贵连连点头:“神君若是知晓了,必定也没心思打这一仗了。” “嗯,那你快些去吧。”我柔声对鼠贵说着。 鼠贵冲我俯了俯身,然后,直接朝着窗口的方向走去,一个纵身,幻化成一只小鼠儿,沿着客栈外墙,朝着楼下爬去,动作无比敏捷。 看着鼠贵跑远了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将房门打开。 小薇立马回过头来,询问道:“姐姐,贵哥他?” “嘘!”我赶忙冲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小薇立刻闭了嘴,我拉着她进了屋。 “小薇,你在这屋里待着,我去殿下那一趟。”我想再去碰碰运气。 “姐姐,殿下方才,同子衿下楼了。”小薇立即对我说。 “是么?”下楼了,这更是个好机会,我赶忙打开房门。 太子殿下就住在我们左侧边,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里。 此刻,这门口无人守着,看来确实是出去了。 我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殿下的屋子,推开屋门侧身进入屋内,这虽是客栈最大的房间,但对殿下来说,只是他寝殿的一个角。 而那床上,便放着殿下的包袱,还有那个黑木箱。 “小孟婆!” 黑木箱里的睇驮,察觉到了有人入屋,顿时兴奋了起来。 而我则是压根就没有搭理睇驮,立刻在屋内搜寻起了鲲隐鳞。 “小孟婆,你是在寻那鲲隐鳞么?” 睇驮一句话,直接说到我的心坎里。 “在何处?”我问道。 “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她立刻回道。 “休想!”我说完,便冷静的站在床旁,仔细的想着,殿下应该是将那鲲隐鳞贴身带着了。 只是,若真是如此,想要拿到,便是比登天还难。 “小孟婆,放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害处,我还能帮你拿到鲲隐鳞,你我双赢不是么?”她柔声劝说着。 我盯着黑木箱,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不能信她说的话,也绝对不能将她放出,否则会铸成大错。电子书坊 “小孟婆,我也只是妖,想寻个清净之地,修炼罢了,你放了我,我们互帮互助。”她哄劝着我:“否则,你该如何拿到鲲隐鳞呢?” 我被她问的有些心乱如麻,如今,我必须快些离开。 “嗒嗒嗒,嗒嗒嗒。” 我正在屋内踌躇之际,门外的楼梯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我很确定,是冲着这屋子来的。 靠近之后,我还隐约听到了谈话声。 “殿下,明日清晨我们就得出发。”这说话的是子衿:“只是您的身体?” 他似乎,很为殿下的身体担忧。 “我无事,如今最要紧的是,快些同卓星辰汇合。”殿下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处。 此刻,我若是出去,便会与他们撞个正着。 我立刻朝着屋内环顾了一圈,迅速俯身,躲到了床榻下。 刚一退到床榻深处,我就听到了“吱呀”一声,推门声。 紧接着,我看到了两双脚,一前一后进来了。 “殿下,这几日,您乏累了,洗漱后,吃过汤药,便好生歇着。”子衿说完,我便又瞧见,几个人抬着浴桶进了屋。 子衿将浴桶放到了屋内侧边的屏风后,然后朝着床榻这走了过来。 我立刻屏住了呼吸,子衿此刻,与我就只是咫尺之间,他若是低头,肯定会瞧见我。 不过还好,子衿只是拿了要给殿下更换的衣裳,就又朝着殿下那走了过去。 “你们都出去!”太子殿下开口命令道。 “是!”子衿他们立刻俯身,退到了屋外。 而我则是侧目,朝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却见几件衣裳落地。 顿时心头一紧,收回目光。 不过,转念一想,太子殿下若是将那鲲隐鳞贴身带着,那么如今他要洗漱,那就必须将鲲隐鳞放下。 想到这,我又微微侧过头,看向殿下。 如今,便只是看到一双赤脚,绕过屏风,紧接着,就是入水的声音。 而他的衣裳,都悉数放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这就好似,老天爷,特地给我的机会,只要我拿到了鲲隐鳞,我便可以立即走。 我匍匐着,从床底下缓缓爬了出来,趴在地上,朝着屏风那看了一眼之后,才十分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蹑手蹑脚朝着那木椅走去。 这一刻,我的心,都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捏着。 “哗啦啦,哗啦啦”殿下洗漱的声响传来,我俯下身,开始翻他的衣裳。 衣裳袖子,通通找过,却一无所获,最后我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玉带。 这玉带边上,还放着我送给他的香囊。 难道?我盯着这香囊,紧接着,便伸出了手。 当我将香囊袋打开之后,就瞧见了里头泛出红光。 于是,立即将那袋子给收好。 可当我迈步准备离开时,突然,一双大手,从我的身后,将我一把拥住。 第九十九章滚 “别走!” 殿下的低语声传来,我立刻将香囊塞入了自己的袖中,然后侧过脸来,轻轻将他推开。 他披着白袍,头发还是湿的,脸上的神情,带着倦意。 “原来,殿下在洗漱,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出去。”我说着,便要离开。 “就算要走,东西也得留下。”他说着,朝我靠近了一步,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立刻将他的手甩开,并且,往房门口的方向退了数步。 “夕颜,给我!”他说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望着殿下的脸,微微俯身道:“殿下,我知晓,这鲲隐鳞一开始,就是您从祭灵司拿出来的,但是,这鳞片是冥北霖的。” “夕颜,把它给我!”太子殿下说着,又朝着我这迈了一步。 我立刻转身,一把将房门打开。 结果,门外站着子衿,和四个侍卫。 子衿看到我,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拦住了我。 “夕颜,我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好么?你也无需这般心急的帮他,说不定这一仗,死的是我,若真是如此,到时候,你便能永远同他在一起了。”太子殿下已经抬着手,悄悄朝我靠近了数步。 “你们谁也不用死!”我说完,将这香囊袋,从袖中取了出来,然后便倒出里头的鳞片。 “给我!”殿下凝着眉宇,冷声说道。 此刻的他,面容已经变得极为阴沉。 “夕颜!”他已经没有了耐性,低声呵斥了一声之后,猛然朝着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情急之下,直接将鲲隐鳞朝着自己的嘴里一拍,悉数咽下。 “你疯了!”殿下一把抓住我的手:“吐出来,快吐出来!” 他抬起手,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一把将他推开,蹙眉望着他。 他也凝望着我,那眼里,有焦灼,还有失望。 “你知不知道,寻常人吞了鲲隐鳞,会有烧心之痛?”殿下说完,又立刻看向门外,已经傻眼的子衿他们:“去,给楚良娣,准备一碗催吐的汤药来。” “我不喝。”我盯着他,准备退到门外去。 而门外的几个侍卫,已经挡住了我的去路。 “夕颜,这鲲隐鳞,并非凡物,你听我一次劝。”他凝视着我,那语气不容置疑。 我同他僵持着,而就在这僵持的半个时辰里,我已经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我的胸膛口,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感。 这种感觉,就好似滚烫的烙铁,一下下,烙印在胸膛口。 “夕颜?”殿下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儿,立刻伸出手,要扶着我坐下。 “殿下,能不能让我,将它们带走?”我望着他。 他的面色,变得惨白,盯着我,一言不发。 子衿端来了汤药,殿下立刻将汤药送到了我的面前。 “喝了。”他命令道。 而我,很清楚,若是喝了,吐出这鲲隐鳞,想要再拿走,应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故而倔强的闭着嘴,侧过脸去,不看他。 太子殿下劝说我许久,我的额上,直冒冷汗,后背上的汗水,把衣裳都沁湿了。爱书屋 “喝了!”殿下的语气,也变得越发强硬,他抬起一只手,就掐住了我的下颚,另一只手,则是将汤药送到我的唇边。 这一幕,让我回想起了,他要给我灌落胎药的画面。 我奋力抬起手来,一把将他那端着汤药的手,朝前推去,汤药洒落一地。 “殿下,您没事吧?”子衿赶忙过来,查看殿下的手。 “太子殿下,就当我求你,让我把这鲲隐鳞带走吧。”说完,我直接给他跪下。 他立在我的面前,良久没有吭声。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面色发青,眸子通红,呼吸有些急促。 “殿下?” 子衿赶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塞入殿下的嘴里。 太子殿下眼里的猩红,才一点点的褪去。 “滚!滚吧!”殿下冲着我,怒叱一声。 “太子殿下?”我仰头望着他。 他这是要放过我么?并且,愿意让我带走鲲隐鳞? “还不走,若是我改了主意,你便再也走不了!”他垂下眸子,盯着我。 我立刻冲他俯身,然后站起,朝着门外走去。 原本拦着我的那些侍卫,也纷纷让开,我赶忙回到自己的屋中,拿上包袱,拉着小薇便要离开。 “姐姐?要出发了么?”小薇一脸懵懂的跟在我的身后侧,问着我。 我没空回应她的问话,只是快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当我即将走到楼梯口时,太子殿下突然从屋中,走了出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他,想着,他莫不是反悔了? 结果,殿下却是拿出了一个银钱袋,递给了我:“拿去吧。” “我不要,多谢殿下,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说着,又冲他俯了俯身。 他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如今,我要拿走这鲲隐鳞,还有何颜面再拿他的银两? “拿着,别倔强,你若是去寻他,必定一路凶险,有些银钱,还能傍身。”他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我看着殿下的背影良久,最终,将银钱袋塞到了子衿的手中,然后转身下楼。 楼下柏卿就立在正门处,他已然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 “楚良娣,这是真的要走?”柏卿盯着我,眉宇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我垂眸,不去看他,他则是冷笑了一声。 “殿下的真心,就喂了您这么一只白眼狼!”他说完侧过身,让我出去。 我拉着小薇,朝客栈外走去,这个镇子,不算大,我记得,我们是从哪个方向进的镇,于是,就朝着那个方向走。 “姐姐,我们身无分文,能走去哪儿?”小薇一边走,一边问我。 “总有法子的。”我说着,脚下的步子,变的更快了,心中就想着快些离开这镇子。 出了镇子,外头便是荒路,我走在前头,小薇紧跟其后。 “姐姐,天色也要暗了,不如,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歇一歇吧?”她提议着。 我抬起头,看着已经暗下的天色,心中知晓,入夜之后,这荒路必定更加难行,但是,为了早日和冥北霖重聚,我们只能夜以继日。 第一百章山中小屋 如此想着,我便劝着小薇,同我继续前行。 这荒路一过,便是一个向上的小土坡,之前,就听殿下说了,沿着这上去,翻过这座矮山,他们便会同卓星辰汇合。 而卓星辰所去的方向,便是冥北霖所在之处。 “小薇,你快些!” 我们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小薇同我的距离,可谓是越拉越远,几次回头去看她,手中的火折子,更是摇曳着。 “姐,姐姐,我累啊,你慢些。” 她说着,俯身双手放在膝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我看着她,小薇之前在府里干活,向来利利索索,腿脚也快,怎的如今,变得这般柔弱,竟走不过我一个有孕之人。 “小薇,再这么歇下去,明日天明,殿下他们的马车,就会立刻追上我们。”我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乖,再忍耐忍耐。” 小薇冲我点了点头,由我扶着继续往前走去。 此刻,夜风呼呼的吹着,我的腹中“咕咕”的叫,此刻,倒是有些后悔了,自己之前该吃了那碗热汤面。 若是吃了,必定力气更足些。 “姐姐,你饿了?”小薇侧过头来,看向我。 “我不饿。”我说完,反问道:“你饿了么?忍耐一下。” “姐姐,为何不同殿下他们一道走?让殿下送我们到家主那,不就好了么?何必受这份苦?”小薇很是不解的望着我。 我沉默,良久都没有回应她。 其实,一来,我担心殿下变卦,二来,我们必须先赶到冥北霖那,让他停战。 如此,两边都不会有伤亡。 “姐姐,那是什么?”小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起头来,朝着前方眺望。 我眯着眼,也朝着那方向望去,便见不远处,有灯火,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孤零零的。 要知晓,如今,已经入了矮山,应该极少有人住在山里吧? “姐姐,咱们去那休息一下。”小薇看到那灯火,顿时,有了力气,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只是,我们越是靠近这屋子,我这心中就觉得越发不安。 而且,这种不安的情绪,让我体内的鲲隐鳞,再次发出了烧灼之感,胸膛口疼的,只能微微躬身。 “不能去,我们继续赶路。”我拽着小薇的衣角,直觉告诉我,那屋子大抵有问题。 可小薇却拉着我:“姐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咱们还是到那歇一歇,就歇息一会儿。” “不,不,不行。”我摇着头,每说一句话,都觉得胸膛口疼的厉害。 “姐姐?”小薇望着我,连忙扶我在原地坐下。 我死死咬着嘴唇,这种惋心一般的疼痛感,简直难以忍受。 “姐姐,你等等我。”小薇赶忙朝着那屋子跑去,拍响了房门。 “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小薇大叫着,拍打着那院门。 我眯着眼望着小薇,她的声音,在这山中回荡着,我疼的躬着身,一只手则是抚在了自己的腹上。 担心这鲲隐鳞,会影响到腹中骨肉,于是,又将手伸入嘴里,扣着喉咙口,但最终,却只是干呕了数声,吐了点酸水罢了。 而小薇那,屋内的人已经出来了,好似是个男人?我眯着眼,隐约听到,小薇在同他说话。 “大爷,我姐姐身体不适,能不能,让我们进屋里歇一歇?”小薇同那男人说着。我爱中文网 “进来吧!”那男人,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薇赶忙过来扶我,我冲着小薇摇了摇头,同时眯着眼眸,看向远处的男人。 “不,不要进去。”我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疼痛灼热之感,已经让我站都站不稳了。 我记得,之前,鲲隐鳞在爹的身体里时,爹也是十分畏热,寒冬里,只能披着极薄的衣裳。 如今,我和爹的症状应该是一样的。 “姐姐来。”小薇扶起我,就朝着那小屋走去。 我难受的躬着身,视线落到了地上。 此刻,月光洒落在这小屋之上,那大爷的影子上,居然出现了一条尾巴。 他是妖!我心中想着。 可小薇却已经扶着我,立在了这大爷的面前。 “进来吧!”大爷张着嘴,我微微抬起头,看到了他满嘴的黄牙。 “不必了,我们还,还,还要赶路!”我立刻开口拒绝。 “你这是病了吧?还是进来歇着吧!”这大爷说完,将屋门彻底打开。 屋内阴恻恻的,厅堂的地上,有一个火堆。 火堆旁,还坐着一个大娘。 这大娘,冲着我们咧嘴笑着,和大爷一样,满嘴黄牙。 “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真的得赶路!”我说着,冷汗从我的额上滑落,滴落在了地上。 “咯咯咯!”大娘望着我,立刻就笑了:“小姑娘,我瞧着你,面色差的很,还是在这歇一夜吧。” 她说完,挪了挪身,让我们坐下。 胸膛口的疼痛,让我已经无力再拽着小薇跑了,如今只能先坐下,见机行事。 甚至,还在心里头默默祈祷着,自己遇上的,千万别是恶妖。 “你们年纪不大,胆子不小,深更半夜的,敢走这山路?”那大娘一边说,一边望着我们,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我看着她的样子,就知晓不好,看她的面相,必定不是什么好妖。 今天,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肯定饿了吧,来,喝点汤吧。”那大爷走到厅堂一侧的屋内,端了一个砂锅出来,给我和杜小薇盛了一碗汤。 我盯着那汤,并未端起,并且,死死掐着小薇的手。 “我们不饿,我们坐一坐,就走。”我看着他们。 “咯咯咯!”这大娘笑起来,就好似公鸡打鸣一般。 “有水么?”一看他们这笑容,我就知晓,今日,想从这走出去,只怕是不容易,如今,我就连动弹都觉得疼,自是对付不了他们,所以,只能将宏图放出来了。 只是这两只妖,必定不够他塞牙缝。 “水?喝水啊,好啊!”大娘笑吟吟的,立刻,让那大爷,给我们端来了水。 我看着这水,又望着他们说道:“我们要告辞了。” 说着,就准备站起身来。 “嘭!”的一声,这屋门立刻被关上了,我只能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零一章吞噬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火堆的红色火焰,映照在大娘和大爷的脸上,他们狞笑着,望着我和杜小薇。 “你们?你们?是,是土匪么?”小薇盯着他们,颤声问道。 “土匪?咯咯咯!你们运气不好,若真是土匪,见你们这长相,没准能留你们做压寨夫人!咯咯咯!”他们说着,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紧接着,身后长出了一条极长的尾巴。 我垂眸,看了他们一眼,那尾巴,好似是黄鼠狼,同媚儿是同族。 “我们无冤无仇,你们放我们走。”我看着他们,既是媚儿的同族,我便不想放出宏图。 “咯咯咯!” 他们立刻仰起头笑了起来,那大娘更是当着我们的面前,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布袋子,也不知道从里头摸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开始“咔嚓咔嚓!”的咀嚼着。 “这两个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只可惜啊,瘦了些。”大娘望着我,似乎有些失望。 “嗯,不过苍蝇再小,也是块肉,老规矩,我吃内脏,你吃骨和肉。”大爷说完,就抬脚,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我立刻将装着宏图的符箓,朝着地上一放,泼上了水。 “啪叽”一声,宏图猛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一幕,将那黄鼠狼吓的连续后退了两步。 “咕噜噜!” 宏图出来之后,他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夕颜,好饿!”他张口便喊饿。 “诶呦呦!还有个胖小子?”那黄鼠狼看到宏图,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此刻,他并不知道,谁是谁的食物。 “宏图,那两个是黄鼠狼,你吃吧,不过妖丹得吐出来。”我叮嘱了宏图一声。 “好大的口气?你是修术的?莫不是祭灵人?”那黄鼠狼盯着地上的符箓,沉声说道:“就算是,咱们也不怕!四百年的道行,绝不是吃素的!” 那大爷说着,就朝着我们这扑了过来。 宏图猛然张开了嘴,发出“啊呜!”一声叫,然后纵身飞起,一口就咬住了那大爷的脖颈,对方,当即显了原形! “咔嚓”一声脖颈断裂,宏图蹲下大肆咀嚼。 我微微侧过头去,并且,抬起手,捂住了小薇的眼睛。 “妖?大妖!”那大娘吓的扭头就要跑,宏图直接就如小兽一般,朝着她扑了过去。 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我的脸颊上,抬起手一抚,是血! 宏图吃“东西”的速度,向来极快,三五下,就吃的精光,剩下两个骨架罢了。 “图图,妖丹呢?”我担心,他将妖丹给咽下了,那妖丹,我想留给浮游。 浮游显了原形,就是因为失了妖丹。 方才那黄鼠狼说自己有四百年的道行,若两枚妖丹一并服用,浮游必定能好起来。 “呸呸!” 宏图呸了两声,从嘴里,吐出了两枚如眼仁大的妖丹来。 “姐姐,快给浮游哥服下!”小薇瞬间激动了起来,伸手就将宏图手中的妖丹给拿了过去。 然后,从自己的袖中,将装着浮游的符箓,取了出来。夜夜中文 “等等!不如,等下山了,再放浮游?”我想着,如今我们还要赶路,浮游就算服了妖丹能好些,但是,让他这般跋山涉水,实在是为难了他。 “姐姐,如今都有妖丹了,就该放浮游哥出来!”她说完,直接拿起地上剩的水,朝着符箓泼去。 我的胸膛口发疼,也没力气再劝她。 只是浮游的真身一出现,瞬间占据了大半个厅堂。 我拉着宏图,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好让浮游躺着舒服些。 小薇则是迫不及待,将那两枚丹药送入了浮游的嘴里。 浮游吃了内丹,瞬间变得狂躁了起来,巨大的尾巴,在厅堂内甩动着,我赶忙和宏图一起将他的尾巴按住。 他身上的鳞片,冰凉无比,剧烈的颤抖了许久,才停了下来,并且,渐渐的幻化成了人形。 我赶忙将那大爷的衣裳给浮游裹上,他倒在火堆边上,面无血色,双眸紧闭。 “图图,你替浮游,将这衣裳穿好。”我示意宏图帮忙。 宏图摸着自己的肚子,舌忝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但还是乖乖的帮忙,将衣裳给浮游穿好了。 替浮游穿好衣裳之后,他便开始朝着一侧的屋子走去,要去寻些吃食。 “图图,别乱跑。”我开口冲着他喊了一声,自己则是蹲在地上,给浮游把脉。 索性,浮游的脉象,如今很平稳,只是内虚,要好好调理,若能替他抓几只活鸡,便好了。 “夕颜,夕颜!” 正想着,宏图便大叫着,手中抓着一把东西,兴冲冲的跑了出来。 “夕颜,买吃的!”宏图兴奋的叫着。 我朝着他的手中一看,发现是一大把银子,和银票。 “哪儿来的?”我问道。 “那,那有好多!”宏图指着厅堂侧边的屋子,对我说道。 我站起身,朝着那屋子走去。 跨入这屋内的门槛时,我吓了一大跳,屋内的地上,堆满了钱袋,还有许多衣裳,这些衣裳和钱袋上,都有血迹。 看来,这两只黄鼠狼,在此处劫道杀人,应该有段日子了。 宏图望着我:“可以买吗?” “嗯,等翻过了这座山,我就给你买。”我说完,抚摸了一下宏图的脑袋,并且拿走了几个钱袋,塞入自己的包袱里。 宏图的胃口,不可估量,想要养活他,并不容易,再加上如今,浮游也放出来了,下山之后,必定要买一辆马车,驱车赶往冥北霖所在的巨鹿山。 “下山?”宏图撅着小嘴儿,似乎不能等了。 我抚摸着他的头,正想开口安慰,厅堂外,小薇便喊了一声:“姐姐,浮游哥醒了!” 听到她这一声召唤,我立刻侧过头去,看到原本躺在地上,双眸紧闭的浮游,真的睁开了眼。 我拉着宏图,快步走到了他的身侧,俯身蹲在了浮游的身旁。 浮游眯着眸子,望着我,良久才开口问道:“夕颜,你没事吧?” 听到这句问话,我顿时觉得眸子泛酸,赶忙冲他点了点头。 “我没事,你呢?你好些了么?”我伸出手,替浮游将乱发拨到一侧。 浮游微微闭了闭眼眸,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这是哪儿?” 他环顾着屋子,猛然坐起身来。 第一百零二章指路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浮游,怎么了?”我伸手扶住他。 “祭灵司?萧策!”他瞪圆了眸子,冲我喊道:“快跑!快跑!” “浮游哥,我们如今,已经逃出祭灵司了,那萧策再也伤不了你了。”小薇红着眼眸对浮游说着。 浮游恍惚的望着我,又看向我身后侧的宏图。 “这不是在宫中?”他还有些混沌。 “浮游哥,如今,我们正要赶去见家主。”小薇说着,又给浮游端了一碗水来:“浮游哥,你喝。” “见家主?”他的眸子眨了眨,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浮游,你怎么了?”我抬手,抚了一下他额上冒出的冷汗。 他恍惚的摇头:“无事,我,我?” 他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喝了数口,然后低垂着脑袋,不再吭声。 “浮游浮游,你好了,我们就去买吃的!”宏图看着他说着。 “图图,你浮游哥,受了伤,如今,身体不适,你让他歇一会儿。”我抚摸着宏图的脑袋。 宏图听了砸吧了一下嘴,仰着头,望着我,问道:“那,图,自己去抓。” 他说完,抬起眼眸,就朝着门的方向看去。 “不行!”我赶忙紧紧抓住宏图的手腕:“你若是走丢了,该如何是好?我们还得寻你去?” “图图饿嘛!”他两手一摊开,一脸委屈的看着我。 “好,等翻过了这矮山,我就去给你买好多吃食。”我安抚着。 宏图撅着嘴,没有再吭声。 “浮游,你喝些水,休息休息,我们一会儿,还要赶路。”我看着浮游,开口说道。 “夕颜,我们,我们?真的要去找他?”浮游的眸子颤了颤,声音依旧有些虚弱。 “浮游?”我凝视着浮游,回想起了浮游在被押送的路上,昏迷时,喊的那句“公子,别杀我。” “浮游啊,你同神君之间,必定有误会。”我望着浮游,肯定的说着:“他没有任何理由害你。” 浮游望着我:“我当时,看清了他的脸。” “这件事,必定有蹊跷,你所躺的木箱里,本该锁着的是睇驮对么?睇驮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你确定,你看到的真是神君?”若冥北霖真的害了浮游,当时,为何还要出去寻他? 他的焦急,不是装出来的。 当时,冥北霖应是怀疑,浮游被那些蒙面人给抓走了。 浮游蹙着眉宇,垂着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冥北霖。 “别想了,我带你去见到他,当面询问,一切就都清楚了。”我说完,又拉过浮游的手,替他再次把脉,他确实已经好多了。 “姐姐,不如,你带着宏图先赶路,我等浮游哥休息好了,再追上你们?如何?”小薇是不忍浮游受着伤,还要跋涉。 可将浮游放出来之前,我就已经告诉她这个“后果”了。 “不行!万一遇上祭灵人呢?”我马上打断了小薇的话。7问 “我没事。”浮游自己也坐起身来,我和小薇一左一右将他扶起。 宏图见我们都站起身来,便欢喜的朝着门口跑去,推开门,就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喊着:“我要吃,吃很多,很多!” “图图慢些!”我冲他喊着,然后扶着浮游,紧随其后。 浮游脚下发软,走起路来有些吃力。 我们才走了半个时辰,他已经是气喘吁吁。 而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烧心的感觉,时刻让我心头抽痛,每每抽痛一下,就能起一身冷汗。 可也不知是不是这鲲隐鳞的缘故,我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浮游依靠在我的身上,我不觉得有半点沉重。 当浮游再也走不动时,我决定俯身下来背他。 “不必了!”他的嘴唇略显发青,身体虽虚,但是,还是一口拒绝了。 “不必什么?你我之间,还要这般客气?来!”我半蹲着身。 “夕颜,你?”他的话还未说完,我的手已经将他一揽,背了起来。 要知道,浮游虽然算清瘦,但是,个头高,可我背着他,却是真的轻松的很,走起路来,依旧极快。 “图图也要抱!”宏图在前头蹦跶了一会儿,一回头,看到我背起了浮游,顿时将他那胖嘟嘟的小手,伸了过来,要让我抱他。 “图图,你浮游哥受伤了,走不动。”我说着,快步走到了宏图的前头:“来,我们来比赛,你若是比我快,待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就给你买活物。” “吃多少都可以吗?”他脆生生的问。 “嗯,多少都可以!”我说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而正当我们一前一后,走的飞快时,我却觉得好似少了什么,朝左右一看,小薇好似没有跟上。 于是,侧过头,往身后望去,只见小薇已经距我们约莫五步左右的距离了,她立在一棵树旁,借着明亮的月光,我隐约瞧见,她好似在树上刻画着什么。 待她刻画好,才跟上我们。 我看着她,问道:“小薇,你在做什么?” “啊?”她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你放才,在树边?”我的目光紧盯着她。 “哦,姐姐,我累了,靠在树边歇一歇,姐姐,你将浮游哥放下,你也歇一歇吧。”小薇说完,伸出手去,就要扶浮游。 “不必了!”我立刻侧身,避开小薇的手。 而我背上的浮游,则是,虚弱的说道:“夕颜,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我们就快下山了,你别急,下山了,就让你自己走。”我说着,继续迈步。 小薇跟在我的身后,我一边走,一边跟身侧的宏图说着话,注意力好似都在宏图的身上,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身后的小薇。 小薇几乎是,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悄悄在周围的树上做个记号。 待我看到第三次时,我停下了步子,将浮游放到一旁的土堆边上,让他坐着歇息。 小薇就好似没事人一般,赶忙走到了浮游的身侧。 “在给谁指路?”我盯着小薇,冷声问道。 小薇一愣,赶忙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第一百零三章诡异行径 我盯着小薇,小薇应该是最“清白”,最不可能与任何人有勾结的。 她是被迫,来到这盛京的,如今,我们逃跑,她没有理由给任何人指路,来抓我们。 “小薇,我都看到了!”我盯着她。 一直以来,我对她算是有亏欠的,毕竟,若不是我们,她也不会被带到这来,受这么多苦。 可如今,小薇的行为,我倒是看不懂了。 “为什么?”我盯着她。 “姐姐,我做什么了?”她茫然的望着我。 我立刻站起身来,就朝着方才她倚靠的树走了过去。 结果,这树身上,却没有半点刻画的痕迹?我盯着树身,呆愣了许久。 “姐姐,你,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忧心,所以?”小薇也朝我走了过来。 我盯着小薇的眼睛,我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认真的盯着她看了。 从前,在风霖菀时,小薇的眼眸清澈无比。 可是如今,她这水灵灵的眼眸里,却好似藏着什么。 并且,我同她对视时,她的目光不是游移开,便是索性垂着眼眸。 小薇似乎有问题?我盯着她,看了良久。 “小薇,是谁要挟你?还是?”我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看花了眼了。”小薇说着,指着树:“你自己找找,可有什么标记?” “夕颜,小薇不可能害我们。”坐在前头土堆上的浮游,开口替小薇说话。 “浮游哥?”小薇转过头看向浮游,眼里带着笑意。 我则是凝眉,看着小薇走向浮游,给浮游擦拭额上的汗水。 “夕颜,不走么?”宏图过来,拉了拉我的手。 “走吧。”我点了点头,同宏图一起,朝着小薇和浮游走去。 “姐姐,在这歇一会儿吧,浮游哥都累了。”小薇一边替浮游拭汗,一边对我说着。 “不行!天马上就要亮了。”我说着,朝浮游伸出了手,准备拉起他,继续背他下山。 小薇却沉下了眼眸,开口便道:“殿下他们,想要的,只是姐姐你而已,何必要如此为难浮游哥,一道赶路?他的身体还未康复,他经不起这般折腾。” “小薇!”浮游立刻看向小薇:“我们和夕颜是一起的!” “浮游哥,我们大可在这歇一歇,让姐姐先走,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跟上她。”小薇满眼温柔的看着浮游。 浮游则是挣扎着站起身来,自己迈步朝前走去。 “我好的很,夕颜,我们走。”浮游说完,还替我将宏图给拉了过去。 我则是看向小薇,心中对她的怀疑,瞬间加剧了。 小薇从前,虽喜欢浮游,但对我也是极好的,别的不说,甚至比媚儿还要贴心,媚儿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小薇却是个细心的姑娘,很多事儿都替我想着。 可如今,小薇对我好似莫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她的言语之中,也好似在责怪我。 难道,她是因为,此次,在盛京之中受了太多苦,故而,才对我有了怨气? 我想,应该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123看书网 于是,我快步跟上小薇,小薇追随在浮游身侧,视线一直在看浮游。 “小薇?”我开口叫了她一声,想同她说话。 而小薇则是突然伸出手,扶住了浮游的胳膊。 “浮游哥,你气色不好,我扶着你走。”她说着,就扶着浮游朝前走去。 我愣了愣,看着小薇和浮游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薇之前,在宫中,就对我显得有些平淡,出宫之后,甚至用我威胁殿下,讨要妖丹,方才更是说出了那番话,想与我分道扬镳。 我认为,她对我,要么有怨恨,要么有什么误会,若不解开,今后渐渐的,就要形同陌路了。 于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开始走在下山的小道上时,我再次靠近了小薇。 小薇也恰好扶着浮游,坐下歇息,浮游疲惫的喘着粗气,而我看了一眼浮游,又朝着山下望了一眼,快的话,最多,再过一个半时辰,我们就能下山。 “浮游哥,你在这歇一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小薇说完,转身就朝着一侧的密林走去。 “小薇!别乱走!”我赶忙扒开树杈,发现,就在这么一瞬间,小薇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可是在山里,若是走散了? 我焦急的又喊了小薇几声,可小薇没有回应,照理来说,她应该没有走远才对。 “图图,你在干什么?”我焦灼的回过头,看到宏图一只手握着拳头,此刻正将眼睛凑到拳头前,眯眼看着什么。 “夕颜,亮亮的!”宏图说着,举着拳头让我看。 我垂目一看,发现,他的手里,抓着一把,萤火虫,准确的说,那是萤火虫的“尾部”。 萤火虫死后,还是能发亮的,只是亮度要比活着时,要黯淡许多。 “从哪儿捡到的?”我望着宏图。 “小薇丢的,我看见,便捡起来了。”宏图说完,又垂头看起了萤火虫。 我顿时心头一沉,方才确实并非是我多心了,小薇真的是在做记号,只不过,做记号的方式不同。 她这是通过丢萤尾,将我们的行踪,告知别人,想到这,我对浮游和宏图说道:“你们,就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我再次扒开那树杈,走了进去。 “夕颜!”身后浮游大叫了一声。 我则是垂目,看着地上那些被踩断的树杈,朝前走去。 “咔嚓,咔嚓!”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才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的清脆咀嚼声。 这声音,和方才在木屋之中,那黄鼠狼吃东西的声音极像。 而我举起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看到了前方仅仅五步之遥的小薇。 她背对着我,耷拉着肩膀,好似在吃着什么。 “小,小薇?”我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诡异。 小薇听到动静,猛然转过头来,我看到她的嘴角处,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你?”我看着她。 虽然,此刻光线并非明亮,但是,我能清楚的看到,那猩红的血迹。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布袋子,那布袋子,正是之前那只黄鼠狼所拿的。 第一百零四章细思极恐 我愕然的看着小薇,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她难道是被那黄鼠狼上身了么? 可仔细一想不可能,黄鼠狼的真身都被宏图给吃了,早就魂飞魄散了。 “小薇你,你在,吃什么?”我的声音,变得磕巴了起来。 小薇的眸中,先是愕然,然后渐渐归于平静。 她盯着我,嘴角好似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然后,抬起手来:“姐姐,我替浮游哥,抓了一只野鸡!” 她冲我笑着,却不知道,此刻,她的牙齿,齿缝里,全都是血迹。 我看着小薇,她是妖么? 这个念头冒了出来,紧接着,又想到,她过三重门时,吐了一马车。 那时候,我以为她是太过惊恐慌张,又被马车晃悠着,故而吐了,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妖。 我朝着身后退了一步,但是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 脑海之中,不断的想着,莫不是,小薇已经死了,如今,是有人披着她的面皮? 不,这不可能,这段日子,虽然和小薇独处的时间短,可她也算是对答如流,知晓我说的每一个人。 面皮可以换,可记忆是不能换的吧。 我盯着她,记忆?记忆? 这个词,让我又立马回想起了,冥北霖同我一起捏的土人像。 那土人像,拥有杜小薇所有的记忆。 她和杜小薇,一模一样。 可是,那土人像应该烧毁了才对啊? “你,你,你是土人像?”我盯着眼前的“杜小薇”,开口询问道。 “小薇”一怔,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土人像?我听不懂?”她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而这句话,更加让我确定,眼前的人,绝对不是真的杜小薇。 土人像的事,小薇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为了撇清关系,居然说自己不知道此事? “你想干什么?”我盯着她。 “姐姐,我只想替浮游哥,抓这只野鸡回去。”她望着我,笑着说道。 “别过来!”我立刻从袖中抽出了匕首,对准了她。 并且,脑子里开始仔细的回忆起,冥北霖之前说过的话,他好似说,只要说哪两个字,这土人像就能立刻“静”下来,听人差遣。 “姐姐,你今日好生奇怪。”她依旧朝着我靠近。 “归魂!”我冲着“小薇”喊了一声。 对,冥北霖确实告知我,死物若有了活气,便不好控制,故而,在烧生辰八字时,他在其中下了咒术,只要说出“归魂”二字,土人像便会立刻听令 杜小薇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松开了手,野鸡掉落在了地上,她则是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然后发出痛苦的哼哼声。33 “呃呃呃!”她抓着头发,然后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学的不像么?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能识破我?”她脸上的皮肤,好似在抽搐。 不对啊?之前,冥北霖喊了一声“归魂”之后,土人像便能乖乖听话。 可如今,“小薇”却好似要发狂。 “你不是小薇,小薇在哪儿?”我盯着她,质问道。 “姐姐,我就是小薇,我们没什么不同啊?”她说着,还在我的面前转了一圈,行为可以说是极为古怪。 “你是土人像!你是个死物罢了!说,小薇在哪儿?你把小薇如何了?”我盯着她,突然觉得细思极恐。 小薇的娘去世,小薇连夜就将她娘亲下葬了,可无论是曹大夫,还是冥北霖,都说她娘寿数未尽。 那么,小薇娘亲的死,是否也和眼前这个土人像有关?真正的杜小薇,应该也? “你杀了小薇对么?”我凝眉看着她。 她则是蹙着柳眉望着我,那神情之中,带着一抹愠怒。 “我已经学的很像了!我就是杜小薇,你就把我当做是杜小薇不行么?”她盯着我,反问着。 “我问你!是不是杀了小薇!”我看着她,怒叱道。 她也恼了,猛然朝着我这伸出了手,我直接抬起匕首,朝着她的手背上狠狠的划了一刀。 她猛然又将手给收了回去,紧接着,便开始质问:“不是你们说的么?我和她,一模一样,没有区别!可这世上,就只能有一个杜小薇,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是死物,本就不该有活气!”我盯着她,脚下的步子,则是继续后退。 “是你们让我活过来的,不是么?是你们,给了我这口气,可却又不让我活?要让我,替那杜小薇去死?既然,我大难不死,那么,我就要这个身份!”她说完,又朝我逼近:“姐姐,我本想和你好好相处的,我本想着,等事情了结之后,就同浮游哥一道,做一对神仙眷侣的!你为什么要拆穿我呢?害的我,又要杀人?” 她说着,摇了摇头。 而我则是立刻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别跑了!”她冲着我叫嚷着。 “归魂!”我赶忙又唤了一声。 土人像痛苦的发出了哼哼声,不过依旧没有停住脚步。 我想,应该是真正的杜小薇已经死了,故而,这咒术对她无用了。 “啪叽”一声,我的前方传来了踩踏树杈的声响,紧接着,我就看到了浮游和宏图。 “浮游,快?”我还未喊出声,身后的土人像就发出哭嚎。 “呜呜呜!呜呜呜!” 她放声大哭,浮游面色苍白,立刻朝着那土人像看去,我赶忙,一把将浮游给拉住了。 “浮游,她?”我要拆穿她的身份。 “浮游哥哥,其实,我是土人像!我只是神君和夕颜姐姐捏的土人像而已。”她居然,自己开口,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浮游愕然的盯着土人像,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浮游哥哥,对不起,我,我,我早就想同你说了,可是,你一直昏迷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我怕你知晓了我是土人像之后,就不喜欢我了!”她说完,又开始哭嚎。 这哭声,可谓是悲痛欲绝,就连我听着,都觉得“悲惨”。 只不过,方才她那满嘴是血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之中了,我不会被此刻的表现所欺骗。 第一百零五章漏洞百出 我盯着杜小薇,目光阴冷。 “别再装了!”我对她说道:“是你杀了小薇!是你顶替了她的身份!你如今,还?” “我没有,姐姐,我真的没有!”土人像用力的摇着头。 “那你倒是说说,真正的杜小薇,此刻在何处!”我质问着。 “她,她?她被那群蒙面人给杀了!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土人像说完,一步越过了我,走到了浮游的身侧,伸手紧紧抓着浮游的衣袖:“浮游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句假话!” “蒙面人为何要杀小薇?小薇只是个寻常家的姑娘,他们有什么理由杀她?”我看着土人像,她说起话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而土人像却十分镇定:“因为,她与霖府有关,她经常在霖府出入,故而,他们才杀了她。” 土人像还在辩驳着,想要让浮游信她。 “浮游?”我想浮游向来机灵,应该能理的清。 可浮游垂眸,看着身侧的杜小薇,过了一会儿,才对我说:“夕颜,我重伤时,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如今?” “浮游,你病糊涂了?这土人像明显是杀了杜小薇,然后取代了她,留她在身旁,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更何况,她还一路做了标记,不知,将我们的行踪“暴,露”给了何人!”我说着,凝眉盯着土人像:“你是在同谁报信?” “浮游哥哥,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要信我。”她紧紧搂着浮游的胳膊,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 “浮游!”我也看向浮游。 “夕颜,此事,还不确定,你的想法,也只是揣测而已,小薇或许真的是蒙面人所杀。”浮游开口,居然向着土人像说话。 我的嘴唇颤了颤,若是冥北霖在这,必定会信我所言,不,他一定能,直接看穿土人像心中所想。 “那留下标记的事呢?如何解释?”我无奈,只能深究这件事。 “姐姐,什么标记?方才,在山那头,你不是寻过了么?什么都没有寻到,姐姐,这些日子,你过的战战兢兢,故而才会精神紧张。”她望着我,柔声说着。 “图图,把萤火虫拿过来!”我看向宏图。 结果却见宏图正在咀嚼着什么,而他的手里,已经没有萤火虫了,想必是肚饿,给一口吞下了。 “姐姐,什么萤火虫?”土人像看着我,明知故问。 我被她这么一气,胸膛口再次发疼! “浮游,她绝对不能跟着我们!”我看着浮游,语气坚决,这事没得商量。 “浮游哥哥,我只想好好跟着你,照顾你,其余的,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土人像说完,再次呜呜呜的痛哭流涕。 “夕颜,就让她跟着我们吧,若是你不放心,那我亲自盯着她?”浮游见杜小薇泪水莹莹,顿时心软了? 我抿着嘴唇,气火攻心,胸膛口疼的,直接俯身蹲在了地上。 “夕颜,你怎么了?”浮游赶忙俯下,身来,扶住了我。 “浮游,你若真要带上她,那么我们?”我的话还未说出口,浮游就在我的手心里,迅速的写了一个字“知”。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知晓,土人像的身份么? “姐姐,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你对我有了这么大的误解,但是,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只想照顾浮游哥哥。”土人像看着我,眼中含着泪水。 浮游将我扶起,凝视着我的眼睛:“夕颜,事已至此,给她一次机会吧。”热搜 他说着,我明显感觉到,他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 我的表情变得僵硬,浮游想干什么?真要把这土人像留在身边么?可如此一来,岂非是养虎为患? 但浮游既然如此说,我便也只能故作迟疑的看了一眼土人像。 “好,我可以不赶你走,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在给谁留记号?”我盯着她。 “是太子殿下。”土人像这次,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口:“殿下担忧姐姐,所以,让我沿路做着记号。” 我看着她,她的目光冷冷的,可说出的话,我却并不信。 太子殿下,怎可能驱使的动她? “你说谎,殿下与你,并无干系,你为何要听他的?”我沉声问道。 “因为,因为殿下,在我们出三重门时,就已经知晓,我不是寻常人,以此要挟于我。”土人像说着,满脸委屈:“姐姐,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着,如今,你有身孕,万一在路上昏厥,也好能等到救援。” “身孕?”浮游一愣,望向了我的肚子。 我则是盯着土人像的眼眸,她这话,实在是难辨真假,而且,我这心中不宁,总觉得,她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浮游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胡言,你信我?”土人像见我一言不发,故而,再次看向浮游。 她看浮游的眼神,倒是真的爱慕,大抵是真正的杜小薇,对浮游一直有着深深的爱慕之情,故而,哪怕杜小薇死了,也带着对浮游的执念,让土人像也受到了影响。 只是,我推测,她身后的人,应该不是太子殿下。 仔细的捋一遍,在风霖菀她是莫名其妙被抓上马车的,那些蒙面人,为什么要费力气抓她? 如今想来,便极不寻常。 再者,她入了祭灵司,被萧策关押,难道萧策他们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若发现了,为何还任由我救她出来? 只不过,若说她是萧策的人,也站不住脚。 因为,她如果是萧策的人,那么当时我们就出不了盛京城门,她可以当场揭穿我。 “夕颜,我们快些下山吧。”浮游开口对我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 “等等!浮游哥哥我抓了一只“野,鸡”给你。”土人像说完,笑吟吟的朝着方才的位置走去。 浮游则是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如今,“敌明我暗”,小心盯着她便好,否则,撇下她,还会有其他人暗中跟踪。” “可如此一来,我们的行踪?”我蹙着眉。 “还记得公子之前是如何做的么?”浮游反问。 我想了想,冥北霖之前,是虚晃一招,原本说是要去莫溪村,结果,最后一站,突然换了地方,去了风霖菀。 “浮游哥哥!你看,这野鸡还活蹦乱跳的。”土人像欢喜的提溜着一只野鸡过来了。 我和浮游,心照不宣的沉默着。 第一百零六章阿土 我想,浮游的做法应该是对的,如今,赶走土人像,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毕竟,我们三个,病的病,伤的伤,如今,最能“打”的宏图,还年幼,罢了,先带着她吧。 土人像将鸡递到浮游的面前,立在一侧的宏图,哈喇子都要流淌出来了。 我拉着宏图,往边上走了两步。 浮游如今需要滋补,那活鸡与他而言,是最好的补品。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土人像留着,确实是有些用处的。 “咕噜噜!” 宏图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而身侧边,则是传来了一阵血腥气。 浮游吃了鸡,不过,也不忘给宏图留一个鸡腿。 宏图欢喜的接过血淋漓的鸡腿,吃的那叫一个香。 从前,他还吃不惯这生腥,如今,倒是吃的比谁都香。 “浮游,你的气色好多了。”我看着浮游,吃了鸡,他的面色,瞬间好转,脸颊处也变得红润。 “走吧。”他开口,主动提议继续赶路。 我们一行人,朝着山下走,这一次,不再停歇,一口气就到了山脚下,天也大亮了。 山脚下,就有一个茶水铺子,我们要了茶水,歇了歇,然后便到前头最近的村子里,买了马车,和干粮。 宏图和浮游吃生肉,我买了二十几只鸡,另外,还同乡亲,买了五头老母,猪,这猪,一出村,在村边的小道旁,就被宏图给霍霍了。 我想着,五头猪,那么大的块头,怎么着也能垫吧垫吧他的肚子。 宏图吃饱喝足,靠在马车坐垫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这肚子鼓的厉害,好似寻常妇人十月怀胎。 “图图,你吃多了,今后可得少?”我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宏图打了一个嗝,肚子里又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紧接着,鼓鼓的肚子,瞬间就“塌”了下来。 “夕颜,吃鸡,吃鸡!”他欢快的说着。 “那些留着在路上吃吧。”我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也是服了这小家伙了,索性,鸡笼子都绑在马车后头,否则,我想着,现在那些鸡,便要丢了小命。 浮游驾着马车,他吃了两只活鸡之后,气色越来越好。 只是那土人像一直坐在他的身侧,让我看着,十分别扭。 这从山上下来,我便盯死了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不过,百密终有一疏,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有其它法子传递消息。 “小薇,给我拿水。”浮游对那土人像说了一句。 土人像立刻笑着,侧过身来,拿了水壶,递给浮游。 我微微蹙眉,看着土人像。 这是真的让她代替小薇么?若是小薇真是被她杀死的,小薇在天之灵,也不会让这个凶手取代自己。 “别叫小薇了,我听着别扭。”我冷着脸说道。 土人像听到我所说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是看着浮游,笑着问:“那浮游哥哥,替我取个好听的名字,可好?” 她这般娇嗔的样子,果真半点都不像小薇了。 “这?”浮游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好似真的认真思索了起来。鲜 “宏图,你觉得叫什么好?”浮游思索了良久,把问题抛给了宏图。 宏图正趴在马车坐垫上,玩弄着,我方才在村子里,给他买的竹编蜻蜓,听到浮游这么问,居然开口说道:“就叫阿土吧。” “什么?”土人像立刻沉下脸。 “阿土?”我听着不由抿着嘴。 浮游点了点头:“阿土,这个名字倒是极好的。” “浮游哥哥,你觉得,这名字好?”土人像一脸怀疑的盯着浮游。 浮游则是侧过脸,看向土人像:“你不觉得,这名字可爱的很,适合你。” “确实适合,图图,你真会取名。”我抚着宏图的脑袋。 宏图看向那土人像:“阿土的身上,有股子,泥土味儿!这个名字,最适合阿土了。” 他已经开始称呼土人像为“阿土”了,并且,叫的十分顺嘴。 我听了点了点头,只见土人像,不,是阿土,一脸不悦,但她看着浮游,浮游则是没有再搭理她,而是继续驾车。 见此,阿土回过头来,用极为阴毒的目光,瞪着宏图。 如今,她被识破了身份,倒是什么都不怕了,在我的面前,也敢如此肆无忌惮。 “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宏图见阿土瞪着他,立刻脆生生的说着。 听到这句话,阿土的面色,顿时变成了青灰色,她是见识过宏图吃妖的,故而也收敛了些许。 一路上,我们之间没有再言语,浮游沿路打听,赶往巨鹿山。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转眼间,我们就到了琅城。 想要去巨鹿山,必须从这琅城过,只不过,如今,琅城里驻扎的,便是卓星辰的队伍。 我们就连这城门口,都无法轻易靠近,听闻,是封禁了。 “夕颜,你将我再封入符文之中,如此一来,便可过去。”浮游担心,自己身上的妖气,会惹来那些祭灵人的怀疑,从而不放我们入城。 “浮游,那术法,一年只能用一次。”我无奈的说道。 “为何?”他狐疑的看着我。 “你瞧一瞧我们的脚下。”我立在马车边上,如今,还是正午,日头最好的时候。 浮游垂目,朝着我的脚下看去。 “我们都没有影子了。”说罢,我又眯着眼眸,看向远处的琅城,琅城城门楼上,有不少祭灵人在走动,好似是在巡逻一般。 我同浮游眺望了一会儿,便坐在马车架上,想着法子。 宏图则是溜到了马车后架上,开始偷偷的吃起了生腥。 “浮游哥哥,喝点水吧。”阿土说着,给浮游递过了水壶。 浮游接过之后,直接将水壶递给了我:“夕颜,你不是每日都要吃保胎的药丸么?今日,还未见你吃过。” “嗯,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掏出骨语给的瓷瓶,吃了一颗药丸,然后便将水壶递还给了浮游。 “夕颜!你看!那是?卓星辰!”浮游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眸之中,瞬间就闪过了异样的光。 我抬起头,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之间,远处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男子,正驾马而来。 第一百零七章妖军突袭 待他离我们极近时,我认出了,对方确实是卓星辰! 只是,这卓星辰也好似发现了我们,是直奔着我们而来的。 “我要杀了他!”浮游立刻站起身。 “不要,浮游!”我赶忙紧紧将他拉住。 “是他害死媚儿,我一定要杀了他,替媚儿报仇!”浮游说着,甩开了我的手。 我再次冲上前去,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浮游!你知晓,媚儿最后的恳求是什么吗?” 浮游一愣,回过头来看着我。 “媚儿,让我答应她,今后,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卓星辰!”我说完这句话,浮游顿时瞪圆了眸子。 他的眼睛,瞬间就布满了红血丝,身体也随之往后踉跄了一下。 而此刻,卓星辰已经驾马,到了我们五步之遥的地方,他纵身跃下马背,朝着我们这走了过来。 “楚姑娘,我知晓,你一定会来,故而,在这四周设下眼线。”卓星辰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这是要抓我?”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劝你,别入城,也别去寻那大妖。” “如果我说不呢?”我说着,视线朝着四周,迅速扫了一眼。 果真发现,离我们极近的几棵树上,有树叶飘落而下。 如今无风,上头想必是藏着人吧。 “那大妖,煞气冲天,死在他手上的祭灵人,没有成千,也有数百,如此暴虐之妖,你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卓星辰一脸严肃的规劝我。 我听了则是淡淡一笑,望着他,反问道:“听闻,盛京之中的祭灵院,每日都会有成百上千的妖物被杀,不知是真是假?” 卓星辰听到我的问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想必是真的,你们四处残杀妖物,为何他们不能反抗?”我说着,又朝琅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们还是先撤退吧,我替你们当说客,帮你们说服冥北霖,让他休战。” “不可能,就在昨夜,一群妖兵突袭,不但杀了我们一百多祭灵人,还抓走了我的夫人!”卓星辰剑眉一簇,冷声说道。 “夫人?”原本立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浮游,听到这个词,突然疯了一般,朝着卓星辰便扑了过去。 卓星辰被浮游这么冷不丁的扑倒之后,先是挨了两拳,紧接着,就抽出袖中符纸,便要还击。 我赶忙拼尽全力,将浮游从卓星辰的身上拽了起来。 浮游则是冲着卓星辰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我杀了你!媚儿待你一片真心!你不但害死了她,如今,还这般轻易的就娶了夫人!你把她当什么了!当什么了!” 浮游失控的冲着卓星辰吼着,我索性是吞了鲲隐鳞,否则,我根本就拉不住,发狂的他。 “宏图!阿土!快过来帮忙!”我喊道。 这阿土愣了愣,过来帮忙拽着浮游,宏图则是直接蹲在了地上,抱住了浮游的腿。 卓星辰听到“媚儿”的名字,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 “你们放开他,他想打,就打吧,是我对不起媚儿!”卓星辰说罢,垂下眼眸。速递 “我呸!就算打死了你,也赔不了媚儿的命!”浮游叫喊着。 大“伤”初愈的他,很快便没有了气力,立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则是伸出手,轻轻抚着浮游的后背:“没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浮游红着眼眸,哽咽道:“夕颜,我真的恨不得,弄死他!” “你也说了,就算杀了他,也赔不了媚儿的命,媚儿也不可能活过来的。”我劝着浮游。 浮游咬着牙,目光里满是愤恨。 我则是,再度看向卓星辰。 “我能同你谈一谈么?”我盯着他。 卓星辰冲我点了点头,紧接着,朝着他的骏马走去。 我们俩,并排站着。 “你南征,还带着自己的夫人?”我问着,只是想探知,他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照理来说,南征是不可能带女眷的。 殿下带着我,也只能是偷偷的。 “心柔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她爹在盛京里以售卖古籍文卷为生,我爹娘觉得,小门小户,配不上我们卓家,故而待她颇为苛刻,我担心,若我不在家中,她便要受苦,故而无论是抓妖,还是此次南征,都带着她。”卓星辰说着,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只是,我失算了,如此一来,害的她要白白送了性命。” 我看着卓星辰,他的神情肃然,眼中亦是有悲伤之色。 “不如,你让我,代你们去寻冥北霖和谈吧。”我看着卓星辰:“如此一来,这仗就不必打了,也不会再有伤亡,你的夫人,也能平安回到你身边。” “那大妖,想必,已经杀了心柔。”卓星辰说着,眼皮子剧烈的颤了颤。 “不会的,冥北霖不会杀老弱妇孺!更何况,他是冲着你们祭灵人去的,不会伤及家眷。”我认识的冥北霖,绝非那般残暴之人。 “他是妖!”卓星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并不信,冥北霖会听我的。 “卓星辰,你难道忘了么?你的命,还是妖给的。”我凝视着卓星辰:“人心是肉做的,妖也一样,让我去同他谈一谈,好么?” 我盯着卓星辰,卓星辰默默了良久。 “待太子殿下到了,想必,也由不得你做主了,到时候两军交战,你?”我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远处传来了“呜呜呜”的,沉闷号角声。 “糟了!妖军突袭!”卓星辰立刻跃上马背。 “等等,带上我一起去!”我马上抓住了卓星辰的衣袍角。 卓星辰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将我拉上马去。 紧接着,他便又补了一句:“他们不能进城,他们身上的妖气,会乱我军心。” “好!”我爽快的应承,然后望向浮游:“浮游,宏图就交给你了。” 说完,我又顿了顿,看了一眼阿土,继续对浮游说:“你务必小心些!记住,就在离琅城最近的村子等着我,我会回来寻你们的。” “夕颜,你?”浮游的眼神,有些发虚的望着我,方才那么一“闹”,好似让他极为疲惫,如今想劝说我,似乎也没有力气。 第一百零八章两败俱伤 卓星辰则是已经等不及了,不等我同浮游把话说完,就驾马前去。 “记住,别跟来,否则,你们一定会被抓!”我大声喊了一声。 “驾!驾!”卓星辰快马加鞭。 他一靠近城门,城门便迅速打开,入城,我就看到一群穿着祭灵人衣裳的男人,同一只只,从天而降的妖混战。 一个祭灵人,砍断了妖的胳膊,那胳膊恰好落到了我的脚边。 卓星辰拽着我下了马,我的脚下黏糊糊的一片,居然全都是血。 那些妖,也发了狂一般的攻击祭灵人,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左前方,三步之遥的地方,一个祭灵人,被妖咬掉了脑袋。 “你们住手!都住手!” 看着这一幕,我揪心无比。 只是这厮杀之声,已经将我的声音给完全掩盖住了。 天上好似在下雨,很快,我的身上,就变得湿漉漉的一片,全都是血腥的颜色。 “噗咚!噗咚!”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这血水落在我的唇边,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舌忝了一口,当我即将把这血咽下时,又突然回过神来,立刻把它吐了出去。 “用符阵!”卓星辰大声的下着命令。 此命令一下,我便看到,那些祭灵人从袖中飞出了一大片符纸,这些符纸排列成了一个阵,漂浮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一阵刺目的光,瞬间朝着那些妖物投射而去。 那些妖物,就好似一只只被打下的“鸟儿”一般,落在了地上,并且迅速显出了原形。 “有刺猬,有蛇,有驴,总之各种门类,多不胜数。”但并无我认识的,我好奇,冥北霖是如何集结了这么多妖物。 “通通抓起来!”卓星辰开口大声下着命令。 街道两侧,便有祭灵人拖着铁笼子出来了,将一只只半死不活的妖物,捡起朝着铁笼里丢去。 看着这些口吐血沫子的妖,我心头发紧。 但远处,也排列着一排排祭灵人的尸体,他们这是两败俱伤。 “看到了么?这群妖,绝不可能和谈的。”卓星辰盯着那些祭灵人的尸体,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冷峻。 “可继续这般下去,死的人,和妖,会越来越多,没有谁会是赢家。”我说完,又抬起头看着卓星辰。 卓星辰的面色发白,眼中变得阴沉肃穆。 “你太小看他了,这琅城虽易守难攻,可是,他手下的妖,已经杀了我们数百个祭灵人了!再这么下去,不必等殿下来,我们就已全军覆没!”卓星辰说着,闭了闭眼眸,看的出,他十分疲倦,应是好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 “如此,更该让我去,我去了,至少还有机会。”我说完,沉默的盯着卓星辰。 卓星辰的眼里写着犹豫,他开口道:“师兄,让我们在琅城,至少坚持半月,半月之后,他就会从盛京赶来。” “萧策如此说,只是在拖延时间,他是希望,太子殿下和冥北霖相互残杀,如此一来,他就成了赢家,萧策同殿下不睦,这一点你应该知晓。”我说着,指向那些尸体:“你想让手下所有人,都躺在那么?” “可师兄?”他带着迟疑。就爱 “师兄师兄,又是师兄!你师兄,根本就不顾忌你们的死活,否则,此战他早就亲征了,而不是将你推到这前头来。”我实在不解,卓星辰为何这般听从萧策的话。 卓星辰犹豫着,许久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说道:“楚姑娘,如今,我手下就只有这五百多人了,他们的命,都交到你的手上。” “嗯。”我微微点头。 “楚姑娘!楚姑娘!” 我正同卓星辰说着话,突然,听到有人在唤我,这声音,还极为耳熟。 “那妖,你认识?”卓星辰垂眸,朝着一个铁笼之中望去。 我顺着卓星辰的目光看去,发现,笼中趴着一只大乌龟,这乌龟正冲着我叫唤着。 “你?”我立刻俯下身。 “楚姑娘,我是九幽啊!”他马上开口说道。 我连连点头:“九幽?你怎么在此处?” 这九幽,明明被留在了腾清茶馆,怎么在这出现?我很是好奇。 “说来话长,只是楚姑娘您,怎么同这些祭灵人在一起?”九幽抬着长长的脖子,盯着我看着。 “九幽,如今你是同神君在一起么?”我问九幽。 九幽立即点头:“对,神君就在?” 九幽本是想告诉我,冥北霖在何处,可这些祭灵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便住了嘴,垂下头去,一声不吭。 “卓星辰,就让他带着我去寻冥北霖吧。”我看着卓星辰说道。 “副佐,此女子同这些妖,有何干系?”这些祭灵人,围拢了过来。 卓星辰立刻替我辩解:“此女子,乃太子良娣,此次,是同殿下一同出行的!” “太子殿下来了?殿下在何处?萧大祭司是否一同前来?”这些祭灵人,原本疲惫冷漠的目光之中,瞬间就闪烁出了光芒。 “良娣先行一步到了此处,殿下还需耗费些时日,此次,就让良娣替我们探路!”卓星辰说罢,看向了我。 这些祭灵人都有些意外的盯着我,然后又望向卓星辰:“卓副佐,这良娣若出事,我们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场仗,你们应该也不想继续打下去吧?”我的视线,扫过这群人。 祭灵人更迭太快,如今眼前的,就是一批少年郎。 想必,是和裴越一样养尊处优的少爷们,如今却要直面死亡,在这样的战场上,与妖物对抗。 他们那稚气的脸上,还带有血迹,一双双眸子,此刻正疲惫且无神的望着我。 “就照良娣说的,备马车!”卓星辰示意手下,备马车。 我则是垂目看向九幽,对卓星辰说道:“让他给我指路。” “不行,这妖物必须杀!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这些祭灵人一听此言,瞬间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安静!若没有妖物给楚良娣指路,她要如何寻到那大妖的老巢?”卓星辰说完,将那铁笼子打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九幽给放了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巨鹿山 九幽真身奇大无比,卓星辰和我一起将九幽抬上马车,其余祭灵人蹙着眉宇,满脸质疑的盯着我们。 那神情,明显是将信将疑。 “我一同前往。”当我坐上马车架时,卓星辰开口对我说道。 “不行!你若去了,九幽还如何安心引我上山?”我说着侧目看了一眼九幽。 九幽此时,也正仰着脑袋,盯着我和卓星辰。 卓星辰静默的在马车边上立着,神色之中,依旧带着迟疑。 “你想救心柔姑娘,就别在这拖延时间了。”我提醒卓星辰。 卓星辰一听到“心柔”二字,连忙就松开了手,然后,示意所有人都让开,给我放行。 “卓副佐还是再做筹谋的好,就算要派人前去探路,也不该派良娣去,还是等殿下?”这些祭灵人,思索再三,亦是觉得不妥。 卓星辰却是用力的在马儿身上拍了一下,马车瞬间快速朝前驶去。 “卓副佐,此事,也并未同萧大祭司禀报?”马车后,那些祭灵人围着卓星辰。 “禀报?他在盛京,远水救不了近火。” 卓星辰的这句话,落入我的耳中。 我们的马车,已经朝着琅城,出城口靠近。 我驾着马儿,总觉得身后的九幽,在望着我。 于是,侧过头,果真瞧见了九幽在盯着我,那目光之中,带着质疑。 “放心,我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已经和冥北霖成婚了,我此行,就是为了,让他停战,免得双方两败俱伤。”我赶忙同九幽解释。 “方才,听那个卓副佐说,楚姑娘你,已经成了太子良娣了?”九幽终于将疑问,问出了口。 “我有我的苦衷,当时入盛京,是为了救人,还有妖。”我说完,半晌都没有再听到九幽的回应声。 于是,我再次回过头,看向他。 只见九幽耷拉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抵是在揣测,我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九幽?”我开口,还想替自己解释,九幽却打断了我的话。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道:“等出了琅城,就弃了这马车。” “弃了马车?我们靠双腿爬上巨鹿山么?我倒是可以,但是,你受了伤?”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琅城。 一出这琅城,九幽便挣扎着从马车内探出脑袋,然后从马车上“噗咚”一声滚到了地上。 我赶忙拉住缰绳,跟着跃下马车:“九幽?你没事吧?” “楚姑娘,我实在是不放心。”九幽说着,侧着脑袋盯着这马车。 “你要搜身么?”我觉得,他亦是不放心我。 “这?”他拖着沉重的龟壳,在我的身旁绕了一圈,似乎是拿不定主意。126中文网 “九幽,你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我绝对不会害神君,因为,他如今不仅仅是我的夫君,还是我未出世孩儿的爹爹。”我此话一出,九幽的脚步,当即就顿住了。 他抬起脑袋,视线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楚姑娘,您,您,怀了神君的骨肉?”他讶异的望着我。 我立刻点头:“鼠贵还未回来么?他没有同神君说此事么?” 这鼠贵,比我们先出发的,并且,他是妖啊,肯定比我们的速度要快许多。 “贵哥倒是回来了,不过,神君并未提起过此事,大抵是这几日攻城,疲乏,再者说了,神君有事都闷着,也不愿同咱们说。”九幽说罢,垂着脑袋对我说道:“您啊,快坐到我的背上来,我驮您,上巨鹿山。” “不必了,你还受着伤。”我赶忙拒绝。 “不过是被符气伤了,回去好好修炼,缓几日便能好,您快上来,否则那些祭灵人,万一再追上咱们可就?”九幽回过头,朝着琅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也担心,他们会反悔,于是,只好坐上了九幽的后背。 这九幽真身奇大,他的背上,完全能容的下,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平稳的坐着。 而他驮着我便开始急速朝前爬去,一开始我只觉得,他比我想象中行的要快些,可后来渐渐的,我就连两边的树木都瞧不清了。 特别是入了巨鹿山,上山时,我俯身趴在他的背上,以防止自己掉下去,这时候,地面上的那些枯草树藤,都是一晃而过的。 可哪怕是如此,到半山腰就耗费了快两个时辰。 天上,风云变幻,阳光退去,乌云瞬间遮天蔽日。 九幽粗重的喘息声,传入我的耳中,我立刻开口,让他歇一歇。 他应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我让他停下,他便立即停了下来,我赶忙从他的背上下来。 “九幽,这山极高吧?”我仰起头,朝着前方望去。 这巨鹿山,十分茂密,前头是树丛,根本就望不到底。 “嗯,确实高,而且,再行半个时辰,就会有妖哨,一旦发现异样,他们会立刻通知神君大人。”九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着。 我听了连连点头,坐在九幽身侧,好奇的问他,为何会在此处,他明明是在腾清茶馆和羊掌柜他们在一起的,怎么会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巨鹿山? 九幽听到我问这个,眸中便透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同我说,腾清茶馆已经被祭灵人给围剿了,羊掌柜被祭灵司所抓,其余的妖物,都是当场就被打死了。 他恰好那日在盛京城门外,同歌雲会面,不在馆中,回来时,才知晓的噩耗。 “歌雲入盛京好些日子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九幽说完,摇了摇头。 “腾清茶馆被围剿?羊掌柜还被抓了?”我愕然的看着九幽。 要知道,那腾清茶馆十分隐秘,听霓裳说,数百年都安稳无比,怎就被发现了? “之后,我想入盛京寻歌雲,可是身上妖气太重,进不了盛京,彼时又听闻,有大妖要取当朝太子首级,便想着去投靠,到时候一起攻城,好见歌雲,来了之后才知晓,这大妖就是咱们神君大人!”九幽一口气,将他这些日子的遭遇,都同我说了。 我听了之后,则是面色肃然。 突然明白了,歌雲为何不让我杀萧策,并且,自己还要冒险留在萧策身旁。 只怕,为的是救那羊掌柜。 第一百一十章魅吟姑娘 不过歌雲是天真了,就算萧策真的对她动了情,只怕,也不可能放了羊掌柜,他对妖,总是欲杀之而后快。 歌雲到时候,别救不出羊掌柜,就连自己的命,也得搭上。 “楚姑娘,咱们神君,迟早会攻打盛京的,到时候,就能救出歌雲她们。”九幽很是笃定的说着。 “从这一路杀入盛京,你可想过,需要害死多少人?”我低声反问。 “他们都是祭灵人!他们都该死!”九幽听到我帮祭灵人说话,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楚姑娘你是没有瞧见,这些祭灵人是如何折磨我们妖的,你也没有瞧见,他们杀妖时,何其残忍!” “九幽!你今日,也见过那些祭灵人了吧?这一批祭灵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许多人,也是身不由己。”我想到了裴越。 想到了那个,哭着找阿娘,和我师兄同名的男孩儿。 他们都是年少懵懂,若真是要杀,就该杀萧策!杀了那一直躲在幕后的天师! 而非,眼前的这些小小棋子。 “这些,我们不管!只要是祭灵人,我们就杀!”九幽激动,且愤慨的说着。 我知晓,祭灵人和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仇仅凭我一两句话是化解不了的,故而,我只能沉默。 “对了,神君如何了?他现在?”我看着九幽,其实是想问问,冥北霖身边的那个女人。 “神君大人,好似?”说到冥北霖,九幽才平静了下来,不过,眼里却带着畏惧。 “好似什么?”我追问道。 “神君大人,从前虽也凶些,可没有如今这般凶暴,先前剿灭几个祭灵院时,他杀的是浑身是血,凭一己之力,就杀了数百祭灵人。”九幽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有些忧心。 “杀了数百祭灵人?”我不由凝起了眉来。 他身上的煞气,岂非是越来越重了? 如此下去,只怕是不成的,若是被煞气吞噬,他迟早会迷失本我,成为恶妖。 “而且,神君大人,不仅仅是对外,对内,也?也十分“严厉”,几日前,八个小妖巡夜时,打闹嬉笑,神君罚他们剔骨,罚跪!”九幽说完,好似眼中,闪过了畏惧。 “剔骨罚跪?”这两个词,我光听着,就觉得恐怖。 “就是剜了膝盖骨,然后跪着,虽是妖,这膝盖骨不出一两个月就能长出来,可是妖亦是有血有肉,知晓疼痛,剜骨之痛,着实难忍,再者说了,剜骨之后也跪不稳。”九幽说完,叹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听了九幽的描述,却觉得,他说的那个人,好似并非是我所认识的冥北霖。 我认识的冥北霖,虽然嘴硬,但是心是软的,他的本质善良,不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来。 “他如此做,就无人规劝么?如今,在他身边的姑娘?”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起了那女子的事儿。 “您说的是,魅吟姑娘么?”九幽立刻接了话。 “魅吟?这名字,好美。”我嘀咕着。德德 “魅吟姑娘,那可是海上的魅灵,也被称之为“海魅”,长的绝美,当然了,同凤主比,还是要稍逊一筹,但也绝对是?”九幽说着,突然,顿了顿,大抵是发现了我的面色不对。 “神君,真的要娶她?”我已经绷不住了。 “额?谁,谁说的?是那贵大哥么?”九幽反问道。 “你只要回答我,神君是不是真的要娶她?”我不想多做解释。 只不过,问出这句话时,这心口,还是有些发疼的。 虽鼠贵亲口说了,冥北霖要纳妾,可是,这一路赶来,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我们分别,不满三个月,他没有理由,这么快,就要纳妾。 “楚姑娘,这事儿,我没有资格问,神君大人,也从未同我说起过啊?”九幽看着我,眼角微微耷拉着。 我听了则是抿着嘴唇:“她们平日里?” “楚姑娘如今,你有了身孕,还是好好静养,别想那些事儿。”九幽说着,又微微咳嗽了一声:“楚姑娘,说句您不爱听的,神君大人,这辈子,肯定不可能只娶一个女子,他可是鲲神啊,听闻有些神仙,妾室数百呢。 “我管不了别人,只管我自己的夫君。”我低低的回应着。 “那我也说句实话,前些日子,神君大人确实让小妖们,去寻了不少红绸金器,看样子,是要办婚事,而且,那魅吟姑娘,也在量身,制嫁衣。”九幽看着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额。”我顿时觉得,胸膛口,一阵灼烧之感袭来,好似心头被烙铁狠狠的“烙”了一下。 “诶呦喂,楚姑娘,你怎么哭了,我,我,我也是希望,楚姑娘你,上山之前,有个准备。”九幽一边说,一边焦急的解释着:“这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盛京里的那些王爷皇子们,哪个不是有妻有妾,外头还养了外室?” “你们的口吻真像。”我垂着眼眸,无论是浮游,鼠贵,还是九幽,都认为男子娶多少妻妾,都是常事。 只是,若冥北霖真要纳妾,那么,我便同他和离。 因为,我绝不相信,一个能躺在别的女人身旁,行夫妻之事的男人,是真心爱自己的。 “楚姑娘,神君大人疼爱你,不就够了么?别的,无需管那么多。”九幽说完,示意我上他的背。 我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直接起身,坐到了他的背上。 他与我,都不再言语,只是埋头前行,果真不久之后,就遇到了“妖哨”。 这妖哨,是一只,立着身体行走的黄棕色狐狸。 远远的看到它,我还觉得这画面有些古怪。 而这妖哨瞧见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跟着九幽上了山,便高兴的问九幽:“又是俘虏么?” “这可是咱们神君大人的女人!”九幽立马呵斥了一声。 那妖哨盯着我,打量了一眼,便问:“九幽大哥,你开什么玩笑,魅吟姑娘我见过的!” “哎,她不是魅吟姑娘,总之,你去通传,就告诉神君大人,他的?”九幽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立刻抢先说道:“告诉他,他的夫人,回来寻他。” “夫人?”那妖哨更是愕然的望着我,半晌也没有动弹。 第一百一十一章妖王府 我凝眉,与他对视。 他那双微微泛着绿光的眼眸,才忽闪了一下,点了点头,对着后头喊了一声。 一只野猪精,直接就从这狐狸身后的树丛里出来了,它们耳语着。 野猪精抬起漆黑的眸子,也盯着我打量着。 “九幽大哥,这女人不会是诓骗咱们吧?咱们妖王,要娶的,应该是魅吟姑娘啊?”这野猪也口吐人言。 “让你去,你就去!这么多废话,怠慢了夫人,想必是要受罚的!”九幽一说到“受罚”,那野猪精赶忙转身,朝着密林里跑去。 而那狐狸,则是,示意我先坐下歇息歇息。 “你们山里,抓了很多俘虏么?”我坐在一旁的树墩上,“随口”询问。 “啊?嗯,不过是些祭灵人罢了。”那狐狸淡淡的回了一句。 “抓女眷么?”我盯着那狐狸。 “啊?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莫名的警惕了起来,看着我。 “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依照神君,也就是你们妖王的性子,不可能让你们伤老弱妇孺的。”我同那狐狸对视着。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并且,半晌都没有回应我的问话。 “怎么不回答?”九幽立刻替我追问。 这狐狸看着我,顿了顿:“九幽大哥,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是咱们妖王的女人,不可什么都与她说尽了。” “你?”九幽想替我说话,我立刻冲着九幽摇了摇头。 这些,等我见到冥北霖再详问吧。 野猪精一走就是半个时辰,待他回来时,便点着头,说是上头让我入妖王府。 “妖王府?”我重复着。 “咱们妖王的府邸,可是气派的很,你要跟紧些,到时候,别迷了路!”那野猪精十分骄傲的说着。 “嗯。”我微微颔首,九幽立刻过来,要继续驮着我,我立马拒绝了。 “九幽,我自己走便好。”我说完,快步跟上那野猪精。 别看那野猪精腿短身肥,跑起来却是极为快的,并且,一窜入密林里,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楚姑娘,你还是上来吧,这前头,有神君大人布下的迷雾阵,咱们可别走散了。”九幽说完,就到了我的脚边上。 我只能点了点头,再次上了九幽的背。 九幽驮着我,入了方才野猪精所走的密林,很快,一阵雾气就飘了过来。 这雾气十分浓烈,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眯着眼眸,可眯着眼,也只能瞧见周围一片白茫茫的。 九幽却依旧走的极快,一问才知晓,他们都是根据气味,来辨别方向,走出这迷雾阵的。 “原来如此。”我幽幽的应着。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我们终于是从这迷雾阵之中,出来了。 并且,我仰起头,可以看到这巨鹿山的山顶处,真有一座极为气派的大“宅子”,那宅子,大抵就是他们所说的“妖王府”了吧? 野猪精已经跑的极远了,此刻,正回过头来,朝着我和九幽喊着:“快些!” 九幽赶忙快速追上他,一同行至妖王府前,我仰起头,看着这妖府高门。v3书院 方才在远处看,并不觉得如此宏伟,如今走近了之后,我感觉自己好似就在一个“山脚”下。 眼前这府邸,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妖王府门口,还立着八只妖,他们倒是幻化成了人形,修为应该比这野猪精,和方才的狐狸,要高出许多。 “九幽大哥,您还是先去小神医那看看伤吧。”其中一只妖,看了一眼九幽,开口对九幽说。 “好,只是楚姑娘?”九幽挂心我,想要亲自送我去冥北霖那。 “小神医?”我看向九幽。 “小神医,就是小芸娘,我们神君带在身边的女娃娃。”九幽立刻解释道。 “芸娘都会替妖看病了?”我倒是很吃惊。 九幽则是点头:“楚姑娘也认识芸娘?那小丫头“灵”的很,这山上的妖,得了什么病,都是芸娘给治好的。” “咳咳咳!九幽大哥,还是快些让这姑娘进去吧。”守门的妖,可是没有了耐心,催促我们进这妖王府。 “嗯。”九幽点了点头。 紧接着“嚯”的一声,妖王府的正门便打开了。 “哗啦啦!” 我先是听到了一阵水流之声,紧接着,就看到了府门内的“大院”里,居然挂着一条瀑布。 这前院的地面上,则都是琉璃质地,绚丽无比,透过那琉璃还能瞧见,底下流动的水。 守门的妖,只领着我到了门口,我看到高高的门廊里,立着一个长相精致的姑娘,她应是在等我。 我看着她,心想着,她莫不是那魅吟。 结果,那姑娘只是冲我淡淡一笑,说道:“随奴儿来吧。”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只是妖奴? “楚姑娘,你随她去,我到芸娘那,看好了伤,再去寻你。”九幽说完,见我点头,便朝着府内一侧的白玉回廊走去,同我要去的方向,正好是相反的。 “还不跟上?”那妖奴开口催促我。 我立刻快步朝着她走去,我们绕过这瀑布,我就看到一条极为悠长的,曲折回廊,这回廊上有落英,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寂寞之感。 只是,这四周好似并未种什么花卉。 我抬起头,朝着上方望去,结果,便直接瞧见了星辰,可是外头乌云密布,应该是要下大雨的,这? “没见识过吧?这些,都是幻术!我们家姑娘,最擅用幻术了。”那妖奴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 “你们家姑娘?”我跟着这妖奴,想着,她口中的姑娘,指的应该是那魅吟。 “我们家姑娘,可是海上的魅灵,艳绝四方,一会儿,你瞧见了,就知晓了。”那妖奴说着,行走的速度更快了。 而我,则是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走了?”她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要见的是神君,是你们妖王,并非是那魅吟。”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妖奴一听,立刻沉下脸来:“妖王繁忙,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更何况,如今,妖王将这府内大小事宜,都交给了我们家姑娘,你有何事,同她说便好。” 说罢,妖奴继续朝前走去。 我听了,则是心中不是滋味儿,那魅吟在此处,宛如一个女主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妖冶魅灵 我垂眸,最终,还是跟上了那妖奴,内心也确实是想去瞧一瞧,那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妖奴领着我,在这曲折的回廊上,走了许久,我们穿过了数个小院,还有殿堂,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府内西北面,一个无比华贵的大殿前。 那妖奴立在门口,进殿之前,还不忘了“提点”我。 “一会儿,进去了,记得给咱们姑娘行礼,别如木头一般,否则,我们家姑娘若是不高兴了,你?”她的话还未说完,这大殿的门就“嚯”的一声,打开了。 我本能的抬起眼眸,朝着殿内望去。 这个大殿,甚至比太子殿下的寝殿,还要大上数倍,并且,里头所有的摆设,非金必玉,总之,华贵异常。 而那妖奴,在这殿门打开的一瞬间,立马就俯身,冲着殿内喊道:“姑娘,人已带到!” 这句话一出,殿内便传来了一声,极为柔媚的声音:“进来!” “是!”妖奴赶忙拽着我,就入了殿。 我站在大殿内,朝着四周环顾,并未瞧见,那个叫魅吟的姑娘。 “姑娘来了,还不快行礼问安?”妖奴说完,伸手就要按我跪下。 我一把将她的手给推开,她们这是在“玩”什么?这又不是宫中,还需这般行礼? “粗野之人,大抵都是不懂礼数的。”远远的,我再次听到那柔媚的声音。 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声音却是真真动人。 我听着,都觉得麻酥酥的,抬起头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水蓝色留仙群,头戴宝石挂配的女子,袅袅朝着这殿上的主位走去。 七八个妖奴,跟在她的身后,侍奉她。 而她坐在高座上,我仰起头望着她的脸,她确实是长的惊艳动人,那张妩媚的面容,好似狐仙一般。 只不过,她嘴角处那一抹笑意中,带着满满的不屑。 特别是将我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她那不屑之中,更是添了一分嘲讽。 “啧啧啧,怎么是这副模样?”她说着,抬起手,轻轻捂了捂口鼻,嫌弃的望着我。 琅城的“血雨”,让我的衣裳上,染上了血迹,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 “我要见我的夫君!”我看着她,大声说道。 “不得无礼!”立在我身侧的妖奴,立刻开口提醒我。 我依旧是沉着脸,此女一看就不善,我何必在此处,同她浪费时辰。 “你的夫君?是谁?”她明知故问。 在我进来之前,我想,那些妖,应该把情况都告知了她才对,否则,她不可能让这妖奴,将我引到此处。 “冥北霖!”她既愿意问,那我便回答。 “哼!他的名字,你也配说?”魅吟冷笑一声,一双勾人的眸子,紧紧盯着我的脸:“你长的,可真真是一般,君霖,怎会瞧的上你?” “君霖?”我凝眉看着魅吟。 “神君,字,君霖,此事,你不知么?”她得意的反问我。 这个,我从未听冥北霖说起过。 不过,如今,这些有何好深究的?我只要见到他,解释清楚一切,让他停战便好。首个中文网 “我不想同你在这废话,我只想见我夫君!”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魅吟。 魅吟听罢,妩媚一笑,反问道:“你一个再嫁之妇,凭什么见他?以什么颜面见他?” “我再不再嫁,那都是我同冥北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来插手!”她的口吻,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魅吟垂眸,轻轻的摆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白玉翡翠戒指,然后,微微摇着头。 “你可知,我马上就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夫人了?”这魅吟说完,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十分愉悦的笑意:“故而,我不管,你从前,是否同他在一起过,从今往后,都莫要纠缠!一个弃妇,也不配来此处。” “弃妇?既然,你认为我只是一个弃妇,那为何不敢让我去见他?你在怕什么?”我面无表情的反问着。 她一听,那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想必,心中已然生出了怒火。 只不过,在这些妖奴的面前,还是得装装样子。 “你无需,在这装模作样,我知晓,我夫君是何性子,我也知晓,他绝不可能喜欢上你这种女人!”没有见到这魅吟之前,我确实,内心忐忑。 我担心,冥北霖真的爱上别的女子。 可如今,瞧见了魅吟,我心中的忐忑,倒是完全消失了。 这个魅吟,虽长的美艳,可是,却并非是冥北霖喜欢的性子。 不以我为例,光从夏永夜来看,冥北霖喜欢的,便不是这般艳丽妖冶的姑娘,更加不喜欢,性子这般刻薄阴狠的。 这个魅吟,虽嘴角带笑,可是眼里却写满了“杀气”。 再加上,她将我引到了这来,我更是确定,她应是没有得到冥北霖的心,她害怕,我见到冥北霖。 “哼!你算什么东西!”她恼怒的朝着椅侧一拍,直接站起身来。 殿内的妖奴,赶忙纷纷跪下。 魅吟则是从高座之上,一步一步朝着阶梯下走来,朝着我这靠近。 跪在我身侧的妖奴,连连拉扯我的裙摆,嘴里还不忘了压低声音对我说:“快跪下!你还不快跪下!惹的姑娘不高兴了,你的小命便不保了。” 我听了,站的越发直溜,同她对视着。 本以为,这个魅吟,会怒不可遏的对我动手,结果,她走到我的面前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先是小声的笑,然后便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我蹙眉,打断了她的声音。 “我笑你,无知。”她说罢,便一扬手,殿内的这些妖奴纷纷站起身来,然后俯身退出了大殿。 我看着大殿的门被关上,此刻,殿内就只剩下我同她二人而已。 “你这般嚣张无理,还不是仗着自己腹中的骨肉?”魅吟说罢,低垂着眼眸,看着我的肚子。 “我要见他。”我不想解释,只想立刻见到冥北霖。 “一个多月了。”魅吟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抬起手,抚在了她自己的肚子上:“听闻鲲鹏极难有子嗣,而我?” 魅吟顿了顿,然后朝着我的耳侧,凑了过来:“一夜,便怀上了,你是不知,君霖那夜,有多疯狂。” 第一百一十三章地牢 我顿时,身体变得僵硬,这僵硬之感,从耳边起,最后传遍了全身。 “你胡说!”我盯着她那平坦的肚子,摇了摇头。 一个多月?也就是说,我同冥北霖刚刚分开,他便同这魅吟,做出了越矩之事?这不可能。 “来!”魅吟说着,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腹上。 她这小腹虽平坦,但是,我却明显察觉到了,“异动”。 这种“异动”,同我腹中的两个小家伙一样。 我猛然将手给抽了回来,并且,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摇着头。 “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 这话,看似是在对魅吟说,其实是在对我自己说。 虽感觉到了胎动,但是,我依然不信。 “君霖那时,浑身是伤,悲痛绝望,整日整日,都不说一句话,是我一直陪着他,陪他渡过了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我可让君霖欢心,我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可你呢?听闻一转身,便嫁给了,这凡间的太子。”她说着,冷笑摇头:“像你这般无情无义,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还有脸面回来?再说了,君霖也不信,你腹中的骨肉是他的。” “大可让他亲自来替我把脉!”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哼!就算是君霖的,那又如何?你一个被凡人玩弄之后的残败之身,还想让我的君霖,重新接纳你?”她微微歪着脑袋,冷笑的看着我。 我的双手握成了拳头,胸膛口,那灼烧之感再度袭来,我抬起手,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怎么,做的出那不要脸的事,还不许我提么?你与那太子欢好之时,可曾想过君霖?你如今来找他,再续前缘?楚夕颜,你是人尽可夫么?”她的言语,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难听。 我的胸口里,一通翻腾,紧接着,便觉得喉咙口一甜,直接就吐了出来。 “噗呲!”一声,吐了那魅吟满脸满衣襟。 她原本笑靥如花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我自己,也不由的眉头一蹙。 因为,我吐出的不是什么秽物,而是血。 “啊啊啊!”这魅吟发出一声极为尖锐的叫声,双手摊着,表情狰狞扭曲。 原本,退到殿外的妖奴,赶忙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瞧见魅吟如今这副模样,当即就吓了一跳,然后纷纷围了过来,扶她。 “关起来!把她关起来!” 这魅吟好似瞬间失去了理智,让那些妖奴,将我关起来。 “吟姑娘,这女子是要见妖王的,若不通禀,就这么关起来,万一?”一个妖奴开口,想要劝说魅吟。 “怎么?如今,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么?你们看看她这副干瘦惨白的样子,妖王会喜欢她么?关起来!立刻!”魅吟喊道。 这些妖奴自是不敢不听她的话,立刻过来,抓住我的胳膊,要押我下去。 “放开!”我奋力甩开她们的手:“你们妖王的性子,你们应该知晓,听说,此处刑罚严酷!你们半路劫下我,不去禀报,可想过后果?” 我此言一出,这几个妖奴,又都沉默了,紧接着,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49电子书 从她们这反应来看,冥北霖对她们的管制,确实十分严厉。 “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带下去!”魅吟咬牙切齿的瞪着我,再次开口。 那些妖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我给拉出了大殿。 我这数日颠簸,已经疲惫不已,体内的鲲隐鳞,又好似一直在同我“作对”,时不时的就要让我感觉到疼痛,我已经心没有力气去反抗了。 只能如同一具尸体一般,被拖走。 不过,我是九幽带来的,冥北霖迟早会知晓,我已经来到了他的妖王府。 “都同你说了,不要惹怒我们姑娘,你却?”之前领着我进来的妖奴,看着我,一脸无奈。 我没有言语,只是任由她们拖拽着我,绕到了这大殿后方,此处,有一条极深的小径,而这小径的尽头处,便是妖王府的地牢。 “那些被俘的祭灵人,也被关在这么?”我稍稍喘匀了气,问这两个妖奴。 “嗯。”她们不约而同的应声。 “那,女眷也在这么?你们可知晓,一个叫心柔的姑娘?”我追问着。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那两个妖奴说罢,便拖着我,到了地牢口,到了此处,就将我交给守牢的狱妖看守。 这两个狱妖,块头极大,看着便是孔武有力的。 他们瞧见我,哼了一声:“又是那些祭灵人的女眷?” “这个不是,这个,是来寻?”那妖奴的话还未说完,两只狱妖就冲她摆了摆手。 “都来了这,还管她是谁?”那两个狱妖说完之后,便伸出手来,一把拽过了我的胳膊。 紧接着,拉拽着我,朝着地牢里走去,这地牢的入口,就是一只猛兽张开嘴的狰狞模样,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完全是借着走道两侧的烛火,才能勉强的看到前方的路。 这地牢两侧,排着一个又一个铁笼子,这些笼子里,关着的,全都是祭灵人。 这些妖是要报仇,祭灵人如何对待他们,他们便也要如何对待祭灵人。 听到脚步声,那些祭灵人纷纷抬起头来,我看到,他们的脸上身上,全都是伤,衣裳都被鞭打破了,并且全都是光着脚的。 我盯着他们看着,这些被俘虏的祭灵人,应该也就十四五的年纪。 此次南征,萧策好似是故意的,不是放出风声,派出了京中祭灵院的祭灵长吗?可为何,我瞧见的,都是些少年郎?这些,应该是刚刚收入祭灵司,都还未经过严密训练的祭灵人吧? 这萧策,想要太子殿下,同冥北霖杀个你死我活,便不顾这些少年的性命。 “楚良娣!楚良娣!” 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朝着这些铁笼扫了一眼,紧接着,就看到左侧边,一个铁笼里,传来了叫喊声。 一张稚气且圆溜的面容,贴在了铁笼子前。 因为这笼子不大,他是跪着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俗物 我看着他的这张脸,立刻就想起了他是谁。 之前,在宫中祭灵司,我见过他一面,他和我的师兄,同名同姓,只不过,他怎么也到这来了?难道是支援军? 殿下出发之前,就有一批祭灵人从盛京出发,支援卓星辰。 没有想到,就连这十四岁的莫卿寒,都被派到了这来。 “楚良娣,是我,是我,莫卿寒!楚良娣,你是不是来救我们的?太子殿下是不是来了?”那少年哭着问我。 “别怕,这仗很快便不用打了。”我看着他哭的是悲痛欲绝,鼻涕泡都出来了,想必是极为畏惧的,故而,赶忙开口安抚。 “楚良娣?真的是太子良娣?”其余的祭灵人,立刻都望向了我。 而拖拽着我进地牢的大块头,抬起脚,狠狠的朝着一个铁笼上踹了一脚。 “都给老子安静!”他怒叱一声,所有的祭灵人,都不敢言语了。 而这大块头则是垂着眼眸,盯着我看:“你是那狗屁太子的女人?” “不是!”我冷冷的说道。 “不是?那他们为何都说你是什么,太子良娣?良娣好像就是妻?妾?总之,就是那太子的女人就对了!”这个大块头,说完,还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太子的女人,我要见你们妖王!”我瞪着他。 “哼,口气还不小,我们妖王,是你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的?给老子滚进去!”那大块头说罢,踹开了一个空铁笼,示意我爬进去。 “九幽说,你们这些妖做错事,是要被罚剔骨的!”我盯着这大块头。 原本,还显得十分凶狠的大块头,立刻面色一僵,然后便咽了咽口水。 “我是你们妖王的夫人!”我看着那大块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敢动我,我夫君若是知晓了,便不仅仅只是剔骨了!” “夫人?什么,什么夫人?咱们妖王,就只有魅吟姑娘一个女眷,而且,他们就快要成婚了!”这大块头,面上好似还保持着平静,可是说起话来却是磕磕巴巴的。 “哦?你动动脑子!若我不是妖王夫人,九幽为何要驮我上山?扶我出去!我要见我夫君!”我沉声斥了一声。 那大块头,个头这么大,却不禁吓,被我呵斥一声之后,立刻哆嗦了一下。 然后抿了抿嘴唇,似乎已经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我蹙眉瞪着他。 “可魅吟姑娘的妖奴,押着你来这?”他看着我。 “她嫉妒!她害怕!她怕妖王见到了我,便不再爱她。”我故意如此说,让这大块头觉得,就是两个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 并且,说完之后,我还咳嗽了一声:“咳!她疯了,你们也跟着一道发疯么?妖王怪罪下来,或许不会责罚她,但是,你们还焉有命在?” “诶呦喂!”这大块头,顿时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这,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么?你,不,您,您随小的来?”勾股书库 他说完,伸出手,要拉我,不过,又立刻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去。 “诶呦喂,您,您扶着我的胳膊走,慢些,慢些!”这大块头的语气,变得温柔无比。 我望向那些祭灵人,他们都呆愣的望着我,眼里写满了错愕。 而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忍着胸膛口的疼痛,按着那大块头的胳膊,朝着地牢外走去。 才刚到地牢口,便远远的,瞧见了九幽,同芸娘朝着我这走来。 才多久不见,芸娘又出落的更加标致了,只是一双眸里,显得越发清冷,比起她的娘亲白歌染,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姨!”芸娘看到我,立刻开口叫道。 “诶呦喂,小神医,这,这,这姑娘莫不是真的?”这大块头,哭丧着脸,好似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是我楚姨,也是神君的夫人!”芸娘冷着脸,对那大块头说:“熊瞎子,这一次,只怕你要成真瞎子了!” “诶呦喂,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啊!”这大块头哭嚎着,就要给我跪下,立在一旁的其它狱妖,也大惊失色。 “楚姨,我亲自带你去见神君。”芸娘说罢,拉过了我的手。 我则是看向那大块头:“你们抓的这些人里,可有一个叫心柔的姑娘?她是我的?我的,好友?” “没,没,没有!”这大块头,蹙着那粗短的眉毛,想了一会儿之后,连连摇头。 “不可能!”卓星辰可是亲口同我说的,他的夫人,被这些妖给掳走了。 “楚姨,你的手心,全都是汗,你是不是病了?我替你把脉?”芸娘蹙着眉,担忧的望着我。 “不,我要先去见他。”我看着大块头,也不言语,故而,决定直接寻冥北霖问个明白。 “楚姑娘啊,神君这些日子,心情不佳,您一会儿瞧见了他,可不敢与之较劲儿生气。”九幽在前头带路,一边走,还不忘了一边叮咛我,就怕我会因为冥北霖纳妾的事儿,争风吃醋,同冥北霖起争执。 “我知道了。”我敷衍的应了一声。 紧接着,就微微垂下眸子,看向芸娘:“芸娘,那魅吟真的有孕了?” “男人,左右不过是俗物,见一个,爱一个。”芸娘小小的年纪,说起话来,却是极为老成:“不过,楚姨,我却不觉神君爱她。” “诶!芸娘,你不可胡言啊。”九幽赶忙提醒。 “爱一个人,看着她时,眼里有光,就像是在风霖菀时,神君看着楚姨,眼里便有光,那才是爱!才是喜欢!如今,左右不过,空虚寂寞冷罢了。”芸娘幽幽的说着。 “诶,我说你这孩子,哪来的这么些个词?别叫其它妖听见了。”九幽再次提醒。 芸娘却是不以为然:“楚姨,你如今回来了,神君的心,自然是会回到你的身上,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望着芸娘,有些失神,如今,这局面,其实也算是我自己造成的,若当初不顾一切的信了他,就没有这些了。 如此想着,我便觉得无比乏累,脚下也变得瘫软。 第一百一十五章遮脉 芸娘察觉我的异样之后,立刻紧紧扶着我的胳膊,还让九幽过来一道扶着我。 “楚姑娘,见神君之前,您啊,还是洗漱洗漱,缓一缓,否则,别还未走到神君的妖王殿,你便昏过去了?”九幽看着我,开口劝说着。 “不行,我要立刻看到他!”我立刻摇头,强打起精神来,依旧快步朝前走,只是这妖王府是真大,我走到妖王殿回廊口时,已经出了一身汗了。 “楚姨,前面就是妖王殿了,神君平日,就在那。”芸娘开口,这话算是鼓励我。 我听了,点了点头,只是还未从这回廊口出去,就有两个守着殿门的妖,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因九幽和芸娘在这,他们也没有为难与我,只道是要先进去通报一声。 芸娘扶着我,坐在回廊的栏杆上。 她拉过我的手,替我把脉。 紧接着,便蹙起了眉宇:“楚姨?你的身体为何如此滚烫?而且?而且?没有脉搏?” 她愕然的盯着我,看着。 “没有脉搏?那我的孩子呢?孩子可还好?”我这些日子,都乖乖服用骨语给我的药丸,只是吞了鲲隐鳞之后,这腹中的孩子,便好似没有什么动静了。 如今,芸娘说我没有脉搏了,我顿时慌了。 “孩子?”芸娘愕然的望着我。 “对,是双生胎。”我也肃穆的回望芸娘。 芸娘顿时变得更为紧张,微微闭着眸子,搭在我腕上的力道,也瞬间加重了许多。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看向我说道:“楚姨,您大概被遮脉了。” “遮脉?”我重复着芸娘的话。 “妖精草堂里,描述过,所谓的遮脉,就是体内有强大的灵气,这灵气,能遮掩住,此人全部的气息,包括脉搏。”芸娘说完,伸出手,抚在了我的腹上:“不过楚姨别怕,遮脉只是表象,让我摸一摸,这孩儿。” 芸娘年纪小,可垂眸认真的模样,让我想起了霓裳,同样的倾城容颜,同样的都懂医。 “芸娘,你方才说妖精草堂?”我离开时,走的“匆忙”,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带上。 “嗯,躲在山中,只觉无趣,收拾楚姨包袱时,发现了那本妖精草堂,便?”她说完,又望着我:“楚姨,我当时,只是觉得有趣,所以?” “芸娘真棒!那本书本是玄凌娘亲交给我的,只是我不适合学医,如今,你能读懂,并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那便是有慧根的,传给你是再好不过了,希望,今后你能用其中的术法,救妖于危难之中。”我说着,微微抿嘴笑着,若是霓裳知晓了,她有这么个机灵聪慧的传人,必定会高兴:“对了,你玄凌弟弟呢?” “凌弟,终日在修内力,来这巨鹿山之后,我好久没有再见过他了。”芸娘垂着眸子,对我说着。 我想,冥北霖是心急的,想要让玄凌成材。 “嗒嗒嗒,嗒嗒嗒!” 同芸娘的话,说了一半,那些守着殿门的妖,又过来了。 “小神医!九幽大哥,妖王此刻,不传见任何人。”那妖开口,对我们说着。 “你告诉妖王,求见的,是他夫人!”芸娘赶忙说道。 “妖王说,谁也不见!”那妖回应道。 “你再去传一次话,就说,来的是他夫人,楚夕颜!他一定会让我们进去的!”芸娘说的笃定。万书楼 那守殿门的妖,迟疑着,脸上写满了难色。 “还不快去?”芸娘顿时急了:“你没见我楚姨,面色苍白?她若有事,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受罚。” “小的,立刻就去禀报!”那妖听到“受罚”二字,如遭雷劈,面色大变,赶忙转身,再次去禀报。 “楚姨,你再歇一会儿,待会儿我给你熬些散热的汤药,去去你的体热。”芸娘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我的外裳脱下。 九幽赶忙侧过头去,回避。 我这汗水,都已经将这外裳都沁湿了。 “嗯。”我点着头,想着,之前爹也一直喝平血气的汤药。 只不过,我如今有孕,这汤药不能乱喝吧? 正想着,方才那只妖,便又出来了,他喘着粗气,面色已经变得无比晦暗。 芸娘见他过来,立刻就扶着我站起身,准备入殿。 结果,那妖抬起手,就拦住了我们。 “小神医啊,妖王说,他没有夫人,让小的滚!你也别为难我了。”这妖一脸惊惧的说着:“惹恼了妖王,小的就连命都要丢了。” “他亲口说的?他没有夫人?”我顿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嗯!”那妖用力的点了点头。 “楚姨,你等着,我亲自去同他说说。”芸娘一听,立马便要朝着大殿外走去。 那妖吓的连连后退,拦住芸娘。 “小神医,我们的职责,就是守着这妖王殿,不让任何妖闯入,你这是在为难我们?”他的话音刚落,其余守殿的妖,也纷纷过来,拦住我们。 “冥北霖!冥北霖!你出来!”我想,他大抵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会如此,于是,放声喊着他的名字。 大殿内,却是一片静默。 “诶呦喂!您可别叫了姑娘!您别叫了!”那些妖急着抬起手,想要捂我的嘴,不过又不敢真的动手。 “冥北霖!我知道,是我错了,我误会了你!我来这,是想同你说清楚一切!你让我进去!”我声嘶力竭的喊着。 “哎,楚姑娘啊,你就别喊了,这嗓子不要了?”九幽看着我,忧心忡忡。 “冥北霖!你出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看到冥北霖。 很多事儿,若不当面说清,便会有嫌隙。 “冥北霖!”我不知道自己叫喊了多久,那妖王殿的正门,依旧是关的紧紧的。 最后,我的声音嘶哑了,喉咙口的腥甜,越来越浓重。 “冥北?”我的声音,已经不再明亮,变得就连“霖”字,都模糊的听不见了。 “楚姨?”芸娘扶着我,大而清澈的眸子里,写着忧色:“楚姨,不如,你先去我那吧?” “对啊!楚姑娘,你先去芸娘处歇息。”九幽再次扶住我的胳膊,想要带我离开。 第一百一十六章昏迷 我望着妖王殿,态度无比坚定。 今日,我就要立刻见到他。 为了见他,我这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如今,没有理由被这小小的殿门,给隔住。 “冥北霖!你若不见我,我便不走。”我已经喊不出来了,只能是,低语着。 “楚姨?楚姨?”芸娘突然抬高了声调,而我只是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芸娘和九幽她们都变成了重影。 我这眼皮子,也越发沉重,眨吧了数次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眸。 浑身的力气,好似在这一刻,被全部给抽走了。 “楚姨?楚姨?” 芸娘的呼唤声,就好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我听的很不真切。 “咕咚,咕咚!” 混混沌沌之中,我隐约觉得自己的嘴里发苦,喉咙口,在不住的吞咽着什么。 并且,迷糊之中,还时不时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不过耳鸣,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想要睁眼看清楚是谁在说话,眼皮子又沉的厉害,压根就睁不开眼眸。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真正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塌之上。 环顾屋内,不见一个人影。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胸膛口,却又是一阵发疼。 “咳咳咳!咳咳咳!”我不由的发出一阵咳嗽声。 “楚姨,你醒了么?”屋内的珠帘外,传来了芸娘那脆生生的声音。 “嗯。”我准备下床榻。 芸娘却是拨开珠帘,朝着我这奔了过来。 “我要见他。”我看向芸娘,嘴里本能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楚姨,神君他?”芸娘顿了顿,似乎是想着该如何措辞,想了半晌,好似也没有其它说辞。 “他还是不想见我?”我的嘴角颤了颤,胸膛口一阵刺痛。 “楚姨,我日日都想找他理论,可是,神君也不见我。”芸娘望着我,雪白的小脸上,也写着焦灼。 “是我的错,我伤了他的心,伤的太狠了,所以?”我说罢,莫名哽咽。 “楚姨?你别难过,喝些汤药吧,这是我改良之后,平血气的汤药。”芸娘说完,转身,去珠帘后,端了一碗热药汤来,送到了我的面前。 “改良之后?”我望着那黑漆漆的汤药。 “这汤药,是用楚姨您爹爹留下的药丸,改制的。”芸娘如实说着。 “我和我爹的症状,确实是极像的,只不过,这汤药,不会伤到孩子吧?”我没有接过汤药,因为,我担心,药性伤胎。 “不会的,这药剔除了几味,极伤身的毒药,不会伤及腹中胎儿,你喝了才能缓解些疼痛感。”芸娘说完,吹了吹,示意我喝。起点中文 我看着汤药,摇了摇头,那种宛如烙铁印入肉里的感觉,还能忍耐,如今在我看来,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但凡,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药方子,多为毒药,我很清楚。 “楚姨,你不喝,只要气血攻心,便会疼痛难忍。”芸娘劝着。 “真的不必了,就算喝了这汤药,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吧?”我幽幽的说着:“之前,我爹吃那药丸,也只是暂时缓解痛苦罢了。” “之前的药丸,非但不能治好病,还会诱发,病者嗜血。”芸娘望着我说道。 “什么?”我一听,顿时心头一颤。 “那方子,前半部分,确实是能平血气,可是最后几味药,却是能引发野性的毒药,而且,那方子最阴的,还是用了处子血,那血引,采集自阴女,如此一来,非但治不好病,还会让病者发狂,成为半人半兽的怪物。”芸娘一脸认真的对我说。 “怎么会如此?曹大夫也看过那药丸的?”我愕然的望着芸娘,曹大夫最后与爹和解了,他知晓,当年是爹放过了他,为何,他不说破这药丸治不了我爹的病? 我实在是不解,我爹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楚姨?”芸娘见我呆愣着,又开口唤了我一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芸娘:“我没事,我昏迷多久了?” “三日了。”芸娘回道。 “都三日了?”我一听顿时急了。 之前,答应过卓星辰,要救那心柔姑娘,并且,还要找冥北霖和谈。 如今,冥北霖在气头上,不肯见我,那我必须先去确定,心柔姑娘是否安好。 “楚姨,你要去哪儿?”芸娘见我起身,赶忙扶着我。 “我要去地牢。”我起身,便觉得有些眩晕。 “去地牢做什么?你不会是想救那些祭灵人吧?若是如此,还是别去了,那些人,抓了我们不少妖,神君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芸娘扶着我,同我说着。 “不是,他们之中,有个姑娘,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我很是焦急。 我来的那一日,卓星辰说,心柔姑娘已经被抓走一日了,如今,我又昏迷了三天,也就是说,心柔姑娘已经被抓了四日。 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姑娘?神君下过命令,不许抓女眷的!”芸娘立刻说道。 “可是,卓星辰的夫人,真的是在妖军突袭时,被抓走的。”我说完,又回想起,自己前几日被抓入地牢时,好似并未瞧见有女子。 “不可能的,神君的命令,在这无妖敢违抗,毕竟,妖王府刑罚严酷,神君为了“压”住这些野妖,费了不少心思。”芸娘说着,又看向我:“楚姨,你被他们给骗了吧?” “不会的。”我摇了摇头。 卓星辰当时说起心柔姑娘时,情真意切,怎么可能是在骗我?更何况,他没有理由骗我。 “芸娘,你还是同我一道去地牢看一眼吧。”我总觉得,这里头只怕是有什么事儿。 昨日,那大块头听我说起“心柔姑娘”时,表情好似不自然。 我如今怀疑,或许那心柔姑娘,已经死了?毕竟,那些妖,恨极了祭灵人,那心柔姑娘可是祭灵司副佐的夫人,一旦被抓,下场,自不可能好。 “楚姨,此事,还是问过神君再说吧。”芸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可他如今,不愿见我。”我不信,那日,我声嘶力竭的喊了他那么久,冥北霖听不见,他只是,在与我赌气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人在何处 我想,冥北霖这气,只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了,可那心柔姑娘的死活,我必须立刻确定。 于是,我让芸娘领着我,去地牢。 芸娘迟疑着,但见我执意要去,也只能冲我点了点头。 她亲自领着我,去了地牢。 在这偌大的妖王府里,我同芸娘走了一个时辰,居然没有碰上一只妖。 我问了芸娘才知晓,妖王府虽大,但是,能在这妖王府内院,行走的妖却不多,故而,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遇上其它妖。 “楚姨,你慢些。”芸娘扶着我,不住的劝说着。 我点着头,可脚下的步子,却是一直不由自主的在加快。 待我们到地牢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这一路过来,我只觉脚下越来越无力。 芸娘她们给我新换上的衣裳,如今,又一次被我身上的汗水给沁湿了。 “诶呦,小神医,还有?”那妖看着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毕竟,他们妖王也并未承认过我。 “我想见见,你们抓来的女眷。”我看着那大块头,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大块头听了,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可紧接着,又立刻说道:“我们,我们,我们妖王有令,不抓女眷!” “你们妖王有令,那你们有没有误抓过?”我直视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神在闪烁。 这种闪烁,我认为是心虚。 “真的没有。”那大块头说完,发鬓一角,便有一滴汗水,滚落而下。 “没有,你紧张什么?”我顿时沉下声来。 “哪有?此事姑娘不可胡乱说,这若是传到了妖王的耳中,我们可是要受大刑的。”那大块头说完,赶忙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既然没有,那你放我进去看看!”我盯着他,冷声说着。 这大块头赶忙摊开双手,死死挡在我的面前。 “诶!这位姑娘,这可是地牢重地,可不能乱闯,让你进去了,便是我们的失职,到时候,可是要受罚的!”这大块头说完,冲着他身后的妖一使眼色,那些妖立刻都围了过来。 这架势,便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我们进去了。 “让开!给我让开!”我说着,伸出手,要去拉拽那大块头。 他虽不敢反抗,可这高大的身形,如同山一般立着,那是颓然不动。 “知知知!” 我腰间香囊袋里的灵蝉,在此刻叫了起来,我立刻将这香囊袋打开,把灵蝉放了出来。 “灵蝉,你去替我看看,地牢里,有没有女子!” 我话音刚落,灵蝉便迅速朝着地牢里飞去,原本拦着我的几只妖,顿时就慌了。 纷纷转身,去追灵蝉,芸娘扶着我,也朝着地牢里走去。 地牢里昏暗,四周墙壁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着,气氛沉闷而压抑。202电子书 我的视线,在这些笼子上扫过,这里一共二十几个铁笼,我逐个仔细察看。 但是,无一例外,笼子里装着的,都是男子。 并且,这些祭灵人,今日看我的眼神,都是带着杀气的。 大抵是因为那日,我说自己是冥北霖的夫人,所以才会如此。 “莫卿寒,你可知晓,心柔姑娘是否也被抓了?”我看着缩在角落里,一脸绝望的莫卿寒问着。 这莫卿寒的脸上,都是伤,比那日我看到他时,伤的还要厉害,想必是这几日又受刑了。 “呸!” 我正望着莫卿寒,而蜷在莫卿寒身侧的少年,直接就冲着我“呸”了一声。 不仅仅如此,那眼眸之中,还带着一股子杀气。 “楚姨,快起来。”芸娘扶着我。 “你明明是太子良娣,却和妖物勾结!简直恬不知耻!”那少年冲着我,怒叱道。 就连那莫卿寒,也用十分怨恨的目光盯着我,好似是恨极了我。 “此事,我无需同你们解释,这次来,我也是为了和谈,让双方停战。”我说完,顿了顿:“并且,让他们放了你们。”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是想在我们的嘴里,探听到什么吗?休想!要杀,就杀好了!”这些少年,在这受尽了刑罚,知晓自己不能活着出去,反倒是不怕了。 “罢了,你们说什么都好,我只想问问,心柔姑娘在不在此处?卓副佐一直在寻她。”我希望,他们至少给我一句准话,若确定心柔姑娘在这,我也好寻她。 可这些少年,却全都好似被封了嘴一般,根本就无人应答我的问话。 “你们倒是说句话!”芸娘立在一旁,面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这位姑娘,我都说了,我们不抓女眷的,什么心柔姑娘?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真的!”那大块头,不知何时,立在了我的右侧,在我的耳边说着。 “是么?”我盯着这些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同芸娘先出这地牢。 结果,裙角却被拽住了,垂下头去一看,发现是那莫卿寒。 他如今,虽也不视我为自己人,但是,依旧开口对我说:“她是同我们一起,被掳上山的!” “啪叽!” 此话一出,那大块头突然从腰后侧,抽出了一根皮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了莫卿寒的手背上。 莫卿寒立刻松开了手,但是,眼神倔强而坚定的盯着我。 我则是肃穆的看向那大块头:“人呢!” 那大块头摇晃着脑袋,装无辜状:“我真不知,姑娘你说的是谁?这些祭灵人,狡猾多端,说的话,能信么?” “人在哪儿?”我厉声质问。 “姑,姑娘,你,你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这大块头磕巴着,他是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慌张。 “你们杀了她?”我见这大块头的反应,心底莫名的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没有,还活着!”他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妖王的命令,当做是耳旁风了?”芸娘的小脸,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瞪着那大块头:“此事,要是被妖王知晓,你们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诶呦,小神医!还有这位姑娘,当时,当时,大家也只是在气头上,想着她是那祭灵司副佐的女人,故而,故而?”大块头慌的满脑门都是汗。 第一百一十八章人有相似 我伸出手,一把揪住这大块头的衣领子。 “立刻,带我去见她!”我大声命令道。 “这?”他还在犹豫不决。 我扯着他的领子,就朝着地牢外走去。 这些妖,想必是将那心柔姑娘藏到了别处,而他们,会如何对待一个弱质女流,我不敢细想。 “在哪儿!”一出这地牢,我便怒声问着。 “在,在,在我们妖阁的仓库里。”这大块头,终于开口说了实话。 “妖阁在何处,带我去。”我面无表情的,对大块头说着。 大块头点了点头,面带迟疑之色,他好似有种大祸临头之感。 其余的狱妖,也面如死灰。 “快!”我冷冷说道。 这大块又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便带着我,朝着地牢前方的小道走去。 妖阁不在妖王府内院,而是,在初入府内的侧边,回廊边上的院子。 那里住着的,都是些妖兵妖奴。 而这妖阁底下的仓库,则是专门用于存放粮食供给的。 大块头带着我们到了仓库门外,我便已然听到,里头有动静。 “呵呵呵,呵呵呵!” 那动静,应该是男人低声的调笑声。 并且,不止一个男人的笑声,至少两三个。 他们的笑声,肆无忌惮,我听的,身体开始莫名的发颤。 抬起手,准备要推开那仓库的门,大块头却一脸慌张的对我说:“姑娘,还是?” “让开!”我冷声说着,一把将那仓库的门给推开。 大块头挡在我的面前,而我则是侧过身,直接从他抬起的胳膊下,俯身走进了仓库之中。 这仓库里,堆叠着不少东西,我朝着仓库内环顾了一圈,发现,笑声是从一排木箱子后传来的。 于是,立马大踏步的,朝着那木箱子走去。 芸娘也紧紧跟在我的身侧,一言不发。 当我走到木箱子旁,眯着眼,瞧见那三只妖在做什么时,我便知晓,此次,就算冥北霖愿意停战,只怕卓星辰也不会同意了。 这木箱后,有两只灰色的豪猪,和一条绿色的蛇,此刻,他们都显着真身。 那条绿色的蛇,正将冰凉的身体,裹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好似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而那两只豪猪,笑着说道:“哎呀,你倒是,快些,兄弟们还等着呢!” 我抽出一直随身带的匕首,走到那条蛇的身后,看准其七寸处,一刀下去,砍断他的椎骨,并且,匕首一挑,一颗心,便掉了出来。 那两只豪猪,反应过来,错愕的回过头时,我已经将匕首扎在了一只豪猪的脖颈上了,抽出时,血液喷涌。 另一只朝我扑来,芸娘直接抬起手,便点了其穴道。 “楚姨,将他交给神君?”芸娘点完穴道,转身想同我说话时,我的匕首,再次扎入了另一只豪猪的脖上。 妖的弱点,就是心,脖颈,还有头,这几处,若是伤的厉害,便没得救了。 “啊!”大块头不知道站在何处,大抵是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则是走到绿蛇的尸体旁,想要将他的肉身,从那姑娘的身上,给拽下来。 蛇死后,会本能的将“猎物”勒的更紧。 “楚姨,我帮你!”芸娘在蛇尾处,还有蛇头处,轻轻点了几下,这蛇便“啪叽”一声,松开了那女子,我将那染血的匕首放下,把那姑娘给扶起。启银 这姑娘,浑身赤果,乱发覆面,我脱下自己的外裳,盖在了她的身上,并且将她扶起。 “姑?”我张口,正要同她说话,结果便觉得,自己的肩胛下一疼。 “你干什么!”芸娘立刻将那姑娘推开。 我垂眸,发现,这姑娘捡了我的匕首,给了我一刀。 不过,她浑身发颤,力道不大,伤的极浅。 “芸娘,你退到后头去。”我开口对芸娘说。 “楚姨,她?”芸娘看着我的伤。 “听话。”我再度开口。 芸娘只能是乖乖退到我的身后,而我朝着那姑娘伸出了手。 这姑娘,浑身不住的颤栗着,因是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对不起。”我望着她。 若是那日,我先寻到了她,大抵,她就不会遭受这些折磨。 而她大抵是瞧见我伸出手的动作,立马紧紧握着匕首。 “楚姨,你小心些!”芸娘赶忙提醒我。 “你是心柔姑娘吧?”我望着她,柔声问着。 她那颤抖的手,当即就顿住了。 “是你的夫君,卓星辰,让我来寻你的。”我赶忙对她说道。 “哗啦!”一声,那匕首当即就掉到了地上。 我伸手,将那匕首藏入袖中,方才是怕吓着她,所以才放下的,完全没有想到,此刻的她,正处于惊恐万分的状态,自保也是理所当然。 “没事了,没事了。”我对她柔声说着,并且,一点一点朝前挪着身子,最后把她给拥入了怀中。 “呜呜呜!呜呜呜!” 她终于,在呆愣了许久之后,发出了一阵无比绝望的哭声。 我听着,也只觉得眼眸发酸。 而她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最后抽噎着,停了下来,但是趴在我的怀里,半晌没有再动弹。 “心柔姑娘?”我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反应。 “楚姨,她应是数日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在你怀里,放松下来便睡着了。”芸娘开口,低声对我说道。 “啊!” 而就在这时,一个妖奴进这仓库里取物,瞧见了这满地尸首的一幕,顿时惊呼一声,转身便往外跑。 “芸娘啊,我把这姑娘先安置在你那好么?”我看着芸娘问着。 芸娘用力点了点头,我便咬了咬牙,一把将这心柔姑娘给抱了起来。 心柔姑娘极轻,好似就剩一把骨头了。 那乱发贴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腥臭气。 我抱着她,麻木的跟在芸娘身后,脑子里乱糟糟的。 待到了芸娘处,我将心柔姑娘放到了床榻上,并且,让芸娘准备了热水,替她擦拭身体。 我将她脸上的乱发给捋到一侧,用布把她的脸给擦拭干净。 只是,擦去她脸上秽物的一瞬间,我惊的手中一颤。 “媚儿?”我望着她愣了良久。 但仔细一想,媚儿已经死了,死在淮城。 只是,如今,眼前这位姑娘,同媚儿,居然有八九分相似,我看着这张脸,再看着她身上的这些伤,红了眼眶。 第一百一十九章捕风捉影 “姐姐!姐姐!姐姐!” 媚儿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不断的在我的眼前,晃动着。 “姐姐,我的好姐姐!” 她总是对我撒娇,一边唤着姐姐,一边明媚的笑着。 就连死的那一日,也好似在对我笑。 原来,这便是卓星辰娶的夫人?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楚姨?你怎么哭了?” 芸娘立在我的身后,她俯身替这心柔姑娘把脉。 “楚姨,她没事的,只是些皮外伤,外加受了些许惊吓,我替她熬个凝神滋补的汤药,她很快便能好。”芸娘说完,放下了心柔姑娘的手。 我则是盯着这姑娘的脸,自言自语道:“身上的伤,是很快便能好,那心上的呢?何时才能痊愈?大抵这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楚姨?”芸娘听到我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对,就在里面!” 突然,芸娘的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吱嘎一声,推门而入的声响。 几个妖奴,带着高大的妖兵,进来了。 “就是她,在仓库里杀妖!”那妖奴指着我,肯定的说着。 紧接着,那些身材魁梧的妖兵,便过来,一把将我拽起。 “走,敢在妖王殿里杀妖!立刻带你去见妖王,由妖王亲自发落!”那妖说着,拽着我就朝着门外拖去。 “楚姨!”芸娘打算跟上前来。 “芸娘,你好生照顾她。”我说完,就跟着这些妖兵,和妖奴一道往外走。 “放手,我会自己走!”这妖兵时不时的便是推我一把,催促着我前行。 我这方才抱着心柔姑娘走了一路,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 “哼!昨个儿,就听闻一个凡人,混入了咱们妖王府,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此处为非作歹!”那妖越说越激动:“你同那些祭灵人是一伙儿的吧?一会儿,让咱们妖王宰了你!” 我沉默无言,若冥北霖,站在他们那一边,那么,我就无话可说了。 这些妖,推搡着我,一路到了妖王殿外。 这一次,倒是一句通报,便立刻就放我们进去了。 我不禁苦笑,那日,我在这,可是嗓子都喊哑了,他都不愿见我。 “等等!妖王,只许这姑娘一人进去!”当我们走到殿门口时,守殿的妖,立刻开口对这些妖奴说道。 这些妖,冷冷看着我,眼中写满了寒意。 殿门则是“吱呀”一声打开了,我毫不犹豫,直接迈步跨入了妖王殿。 而我一入殿,身后的门,就被豁的一声关上了。 我抬起头,朝着殿内环顾一圈,却不见殿内有人。 “哗啦啦,哗啦啦。” 倒是隐约,听到了有哗哗的流水声,从这大殿高座的后边传来。玩吧 我立刻朝着那高座走去,绕过这高高的阶梯,瞧见了阶梯一侧,还有一个高大的木门,推开木门,一股子热气,直接从里头涌了出来。 我微微眯着眼眸,抬起衣袖抚了抚水气。 “冥北霖?”我开口,叫道。 “哗啦啦!”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水流之声,我不由的蹙起了眉宇,抬脚迈入了这高高的门槛里。 四周朦胧雾气褪去,我才隐约看清,这是一个比风霖菀汤室,要大上十多倍的汤泉。 “哗啦”一声,一个高大的声影,从水中走上“岸”来。 他的身上,穿着极薄的浅青色寝衣,此刻,已经被完全浸湿了,头发披散着。 那张本就清隽的脸庞,好似消瘦了许多,而那双深邃的异瞳里,写满了孤傲和冰冷。 他被水气裹挟着,朝着我这走来。 看到他的这一刻,我这心,便“砰砰砰”跳的飞快,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有很多事想要解释,却如鲠在喉,不知该先说什么才好。 他倒是异常冷静,顷刻之间,就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来。 他抬起一只手,将手撑在石壁上,把我逼到了角落里。 我仰起头望着他,他亦是俯身看着我,只是,如今他这眸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我看着他,声带颤抖。 “那病秧子,知晓斗不过本神君,故而,将你推了来?求情么?”他那冰冷的眸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寒。 “不是。”我立刻摇头。 “不是?听闻,你方才杀了几只妖,几月不见,本事见长。”他这语气不冷不热,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完全看不出,此刻的他,是何种心情。 “我知道,我错怪了你,我来这,是同你道歉的。”我望着他。 他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水气,滚落而下。 “道歉?杀妖道歉么?”他反问道。 “你不知,那些畜生都做了些什么!我此次来,既是同你道歉,也是希望你能休战。”我望着他,希望他能答应。 “哼!”他的嘴角,当即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桀骜的笑:“是他让你来救本神君的吧?” “此事,同太子殿下无关,是我的意思。”我恳切的凝视着他。 “无关?楚夕颜!你瞎了么?好坏不分,向来都替他说话!他从中做了多少手脚,本神君此次,一定要宰了他!”冥北霖突然提高了声调,怒斥道。 “一切,都到此为止吧,别再殃及无辜,就此收手,我们?”我的话还未说完,他的一只手,便突然抚在了我的脸颊上:“你怕他死么?当太子良娣的感觉如何?他是否比本神君更体贴你,同他温存时?” “啪!”的一声,我抬起手,朝着他的脸上便甩了一巴掌。 本是来同他解释的,可我完全控制不住,他的话,就好似刀子一般,扎在我的心头上。 “你捕风捉影,总喜欢拿殿下说事。”我说罢,便要推开他。 “我捕风捉影!你亲口应了!”他死死拽着我的手腕。 “当时,我只是一气之下,胡言乱语,我知晓是我误会了你,我同你道歉。”我直视着冥北霖的眼眸:“另外,我同殿下成婚,只是为了救浮游他们,我同殿下之间,没做半点越矩之事,我没有对不起你。” 冥北霖听了,点了点头:“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劝我和谈了?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这个吧?楚夕颜,你以为,本神君真的在意你?” 他的目光极冷,说出的话,让我觉得十分无力,我已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了。 第一百二十章攻山 我凝视着他,咬着嘴唇,脑海之中,闪过了许多说辞,真想要把自己的真心,摊开让他看到。 “不要说气话好么?此番,我千里迢迢来寻你?”我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外头的殿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我又听到了一声柔媚的呼唤:“君霖?君霖?” 这声音,是那魅吟。 我甩开冥北霖的手,视线看向那门外进来的魅吟。 魅吟今日,穿着一袭十分娇艳的玫粉色裙衫,脸上画着极为精致的妆容,那鲜嫩欲滴的唇,微微张着。 “谁让你进来的?滚!”冥北霖却是冷声,冲她呵斥了一声。 “君霖!”而魅吟,却是轻轻的呼唤了一声,嘴角还露出一抹僵硬的讨好笑容:“君霖,事急从权,这巨鹿山上,有奇怪的鸟儿,在盘旋。” “鸟儿?”冥北霖目光一沉。 “君霖,那些鸟,好似,不是普通的鸟,冲破阵法结界,叼走了我们三个妖哨!”海媚说这些事时,那目光一直在盯着我。 她的眼里,燃烧着嫉妒怨恨和不甘。 “君霖啊,我们还需快些,想出计策。”她说罢,迈步,准备走到我和冥北霖的面前。 “出去!”冥北霖沉声,命令道。 “君霖此事,可大可小,那些鸟儿,不会是,那些凡人驱使的吧?”魅吟说完,顿了顿:“听闻,那天瞾的太子殿下,一出生就有红鸟报喜,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魅吟明知道,太子就是冥北霖最大的忌讳,可她却故意,要提起太子殿下。 “了不起的人物?”冥北霖垂着眼眸看着我:“本神君倒是要看看,他有多了不起!” 冥北霖说完,便拂袖而去,走出殿外,我还隐约听到,冥北霖说要将我关起来。 “冥北霖!冥北霖!”我想着,这么多日过去了,没准真的是殿下来了。 之前,我走的时候,同殿下说过,一定会让冥北霖停战的。 “冥北霖!等等!”我冲到了大殿里。 魅吟立在冥北霖的身侧,转过身来,用一种极为鄙夷的目光盯着我。 “你还有何话要说。”他背对着我,没有回头。 “停战吧,别再让无辜的人和妖再受牵扯,你身上的煞气,已经越来越重了,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到么?”我说完,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冥北霖,我们一起回风霖菀,好好生活好么?” “风霖菀?风霖菀已经被他们给毁了!”冥北霖的目光之中,陡然闪过了一抹杀气:“今日,我便砍了那太子的头颅!挂在巨鹿山的山脚下!” “别!不要。”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哼!心疼了?那本神君还要将他的肉,一片片的活剐下来,然后五马分尸!”冥北霖愤愤的说着。 “我让你停战,不是为了殿下!”我知晓,只要提到殿下,他便立刻要变脸:“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他的眉宇当即便蹙了起来。 “对,为了我们的孩子,鼠贵应该告诉你了,我已经有孕了,马上就要满三月了,我们?”我此言一出,冥北霖一把拉过我的手。 只是这一搭脉,他的面色骤然就变了:“鲲隐鳞?在你体内?” 他开口,提到的却是鲲隐鳞。 我点头:“对,当时?” “他的心,够狠!”冥北霖撇下这一句话,一把甩开我的手,带着腾腾杀气,就出了大殿。qq “楚夕颜,你等着吧!杀了那女干夫,就轮到你了!”魅吟说完,冷笑着,追随冥北霖而去。 我也要出去,却被门外的妖给拦住了。 “姑娘,您可不能走,我们妖王有令,你必须在此处待着。”那些妖,拦着我的去路。 “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同你们妖王说!”我急不可待。 “姑娘,您别为难我们,若是您出了这殿门,咱们都得死!”那些妖说完,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那你们去替我打探打探,是不是祭灵人攻山了?”我对其中一只妖说道。 那妖连连摇头:“小的,职责就是在这守着您的,哪也不能去。” “你!”我蹙眉,视线朝着远处的长廊望去,心中焦急不已。 “知知知!知知知!” 一阵叫声,顿时让我想到了法子。 于是,退回到了殿中,那些妖见我退回殿里,赶忙将这殿门给关上了。 我则是侧着脑袋,朝着四周看着,就见那灵蝉,从我的衣领后爬了出来。 “灵蝉,你去替我打探打探,看看是不是太子殿下,带着祭灵人攻上山了?”我望着灵蝉说着。 灵蝉点了点头,直接就从门上的缝隙,飞了出去,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走之后,我就开始在殿内踱步。 只是,这一等,便等到了妖奴来给我送吃食。 “我不饿,你拿走吧。”我的心,是揪着的,根本就吃不下东西。 “楚姨。”而那妖奴,开口,便叫了我一声“楚姨”。 我抬起眼眸,朝着她的脸看去,只见,原本一张陌生女子的面容,渐渐的变成了芸娘? “楚姨,您没事吧,听闻神君将你软禁了。”她将食盒放下,拉住我的手。 “芸娘,是不是祭灵人攻上山了?”我望着芸娘,赶忙追问。 芸娘摇头:“不是,但是,天空之中,有红色的乌鸦在盘旋。” “红鸦。”我的嘴里喃喃着。 应该是太子殿下来了,如今,冥北霖态度如此坚决,这战事,只怕是停不下来了。 想到这,我这心已经凉了大半。 “楚姨,你放心,这巨鹿山,有迷雾阵,还有结界,他们想要攻上山,只怕是?”芸娘的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了,一阵十分急促的“唔唔唔”声! “这是什么?”我听着这声音,紧张的问芸娘。 “好似,是号角声?”芸娘侧耳,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是敌军来了!” 芸娘立刻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我们山里,戒备时,用的是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 芸娘的话音刚落,敲鼓的声响,立刻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些祭灵人,真的攻山了?”芸娘一脸愕然。 “不行,我要出去。”我慌张的朝着大殿正门跑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红鸦来袭 此刻,正殿门外,那些妖好似也慌了。 我猛然将门推开,吓了他们一哆嗦。 “姑娘,您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又?”他们纷纷回过头来,看向我。 “战事起,你们还有闲功夫在这守着我?”我冲着他们叱道。 说完,我直接迈步,走出殿去,芸娘也跟在我的身侧。 那几个守殿门的妖,先是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很快便回过神来,立马过来拦截。 “还拦什么?神君是担心,夫人休息不好,故而,让你们守着她,如今,祭灵人攻山,夫人担心神君,想去看看,你们谁敢拦!”芸娘小小的人儿,声调却极高。 那些妖,瞧见芸娘从殿内走出来,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小神医,这?”守殿门的妖,很是为难。 “出了事儿,一切,由我担着。”芸娘说完,拉着我的手,就朝着回廊那走了过去。 身后那些妖,还望着我们,然后面面相觑。 我脚下的步子,又快又急,芸娘不住的提醒我慢些。 待我们走到妖王府正门出口时,我看到,魅吟正立在正门前,她的背影十分窈窕。 我和芸娘走到她的身侧,便瞧见了,外头的天空之上,不住传来“嘎嘎嘎!”的叫声! 这叫声凄厉,哀怨,用我们村子里的土话来说,便是丧气。 “你怎么出来了?”魅吟侧目,瞧见我,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我没有搭理她,而是仰起头,朝着空中望去。 那些红鸦飞的实在是太高了,我瞧不清它们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个红色的圆点。 一开始,只是瞧见一两个红点,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十几个,然后是上百个,紧接着就是红彤彤的一片,就好似“晚霞”一般。 “神君呢?”我立刻看向魅吟,询问道。 “神君自是在固阵,怎么,你担心那太子?”魅吟扬起嘴角,冷笑着看着我。 “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我仰着脑袋,依旧看着上空。 魅吟却是淡漠一笑,不屑的说着:“不过是几只乌鸦罢了,能奈何的了君霖?” 说罢,她微微抬了抬眸子,紧接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僵硬了。 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了恐惧。 “那是什么?幻象?”魅吟半张着嘴,低低的说了一句。 “不是幻象。”我说罢,朝着阶梯下走去。 当我走到阶梯尽头时,眼下看到的,是雾蒙蒙的一片。 我侧过头,看向身后的魅吟。 那魅吟还在盯着那些红鸦看着,我叫了数声,她才回过头来。 只不过,她却并没有这般好心,要带我去见冥北霖。 “把她抓起来!”魅吟突然指向了我。 守门的妖,立即就朝着我走了过来,芸娘面色一沉,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们谁敢动手?”芸娘微微仰着头,盯着那些妖。有缘书吧 “小神医,别为难我,这可是妖王的命令,她已被软禁了!”魅吟的话音刚落,一群红鸦好似不约而同,齐刷刷的从天上掉“落”下来。 它们数量惊人,个头比秃鹫还要大,从那般高的地方坠落,哪怕是砸在人的身上,都能将人砸死。 “楚姨,快进去。”芸娘赶忙拉着我,躲在了妖王府的屋檐下。 “嘭嘭嘭!” 而那些红鸦,在靠近妖王府时,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开了。 “嘭嘭嘭!嘭嘭嘭!” 但是,它们却是“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的发动进攻。 头顶上,那结界的光圈,开始渐渐变弱。 四周,都被一股子红色的气息裹挟着,我看向魅吟。 “如今,不是你争风吃醋的时候了,赶紧带我去寻神君!”我说着拽过魅吟的手。 魅吟则是一把将我的手给推开:“怕了?真真是没用!这些鸟,根本伤不了君霖。” “你简直无知!那是酆都城的邪灵红鸦,这种鸦,是邪灵所化,只有酆都城才有,能直接叼走人的魂魄,不可与之正面交锋!”这些,都是我在古籍之中所看到的。 一只两只,便已经让人谈之色变,如今,这么乌泱泱的一大片!若真的被它们攻入巨鹿山,那么这里所有的妖,便都完了。 “邪灵红鸦?”魅吟的嘴角颤了颤,紧接着便立即摇头:“胡说!邪灵红鸦,乃是酆都城特有,只听鬼王号令!怎可能帮着凡人,来与我们对抗?” “那天曌太子,乃鬼王转世!”我看着“一群群”红鸦,不住的朝着这边来,心已经慌做了一团。 太子出宫时,并未带什么兵马,那时候我便在想,他是否将赌注都压在了卓星辰的身上,如今看来,他是早有准备,红鸦在手,他没有什么可怕的。 “鬼王转世?阴帅也需转世?历劫么?简直一派胡言!”魅吟那柳眉凝结成了一团,嘴硬,更是不信我所言。 “你?”她不信我说的,我解释半晌,都无用。 “知知知!” 就在这时,我的灵蝉回来了,并且,头顶上的那群红鸦,几乎在同一时刻,呼啦啦的,全部飞走了。 “看!它们根本就攻不破结界!”魅吟的脸上带着笑。 我则是眯着眸子,盯着那些远去的红鸦,我想,这只不过是下马威罢了。 “妖王!” 突然,身侧守门的妖,纷纷开口唤着,冲着前方俯身。 紧接着,我就看到冥北霖,阴沉着脸,从那迷雾阵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不少妖,其中还有一个极为眼熟的。 “这不是楚姑娘么?”一个老人家模样的妖,瞧见我便立刻冲着我俯了俯身。 “你是?”我盯着他,看着。 “在下鼠太三,当初在妖斋馆时,是您和妖王,救了我们。”他这一说,我彻底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你怎么出来了?”冥北霖盯着我,目光阴冷。 “我要跟你谈谈。”我与他直视着。 “本神君,没空!”他说完,一挥手,就示意他身后的小妖,将我“请”回妖王殿。 “只要半盏茶的功夫便好!”我恳求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替那太子殿下求情?”魅吟撇了我一眼,身体朝着冥北霖的身上靠了靠:“君霖,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让你放那太子殿下一马,为了她的情郎,她真是煞费苦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观刑 魅吟柔媚的声音,在我的耳畔盘旋着,我只是望着冥北霖,与他的目光对视。 “公允的说,从前,我对你有误会,但是,我给了你很多次解释的机会,你都没有给我答案,无论是棺椁里的夏永夜,还是,在淮城城门上,睇驮所让你看到的一切,我亦不想去揣测,可你从未解释过,我是有错,但是,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好,就算,你不愿原谅我,那至少让我最后同你说几句话。”就算真的回不去了,我希望,还能同冥北霖,冷静的谈一谈。 “你还敢说君霖有错?你简直!”魅吟说着,便抬起手来,要对我动手。 冥北霖一步向前,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错?我最错的就是当初,不该让你入宫!”他执拗的以为,一切都是从那时候,开始转变的。 “罢了,你把鲲隐鳞取走吧,我要下山。”费尽了唇舌,他也听不进,那便算了,看来打从一开始,我的想法就太天真了。 他说我不信他,可是,他又何曾信过我? “芸娘,将心柔姑娘带出来,我要扶着她一道走。”我咬了咬牙,沉声说着:“冥北霖,你手下带着的这些妖,大多是野妖,妖性难驯,他们掳走了卓星辰的夫人,关在仓库,侮辱多日,你也该好生管教。” “楚姨?”芸娘望着我,并未立刻前去。 “去吧,人妖殊途,我本就不该在这。”我轻轻的推了芸娘,芸娘转身,准备去将心柔姑娘带过来。 “谁也别想走!”冥北霖一声令下,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然后便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拽着我朝着回廊上走去。 “冥北霖,太子殿下是鬼王转世,方才漫天的邪灵红鸦,你也看见了,和谈吧,一切就此了结,不必弄的两败俱伤!”我被他拽着,也正好,有了时机同他说话。 “鬼王转世又如何?就算阎王来了,他也必死!”冥北霖的语气里,有不屑,还有愤怒。 我一把,甩开冥北霖的手。 他的脚步,也立刻止住。 原本跟在我们身后的妖们,也都纷纷止住了步子。 “我不希望你有事。”我凝望着他:“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刚一出生,便没有了爹爹。” “不必骗我了,你没有喜脉。”冥北霖一脸冷彻:“为了救他,你不惜一次次说谎,楚夕颜,你已经越来越不像从前的你了。” “是吗?”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神君,楚姨是真的有孕了!”芸娘赶忙过来,帮我说话。 魅吟一把拽住芸娘的胳膊,怒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你想帮她一起蒙骗神君?再者说了,她已改嫁,就算有了骨肉,也是那太子殿下的骨血,与我们神君何干?” “闭嘴!”冥北霖的剑眉高高扬起,目光只是从我的脸上扫过,然后淡漠的说:“待本神君杀了他,再听你,把一切说清。” “那便迟了。”我望着他:“现在收手,还来的极,只要我们把那些祭灵人放了,把心柔姑娘放了,我们还有和谈的机会!” “芸娘,看好她!”冥北霖抛下一句话,领着一群妖,就朝着妖王殿的方向去了。 “再晚,便真的来不及了。”我看着冥北霖的背影,嘴里低低的说着。 “楚姨,你别急,一会儿,我去替你,同神君解释清楚?”芸娘望着我,见我着急,赶忙开口安抚我。 我摇着头,我和冥北霖在一起的日子,也不算短,我知晓,他如今,只怕是听不进任何劝说。 现在,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至殿下于死地。西西 “芸娘,你过的了那迷雾阵么?”我侧目看向芸娘。 芸娘的神情,立刻就变得肃穆:“楚姨,你莫不是想走?” “芸娘,我必须走,否则,两边开战,不知要死多少人,和妖。”我的视线,不由的抬起,看向妖王府外。 芸娘紧紧拉着我的手腕,冲我摇了摇头。 “楚姨,已经来不及了,不可能和谈的,那太子殿下,想必也不愿停战。”芸娘说完,拉着我,便要回她的住处。 芸娘说的没有错,太子殿下此次,只怕也不会轻易停手,他杀冥北霖的心,和冥北霖想杀他的心,是一样的。 该如何是好?我的脑子乱糟糟的,心中却不住的,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啊啊!” 同芸娘,走了没几步,我便听到了一阵极为凄厉的惨叫之声。 紧接着,又听到了一阵哨声,随后,我就看到妖阁的方向,来了不少妖奴。 他们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 瞧见芸娘时,纷纷开口询问:“小神医,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知。”芸娘微微摇头,紧接着,拉着我,也去瞧一瞧。 在这妖王府里,哨声起,那便是有妖犯错,让其他妖,来观刑。 芸娘拉着我,绕过几条曲折蜿蜒的回廊,到了一个巨大的天井边上。 此刻,这天井旁已经围满了妖。 芸娘牵着我,朝着妖群里挤,一路到了最前头。 我立刻瞧见,那几个守门的狱妖,还有几只,已经显出原形的小野妖,并且,还有我杀的那三只妖物的尸体,也摆在一旁。 “啊啊啊!妖王,小的知错了!知错了!”那些妖,被五花大绑在一根铁柱上,嘴里不住的嚎叫着,并且,企图挣扎,不过根本就无济于事。 “妖王!妖王饶命啊!” 这些妖,一个劲儿的祈求饶命。 “有违妖王命令,自是不能活的!今日,所有妖都看着,违背妖王,是个什么下场!”说话的,是那老者模样的鼠太三。 他背着手,悠悠走向那几只犯错的妖。 “啊啊啊,三爷,还请您,同妖王说几句好话,求求您了,我不想死,不想死啊!”这些妖,激动的眼眶通红,唾沫横飞。 “哎,咱们妖王,不会给第二次机会的,否则,如何服众?”鼠太三说完,直接抬起了他的手,他的五指上,迅速长出了尖锐的爪子。 紧接着,那些爪子朝着大块头的身上一扬,顿时,那大块头的衣裳里,渗出了血来。 鼠太三则是一把扒下他的衣裳,便开始动刑。 鼠太三的利爪,就好似一把刀,一下下,一片片,仔仔细细的将那大块头身上的肉,剐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公 我微微眯着眼,这种刑罚,相当于凌迟活剐,刀刀见肉。 听闻,手艺好的,可以让对方剐下第三千片肉时,才断气。 我不想瞧这血腥的一幕,但也不觉得他们可怜,有因必有果罢了。 “啊啊啊!我们没错!没错!为何那祭灵司,杀我们妖族无数,我们不能抓他们的亲眷?他们杀妖时,可分男女老弱?为何妖王如此不公?” 那妖被活剐了几十片肉之后,知晓自己绝无活路,故而开始大声呐喊。 我朝着周围这些妖奴们看去,发现,他们都是蹙着眉的,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野妖,野性是最强的,他们的性子,极难压制,冥北霖不动用酷刑,管不住他们,可如今动了酷刑,好似又不得妖心了。 这妖王府,只怕真的是“海市蜃楼”迟早要“倾倒”。 “芸娘,走吧。”我见芸娘,还立在原处,看的失神,便唤了她一声。 “嗯。”芸娘微微吭了一声,然后,牵着我,往回走。 一路上,她都垂着眼眸,一语不发。 “怎么了?”我看向她。 “那些祭灵人,可以杀妖,我们为何还要救他们的亲眷?抓到之后,直接杀了,便干净利索。”芸娘那张粉嫩的小嘴里,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我微微张着嘴,看着芸娘。 “我也曾见,祭灵人杀我族人,从不分男女老幼,就连狐妖崽儿,都烹煮吃了,为何我们,不能以牙还牙?”芸娘反问道。 “芸娘,如此一来,你同那些丧心病狂的祭灵人,又有什么分别?而且,那心柔姑娘不是祭灵人,她是无辜的。”我说完,拉过芸娘的手:“如今,这些祭灵人,“年幼无知”跟错了师父罢了,他们只是棋子,真正的主谋,是那祭灵司的天师!” “祭灵司天师?”芸娘的嘴唇一颤,柳眉儿高高扬了起来。 “对,就是祭灵司的天师,他若不死,今后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祭灵人。”我沉着眼眸,同芸娘说着。 只不过,那天师,我却是从未见过的,他就好似一个迷一般。 “那杀了天师,人妖就能和平共存了?”芸娘歪着头,看着我。 我思索了一番,答道:“此事,只怕?” 人妖殊途,妖乃凶残之辈,这在凡人的思想里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很难改变,故而,并非杀了一个天师,就能立刻改变现状。 只能说,杀了天师,祭灵司便能受重创。 “人还是容不下妖吧?”芸娘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寒意。 “他们不是容不下妖,他们是容不下“异类”,妖比凡人强大,凡人若不反抗,只怕就要被欺压,故而才会有了那么多的除灵师,术士,人分好坏,妖也分好坏,不是所有妖物,都如同芸娘你们一样心善。”我不想,芸娘以偏概全,从此仇恨凡人。 她没有言语,只是低垂着头,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快了。 “芸娘,若是,到时候,我无法立刻带心柔姑娘下山,你便替我好生看着她如何?”我担心,冥北霖和太子殿下要僵持许久。 “那姑娘,不吃不喝,也不知能撑几日。”芸娘的步子,慢了下来。 “不吃不喝?”我凝眉。 她遭遇了那些事,不吃不喝,还算好的,我担心,她寻短见。 “楚姨你放心,我已经让鼠可芸看着她了。”芸娘一看我的神情,就知晓,我在想些什么。迅读网 “那便好。”但,我还是牵着芸娘,快速回到了她的住处。 冥北霖给芸娘准备的住处,侧边是个“药房”,几百个药柜子,排成排,足够芸娘使用,而住的寝殿,就在“药房”边上,方便芸娘休息。 我们推开房门,就瞧见鼠可芸坐在珠帘前的木桌旁,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想的极为入神,就连我和芸娘,推门而入,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芸?”我开口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抬起眼眸看向我。 见是我来了,先是诧异,然后便站起身来。 “冥夫人,你终于回来了,贵哥呢?贵哥是不是同你一道回来了?”她说罢,视线就朝着我的身后张望着。 “小贵儿,还未回来么?他应比我先一步,回的巨鹿山。”我听到鼠可芸这么问,顿时是一头雾水。 “没有,贵哥走之前,说是替神君探路,还说,没准能看到您。”鼠可芸说着,眼眸通红,焦急不已:“冥夫人,贵哥不会被那些祭灵人,给抓住了吧?” “不可能。”我想了想:“他肯定是已经回巨鹿山了,否则?” 我仔细想了想,否则,那魅吟为何知晓,我有孕?初见我时,张口便说,我是仗着腹中骨肉,才对她嚣张无礼。 “小贵儿是被她给拦截了?故而,冥北霖并不知,我腹中双生胎之事?”我顿时恍然大悟。 “冥夫人,让神君派妖兵去救救贵哥吧,若是晚了,只怕是?”鼠可芸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又听到了一阵十分沉闷的“唔唔唔”声。 这离上一次号角声响起,才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而已。 那些红鸦,这是要卷土重来么? “又来了?”芸娘立刻走到了门槛前,嘴里低声说着。 我也立马走到芸娘的身侧,朝着门外望去。 这妖王府的上空,是幻术所造,月朗星稀。 但是,在这明月之上,一群红彤彤的“东西”,正朝着此处袭来。 “嘭!嘭!嘭!”巨大的撞击声,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一只只巨大的红鸦,正在不断的撞击着冥北霖的结界。 那结界泛着红色的光芒,红鸦每撞击一次,光芒就会减弱。 “如此下去,只怕是不行的。”我心中焦急不已。 “嗒嗒嗒,嗒嗒嗒。” 心慌之时,远处的回廊里,走来了六个妖兵。 那几个妖兵,好似是来寻芸娘的。 “小神医,妖王有令,放了那女眷,小的们,要送她下山!”妖兵开口说道。 “真的?”我盯着他们,有些意外。 “妖王言,绝不以一个弱质女流为要挟,留在这,只是叫那些祭灵人笑话。”这些妖兵说完,抬起头看向顶上的红鸦:“放了这女子,我们便要开战!” “这也是神君的意思?”我盯着这些妖兵,他们冲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触即发 “嘭嘭嘭!” 头顶之上,红鸦撞击之声,越来越重。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光,照进了我的眼中,照亮了整个院子。 “糟了,结界出现了裂缝,此阵,马上就要破了。”我眯着眼眸,同那刺目的光对视着。 大战一触即发,只怕,这些妖是来不及将心柔姑娘送下山了。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这些妖兵赶忙转身,朝着回廊那头跑去,也顾不上心柔姑娘了。 我也想跟着他们一道去瞧一瞧,芸娘却是立刻拦住了我。 “楚姨别去,若真是结界被攻破,我们必须从底下的密道逃离。”芸娘说完,抬起手,指着那裂缝处:“神君在修复结界裂缝,不过,仅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个天曌太子,只怕并不好对付。” “我必须见他,若是那群红鸦,攻入妖王府,那么这里的小野妖们,只怕是根本就抵挡不住,而冥北霖的鲲隐鳞,又在我的身体里,他又该如何,抵挡数千红鸦?”我急着要去见冥北霖,事已至此,希望他能最后听我一劝。 “姑娘,我们妖王,命姑娘立刻前往妖王殿。”这时,回廊那头,又来了几个妖奴,前来传话。 “好。”我赶忙跟上她们。 “我也一同前去。”芸娘看向我,焦急的说道。 “芸娘,替我照看好心柔姑娘,我去去就回。”我对她说完,连忙疾步,跟着这些妖奴绕过回廊。 冥北霖在这时候愿意见我,是不是已经改变了主意?他是否愿意,为了整个妖王府内的妖,做出些许退让? 可依照冥北霖的性子,只怕是不可能就此服软? 想到这,我脚下的步子,渐渐放慢,紧接着,便看向身侧的几个妖奴。 “你们说,是你们妖王,派你们来请我的?”我盯着她们,觉察出了异样。 “没错,是妖王让奴儿们,请姑娘去妖王殿的。”这几个妖奴一边说,一边走的飞快。 “这不是去妖王殿的路。”而我,则是迅速环顾了一圈,开口便说道。 “这是捷径,姑娘你就快些吧!”说完,一个妖奴过来“扶”我,而另一个,则是迅速的绕到我身后,将一方手帕,在我的面前挥动了一下。 仅此一瞬间,我便觉得,眼前变成了混混沌沌的一片,看什么都成了重影,眯着眼,也瞧不清。 她们就如同拖着一个死物,拖着我,就朝着回廊侧边的阶梯下走去。 在这妖王府,我想自己还来不及树什么敌,抓我的,应该就是她吧。 果真,远远的,我就瞧见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妖奴将我拖入殿中,那魅吟便朝着我这走了过来。 我瘫软的倒在地上,看着魅吟,只见她从自己的头上扯下了几根发丝,然后再将那发丝朝着我的身上一抚,我立马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捆绑住了。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的舌头都发着麻,张嘴半晌,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她幽幽的说着:“本以为,那太子身后,就算有祭灵司撑腰,但毕竟是一介凡人,不能与君霖相较,可万万没想到!他却能引来这么一群红鸦,如今,眼看着结界就要被攻破,只能用你,去逼降了!” “与其逼降,还不如,放了我,让我去劝说神君住手!”我用力的咬住自己的舌头,嘴里泛出了腥甜的气息,舌上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不少。中国 “想的美!你劝君霖?你是想勾引君霖吧?”这魅吟,戒心极重。 “难不成,你不怕这妖王府被攻破?难不成,你不怕自己也同那些妖哨一般,被红鸦叼走?”我盯着魅吟,她是海上的魅灵,而那些红鸦,最喜欢吃的,就是魂魄灵魅。 “闭嘴!”魅吟气的俯下身,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颚。 她瞪圆了眸子,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所以,才要用你去逼降!那太子殿下,不是极宠爱你么?来南征都带着你!” “鼠贵同你说的?他在哪儿?”我盯着魅吟,她的此番话,更是说明,鼠贵确实被她给拦截了。 “一只臭鼠!也配在君霖身边侍奉?”魅吟的语气之中,带着满满的不屑。 “你把他如何了?”我一听魅吟这说话的口吻,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鼠气腥的很,妖丹,也是君霖后赏他的,不算大,吃着,叫人作呕!”这魅吟说罢,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狰狞的笑。 “你把他?”我的声音颤了颤。 “那鼠儿,法力低微,还妄图违背我的意思,死,不是他自找的么?”魅吟露出一抹让人发寒的笑。 “你杀了他?”我顿时胸膛口一阵灼热,喉咙口的腥甜更甚。 “怎么?你这是,想杀我么?”她笑着,俯下身来,看着我。 “没错,我要杀了你!”我的身体朝上一倾,原本捆绑在我身上的那些发丝,瞬间断裂。 我抬起手,一把扼住了魅吟的脖颈。 她的脖子,又细又长,我用了最大的力道。 她惊的瞪圆了眼眸,待她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将她按在了地上,骑在了她的身上。 “魅之术,蛊人心!”她的嘴里,低声说了这么一句,那双妩媚向上扬起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的四周,好似瞬间陷入了黑暗。 原本被我掐着的魅吟,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幻境么?仅此而已吗!”我闭上眼眸,手中再次感受到,那软滑的皮肤:“你杀了鼠贵,我便让你给他偿命!如此,公平吧?”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的魅术?怎么失效了?”她的声音,好似从远处传来。 我松开了一只手,拔出了匕首。 “魅之术,蛊人心!”她再次喊道。 “嘎嘎嘎!嘎嘎嘎!” 我的匕首,还未出鞘,便听到了一阵极为刺耳的乌鸦鸣叫声。 “啊啊啊!” 紧接着,便是外头的长廊里,还有殿内,传来了惊叫。 我蓦然睁开眼眸,这魅吟一把将我推开,她的眸中,闪过了一丝仓皇之色,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跑出了大殿外。 第一百二十五章结界破除 “嘎嘎嘎!嘎嘎嘎!” 我起身,那几个妖奴,看到殿外的情景,吓的蜷缩着身体,不敢出去,准备将殿门给合上。 “结界破了?”我没有想到,结界居然这么快就破了。 “带我去妖王殿!”我揪过一个妖奴,示意她带路。 “不,不,那些乌鸦?”她的话还未说完,一只红鸦,“嘭”的一声,撞开了大殿正门。 “嗖!”的一声,它带着一股可怕的强大,阴气,飞入了殿中。 “啊啊啊!” 几个妖奴,惊叫着,在殿内胡乱跑着。 那红鸦,直接叼住了一个妖奴,紧接着,那妖奴的面色,变得晦暗,没有了活气之后,肉身被甩在了地上,发出“噗咚”的声响,这便是被吸走了妖灵魂魄。 “快走!”我拽着离我最近的妖奴,喊了一声,让她带着我,去寻冥北霖。 “呜呜呜,呜呜呜!” 这妖奴,看着外头的回廊都被红鸦给踩踏撞断了,一只只红鸦,盘旋于头顶之上,吓的双腿发软,一个劲儿的哭泣。 最后,腿下一软,居然就跪在一侧的石块边,不动弹了。 “罢了,你去寻芸娘吧,不是说,这地底下还有一个密道么?”我示意她去寻芸娘。 她一听到这句话,便连连点头,然后抬起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对我说道:“顺着,顺着这道,一直往,往前走,左拐就是妖王殿了。” 说罢,她踉跄起身,朝着芸娘所在的妖阁跑去。 我也赶忙去寻冥北霖,期间,数只红鸦冲着我俯冲而来,那利爪,准备抓住我的肩,将我提起。 “走开!”我抓起,一侧的碎石,朝着这红鸦砸去,并且,跑的飞快。 “嘎嘎嘎!” 这些红鸦,如影随形,紧跟着我不放。 “冥北霖!”我抿着嘴唇,脑海之中,全都是对冥北霖的担忧。 这阵法结界,是冥北霖布下的,如今阵法被破,也不知冥北霖如何了。 会不会被反噬?想到这,我奔跑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呼呼呼!” 耳侧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可当我照那妖奴指的路,到了冥北霖的妖王殿前时,却发现,这殿居然已经坍塌了? “冥北霖!冥北霖!”我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你在哪儿?冥北霖!” “嘎嘎嘎!” 回应我的,就只有红鸦那凄厉的鸣叫声。 紧接着,我的肩头便是一沉,一只利爪,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 我本能的抓着匕首,朝着它的脚上扎去。 结果,这红鸦却好似没有实体一般,匕首扎入它的脚踝,它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这是阴间的东西,只怕寻常之物,伤不了它。 “嘎嘎嘎!”微书吧 当它抓着我的肩,将我拖上半空之后,一道寒光,突然从我的眼前闪过,紧接着,一颗红色头颅,就落了地。 一双修长的手,勾住了我的后腰,紧接着,我闻到了那股,极为清冷的气息,侧过脸,便看到了冥北霖那冷峻的侧脸。 他抱着我,落在了坍塌的长廊一侧。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紧张的望着他。 他则是不言语,只是抱着我,朝着回廊那头走去。 “夫君,我们和谈吧,这些红鸦,来自阴间,他们能噬灵吞魂,再如此下去,整个妖王府的妖,都要死!”我的手,轻轻的抚在冥北霖的侧脸上。 他的嘴唇很是苍白,脸上却没有半分惧色。 “你想过没有,如此一来,玄凌他们都会陷入危险之中,你答应过霓裳的,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玄凌的。”我望着冥北霖,此刻的他,就好似,不顾一切,都要同太子殿下拼了。 “玄凌根本就不在山上。”冥北霖说着,又看着我:“你等着,等那病秧子死了,我们好好谈一谈。” “现在谈,我们现在谈,这仗我们不打了,好不好,我有了身孕,你就要当爹了。”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便将我放了下来,并且,抽出红扇,朝着前头一大片的红鸦挥去。 那些红鸦断了脖颈,也并不流血,脑袋落地,红鸦消失。 传闻,这种红鸦,是不会“死”的,它们本就是阴物,只是归于地府,聚灵之后,又能卷土重来。 “够了!你知晓,本神君心中在意什么,便以此让我心软?”他那剑眉,高高扬起,面色阴沉的可怕。 在这一刻,他视我为太子同党。 “我没有说谎,不信,你?”我索性,一把拉过冥北霖的胳膊,将他的手,覆在我的肚子上。 自从我吞了鲲隐鳞,他们便没有了动静,可是,这微微隆起的肚子,和腹中孩儿的灵气,冥北霖一定能感受的到。 “你是他们的爹爹,你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对么?”我凝视着他。 冥北霖的手,停在我的腹上。 脸上的神情,从冰凉,变得惊诧,紧接着有些茫然的望着我。 “何,何,何时的事?” 我将自己的手,紧紧覆在他的手上:“快满三个月了,骨祭说,是双生胎,夫君,停战吧,我们一起,带着玄凌芸娘,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他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垂着眸子盯着我的腹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嘎嘎嘎,嘎嘎嘎!” 只是,他的笑容,才刚刚浮现,天际又有一大片红鸦,俯冲而下。 这些红鸦,目的明确,就是冲着冥北霖来的。 冥北霖的红折扇,朝着那些红鸦挥去,一片片红鸦,如同落英一般,飘落而下,可哪怕是这样,也架不住,它们前仆后继。 冥北霖再次抱起我,迅速朝着芸娘处,飞身而去。 “夫君,避开这些红鸦,我就同你一道去见太子殿下,可好?”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目光黯淡,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他不会收手的,就算我此刻,愿意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那我们就逃,带着妖,退出巨鹿山。”我思索了一会儿,如今,已经成了这样的局面,殿下胜券在握。 出行南征时,太子殿下也说过,他和冥北霖之间,只能活一个。 如此,我不能让冥北霖冒险前去和谈,我们只能先逃离这。 冥北霖没有应声,但是,他的面容,已经变得柔和,这两个孩子,就好似一股暖流一般,能化解开,冥北霖心上的“寒冰”。 第一百二十六章密道 “君霖,君霖?” 冥北霖抱着我,刚到芸娘处,我就听到了魅吟,在唤冥北霖。 她从屋内飞奔而出,结果却瞧见,冥北霖正抱着我。 “君霖,我好担心你,你没事吧?是否受伤了?”魅吟说着,伸出手,便搭在了冥北霖的胳膊上。 冥北霖剑眉微蹙,露出嫌恶的神情。 紧接着,将我放下。 “君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先杀了太子,如此一来,那些红鸦群龙无首,自会离去。”魅吟看着冥北霖,提议着。 冥北霖沉着眼眸,只是看向我:“你先随芸娘逃,我断后。” “你?”我紧张的看着他。 “这妖王府内,妖兵数百,如今,既是我的手下,那便要护他们周全。”冥北霖的话音刚落,芸娘便也走了出来。 “神君,玄凌弟弟呢?他在何处?”芸娘仰起头,视线朝着我和冥北霖的身后张望。 见我们的身后,并没有玄凌,那眼中,立刻露出了焦灼的神色。 “芸娘,玄凌不在妖王府内,你不必担心。”我说完,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想必,又是某个宫殿坍塌了。 “你们先走吧!”冥北霖开口催促道。 而他的话音刚落,十几只红鸦,扑腾着翅膀,朝着我们这袭来。 冥北霖直接迎上前去,手中的红扇,幻化出了利剑,同这些红鸦厮杀。 “快走!”他刚砍下十几个红鸦脑袋,前方,又呼啦啦的来了一大群,眯着眼望去,至少有数百只。 芸娘一把拽过我的手,拉着我就朝着屋内珠帘后跑去。 魅吟愕然的盯着那些红鸦,一个红鸦的脑袋,滚落到了她的面前,还张着嘴,想要咬她。 魅吟立刻抬脚,转身,便迅速跟了过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她开口,训斥着前面的妖奴。 如今,这满屋子都是妖,她们正挨个从卧榻侧边的,木柜底下的密道离开。 魅吟不甘排在最后头,开口喊着,要让前头的妖通通都让开。 那些妖奴若是不从,她便要上手去抓,将一只只妖奴,全部推到一旁,她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密道口,然后俯身进入。 我看着魅吟的背影,不由凝眉。 “我不走,我要在这,等我相公。”而此刻,这屋内最不愿离开的,便是心柔姑娘。 她大抵是听闻了,这些红鸦,是祭灵司的红鸦,如今,祭灵人已经攻山了,故而,准备在此处等待卓星辰。 “心柔姑娘,这些红鸦可是不认人的。”我说着,撇了一眼门外,那些红鸦,目露凶光,好似恨不得将冥北霖给撕碎。 “你先同我们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便可自由。”我说着,拉过她的手。 “不,我要等我相公。”她很是固执。 “轰隆”一声,芸娘的寝殿正门,随着外头的回廊,一并坍塌了。 我一手拽着芸娘,一手拉着这心柔姑娘,跟着这群妖奴,俯身入了密道。txt 密道前方,黑漆漆的一片,芸娘燃起了狐火,她的手心之中,蓝色的火焰摇曳着,将脚下的路,照的清清楚楚。 “你放开我!放开我!”心柔姑娘拼命挣扎着,想要甩开我的手。 “心柔姑娘,如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出了这密道,你想走,我绝不拦着,但是如今,你必须好好跟着我们撤离。”我死死拽着她的手。 这姑娘,不仅仅长的同媚儿极为相似,就连这执拗的性子,也同媚儿如出一辙。 “我不能与妖为伍,亦不能被妖所救,否则,我更加没有颜面,去见我相公?”心柔姑娘一脸倔强的盯着我,脚下的步子,也停住了。 “我不是妖,我是人,我救你,便没有什么好失面子的,更何况,你相公不会怪你,因为,同你比起来,颜面不值一提。”我用了极大的力道,拽着她。 心柔姑娘垂目思索着,我拽她便走,她一整日不吃不喝,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是跌跌撞撞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这脚下,是一条几乎垂直向下的石阶,左侧是石壁,右侧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没有任何栏杆,走时需要十分小心。 对于妖来说,这条密道,走的并不费力,只不过,对于我和心柔姑娘,却十分吃力。 我们一步一步向下挪步,芸娘则是帮着我们照明。 “我,我,我走不动了。” 半个时辰之后,心柔姑娘的双腿打颤,说起话来,也开始喘着粗气。 “楚姨,我来背她吧。”芸娘开口,对我说着。 我侧目,看向心柔姑娘。 “让她背着你吧。”此处陡峭,我重心不稳,芸娘懂术法,背这心柔姑娘前行,应该不是难事儿。 “别磨磨蹭蹭,耽误时辰!”芸娘冷着脸,看向心柔姑娘。 心柔姑娘迟疑着,然后摇了摇头。 她不情愿,她很清楚,芸娘是妖。 “罢了,我来吧。”我说着,微微俯下身去。 芸娘顿时,眸中泛出了绿光来,然后看向心柔姑娘:“过来!” 芸娘一声命令,这心柔姑娘的眼中,便好似失了神,紧接着,就侧过身,从我的身旁走过,乖乖趴在了芸娘的背上。 这小芸娘,比心柔姑娘要矮上一个头,如今,她背着心柔姑娘,我看着十分心疼。 “芸娘,累么?若是累了,让楚姨背一会儿。”我一边小心翼翼的往下迈步,一边柔声对芸娘说。 “不累,她极轻。”芸娘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松朝下走去,没多久,就同我拉开了距离。 “轰隆隆!” 而我,则是听到上方,传来了一阵“轰隆”声,紧接着,整条密道,都好似在晃悠。 我一个踉跄,身体朝前倾斜,差点就直接摔了下去。 “楚姨,小心!”远处,芸娘回过头来,看向了我。 “没事!”我大声回应着,可心中却是极为不安,想着不知冥北霖现在如何了?那些红鸦前仆后继,斩杀不完,但是,冥北霖的气力,总有用完的时候。 “轰隆隆!”又是一声响,不过,这一次,侧边的石壁,则是发出了咔咔咔的动静,整个石壁,出现了裂纹。 我知晓,这一侧的石壁,若是坍塌,我和这些妖,只怕都要被埋葬在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杀妖王 “咔咔咔!” 石壁的裂纹越来越多,我的手轻轻朝上一抚,就有碎石滚落而下。 这让我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前头极远处,还大大小小,传来轰鸣之声,好似有石块滚落砸到了妖奴。 “芸娘,你背着心柔姑娘,快些跑,我会立刻追上你们的。”我见芸娘又停下等我,赶忙冲她喊道。 “快走!”我开口,冲她说着,并且,努力朝她快步跑去。 她这才转身,继续朝下走。 阶梯实在是太陡峭了,我的心,“突突”的跳着,双腿发软到打颤。 “唔唔唔!” 好似是在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唔唔唔”的号角声。 这号角声,若不是我幻听,那便是在头顶上的妖王府里传来的。 那些祭灵人,真的攻上山了。 紧接着,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君?”我开口,低低的唤了一声,以为是冥北霖跟上了我们。 可仔细听着,却是不对,再抬眸一看,发现是鼠太三,他摔着一众妖兵,朝着这来了。 “三爷,神君呢?”我一看清来者是他,赶忙询问。 “神君在后头断路呢,祭灵司突然多出了数千祭灵人,由他们天师亲自率队,如今,妖王府都被阵法笼罩,神君让我们先逃。”鼠太三说完,就示意他身后的妖兵,先迅速跟上。 “天师?”对于这个名号,我已如雷贯耳,只不过,至今,我都没有见过祭灵司天师。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他摔着祭灵人前来,助殿下攻山? 红鸦,加上天师,冥北霖如何对抗? “夫人,您快走!”鼠太三见我呆愣着止住了步子,赶忙催促我。 “三爷,你先带着妖兵离开。”我说着,侧过身,将身体贴在一侧的石壁之上,让这些妖兵先行离开。 “夫人,那您?”鼠太三一脸凝重的望着我。 “三爷,你们先走便是。”我说着,示意,这些妖兵快些。 他们匆匆忙忙,以极快的速度,从我的面前闪过,九幽也在其中。 “楚姑娘,快走吧,神君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了。”九幽停住了脚步,亦是开口劝我。 我不走,此刻,也不能走。 “九幽,你们快走,带着他们先从这密道逃离,至于我,我知晓自己该怎么办。”我说完,将九幽朝下轻轻推了一阶台阶。 紧接着,九幽身后的妖,也立刻往下走。 “楚姑娘,你别拗,你帮不上忙的!”九幽开口说着,被这些妖推着,往下走去。 我之前,就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冥北霖,不想让他有后顾之忧,故而,才跟着芸娘她们先逃离。 如今,那天师亲摔祭灵人前来围剿,冥北霖被围攻,只怕生死难料,我怎么可能,就这么逃了? 若是他有事,我便要抱憾终身。 “夫人,那让在下,领你去看看。”鼠太三说完,就转身,准备领着我去顶上的妖王府看看。 “三爷,你不能去,你是妖,若是落到了他们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同那太子殿下交好,他不会杀我的,真的。”我说完,侧身,绕过了鼠太三。 鼠太三望着我:“您同那太子殿下交好?莫不是传闻都是真的?您真是那太子良娣?”请网 “虽只是一个虚名,但他不会杀我,所以三爷,你快走吧,这些妖更需要你,将他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别回头!”我说完,大踏步的朝着石阶上方跑去。 身后,鼠太三愣了许久,才突然开口喊道:“您小心些!” “好!勿念!”我没有回头,只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冥北霖千万别出事儿。 下阶梯难,上去更难,小腿在痉挛抽搐,我俯身用力的拍了拍,步子更快了。 “轰隆隆!” 轰隆之声,好似就在耳侧,不少碎石,朝着我这滚了过来。 一边是石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我这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凶险。 索性,最终还是咬着呀,顺利到了密道口,当我推开这密道口的柜子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芸娘这雅致的屋子,横梁都坍塌了,满地都是木块碎石,刺目的光,从那破败的屋顶上照了下来,直接映在了我的脸颊之上。 我立刻爬上这废墟,朝着这屋外走去。 原本,极为宏伟的妖王府,如今已经成了残垣断壁。 放眼望去,这些残垣断壁的边上,立满了一排排红鸦。 这些红鸦,目露红光,整齐排列,好似阵法。 “轰隆隆!” 又是一声响,一道漆黑的戾气,冲天而去。 古怪的符箓图腾,展现在黑气之中,居然有数丈之大。 “你不能有事。”我看着那符箓图腾,迅速朝着那方向奔跑而去。 几次摔在废墟之上,也都顾不上疼痛,这一刻,我好似失去了全部知觉,只是不顾一切的奔跑,不顾一切的,想要立刻看到冥北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远处,妖王殿的方向,不住传来呐喊之声。 我朝那跑去,发现,妖王殿已经被夷为平地了,而一大批祭灵人,将妖王殿重重围住。 “杀妖王!斩恶龙!平四方!” 祭灵人们大声喊着,我直接挤入了这些祭灵人里,走到了最前方。 只见,妖王殿的“平地”之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图腾,一个身披黑袍,手中透出汩汩黑气的高大男人,负手而立。 他那黑袍上的帽子,让人根本就瞧不清他的模样。 只是他突然,双手一旋,便掐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决,紧接着,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 “师尊威武!龙鳞网!这一次,看他如何逃脱!”一群祭灵人,开始激动的喊了起来。 龙鳞网闪着青色的光芒,朝着远处落去,紧接着,好似兜住了什么东西,又迅速朝着天上飞去。 那天师,猛然腾身而起,身上被一股漆黑之气,所裹挟。 他抬起手,指尖悬空画出符箓,这些符箓,迅速朝着那龙鳞网飞去。 而龙鳞网里的“东西”在拼命挣扎,当符箓贴在龙鳞网上的那一刻,龙鳞网和那“东西”一同从高空坠落而下。 “嘭!”的一声,砸落在了我的面前,击碎了地面上的巨石。 我一眼,便瞧见,那龙鳞网之中,裹着的,是冥北霖! 第一百二十八章诛杀 冥北霖脸上都是血,身上还有明显的伤痕,他猛然站起,手中的剑,朝着龙鳞网上狠狠的砍去。 我则是立刻,在人群之中寻找太子殿下。 如今,能让这天师停下的,便只有殿下了。 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他。 天师悬于半空,我看着他那帽檐之下,居然是一张黑色的面具。 他的手中,迅速的变换手决,不打算给冥北霖翻身的机会。 而随着这手决的变换,冥北霖同那龙鳞网一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拖起,我立刻冲上前去,想要拽住那龙鳞网。 可我的手,刚触碰到龙鳞网,就觉得好似被利刃割破了手心。 “太子良娣?那是太子良娣么?怎么帮着妖王?”身后议论声起。 龙鳞网却已经飞到了上空,冥北霖垂目,冲着我便喊道:“快跑!” 说完,他一剑狠狠朝着那龙鳞网再次砍去,我看到了有火化,从那网上飞溅而起,这网,是用玄凌爹爹的鳞片所制,坚固无比。 冥北霖本是不想斩断鳞片,只是,拼命砍着鳞片边上的金丝,如今看到我居然来了,心急之下,用利剑,割破了自己的手心,然后挥动剑,朝着龙鳞之上,狠狠砍去,龙鳞瞬间裂开,冥北霖执剑冲出龙鳞网,朝着天师,飞冲而去。 那天师,双手合十,周围的红鸦,便好似听到了什么召唤,猛然朝着冥北霖飞了过来。 将冥北霖重重围住,冥北霖的周身,泛出了猩红的煞气,红鸦迅速避退。 而那天师,手中摇起了铃铛,原本避退的红鸦,再次列阵,尖利的嘴,都冲向冥北霖。 冥北霖悬于红鸦阵中间,双眸微微闭着,手中长剑扬起,一个旋身,落下大片红鸦。 那天师,却在红鸦群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四处环顾,最后,瞧见了他,出现在了冥北霖的身后。 “夫君!他在你身后!”我张嘴,大声喊道。 结果,一双大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侧目望去,发现,是卓星辰。 他的神情肃穆,眼中也透着森然的杀气。 “你的夫人,已经被送走了,她没事,你们也立刻收手吧!”我拽住卓星辰的袖袍,语带恳求。 “心柔没死?”他眼中的杀气,顿时退去。 “她没死,你们快住手。”我的声音,已经在发颤了。 “楚姑娘,如今,师尊亲临,一切都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他立刻垂下眼眸,推开了我的手。 “殿下呢?殿下在何处?”我激动的问着。 “楚姑娘,此次,若杀了妖王,那么对太子殿下来说,便是大功一件,殿下这些年,只有虚名,并无实权,他需要建功!”卓星辰说罢,示意他身侧的祭灵人,将我带走:“楚姑娘,你就去妖王殿外的马车里,等着吧,待杀了妖王,便同我们一道回去。” “不!放开我!”我一把甩开,那些祭灵人的手,仰起头来,便见那天师从上方坠落而下。 当他的身体即将触碰到地面时,又突然,立起了身。 我偷偷抽出匕首,在所有祭灵人都看向天师时,便抓着匕首,朝着他冲了过去,这匕首,直冲着天师的脊椎骨扎去。 天师再厉害,应该也是凡人吧?既是凡人,也就是血肉之躯,断了脊骨,人便废了。 只不过,这天师,远比我想象之中,厉害的多。 他就好似“鬼魅”一般,我的匕首,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裳,他便是一个闪身,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娲书库 待我侧过头去,想寻他时,就听到冥北霖冲着我这喊道:“躲开!” 冥北霖就好似一股旋风一般,从上空俯冲下来。 我则是立即朝着右侧边退去,因为,那天师,此刻居然立在我的身后。 冥北霖垂直“砸”在了那天师的身上,一股子红色如同火焰一般的气息,推着那天师,往地底下退了数丈。 “师尊!”卓星辰大声喊道。 “夫君!”我亦是心头一惊,连忙冲到了这个生生砸出的坑洞前。 坑洞的周围,全都是裂缝,坑洞又黑又深,望不到底。 “卓副佐,该如何是好?”几个祭灵人,望向卓星辰。 卓星辰阴沉着脸:“师尊术法高强,绝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一股森然的黑气,从底下的黑洞之中涌出。 “师尊?”卓星辰开口唤道。 这天师,从这黑气之中现身,紧接着,便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 “心魔!”他的嘴里,发出极为低沉的声调:“布阵,诛杀妖王!” 他说罢,卓星辰立刻一挥手,所有祭灵人,井然有序,迅速摆出阵形。 那些红鸦,身上也冒出了可怕的阴邪之气。 “额!放开我!”他掐着我的脖颈,将我一把举起,我只能,痛苦的挣扎着。 “冥北霖!你若不乖乖束手就擒,本天师,一把拧断她的脖子!”天师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却响彻了整个妖王府。 冥北霖从那坑洞之中,飞冲而出。 他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胳膊上,皮肉也都被刮破,红肉外翻着。 “你敢动她,本神君定灭了这三千祭灵人,陪葬!”冥北霖的那双异瞳,泛着可怕的光芒。 “立刻到阵眼上去,否则,本天师?”他说着,手中的力道瞬间加剧,“咔咔”我的脖颈之上,发出脆响。 “快!”天师冷声呵斥道。 冥北霖看了我一眼,迈步朝着阵眼走去。 “丢了你的剑!”天师再次命令道。 “别管我,你快跑。”我蹬着腿儿,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将手中的剑,朝着地上一抛,卓星辰的袖中,立即飞出数十张符箓,将那剑给封印了。 “不要,不要去!” 我的脖颈,好似要断了,冲着冥北霖,声嘶力竭的喊着。 “呵呵呵,呵呵呵!” 天师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那漆黑的面具之下,不知道藏匿着,怎样的一副面容。 “我要见殿下,我要见殿下!”我蹬着腿,大声喊道。 “从今往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天师说罢,对着卓星辰说道:“以血为祭!开启阵法!” 此言一出,一批少年郎被押了上来,我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之前被冥北霖他们抓到的俘虏。 第一百二十九章不归阵 “师尊?是师尊!” 这些少年郎,看到天师,欢呼着,并不知自己接下来,会有何种宿命。 而卓星辰看到他们,便是一怔,侧过脸,看向天师:“师尊?不是以畜生血为引么?怎么?” “闭嘴!动手!”天师冷声呵斥道。 卓星辰的脸上,浮现出了愕然的神情,那眼中,流露出一丝愕然。 而另外几个,看着约莫三十来岁的祭灵人,则是押着他们的小师弟,跪在了阵眼前。 紧接着,抽出了腰侧的祭灵剑。 手起剑落,几十个脑袋,一夕之间,全部滚落到了地上。 鲜血飞溅在卓星辰的衣袍褂边,他颓然的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地上那些少年郎的头颅,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说,他敬爱的大师兄,不顾他的性命,也要杀冥北霖,卓星辰兴许还能理解,但是,自己最为崇敬的师尊,斩杀同门,只怕他无法接受。 他将眼眸瞪的极大,红色的血,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颊。 “师,师,师尊?”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 天师一手拎着我,一手掐出怪异的手决,朝着那阵眼走去。 我艰难的侧目,朝着阵眼之中望去,发现,冥北霖已经立在了那黑气最甚之处。 祭灵人们,嘴唇纷纷张合着,但是,我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念着什么咒术。 “呃呃呃!” 冥北霖的喉咙之中,发出了低低的呜咽之声。 “放了她!”冥北霖痛苦的仰起头来,看向天师。 “本天师,可从未说过,要放了她?待杀了你,本天师,就送她与你一道上路!”这天师说罢,朝着冥北霖的方向,悬空画起了符箓。 我再次抓起匕首,朝着他的手腕处扎去。 天师一把将我甩飞到了地上,“啪叽”一声,我的身下,那些祭灵人的血,飞溅而起。 这天师双手合拢,默念口诀。 四周,原本静默立着的红鸦,突然躁动了起来,紧接着全部都飞上了高空,排成了队列,最后幻化成了一支红色的箭。 天师的手中,冒出的黑气,则是幻化成了一把巨大的弓。 紧接着,他抬起手,红箭从高处落下,天师凌空飞起,接住那红箭之后,对准了阵眼之中的冥北霖。 他这是要用邪灵红鸦的邪戾之气,杀了冥北霖。 “不要,不要!”我迅速从地上爬起。 原本立在一侧的卓星辰,在此刻也缓过了神来,猛然拉住了我。 “这是“不归阵”以红鸦邪戾之气为主,血为辅,三千祭灵人诵读镇妖咒,当年龙王,便是这么死的!”卓星辰说完,垂下眼眸,看向满地的鲜血,满脸颓然。 “不,不行。”我甩开卓星辰。 “凡人入阵,魂魄都要散尽的!”卓星辰冲我喊道。 “放开!”我看着冥北霖难过的俯着身,立刻将手从卓星辰的手中抽出,然后,径直朝着那阵眼跑去。 此阵,有阴戾之气加持,我才刚触碰到阵眼,便被一股寒气弹飞,索性身后卓星辰一把护住了我。 “楚姑娘,别傻了,九霄龙王,都抵挡不住!”卓星辰劝说道。搜搜 “龙王当年,并非是抵挡不住,而是他飞升历劫失败!你们天师,才乘虚而入!卑鄙下流,胜之不武!我夫君如今,丢了数千鳞片,就算今日,斗不过这天师,也并非他无用,而是你们祭灵司,以众欺寡!围剿他一人!”我说罢,便听到了“嗖”的一声,上千红鸦集结幻化而成的红箭,朝着冥北霖的所在的阵眼中心,便射了过去。 “夫君!”我不顾一切,再次朝着阵眼冲去。 卓星辰好似拽住了我的衣裳,最后“刺啦”一声,我的衣袖被拽断了,整个人都扑入了阵眼里。 入阵眼时,我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肤,被瞬间剥离,这种疼痛,让人窒息,但是入阵之后,我依旧本能的挡在了冥北霖的面前。 “不要!”冥北霖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在我的身后响起,而我却已来不及回应,只是觉得,一股子极为强大的气流,穿入了我的胸膛口。 四周瞬间变得昏暗无比,好似顷刻之间,就从白昼,变成了黑夜。 “呜呜呜!” 一个凄惨的哭泣之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是谁在哭?”我半眯着眸子,朝着远处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蹲在远处,哭的无比伤心。 我缓缓朝他走去,渐渐靠近他。 “你是谁?你为何在哭?” 当我走到他的身旁时,便开口,柔声询问道。 而他,则是缓缓侧过头来,看向了我。 这黑袍遮盖之下,他的脸上,居然还戴着黑色的面具。 “天师?”我望着他,呢喃的说着。 “快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他开口,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并且,这声调,我感到无比熟悉。 “你是谁?”我望着他。 他没有言语,如此高大的一个人,蜷在漆黑的角落里,哭泣不止。 我俯下身,抬起手,准备将他脸上的面具,给取下。 可就在我俯身的一瞬间,这天师猛然站起身来,然后转身,朝着远处跑去,最后他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只是,那天师的背影,好似也曾见过。 他是谁?究竟是谁? “楚夕颜,你要是敢死,本神君,绝不原谅你。” 混沌之中,我又隐约好似听到了冥北霖的声音。 “神君,您还是去歇着吧,楚姨这几日,只怕是醒不了。” 芸娘带着稚气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入我的耳中。 “你们都出去。”冥北霖无比固执。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便是听不清了,好似一切,又再次离我远去。 而我,彻底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几日,一睁开眸子,就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眸。 “玄凌?”我想叫他,可却没有半分力气。 玄凌那白嫩圆滚的脸颊,几乎都要贴到了我的脸上,瞧见我醒了,立刻就咧嘴笑了,许久不见,他已经长出了两颗下牙,白白小小,很是可爱。 “舅妈,舅妈。”他还记得我,白胖的小手儿,开始朝着我的手抓来。 他这一动弹,让抱着他的冥北霖,瞬间惊醒。 第一百三十章杀人夺鳞 眼前的冥北霖,穿着一袭破烂的衣袍,衣袍上,一片片猩红的血色已经干了,好似朵朵绽放的红花。 他的发丝也很是凌乱,脸颊上,全都是血点子。 见我醒了,便是眸子一红,怒斥道:“让你走,为何不走,为何要回头?你以为,你是谁?敢挡那戾箭?” 他说着,说着,眸子便开始泛了红,紧接着侧过脸去,用玄凌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冲着屋外喊道:“芸娘!进来!” 此言一出,屋门就被推开了,紧接着,芸娘走进了屋中。 她的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不过却并非是给我喝的,而是给冥北霖送来的。 “神君,喝了吧。”芸娘将汤药递给了冥北霖。 “喝喝。”玄凌抬起手指,要碰到瓷碗,芸娘立刻将瓷碗绕到了冥北霖的手边:“神君快喝了吧,否则,你的伤也好不了,如今,楚姨都醒了,休息一段时日,我们便该离开这不是么?” “你快替她把把脉。”冥北霖果断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烫!”芸娘甚至就连这“烫”字,都没来得及说,冥北霖就已经将空瓷碗放到了一侧的木桌上。 芸娘愣了愣,又俯下身,不过,并未拉起我的手,而是,将被角撩开,将她的手,探入被子底下,覆在我的肚子上。 “孩子无恙。”芸娘说道。 “本神君问的,是她!”冥北霖顿时怒了,将玄凌,朝着床侧一放,便亲自替我卷起了衣袖。 “神君,楚姨被她体内的鲲隐鳞遮脉了,如今,已经完全摸不出脉象。”芸娘说完,又望着我说道:“不过,你瞧,楚姨的面色已经在好转,应该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怎么可能没有大碍?她中了“戾箭”,昏迷了七日,怎么可能没事?”冥北霖十分狂躁。 我挣扎着,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冥北霖的手背上。 就这么稍稍一动弹,我感觉,自己的胸膛口疼的,好似被生生剜走了心。 “不如,神君您,先将鲲隐鳞从楚姨的身体里取出来,如此一来,我便能摸清脉象。”芸娘想了个主意。 冥北霖却蹙着剑眉,一语不发。 “神君?”芸娘再次开口。 “不行。”冥北霖看着我,面色阴沉的可怕。 “为何?”芸娘不解,我亦是不解。 当时,我情急之下,吞下鲲隐鳞,就是为了,将这鳞片带出来,还给冥北霖,可如今,为何冥北霖说,这鳞片不能取出来呢? “那病秧子,当初让你爹服了鲲隐鳞,再将你爹送到我们的身边,你可知晓,他居心何在?”冥北霖凝视着我,一字一顿的问道。113 我摇了摇头,当时,我只是感激殿下,将爹送回到我的身边。 “鲲隐鳞,是鲲鹏,除了护心鳞之外,最重要的鳞片,一共只有六片,这六片鲲隐鳞,可抵得上,其余上千鲲鳞,任何人,和妖,都趋之若鹜,但他们却不知,鲲隐鳞一旦入体,便只有一个法子能取出,那便是杀人夺鳞。”冥北霖说完,看向我:“那病秧子,当初是希望,我杀了你爹,夺回鲲隐鳞,从此,你我便也绝无可能了。” 我木然的望着冥北霖,倒吸了一口气,胸膛口疼的,让我好似马上就要落下泪来,可又努力忍着。 “他这是故技重施么?他想让我亲手杀了你么?本神君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有杀了他。”冥北霖说罢,眸中已经杀气腾腾。 “那鲲隐鳞,是我自己吞的,与他无关,他甚至想帮我取出来。”我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很肯定的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听到我如此说,面色骤变,用力的一甩袖,大声质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 “我没有护着他,这鲲隐鳞真的是我情急之下吞服的,当时,我想将这鳞片带走,可是殿下不许,所以,我才?”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冥北霖却直接打断了。 “那错也在他!那是本神君的鳞片,他凭什么争抢?那病秧子是嫌自己的命长!”冥北霖说这话时,身上泛出了浓浓的煞气。 玄凌吓的挪了挪身子,躲到了我的怀里。 我轻轻拥着玄凌,然后对芸娘说:“芸娘,先抱你玄凌弟弟出去。” “嗯。”芸娘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对玄凌说:“走,凌弟。” 玄凌立刻从床上站起,由芸娘抱着出了屋。 “我们如今,这是在哪儿?那些祭灵人?”我见冥北霖,已经恼怒不已,便先不提殿下之事。 “抱头鼠窜,滚回盛京了。”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张高冷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抹不屑:“那病秧子,由始至终,都不敢现身。” 冥北霖不许我提起太子殿下,但是,他自己句句都离不开他。 “你看清了吧?他就是遭了孽报!故而,身体病弱,你也别被他病弱的外表所蒙骗,他心思缜密,毒如蛇蝎,为了得到你,什么阴毒的手段都用尽了!而你一直被他蒙骗,一直在替他说话!”冥北霖就好似一个抓狂的孩子一般,红着眼眶,大声争辩,细数着太子的不是。 我望着他,虚弱的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我的床沿边上来。 冥北霖却是固执的站着不动,我如今,没有气力,想坐起,却又无法起身,引来的,只是胸膛口的一阵疼痛,好似胸膛口的肉,在相互拉扯着。 “你怎么了?疼么?”冥北霖见我神情不对,语调瞬间柔和了下来,赶忙乖乖坐到了我的身侧。 我则握住他的手心,柔声对他说:“我没有向着殿下,我若是向着他,便不会回来寻你,你是我的夫君,我这一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人。” 冥北霖的嘴角颤了颤:“胡说,你向来没有良心。” 他委屈的侧过头去,不看我。 “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怀疑你,当时,我爹离世,我心中大乱,我以为。”我说着,便觉得眼前的冥北霖,变得模糊不清,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睛溢出。 “我亦有错,可我,有我的苦衷,河神庙的棺椁里,装着的,根本就不是永夜,是那病秧子在陷害我。”冥北霖提高了声调,情绪再度变得激动。 第一百三十一章误解 我望着冥北霖,想起了当时的那口棺椁,那棺椁里的蒙面女子,让我对冥北霖所有的信任,都崩塌了。 “她不是夏永夜?”我愣了愣,仔细想着,夏永夜蒙着面,那棺椁里的女子,也蒙着面,故而,我当时便笃定的认为,棺椁里的女子,就是夏永夜。 “我去夺棺,就是想要将此事弄清楚!”冥北霖说完,还突然问道:“你也见过魅吟了,不是么?” “魅吟与此事有关?”我不解的问着。 “那棺椁里,躺着的便是她!”冥北霖说完,微微闭了闭眼,似乎觉得很是疲倦。 “是她?”我有些愕然。 “她与我母亲是同族,知晓我到了风霖菀之后,便来投奔,据她所言,她是莫名被抓,囚入了棺椁,我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留着她,就是想要告诉你,那棺椁里的不是永夜,我也从未带她回来过,五百多年前的事,你若在意,我无计可施。”冥北霖不再言语,静默的坐在床沿边上。 “我信你,你说的,我都信。”我握着他的手,顿了顿:“你可知鼠贵死了?” “什么?”冥北霖当即目光一沉,看向了我。 “魅吟亲口承认,她杀了鼠贵。”说到鼠贵,我只觉得胸膛口,疼痛的越发厉害。 “若她真做了此事,我一定让她偿命!”冥北霖十分认真的对我说。 “她还怀着你的骨肉,如何偿命?”说到这,我更觉得眼眶发涩。 “什么?”冥北霖盯着我。 “魅吟有孕,你还打算娶她,是不是?此次,我不回来寻你,你便真要让她当你的夫人了?”我不看冥北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有孕,与我何干,而且,我何时说过要娶她?是魅吟同你说的?”冥北霖严肃的看着我。 “不,是小贵儿说的。”若是魅吟的一面之词,我便不会完全尽信。 “鼠贵?他以为,本神君置办的那些红绸,和喜物,是为了同魅吟成婚?”冥北霖不禁冷笑。 “那你?”我望着他。 “这凡间,既讲究明媒正娶,那我便也想给你一个正妻嫁娶的仪式,让你爹能“安眠”。”他说完,反手握住了我的手心。 “你知晓,我不在意那些繁琐礼节。”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希望,能得到亲人的祝福,婚事无需铺张浪费,只要有亲人好友便好。 这一点,上一次在谷县时,便已做到了。 “我在意,你爹也在意,今后,你我的女儿若是长大,谁想娶她,也必然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而并非那般草草了事。”他说着,将一只手,抚在了我的腹上。 我则是将手按在了冥北霖的手背上,这一刻,我们一家人,真的在一起了。 “他们好似在动?”冥北霖突然一愣,望向我,很是惊奇的说着。 “嗯,从前,动静可比这大。”我说着,冥北霖便突然轻轻掀开被褥,俯身将脑袋贴在了我的肚子上,侧着耳朵,听着我腹中的动静。 我的手,则是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他脸颊上,还有干了的血迹,他那般爱干净,不知道这几日,是如何忍耐的。 “去洗漱洗漱,好好歇着。”我轻抚着他的脸,柔声劝着。最新 而他则是直接躺在了床沿边,拥着我的腰,闭着眸子,将脸埋在我的怀中。 “怎么了?”我轻声问着。 “以后,别走了,再也别走了。”他低低的说着。 “嗯。”我本能的颔首点头。 他则是将我抱的更紧了,嘴里呢喃道:“今后,我便是你唯一的依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你躲在我的身后,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听他此言,我的手停留在他的脸颊上,虽没有言语,但内心之中,却好似有种死后重生之感。 与冥北霖决裂的那一刻,我真的有种坠入地狱之感,好似这世间,失去了所有颜色,我将被困于一个无尽的黑暗之中。 如今,冥北霖就躺在我的怀中,一切显得这般不真实,好似这是一个梦。 不过,若这真是梦,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冥北霖在我的怀里,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稳,身体瘫软的依偎着我。 “楚姨?”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芸娘轻轻的将屋门推开,端着汤药进了屋。 “又是给神君喝的?”我问芸娘。 见芸娘点头,我便又问:“是何汤药?” “解煞的,不过,效用微乎其微,想解煞,还是需行善积德,广结善缘,神君此次?”芸娘欲言又止。 “他当了这妖王,杀了不少祭灵人对么?”我垂着眼眸,看着冥北霖的脸庞,不由叹息。 “此次,巨鹿山上,遍地都是祭灵人的尸体,神君以为,你必死无疑,一时之间,破阵,杀红了眼,那天师,带着他仅剩的几个祭灵人,火速撤离了巨鹿山。”芸娘说完,又忧心忡忡的望着我:“楚姨,你是如何挡下那红鸦所化的戾箭的?你只是个凡人,若真的中箭,怎可能还活着?” 芸娘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侧着脑袋沉思着。 “是因为鲲隐鳞吧?”我想着,这鲲隐鳞,是冥北霖除护心鳞外,最重要的鳞片,如今,我咽下了它,它便成了我的救命符了。 “绝不可能如此简单。”芸娘盯着我,看了许久,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去想,如今,大家都好好的,便好,对了,那魅吟还在吧?”我想着,她害死鼠贵,绝不能轻饶了她。 “在呢,前几日,非说自己动了胎气,嚷着让我给她熬了安胎药,这几日,都在屋中歇着。”芸娘说着,将一只手,搭在冥北霖的肩上,准备唤他起来。 “让他睡吧,他应是数日没有歇息了吧?”我将被褥,轻轻拢在冥北霖的身上。 “自从楚姨你昏迷不醒,神君便日日守着你,一刻也未曾歇过。”芸娘说完,将汤药放到了一侧的桌上。 “嗯。”我轻抚着冥北霖的侧脸,压低了声音对芸娘说:“芸娘,你去替我看着魅吟,千万别让她跑了,我与她还有帐要算。” “楚姨,无需看着,她是绝对不会走的。”芸娘说的笃定。 事实也正如芸娘所说,这魅吟非但不走,还堂而皇之的,入了我的屋。 第一百三十二章歪曲事实 魅吟来,自不是为了看我,而是来看冥北霖的。 冥北霖这一觉,从头天的正午,一直睡到次日午后,睡的时辰虽长,可是,却极不踏实。 时不时的,便会惊醒。 醒来时,他会立刻抬起头来望我一眼,然后又贴着我的肚子,沉沉睡去。 如此反复,十多次。 而魅吟许久没见冥北霖,便不顾芸娘劝说,进了屋。 “哼,不是说她伤的极重?不是说她生死一线?怎的如今,气色这般好?如同没事人一般?”魅吟进屋,看到我,便对着芸娘嚷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出去的好。”芸娘倒是不怵魅吟,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 “哼,何时轮到你个丫头片子,来教训我?”魅吟说完,朝着床榻边走来。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似乎忘记了,上一次,她从我面前狼狈逃跑的模样。 “楚夕颜,你的太子殿下,都撤兵了!你还不快跟着一道滚!居然还在这厚颜无耻的缠着君霖?”魅吟说罢,伸出手,便要拉冥北霖。 当她的手,触碰到冥北霖手腕的一瞬间,冥北霖蓦然睁开了眸子。 紧接着,便一把甩开魅吟的手。 “你干什么?”冥北霖面色阴沉无比,目光冷彻的盯着魅吟。 魅吟的面色一僵,不过却并不觉得难堪,或尴尬。 “君霖,你已经数日没有好好歇息了,我只是担心你。”魅吟说着,眸中浮现出一抹柔情,目光紧紧盯着冥北霖。 “滚!”冥北霖冷声说道。 “君霖?”魅吟那殷红的嘴唇,微微撅着,可怜兮兮的望着冥北霖。 这娇弱的小模样儿,我见犹怜。 “滚!”冥北霖甚至没有起身,依偎在我的怀中,冷声呵斥。 “魅吟告退。”魅吟这个小可怜儿,扮演的惟妙惟肖,至少,若我是男人,应该是于心不忍。 不过冥北霖却不为所动,魅吟立在原地良久,然后缓缓转过身去,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步一回头的走去。 当她即将走到房门口时,冥北霖却突然开了口。 “等等!” 魅吟立刻转过身来,魅惑的眸子,立即望向冥北霖。 “君霖?”她娇滴滴的喊道。 “过来。”冥北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此刻的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嗯。”魅吟抿着薄唇,朝着冥北霖走了过来。 当她走到床前时,冥北霖坐起了身,目光冷冷的盯着魅吟。 “君霖?”魅吟露出一副娇羞状。 “你是不是杀了鼠贵?”冥北霖开口,直截了当的问道。 “什么?”魅吟猛然抬起眸子,看向了我。书包 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此刻,我希望魅吟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气我。 只不过,魅吟迟疑了片刻,却是突然眸子一红。 “那鼠贵,对我图谋不轨,我百般挣扎,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动用幻术,君霖,我没有想过要杀他,我真的没有,但是,谁知晓他的术法那般低微,死在了幻境之中。”魅吟说完,那扬起的妩媚凤眼里,溢出了泪水来。 “君霖,若非他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我怎可能杀他?”魅吟哽咽着。 “一派胡言!小贵儿怎么可能对你图谋不轨?”我怒斥道,胸膛口那一股子炙热之感,再次涌出。 冥北霖则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君霖,依照我的姿容,巨鹿山上,没有妖不倾慕我,这一点,你应是知晓的。”魅吟倒是,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 “呸!”芸娘立在一旁,凝眉盯着魅吟。 她也是这一刻,才刚刚知晓,魅吟杀了鼠贵。 “君霖,他们这些野妖难驯,那鼠贵就是想男女之事,想疯了,故而,完全不顾你我之间的关系,便想强占我。”魅吟一边说,泪珠儿,一边滚落。 她的眼泪,就好似汩汩的泉水一般,没完没了的流着。 “他有三个定了亲的平妻,若真想行男女之事,怎可轮的到你,更何况,你对外,一直宣称是本神君的女人,整个巨鹿山,谁敢碰你?”冥北霖开口,语调有些阴恻恻的。 “对了,君霖,我,我,我忘说了,那日,鼠贵喝的醉醺醺的,闯入了我的殿中,大抵,大抵也是因为喝了酒,故而,故而,做出了出阁之事。”魅吟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会儿,然后辩解道。 “鼠贵?喝酒?”冥北霖重复着:“巨鹿山上,禁酒令,是虚设的么?除了妖王殿,何处有酒?” “鼠贵一直替君霖你办事,出入妖王殿的次数,极多,或许,或许是他在妖王殿偷的。”魅吟再次争辩。 冥北霖听了,冷冷一笑:“尸体呢?他的尸体在何处?让本神君验一验,看看死前是否大量酗酒。” “尸体,尸体掩埋了。”魅吟那张娇媚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慌张。 “掩埋在何处?”冥北霖的语调,依旧平稳,继续追问。 “我,我,我当时太过于慌张,我,我不记得了。”魅吟的嘴唇颤抖着,对冥北霖说。 “芸娘,唤鼠家三姐妹进来。”冥北霖示意芸娘,去请鼠可芸她们。 “夫君,她们只怕?”我担心,她们三姐妹,受不了,这打击。 特别是鼠可芸,她一直在等着鼠贵娶她,可如今,就快要盼到了,鼠贵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总是要知晓的。”冥北霖幽幽的说了一句。 而芸娘,则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将鼠湘湘她们给请进了屋来。 她们三姐妹,面带倦色,这些日子,应也是极为疲惫。 “说!”冥北霖看向魅吟,命令道:“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魅吟心虚的咽了咽口水,但是,却不敢违背冥北霖的意思,只能是硬着头皮,将方才的话,再复述一遍。 “胡说!贵哥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为何要污蔑他,为何!”鼠可芸第一个崩溃。 鼠幺妹则是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魅吟,准备动手。 鼠湘湘红着眼眸,深吸了一口气。 “你如此污蔑贵哥,我绝不放过你!”鼠湘湘红着眼,盯着魅吟。 “君霖,君霖救命!”魅吟立马过来拉住了冥北霖的袖袍:“君霖,她们疯了,她们真的会伤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阴差阳错 冥北霖面色阴沉,手一甩,将自己的袖子给抽了回来。 “鼠湘湘,他杀了鼠贵,一命偿一命,要杀要剐,你们随意。”冥北霖在魅吟的祈求之下,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走!省的扰了冥夫人她们的安宁!”鼠湘湘眸子猩红,恨恨的盯着魅吟。 魅吟则是直接脚下一软,瘫跪在冥北霖的身侧。 “君霖,就算你不在意我,那孩子呢?孩子你也不在意么?”她说着,抱住了冥北霖的腿,冥北霖一脚踢开她的手。 “从前,你如何胡言,本神君都不想解释,但是,今日,我的夫人便在此处,你必须将话给说清楚!”冥北霖怒视着魅吟。 “君霖,这骨肉是不是你的,你心中应该比谁都清楚。”魅吟仰起头来,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当即俯身,一把掐住了魅吟的下颚:“当着本神君的面,你也敢胡言?” “那夜,君霖你在妖王殿内,我入殿与你说话,安抚你,你便动了情,与我?与我?”魅吟说着,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与我欢好,一夜数次,好不欢快。” “本神君杀了你!”冥北霖怒了,要掐死魅吟。 “君霖,你不能为了讨好一个女子,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这孩子,如今,已经有了胎动!”魅吟说着,眼泪滚落到了冥北霖的手背之上。 冥北霖厌恶的蹙起了眉宇,我看着魅吟,她的眼里似乎藏着委屈。 我觉得,此事,只怕还有什么内情。 “你确定,那夜,同你在一起的,是他?”我望着魅吟问道。 “自然是!”魅吟仰着脑袋看着我。 冥北霖则是侧过脸来,反问道:“夫人,你不会因为她的一面之词,便开始,怀疑我?” “不,只是那夜,若不是你与她欢好,便说明,她是寻错了人,误把谁当做是你了。”我解释着。 毕竟,若冥北霖没有同魅吟欢好,那魅吟如今,腹中又确实有孕,她那骨肉的爹爹,大抵也在这群妖里。 “不可能!那日殿内只有君霖一人。”魅吟激动的说着。 “夫君,将孟埙给我。”我冲着冥北霖伸出了手。 此事,有关于冥北霖的清白,还有鼠贵的清白。 这魅吟,嘴硬至此,我倒是要看看,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行,如今,你本就体虚。”冥北霖一口回绝。 “有你的鲲隐鳞在,我没事的。”我说着,坐的直溜了些。 今日的我,已经比昨日好许多了,头昏脑涨之感,皆已消退,唯一不适,便只是觉得,有些气短,体虚。 不过,吹埙,应不算难事儿。 “给我吧。”我柔声哄着他:“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真的,此事必须弄清楚。” 冥北霖迟疑着,我知晓他是在为我担忧。 “若觉不适,立刻停下来。”冥北霖迟疑了一会儿,视线看向鼠湘湘她们。 如今鼠贵虽死了,但也不能背负一个那般不堪的名声死去。 “嗯。”我立即点头。 鼠湘湘她们则是红着眸子立在一侧,还不知,我同冥北霖在说些什么。 冥北霖直接从袖中,取出了被红布,一层层包裹起来的孟埙。凌渡电子书 这孟埙,泛着光芒,我伸出手,将它握在了手心之中。 孟埙冰凉无比,我握着它,莫名有种心安之感。 拿起孟埙,便将自己的嘴,对准埙口,旋律便启,四周瞬间变得扭曲。 这孟埙,吹奏出曲调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立在大殿之中。 我是去过冥北霖的妖王殿的,故而,我一眼就瞧出,这是妖王殿没错。 而芸娘同冥北霖很快也出现在我的身侧,鼠湘湘她们一脸愕然,出现在妖王殿的柱子后。 她们瞧见我们,便立刻开口说道:“这妖王府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大殿也倒塌了,为何?” 她的话,还未说完,我就看到了妖王殿的殿门被推开。 紧接着冥北霖浑身是血,被鼠太三扶入了殿内。 “你受伤了么?”我侧目望向冥北霖低声询问着。 冥北霖摇头:“那是祭灵人的血。” 只见鼠太三,扶着当时的冥北霖,朝着殿后汤泉走去。 没过多久,鼠太三便自己一人出来了,手中还抱着冥北霖的衣裳。 冥北霖应是在泡汤,鼠太三抱着衣裳准备离开。 结果,殿内的烛火突然开始摇曳,紧接着,一阵歌声,好似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鼠太三的步子瞬间就顿住了,原本一脸疲态的鼠太三,身体打了一个哆嗦,紧接着,殿门被一阵冷风吹开。 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影,左右扭着,朝着鼠太三走去。 “嘭”殿门再度关上,殿内的烛火已然熄灭。 “君霖?”魅吟娇柔的叫着,朝着鼠太三走了过去。 “这鼠太三,道行不低,如今,怎么好似中了术一般,一动不动?”我不解的问冥北霖。 “那日,他被一个祭灵长的符气所伤,否则,也不至于中了魅吟的幻术。”冥北霖说完,抬起手来,遮住了芸娘的眼睛。 而我抬起眸子,再朝着魅吟看去时,她已经,衣不蔽体,将鼠太三扑倒,压在了身下,各种魅惑,鼠太三忘乎所以,与之缱绻欢好。 期间,如何火热,自不必说,最后天色即亮时,鼠太三看到怀中半果的魅吟,吓的提起裤子,便逃了。 而魅吟醒来,天色已亮,她刚穿好衣裳,在汤泉里待了一整夜的冥北霖,便出来了。 头发微湿,只披着一袭白色寝衣。 魅吟瞧见他,羞涩的俯了俯身,紧接着,转身就朝着殿外走去。 我和冥北霖,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正想着,画面开始扭曲,应是魅吟不愿回忆。 我赶忙再次吹起孟埙,并且,吹奏时,想起鼠贵,强行唤醒她的记忆。 “不,不!”魅吟的叫声,在我们的头顶响起。 她在这回忆之中,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当日的场景,她这骨肉,非但不是冥北霖的,居然还是她最看不起的,野妖小鼠儿的。 此刻的她,自是癫狂。 第一百三十四章以死谢罪 魅吟尖利的叫声,很快就被埙声所遮盖,紧接着四周的场景变换,如今眼前这大殿,便是魅吟所住。 她的大殿奢华异常,此刻,她正坐在高位上,而殿内站着的,便是鼠贵。 鼠贵穿着的,是那日,见我时的衣裳。 想必是,刚一回巨鹿山,就被这魅吟给截获了。 “贵哥?”鼠可芸当即,又红了眼眶。 “幻象,这只是回忆罢了。”我压低了声音,对鼠可芸说。 鼠可芸她们姐妹三人,却依旧是哭红了眼。 “怎么?有什么话,是不可对我说的?”魅吟高高在上,微垂着眸子,高傲的撇了一眼鼠贵。 “魅吟姑娘,小的向来,事无巨细,都只能向神君通传!”鼠贵微微俯着身,对魅吟说着。 “事无巨细?也就是说,芝麻绿豆一般的小事儿,都要烦扰君霖?”魅吟柳眉高高扬起,面色一沉:“今后,这些小事,告知我便好,无需同君霖说。” “这?”鼠贵当即也变得严肃。 “这妖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君霖在筹备我与他的婚事,如今,我亦是有孕,今后便是这妖王府的主子。”魅吟说完,又顿了顿:“君霖与我,无话不谈,既是小事,更不该瞒着我。” 魅吟说罢,虎视眈眈的盯着鼠贵,就等着鼠贵开口。 鼠贵却低垂着头,没有言语。 “鼠贵,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对我不敬!我可是君霖的女人,你对我不敬,亦是对君霖不敬!”魅吟再次抬出冥北霖。 鼠贵立刻摇头,俯身说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只是遇见了冥夫人,并要带喜讯给神君!” “冥夫人?”魅吟顿时嗤之以鼻。 “冥夫人如今亦是有了身孕,很快,就会回来与神君团聚。”鼠贵说着,望向魅吟:“无论如何,冥夫人都是神君正妻,您为妾室,若夫人回来,你需敬她三分。” 鼠贵这是替我点拨魅吟,结果这句话,却是激怒了魅吟,魅吟猛然站起身来,抬起手,一股劲风,就朝着鼠贵的胸膛口打去。 鼠贵一个躬身,吐出一口血来。 魅吟微微蹙着眉宇,一步一步从高位上走了下来,鼠贵咳嗽着,无力的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魅吟一脚踩在了鼠贵的丹田处。 鼠贵一张嘴,内丹便吐了出来。 紧接着,瞬间变成了原形。 魅吟一手捏着鼠贵的尾巴,将他倒着拎起,一手则是将鼠贵的内丹,握在手心之中。 一边嘀咕着,内丹太小,毫无用处,一边则是将内丹抛入了自己的嘴里,然后视线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最终,唤了一个妖奴来,让其将鼠贵的尸体,丢出去。 “贵哥?贵哥!”鼠可芸她们三姐妹,大叫着,冲了过去,想要把鼠贵,从妖奴的手中夺回来。 只可惜,这一切,皆为幻象,鼠可芸她们还未触碰到那妖奴,幻象便消失了。 眼前,又恢复成了原样。 鼠家三姐妹,哭的是肝肠寸断。113 鼠可芸哽咽着,无论如何,都要将魅吟千刀万剐。 冥北霖则是面容严肃,对芸娘说道:“那妖奴,你可识得?问问她,鼠贵是否真的死了。” 冥北霖的这句话,让鼠可芸她们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我也是一顿,没错,妖没有了妖丹,身体确实会变得虚弱,现出原形,可是,这不代表妖就会因此死去。 “你别急,本神君曾给鼠贵渡过灵气,他不会那般轻易死去。”冥北霖说着,让芸娘,带着鼠可芸她们下去,寻那妖奴,找鼠贵。 “对,贵哥不会有事的,在风霖菀时,贵哥伤的那般重,也被神君救回来了,这一次,也断断不会有事的。”鼠湘湘安抚着两个妹妹,然后着急忙慌的,同芸娘走了。 屋内,魅吟侧靠在床榻边上,颓然而绝望。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盯着魅吟。 “是你在陷害我!那是幻境,幻境可以编造,君霖,她在污蔑我!”魅吟说着,伸手又要抓冥北霖的衣袍。 “滚开!”冥北霖面色阴沉至极。 “君霖,这是你的孩子,这真的是你的骨血,他是鲲鹏,他将来定能与你一般?”魅吟的话还未说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了进来。 我和冥北霖,都抬起头,朝着房门口望去。 只见鼠太三上气不接下气,冲入屋中,紧接着,便是“噗咚”一声,给我和冥北霖跪下了。 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跪地磕头。 “砰砰砰!” 这磕头之声,极为响亮。 “你这是做什么?”冥北霖冷声问道。 “神君!在下有错,恩将仇报,今日,便是来以死谢罪的!”鼠太三说着,抬起自己的手,那手上的利甲,立刻伸出,对准了自己的脖颈:“但是,还请神君,放过魅吟姑娘,一切,都是我的错,那日,我也不知为何?总之,只求神君,不要杀她!” 这鼠太三,大抵是以为,冥北霖如今要发落魅吟,故而沉不住气了。 他这般年岁,给我们跪下,看着也是极为别扭。 “三爷,你没错,你只是被蛊惑了!”我说着,示意鼠太三起身。 可鼠太三却倔强异常,开口便道:“妖王府上上下下,所有妖,都知晓,魅吟姑娘是神君的女人,也即将成婚,而我,却毁了姑娘清白,也辜负了神君的救命之恩。” 鼠太三红着眼眸,老泪纵横。 “闭嘴!闭嘴!滚出去!滚出去!我跟你半点干系都没有!”魅吟此刻,突然,发疯了一般。 只见她猛然站起身来,拽起鼠太三的胳膊,就要将鼠太三给轰出屋去。 “怎么可能是你这老东西!怎么可能!我腹中的,可是鲲鹏!是鲲鹏!”她的面色如纸一般惨白,嘴里不住重复着这句话。 “魅吟姑娘,那日是我一时冲动,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保护你和腹中孩儿。”鼠太三赶忙对魅吟说道。 魅吟一把甩开鼠太三,指着他,便怒斥道:“你在说谎!你和这贱人串通一气!冤枉我!污蔑我!君霖!你不要被他们的三言两语,所蒙骗。” 魅吟流着眼泪,因为太过于激动,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第一百三十五章追悔莫及 冥北霖没有看魅吟,视线只是望着鼠太三。 这件事,鼠太三亦是无辜的。 我们也看的清清楚楚,他是受了魅吟的“蛊惑”。 只不过,这鼠太三却一心要以死谢罪,并且,无论如何,都要让冥北霖放过魅吟。 这鼠太三,岁数也不小了,看他这般动情,只怕是真的身心都被魅吟给俘获了。 像他们这种妖,若是一生为了修术而活,冷不丁的碰上一个喜欢的女子,只怕是要把前半生所有的冲动,和热情,都给对方,鼠太三想必就是如此。 不过,不论魅吟的心地如何,光从她的长相来论,她确实算的上,明艳动人。 鼠太三喜欢她,也不稀奇,更何况,他们都已经行了男女之事了。 “只要鼠贵无恙,本神君可以放过她,你也不必死,但若是鼠贵已死,那么她必须偿命!”冥北霖态度异常坚决。 而鼠太三听了这句话,则是愕然的看向魅吟:“鼠贵生死,和魅吟姑娘?” “她对鼠贵下了毒手。”冥北霖说罢,替我将被角掖好。 “这怎么可能?魅吟姑娘绝对不会?”鼠太三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冲他摇了摇头。 “此事,无需争议,三爷,这魅吟腹中有你的骨肉,若是鼠贵真的死了,我们会待她将孩儿生下,再让其偿命。”如今,我也怀有身孕,魅吟再怎么阴狠歹毒,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爹说过,鼠儿一年可怀八次胎,有孕一月左右就能分娩,不过魅吟不是鼠儿,而是海魅,也算是上乘的妖了。 不知此胎要怀多久,才会分娩。 “海魅与人相比,怀胎的月份要长久些,需一年半载,只是腹中是鼠胎?两相结合,最多四五月,便能分娩。”冥北霖说罢,看向鼠太三:“到时候,孩子你带走便是。” “神君!是我有负于她,那件事,我早该说清,只是?”鼠太三望向魅吟,眼中满是惭愧。 魅吟则是不断的往后退着,最后整个后背,都贴到了墙上。 她的脑袋不住的摇晃着,嘴里反反复复只说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 “魅吟姑娘,我只是一只卑贱的野妖,自知配不上你,可事已至此,在下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娶你为妻。”鼠太三倒是痴心。 魅吟则是一脸惨白:“闭嘴!闭嘴!” 她叫喊着,双手抬起,捂住自己的耳朵。 魅吟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魅吟姑娘,我年岁虽大了些,但我对你是真心的。”鼠太三好言相劝。 魅吟索性捂着耳朵,朝着门的方向冲去,结果,与外头进来的芸娘撞了个正着。 “嘭!”的一声,魅吟摔倒在地上,芸娘亦是往后退了数步。 “如何?”我赶忙问道。qq “那妖奴,没有将贵叔掩埋,而是偷偷的养在了妖阁,逃跑时,也带上了贵叔。”芸娘说完,我就看到鼠湘湘她们,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小鼠儿便进来了。 那小鼠儿,趴在鼠湘湘的手心里,有些无精打采。 不过,我是见过鼠贵真身的,故而,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小贵儿!”我说完,就看到幺妹将一个妖奴拉进了屋内。 那妖奴,直接跪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而是磕巴的解释道:“妖王大人,奴知晓,这件事,应早些禀告,可奴?” “你救了鼠贵,非但无过,还有功,一会儿,去芸娘那领妖丹。”冥北霖的一句话,让那妖奴感激的连连叩首道谢。 “神君,贵哥如今?”鼠湘湘将鼠贵捧到了冥北霖的面前。 冥北霖抬起手,用指尖点在鼠贵的额上,原本无精打采的鼠贵,眼珠子瞬间就有了光彩,并且,抬起头来看向了冥北霖。 那小嘴儿,不断的张合着,好似想要说话,不过良久也没有说出口来。 “带下去,好好温补一段时日,再给妖丹,否则,虚不受补,慢慢将养着吧。”冥北霖对鼠湘湘说道。 鼠湘湘连连点头,抱着鼠贵,就同芸娘和那妖奴一道退下去了。 “神君?”鼠太三见鼠贵无性命之忧,赶忙开口,再度为魅吟求情。 魅吟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冥北霖垂眸,撇了一眼魅吟的肚子,淡漠的说道:“你与我的母亲,同根同族,加之,如今你已然有孕,本神君放过你,也算是替自己的孩儿们积善德,同鼠太三回玉岩山修行,好好过日子去吧。” 冥北霖的这句话,让鼠太三立刻感恩戴德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在下鼠太三,感谢神君网开一面,留魅吟母子一条性命。”鼠太三说着,又给冥北霖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准备将魅吟扶起。 魅吟的手,被鼠太三扶住的瞬间,她一个激灵,直接扑到冥北霖的脚边。 “君霖,君霖,不要,这孩子,我不要,我只想守在你身边,念在,我同您的母亲,是同族的份上,不要赶我走。”魅吟拉着冥北霖的衣袍角,哭的浑身发颤。 看的出,她应是真心喜欢冥北霖的。 只不过,那些算计,最后把自己圈入其中,她已然追悔莫及。 “若非看在我母亲的份上,本神君怎会让你如此轻易的走?魅吟,这鼠太三,为妖正派,术法也算高,你同他在一起,不算委屈。”冥北霖则是面色淡漠。 “不,君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哪怕,哪怕,真的就只为妾室,不,哪怕只做个通房,也绝无怨言,君霖,不要赶我走,不要。”她呜咽着,那张白皙艳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了。 “鼠太三,带她走。”冥北霖不耐烦的蹙起了眉宇。 鼠太三立刻俯身,试探性的拉住魅吟的手腕:“魅吟姑娘,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要君霖,我要君霖!别碰我!别碰我!”她激动的冲着鼠太三咆哮着。 鼠太三吓的往后退了半步,冥北霖见他(她)们在此僵持不下,直接抬起手,朝着魅吟的脖颈处一拍,魅吟的眼珠子立刻朝上一翻,然后便趴在了床沿边上,没有了动静。 第一百三十六章冥天逸 魅吟只是昏厥,鼠太三却是一脸惊慌的望着魅吟,不知所措。 “还愣着做什么?带走。”冥北霖冷声说着。 “神君,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在下?”鼠太三抱拳,还要言谢。 “如今,那些祭灵人刚刚撤退,你再过一段时日走,这样安全些。”我想了想,若是鼠太三半路遇上那些撤离的祭灵人,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鼠太三听了,望向冥北霖。 没有冥北霖开口应允,鼠太三根本就不敢留下来。 我轻轻的拉了拉冥北霖的衣袍袖,冥北霖这才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鼠太三。 “此女,阴狠,今后你?”冥北霖也算是替鼠太三着想,先提醒鼠太三。 这鼠太三则是立刻跪下,又给冥北霖磕头。 “神君,无论结果好坏,一切都是在下自找的,在下绝无怨言。”鼠太三不管魅吟究竟是什么性子,如今他喜欢魅吟,也在乎魅吟腹中骨肉,故而无论冥北霖如何提点也是无用的。 “罢了,退下吧。”冥北霖摆了摆手,不再与之多言。 鼠太三起身,冲着冥北霖和我鞠躬,然后抱起昏厥的魅吟,出了屋。 这么一拨折腾,我不由的闭了闭眸子,觉得很是疲倦。 冥北霖则是想伸出手,拿孟埙。 “你碰不了它,也不能碰它。”我知晓,冥北霖是碰不了孟埙的,但是,他一直将孟埙带在身上,也是为难了他。 “你想留着它,做什么?”冥北霖警惕的望着我:“如今,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不顾你自己,也得顾及腹中的孩子。” “我知晓了,放心,我只是收好它。”说罢,我就直接将这孟埙,藏入了我的袖中。 冥北霖则是望着我的肚子,伸出手,又轻轻的抚了抚。 “夫人,你可知,鲲鹏一族,数万年,都没有公主降世了?”冥北霖说着,满眼期待。 “是么?我腹中的,大抵是一对龙凤胎,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安静内敛。”也正因为一个孩子从来不动弹,故而,我一直以为,自己腹中只有一个孩子。 “嗯,这胎气,确是龙凤双胎。”冥北霖说完,望向我道:“为夫想了个名字。” “叫什么?”我笑望着他。 “男孩儿叫天逸,冥天逸。”冥北霖笑着说道。 “冥天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嘀咕着。 “我愿他一辈子天性放逸,无拘自在。”冥北霖满脸憧憬的说着。 “那,女儿呢?叫什么名字?”我对“天逸”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冥天逸,冥天逸,倒是朗朗上口。 “女儿,倒是没有想好。”冥北霖一脸认真的说。 “你从未准备姑娘的名字?”我看着他。 “万年都不曾有的大喜,没想到会落到我的头上,这名字,自是要好好斟酌,今后,我家小女,便是我的心头肉,乳名倒是想好了,就叫心儿。”冥北霖脸上的笑,好似都要从嘴角溢出来了。 这种笑意,我只在成婚那日见过一次。17 如今,再见到,心头暖暖的,好似要被融化。 “那天逸的乳名,你可取了?”我笑问着。 “一个男孩,取什么乳名,男子自当刚毅,多了些小字乳名,着实娘气了些,长大若是个爱撒娇的?”冥北霖沉下脸。 他的儿子可以放荡不羁,但是,必须是个刚毅不认输的主儿。 “好,不取,就不取。”我说完,又顿了顿:“对了,我这怀胎?需几月?” 凡人怀胎十月便可分娩,只不过,如今我怀的,并非是凡胎。 “这个,便是不好言说,你是凡人,可这腹中?”冥北霖思索了一番:“鲲鹏与凡人从未有过先例,不过鲲鹏族内通婚,一胎三年。” “三年?”我愕然的望着冥北霖。 “我娘乃海魅,一年半便诞下了我。”冥北霖又说道:“你是凡人,大抵也就一年半载。” 他说罢,眼中露出了一抹疼惜。 “怎么了?”我不知他这是想到了什么。 “分娩之痛,不可言说,如今,你怀有双生胎,只怕是要吃尽苦头。”冥北霖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不能替你分担一二。” “这是你我的骨肉,也是我盼了许久,才盼到的,无论多疼,也挡不住,我即将成为娘亲的喜悦,冥北霖,我终于有了你的孩子,我们成为了血脉相连的一家。”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便俯身,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 “咳咳咳。” 咳嗽声从门口传来,我眯着眼朝那一看,发现芸娘居然端着一个木托盘又来了。 这一次,托盘上有两碗汤,一碗是冥北霖的,还有一碗则是给我喝的。 我体内的鲲隐鳞太霸道,以至于我,无法再进食温补的汤药,如今,还需喝些寒性之药,压制体内的灼热。 “芸娘这药,我不喝。”我担心,影响到腹中骨肉。 芸娘立刻望向冥北霖,冥北霖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汤药,送到了我的唇边。 “乖,喝了,便不难受了,你放心,你腹中的可是本神君的孩儿,强壮的很,这点汤药,影响不了他们。”冥北霖说完,哄着我,将这汤药喝下。 我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他的。 看他睁着一双勾人的异瞳,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便乖乖张嘴,将汤药喝下。 这汤药,也确是神奇,一碗汤药下去,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胸膛口的灼热之感,立马消失无踪。 冥北霖将空瓷碗放下,自己也把汤药一饮而尽。 “你去洗漱洗漱,好好歇一歇,我同芸娘说会儿话。”看着冥北霖这一身血污,想着,他必定觉得难受。 “嗯,芸娘,本神君没有回来之前,不能离开她半步。”冥北霖点着头,离去之前,还不忘了叮咛芸娘一句。 芸娘认真的点头,冥北霖一走,芸娘便笑道:“神君对楚姨真好,除了楚姨,神君对谁,也不曾这般上心过。” “芸娘,那心柔姑娘可放了?”我想着,冥北霖说,祭灵人已经撤离,心柔姑娘倒是正好,可以同他们一道走。 “嗯,放了,在山脚下,我们的妖看到,她同卓星辰汇合,这才离开。”芸娘说着,又顿了顿:“不过,那卓星辰,好似同祭灵人的队伍,分道扬镳了。” 我听了,倒并不觉意外,毕竟,人心是肉做的,卓星辰这一次,应该是彻底看清,天师的真面目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五子 我想卓星辰骨子里,同萧策他们并不同。 只是那些自幼耳濡目染,让他对妖的偏见根深蒂固,以至于,到了今日,才彻底看清楚,他所谓师尊的真面目。 不过,如此已算不错,至少,不必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浪费在祭灵司。 像那些死去的少年郎一样,莫名的就豁出了性命。 “楚姨,你饿了吧?我让妖奴准备了不少吃食。”芸娘这两日,给我吃的都是流食,就是担心,昏迷数日,突然暴食,会伤身。 “咕噜噜!” 她的话刚说完,我的肚子里,就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因为,我已经闻到了一个极香的气味儿。 腹中的小家伙,顿时不淡定了,开始轻轻的踢着我的肚子。 两个妖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芸娘将木桌拉到了床沿边上,摆上了六道菜,三荤三素,还有一碗甜汤。 这饭菜颇为丰富,只不过这量,对于我而言,似乎是少了些许。 “楚姨,你这量需要慢慢加,最重要的,还是养身。”芸娘说完,已经命妖奴给我盛了一大碗粥来。 我点着头,喝着粥,吃着肉菜。 不过,就如我所想,腹中没有半点温饱之感,桌上的吃食,就已经一扫而光了。 吃过饭菜,我便站起身来,准备下地走走。 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日子了,也该活动活动。 芸娘不放心,给我披上了披风,扶着我,出屋走走。 出了这屋门,我便瞧见一条极长的回廊,回廊中间,还有哗啦啦的水流之声。 “芸娘,如今,我们还在巨鹿山上,对么?”望向那水流,问芸娘。 芸娘点头,说这本是冥北霖准备小府邸。 这小府邸就在巨鹿山侧边的半山腰上,位置隐秘,极难被发现。 这一次,妖王府被毁,可这小府邸,却好好的。 “楚姨,你瞧瞧,这里是不是同霖府很像?”芸娘绕过这回廊,走到了前头的院子。 这地方,确实很像霖府,不过却又比霖府大了许多。 前院种了一大片树,这树倒是眼熟,仔细一闻,发现,居然是山楂树。 “楚姨,神君那般高冷狂傲之辈,没想到居然喜欢这平平无奇的山楂树,不仅仅是这前院,后院也是,都种满了,小府邸边上,也全都是。”芸娘倒是同我说起了这趣事儿。 “是么?”我含笑着,没有解释。 “不过,楚姨,宏图没有寻到,在风霖菀时不见了,便再也没有寻回来,神君将整个风霖菀翻了一遍,也未找到他,他是神兽,应该不会那般轻易的死。”芸娘的柳眉皱着。 她同宏图就好似“欢喜冤家”一般,在一起时,日日吵吵嚷嚷,如今宏图不在了,牵肠挂肚的也是她。 “他无恙,和浮游在一起,过些日子,就去接他们。”我走时,已经让浮游他们在离琅城,最近的村子等着我了。 如今,一晃眼十日都要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我料那呆子也无事。”芸娘听我如此说,清澈的眼眸,瞬间就亮了。乐视 “小神医,小神医!” 我同芸娘立在一片山楂树前,一个妖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小神医,快,快,快去瞧一瞧,魅吟姑娘要死了!” 那妖奴大声喊着,冲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和芸娘都是一愣,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莫不是被冥北霖那一掌拍死了?这不可能,冥北霖也不至于,这般不知轻重,直接将魅吟给拍死了? “孩子,孩子,掉了一地。” 那妖奴,因为过于惊慌,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芸娘和我对视了一眼,立刻让妖奴带路,赶往魅吟住处。 魅吟所住的地方,就在后院回廊对面的偏院里,这院子,她独住,还让十个妖奴伺候着她。 我和芸娘一走入魅吟的屋子,就闻到了一股子极为浓重的血腥气,往屋内的屏风后走去,就看到鼠太三瘫坐在地上,一脸的绝望。 “这是怎么了?”我看向鼠太三。 鼠太三就好似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只是一脸呆滞的望着地面。 芸娘走到床榻边,将被褥一把掀开。 我看到魅吟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衬裙已脱下,而她的身下全都是血,一团团血呼啦的东西,黏在魅吟的大腿内侧。 “她竟然,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芸娘也愣了一会儿。 “她这是用了堕胎药么?”我看着满床的血,很是惨烈。 “姑娘,姑娘,是,是用术把孩子给催出来的,这胎,才一月有余。”妖奴磕磕巴巴,被吓的够呛。 “她?”我则是看着魅吟。 魅吟的脸上,没有一丝丝血色,我俯身,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有呼吸。 而芸娘此刻,倒是体现出了医者本性,也不怕血腥气,直接伸出手,在那团血糊糊的东西里拨弄了起来。 “叽叽叽!叽叽叽!” 突然,一阵极为虚弱的鼠叫声,从那团东西里传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芸娘的手,在拨弄了一会儿,转过头,对鼠太三说:“三爷,孩子还活着呢。” 鼠太三那呆滞的脸上,在这一刻,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鼠胎成熟的快,不过,若是能在腹中多待几个月,想必,多少也能分些海魅的灵气。”芸娘说完,示意鼠太三过来,将一只只粉嫩嫩的小鼠儿,放到了鼠太三的手中。 这鼠太三本是有些道行的,魅吟也算是上等妖,只不过,如今胎儿被催出,妖丹都还未长,只能是这副模样了。 鼠太三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孩子,然后视线又望向了魅吟。 “她?”鼠太三那青紫的嘴唇颤了颤,想问问魅吟的情况。 “还有气息。”我说道。 芸娘拉起魅吟的手腕,亦是点了点头:“好歹是海魅,虽用术催产,极为伤身,不过,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芸娘说完,又看向鼠太三手中的孩子:“抱回去,将养着,如今一日比一日寒,带去暖和些的地方,待他们壮实些了,再服些妖丹,如此一来,便可幻化成人,得些修为。” “好,好,多谢小神医!不过?”鼠太三抿了抿嘴,似有难言之隐。 第一百三十八章主使 芸娘将魅吟的手放下,示意妖奴替魅吟擦拭身体,换了带血的被褥。 “三爷,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见鼠太三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来,故而,示意他直说。 鼠太三沉默了一会儿,冲着我们点了点头。 “魅吟姑娘,其实本心善良,是在下配不上她,这孩子还活着的事儿,莫要告诉她,别叫她为难,另外,我不会纠缠与她,待孩子好些了,便立刻下山。”都这种时候了,鼠太三还替魅吟说话:“烦请二位,好好照顾魅吟。” “她本心善良?”芸娘看着鼠太三蹙着眉。 “魅吟姑娘,是连萤火虫都不忍杀的,心思恪纯。”鼠太三说着,眼中浮现出了柔情。 “萤火虫?”这让我立刻联想到了阿土。 阿土与她背后的人交涉,用的也是萤火虫。 看来,这个魅吟真的不简单,她能出现在风霖菀的棺椁里,也绝对,不似她之前说的那般简单。 应是有人指使,让她那般做的,并且,如今她还同那人偷偷联络。 “楚姑娘?楚姑娘?”鼠太三见我呆愣的想着什么,于是,开口叫了我数次。 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鼠太三点了点头。 “我知晓了,你带着孩子退下吧,一会儿,想必她就会醒过来。”我垂眸,看着魅吟。 想着,不能打草惊蛇,接下来,要好好的看着她。 “芸娘,你去给魅吟配些滋补的汤药来吧,这里我守着。”我说完,坐到了一侧的木椅上。 芸娘点了点头,同鼠太三一道退下。 鼠太三走时,连续回了两次头看魅吟,他喜欢魅吟,所以决定不再强求了,抱着孩子迅速出了屋。 几个妖奴替魅吟擦身,换了一袭干净寝衣,和被褥,然后纷纷端着热水退下。 她们走后,这屋内就只剩下我和魅吟,这魅吟,一直都极为艳丽,不过如今,却失了色彩,只剩憔悴。 她是喝了芸娘的汤药后,一个时辰,才醒过来的。 醒来时,眯着眼,虚弱的朝着屋内四周看着。 见我坐在木桌旁,也没有力气同我嚷了,而是用极为低沉虚弱的声音,对我说:“我要见君霖。” “你如今体虚,还是好好歇着吧。”我见她醒了,起身也准备回去。 魅吟则是大声喊道:“我要见君霖!让君霖来看看我。” “你这刚刚催产完孩子,血腥气未散,他不便进来。”我淡淡的说道。 “血腥气未散?哼!楚夕颜,你等着,君霖如今,只是在生我的气,不过不要紧,凭借我的姿容才貌,君霖很快便能回心转意。”魅吟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居然还对冥北霖不死心。 “我们海魅,向来多子,我可以为君霖生下很多孩子,长久的陪君霖左右,你只是个凡人,如今你腹中的,便是你最后的福分,不过,别得意,怀的上,未必生的下!”魅吟说着,一只手撑着床沿边,十分吃力的坐起身来。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就朝着屋门口走去。 “别走!我要见君霖!我要见君霖!” 魅吟的喊叫声,好似能响彻整个小府邸。 我推开屋门,就见冥北霖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袍,负手而立,站在门外的回廊上。趣读 听到推门声,他才回过头来,见出来的是我,便走过来扶住了我。 “为何来此处?”冥北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她不能留,我还是让鼠太三,立刻带她下山。” 冥北霖冷冷的说着,视线也朝着魅吟屋内撇了一眼。 “走。”我拉着冥北霖的手,绕过回廊,待四下无人,才开口,将自己怀疑魅吟身后有人指使之事,告知了冥北霖。 冥北霖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大波澜,好似早就已经猜测到了。 “夫君,你觉得,她的身后会是何人?”我望着冥北霖,询问道。 “病秧子。”冥北霖毫不犹豫的说道。 冥北霖觉得,是太子殿下,用假的夏永夜离间我和他,那么背后主使,自然就是太子殿下。 可是,直觉告诉我,似乎不对。 因为,指使魅吟的人,同时也同阿土有关联。 阿土被我发现时,可是张嘴,就供出了殿下,这也不符合常理。 她的眼里透着狡黠,怎可能那般轻易的就说出主使之人? “怎么?又想替那病秧子开脱?”冥北霖一看我的面色,就知晓我不信。 “不是开脱,而是,那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正通过魅吟,掌控着我们这的一举一动,敌暗我明,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我想着,必须揪出那人才行。 “就是那病秧子。”冥北霖平时聪明的很,每每一碰到太子殿下,就开始倔。 “我们暗中盯着她吧,她一定会同那人联系的。”我思索了一会儿,对冥北霖说。 “好,那本神君,就派纸人时时刻刻盯着她。”冥北霖说完,从袖中抽出了一沓白纸,只见他朝着那白纸上吹了一口气,那白纸上的小人儿便好似活了,朝着魅吟所住的宅子飘了过去。 冥北霖则是垂眸看向了我:“如此,你可放心了?” “嗯。”我点了点头,冥北霖这才扶着我回房歇息。 一入屋,我就发现,屋内多了几束含苞待放的花,并且,屋内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味儿,很是好闻。 “知你不喜欢熏香,不过如今天寒了,你又有孕,不能时时开着窗,弄些瓜果来,屋内这气息便香甜些。”冥北霖很是用心。 他扶着我一入屋,妖奴们,就端上了吃食。 依旧是量少,不过荤素搭配,周全的很。 冥北霖就坐在我的身侧,他喝着茶水,陪着我吃。 从前也是如此,不过这一次,冥北霖是被我这饭量给吓着了。 看着顷刻之间,我就扫光了十个碟子,一大碗粥,他先是怔了怔,然后紧张的劝我,慢些吃,别撑着了。 “咕噜噜!” 而我这肚子,却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就这些东西,塞牙缝都勉勉强强。 “你还饿?”冥北霖惊讶的望着我。 我微微点头:“他们的饭量,可是真的不小,只是吃了这么些,也不见长胎。” 说完这句话,几日之后,我便后悔了,因为此胎足三月半后,便开始疯长。 第一百三十九章下山 我原本有孕之后胃口奇大,不过,哪怕是吃了一大桌的饭菜,肚子也并不明显。 可三月半后,肚子里的小家伙,好似就开始疯长。 三月有余而已,就已经有寻常孕妇五月的大小了。 在这期间,我白日里,让冥北霖教我孟言箓,孟言箓上的祭司文,冥北霖是识得的,这本书,用冥北霖的话来说,有些邪。 不过,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他一一,替我译成了汉字。 我拿着他的译文,学的倒是奇快。 这之中的符箓,可谓是包罗万象,甚至有点石成金的术法。 当然,只是一瞬间,并非真成金了。 还有摄人魂魄的术法,这术法,冥北霖让我轻易不许尝试,说是耗精气。 至于夜里,我们则是等着冥北霖的纸人来报信。 魅吟半月都过去了,居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根据纸人所言,她每日就只是在屋内休养,如今,一晃眼,小半个月过去了,她的身体养好了。 也无需监视,因为,她日日都要来寻冥北霖。 并且,也不知是否有意,哪怕冥北霖故意避开她,她也要在我的房中待上许久。 美其名曰,同我说说话,替我解闷,其实,就是在这等着冥北霖。 一坐往往就是一整日,直到深夜才离开。 她一走,冥北霖便会如同鬼魅一般出现。 “赶她走吧!她身后是谁,都不重要。”冥北霖径直走入屋中,直接坐在了我的身侧,然后很是自然的,将一只手抚在我的肚子上。 “心儿,爹爹来了。” 每次他如此说,腹中的小人儿,便会轻轻踢一踢我的肚皮,回应他。 “心儿,轻些,别叫你娘亲难过。”冥北霖说完,侧过脸来,俯身将他的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 而腹中的小家伙,则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动作明显轻了许多。 “夫人,我们家心儿,聪慧的很,能听懂我说话。”他侧着脸,一只手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抱着我的肚子。 “你怎么不叫叫天逸?”我一边绣着小衣裳,一边问冥北霖。 “咳咳!”冥北霖微微咳嗽了一声,故作严肃:“冥天逸,你要照顾好妹妹。” 听他此言,我不禁含笑。 “偏心眼的爹爹。”我无奈的说着。 “姑娘,自当是要好生将养着,今后,她出世了,我许她一切,她想要的。”冥北霖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满是憧憬。 “从前,这话,可是对我说的。”我故意装作吃醋的模样。 “你们母女,为夫都一样疼惜。”他说完,还在我的腹上亲了亲,然后,便起身,把我手中的针线活儿,拿到了一旁。 “这些东西,别做了,伤眼睛,我已经让妖儿们,下山去买些上等绸缎衣来了。”冥北霖说着,扶我起来。 “你啊,入夜了,就该在床榻上躺着。”冥北霖将我扶到床沿边上,然后俯身替我脱着鞋。唯一中文网 我看着他,这一幕,我已经习惯了,自从来到这小府邸之后,别说是脱鞋了,就连穿衣,洗漱,他都要帮我。 说是,容易动了胎气。 我若是不允,他便是死缠烂打,没有法子,只能是从了。 我们躺在床榻上,他侧身将我拥在怀里。 “夫人,我们就只要这两个孩子便好。”他拥着我,轻声在我的耳边说着。 “为何?你不是喜欢孩子么?”我问道。 “我是喜欢孩子,可见不得你这般辛苦,你的脚都肿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担忧,问我:“走路时,可觉得疼?今后要去哪儿,为夫抱着你去。” “哪就这般娇贵?”我笑着摇头,又立刻想到:“夫君,浮游他们还未寻到么?” “嗯,已有两批妖回来了,说是并未在琅城附近的村子寻到他们。”冥北霖说完,有些忧心:“我打算亲自去寻,只是放心不下你。” “我也一道去便好。”我毫不犹豫的说。 “可是你如今?”他立刻蹙眉,盯着我的肚子。 “弄一辆马车,如此便好。”我想了想,如今,我这大腹便便的,确实是行动颇为不便,但是,如果有了马车,大抵能好许多。 冥北霖垂着眼眸,思索了许久。 “行么?”我柔声问着。 冥北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那这小府邸,就让鼠贵看着好了。” “嗯,由他和鼠湘湘在,定不会有事的。”鼠贵几日前,才服了妖丹,身体恢复好了大半。 对于此次的劫后余生,他倒是颇为后怕。 还因此决定了,选个黄道吉日,就将一直未办的婚事儿,简单的置办了。 他将这念头一说出,最开心的,那肯定是鼠可芸了,她寻了芸娘,要了些干花瓣儿,日日泡澡,斋戒沐浴,就等着黄道吉日了。 此次,我们下山,冥北霖不但带着我,还带上了芸娘和玄凌,并命芸娘,准备一个齐全的药箱,路上没准能派上用场。 芸娘在这山中也憋的无趣至极,如今要下山,便一手拎着药箱,一手牵着她的凌弟,飞快上了马车。 冥北霖扶着我也入了马车里,只是,我这刚坐好,便听到了外头又传来了动静。 “君霖,我也要去。” 还未瞧见人,我就听到了魅吟的声音。 其实,将她留在这,我亦是不放心的,担心,她再伤了鼠贵他们,只是冥北霖一直不肯带上她。 今个儿,她又跟来了,如此甚好。 “夫君,让她上来吧。”冥北霖还未开口,我便先允了。 “老实些,若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本神君宰了你。”冥北霖在马车外默默了良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君霖,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你,盛不下别的心思。”魅吟厚颜无耻的说着。 芸娘蹙着眉头,抓着玄凌的小手说道:“凌弟别听,恶心的紧。” 魅吟则是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马车里,并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芸娘,然后在我的身侧坐下。 冥北霖轻轻拍了拍马儿,马儿开始朝山下走,冥北霖入马车,指了指靠近马车帘子的方向,让魅吟坐到那去。 第一百四十章独女村 魅吟抬起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 “咳咳咳,咳咳咳!” 她做作的咳嗽着,抬起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眸,娇柔的对冥北霖说:“君霖,吟儿觉得身体不适,若再受了山风?” 芸娘抿着嘴,好似已经忍无可忍。 “神君,她壮如牦牛,并无大碍。”芸娘说完,还将那帘子口的药箱子,提到了身侧,好让魅吟坐下。 魅吟咬着鲜红的唇,冥北霖则是直勾勾的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已是颇为不耐烦了。 魅吟畏惧冥北霖,最终,还是乖乖起身,坐到了马车帘边。 不过,她的视线,一直看向冥北霖。 眼中,装满了妩媚和柔情。 只可惜,冥北霖也不曾回过头去,看她一眼。 临近午时,芸娘将干粮分发给我们,只是到魅吟处,便停住了。 魅吟倒是不怕尴尬的主,自顾自的一把将那干粮袋拽了过来,然后拿出了一块饼饵,掰开一半递给冥北霖。 “君霖,来,我们一起吃。”魅吟笑的妩媚。 看来,她虽同冥北霖在妖王府待了一段时日,但是,平日里,接触的机会想来是不多的。 就连冥北霖不喜欢吃这些俗物,都不知晓。 见冥北霖并未伸手接过,又立刻将饼饵丢进了干粮袋里。 “君霖不喜欢吃这些?那一会儿,到了山下,便买些荤食可好?”魅吟依旧是满脸堆笑的看着冥北霖。 “舅舅。”玄凌坐累了,伸出手,向冥北霖讨抱抱。 魅吟立刻一把将玄凌给抱在了怀中,然后笑哄着:“玄凌真真是可爱至极,今后我们若是有了骨肉,他必定如同玄凌一般健康可爱。” “别抱他!”芸娘立刻站起身来。 她虽比同龄的妖要“早熟”些,不过,毕竟也是个孩子。 对魅吟的厌恶,根本掩藏不住。 玄凌在魅吟的怀里,就好似一条活鱼一般,在拼命挣扎。 魅吟死死掐着玄凌的腋下,玄凌一时之间无法挣脱,结果情急之下,他抬起手,狠狠的抓了魅吟的脸。 魅吟一把将玄凌朝着一旁摔去,冥北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玄凌。 “摔了他,本神君弄死你!”冥北霖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我看着魅吟的这番举动,心中的火,亦是燃了起来。 若非是想探清她身后究竟是谁指使,也确要将她赶下马车。 玄凌壮实,如今只是有些困倦,冥北霖抱过他之后,他便依偎在冥北霖的怀里睡着了。 “君霖,我不是有意的。”魅吟的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侧脸:“是这小兔崽?不,是玄凌,玄凌抓伤了我。” 她放下手时,我发现,她的脸上多了三道血痕。 玄凌应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伤口破皮,还挺深。 “会不会留疤啊?”魅吟很是紧张的看向芸娘。 芸娘不屑搭理她,故而没有言语。 魅吟自己,变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铜镜来,对着镜子一照,便立刻作势要昏过去。 她的身体朝里挪了挪,靠在了冥北霖的身侧。第五 “君霖,你瞧瞧,我这是破相了。”她说着,侧过脸,让冥北霖替她看看。 冥北霖闭上眼眸,不予理会。 “你是海魅,伤口很快就会自愈,不必这般咋咋呼呼,还有,离我夫君远一些,你身上那香,太刺鼻了。”我盯着魅吟,面无表情的说着。 她为了同冥北霖在一起,就连自己腹中孩子的性命都不留,如此狠辣的女子,无需同她好言好语。 魅吟侧过脸来,撇了我一眼,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马车在临近傍晚时,到了山脚下,这一路下来,我看到了不少,残缺的尸体。 这些尸体上穿着的都是祭灵人的衣袍,冥北霖说,这些想必是撤离时,被丢下的伤残。 从山脚赶到琅城,天色变得晦暗,琅城内,更如地狱。 满地尸体不说,地上的血干了之后,凝结成了一块块的血块,在这昏暗的傍晚看起来很是惊悚。 整个琅城,就好似一个鬼城一般诡异。 我看向琅城墙角,还有上百具祭灵人的尸体,整齐排列着,只不过,死者入土才能为安,他们却也不顾这些同门了。 “君霖,我害怕。”魅吟朝着马车外看了一眼,嘴里便是低声说着害怕,然后挪着身体,朝着冥北霖靠近。 玄凌抬起腿儿,踩在魅吟的胳膊上,不让她靠近。 魅吟淡淡一笑:“玄凌醒了?玄凌真乖。”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出了琅城正门,远远的我们就看到了右侧边不远处,有炊烟,想必那地方便有人烟。 照理来说,离琅城最近的村子,应该就是那了才对。 冥北霖示意马儿,朝着那个方向走。 到那村子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不过,借着马车里的小灯笼,我依旧看清了村口石碑上写着“独女村”。 这个名字,倒是稀奇的很。 “独女?”芸娘的嘴里嘀咕着。 “有妖气。”冥北霖的面色突然一沉,一只手也揽住了我的腰,开口便对我叮咛道:“一会儿,跟紧我,不许单独走。” “嗯,我带了符箓,你别担心。”此次出来,为了防身,我可是画了许多符箓,随身带着。 “那也得跟着我。”冥北霖态度坚决。 “君霖,我会好好跟在你身边的,绝对不会离开半步。”魅吟含情脉脉的看着冥北霖。 冥北霖就好似完全没有听到魅吟说的话一般,视线只是望向马车外。 马车驶入村中,我发现,这村子的房舍极为整齐,而且,整齐的有些过分了。 中间是主道,两侧左右,都有屋子,左边一个院子,右边就必然也有一个,对仗工整,不带半点偏差。 并且,挨家挨户的门口,都亮着白灯笼,这是办白事儿么? 否则,为何会挂着如此丧气的灯笼呢? “下马车吧。”冥北霖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扶着我,下了马车。 这村子,虽然挨家挨户都挂着灯笼,并且,屋檐上还有炊烟袅袅,可却不见有人在这道上行走,仿若是一个空村一般。 冥北霖索性随意叩响了一个院门,然后立在院门口等着。 “呼呼呼!” 夜风呼啸,冥北霖拢了拢我的披风,又将玄凌的虎头帽给绑好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神佛 “有人么?” 这院子里,半晌都无人回应,冥北霖开口叫道,声音不算大,但极为洪亮,在整个独女村里回荡着。 只是,这院内,却依旧没有传来应门声,整个村子平静的可怕。 “里面有人,有活气。”芸娘凑到了门前,从门缝,朝着里头望去,然后笃定的说着。 冥北霖示意我们往后退些,紧接着,一脚就将这门给踹开了。 “嘭!”的一声,木门后的拴子,断成了两半。 冥北霖率先迈入大门之内,开口便道:“有人吗?我们路过此地,想寻此处借宿,不知方便与否?” 说罢,冥北霖便环顾院内四周。 我和芸娘也纷纷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魅吟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先我们一步,走到了冥北霖的身侧,挨着冥北霖站着。 “君霖,这宅子,好生诡异,明明亮着灯笼,还有炊烟,可却没有人应答。”魅吟说完,朝着冥北霖的胳膊靠了过去:“君霖,我好怕,不会是有恶妖吧?” 这个魅吟,好似忘了,她自己就是妖啊,而且,论起恶毒来,她一点不比那些恶妖差。 如今,却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躲在冥北霖的身旁,寻求庇佑。 “那屋子里应该有人。”芸娘抬起手,指向了院子左侧边的一个屋子。 冥北霖抱着玄凌就朝着那屋子走去,先是叩门,依旧无人应答,最后索性直接将房门给推开了。 这房门并未拴上,轻轻一推,屋门大开,屋内一张铺着红被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应该也就两三岁的样子。 此刻,睡的正熟。 冥北霖看了一眼孩子,又立刻在这宅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孩子,便没有其他人了。 “这是人?不是妖?”芸娘走到孩子的面前,仔细的查看了之后,认真的说道。 “难不成,是这村子遭了妖物,故而,那些人逃跑时,丢下了孩子?”我揣测着。 可也不对啊?若真是突然遇袭,怎的这院子,没有半点闯入的痕迹。 可若不是什么顶要紧的事儿,又怎么会将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留在家中呢? “走,去其它院子看看。”冥北霖思索了一会儿,便带着我们,去其它的院子里察看。 结果,每一个院子,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就只有孩子在。 而且,这些孩子,清一色的,都是小女童,年纪最大的应该也就只有四五岁,她们都在沉沉的睡着觉。 “这村子,真是奇怪。”芸娘嘀咕着。 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院外传来了一阵敲锣声,冥北霖将玄凌递给了芸娘。 他则是走到了院门口,朝外望去。 “君霖,怎么了?”魅吟立刻如同小尾巴一般,跟在冥北霖的身后。 冥北霖朝外看了一眼,便又退了回来。 “是妖么?”我听着那敲锣的声响。 冥北霖微微颔首,紧接着,那锣声越来越近。 “主上大喜,赠礼恭贺!咚咚咚!”三k 外头的妖,一边念叨,铜锣声一边有条不紊的敲着。 我以为,冥北霖会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结果,那小妖靠近之后,冥北霖便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我牵着芸娘,也赶忙走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便见外头的主道上,站着两个奇瘦无比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赤着上身,肋骨条儿根根分明。 身后还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摆放着的,便是一个个小女童。 “你们是何方妖孽?”冥北霖盯着眼前的男人,冷声问道。 “诶,此处居然还有男人?抓回去,给我们主上,到时候,重重的有赏!”这两个干瘦的男人,瞧见冥北霖之后,眼里泛光。 紧接着,二话不说,就朝着冥北霖扑了过来。 冥北霖直接抬起一只手,一手掐住一个男人的脖颈,一脚踹飞另一个男人。 “你们主上是谁?此处,可有巨蟒来过?”冥北霖掐着那男人,质问道。 “呃,放开,放开,你若伤了我,我们主上定要你好看!”这干瘦的男人叫嚷着。 被冥北霖一脚踹飞的那一个,则是挣扎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紧接着便一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口,一手指着冥北霖。 “你,你,你可知晓,我们主上,马上就要修成正果,成神佛,你居然敢在此处动手?不要命了!” 那男人咆哮着,很有气势。 “吃婴孩的神佛?”冥北霖不禁冷笑:“本神君,倒是从未听说过,此种修道之法?”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们主上,术法高强,这方圆百里的妖,都得给些面子!”他们得意的说着。 冥北霖松开面前男人的脖颈,然后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手。 “带路!”他淡漠的说了一句。 “我们主上,也是你等凡人,想见就能见的?”这两个小妖儿,因为道行太低,故而,根本就察觉不出,站在他们面前的冥北霖并非凡人。 “这可由不得你们!”冥北霖的眼眸一沉,眼中透出了一股子浓浓的肃杀之气。 吓的两只小妖儿立马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始相互耳语。 “带回去,给咱们主上当肉粮也好!”这两只小妖说完,相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冥北霖一言不发,他们则是咳嗽了一声,然后勾了勾手,示意我们跟上他们。 冥北霖扶着我上了马车,魅吟本想靠着冥北霖坐着,冥北霖直接将玄凌放到了中间。 “夫君,你是想从他们主上那,打探浮游的消息么?”我问冥北霖。 冥北霖的目光看着前头拉着板车带路的小妖儿,然后很是笃定的说道:“他们的身上,带有一股淡淡的蟒气。” “蟒气?”魅吟听了,立刻娇弱的缩着身:“那,他们的主上,不会是巨蟒吧?” 冥北霖没有应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马车外。 我则是在心中想着,若有蟒气,那会不会是浮游就在此处? 可是,若浮游在此处,为何之前,派妖来寻他,他不肯露面呢?莫不是,被囚禁了? 那这主上只怕是大妖,因为,宏图不是吃素的,寻常妖物,一口便吞了,除非对方是大妖,有千年道行,否则他们不可能被抓。 第一百四十二章睇驮像 我正思索着,前头的小妖便停了下来。 朝外望去,我看到了一个极大的庵堂,这庵堂,就是寻常的尼姑庵。 冥北霖领着我们下了马车,那两个小妖侧过头来,望了我们一眼,然后露出一抹诡笑,紧接着,便立刻拖着板车进了庵堂。 他们入庵堂,冥北霖便示意我们跟紧一些,他抱着玄凌,走在最前头。 庵堂里,安静无比,我本以为,必定无人,结果跨入庵堂正门,却瞧见,庵堂的神像前头,跪着至少数十人。 这些人,都为尼姑,穿着一袭灰色素袍,一个个跪着,趴在地上,好似在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那是菩萨?”我盯着神像,看了许久。 菩萨像,向来给人慈爱之感,可是这庵堂里,数尺高的神像,嘴角却露出一抹冷笑,并且,这神像上居然还蒙着眼? “睇驮?”我盯着这神像,立刻就想到了睇驮。 当初,殿下一路带着睇驮,可是最后上巨鹿山时,我没有见到殿下,也并未瞧见睇驮。 若殿下不想用她,那为何要千里迢迢的,带着她一同来此处呢?既然带来了,却并未派上用场,这也着实古怪。 如今,这地方为何会有睇驮像?并且,这睇驮像,不似刚刚雕刻,而像是有些年头的。 “进来,我们主上有请!” 正当我指着那神像,同冥北霖说着话时,领着我们来的两只小妖,突然开口,示意我们同他们走。 冥北霖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玄凌,大踏步的跟上前去。 “君霖,不会有诈吧?”魅吟伸手,拉住了冥北霖的袖袍一角。 冥北霖没有回应她,只是开口,让我慢些。 那两只小妖儿,夸张的扭着胯,朝着庵堂右侧边昏暗的长廊走去。 我入长廊时,特地回过头,朝着跪在地上的那些尼姑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尼姑也在悄悄的观察着我们。 与我的眼神相撞之后,立马垂下眼眸,一声不吭。 我们跟着两只小妖,一路到了庵堂后院,而这庵堂的后院里,只有一个屋子。 这个屋子便横跨了,左右两边的池水与假山。 这样的布局,也是从未见过的。 两只小妖,直接将这屋门推开,里头十分昏暗,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一盏青色的烛火在摇曳着。 “别装神弄鬼!”冥北霖立在这门前,冷声说着。 “嘿嘿嘿!怕了?晚了!” 两只小妖的话音刚落,突然,一股白色的雾气,朝着我们这喷涌而来。 冥北霖猛然抬起手,一道红光闪过,红扇既出,那些雾气瞬间散开。 我望着红扇,之前,它被符箓封印,如今,又回来了,这神器,倒是像与冥北霖是一体的。 身侧的两只小妖儿,原本满脸都是邪笑,如今看到这一幕,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紧接着,开始缓缓朝着两侧退去,准备逃跑。 冥北霖不屑对付他们,直接迈步踏入了屋内,我们紧随其后。 “嘭!” 我们一入屋,这屋门便是立刻“嘭”的一声,猛然关上。人人读 紧接着,屋内那盏青色的烛火熄灭了。 只是火焰熄灭的一瞬间,芸娘的手心之中,便燃起了狐火。 这火焰,瞬间将四周照亮。 让我清楚的看到,正对面的墙壁之上,依旧是供奉着,和睇驮极为相似的神像。 而这屋内,潮湿阴冷,墙壁上,全都是水珠子。 因为潮气太重,故而,那水珠子滴答滴答的从顶上落下,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微微抬起头,朝着屋顶横梁上望去,结果就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从横梁之上跃下,速度之快,让人避闪不及。 “该死!”冥北霖怒斥一声,腾身跃起,执着红扇,便迎上了那女子。 那女子,大抵是没有遇上,这样的主,动作先是一顿,紧接着,迅速闪身躲避。 她先是避开与冥北霖正面交锋,紧接着,就绕到了冥北霖的身后,缠住冥北霖,紧接着,将自己的脸,探到冥北霖的面前。 “睇驮?”我盯着那女子,皮肤微微有些黝黑,额上长着触角,不过却没有遮住自己的眼睛。 此刻,她如同一条蛇一般,缠绕在冥北霖的身上,就是为了同冥北霖四目相对,蛊惑冥北霖的心神。 “啊啊啊!” 结果,这蛊惑应是不成功的。 因为,我听到了一声惨叫之后,一股子血腥气迎面扑来,“啪叽”一声,血撒在了我面前的地面上。 我拉着芸娘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那睇驮就从上方掉了下来,冥北霖手中的红折扇,已经幻化成了长剑,直接抵在了睇驮的脖颈之上。 我看向那睇驮的脸,发现,她没有被布块遮起的眼睛,只有白仁。 “不是她。”冥北霖,应该是知晓我心中在想什么,故而开口便对我说道。 虽都是睇驮,但是,这一只睇驮,并非是我们在风霖菀遇到的那一只。 “我虽不知,你们是何身份,但是,咱们好似无冤无仇吧?”这只睇驮张口,便对冥北霖说道。 之前,可是她先动的手。 “你可抓了一条巨蟒?和一个男孩儿?”我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只睇驮张嘴便说,她不抓妖,也不抓人。 “不抓妖?也不抓人?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儿?”芸娘立刻追问。 “那些孩子,是她们自愿上的供奉,与我何干?”她嘴硬的很,想必是不会轻易说实话。 “既然你不愿说实话,那便?”我看向冥北霖,冥北霖的剑尖,刻意轻轻滑过她脖颈上的皮肤。 一抹血迹,染红了剑尖。 这睇驮,这才觉得害怕,张口说道:“那些孩子,我,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并非供奉给我,而是供奉给我的主家。” “你的主家?”我看着她:“也是睇驮?是不是遮着眼的?” 这睇驮愣了愣,嘴里嘀咕着:“你怎知晓?” “她在此处?”我立刻蹙起了眉,并且,瞬间变得警惕了起来。 眼前这睇驮的修为,应也就两三百年,故而,迷人心智的本事,还稍逊一筹,可我们在风霖菀所遇到的睇驮,却是真的极为厉害。 被她瞧上一眼,便能入幻境。 第一百四十三章又见面了 冥北霖挑了挑剑尖,让这睇驮站起身来。 我则是在思索着,那狡猾的睇驮,是从太子那逃跑了么? 否则,怎会躲在了此处? “她是半个多月前,来到此处的?”我看着眼前的睇驮,询问着。 她点了点头:“我主家,术法高强,劝你们识相的,便放了我。” “带我们去见她!”冥北霖冷声命令道。 “真真是不怕死的东西!”这睇驮说完,那白眼仁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会儿。 “既然,你们不怕死,那我便也不拦着!”她说完,指向了屋内的神像:“那便是入口。” 她的话音刚落,冥北霖便示意她过去,将那入口开启。 睇驮给我的感觉向来狡黠,哪怕是被冥北霖拿剑抵着,好似也不安分,每走一步,都故意左右踉跄,想要乘机逃跑。 只可惜,她的动作,始终比冥北霖慢了许多,故而逃脱不得。 最终,只能乖乖的,走到神像脚边,发动机关。 “嚯”的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 一丈多高的佛像,移了位,眼前出现了一条,极为深邃的密道。 冥北霖一脚,将那睇驮踹了进去。 让其带路,而我们则是跟在她身后。 一路进来,我看到石壁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图腾,图腾上画有睇驮,还有许多古怪的动物。 这密道的尽头处,便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之内,满地都是死去不久的婴尸,还有大片枯骨。 不过半个多月,那睇驮就已经残害了这么多婴孩儿。 “主家!主家!救命!救命啊!” 带路的睇驮叫喊着,声音略微带着磕巴。 昏暗之中,却半晌没有动静。 冥北霖侧目,低声呵斥道:“出来!”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便从我们的面前闪过,而我侧过身,追随那影子时,却冷不丁的,对上了一双,淡紫色的眸子。 紧接着,四周瞬间就出现了变化。 我知晓,自己是中了幻术。 “小孟婆!我们又见面了。” 她那熟悉的声音,幽幽传入我的耳中。 我则是立刻凝神,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术,可我的身体,还是在这一刻,变得僵硬无比,动弹不得。 一双冰凉的手,此刻,已经从我的身后,绕到了我的身前,抚在了我的肚子上。 “啧啧啧!这胎长的多好啊!鲲鹏之子,不知精血,是否极为香甜?”睇驮说着,在我的耳侧,发出了嘤嘤嘤的笑声。 这笑声,极渗人,我能感觉到,她那立起的指甲,在朝着我的腹上,用力抓去。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推开她的手,紧接着一个转身,面对面的同她站着。 “几日不见,居然长了本事?能解幻了?”她望着我,嘴角依旧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k 而此刻,她的眼睛上,依旧蒙着那布块。 “夫人?夫人?你醒一醒?” 耳侧,隐约传来冥北霖的呼唤声,只是,我被困于这黑暗之中,无法抽身。 “啧啧啧,怎得就和好如初了呢?”睇驮的语调里,满是失望:“他杀了你爹娘,你居然还想为他生下孽种?小孟婆啊,你真是个不孝的东西!一门心思,只有情爱,却不想想,九泉之下,你爹娘的魂魄,如何能安宁?” “闭嘴!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我不会再信你们挑拨!”我说罢,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睇驮却微微仰起头来,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挑拨?小孟婆啊小孟婆,你真真是不辨是非,这冥北霖若非屠了孟庄,为何在淮城的城楼上一语不发?他那性子,是能受委屈的主?他为何不敢明说?他在怕什么?”睇驮的话,不断的灌入我的耳中。 “别说了!别说了!”我冲着她怒声吼道。 “别说?你是不敢听么?”她狞笑着,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则是狠了狠心,咬住了自己的舌,疼痛感瞬间让四周幻象消散,我闭了闭眼眸,想着自己应该就要清醒过来了。 结果,睁开眼时,那双淡紫色的眸子,再次一闪而过。 我开始变得眩晕,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颜儿?颜儿?” 耳畔开始充斥着一个女人的叫声,这叫声,我自然是记得的,这是我阿娘的声音。 孟婆庄里的阿娘,一直都如此温柔的唤我。 “幻觉,幻觉!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的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颜儿,来,到阿娘这来。”黑暗中,出现了光束,我看到阿娘就立在,离我不到三步之遥的地方。 我看着她,呆愣的立在原地。 她那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只是在这一刻,笑容开始变得僵硬,狰狞。 紧接着,眼角处有血泪滚落而下。 “阿娘!”我看着她,突然七孔流血,心头猛然抽痛了一下。 “颜儿,孟庄之仇,唯有你能报!”阿娘的血泪,滴落到了地上,她那清冷的眸子,很快就被血色给裹满了。 “不,不。”我摇晃着脑袋,索性闭上了眼眸,嘴里说道:“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小孟婆,你可知,玄虚镜?”睇驮的声音,依旧在我的耳后。 我不言语,而是努力凝神,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玄虚镜,本是天庭上的神器,后不知何故,流落凡间,如今,就在西边神山之中。”睇驮说罢,顿了顿:“这玄虚镜知人过去,通晓其未来,你若不信我所言,那便去寻寻那玄虚镜,看一看,你身边所托终身的郎君,是否是值得托付?不过,若你看到玄虚镜里的真相时,你会不会因为这盲目的爱,依旧拥抱你这,杀父亦弑母的仇人?” “闭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怒吼着,猛然睁开眼。 “夫人?夫人?”冥北霖的手,就放在我的脸颊上。 见我醒来,赶忙拥住了我,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幻觉,幻觉而已。” 我急促的呼吸着,耳畔却还回响着,睇驮说的话。 “小孟婆,若你信他,你又在怕什么?那玄虚镜,乃天界之物,无人能扭转其真相,你难道真的不想知晓,自己的过去么?” “别说了!别说了!” 我捂着自己的耳朵,嘴里不断的喊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吞肉解幻 “咯咯咯!” 睇驮那阴戾的笑声,渐渐远去。 “夫人?夫人?” 冥北霖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我喘息着,渐渐冷静了下来。 “夫人,你看的到么?”他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颊,紧张的询问着。 魅吟立在冥北霖的身后,冷笑着,看着我。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冥北霖连忙将我扶起,原来,我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来,坐一会儿。”冥北霖将我扶到了一旁的石块上。 我坐下之后,还觉得这脑子里有些眩晕。 芸娘抱着玄凌,走到了我的面前。 “楚姨?”她好似被吓坏了,一脸紧张的凝视着我。 “吓着你了?我没事。”我冲她露出了牵强的笑容。 “没事就好,你就是个凡人,今后还是由我陪着君霖出来,你啊,就躲在山里便好。”魅吟有些鄙夷的看着我,冷声说道。 “那睇驮好似跑了!”我说着,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 “她的道行,必有千年,想抓到她,并非易事。”冥北霖说着,让芸娘同我一道,在这歇一会儿,而他则是要朝洞穴的更深处走去。 “夫君?”我赶忙开口唤他。 这洞穴深处,漆黑无比,什么也瞧不见,我担忧会蹿出什么妖物来,让冥北霖防不胜防。 “无事。”冥北霖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哗”的一声响,好似什么东西,被拖了出来。 芸娘转过身去,狐火朝着冥北霖的方向飞去。 我终于看清,冥北霖一手拖着一个着靛青色衣袍的男人,一手拎着一个白胖的男孩儿,朝着我们这走来。 “浮游?宏图?”看到他们我立马站起身来。 冥北霖将他们拖拽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宏图蜷着身,嘴角向上扬起,满脸都是笑容。 浮游也一样,嘴角带着一抹肆意的笑容,好似在做着什么天大的美梦一般。 “浮游?宏图?”我立刻扶着腰,蹲下身来,半跪在浮游的身侧,抬起手轻轻拍打着浮游的脸颊。 “浮游,你醒一醒?”这先是轻拍,然后手中的力道便加大了些许。 “中幻术太深了。”冥北霖说完,视线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之前,带我们进来的那只睇驮,已经不知所踪了。 “你们在此处等着。”他说完,手中执着长剑,就朝着那出口走去。 “宏图?宏图?”芸娘抱着玄凌,蹲在宏图身旁,连叫了数声之后,蹙起了柳眉说道:“楚姨,你看他,嘴角都是口水,必定是在做吃肉的美梦呢。” 芸娘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一个无比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之前那只睇驮就被冥北霖,踹了进来,她连滚带爬,半点也没有初见时的气势。 “主家?主家,救命啊!”这睇驮大喊着救命。 只可惜,她的主家,已经抛下她跑了。 而这睇驮踉跄的爬到我面前时,玄凌便挣扎着从芸娘怀中下去,走到睇驮面前,二话不说,摸了摸睇驮的触角,然后转向我,奶声奶气的说道:“怕怕,怕怕!” “怕你还摸?”芸娘将他给拽了回去。 “把幻术解开!”冥北霖命令道。 这睇驮连连摇头:“并非,并非我不愿意,只是,主家的术,我道行低微,如何能解的开?爱中文网 “你解不开?”我当即凝眉。 冥北霖则是直接抬起手中的长剑,朝着这睇驮的胳膊,狠狠挥了过去。 只听“噗咚”一声,这睇驮的胳膊就落了地。 “啊啊啊!” 睇驮发出惨烈的尖叫声,我则是示意芸娘,将玄凌抱远一些,省的吓着他。 结果,只是看到玄凌,十分淡定的盯着那胳膊。 “饶命!饶命啊!这些年,我并未做什么恶,各位饶命啊!”睇驮蜷缩着身体,嘴里不住的替自己求着情。 满地骨骸,亏的她说的出口。 冥北霖则是俯身,在那断肢上一划,撇下两块肉来。 只见他将两块肉,分别塞入了浮游,和宏图的嘴里。 “夫君,这?”我看着浮游和宏图,他们在本能的咀嚼吞咽。 冥北霖说,这睇驮的幻术,有两种法子可以解开,一是施术者解术,二是吞食其肉,解开幻术。 都是睇驮,这只睇驮灵力虽低微些,不过,应该多少有些效果。 “饿,我饿啊,吃,吃,通通给我吃!” 宏图比浮游先清醒了过来,眼眸子还未睁开,嘴里就开始不住的说着这句话。 待他睁开眼,看到冥北霖时,便立刻吓了一个哆嗦。 “肉呢?我的肉呢?”他猛然坐起,嘴里喊着:“是不是,你又把我的肉给拿走了,不干啊!我没吃饱,没吃饱!” 宏图不满的撅着嘴儿,瞪着冥北霖。 他性子倔,冥北霖向来不惯着他,之前确实也经常让他挨饿,故而,宏图对冥北霖已有了抵触情绪。 如今,瞧见冥北霖,居然将幻境和现实给搞混了。 “呃?” 一侧的浮游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哼哼声,紧接着,也缓缓睁开了眸子。 “阿姊!” 他睁开眼,看到我,便唤了我一声。 “浮游?”我伸出手,轻轻的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阿姊。” 他的嘴里,依旧呢喃着。 “浮游,你叫我什么?”我狐疑的看着他,想着浮游必定是神志不清了。 “呜呜呜,把肉给我嘛。”宏图在一旁对冥北霖死缠烂打,地上那断了胳膊的睇驮,则是瑟瑟发抖。 浮游望了一眼宏图,又看向了一侧的冥北霖,意识好似开始变得清醒。 “我?我?我这是在哪儿?”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你们被睇驮迷了心智。”冥北霖说罢,顿了顿:“浮游,在风霖菀时,将你锁入木箱的,不是我。” 我已同冥北霖说过浮游的遭遇,冥北霖也是如梦初醒,觉得当时是他疏忽了,太低估睇驮的本事。 结果,差点害死了浮游。 浮游则是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我也仔细想了许久,那日的“公子”,确实比您矮了许多,是我自己无用,居然分不清。” “无妨,今后小心些便是。”我说完,扶着浮游,让他试着起身。 浮游有些发虚,勉勉强强站起身来。 宏图则是抿了抿嘴唇,盯着地上的睇驮,咽着口水。 第一百四十五章睇仙 睇驮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吓的直发颤,嘴里大喊饶命。 “饿了,便吃了吧。”冥北霖淡淡的对宏图说了一句。 宏图那漆黑的眸子,当即就是一亮,那睇驮惊的转身便要跑,结果宏图直接扑了上去,将其吞噬。 几乎是转瞬间,就连骨头都不剩下。 “呸!”宏图吃完了,还不忘了,将睇驮的妖丹吐出来,递给浮游。 “吃吧,吃了就不晕了。”宏图乖巧的对浮游说着。 浮游冲着他笑了笑,伸手接过妖丹,然后咽下。 “阿土呢?”我则是侧目,朝着这四周望去。 一提到阿土,这宏图就急了。 “坏女人!刺伤了浮游,跑了。”宏图说着,小脸通红,很是恼怒。 “什么?”这阿土应该保有小薇的执念才对,怎会刺伤浮游。 “她一日日变得疯狂,不受控,前些日子,说是要与我成婚,寻个村子隐居,我寻了由头搪塞,结果她不死心,夜里入了我的屋中,想?”浮游顿了顿,此刻,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 “想脱浮游衣裳来着,浮游不肯啊,他们就打起来了,然后她刺伤浮游,我要吃她,她便跑了。”宏图一口气说完,抬起手,擦了擦嘴。 “那你们如何到了此处?”这个村子,一进村口,他们就该觉察出不对劲儿。 “香,有烧肉味儿。”宏图说着,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浮游缓了缓神,好似想起了什么:“夕颜,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将我们囚在这,为的就是要引你来。” 浮游说罢,立刻慌张的朝着这洞中四处望去,似乎是在寻找那蒙眼睇驮的身影。 “她已经走了。”冥北霖很是笃定的说道。 紧接着,冥北霖便看向了我:“夫人,她同你说了什么?” 睇驮抓浮游和宏图,为的,就是要见我一面,同我说那么一番话? 她说的玄虚镜真的存在么?若是寻到了玄虚镜,是不是真的能知晓过去和未来? “夫人?”冥北霖的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回过神来,看向冥北霖勉强一笑:“无非,就是些不尽不实的废话罢了,我们走吧,此处阴凉的很。” “嗯。”冥北霖的嘴里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我们一行人往外走去。 当我们走到入口处时,我又回过头,朝着身后望了一眼,我发现,身后那深邃的长道里,隐约有亮点,好似萤火虫? “萤火虫?”我盯着那亮点,呢喃自语。 “夫人?”冥北霖扶着我,见我往回看,也侧过头,朝后望去。 “走吧。”我低低的说了一句。 心中却是想着,又是萤火虫?阿土,魅吟,乃至于睇驮,她们身后的人,好似都一样。 从这潮湿阴森的屋子出去之后,我们一行人,便到了庵堂大殿之中。 那些尼姑,依旧在此处跪着,而她们面前的供桌上,则是摆上了今夜带来上供的婴孩。 两只小妖,见我们活着出来,吓的扭头就跑。 “宏图,把他们抓回来。”冥北霖低低的说了一句。56 宏图一听,立刻追着那两只小妖,出了庵堂。 “你们信奉的,不是神明,而是妖,带着孩子,回去吧!”我看着供桌上,熟睡的孩子们,心中不是滋味儿。 大抵是马上就要成为阿娘了,故而,更见不得这些。 其中,一个尼姑抬起头来,朝着我这看了一眼。 “姑娘莫要胡言,对睇仙不敬,我们独女村,一直靠睇仙庇佑,无需男子,也能繁衍传承。”说话的尼姑,穿的素袍与其她人不同,其余人,应该是以她为首。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还俯身,冲着睇驮像磕头。 “睇仙莫要怪罪,莫要怪罪。”她的嘴里,不断的嘀咕着。 “无需男子?也可繁衍?”我听着这话,却是不禁蹙眉。 “我们独女村先人,便是小尼,来到此处,只为佛法,修心中正道,后得睇仙点化,处身成孕,诞下的后人,代代为女子,代代清修于此地。”那妇人同我解释完,又说道:“几位施主,我们村中,不迎外客,你们还是走吧。” “好一个代代清修,好一个处身成孕?”冥北霖冷冷一笑。 芸娘松开玄凌的手,走向那些尼姑,随意抓起几个尼姑的手,撩开衣袖。 “你们几个守宫砂都没了,还敢说是处身成孕?”芸娘说罢,又走到最后一排,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尼面前,这小尼的守宫砂倒是还在。 “你还未生过孩子吧?”芸娘问道。 小尼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话,方才同我们交谈的尼姑,就立刻站起了身来。 “几位,请你们即刻离开村子!”这尼姑的眼中,居然还有几分恼怒。 “你们这睇仙,只怕是用幻术控制了你们,然后?”我顿了顿。 没有男子,就能处身成孕,如此瞎扯的话,也就只能骗骗这些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那尼姑顿时就急了,直接起身朝着我这冲了过来。 “几位,请出村吧!”她怒声说道。 “你怕什么?莫不是一切,都是你和这“睇仙”安排的?你也知情?”我看着她。 她的嘴唇微微发紫,不过却嘴硬:“你,你,你们简直胡言乱语,滚!滚出去!” “污蔑睇仙,会被神明惩罚!” 其余的尼姑们,也开始纷纷望向我们,语气之中带着恼怒。 刚刚不该让宏图吃了睇驮,至少得让那睇驮,在这些人面前将实话都说清。 “抓到了,抓到了!”宏图开心的,一手拎着一只小妖。 这两只小妖的真身,居然是蜈蚣精。 “宏图,先别吃,你们说清楚,这独女村,是如何繁衍生息的?”我盯着眼前这两只小妖,质问道。 这两只小妖,抿了抿发紫的嘴唇,迟疑着。 “不说?宏图,吃?”我这吃字还未说出口,两只小妖就立刻,惊恐的将此处的秘密,一股脑儿的全都吐露了出来。 原来,在二百八十年前,确实是有一批尼姑,为了躲避战乱,在此处,修建了简单的庵堂,隐世于此。 只不过,她们没有想到,她们的香火,很快就引来了妖的注意。 那妖为了享有这些香火,便入了,当时为首的师太梦中,托梦,让其修建睇驮像,并以“睇仙”自居。 第一百四十六章我只在乎你 两只妖的话音刚落,庵堂里,立刻哗然一片。 “二位仙使,你们?你们怎么也胡言了?” 这些尼姑,一脸愕然的看着两只小妖。 “继续说!”我看着两只小妖,命令道。 他们这才又继续说,一开始,那师太也是不信,毕竟,从未听说过还有什么睇仙。 于是,这睇仙就在梦中对这师太说,她要赐仙童给师太,让她们世代传承,在此处,修心中的正道。 师太醒来之后,也只将这当做是一个古怪的梦,可结果,过了数月,她的肚子,便开始一日日的大了起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诞下女婴。 自此,她笃信睇仙能赐仙童一说。 并且,从那之后,村中小尼有孕,也成了寻常事了,无一例外,都是姑娘。 从此,这睇仙庙,便香火不断,不但在庙宇之中做了石像,祠堂里,还给睇仙塑了金身。 “我问你,孩子是如何来的!”我听着这两只小妖,说了半晌,都没有说清楚,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是,是,是同路过的男子,欢好之后,才有的。”这两只小妖,异口同声的说着。 原来,每年十月,此处会施粥,表面为行善,实则蛊惑路过商队里的男人,英俊强壮些的,留给睇驮自己“享用”,其余的,则是让这些虔诚的“信徒”们,一夜欢愉。 自然,她们当时种了幻术,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诞下男胎,便哄骗其没有仙缘,留不住仙童,其实,男婴是由这两只妖,卖给牙婆或者吃了,女胎便留下。 至于这个带头的女人,她则是三年前,就撞破了此事,不过被睇驮以权诱惑,让她成为这里的掌权师太。 这女人,眼见一切都无可挽回,心中的“神”都坍塌了,而她们亦是无处可去,故而,只能帮着瞒骗。 “这是真的么?” 其余的尼姑,看向这所谓的“掌权师太”,面色颓然。 “啊啊啊!”这掌权师太摇晃着脑袋,惊呼一声,跑出了庵堂。 庵堂里,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冥北霖扶着我,朝着庵堂外走去,两只小妖儿,喊着饶命,只是放了他们,这村子必定不得安宁,故而,他们最终还是成了宏图的果腹之物。 冥北霖本是担忧我的身体受不起折腾,想在此处,歇息一夜,不过,被我拒绝了。 山下只怕是不安全,不能安心休养,如今浮游必须好好歇上一段时日。 冥北霖见我坚持,便允了,一路往回赶。 如今夜深,宏图和玄凌,靠着芸娘,睡了过去。 浮游则是靠在我的身侧,目光盯着我隆起的肚子,那微微低垂着的眼眸之中,带着担忧。 “为何长的这般快?” 他看了良久,开口问道。 “大抵是因为双胎,故而长的大些。”我也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肚子。 冥北霖的手,则是覆在我的肚上,脸上也有几分忧色。 “只怕是凡人,没有这般福分,替咱们君霖,诞下子嗣。”魅吟说罢,看向冥北霖:“君霖,如今,她这月份还小,这时落胎,也比今后送了性命要强些。”舞神电子书 “君霖,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也是为了她好,你看看,她这还不足四月,腹大如筐,那再过几月,只怕是肚皮都要被撑破了。”魅吟磕巴着,同冥北霖说着。 “再多言一句,本神君拔了你的舌头!”冥北霖冷声叱道。 魅吟畏惧的抿了抿嘴唇,侧过脸去,不再言语。 我则是握住了冥北霖的手,笑了笑说道:“我有些饿了,给我拿个干粮吧。” 此话一出,冥北霖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而坐在我另一侧的浮游,则是依旧满目忧愁,不过也不再言语。 待我们回到小府邸,已经是次日的正午。 回来之后,吃过饭,冥北霖便去寻鼠贵,谈重新防御之事。 这巨鹿山上的结界,如今已经没有了,而经过上次一战,死伤也不少,在寻到另一个可以安全落脚的地方之前,我们还需在这待着。 冥北霖前脚刚刚离开,浮游便来了,亦或者是,浮游一直在等着冥北霖从这屋子出去。 “夕颜?” 他一进屋,见屋内还有一个妖奴,就立刻示意那妖奴退下。 那妖奴望着我,等待我发话。 “你先出去吧。”我开口,那妖奴才冲着我俯了俯身,然后退出了门外。 她一出去,浮游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看浮游这举动,应是有要紧事,想要同我说。 “夕颜,你今日,这肚子,好似又比昨日大了些许?”他关上门之后,先是将我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十分严肃的看着我说道。 “是么?我自己倒是不觉得?”我抚摸着肚子,低声说着。 “依照你如今的状况,留两个孩子,未免太过危险,此胎太大,你承受不了。”浮游眉宇紧蹙,神色凝重。 “浮游,你想说什么?”我仰头看着他。 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看着我默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道:“夕颜,我仔细的问过芸娘了,你的胎,比寻常胎要大许多,这鲲鹏一族,子嗣向来强健,你这肚子,装不了两个孩子。” “我没事的,你看,我行动自如,你别担忧。”我说着,扶着腰站起身来,在浮游的面前,来回走了一遍,不让他担忧。 “你如今还不到四月,接下来的六个月如何撑?不,或许,不止六月。”浮游说罢,走到我的身旁,伸出手,扶着我重新坐下。 “夕颜,不如?”他小心翼翼的准备开口。 “不行!”我已经猜想到,他想说什么了。 “我们留一个,如此,你会好受许多,否则,你如何撑到分娩?”浮游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行,他们都是我的骨肉,你叫我“杀”哪一个?”我反问浮游。 浮游的眼眸瞬间就是一红:“夕颜,我不想你有事。” 他说着,侧过脸去,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浮游?”我看着他。 “我与别人不同,你们在乎这胎,我只在乎你!”浮游激动的脱口而出:“你是我唯一?” 他突然欲言又止,侧过脸来望着我,那眼泪,生生的又给憋了回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封灵 我看着浮游,他从前对我便极好,喜欢逗着我玩儿,初遇时,故意拿我打趣,说是要娶我,后来,与我们一路同行,便一直如同亲人一般照顾我。 昨夜,瞧见我这肚子,只怕是“惊”的一夜未眠,替我忧心。 “无事的,有神君在,还有芸娘在,如今,小芸娘可成了小神医呢,霓裳的医书,现在,也由芸娘来继承,她会替我调养好身子的。”我笑着,给浮游沏了一杯茶。 浮游没有伸手来接,而是依旧忧心忡忡。 “芸娘才几岁?左右不过是个孩子。”浮游垂眸,视线再度落在我的肚子上。 “别小看芸娘,如今,这山中的妖,都由她来治,她应是天生的医者,又聪慧异常,将来便是真真正正的神医。”我倒是极为看好芸娘。 “将来是将来,如今,她还未成妖,还只是个小丫头,学习医术也不过短短数月。”浮游越说越激动:“不行,夕颜,你听我一言,这双胎,舍一个,才是保全你最好的办法,将来你同公子,还可以再要许多孩子。” “浮游,喝口茶。”我将杯盏,递给浮游。 浮游面色严肃的望着我,依旧不喝。 我将杯盏放下,站起身来,走到了我的床柜边上,从中拿出了好几身,婴孩儿的衣裳。 有红有绿,还有虎头帽子。 从前手艺不精,这些日子做多了针线,多少提升了些许,算是能入的了眼了。 “你觉得如何?”我拿着小衣裳,给浮游看。 浮游只看了一眼,目光却避开。 “对了,神君,已经替我腹中的孩儿起了名字,男孩儿叫天逸,女儿,乳名唤心儿,好听么?”我问着。 浮游依旧不言,只是垂着眸子。 “待他们出世,你便是他们的舅舅了。”我看着浮游。 浮游虽然应该有几百岁的年纪,但是,我总觉得,他像个乖巧护姐的弟弟,什么事儿都想着我。 并且,同我亲昵的和亲人无二。 之前若非小薇有所误会,我甚至觉得,自己好似被浮游给同化了,习惯了浮游那些亲密的举动。 他拉着我的手时,我不会有半点抗拒,甚至觉得,我们本就该如此亲昵。 “舅舅?”浮游愣了愣,视线又望向我的肚子。 “怎么?不愿意?”我故意笑着问他。 “不许反悔,公子不允也不成。”他说完,又盯着我的肚子看着。 “你摸摸!”此刻,我腹中的小家伙们又开始伸胳膊动腿儿,我笑着走到浮游面前。 浮游伸出手,抚在我的肚子上。 他那张原本苍白严肃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 “他,他,他在动么?”浮游很是震惊的抬起头来望着我。 “嗯。”我点头。 他便将双手都轻放在了我的肚子上,紧接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 “这小子,好有劲儿。”浮游笑着说道。 “嗯,一个好动,一个娴静。”我的话音刚落,门便“嘭”的一声,被从外头推开了。 我和浮游,纷纷侧目,朝着门外看去。三k 只见魅吟带着七八个妖奴,闯了进来。 看到浮游的手,还放在我的肚子上,她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快,你们把神君请过来!”魅吟这得意的神情,就好似,我和浮游被她抓女干在床一般。 “别去搅扰神君。”我立刻对那些妖奴说道。 这些妖奴,看看魅吟,又看了看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听谁的。 “还不快去!”魅吟冲着她们怒叱了一声。 想必,平日里,魅吟待这些妖奴,也极为“苛刻”,故而,妖奴们怕极了她。 被她这么一嚷嚷,赶忙转身,朝着回廊外跑去。 我则是不慌不忙的坐下,浮游亦是坐在我的身侧,开始悠悠的喝起了茶水。 “楚夕颜啊楚夕颜!昨夜,我就察觉你同这只蟒,眉来眼去,果真是有女干情,呵呵呵。”魅吟此刻,无比高兴。 我和浮游则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静默的坐着,等冥北霖来。 魅吟扭着她那妖娆的身段,走到了桌前。 “楚夕颜,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她说完,那殷红的唇高高向上扬起:“经此一事,只怕你就算侥幸,替君霖诞下子嗣,也无法继续在他的身边待下去。” “魅吟,我劝你消停些,否则?”我这刚开口,魅吟便冷哼了一声。 “否则什么?楚夕颜,如今,你被我抓了个正着,就算君霖不信我所言,这么多妖奴,也都看到了,你以为,君霖还会留你?”魅吟说罢,捋了捋自己的发丝。 那张艳丽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妖艳的笑。 浮游盯着魅吟,看了许久之后问我:“这是什么玩意儿?一股子,海腥气。” “你说什么?”魅吟那细细的柳眉顿时蹙起,紧接着,抬起她那细白的手,就要朝着浮游这挥来。 浮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屋外,也在此刻传来了脚步声。 冥北霖来了,而且,是急匆匆赶来的。 当他看到魅吟在此,顿时,面色铁青。 “君霖!”魅吟一把将自己的手,从浮游手中抽出。 然后,朝着冥北霖走去。 她指着我和浮游,便对冥北霖说道:“君霖,他们俩有私情,搂搂抱抱,所有的妖奴都看到了!” “本神君说过,你不得靠近夫人寝殿半步!”冥北霖漠然的看着魅吟:“你将本神君的话,当做是耳旁风么?” “君霖,他们有女干情!他们?”魅吟一愣,赶忙嚷道。 “滚!”冥北霖没等她将话说完,便怒叱了一声。 “君霖!今日,你若是不处置了他们,只怕是会叫群妖笑话!”魅吟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对那些妖奴呵斥道:“拖下去,今后她与你们同住,吃穿用度,都给她最差的,谁若给她好脸色,本神君便严惩!” “不?君霖?”魅吟一把抓住了冥北霖的手腕。 冥北霖垂下眼眸,极为认真的看着魅吟的脸。 “对了?”冥北霖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手来,指尖点在了魅吟的眉宇之间,这是封了魅吟的灵力。 魅吟的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冥北霖收回手时,魅吟的身体顿时一个踉跄。 第一百四十八章稚气 魅吟的面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晦暗。 她抬起一只手,按着自己的额头,站稳之后,难以置信的看向冥北霖。 “君霖!是楚夕颜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被我撞破,为了不让你受她蒙蔽,我才告知与你,你不严惩她便罢了,居然还封我的灵力?”魅吟瞪着那双妩媚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没有回应魅吟,而是看向那妖奴:“还不快将她拖下去?想受惩罚么?” 短短一句话,那些妖奴就吓的面无血色,紧接着纷纷过来,拉着魅吟就朝着屋外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你们都反了!” 魅吟激动的挣扎着,不过如今没有灵力的她,根本就推不开那些妖奴。 她就这么被拉拽了下去,她一走,冥北霖这才看向浮游。 “夫君,浮游来是?”我开口想要解释。 “想必是挂心你腹中的胎,故而,来瞧一瞧。”冥北霖说完,坐在了我的身侧。 “嗯,确实如此。”我点着头。 浮游则是抿了一口茶水,没有言语。 “你放心,她在本神君心中,是重中之重,我比任何人,都在意她。”冥北霖望着浮游,极为认真的说着。 浮游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都在这。” 我们正说着话,芸娘就提着她的小药箱来了。 冥北霖让她,日日都要来替我摸胎看诊。 故而,芸娘丝毫不敢怠慢。 “楚姨,今日,你吃的是否多了些?”芸娘的小手放在我的腹上,然后便皱起了眉问我。 “今日,她只吃了三个荤菜,两个素菜,半碗米粥,两口甜汤罢了。”冥北霖对我吃了什么,都细心记着。 “看来,今后,这饭量,还需减些。”芸娘说完,我的肚子,就唱起了反调,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就这些菜,我都没吃饱,居然还要减些份量? “这胎,长的太快了,比起前两日,更大了些,如此下去?”芸娘年纪虽小,也知道,不能当着我的面再说下去了。 “芸娘,前几日,你说给本神君配解乏的方子,如今配好了没有?本神君随你去取。”冥北霖看着芸娘,将话岔开。 芸娘愣了愣,立刻明白了冥北霖的意思。 “好,神君随我来吧。”芸娘说完,只叫我好好休息,然后提起她的药箱就往外走。 看着芸娘和冥北霖一前一后的出了屋,我这心,便往下沉了一半。 “看,就连芸娘,都觉得,你这胎长得太快了。”浮游看着我,眼里的担忧更甚。 “来,吃些糕点,这糕点配茶水,绝了。”我笑着岔开他的话。 浮游看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看着这糕点,则是咽了咽口水,不过,忍住不吃。 “咕噜噜”只是这肚子,叫唤的厉害。 “哎!”浮游听到我的肚叫声,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则是看向门外守着的妖奴,示意她们将这些糕点给撤下去。 “若是再过几月,你越发支撑不住,就告知我们,我们一起想法子。”浮游眼里依旧带着浓浓的忧色。2k 我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只是为了安抚浮游。 两个孩子,我已经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怎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失了哪一个,对于我而言,都会让我痛苦不堪。 他们如今听到我们的对话,似乎很是不安,不断的踢着我的肚子,好像是在害怕。 我抚着肚子良久,他们才渐渐安静下来。 浮游再此一直留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想必他是要看看,芸娘给我的吃食,精简成什么样了。 结果,就只瞧见一个妖奴,端着一个托盘就上来了。 那托盘之中,摆着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浮游公子,贵大哥和九幽他们摆了席,邀您过去,一道吃。”这妖奴,看向浮游恭敬的说道。 “不必了,也给我上一碗白粥吧。”浮游看了一眼我碗里的粥,对那妖奴说道。 “别,给他上些生荤。”我立刻对妖奴吩咐了一句。 浮游如今身体虚,要静养补身,这白粥,自是太素了些。 “你吃得,我就吃不得了?就白粥!”浮游的态度坚决。 “这白粥,是俗物,还不如吃点生腥,长力气,你也能快快好起来。”我的话音落,浮游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 “你再说一遍?”他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被浮游看的,有些茫然:“白粥是俗物,还不如吃点生腥?” “不是,下一句。”浮游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我。 “长力气?你也能快快好起来?”我想了想说道。 他认真点头,好似这句话戳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长力气,在很早很早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说是让我多吃些,长力气,能快些长大。”浮游说完,便笑着看向那妖奴:“快去准备些生荤来。” 浮游这一会儿难过,一会儿高兴,倒是将我给弄懵了。 “浮游,你怎么了?”我盯着浮游:“是不是哪不舒服?” 我伸出手,抚在他的额上。 这蟒身体冰冷,应也实属正常。 浮游却是微微一低头,让我摸摸他的脑袋。 我不禁一笑:“浮游,你这是在撒娇么?” 他从前,虽性子也不羁些,可也不这样啊? 好似经历生死之后,反而变的稚气了许多。 “夕颜,生死一瞬间,许多事,若是想做,便去做。”他望着我,笑着。 只是那眼角处,好似藏着一抹晶莹的泪,若有似无。 “什么气味儿,好香啊。” 我本是望着浮游,结果却是闻到了一股子极香的气味儿,这种气味儿,可以说是沁人心脾,让我不由的口舌生津。 正咽着口水,就见三个妖奴各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一壶酒水,五碟片的极薄的生肉,这生肉上,血还未干,透过这片片生肉,还能隐约看到瓷碟底下的花纹。 我最近确实馋肉,可这是生肉啊?我怎的,闻着却也如此香,准确的说,比熟肉香多了,让我心中好似百爪挠心,蠢蠢欲动。 第一百四十九章馋肉 我盯着这几碟肉看着,忍不住问那妖奴,这是什么肉。 妖奴说,这是野山猪的肉,今个中午抓到的,刚刚片成了肉片儿,直接就端到了这来,最新鲜不过了。 “咕咚。” 我听了,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视线在这肉上挪不开了。 “冥夫人,小神医说了,您不能食荤。”这妖奴应是看出了,我对这荤肉有何念头,故而开口提醒我。 浮游一听,也立刻看向我。 “夕颜,你想吃?”他的神情变得严肃。 我赶忙摇头:“不想,我只是有些馋肉了,想着,这肉若是炒熟了,必定好吃。” 说完,我端起了瓷碗,开始喝粥。 只不过,这粥入了嘴,却是毫无滋味,就连这原本清爽的小菜,吃着也如同嚼蜡。 浮游见我喝粥,他则是夹了几块生肉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我听着他的咀嚼声,和吞咽声,顿时觉得口水都要从我的嘴角溢出来了。 好吃想,我抿着嘴唇,视线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那些生肉,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那便是,我也想吃生肉,哪怕是吃一口也好。 “这肉很嫩,还有么,再给我上两碟。”浮游很快便吃完了几碟肉,对着立在一旁伺候的妖奴说。 这些妖奴,立刻点头,下去给浮游准备。 “夕颜,你不是饿了么?怎么不吃?”浮游见我只是用木勺在碗中不断的划拉着,并没有要喝粥的意思。 “最近,嘴里越来越淡,吃这些没有滋味儿。”我看着清粥。 往日里,还有荤食,今个儿,就剩这么一碗粥了。 “芸娘是不想让你的胎长的太快。”浮游说着,又问我:“要不要往里加些糖块?” “算了。”我说完,将白粥端起一饮而尽。 喝完了之后,却觉得腹中依旧饥肠辘辘,不过想着这胎,确实长的太快,不能再吃了,于是,将瓷碗放下,就看着浮游吃。 浮游吃这生肉片时,一次夹两块,那肉片入嘴,轻轻咀嚼,便有血丝,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看的心中痒痒,为了不被浮游他们察觉到,便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喝茶。 这茶水,微微有些苦涩,正好压一压我的馋劲儿。 浮游用膳,不算慢,只是今日,我觉得他吃肉的画面,就好似静止的一般,每一个动作都会在我的眼前停顿许久,甚至刻在我的脑海里。 待他吃完了,我主动提出,在这小府邸的院子里走一走。 因为,屋内的肉香味儿,让我心神不宁,无法同浮游继续谈天。 走在小府邸的池水边上,这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夕颜,你的气色好似不大好,是不是觉得冷?”浮游跟在我的身旁,柔声问着。 我摇头:“不是,我这身体暖的很。” 鲲隐鳞在我的体内,它释放出的灵气,能让我的身体,一直保持在极温热的状态。 我常常在想,若是这鲲隐鳞回到冥北霖的体内,那么,他的身体是不是就不再冰凉了,是不是,就能如常人一般。 “坐下歇一歇吧。”浮游扶着我,坐在前院这片山楂树前:“夕颜,你们这小府邸,应也待不了多久,必须在你分娩之前,寻到一个好去处,不如,我们去神山吧。”135中文 “神山?”我的脑海之中,立刻回响起了睇驮说的话。 她说那玄虚镜,就在西边神山之中。 “对,神山,传闻,那是由神明庇佑的山,我们去了那,想必就能安稳度日了。”浮游说罢顿了顿:“此事,我明日就同公子谈一谈。” “嗯。”我嘴里应着,可却心神不宁。 接下来浮游对我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清,心中只是在顾虑着玄虚镜,想着那必定是睇驮的阴谋。 她所说的,玄虚镜知人过去,通晓其未来,应该也都是谎言吧,我不能信她所言。 “时候不早了,夕颜,我扶你回去歇着。”浮游扶着我起身,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了,回廊里亮起了灯笼。 “不必了,有她们扶我回去便好,你也早些歇着,身体要紧。”我叮咛浮游。 浮游点了点头,送我到后院回廊,才离开,回自己的屋子。 我由妖奴扶着,回到了屋中。 原本这个时辰,冥北霖早就该回来陪我了,可是今日,自从同芸娘去拿药方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们去帮我去看看,神君在做什么?”我对立在一侧的妖奴说道。 “是!”这妖奴应声,便去寻冥北霖了。 而我一人,在这屋中,却觉那股肉味,好似还未散开,于是起身,将门窗全部打开透气。 然后又坐在桌旁,开始喝茶水。 等了半个时辰,妖奴才回来,说是,冥北霖在书房里饮酒,问我,要不要请他回来。 “和九幽他们一起么?”我问道。 那妖奴摇头:“妖王独自,在书房饮酒。” “哦?”我想了想,必定是今日,他同芸娘一道离开之后,芸娘和他说了什么。 “我去看看他。”我说完,站起身来,便让妖奴领着我去冥北霖的书房。 他的书房,就在回廊右侧边,我走到房门口,便看到虚掩的屋内,透出的绰绰人影。 我抬起手,轻叩房门。 “滚!”冥北霖似心情不佳,张口便叱道。 于是,我推开房门。 冥北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怒意。 不过,在看到来的人是我时,马上就站起身来,眼神也变得柔和。 “夜深了,夫人怎么还来此处?该歇息了。” 他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的跟前。 “我扶你回去。”他扶着我,就要带我回房。 “在房中坐着也是无聊,故而过来看看你,这书房和风霖菀一模一样。”我说完,就走到圈椅旁,冥北霖只好扶着我坐下。 “嗯,想着,你若是来了,看着也不觉生分。”他是一早就想好了,如果我住不惯那妖王府,就同他住在这小府邸。 我笑着点头,视线则是朝着紫檀木桌上看了一眼,发现,那上头已经摆着七八个青灰色瓷壶了。 冥北霖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酒气,想必是喝了不少。 第一百五十章长胎肉 见我看向那些瓷壶,冥北霖立刻让妖奴将这瓷壶给撤了。 “芸娘,同你说了什么?”我望着他。 他愣了愣,然后便摇了摇头。 “她只是给我开了解乏的方子,别无其他。”冥北霖说完,转过身去,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我侧边的矮桌上。 “你坐。”我拉过他的手,示意他,坐在我的身侧。 冥北霖顺从的坐下,不过却并不看我,而是盯着前面的书架子。 “芸娘同你说了什么?”他越是刻意避开我的目光,我这心中越是没底。 “趁热喝,一会儿就凉了。”冥北霖说完,冲着我露出了一抹笑。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你便告诉我吧,今后,我也好注意着些。”我看着他。 冥北霖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但嘴里依旧说道:“无事,只不过,今后只怕,夫人你需时常饿着肚子了。” 他说完,抬起眼眸看向我,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 “我以为,是何事,让你这般愁眉不展,不就是饿肚子么?从前,我跟着爹走南闯北,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这对于我而言,不算什么。”我说完,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 当我放下杯盏时,冥北霖的手,便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的神情黯然,嘴角颤了颤。 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不过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不会有事的,我会守着你,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你?”我望着他。 冥北霖突然站起身来,单膝跪在我的面前,侧着脸,双手抱着我的肚子。 “放心,我的身体壮实的很,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时,身体在微微发颤。 我抬起手,轻轻把他拥住。 冥北霖嘴里呢喃道:“夫人,你比任何人都重要,若是万不得已,我?” “好啦,我有些困了,你同我一道回去歇息,好不好?你不在,我睡不安稳。”我柔声对他说着。 他顺从的点了点头,抱了我一会儿,便扶着我,朝着门外走去。 将我送回屋,就让妖奴给我准备了热水,帮我脱鞋泡脚。 “夫人,你的脚,好似又肿了些。”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脚,垂着眼眸。 我望着他,一袭月牙白的袍子,已经沾上了水渍,不过他并不在意,依旧认真的替我洗脚。 “好似许多女人有孕之后,脚上都会水肿,无事的。”我宽慰着他。 他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替我将脚擦干,而他自己便去洗漱,说是担心身上的酒气,让我不适。 哪怕我说无妨,他还是坚持去了汤室,我躺在床榻上等着他。 待他回来时,身上非但没有了酒气,还多了一股子淡淡的花瓣香。 “睡吧。”他躺在我的身侧,拥着我,手掌在我的后背轻拍着。爱上文学网 “夫人,待你生下孩子之后,我们便隐世。”他低声在我的耳畔说着。 “好。”只要同冥北霖在一起,去哪儿我都愿意。 “不过,从今日开始,你若觉得身体不适,便告诉我,若是口味变了,也需同我说。”冥北霖特地提醒我。 “口味变了?”我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他。 “芸娘说,若是你想吃生腥,那便是腹中孩儿,开始迅速长胎肉,只不过,他们长的越快,你便?故而到时,需服汤药克制。”冥北霖说完,又看着我:“如今,你还未改口吧?” “吃生腥是因为孩子开始长肉,那我若不吃,他们岂非?”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婴孩瘦弱的样子。 “如今,他们的个头便已然不小,从前就听人说过,胎越大,分娩时便越是要受苦。”冥北霖说着,抬起手轻轻在我的肚子上抚了抚:“你们长的慢一些,待出世之后,爹再给你们准备好吃的,再长个儿,也不迟。” 冥北霖就好似在同腹中的孩子商量,不过得到的只是肚饿的“咕噜”声。 “今夜,夫人只喝了清粥吧,早些睡,我已同芸娘说,每日早膳给你添一份荤食,垫垫肚子。”冥北霖说着,替我掖了掖被角。 “睡吧。”他在我的额上亲了又亲,然后便拥着我睡。 我是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生肉,不过,我想自己克制就成,不必说出来,让这么多人跟着揪心,更不想再用药控制。 这两个小东西,在我的腹中本就要挨饿了,若再喂药下去,我实在是心疼。 次日一早,冥北霖替我穿衣洗漱,穿衣袍时,他的表情一直很严肃。 “怎么了?这衣裳不衬我么?”我见他蹙着眉宇,便笑着问他。 他摇头:“夫人,只是长了肚子,胳膊腿儿,好似比从前更细了些。” “哪有,我瞧着,胖了不少。”说罢,我赶忙自顾自的将外衣袍披上。 实际上,我自己早就发现了,这一日日的,肚子是越来越大,可是自己却是细胳膊细腿,非但没有长胖,还清瘦了不少。 脸颊如今,更是微微有些凹陷,每日都要多上些粉气的脂粉,让自己瞧着气色好,圆润些许。 “早膳来了,陪着我吃些。” 冥北霖正仔细的望着我的脸,我赶忙拉着他坐下。 昨夜,冥北霖说,让芸娘早膳时给我添一份荤食,这让饥肠辘辘的我憧憬了一夜。 可看到桌上的饭菜时,我这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所谓的荤食,原只是一颗鸡蛋罢了,然后又是一碗清粥,其余的一概没有,就连小菜也不见踪影。 冥北霖看着我面前的早点,先是一愣,然后看向那妖奴:“这可是小神医,让你们送来的?” “是的妖王,小神医说了,每日早膳,便只有这些,到了中午,荤食也需撤了,至于晚膳,只能吃些素菜。”妖奴认真的答着。 冥北霖面色当即就是一沉:“如此,夫人如何受得住?” “小神医说了,午后会送药膳,给咱们夫人补气血,不会亏着夫人的。”妖奴赶忙回话。 “好了,这粥很香。”我说着端起粥来喝了一口。 冥北霖则是拿起桌上的鸡蛋,替我剥壳。 “这是鹌鹑蛋么?怎的如此小?”冥北霖一边剥着蛋壳,一边替我埋怨着,好似一个小怨妇:“这粥也稀拉拉的,喝了如何能饱腹?” 第一百五十一章噬生肉 妖奴见冥北霖一脸不悦,瑟瑟发抖的站在一旁,就怕冥北霖发怒。 我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妖奴如获大赦,赶忙退出屋去,我则是替冥北霖沏了一杯茶水。 “啊。”他张嘴比划着。 我笑着咬了一口,他手里的蛋,这蛋确实颇小,想必芸娘也是费尽了心思。 一碗粥,一个小鸡蛋,三两口,就吃的干干净净。 “咕噜噜!” 肚子里,再次发出了“咕噜”的叫声,这叫声让我有些尴尬。 冥北霖思索了一会儿,让妖奴备了些花茶来,说是我喜欢吃甜的,喝点花茶,可以压一压这饥饿。 “是不是好些了?”他睁着一双深邃的异瞳,十分认真的望着我。 “嗯。”我颔首点头,但嘴里其实了无滋味。 “那就好,夫人先歇着,我今日,需带着鼠贵和九幽去布结界,大抵要夜里才能回来。”冥北霖说罢顿了顿:“你若觉得无趣,我便让玄凌他们过来,与你玩耍,打发时辰?” “不必了,我若觉得无趣,就在院子里走一走便好。”我说完,就催促冥北霖去办正事儿。 冥北霖离开之前,还特地叮咛了门外的妖奴,要照顾好我。 只是他一走,我这肚子,叫唤的越发厉害。 满脑子都是生肉,最后,索性走到木柜前,拿出了针线,本是想凝神静气,做些衣裳,但是,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 “咕噜噜,咕噜噜。” 肚子叫唤的越来越大声了,门外的妖奴面面相觑。 我索性站起身来,出去走一走。 因这肚叫声太大,我不好让她们跟着,只道让她们在这屋门口守着就是,自己去去就回。 从这后院回廊绕过,我便又闻到了,那让我彻夜未眠的肉香。 这长廊转角就是后厨了,而我鬼使神差的到了这里。 何时立在了,后厨门口,我都不知晓,还是鼠湘湘唤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冥夫人,你怎么来了?”鼠湘湘的右手,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左手按着一块生肉,一旁的瓷碟里,已经有许多片好的肉了。 “咕咚”我吞咽着口水,满眼都是这生肉,鼠湘湘同我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清。 “夫人?”鼠湘湘见我好似有些不对劲儿,开口又唤了我一声。 “哦,我就是觉得无趣,随处走走。”我说完,立在了这一大碟肉前,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鼠湘湘笑着说,她烧好热水,给玄凌洗漱好了,便陪着我聊天解闷。 说完,她就转身,去院子里的水井之中打水。 我一人立在这肉块前,满脑子都是吃肉的念头。 这种念头,很是可怕。 从前,我也嘴馋过,只是,那大都是儿时的事儿,长大后,从未这般想吃一样东西,这么心心念念的,克制不住。 “咕噜噜。” 肚子里的叫声,好似让我变得越发混沌。 “啊!冥夫人?” 突然,鼠湘湘发出了一声惊叫。520 紧接着我便发觉自己的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醇香味儿,而我的手上,红彤彤的全都是血。 “呃呃呃!” 我赶忙微微俯身,将生肉悉数吐出。 “冥夫人?您没事吧?您还好吧?来漱漱口。”鼠湘湘立刻端了一杯水给我。 我摇着头,虽然知晓自己不能吃生肉,可是,却迷恋此刻嘴里的味道,不愿漱口,就想这么将它一直留在我的口中。 “冥夫人,您怎么吃生肉了?这生肉,你吃了可是要生病的。”鼠湘湘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替我擦着嘴。 而我的视线,却是依旧不住的朝着那生肉上瞟。 “我先回去了。”我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于是,转身就出了后厨,回自己的屋中。 什么也不想,闭着眼眸,就躺在松软的床榻上。 “呜呜呜,呜呜呜!” 睡的迷迷糊糊,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婴孩,脆生生的哭声。 惊的我睁开眼眸,便瞧见一个长着一头淡紫色头发的婴孩儿,就坐在我的身旁,哭的无比悲伤,那圆滚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娘亲饿,娘亲饿!” 他张着没有牙的嘴,哭的悲伤不已。 “天逸?”我望着他,心疼的将他揽在怀中。 “你就算叫楚姨也无用,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远处,隐约传来芸娘的声音。 “呜呜呜!”哭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夕颜,夕颜!我要吃,给我吃!”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着我,于是,缓缓睁开眸子,结果直接就对上了宏图那张,挂满了泪水的小圆脸。 芸娘背着药箱子,气急败坏的跟了进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药也是能随意吃的?”芸娘训斥着宏图。 宏图哭的更加悲伤了,我一边替他擦拭着眼泪,一边想到了梦中的孩子,天逸他们如今也在挨饿吧? “你们带他下去,吃些肉吧。”我示意照顾我的妖奴,带宏图下去。 宏图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点着头,同妖奴走了。 而芸娘则是放下手中的药效,准备过来给我摸胎。 “芸娘,我吃生肉了。”我本是想自己克制,不让她们担心,如今,却是不成了,我担心今日的事再发生,只能乖乖告知芸娘。 芸娘听了,柳眉当即就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原本也该等到七八月份才?”她说完,示意另一只妖奴,将房门关上,然后帮着我,将裙褂撩起,要查看我的肚子。 这裙褂撩起之后,芸娘的手便是一颤,眼里,露出了一丝恐惧。 我自己也探出脖子,朝着肚皮望去。 这肚皮已经被撑薄了,肚皮上,爬满了青色的脉络,孩子轻轻一踢肚子,这肚皮就好似要裂开了一般,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芸娘抚着我的肚子,告诉我,一个孩子的头,就在此处,妖精草堂里记载过,蛇妖和鼠精多子,一胎大都七八个,甚至十几个。 若是母体承载不了,便会用丹药减胎。 她说完,看向我:“楚姨,你的肚皮,太薄了,可他们好似又长大了。” 芸娘说着,又垂下眸子:“楚姨是凡人,妖精草堂里记载妖物都有难产之险,更何况凡人?此事,告知神君,让神君来抉择?” 第一百五十二章闯入 芸娘拿不定主意,思索了半晌,还是要让冥北霖来做抉择。 我想到冥北霖昨日说的那番话,我知晓,他肯定会为了保下我,而同意芸娘所说,但是,我真的舍不得。 “芸娘,别急着告诉神君,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么?”我望着她。 芸娘那稚气的小脸上,满是忧愁。 “芸娘啊,若是这胎足够大,是否,能提前分娩?”我亦是仔细的思索着。 与其在我腹中挨饿度日,还不如,让他们早些出世,就如冥北霖所说的,出来之后,我们再好好长个? “这?”芸娘愣了愣:“若是提前出来,就怕这身上,有残缺,毕竟,每一个时期,生长的地方不同。” “残缺?那便算,算了。”我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还了得,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过,昨个儿,我查看妖精草堂,里头写了,若是,吃元果,便能长灵气,可防止那些妖胎过大,而且,还能护母体,不让其身子“亏空”可是这元果,却极难寻。”芸娘说完,有些失落:“妖精草堂里说,元果长在北冥,不知,神君能不能拿到。” “元果?”之前,在盛京时,我和冥北霖曾为霓裳寻过元果。 “若是神君寻不到元果?”芸娘望着我,抿着小嘴儿。 “一定会寻到的。”我说着,将裙褂拉好。 “若是寻不到,我便将楚姨你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同神君说了。”芸娘知晓,这并非是一件小事儿,故而,也不肯再退让半步。 “好,但是,此事只有我同芸娘你知晓,不能外传。”我说完,伸出手来,要同她拉钩。 她却是一撇嘴道:“幼稚。” “来吧。”我的指头,勾住了她的小指头,然后便强行让她同我拉钩。 “若寻不到,我可是要说的。”拉完了勾,芸娘再次开口提醒我,我赶忙连连点头。 心中还想着,先拖着再说。 不过,芸娘看过我的肚子之后,就不肯轻易离开了。 直到傍晚冥北霖回来了,芸娘立刻就同他说了元果之事。 “夫人的身体,是否有恙?是否,怎会需要元果?腹中的胎,今日,又长大了么?”冥北霖紧张的询问着。 芸娘张了张嘴,迟疑了,明显是被冥北霖的气势给吓着了。 “芸娘啊,你先回去吧,陪了我一整日,累了吧。”我赶忙让芸娘先回去。 芸娘提着药箱,立刻出了屋。 我拉过冥北霖的手:“没事的,芸娘说,元果能护母体,不让其身子“亏空”,吃些元果,对我身体好。” “仅此而已?”他直视着我的眼眸。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对,仅此而已,只不过,元果难寻吧?” “那东西,就算在天上,我也替夫人摘下来,只是夫人的身子?”冥北霖垂眸,望向我的肚子。 “我的身体,暂时无碍。”我笑着说道。 “明日,不,一会儿,我就出发。”冥北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去哪儿?”我顿时一愣。 “去北冥。”冥北霖毫不犹豫的说:“放心,过三五日也就回来了,你好生休养。” “可是,北冥?”我有些忧心的望着他。 霓裳说过,自从冥北霖与冥帝决裂之后,就再也不踏入北冥半步,如今回去,又是有求于人,我担心冥北霖受委屈。 “拿几个元果罢了,你放心。”他看出了我的焦虑,一边替我捋着发丝,一边安抚我。 我颔首,若非,如今已然没有其它任何法子可想,我并不想让冥北霖为难。牛吧文学网 “今夜,就让芸娘来陪你。”冥北霖想的周全,急匆匆出发前,还是不忘了,要将芸娘安排在我的身边。 他一走,整个小府邸都好似缺了什么,变得无比寂寥。 夜里,看着芸娘熟睡的侧脸,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冥北霖。 “嗒嗒嗒!” 深夜,外头的回廊里,好似有脚步声。 我揉了揉眼眸,想着,自己已经让妖奴去歇着了,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走动? “嗒嗒嗒!” 脚步声依旧,并且,那脚步声是朝着我的房门口来的。 待到了房门口之后,便没有了声息。 “谁?”我开口低低的问了一句。 门外无人应答,于是,我闭了闭眼眸,想着,莫不是幻听了? “嗒嗒嗒!” 结果,脚步声再次响起,紧接着,便是来回徘徊。 “娘!娘!” 芸娘在我的身侧呓语着,应该是梦到了自己的娘亲。 我伸出手,轻轻抚着芸娘的肩。 “吱嘎!” 而房门却在这时候,好似打开了。 之所以说是“好似”,那是因为床榻前有屏风隔开,所以,不能一眼望见屋门的方向。 但是,很明显有“吱嘎”声,应是门被打开的声响。 可今日睡前,是我亲手,将木栓给拴上的。 “到底是谁?”我扶着腰坐起身来,并且,下意识的抓了床柜边上的符纸。 想着,莫不是,什么野妖跑进来了? 可屏风那头,就是没有声响。 “芸娘?芸娘?你醒一醒。”我决定唤醒芸娘之后,再到屏风那头去瞧瞧。 可芸娘平日里,机敏的很,如今却睡的极沉,无论我怎么唤,她都不醒,就连眼皮子都不颤一下。 “娘,别走。”她含糊的呢喃自语。 “嗒嗒嗒!” 芸娘不醒,但是,脚步声却进了屋子,我立刻抽出一张镇妖箓,起身下床榻,走到屏风前去看一眼。 屏风那头,桌上还亮着昏暗的烛火,在黑夜之中摇曳着,不过,屋内却没有人? 但是,刚刚那脚步声,我确定是真实存在的。 并且,这屋门如今也敞开着,明显是有人来过了。 于是,我拿着符纸走到了房门口,朝着门外的回廊两侧望去,没有人影。 真真是古怪,不过,冥北霖今日,已经重新在这山上设了结界,外来的妖,应该不能闯入才对,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放心的将我们留在这。 “嗒嗒嗒!” 正想着,脚步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我看到不远处,一个黑影迅速闪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定心符 我盯着黑影离去的方向,眉头紧蹙,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立刻伸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决定在房内画符箓,设阵,不让外头的东西进来,但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我们是安全了,但是,玄凌呢?玄凌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必须快些去看看玄凌他们。 于是,我再次转身回到床边,无论如何都要带上芸娘一起走。 “芸娘快起来。”我提高了声调,结果,芸娘的脑袋蒙在被褥里,我叫了她数声,又推了芸娘两次,她都没有反应。 无奈,我只能直接将被褥掀开。 结果,被褥掀开的一瞬间,我吓的放声惊叫。 因为,被褥里,血糊糊的,躺着一对,相互拥抱着的婴孩儿。 这两个孩子,双眼都不翼而飞了,就剩下两个窟窿眼。 “呵呵呵!呵呵呵!” 与此同时,我的耳畔,则是传来了睇驮的笑声。 那笑声阴恻而尖锐,让人头皮炸裂。 “啊啊啊!” 我惊叫着,猛然坐起身来。 “楚姨?楚姨你怎么了?”芸娘穿着一袭浅粉色的裙衫,坐在床榻边上,正狐疑的望着我。 我一个激灵,视线立刻朝着房内的屏风望去。 发现,如今已经天光大亮。 “芸娘,有东西闯进府邸了。”我激动的说道。 “楚姨,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瞧瞧,你出了多少汗?”芸娘说完,用手帕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噩梦?”我有些恍惚,不过看着芸娘好端端的坐在我的面前,便觉得自己大抵是做了一个噩梦。 但当我抬起手,准备自己擦汗时,却发现,我的手中抓着一张符箓。 这符箓,是我昨夜用于防身的。 “不是噩梦。”我说完立刻下床,迅速将寝衣换下,穿好裙褂就要去寻鼠贵。 冥北霖不在,如今这小府邸的一切,都由鼠贵九幽他们照看。 “楚姨,你要去哪儿?”芸娘赶忙跟在我的身后,同我一道出屋。 “芸娘,真的有妖闯进来了!”我仔细的想了想,昨夜的笑声:“是睇驮!睇驮跟着我们上了山!” “楚姨?”芸娘扶着我:“不可能的,那睇驮若是跟着,我们怎会察觉不到呢?就算我们察觉不到,神君也必定知晓。” “我听到了,昨夜,她在笑。”我的心中,无比慌乱。 睇驮可不是寻常的妖,她蛊惑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及。 若她真的入了小府邸,那么这里所有妖都有危险。 “楚姨,你只是做了噩梦罢了,如今,你有孕,太过紧张,夜里做些噩梦也是有的,你忙些,别惊着胎。”芸娘连声劝着我。 而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走起路来,亦是不稳当。 可此事,可大可小,我必须立即告知鼠贵他们。 鼠贵他们所住的院落,在小府邸的南边,浮游宏图他们如今,也同鼠贵一道住。万书楼 一入他们的院子,我就看到鼠可芸正在院子里晒着衣裳。 瞧见我来了,赶忙笑吟吟的过来。 “冥夫人,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你招呼一声就是,无需亲自走一趟。”鼠可芸一边说,一边扶着我,朝着他们院内的正厅里走去。 这个院子,正前方就是大厅,厅堂两侧,都是屋子。 “可芸,小贵儿呢?我要见他。”我没有将事情直接说出来,担心造成恐慌。 “贵哥一早,就带着小妖们巡山去了,神君突然离山,贵哥说,需好好防备。”鼠可芸说着,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何时能回来?九幽呢?他在么?”我焦急的问着。 “九幽也一道去了。”鼠可芸说完,狐疑的望着我:“冥夫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 “你派几只妖,去把小贵儿寻回来,我要立刻见他,还有玄凌呢?玄凌在哪儿?”冥北霖不在,睇驮突然冒出来,我已经惊的方寸大乱。 “玄凌在东院,和宏图浮游在一起。”可芸的话还未说完,我便让鼠可芸去将宏图和玄凌,还有浮游,通通叫到这院子里。 “冥夫人,究竟是怎么了?”鼠可芸有些忧心的望着我。 “我怀疑,外面有妖混入了府里,不过,不必担心,把大家聚集在一起便好。”我说完,就示意鼠可芸去唤浮游他们。 鼠可芸赶忙点头,照我说的去做。 半个时辰之后,鼠贵最先来到南院。 “小贵儿,睇驮就在府邸里!”看到鼠贵,我直接脱口而出。 鼠贵先是瞪圆了黑豆般的小眼睛,然后紧张的朝着院子里环顾了一圈。 “她,她,在何处?”鼠贵的面色骤变,立刻询问道。 “我也不知,昨夜,我听到她的笑声了。”我说完,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昨夜,自己掀开被褥,看到一对血婴的那一幕。 “听到?是在屋中听到的?”鼠贵再次追问。 我肯定的点头:“昨日深夜,我?” “楚姨,你真的是做了个噩梦,昨夜,我并未听到什么古怪的动静。”芸娘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我。 “昨夜,你睡的昏沉,所以没有听到,我真的听到睇驮在笑,还有两个血淋漓的孩子,就躺在被窝里。”我越说,情绪越是激动,我不知道那睇驮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想害我的孩子么? “血淋漓的孩子?在哪儿?”鼠贵则是认真的听我说。 我摇头:“今早起来,便没有了。” 鼠贵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一看鼠贵这反应,我立刻就知晓,他这是不信我所言。 “小贵儿,那睇驮狡猾多端,之前,还幻化成神君的模样,将浮游给关入了箱中,她若是入了这小府邸,我们所有人和妖,都会有危险!”我一脸肃穆的看着鼠贵。 鼠贵赶忙点头:“那,那该如何是好?” 只是鼠贵也没有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妖都集中在西南两个院子里,并给妖儿们派发“定心符”。”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定心符是什么?”鼠贵眨巴着圆圆的小眼睛,一脸狐疑的望着我。 “那是孟言箓里定人心神的符箓,睇驮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若是用了这符箓,必定能好些。”我简单的解释完之后,就让妖奴回去替我拿了一沓黄纸来,画了许多定心符。 第一百五十四章找不到了 鼠贵将我画好的符箓收起,准备折叠好,穿红绳,让大家佩戴。 “这个不是用来佩戴的,而是烧了之后化于水中,直接吞服的。”我说着示意鼠幺妹她们,拿杯盏来,而小府邸里所有的妖,通通都需来排队,喝这符水。 “冥夫人,咱们妖喝符水,没事儿吧?”鼠贵看着那符水,有些发怵。 毕竟,他们妖儿最怕的就是符文之类的东西了。 “无事的,只是定心神的符箓罢了。”我说完,先递了一杯给鼠贵。 鼠贵接过之后,虽有迟疑,但还是一饮而尽。 并且,将府内的妖都集结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知晓,小府邸里,居然有这么多妖。 至少上百了,数目太多,并且,灵力低微的,只怕这符水对他们的效用并不大。 但如今,也只能如此,先让他们喝了符水,然后,又让这些妖,在相邻的院子里住着,院子里所有的门窗,通通都挂上铜铃,正门则是用符箓上了封条,冥北霖回来之前,所有的妖,都不能在府邸里随意走动。 我的举措,让妖儿们议论纷纷。 “我们妖多势众,就算闯入一只妖,又如何?真是恶妖,我们把他杀了便是。”几只小野妖大声说着。 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并不知晓睇驮有多厉害。 “闯入的,是大妖!”我开口提醒。 “大妖,多大啊?有咱们三爷大么?”几只小野妖,依旧语带不屑。 鼠太三算是这些妖里的大妖了,不过,他和睇驮自是没法比。 “是睇驮!”我见他们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只能说清。 结果,不少妖就连睇驮是何物都不清楚。 还以为是不知命的野妖,咧嘴呵呵笑着。 “睇驮,那可是吸取阴气灵气长成的东西,能窥视人心,非人非妖,就是个阴物!神君不在,我们之中没有谁是他的对手!”鼠太三倒是有见闻的,一听到我说出“睇驮”二字,面色顿时骤变。 “三爷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的嘴里呢喃道。 睇驮是阴物,可用驱阴符,让其不敢靠近这些院子。 “总之,听冥夫人的,回到院子,不得随意走动,待妖王回山,再做定夺。”鼠太三看向这些妖,沉声说着。 “是!” 鼠太三的话,这些野妖还是听的,乖乖应声,由九幽带着回隔壁院子里歇着。 而我决定今日就在这南院歇息,最好能相安无事,一直等到冥北霖回来。 不过,那睇驮,一直等到冥北霖离开之后,才故意让我知晓她的存在,想必,这几日也不会坐以待毙。 思索了一会,还是先画了驱阴符箓,让鼠贵在院子里,所有出入口,都贴上。 小府邸虽没有妖王府大,但是,想要在各大出入口,都贴符箓并不容易,一忙活就是整整半日。 待一切都办好之后,大家围坐在一起用午膳,因为睇驮之事,气氛无比低落,大家都一脸肃穆。 特别是浮游,那神情如临大敌。 午膳之后,大家各自回屋歇息。 我本是同玄凌,宏图还有芸娘一个屋,不过浮游坚持,要与我们同屋。三月中文 这鼠贵九幽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浮游,觉得如此甚是不妥。 毕竟,这一屋子的女人孩子,他一个异性成妖,与我们同屋,不大方便。 “正因为夕颜有孕,玄凌宏图还有芸娘,都是孩子,照顾不好她,有我在,稳妥些。”浮游的一番话,倒是让鼠贵他们也无法反驳了。 毕竟,对方是睇驮,鼠贵也不敢冒险,让我们单独待着。 “那,那好吧。”鼠贵颔首点着头。 “回房歇着吧,你如今不能太过操劳。”浮游看向我,伸出手来,便扶着我起身。 我立刻看向还在狂吃的宏图,劝他一会儿,吃饱之后回房,写字也好,打坐也罢,总之必须在屋内待着。 宏图一手抓着生肉,一手按着碗碟,生怕别人与他争抢。 听到我同他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心中,只是胡乱的点着头,嘴里,随意应答着。 “好好好!” 他应着声,玄凌也跟着一起点头。 浮游起身,扶着我,由鼠湘湘领着到了院子右侧边的一个屋子里。 “冥夫人,茶水,我都备好了,若是还缺什么只管说。”鼠湘湘推开房门对我说着。 这个屋子,算大的,鼠贵为了我们,多安置了一张床榻,而今夜浮游准备就在躺椅上歇息。 “夕颜,从前你不会画符箓的,如今怎的?”浮游扶着我坐在木椅上。 “说来话长,那是孟言箓里的符箓。”我说完,就觉得自己喉咙口泛酸,想作呕。 浮游连忙一手抚着我的后背,一手将杯盏递送到了我的面前。 “那个,冥夫人?”鼠幺妹不知何时立在了房门口,看到这一幕,有些局促,好似觉得,不知该不该进来。 “怎么了?”我问道。 “湘湘姐让我送这披风过来,说是担心冥夫人您受凉。”鼠幺妹说着,抱着手里厚厚的披风,走到了我的身后,替我将这披风给披上。 “浮游哥,你在这屋里属实不便,一会儿,夫人洗漱?”鼠幺妹看着浮游。 “我不是外人。”浮游脱口而出:“夕颜洗漱,我就在屏风这头坐着便好。” “浮游哥,你毕竟是个男子?不好吧?”鼠幺妹依旧盯着浮游。 “夕颜就是我阿姊,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办了。”浮游一句话,顶的鼠幺妹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阿姊?”我想起之前浮游被睇驮迷惑时,嘴里呢喃的叫着“阿姊”。 “浮游你有阿姊么?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么?”我记得,浮游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弟弟,叫浮生。 “我阿姊,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只是后来?”说到他的“阿姊”,浮游明显有些激动。 “后来怎么了?”我狐疑的看着他。 “找不到了,人都有生老病死,轮回转世吧?”浮游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不禁笑了,觉得浮游这是在逗着我玩儿:“浮游,你是巨蟒,你阿姊,怎么可能是凡人?” “总之,此事说来话长。”浮游也用我方才回应他的话,来回应我。 并且,他的神情之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忧伤。 第一百五十五章阿姊 看浮游这般反应,我便也不好追问。 想着,没准是认的亲,就像我和他如今这般亲昵。 “要是,你找不到她了,那以后我就做你阿姊。”我冲浮游笑着说道。 浮游眼眶微微泛红:“好,以后,我就叫你阿姊,阿姊。” “嗯,我捡了个弟弟,多了一个家人。”我笑着,将自己的手,覆在浮游的手背上。 鼠幺妹看着我们俩,也跟着傻笑。 待到傍晚,我们吃过晚膳,大家便都回了屋内。 玄凌睡的早,已经在大床上睡着了。 宏图赖在鼠贵那吃肉,不肯回来,我只能无奈应允。 夜深,我画了四十九张“驱阴符箓”,烧化之后,混上粗盐和朱砂,便绕着这相邻的两个院子洒上一圈。 孟言箓里记载,如此一来,便能防止阴物入家宅。 “阿姊,歇一歇。”浮游帮着我一道洒,只是这朱砂他们妖本就忌惮,此刻浮游的手心里,冒出了黑气。 手心好似被灼烧了一般,冒出通红的肿泡。 “我来。”我将那盛着符粉的木盆拿了过来。 “不如,我端着,阿姊你来洒。”浮游叫我“阿姊”,叫的极为顺耳,一声声,亲昵的很。 而我听着,非但不觉得怪异,反而十分悦耳。 “好。”我颔首点头。 在浮游的配合之下,很快,就将这粉末给洒干净了,回院之前,我还检查了一番。 两个院子,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阿姊,夜风起,回屋吧。”浮游一手拿着空木盆,一手扶着我,就朝着我们的屋子走去。 屋内,芸娘正认真的看着妖精草堂,见我们回来,才将册子收起。 “楚姨泡泡脚,再上床榻歇息,神君说了,你每日都要泡脚的。”芸娘说完,就去准备热水。 “他倒是细心。”浮游冲我笑了笑,扶我坐下。 待芸娘打来了热水,浮游便十分自然的蹲下身来,替我脱绣鞋。 “阿姊的脚,怎么肿成这样了?”他蹙起眉宇,看向芸娘:“如此无碍么?” “这个待生了孩子之后,便能好些,如今无法缓解。”芸娘也垂着眼眸,看着我的脚。 而我如今垂下头去,已经瞧不见我的脚了,坐着抬起腿又费劲儿,所以,我并不知晓,自己的脚,是什么样子的。 “待生了才能好?”浮游的嘴里,嘀咕着,然后替我轻轻按着脚踝。 他这么一按,我倒是舒服了许多,那肿胀的感觉,得到缓解。 躺在床榻之上,几乎是瞬间就入睡了。 大抵是太累了,一夜无梦,待次日醒来,院内外没有任何异样。 鼠湘湘给隔壁院送吃食时,不少妖,要求出来走走,他们是野妖,性子野惯了,在屋内待一整日,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索性,鼠贵他们帮忙压制,才防止他们出院门,只不过,这院门口的符粉,被鼠贵踩散了些,我又仔细的给补上。 孟言箓里记载,阴物无孔不入,这符粉,其实就相当于小结界,一旦有了缺口,便不攻自破。 如此一过就是两日,次日用午膳时,鼠贵忍不住开了口。 “冥夫人,昨夜并无异样,是否?”鼠贵如此说,便是想要“放”了大家。热点书库 “不行,待神君回来之后,再做决断。”我立刻否了鼠贵的想法。 “可夫人,这妖儿众多,如今,我们的存粮已经没有了,事发突然,也没个筹备,这?”鼠贵望着我,神情之中也带着为难。 “不如,小的带几只野妖出去,寻觅些吃食?”鼠贵提议着。 “不行,大家再等等,再过一两日,神君就回来了。”我想,妖比人能抗饿吧,饿个一两日,也无大碍。 鼠贵听了,只能点头。 “那,那,好吧,咱们再等等。”鼠贵是应了,不过其余的野妖们却是蠢蠢欲动。 我能清楚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喧闹身。 “通通闭嘴!回屋歇着,谁敢出这院子,我就杀了他!” 这说话声,好似是鼠太三。 紧接着,隔壁的喧闹声停下了,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再次入夜时,我和芸娘躺在床榻上,我还在琢磨着,那睇驮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冥北霖如今不在,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可她为何,这两日都不动手? 如此想着,我便觉得不对劲儿。 “楚姨,睡吧。” 芸娘迷糊的转过身来,见我还未入睡,于是,含糊的对我说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闭上眸子,却满脑子都是睇驮。 睇驮那带着狡黠微笑的脸,也映入了我的脑海之中。 她笑着,冲着我张了张嘴,但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你想干什么?”我盯着她质问着。 而她却是盈盈一笑,转身便悠悠飘走了。 “睇驮!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大声喊着,而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想干什么?” 我的嘴里,不住的呢喃着。 “楚姨?楚姨?”芸娘轻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的眼皮子颤了颤,良久才睁开眼眸。 “芸娘?是不是神君回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芸娘摇头:“神君还未回来,不过楚姨,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说完,就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惊觉自己的身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寝衣都被打湿了。 “楚姨,我让湘湘姨准备了热水,你洗漱洗漱,别着凉了。”芸娘的话音刚落,鼠湘湘和鼠可芸就抬着浴桶进来了。 她们替我脱下寝衣,看到我的肚子时,鼠可芸吓的发出一声惊叫。 “啊!”她叫完了之后,便又觉得自己失态了,赶忙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眸垂下头去不敢看我。 “来,冥夫人,我扶你进去。”鼠湘湘倒是比鼠可芸要冷静的多,不过,那面色也实属难看。 大抵也被吓着了,只是努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自己垂着头,朝着肚子看去,肚皮上爬满了青色的脉络,好似一条条裂纹一般,看着确实是触目惊心。 “我自己来吧。”我见鼠湘湘拿着布,不敢替我擦拭身体,于是,立刻接过布块,自己擦拭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宁静 待我洗漱好,穿上衣裳,出去吃早膳时,我发现,鼠湘湘他们的面色还未缓过来。 “今日,这粥熬的真香。”我刻意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鼠湘湘她们只是漫不经心的点着头,而宏图则是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这院子里的吃食,几乎都进了宏图的肚子,可他依旧因为饥饿,而变得“奄奄一息”。 “来,图图,这鸡蛋,给你。”我将鸡蛋剥好,送到宏图的嘴边。 宏图张嘴,一口咽下。 紧接着,又哀哀戚戚。 “回屋打坐,集中精力在修行上就不饿了。”浮游严肃的看着宏图说着。 “我要去抓鸡,要吃山猪。”宏图说着,还偷偷的撇了浮游一眼,似乎是在试探。 “你敢出这个院门,我打断你的腿。”浮游毫不犹豫的说道。 “呜呜呜!我饿了!我饿了嘛!”宏图一听,立刻放声大“哭”,不过,他这光发出声音,并没有泪水滚落。 浮游扬起手,一吓唬,宏图立刻跳下桌去,嘴里嘀咕着:“都是坏人,比神君还坏,我都饿三天了!” 宏图一边委屈的嚷嚷着,一边朝着院子里走去。 看着他入了侧边的屋子,浮游才回过头来。 鼠贵则是望着我,迟疑了片刻问道:“冥夫人,这神君可说了,何时回来?” “三五日。”我回答道。 “那明日,亦或者后天,也该回来了。”鼠贵微微点着头。 “嗯,有劳你们再忍一忍。”我想,那睇驮迟迟没有动静,想必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今日,亦或者明日,她一定会动手。 所以,大家都需加倍警惕。 同鼠贵他们叮咛完了,浮游扶着我,在院子里走动散步。 两只妖奴就在院子井边洗着衣裳,一边洗,一边埋怨着:“这冥夫人做了个噩梦,害的咱们断了两日肉粮,日日困在这小院里。” “对啊,还不如从前,当野妖时自由自在。”另一个妖奴亦是附和着。 浮游的面色一沉,准备走上前去,我赶忙轻轻将他拉住,让他扶着我回房了。 回到屋中,浮游便开口对我说:“阿姊,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嗯。”我点着头。 其实,鼠贵他们并不大信我所言,今日一早,我便听到鼠贵说,明早要出去寻肉粮。 他们如此配合我,也就只是为了安安我的心罢了。 “阿姊,那睇驮的目标,是阿姊你么?”浮游仰起头来,看着我。 “不知,但是,她一直在引导我,引导我去揭开当年的真相。”我说着,眉头紧蹙。 “阿姊自己,要格外小心着些,那睇驮窥视人心的本事,我已见识过了。”浮游面容肃穆。 “嗯,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被他迷惑的。”我也知那睇驮狡黠,不过,只要躲在这屋内应该无恙,熬到明日,冥北霖便回来了,大家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砰砰砰!砰砰砰!” 正想着,突然,院子外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 我顿时为之一振,这种时候,还有妖出来“串门”不成? “是不是神君回来了?”浮游说着,快步朝着院子外跑去。聚书库 我坐在屋内的木椅上,正好,能看到院门。 只见,浮游将院门打开,结果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僵,紧接着侧过脸来,看向我。 我一看浮游的表情,就知晓,院外的必定不是冥北霖。 “是谁?”我扶着腰站起,走出屋门,便看到,院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魅吟? 第一日,喝符水时,我就没有见过魅吟,我们居然都将她给遗忘了。 魅吟冷着一张脸,抬脚就要入院子。 “等等!你不能进来。”我看着魅吟。 “为何?”她阴沉着一张脸:“君霖之前只是一时生我的气,才让我,同那些低贱的妖奴一起住,过了这么些日子,他的气也该消了。” “我夫君,如今,不在府邸里。”我说完,示意魅吟打哪来,回哪儿去。 魅吟有萤火虫,睇驮也有,她们应是一伙的,不得不防。 “不在,我不信!我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君霖了,让我进去!”魅吟说罢,便要进来。 浮游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魅吟挺着身体,她的胸,几乎就要触碰到浮游了。 浮游为了避忌,往后退了半步。 魅吟得意的笑了笑,我立刻伸出手,将魅吟朝着门槛外推去。 力道大了些,如今魅吟没有了灵力,被我这么一推,踉跄了一下,转而跌坐在了地上。 “楚夕颜!”她抬起头来,怒视着我。 隔壁院子的木门,在此刻开启,我和浮游侧过头去,看到了鼠太三。 他估摸着是听到了外头有动静,故而出来瞧一瞧。 结果,看到瘫坐在地上的魅吟,先是一愣,紧接着垂下眸子,准备转身回院子。 “好啊,你们都在欺负我!”魅吟说罢,便朝着右侧边的回廊口跑去。 我则是望向鼠太三:“三爷,千万别让魅吟入小院。” “冥夫人,魅吟姑娘,也只是弱质女流,如此针对,只怕?”鼠太三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是他孩子的生母,鼠太三不希望,魅吟遭受这般待遇。 “三爷说话,真真是有意思,何为针对?那魅吟差点杀了我们贵哥!冥夫人不让她入院子怎么了?当初杀了她都不为过!”鼠可芸听到动静,也走到了院门口,听到鼠太三所言,立刻还击。 鼠太三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院门给关上了。 我见鼠太三进院,也将我们的院门给关上。 “记住,不许放她进来。”我特地叮咛了一句。 鼠可芸用力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夫人!” 不过这句放心,却不能让我真的放心。 还未入夜,天际就传来了闷雷,不多时,雨水便哗啦啦的落下。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胸膛口发闷,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砰砰砰!” 深夜,敲门声再起,院子外头隐约传来了鼠可芸的骂声。 “滚!你还有脸来?滚远些,别再叫我瞧见你!” 大抵是魅吟又来了,我本是想让浮游去看看,不过很快,房门便被关上了。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胁迫 我不知道何时,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声,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嗒嗒嗒,嗒嗒嗒。” 才睡了不多时,便又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和那夜的一样,低沉而缓慢。 我听着便是心头一颤,瞬间清醒过来,猛然睁开眼眸,立刻起身下床榻。 “谁,是谁在外面?”我一边披上外袍,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屏风那头,传来了浮游的声音:“阿姊,怎么了?” 我走到屏风那头,见浮游已经站起身来。 “浮游,你听到了么?”我问浮游。 “什么?”浮游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脚步声!”我说道。 “没有啊,我还未睡,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是雨声吧。”浮游望着我,回应着。 “不对,是脚步声。”我说完,走到房门口,将房门推开。 “呼呼呼!” 一阵寒风,直接迎面扑了过来。 我侧过脸去,然后眯着眼眸,朝着门外看去。 院子里,点着一排灯笼,这灯笼的光束,将整个院子,都照的清清楚楚的,院中并无什么古怪。 “阿姊睡吧,由我守夜,你好好歇息便是。”浮游安抚着我。 我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由浮游扶着,坐回到了床榻边上。 如今这肚子一日日沉了,根本就无法久站。 “阿姊,你睡吧,这有我守着,绝对不会有事的,放心。”浮游柔声对我说着。 我点了点头,打着哈欠,便躺下了,浮游也回屏风那头守着。 “哗啦啦!” 屋外头的雨声越来越大,听着那声响,我的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一夜无梦,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身侧的芸娘还在熟睡,我起身换好裙褂,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本是想去准备热水洗漱,发现浮游闭着眼眸睡的正香。 于是,轻轻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往常这个时辰,鼠湘湘她们早就已经将饭菜给备好了,可今日却是极为古怪,院子里,完全没有她们的踪影。 并且,院内所有的屋门都是关着的,这也太奇怪了? “湘湘?可芸?小贵儿?”我叫着,走到了鼠可芸她们的屋门前,这屋门居然还是虚掩着的。 我抬起手,轻轻一推,门就敞开了。 鼠湘湘她们住的这个屋子,比我们的那间要小许多,屋门一开,我就瞧见鼠湘湘和鼠幺妹躺在床榻上,睡的极香。 “原来,是还未睡醒。”我的嘴里嘀咕了一句,准备将房门关上,不打搅她们歇息。 但是,在关房门的一瞬间,我瞥见了鼠幺妹嘴角的一抹笑。 这笑容,极为夸张,都接近狞笑了。 再看鼠湘湘,她的嘴角也隐约挂着笑容。 “这?”一看到她们的笑容,我赶忙转身,回屋去看浮游,浮游的嘴角也挂着笑。 “完了!睇驮!”我蹙眉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般小心,还是被她给?vp “睇驮!你出来!”我大声喊道。 屋内,院子里,寂静一片。 “嗒嗒嗒,嗒嗒嗒。” 我正无助的望着屋内,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突然,身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睇驮?”我猛然回过头去,却看到,立在我身后的是鼠可芸。 “原来是你,可芸,幸好你无事,你去隔壁院子瞧一瞧,鼠太三他们如何了。”我开口对鼠可芸说道。 结果,鼠可芸却立在那一动不动。 “可芸?”我开口唤道。 她的嘴角,立刻就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我盯着鼠可芸。 却见鼠可芸的眼球,全部都变成了白色的。 “小孟婆,有劳你,同我走一趟了。”她望着我,冷冷的说着。 “你休想。”我说罢,便要摸出一直藏于袖中的孟埙,想着,将这睇驮也拉入梦境之中。 “小孟婆,你若是敢耍花样,我便只好杀了小龙王了。”睇驮的声音,从鼠可芸的嘴里传出来,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玄凌?”我立刻回过头,朝着屋内的床榻上看去,发现,床榻上空空如也,玄凌已经不见了。 “你若敢伤玄凌,我不会放过你。”我死死的瞪着眼前的“鼠可芸”。 鼠可芸立刻朝后退了两步,并且,避开我的眼睛。 “小孟婆,你别激动啊,这不是在同你“商量”吗?你若不愿意,那我走便是!”睇驮说着,转身便要走,结果一片青色的鳞片,从她的袖中落下。 我见过龙鳞网,一看到这鳞片,便是浑身都为之一颤。 “你把玄凌如何了!”我一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鼠可芸”的衣裳领子。 鼠可芸拼命的侧着脑袋,不看我的眼睛。 “你伤了玄凌?”我瞪着“鼠可芸”。 这“鼠可芸”挣扎着,扭着头,嘴里连声说着:“小龙王无恙,你只要同我走,他就绝对不会有事,我保证!” 睇驮说这话时,声音发着颤。 “我不会同你走!把玄凌交出来!”我冷声呵斥道。 “小孟婆,你也别欺人太甚了,要么跟我来,要么!我现在就杀了小龙王!”睇驮呵斥了一声,鼠可芸的身体便顿时一软,直接瘫倒在了我的怀中。 “可芸?可芸?”我轻轻的摇晃了一下鼠可芸。 不过,鼠可芸没有半点反应,并且,渐渐的,嘴角的笑容越发浓烈。 “走吧!” 而院门外,则是传来了一个娇媚带着冷意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便瞧见魅吟立在了院门外。 她果真和睇驮是一伙儿的,想必,鼠可芸是昨夜开门时,中了睇驮的术,让睇驮借她的肉身入的院子。 “你们的身后究竟是谁?谁在指使你们做这些?”我盯着魅吟质问着。 “楚夕颜,这些你无需知晓,你只要记住,你和君霖,这辈子都不可能。”她说完,转身就朝着,出府的长廊走去。 我扶着腰,快步跟上了魅吟。 “你知晓,我夫君有多在意玄凌,你们若伤了他,我夫君不会原谅你。”我侧目看着魅吟。 魅吟的唇角微微向上扬着,似乎已经想到了对策。 “楚夕颜,这府门口就有一辆马车,你上去它会送你下山,至于我,会在这等着君霖回来。”魅吟含笑着,今日,她的脚步都变得极为轻快。 第一百五十八章冰 到了小府邸门口,果真,此处有一辆马车。 只是这马儿的眼睛,也是白瞳。 魅吟看着我吃力的爬上马车,还冲着我挥了挥手,嘴里,冷冷的说了一句:“楚夕颜,后会无期!” 她得意的冲我笑着,我爬上马车,却发现,玄凌并不在马车里。 “到了地方,小龙王自然会与你碰面。” 魅吟见我在寻着什么,立刻开口说道。 我没有搭理她,如今,玄凌在睇驮的手中,哪里还有我选的余地? 坐上马车,我放下了帘子。 这马儿立刻急速前奔去,我坐在马车之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车奔下山之后,我开始抽出袖中的符纸,每过半个时辰,就抛出一张符箓,这些符箓上带着“符气”,待冥北霖回来,他若是注意到,应该能很快追踪到我。 我靠在马车里,身体被颠簸的左摇右摆。 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外头先是由荒郊野地,然后变成了村庄,但很快,又从村庄,变成了镇子。 到了镇子之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人将马车帘子掀开,吓了我一跳。 本以为是睇驮的同谋,结果却见那人,眼中只有白瞳,看来是被迷了心智,夺了肉身。 “小孟婆,这客栈里,有人在等你。”眼前这个陌生大叔,开口对我说着。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谁?” “你不是想知晓,我身后究竟是谁么?去了便知道了。”对方说着,冲我邪魅一笑。 我立刻俯身,从马车里出来。 这个大叔,还伸出手来,扶了我一把,他的手极凉,我下了马车,便甩开了他的手。 而他,却是紧跟在我的身侧,领着我,进了一家客栈。 他示意我坐在一张木桌前,然后要了一壶茶水。 我看着他,开口便问:“人呢?” “诶呦,急什么?”睇驮说着,自顾自的饮茶。 我则是坐在木椅上,目光不住的朝着四处打量。 “可不是么?这说易主就易主了,不过听闻,那太子殿下,本就不得皇上宠爱。” 坐在我侧边桌的一个大叔,开口说着。 “对对对,听闻,那太子殿下,本是天师辅佐,次此南征败了,天师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另一个男人,立刻接话。 “嗯,皇上笃爱十二皇子,也就是瑞王,只怕这太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不亦乐乎。 我坐在一旁,听的眉头紧蹙。 之前,在巨鹿山上,未曾见到太子殿下,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他的太子之位居然也要易主? “那位主儿,就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儿!”睇驮的嘴里,低低的说了一句。 “那日,发生了什么?为何殿下,没有出现。”我看着睇驮。 如今,她一张男人面孔,看着有些别扭。菡萏文学 “他啊?很多事,并非,他想挽回就能挽回的,力挽狂澜这种事儿,没几个能办到,救一个必死之人,舍了所有,也不知说他傻好,还是说他痴心的好。”睇驮阴恻恻的说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盯着睇驮。 睇驮立刻侧过脸去,将那白瞳看向别处。 “小孟婆啊,你就是一块落入滚水里的“冰”,所有人,都想救你,把你捞上岸,可他们也不想想,“冰”入热水之中,必然是要化了,想什么法子,都无济于事,不如?”睇驮说完,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我盯着她,想着,狡黠如她,想在她的嘴里,问出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故而,只能沉默,不再言语。 “来了。” 过了半晌,突然,睇驮抿了一口茶水,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立刻抬起头,朝着客栈正门望去。 只见,一个打扮朴素的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很是自然的就坐在了我的身侧,张开说道:“您清减了不少。” “赵姑姑?”我看着她,呆愣了许久。 赵姑姑便是之前,我“嫁”给殿下时,替我梳妆打扮的姑姑。 这位赵姑姑,待我不错,对我多方提点。 后来,听闻是病了,被送出了宫,如今,怎会在这? “难道?”我盯着赵姑姑,再看看这睇驮。 她们是一伙儿的?赵姑姑是殿下的人吧?难道,她们身后的人,就是太子殿下? “少主,我家主子,一直让老奴照顾您。”赵姑姑看着我,那眼神之中,并没有半分敌意。 “少主?”我听着这个称呼,不由的蹙起了眉:“你是谁,你家主子又是谁?” “此事,到了神山,您就知晓了。”赵姑姑看着我,说起话来,十分客气。 “神山?你们要带我去看那玄虚镜?”我盯着赵姑姑。 赵姑姑微微颔首:“少主啊,您需知晓,自己的过去。” “为何?”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们这是想要证明,冥北霖就是屠孟庄的凶手,但是,我信冥北霖,我亦无需她们这般替我验证。 “少主,当年闯入黄泉的,便是那堕神,紧接着,孟庄便被屠,凶手不是他,还有谁?如今,你身怀孽种!愧对孟庄上下所有死于他剑下的性命!”赵姑姑盯着我,面色变得愈发凝重。 “不是他做的!”我听不得赵姑姑如此诋毁冥北霖。 “既然不是他,那你怕什么?看一眼又有何妨?”睇驮看着我,冷笑着问道。 我肃穆的看着睇驮,又看向赵姑姑,质问道:“是否,去看上一眼,就放了玄凌,从此不再纠缠与我?” 睇驮望着我,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若是看到了真相,少主您,还是一意孤行,非要与他在一起,那么老奴也无话可说。”赵姑姑的眉毛皱着,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 “好,别拖了,走吧。”我冷声对她们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来。 “少主,您如今身子沉,歇一歇吧。”赵姑姑开口劝道。 “不必!立刻去神山。”我冷冷的说完,就朝着客栈外走去。 赵姑姑连忙跟了过来,至于被睇驮上了身的男人,此刻则是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想必是睇驮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第一百五十九章阴人 上了马车,赵姑姑还细心的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了水壶,递给我。 我沉默不语,更是没有接受她的好意。 赵姑姑则是直接将这水壶,塞到了我的手中。 “还是这么倔?”她望着我,眼神复杂。 “你是孟庄的人?”我盯着赵姑姑,从她对我的称呼,以及这般态度,我琢磨着,她应该是孟庄的人。 “少主您想起了什么?”赵姑姑先是激动,不过很快,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你真是孟庄的人?”我追问着。 “我本就是从孟庄出去的阴人,我离开孟庄时,少主你还年幼。”赵姑姑说着,又含笑道:“不过,再次见着你,老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眉眼之间,是半点没变,就是不似从前那般白皙了,眼睛也?” “絮絮叨叨,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也是记不起的。”马车外,传来了睇驮的声音,打断了赵姑姑的话。 赵姑姑神色黯然,没有再言语,而是替我将水壶给拧开了。 “少主,喝吧。”她柔声对我说着。 我端起水壶,喝了一口水。 这水还是温热的,喝着有一丝丝甜,好似泡过某种药材。 “放心吧,是对你身体好的,如此下去,你的身体只怕是会亏空。”赵姑姑说完,垂下眼眸,看向了我的腹部。 那眼神之中,带着忧色。 “是双胎吧?”她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开口问询。 我点了点头,便将水壶放下。 她立刻将壶口拧上,然后又把一个汤婆子,递给了我。 “不必了,我体热,用不着这东西。”我开口拒绝。 赵姑姑还特地摸了一下我的手,发现,我确实是手心滚烫,这才将那汤婆子给收到了一侧。 “赵姑姑,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我望着赵姑姑,急切的想要知晓。 “无人指使,老奴只是想救少主。”赵姑姑说这话时,眼神真挚。 “她也是么?”我撇了一眼马车外的方向。 想着,赵姑姑和那睇驮是同伙,难不成,这睇驮也想救我? “她?”赵姑姑不禁冷笑:“她是害怕。” “害怕?”我不明白,赵姑姑此话为何意。 “在孟庄被屠,少主遇难时,某些阴物,乘虚而入,取了少主的东西。”赵姑姑的声音阴沉无比。 “取了我的东西?”我凝着眉,不知赵姑姑所指何物。 “你这阴人!又在胡言什么?你若再敢胡言,就别同路了!”马车外,再次传来睇驮带着愠怒的声音。 赵姑姑冷声道:“不想同路,你便走!” “你这老东西,别惹恼了我,否则,现在便?”睇驮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没有了声息。 赵姑姑立刻掀开马车帘子,朝外望去。 “夫君?”我看到,马车前方,立着一个,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袍的高大男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替我去北冥寻元果的冥北霖。奇书网 他身上的衣裳,出现了多处残破,袖上还带着血迹,头发稍稍有些乱,好似经历了一场苦战。 “是你,抓了我夫人?”冥北霖冷着一张脸,看着赵姑姑。 “堕神?多年不见,倒是没有了当年的风采。”赵姑姑半点不惧怕冥北霖,看冥北霖的眼神之中,则是带着浓浓的敌意。 冥北霖的手,微微摊开,红扇瞬间显现。 “神君大人啊,我劝你还是别冲动,小龙王,还在我们的手中,别伤了和气。”睇驮的声音,立刻从那马嘴里传了出来。 冥北霖直接挥动红扇,马儿身上一股子黑气被弹飞,落到了一侧的树上。 “交出来,否则,本神君现在就宰了你!”冥北霖冷声呵斥。 “神君大人,您先回去,待我们办好事儿,您的夫人也好,小龙王也罢,通通分毫不差的给您送回去,您看如何?”这睇驮语调明显放缓了些许,同冥北霖商量着。 冥北霖面色顿时骤变,双手一旋,手中的红扇就朝着那睇驮的方向飞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几棵树轰然倒下。 那睇驮发出一声哀嚎,立刻道:“神君大人,您也别为难我!否则,将我给逼急了,自是要同你们鱼死网破!” 这睇驮也硬气了起来,言语之中,满是威胁。 “鱼死网破?那你便先死吧!”冥北霖说罢,就朝着那睇驮走去。 “夫君!”我赶忙叫住了冥北霖。 冥北霖回过头来,看向我。 “夫君,过来。”我示意冥北霖到我的身边来。 冥北霖立刻迈步,朝着马车这走来。 “玄凌还在她们的手里,杀了睇驮,也揪不出她们身后的人,到时候只怕玄凌更加危险。”我开口劝着冥北霖。 冥北霖侧目,再次看向那睇驮。 “你们要带我夫人,去何处?”他这语调,依旧不善。 “去神山,寻那玄虚镜,看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屠戮的孟庄!”赵姑姑说这话时,好似刻意提高了声调。 冥北霖当即便是一怔,冷声道:“不许去!” “为何?堕神你这是怕了么?怕露出马脚?”赵姑姑嘴角的笑容,变得极浓。 “夫人,我们不去。”冥北霖只是看着我的眼眸,然后伸出手,要扶我下马车。 “夫君,玄凌?”我忧心玄凌。 “我会让她们乖乖,说出玄凌的下落。”冥北霖说罢,猛然抬起手,手心之中,涌出一股子红色的气息。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冥北霖侧过身,我就瞧见,他的身后,离他不到五步之遥的地方,那睇驮被一股子红色气息所缠绕。 “不交出玄凌,那便都杀了。”冥北霖的语调阴冷,一双异瞳之中,透出浓浓的杀气。 “你不能再杀人。”我赶忙开口提醒冥北霖。 “她们不是人!是阴物!”冥北霖说完,便动手“逼供”。 只见他,转过身,看向那睇驮,睇驮便被那股气息吞噬。 “知道,何为融阴之术么?”冥北霖看着睇驮冷冷的问着。 “你,你,你若是敢用那般邪术,那么,你自己也必定受到反噬!”这睇驮一听那术法,顿时面色骤变。 “本神君,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交出玄凌,要么,就下地狱!”冥北霖的语气,不容置疑,这睇驮也彻底慌了。 第一百六十章一物降一物 睇驮是没有想到,冥北霖从不愿给别人,威胁他的机会。 这生死一线,睇驮第一次,嘴角发颤,表现的无比惊慌。 “小龙王无恙,但,如今不在我的手中!”睇驮赶忙回应着。 “在何处?”冥北霖沉声质问。 “已经被送去神山,那位主儿,在神山等着我们。”睇驮开口说道。 看她那副模样,应该不是再诓骗我们。 “去趟神山,将玄凌接回来吧。”我说着,拉过冥北霖的胳膊。 冥北霖沉默了一会儿,柔声说道:“那,接到了玄凌,我们就回巨鹿山。” “嗯。”我点头,却不禁看着冥北霖的面容。 他似乎不愿,让我去看玄虚镜。 一冒出这种“怀疑”他的念头,我便立刻摇头,我说过,不再怀疑冥北霖,便绝对不会再将孟庄之事,往他的身上想。 “吃吧。”冥北霖爬上马车,立刻从他的袖中取出了一个布袋子,并且,从中取出一个红色的果子来。 我一眼就认出,这果子,便是元果。 “本该煮了吃,能减些生腥味儿,不过如今,夫人你就凑合着吃吧。”冥北霖说着,还替我将元果给擦拭干净。 我接过点了点头,看着这些元果,再看看冥北霖手上,脖颈上的伤痕,不知这些果子他是如何拿到的,只怕过程十分艰辛。 “夫人?”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并不接那元果,又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冥北霖笑了笑,然后便接过了元果。 元果看着,和寻常的苹果极为相似,不过味道却有着天渊之别。 在冥北霖的注视下,我咬了一大口。 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尝出生腥味儿,不过,这是冥北霖冒险连夜赶去北冥替我取来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咽下去。 “咦?”这元果的味道,在我的嘴里散开,此刻,我非但不觉得腥气,反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甘甜味儿。 这同,我之前替霓裳熬元果时完全不同。 “怎么?是不是难以下咽?”冥北霖一脸紧张的望着我:“来,咽不下缓一缓,先吐出来。” 他说完,伸出手来,让我直接吐在他的手心里。 我赶忙摇头,咽下之后,对冥北霖说:“不是,夫君,这元果,我竟觉得好吃的很。” 冥北霖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面色骤变:“夫人,你最近可是开生荤了?” “没有,不过,你回过巨鹿山了吧?浮游他们可还好?”我离开时,十分匆忙,也顾不上他们。 “对那么多妖下术,只怕也耗灵力,她一离开,术也就解了。”冥北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就是睇驮了。 “醒了便好,醒了便好。”我点着头,一口接一口的吃着。 冥北霖伸出手,轻轻替我擦拭嘴角溢出的红色液体,不住的说着:“慢些,为夫摘了许多,你想吃管够。” “这种东西,不宜多吃,一日最多两枚。”坐在马车角落的赵姑姑,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和顺 “胡言,我们北冥女子有孕,此物,便是补品,就连凤族也亦是如此,多吃些,对夫人好。”冥北霖说完,又拿出了一个元果。 “她只是寻常人,消受不起,我看你并非是真心疼惜她,应只怕亏着腹中的孩子。”赵姑姑的一句话,顿时让冥北霖剑眉高扬。 “你这老婆子,倒是会挑拨,只是无妨,你倒是提醒了本神君。”冥北霖没有生气,而是摸了摸,我的发丝,极尽温柔的对我说道:“夫人慢些吃,再吃一个,咱们就不吃了。” 他好似哄孩子一般哄着我,赵姑姑直勾勾的盯着冥北霖,看了又看,没有再言语。 “咕噜,咕噜”在这宁静的夜里,只有马车轮子的声响在回荡着。 我吃了两枚元果,精气神,瞬间好多了。 冥北霖拥着我,让我靠在他的怀中好好睡一会儿。 如今我体热,他的身体发寒,我们这么依偎着,倒是正好。 只是靠在冥北霖的怀中,我便能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血腥气。 “在北冥,同谁动手了么?”我半眯着眸子,望着他询问着。 “没有。”冥北霖故作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那你身上,这些伤,打哪儿来的?”我追问着。 他冲我笑了笑,说道:“若是本神君说,不小心摔伤的,你信么?” 冥北霖笑时,露出一口极白的牙齿,那妖冶的脸上,笑容却纯真的像个孩子。 我知晓,他这是想逗着我玩儿,让我开心一些。 但我却是心疼他,他这只怕是与术法不低的妖交过手,否则,也不会受伤。 “怎么了?”见我“不悦”,他立刻将一只手抚在我的脸颊上:“没事的,都是轻伤,对我而言,一点都不疼。” 听他这么说,我的眸子更是泛酸了,眼泪夺眶而出。 “夫人?”冥北霖赶忙替我擦拭泪水:“真的不疼,你知道么,他们伤的比我还重呢。” 他一脸嬉笑,哄着我。 “睇驮!”我开口,哽咽的叫了一声。 马车外,立刻探进一个黝黑的脑袋,这长着触角的黑色脑袋,冷不丁的探进马车里,让人心头一颤。 “何事?”这睇驮说起话来,有些恹恹的,应是方才被冥北霖给伤着了。 “可有外敷的药膏?”我问道,想给冥北霖上些药。 “您何必费这些心思?一些皮外伤,神君大人很快就能自愈。”睇驮说完,还将脑袋微微仰起,似乎是在看冥北霖。 “她说的没错,所以,夫人无需忧心,为夫很快便能好,倒是你,这几日,没有好好歇息吧?眼圈都黑了,为夫很心疼。”他说着,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亲。 睇驮的嘴微微张着,似乎很是吃惊,大抵是一时之间有些错乱,就眼前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在上一刻,还对她喊打喊杀。 “真是,一物降一物。”睇驮轻轻晃着脑袋,嘴里悠悠的说着。 而赵姑姑,则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冥北霖。 马车一路西行,直到正午,才在一个村子停下歇息。 第一百六十一章招贤纳士 我们一行,没有入村,就在村口的茶馆,喝水歇息。 睇驮长相怪异,没有下马车,我同冥北霖还有赵姑姑坐在茶馆里。 这茶馆,只有茶水,馒头,面条,冥北霖替我要了面条,他自己则只要了一壶茶水。 而我一坐下,视线就被茶馆墙上的告示,给吸引了。 告示上的内容,居然是,祭灵司招贤纳士,广招弟子,但凡是有能之士,不问出生,都可入盛京,参加选拔,加入祭灵司。 “去么?”一个年轻小伙子正仰着脑袋,认真的看着,他身侧的朋友,开口问了他一句。 这小伙子立刻点头:“祭灵司,那肯定要去试一试,若真的入了祭灵司,可就飞黄腾达了!” 小伙子说的兴奋,我看着却是心头一沉。 之前,巨鹿山那一战,天师未死,这便是要卷土重来。 只怕,安宁日子,亦是过不了几日了。 我想着,待那面条儿端上桌,已胃口全无。 “是冲着你去的吧?”赵姑姑盯着冥北霖,冷声说着。 冥北霖没有搭理赵姑姑,只是,替我搅了搅碗里的面条:“夫人快吃吧,一会儿都坨了。” “嗯。”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不过,这面条到了嘴里,却是半点滋味都没有。 冥北霖又给我擦拭干净两个元果,递给我一个。 “夫人,你现在吃一个,待夜里饿了,再吃另一个。”冥北霖替我想的周到。 而冥北霖越是对我好,赵姑姑脸上的神情就越是复杂。 待冥北霖起身,去找掌柜结账时,赵姑姑便看了一眼冥北霖的背影,又望向了我。 “他在意的,不过是你腹中孩儿,别被表象所迷惑,那堕神,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不会为一个女子所倾倒。”赵姑姑“好意”提醒我。 我听了,则是淡淡一笑。 同她解释,她也不会明白的,因为,她没有见过,我同冥北霖刚刚成婚时,他对我有多好,那时,我腹中可没有他的骨肉。 “你不信?”赵姑姑见我的反应,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赵姑姑,你可真的亲眼见他心狠手辣,杀害无辜?”我反问赵姑姑。 “此次南征,大半祭灵人都死在了巨鹿山上,不就是被他所杀么?”赵姑姑说着,眼眸微微眯起。 “赵姑姑,是他们非要攻上山来,围剿我夫君,那天师设阵,要至我夫君于死地,难道,我们只能挨打,不能还手?”我不解,自保究竟有何错。 “分明是这堕神,挑衅在先!屠了数个祭灵院,如此,才有南征一说。”赵姑姑冷冷的说道。 “赵姑姑是没有见到,我们被祭灵人追着,躲到了风霖菀,赵姑姑也没有看到,曾经的凤主,是如何被祭灵人困在匪山上,血崩而亡的。”我说着,眸子微红。 “少主,你是被那堕神给蒙骗了,那凤主,遇到的乃是命劫,同祭灵人又有何干?至于风霖菀,是这堕神非要带你去的,并非什么祭灵人追杀,他只是想将你困在风霖菀。”赵姑姑说着,将她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不过如今不同了,老奴会让你好好看清楚,谁是为你好,谁一直在蒙骗你。” 我将自己的手抽回,其实,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夫人?”冥北霖走到我的身侧,视线撇了一眼赵姑姑。 那眼神,似乎是已经听到了赵姑姑对我说了什么。 “走吧。”我说完,转身就朝着茶馆外的马车走去。 如今是正午,阴物怕正阳,这睇驮也不例外,只见她双唇紧闭,额上的触角,都耷拉了下来,似乎很是难受。微书吧 听到我们爬上马车的声响,就迫不及待的让马儿继续前行。 “夫人,来喝水。”冥北霖一边给我拿水喝,一边拿着红扇,替我轻柔的扇着风儿。 我发现,那红扇的扇坠,他已经收起来了。 “你?”我抬起眼眸,看向他。 冥北霖亦是垂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扇子,冲我笑了笑:“夫人若是不喜欢,我便收着,但是,我?” “你若喜欢,便挂着吧。”我抿了抿嘴唇说道。 那位永夜姑娘,又做错了什么? 遗憾离世,没能同冥北霖相守,冥北霖既愿意娶她,那么那位姑娘必定也是个好姑娘,而我连个念想也不愿他留着,确实有些对不住那位姑娘了。 “夫人?”冥北霖看着我。 “那坠子,挺好看的,适合这扇子。”我笑着对他说道。 冥北霖却微微摇头,没有再挂上:“为夫已经把它收起来了。” 冥北霖这口中的“它”,指的既是那坠子,也是夏永夜。 我靠在冥北霖的胸膛口,他的手拥着我,抚在我高隆的肚子上。 腹中的小人儿,在我吃了元果之后,就变得格外安静。 “天逸,心儿,记住,别闹你们娘亲,否则,出后来,爹爹可是要打的。”冥北霖柔声说着。 我侧目看着冥北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噗呲一声笑了。 坐在一侧的睇驮,再次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堕神亦是惯会演戏,我们少主年幼无知,才会被你如此哄骗。”赵姑姑看着我和冥北霖这般亲密,忍不住开口“敲打”几句。 冥北霖却好似没有听到,只是轻轻摸着我的肚子。 此刻,我的腹中,有了动静。 “是谁呀?不许调皮。”冥北霖专注的望着我的肚子。 我靠在他的胸膛口,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闭上眸子,便安稳的睡去。 “你这阴人,再敢挑拨,本神君便不客气了!” “哼,那便当着少主的面,杀了我!” “别以为本神君不敢!” “那便杀,好让少主瞧清楚,你是何等暴虐凶残!”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耳侧却是传来了赵姑姑,和冥北霖的说话声。 当我眯着眼,看向冥北霖时,发现他一脸阴沉,同赵姑姑之间的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 “夫君?”我开口唤了他一声。 他的面色骤变,立刻缓和了下来,垂下眸子望向我。 “夫人怎么醒了?再睡一会儿,你才睡了一个时辰罢了。”他拥着我,轻声说着。 赵姑姑看着冥北霖的变化,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在她的眼里,冥北霖就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遇故人 我冲着冥北霖摇了摇头,这越是睡,脑子里越是昏昏沉沉,并且,喉咙口好似塞着什么东西,就是想吐。 不过,今日,已经吃过一个元果了,故而只能先忍耐。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难受?”冥北霖紧张的替我拉了拉裙褂。 我摇着头,主动拿了水壶,喝上一口。 赵姑姑看看我,又看了看冥北霖,面色依旧沉重。 “睇驮,此去神山,还需多久?”我如今这身子沉,如此颠簸,自是有些吃不消。 “如此不眠不休,再过三日,便能到了。”睇驮开口说道。 “不眠不休?一会,便需寻个客栈,我家夫人,如今有孕,不能奔波。”冥北霖直接打断了睇驮的话。 睇驮一愣,立刻沉声道:“这神君大人,莫不是,不急着见小龙王?” “他少一块鳞,本神君就要扒你的皮。”冥北霖冷声回应。 我立刻盯着睇驮,睇驮的嘴角开始剧烈颤抖。 当时,为了要挟我与她同路,只怕是拔了玄凌的一片龙鳞。 如今,冥北霖此言,让睇驮有些如坐针毡,就怕我将鳞片之事说出。 我没有言语,只是不想,冥北霖再同这睇驮动手。 毕竟,昨日睇驮说,冥北霖若是用了融阴之术,自己也会被反噬,我自是不希望冥北霖有事儿的,故而此事暂时闭口不谈。 傍晚,马车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这小镇子,看起来倒是一片祥和之象,沿街都是些摊贩,烟火气极浓。 寻了客栈,冥北霖要了最好的上房,扶着我回房歇息。 至于赵姑姑和睇驮,冥北霖是一概不管,也不理会的。 赵姑姑立刻要了我们对门的屋子,这样方便看着我们。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勒!” 冥北霖刚扶着我坐下,便听到,楼下传来了,叫卖冰糖葫芦的声音。 他的眼眸当即就是一亮,然后便对我说:“夫人,我去买糖葫芦给你,你好好在这歇息。” “我跟你一起去,坐马车里闷了许久,如今好好透透气。”我这胸膛口憋的慌,喉咙也在冒酸水。 “那?好吧。”冥北霖看着我,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又将我给扶了起来。 领着我,推门而出。 对门的赵姑姑,和睇驮立刻也推开门。 “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呀?”睇驮的声音阴恻恻的。 “本神君若是想走,你们拦的住?”冥北霖冷声反问了一句,然后扶着我,就朝着客栈楼下走去。 留赵姑姑和睇驮,面面相觑。 到了楼下,那冰糖葫芦,已经走远了。 冥北霖扶着我,去寻。 沿街,还不忘给我买了几身制好的衣裳。 “这簪子,夫人戴着再好不过。”街边的首饰店,他也不放过,带着我入店,便要买玉簪,在我的阻拦之下,依旧买了三支簪子。 “今后可不能这般花销,以后,孩子出世,多的是要花费的地方。”冥北霖亲手替我将玉簪子簪上,我忙不迭的同他说着。 “银钱之事,无需夫人费心,但凡夫人看的上眼,要什么,本神君都给你。”他的嘴角带着笑,眼神无比真挚。 我听着,心头无比温暖,只是这鼻尖却又发酸。第二中文网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冥北霖多久,这样好的夫君,我想陪他白头。 “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要回客栈休息?”冥北霖见我神色有变,立刻紧张的询问。 “不是,风迷了眼,无事的。”我摇着头,握紧冥北霖的手。 他这一路,不曾停歇,从北冥赶回来,就来寻我了,最该休息的,是他。 “冰糖葫芦!” 才拉着冥北霖走了几步,那卖冰糖葫芦的叫声,就从隔壁巷子里传来了。 冥北霖朝着那方向看去,便见一群孩子,围着个卖糖葫芦的,于是笑着拉着我就朝着那巷子口走去。 “这些,我全要了。”他此言一出,那些孩子立刻发出了“啊”的抗议声。 “不,我们只要一串。”我赶忙改口。 垂目看向那些孩子,孩子们的脸上,又都露出了笑容。 他们这群孩子,约莫也就七八岁的模样,我看着他们甚至在幻想,天逸和心儿长大后的模样。 “就一串?”冥北霖蹙起了眉宇。 “够了,吃多了只怕是不好。”我笑了笑,接过了大爷递来的糖葫芦。 冥北霖则是忙着付钱,而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糖葫芦,发现,自己爱吃酸甜的口味,倒是依旧未改。 尝了一颗,就见对面卖阳春面的馆子里,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两位,您的面来了。” 那女子,端着面,忙着送到客人面前。 我看着她的背影,只觉眼熟。 “老板娘,我们的好了么?”另一张桌子的客人也在催促,我朝着那面馆走近了些许,那位老板娘正好转过身来。 她本是笑着同那客人说话,结果,视线的余光大抵是看到了我,惊的转身就朝着店后跑去。 “怎么了?夫人想吃面?那便去吃些。”冥北霖见我看着那阳春面馆,立刻拉着我的手,就朝着那面馆走去。 我迟疑着,还是跟着一道去看看。 待我入了这面馆,就见那女子,从店后的布帘子里,偷偷的探出半个头来,似乎是在查看什么。 见我入了面馆,顿时,吓的面无血色。 “心柔姑娘!”我立刻叫住了她。 这躲在帘子后的人,便是卓星辰的夫人心柔姑娘。 而心柔姑娘听到我唤她,慌张的侧过脸去,摇着头说:“姑娘认错人了。” “黄媚儿?”冥北霖也看着那心柔姑娘,嘴里呢喃道。 不过很快,又注意到,心柔姑娘的身上,没有妖气,于是微微摇头。 “二位,今日的面,都卖完了,二位请另寻别家。”这心柔姑娘,无比慌张的说着。 “老板娘,面!快些!” 邻桌的客人,开始催促,心柔姑娘只能先将那帘子放下,不一会儿就从后厨里端出了两碗面来给客人。 “心柔姑娘,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我想,她大抵是因为恐惧。 觉得,我同那些侮辱她的妖是一伙儿的,所以这般避忌我。 “若你真的没有恶意,那便立刻离开!”看似柔弱的心柔姑娘,突然冲着我嚷嚷了一声。 冥北霖当即沉下脸来:“你?” 他正要说话,一个穿着粗布裳的男人,就从后厨出来了,脸上满是汗水。 第一百六十三章疑心 我朝着那男人,仔细的端详着。 “娘子,我也给你留了一碗,快去吃吧。” 那说话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曾经威风一时的祭灵司副佐卓星辰。 他出生名门世家,父亲卓墉更是朝中重臣,仕途平顺,是穿着锦衣绸缎长大的,如今,却着一袭粗布裳,在这市井卖面。 卓星辰看到我和冥北霖时,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眸,紧接着,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 “真是凑巧,居然在此处也能碰上二位,若是不嫌弃,我请你们吃面?”卓星辰直接请我们坐下,然后便去后厨给我们做面。 心柔姑娘愕然的看着我们:“你们同我相公认识?” “嗯。”我点了点头。 当初在巨鹿山救她时,就说过,想必是那时太过惊慌,如今早就不记得这些了。 心柔姑娘听了,脸上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变得更加局促不安。 我立刻就想到,她或许是在担心。 担心我,会告诉卓星辰,她在巨鹿山上遭遇到的“侮辱”。 为了宽她的心,我赶忙对她说道:“心柔姑娘,有些事,过去便过去了,该永远尘封,永远,都不被提及。” 心柔姑娘听了眸子一红:“对不起,我,我?” “无事,我们也只是路过这小镇,一会儿,就会离开。”我同心柔说着。 她听了,微微颔首点头,说是,去替我们再多弄些酒菜。 于是,便也进了后厨。 “她是卓星辰的娘子?”冥北霖觉得颇为好奇。 “嗯,虽同媚儿长的极为相似,但,她是人。”我想,这应该是媚儿,唯一“比不上”心柔姑娘的地方。 也是为什么,媚儿就算死,就算怀着卓星辰的骨肉,也入不了卓家祖坟,成不了卓家人的原由。 “倒真真是讽刺。”冥北霖不禁讥讽一笑:“那卓星辰,喜欢却不敢认,弄个替身,养在身侧,自我安慰?” “好了,别说了。”我轻轻拽了拽冥北霖的袖袍。 而此刻,卓星辰端了两碗面出来,心柔姑娘姑娘则是端了小菜,还有两壶酒。 “难得,遇上旧相识,喝一杯吧。”卓星辰看着我们,笑了笑说道。 “你,不回去了?”我看着卓星辰。 卓星辰点了点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想再过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亦不想成为他人棋子,故而卖了随身的玉佩,在这不起眼的小镇上,买了个铺面,做这卖面的小买卖,生意不错。” “你一个世家公子,也会做面?”我侧目,看着这里的食客吃的极香,倒是好奇。 “从前,常在宫中?”卓星辰顿了顿:“从前,也在大酒楼吃过,喜欢做些菜肴,没入祭灵司之前,我便想开个馆子,只是家中不允。” 我听了点了点头,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也是颇为可怜,路都是父辈所选,与他们自己无关。九六味 “你们尝一尝。”卓星辰满眼期待的看着我们。 我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确实是比今日在茶馆吃到的面,好上许多,好似是用鸡汤做了汤头。 “我们店的面,卖的虽比外头的贵了几文,但这汤头,却是货真价实。”卓星辰对于自己的面,很有把握。 “嗯,确实不错,你们能在这度日,倒也不错。”我觉得,这镇子,烟火气浓,平静安逸,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和冥北霖也能寻得这么一个地方,安安生生的度日。 卓星辰亲自给我和冥北霖倒了一杯酒,举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从前是我错了,我?” “不必说这些。”冥北霖说完,将我面前的酒,也倒入了他的杯盏之中。 卓星辰愣了愣,又立刻望向了我的肚子,赶忙致歉:“对不住,我这?” “我同你喝这杯酒,只因你曾在盛京,放了我们一马。”冥北霖说完,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卓星辰微微点头,也饮尽了杯中酒。 “呃。”我这喉咙口,却又有些泛酸。 不好在这店里吐,赶忙问心柔姑娘,可有如厕的地方,心柔姑娘忙带着我,到了这店面后头。 这店面后,是一个小院,院子侧边就有如厕的地方,我扶着门,吐了良久。 心柔姑娘一边抬起手,替我轻抚着后背,一边柔声说着:“有孕,都辛苦。” 这话音刚落,自己好似也泛起了恶心,在我的身侧干呕。 我望着她,狐疑的问道:“心柔姑娘,难道你也?” “嗯,是星辰的!”心柔姑娘好似生怕我误会,赶忙说着:“我被掳上山时,就已经有孕一月有余,若非这个孩子,我便不会选择活下来。” “心柔姑娘?”我望着她,一时无言。 “不过,你见过那姑娘么?”心柔姑娘突然望向我,十分认真的问询着。 “什么姑娘?”我反问道。 “那个,叫媚儿的姑娘,星辰经常呓语,唤她的名字,她,她,她是星辰曾经喜欢的人么?还是?我们长的很像么?”心柔姑娘的眼里,满是狐疑,期待得到答案。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唤了她媚儿,冥北霖方才也唤了她黄媚儿,让她起了疑心。 “不像,只是,年龄相仿,穿着打扮有些类似罢了。”我想着,如今他们这般好的日子,若是让心柔姑娘知晓,卓星辰只是把她当做是媚儿的影子,只怕会生出嫌隙,何必呢? “更何况。”我顿了顿:“更何况,媚儿是妖,你应知晓,你相公,绝对不会喜欢上妖的,他只是愧疚,媚儿也算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我说完,面色微微阴沉了下来,媚儿死去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心柔姑娘听了很是诧异,然后面色微微缓了缓:“原来她是妖?哎,我还以为,那是星辰爱慕的女子。” 心柔姑娘如释重负,看来,她很了解自己的相公,是绝对不会爱上妖。 我想,就算媚儿还活着,卓星辰也不会选择同她在一起吧,摆脱祭灵司容易,心中根深蒂固十几年的想法,却不易改变。 媚儿终究是痴心错付,我想着,一抹嘴,转身就朝着店里走。 心柔姑娘伸手扶着我,店里,冥北霖正替我拿着糖葫芦,他同卓星辰亦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见我来了便站起身。 第一百六十四章动心 冥北霖要带我回客栈了,卓星辰和心柔姑娘冲着我们微微点了点头。 冥北霖扶着我,朝着街市上走去。 走远之后,我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面馆。 只见卓星辰和那心柔姑娘二人,有说有笑的收拾着桌子。 二人之间的感情甚好,好似结婚多年的夫妻,十分默契。 “回去吧,一会儿,夜风越来越大了。”冥北霖拥着我,将糖葫芦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又咬下一枚酸酸甜甜,解了我想吐的不适。 “夫君,今后,我们也同他们一样。”我咽下糖葫芦憧憬着。 “开个武馆如何?为夫带着天逸教人打拳,你带着心儿,吃甜点。”冥北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好。”我微微点头。 冥北霖则是将我拥的更紧了,回到客栈,我发现,赵姑姑和睇驮就坐在对屋的木桌旁,房门敞开,看来是在等我们回来。 听到动静,睇驮额上的触角颤了颤,然后便侧着脑袋,朝着我们的方向“看”来。 “赵姑姑,你们都歇着吧。”我开口,对赵姑姑说。 赵姑姑没有言语,目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和冥北霖。 冥北霖当她们不存在,拉着我就朝着屋内走去,我们一入屋,屋门就关上了。 “夫人,你坐一会儿,我去寻热水,给你泡脚。”他说完,也不等我应声,便又出去了。 冥北霖刚一走,赵姑姑同那睇驮就如鬼魅一般“飘”了过来。 “少主,到了神山之后,便要同这堕神拉开距离,不能让他跟在您左右。”赵姑姑一脸肃穆的叮咛了一句。 “为何?”我望向她,问着。 “少主,这堕神必定不愿,让您看到当年的真相,老奴希望,您不要被他牵绊住,既然都到了神山,那便看了玄虚镜再走。”赵姑姑的目光,变得极为幽深,一眼望不到底,也不知此刻她在谋划什么。 “对啊对啊!小孟婆,既然都已经到了神山,为何不看看,你真的对过去,半点都不好奇?”睇驮也在引导着我。 我摇头,淡漠的说了一句:“不感兴趣。” 既然,冥北霖不愿让我看,我便不看。 “诶?”睇驮有些急了,额上的触角左右摇摆着。 “我同我夫君,只是去神山,接玄凌。”我不紧不慢的回着。 “少主既不想知晓过去,那将来呢?您不想知晓,将来会如何?”赵姑姑说完,目光落在了我的腹上。 我一愣,这句话,击中了我的心。 这腹中双胎,日日大了起来,我虽自己没有分娩过,但从前在村子里,也见过那些婶子生子。 知晓,胎若大了,生起来,便极为困难。 霓裳血崩的画面,也是历历在目,霓裳是凤主,凤凰之躯,也无力回天,我不知自己会如何。 “他来了。”睇驮的嘴里,突然嘀咕了一句,紧接着,撇下赵姑姑,迅速退回到她们自己的房间。 “少主,您自己好生想想。”赵姑姑则是对我叮咛了一句,这才离开。 离开时,正好同冥北霖擦肩而过。 冥北霖撇了一眼赵姑姑,面色变得阴沉无比。华夏中文 “她又同你胡说八道什么?”冥北霖走到我的身侧,俯下身,立刻帮着我,将鞋子脱下。 “她说,那玄虚镜不仅仅能看到过去,还可以看到将来。”我抿了抿嘴唇,说着。 对此,我很是心动。 哪怕是看一眼,将来天逸和心儿的模样也好。 “将来的事,等到将来就知晓了,何必急于一时?”冥北霖这口吻,是坚决不许我去看那玄虚镜。 “看看孩子的模样也好。”我柔声说着。 “提前知晓了,便无趣了,待生了,你就知晓他们的模样了。”冥北霖说完,替我轻轻揉着浮肿的脚。 我抿着嘴唇:“夫君,就看一眼,让我安心,便好。” “不行!接到玄凌,我们就走。”冥北霖态度坚决。 “夫君,你是不是,知晓什么?”我望着他,冥北霖似乎是害怕,被我看到什么事儿。 莫不是,真如我自己所想,诞下这双胎之后,我便? “别胡思乱想,我会尽全力,保住你和孩子,你只要同我回去,好好将养身子便好。”冥北霖说着,替我将脚擦干。 我沉默着没有言语,他这般反应,让我更加难安。 冥北霖替我换了衣裳,便扶我回床榻上躺着,他自己则去洗漱。 我躺在床榻上,则是满脑子,都是霓裳生玄凌时的画面。 越是想,心头越是发紧,不安的情绪在加剧。 索性,冥北霖很快就回来了,带着一身淡淡的清香气,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胳膊哄我睡。 “夫人,有为夫在,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周全,其余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如今,你只需每日好好休息,安心待在为夫身边,其余的一切,都不必去想。”冥北霖说罢,在我的额上,亲了亲。 “嗯。”我的嘴里低声应着,然后便闭上了眼眸。 如今有了身孕,容易疲乏,闭上眸子,立刻就睡着了。 待我再次醒来,则是次日清晨,冥北霖早已替我打好了热水,要了吃食。 见我醒了,赶忙帮着我换衣裳洗漱。 “夫人的寝衣都湿了,这贴身的兜儿也需换了,否则要着凉的。”冥北霖摸着我身上最后一件红兜兜说着。 这兜兜是我自己改制的,正好将自己爬满了青色纹路的,可怕肚子给遮盖住。 冥北霖说要脱,我赶忙紧紧将这兜兜给抓住。 “怎的,你我是夫妻,还害羞不成?”冥北霖笑着问我。 “不,我,我还想再吃糖葫芦,你去替我买吧。”我岔开话。 “好,那记得,将这干净的换上。”冥北霖叮咛了我一句,立刻出去,替我去寻糖葫芦。 见他走了,我才立即将这兜兜儿取下。 我这肚子,如今就犹如一个大西瓜,上头的纹路,可怕至极,自己瞧着便觉得有些发怵。 并且,抬手摸了摸,这肚子,明显又大了些许。 我扶着腰,吃力的走到铜镜前,对着铜镜,照着自己的肚子。 这肚子过于惊人,好似霓裳快要生玄凌时,肚子也就这般大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神山 我盯着肚子看了一会儿,心情沉重,将衣裳换上,便坐在木桌旁等着冥北霖。 木桌上,摆着清粥小菜,还有一枚元果。 我简单的喝了两口粥,便吃起了元果。 元果入口,倒是精气神都变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小孟婆,该走了。”睇驮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我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 只见睇驮同赵姑姑,一前一后,立在门外。 “待我夫君回来,便走。”我说完,将包袱收拾好。 “这神君大人还真真是有兴致,昨个儿,还带着小孟婆你,去逛了街市?”睇驮的脸,侧向了我的包袱,又转向了,我这头上的发簪,发出感叹:“这是出来玩耍?” “你们替我夫人拿着包袱。” 还未看到冥北霖,就先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楼道那头传来。 紧接着,便看到,他扛着插满了糖葫芦的木桩子回来了。 “哎!”我不禁叹息一声:“我哪儿吃的下这么多?” “夫人无需都吃了,将它安置在马车里,夫人看着高兴便好。”冥北霖说完,拉过我的手,带着我下楼。 “你们快些!拿着包袱下来!”走到楼梯口,冥北霖还不忘了催促赵姑姑和睇驮。 “额,是!”睇驮愣了愣,不过还是拿着包袱跟了下来。 “夫人慢些。”冥北霖扶着我,上了马车。 就如冥北霖所说,马车里,都是甜甜的糖葫芦味儿,香极了,心情也瞬间好转了许多。 赵姑姑从客栈里出来,睇驮却在这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她模样怪异,一般不显现与人前。 赵姑姑坐上马车,马儿便立刻朝前奔去。 冥北霖拥着我,将一串糖葫芦送到了我的唇边:“夫人,吃一颗,剩下的,便都是为夫的。” “好。”我笑着咬下了一颗。 冥北霖不喜食甜,但却含笑着,将剩下的四颗糖葫芦都吃了。 如今,这种东西,我再喜欢,也只能是吃一颗,尝尝味道罢了。 赵姑姑看着我们二人如此,面色铁青。 一路无事,我白日里,有冥北霖陪着说话,夜里,又由他照顾着休息,时辰好似过的飞快。 第五日,我们就到了神山脚下。 这神山,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头,并且,山上好似披着一层薄霜,白茫茫的。 “山里寒气重,少主,披上袍子吧。”赵姑姑说着,替我披上了厚厚的棉袍。 “多谢赵姑姑。”我说完,就见冥北霖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玄凌呢?”他直截了当的问睇驮。 睇驮此刻,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听到冥北霖询问,赶忙说:“就在山里。” “带下来!”冥北霖用命令式的口吻对睇驮说道。04 睇驮听了,咳嗽了一声:“神君大人,此事,并非是我所掌控,您想见小龙王,就必须上山,亦或者?” “或者什么?”冥北霖见她说话,拖拖拉拉,直接打断问道。 “亦或者,由我们带着小孟婆上神山,神君放心,我必定将她,好好的给您送回来。”睇驮这语气倒是诚恳无比。 不过,冥北霖却丝毫不吃这一套。 他看向我,握着我的手,然后对那睇驮说道:“上山。” 说完,冥北霖就打算,再次扶着我入马车。 “诶,神君大人,这神山,地势陡峭,山路崎岖,马车是上不了山的。”睇驮赶忙提醒。 “你的意思是,要走上山去?”冥北霖沉着脸,盯着睇驮。 睇驮赶忙对冥北霖说:“神君大人,我可以背着夫人?不,抱着夫人走,您啊,就在这等着,便好,到时候?” “带路。”冥北霖不等睇驮说完,就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用披风将我裹好。 如今,我这体型也算“巨大”了,他怕压着孩子,故而,抱着我时需极为小心。 “您也去?”睇驮这语气,便是希望,冥北霖能乖乖在此处等着。 不过照我对冥北霖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 冥北霖抱着,就朝着山道口走。 身后的赵姑姑同睇驮有些措手不及,她们迅速跟上前来。 这睇驮,一边走,一边劝着冥北霖:“神君大人啊,您何必,亲自走这一趟?一会儿,我将?” “闭嘴,到前头去。”冥北霖对睇驮下了命令。 睇驮的触角颤了颤,嘴角也微微下压着,好似有些恼意,不过,当着冥北霖的面,只能收敛些。 赵姑姑则是一语未发,只是跟在我们的身后侧走着。 原本,鲲隐鳞在我的体内,我体热不已,可入了神山之后,身体却好似如坠冰窟。 “夫人冷么?”冥北霖开口问我。 “不冷,倒是你,别冻坏了。”冥北霖本就体寒,如今入山之后,寒气逼人,想必他比我更加难受。 “无妨。”冥北霖柔声说了一句,抱着我,继续前行。 如此一走,便是两个时辰,这入神山时,已是接近傍晚,如今入山近乎两个时辰,可天色依旧是半点都没有变,这也真真怪异。 “这山,有门道?”冥北霖看向睇驮。 我也朝着睇驮望去,发现,睇驮那原本黝黑的面孔,此刻居然变得苍白,额上的触角耷拉着,嘴唇则是呈现出黑紫色。 “你怎么了?”我开口问了一句。 “这是神山!而我们是阴物!”睇驮的嘴唇,颤抖了良久,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听她如此说,我便又侧目看向一侧的赵姑姑。 赵姑姑亦是面色难看,眉宇之上,生出了些许白色的冰霜。 “赵姑姑,你们把玄凌交出来,我们下山吧,她们这不仅仅是在为难我们,也是在为难她们自己。”我的话音刚落,冥北霖就停下了脚步,他的脚下,发出了“咔嚓”一声。 好似是踩断了什么东西,不过如今抱着我,他垂目亦是什么也瞧不见,于是往后退了两步,再朝着方才的地方望去。 只见被冥北霖踩断的并非是树杈,而是枯骨。 这枯骨,不是动物的骨头,好似是人骨,因为,那头盖骨还十分完整。 “真有蠢钝之人,以为爬上了神山,便能得道成仙。”睇驮也低下头去,嘴里呢喃的说着。 请假条 本人因为身体原因,已无法再继续更新,只能暂时停更《河神新娘》,在此要同大家道歉。 但是,待身体好转,一定会好好完本,感谢一路相伴,陪我走到现在的朋友们。 《河神新娘》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灵宠 原来,这神山,还有“仙山”之美名。 传闻,这神山,便是入天庭的天梯,爬上了神山顶,就能成仙。 故而,无论妖也好,人也罢,都想来试一试。 只不过,这神山可是神明净地,心术不正者,是绝对无法登顶的。 “听闻,这山是活的。”睇驮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山是活的?怎么可能?”我立刻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 四周的树上,结着霜花,每一棵树看起来好似都长的一模一样。 我们上山两个时辰,可看着好似,同初入山时一样。 “不可胡思乱想,不可胡思乱想。”睇驮的嘴里,不住的嘀咕着:“它可以不借用任何东西,便超控你,让你入幻境。” “就跟你的绝招一样?”我盯着睇驮。 拉人入幻境,那可是睇驮的看家本领。 “哼,我可不敢与它相提并论。”睇驮说完,便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似乎变得虚弱了,寻了一棵树,靠着树,便缓缓坐下。 身侧边的赵姑姑,一手捂着自己的胸膛口,一手提着包袱,好似也走不动了。 我再看向冥北霖,冥北霖抱着我,虽依旧极为稳当,但是,我发现,他的眉宇之间也生出了寒霜。 冥北霖杀戮太重,入了这神山,只怕也是不好受。 “夫君,歇一歇吧。”我开口,对他说。 “我不累。”冥北霖说着,目光一直看向前方。 “我累了,想坐下喝口热水。”我赶忙对他说道,想让他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 冥北霖听了,赶忙寻了一棵树,将我轻轻放下之后,脱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让我坐下。 “过来。”我则是掀起自己厚厚的披风,让冥北霖坐在我身侧,将他也裹在披风里。 “赵姑姑,我怎么觉得,我们好似一直都在这兜圈子?”我一边捧着冥北霖的手,给他哈气,一边问赵姑姑。 赵姑姑好似要断了气一般,大口大口吸着气儿,良久都没有回话,脸色已经发青。 “睇驮你们,难道就带着我们胡乱走么?”我见赵姑姑已经虚的说不出话了,便立刻问睇驮。 这睇驮也好不到哪去,发紫的嘴唇颤了颤,开口便道:“大抵是神君大人跟着我们,故而,那位主儿,没有给出指示!不如,神君大人您?” “闭嘴!”冥北霖说完,单手一旋,想用术法。 可很快,他便发现,根本无法施术。 冥北霖还在疑惑之际,睇驮便开口对冥北霖说道:“神君大人,别白费力气了,这神山里,阴戾之物,都被压制,您这一身煞气,根本就动不了术法。” 睇驮说着,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我和冥北霖面前。 “神君大人,您还是先下山吧,如此耗着,对咱们谁也没有好处。”睇驮这语气之中,已经带着恳求了。 冥北霖阴冷的望着睇驮,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不会把我交给任何人。 “诶呦,那您说,咱们该如何走?”这睇驮一摊手,问道。 冥北霖的异瞳,朝着四周望去,紧接着幻化出红扇,将红扇朝上一抛。 我抬起眼眸,红扇瞬间消失。 冥北霖是让这红扇,去寻人了么? 睇驮也仰起了头,额上的触角交叉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琢磨着,这睇驮和赵姑姑,应该是知晓方向的,只不过,不愿带上冥北霖,故而,故意在这同我们装傻罢了。 “你们都坐吧,何时寻到方向,我们何时再走。”我看着睇驮和赵姑姑,故意如此说。 看她们的模样,应是真的忍受不了这山中的寒气了。 “这?”睇驮的身体,都因我的这句话,而颤了颤,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对,这神山虽寒凉,可银装素裹,倒是颇美。”冥北霖说完,拥着我,一副要在这久坐的样子。 睇驮的脸,立刻转向了赵姑姑。 而赵姑姑,细细的眉,当即就是一蹙。 “走吧。”她开口,冷声说着。 冥北霖则是抬起头来,问道:“去哪儿?不是不知晓,方向么?” 赵姑姑一脸青白,什么也无力解释,迈步就朝前方走。 冥北霖看向我,柔声问道:“还想再歇一歇么?” “不必了,寻到玄凌才是最要紧的。”我说完,就扶着冥北霖的胳膊,站起身来。 冥北霖将我裹好,披上他的外袍,抱着我,跟上了赵姑姑。 我看到,赵姑姑好似手心握拳,不一会儿,将胳膊伸直,摊开手心,一只萤火虫,便飞了出去。 “萤火虫?”我盯着那萤火虫,呢喃道。 “不是萤火虫。”冥北霖只看了一眼,便十分笃定的对我说。 “不是么?那是什么?”我见这小虫子尾部能发光,便一直以为是萤火虫。 “是阴虫,不过!”冥北霖顿了顿:“你们认为,它们还能派的上用场么?” 冥北霖的话音刚落,我便见那刚刚飞起的小虫子,掉落到了地上。 赵姑姑立刻蹲下身去查看,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焦灼。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睇驮走到赵姑姑身旁,开口说道。 赵姑姑细眉紧蹙,沉默不语。 而我盯着这小虫,突然想到了灵蝉。 灵蝉如今能听懂我的话,还能飞的极远,不知能否派的上用场。 如此想着,我取出了香囊袋,把灵蝉给放了出来。 “灵蝉,灵蝉,你去寻寻,这附近还有没有人烟。”我开口对灵蝉说。 赵姑姑回过头来,看向我手中的灵蝉,不由的一愣。 “这小蝉儿,少主从前也有一只,莫不是?”赵姑姑说着又摇了摇头,嘴里呢喃道:“那只是一只灵宠而已,不可能来寻您。” “去吧。”我将手中的灵蝉放飞,它知知知的叫着,瞬间就飞远了。 我们一行人,就停在原地,等待。 不过,也并不报太大希望。 “知知知!” 半个时辰之后,灵蝉才叫着,从白茫茫的远处飞了回来。 “寻到了么?”我迫不及待的问。 它的身体拼命冲我点着,冥北霖眯着眼眸看着它,觉得甚是奇怪,本只是蛊虫,如今变化却如此之大,还能在这神山之中探路,必定不是凡品。 第一百六十七章圣女庙 灵蝉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去,我们跟在它身后,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瞧见了远处的树下,好似坐着一个人。 “是她么?”我侧过头,问赵姑姑和睇驮。 睇驮立刻摇头,赵姑姑则是眯着眼,朝那人望去。 冥北霖加快了脚步,走到那人面前后,我便发现,这是个清丽的女子,披着白色的披风,坐在这布满了白霜的树下,倒是有种说不出的超然脱俗之感。 好似一个隐世的高人一般,不过? 我盯着这女子,她的脸上都是霜花,只怕是冻死了? “有气息!”冥北霖开口说道。 赵姑姑立刻蹲下身去,抬起手,便要搭在这女子的肩上。 结果,手还未落下,那女子便突然睁开了眼眸。 “姑娘,我们?”我开口,正想同这姑娘说话。 “修术之人?”她抬起眸子望着我们,不过又很快,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意:“为何,近日来了这么多阴人?” “姑娘可知,这几日入山的人,在何处?”赵姑姑问话时,声音极低,很是虚弱。 “在圣女庙。”这姑娘半点都不遮掩,大大方方的便说了。 “那姑娘可以带我们过去么?”我问道。 她看着我们几个:“除了姑娘你,谁也不能随我来。” “为何?”赵姑姑和睇驮都急了。 “你们是阴物!再往前,自己便要撑不住!”这姑娘说完,站起身来,披在身上的白袍洒落下来,仙气十足。 不过哪怕她这么说,赵姑姑和睇驮还是要跟着我们。 而那位姑娘,步子稳健,行走的速度极快。 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这严寒的神山,开口询问道:“姑娘长年住在这么?”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是想得道成仙?”我想,入这神山,想必便是想要成仙。 这姑娘听到我如此问,脚步微微顿了顿。 “不是。”她说完,继续快步朝前走。 “那是为了什么?”我不解,在这般寒凉的神山里,若不是为了得道成仙,那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埋头前进。 “呃呃呃。” 半个时辰之后,赵姑姑果真先撑不住了,按着胸膛口,倒在了地上,脸色青紫。 “下山吧。”那姑娘撇了一眼赵姑姑,冷声说道。 “不行,我,我,我还要见主子。”赵姑姑挣扎着,还想爬起来。 只不过,试了数次都失败了。 “睇驮你同赵姑姑先下山吧。”这睇驮此刻,比赵姑姑好不到哪儿去。 想必,若是再往前走,也要倒下。 睇驮的触角耷拉着,默默了良久,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下。 原本她在我的眼里,是一只无比狡黠可怖的妖,可如今,她却虚弱至此,看着极为不可思议。 “走。”冥北霖则是看向前头的姑娘,示意她继续带路。 “夫君,你?”我知道,冥北霖的身上有煞气,他入神山只怕也是勉强。 “无事。”他依旧稳稳的抱着我。 那位领路的姑娘,亦是侧目,看了一眼冥北霖。 “何必勉强?”那姑娘语气淡然:“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玄虚镜,你这般满身煞气,只怕是见不到它。” “本神君入这神山,并非是要看什么玄虚镜,而是寻人,小龙王,如今在这神山里对么?”冥北霖直截了当的问着。 那姑娘愣了愣,没有言语,再次扭头朝前走。 冥北霖抱着我紧随其后,我微微侧过脸,看着赵姑姑,她瘫坐在地上,无力的看着我们远去。 想必,来之前,她自己亦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冥北霖的步子,再一个时辰之后,变得越发慢了。 他身上的煞气,好似也被这神山所压制,痛苦的蹙着眉宇,面色阴沉无比。 “夫君,把我放下。”我见冥北霖面色不对,赶忙开口对他说道。 冥北霖固执的摇头,但是,越走他脸上的面色越是难看,最终,不得不将我放了下来。 “夫君,你没事吧?要不要歇一歇?”我抬起手,抚摸冥北霖的脸颊。 当我的手,触碰到他脸上的寒冰时,那些冰块,瞬间就融化了。 “夫君,你先下山,我会带着玄凌,去寻你的。”我看着冥北霖,不忍心,再让他这般痛苦跋涉。 “不行。”冥北霖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那姑娘,听闻此言,便又继续前行。 这前方,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永远都走不到头一般。 “姑娘,还有多远?”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前方,便是圣女庙。”她抬起手,朝着正前方一指,不过,我眯着眼,半晌依旧看不到她所说的圣女庙。 可这姑娘说完,便脚步不停的继续朝前走,我便也只好是伸出手,扶着冥北霖。 冥北霖的个头比我高出许多,他抱我轻而易举,可我扶他却极不容易。 此刻,他应是浑身无力,脚步踉踉跄跄。 “夫人松手,你好好走便是,为夫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会传到你身上的。”他推开我的手,柔声说着。 “我不怕,我的体内,还有你的鲲隐鳞,不会有事的。”我固执的,扶住他的胳膊。 而原本离我们也就三步之遥的姑娘,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再朝那方向望去时,便看到了,不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恢弘的庙宇。 这庙宇,看似近在咫尺。 可事实上,我同冥北霖咬牙走了许久,都没有靠近庙宇。 “怎么会这样?”我的嘴里嘀咕着:“这莫不是幻境吧?” “不是幻境,感受不到术法的存在。”冥北霖口中低语着。 “那为何,无法靠近那圣女庙?”我不解。 “大抵是因为我。”冥北霖说着,试着让我松开他的手。 他示意我往前走几步,他在我的身后跟着我。 我点了点头,可结果,我才抬脚,朝前迈了一步,便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向上的石阶。 再抬起头,就看到了庙宇的牌匾,上头写着“圣女庙”三个素白的大字。 “夫君?”我顿时兴奋,转过头去,想拉冥北霖过来,却发现,身后是一片白漫漫的霜花,什么也瞧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怎会是她 “夫君!夫君!” 我开口,大声的喊着。 “嚯!” 突然,这圣女庙正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正门被从里打开。 “姑娘,进来吧。”庙宇之中,走出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衣裳的姑娘,这姑娘,并非是之前那位。 不过,依旧带着那超然脱俗之感。 “我的夫君?”我的视线却只是从她的脸上略过,然后便开始焦灼的寻找冥北霖的踪影。 “他戾气太重,入不了圣女庙。”这姑娘说完,便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他不会有事吧?”我担心,冥北霖被寒气入体,毕竟,这神山上实在是太过寒凉。 “他乃鲲鹏,怎会那般轻易死去?”这姑娘说罢,又直勾勾的望着我:“姑娘若不进来,那便?” “我进去。”我见她准备将门阖上,赶忙侧身,进去。 心中想着,找到玄凌,就立刻离开。 待我入了这圣女庙之后,我就发现,这圣女庙的屋顶,好似有数丈高,屋顶之上,刻着一尊巨大神像。 这神像,是蜷缩着身体,躺着的。 而我们寻常看到的神像,都是盘腿坐着的,这个属实怪异。 不过如今,也顾不上这怪异的神像了,我只想立刻找到玄凌。 “姑娘,我是来寻小龙王的,他在此处么?”我看向那穿白裳的女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她听了,又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带着我,朝着这大堂左侧边走去。 这左侧边,有一个拱形白门。 门后是一条曲折走道,这姑娘带着我,绕过这走道,到了圣女庙的侧院厢房。 在这里,院中的树,都披上了纯白色的霜雪。 不过仔细看看我前头的姑娘,她却穿的很是单薄。 她走到一间房门前,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 我的心,在这一瞬间,提了起来。 因为,我很担心,自己看到的会是太子殿下,担心,就如冥北霖所言,他是幕后的始作俑者。 结果,这门打开的一瞬间,我便愕然的瞪圆了眼眸。 盯着门内的人,看了良久,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揉了揉眼眸,不知说什么好。 “玄凌呢!”待我缓过神来,心中就好似压上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来。 “夕颜,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她说着,从屋内走出,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的手真凉,跟师姐进来。” 我立刻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抽了出来。 怎么会是她呢?她怎会有这般大的本事? 难道是同萧策勾结?不,不对,那睇驮就连太子殿下都拿不住她,她怎会听从师姐的?师姐又有什么能耐,让睇驮为她办事? 我盯着师姐,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外。 “不是要见小龙王么?”她看着我,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想到玄凌,我赶忙朝着厢房内望去。 一眼便瞧见,厢房的榻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我立即冲了进去,快步走到床榻边上。 床榻上,躺着的,确是玄凌,此刻双眸紧紧闭着,小脸儿白的过分。 “玄凌怎么了?啊?你把玄凌怎么了?”我激动的侧目看向师姐。 师姐则是已经将房门给关上了,并且,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桌旁,看了一眼玄凌,柔声对我说:“只是睡着罢了,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师姐说着,替我沏了一杯茶水。 而我则是艰难俯身,准备抱起玄凌便走。 可如今,这肚子太大,轻易无法俯身。 师姐走到我的身侧,强行将我扶着,拉到了桌旁。 “喝杯热水。”她将杯盏推到我的面前。 “那些人,为何都听你的?你究竟?”我的话还未问完,师姐就替我吹了吹热茶,然后递给了我。 “夕颜,这些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师姐看着我,目光诚恳无比。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任何事。”我没有接过热茶,而是转身,艰难的将床榻上的玄凌给抱了起来。 玄凌平时,睡觉不沉,可现在,我抱起他,这么大的动作,他居然没有醒,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看向师姐。 师姐没有看我,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夕颜,难道,我们姐妹,就不能坐下好好说几句话?难道你我之间,就不能说说姐妹之情?”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哀伤。 “姐妹之情?”我听了,不禁疲倦的闭了闭眸子。 我同她的姐妹之情,都已经被她这般耗光了。 “师父若是泉下有知,应也不希望,你我姐妹为了一只妖反目成仇。”师姐看着我,那眼神,分明是至今还觉得,是我做错了。 是我一意孤行,与妖为伍,才断送了,她与我的姐妹情。 我已懒得再同她争辩,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坐,如今,你都成了这样,想必,站着极累吧?”师姐说着,示意我坐下。 “让玄凌醒过来。”我觉得,我与她之间,无话可说,如今,就只想让玄凌醒过来,然后立刻离开。 “夕颜,想让他醒过来,你便要听我的,坐!”师姐此刻的面色,已经变得阴沉。 我凝眉,沉默良久,还是乖乖坐下。 此刻,与她闹翻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故而,只能沉默隐忍。 “这就对了,喝茶。”师姐冲我笑着,再一次将茶水推到我的面前。 我入了这神山,确实是觉得寒气重,喝杯热茶,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这热茶里,飘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儿。 如今,我有孕,嗅觉,变得异常灵敏。 哪怕气味儿再小,也能闻的出。 “你也想让我,同玄凌一般睡下去,任由你摆布么?”我看向她,冷着脸问道。 师姐则露出一抹,极为落寞的笑。 “夕颜,你如今,居然对我疑心至此?”她说着,摇了摇头。 “因为你,一直在做,让我不得不疑心的事,赵姑姑嘴里的主子是你么?睇驮如今,是在替你办事吧?还有,那个魅吟,你同她也有关联?”我觉得,这些人,同师姐,那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如今,为何会为她所用? 第一百六十九章出尔反尔 师姐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又替我添了些许茶水。 “喝吧,这是暖身的参茶,你如今这般,不补补气血,只怕是熬不住。”她说完,见我依旧不喝,便端起了杯盏,先喝了一口,让我将疑心放下。 “无需客道,有话直说。”我淡淡的对她说出这句话。 “我想带你去看看玄虚镜。”师姐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关于玄虚镜,你应该多少知晓,它的用处了。” “看了又如何?不看又如何?过去,我们已经无法改变,至于将来,我只想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看着师姐:“人的一生,其实好短,无需将时辰,都浪费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 “不必要的人和事,但是夕颜,你对于我而言,便是最重要的,如今,师父死了,师兄也死了,你便是我最最在意的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师姐说的动情,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师姐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管好坏,都要继续走下去,你这辈子,应该是为了你自己活,而不是时时刻刻看着我,你明白么?”我望着师姐,觉得她其实有些可悲。 她这般姿容,这样的年华,正是一个女子,最最绚烂的时候,而她,却偏执的想要将她和我都拉入黑暗之中。 “夕颜,师姐这一世,本就是为了你而来,你如今无法理解,无法接受,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如今,师姐就带你去看一看,如此,你便知晓,师姐的良苦用心。”师姐说罢,紧紧拉住了我的手,要带着我出屋。 “今日,我之所以来,只是为了带玄凌回去,如今,玄凌我已经接到,还请你让这些人放我走。”我想这个所谓的圣女庙,进来难,出去应该也不简单。 “看了再走,看了之后你若还选那妖孽,那师姐,亲自送你出圣女庙。”师姐比我还要固执。 她的目光坚定,拉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凝着眉宇看着她,在她那坚定的目光之后,又撇见了一丝恳求。 “师姐,我信他,今后不会对他再有疑心,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都好,那玄虚镜我都不会看。”我认为,看了玄虚镜,就好似中了师姐她们的圈套一般。 这个什么所谓的圣女庙,只怕也是假的,她们是造了什么幻境,打算请君入瓮么? 之前,我怀疑过冥北霖一次,结果是伤了自己,更伤了他的心,如今,我既选择信他,那么什么玄虚镜,不看也罢。 “必须看!”师姐突然瞪圆了眸子,那眸子里,布满了血丝。 “今日,由不得你。”她说完,拽着我就朝着厢房门口走。 我抱着玄凌,被她拽到了厢房门边。 如今,我的体内有鲲隐鳞,可是不知道为何,师姐的力气,却是如此之大。 她一手拽着我,一手将门推开。 厢房外,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圣女。 “带路,玄虚之境。”师姐对那圣女的态度,阴冷无比,语调之中,带着命令的口吻。 而这两个圣女,则是面无表情,直接转身带路。 “走!”她头也不回,只顾着拽着我疾步朝前走去。 我奋力甩开她的手,她便索性转过身来,一把将我怀中的玄凌给抱了过去。 “夕颜,别逼我好么?”她这话好似,是在问我,可那眼神之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神色。 我看着她那细长的指甲抚在玄凌白嫩的脖颈之上,只能是颤了颤唇,跟着她朝着院子后走去。 这院子后头,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那两个圣女,踩在皑皑白雪之上,步子轻盈无比。 而我一手托抱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按在后腰上,步子也比她们要慢上许多,很快就同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师姐警惕的回过头看向我,见我喘着粗气,走的磕磕绊绊,不由眉头紧蹙。 “何苦呢?揣着这孽种,它只会将你的精气“吸干”,你这血肉之躯,如何能怀的了这般妖孽?”她的声音极低,不过字字句句都落入了我的耳中。 我没有回应,只是埋头走路,当我走到她的身侧之后,便又伸出手,将玄凌给抱了回来。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这就当是我,最后听一次你的话,今后,你我?”我的话还未说完,师姐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苦笑。 “待你看了玄虚镜,若还一意孤行,那师姐我,无话可说。”师姐说着,便继续朝前走去。 远处两位圣女已经停下了步子,我和师姐靠近之后,却不见那所谓的玄虚之境,前方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只是此处寒意更甚。 我想着,冥北霖还在外头等着我,我不能在这同她们一直耗下去。 正当我准备开口询问那玄虚之境究竟在何处时,突然,一阵疾风起,我赶忙将玄凌紧紧护在怀中。 而这风拂过我的脸颊,不但带着刺骨的寒意,这寒气之中,还夹杂着血腥的气息。 “谁!”那两个圣女异口同声的喊道,我抬起头,朝前望去,发现,原本望不到边际的雪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门。 而那门的缝隙之中,有殷红的血色溢出。 师姐的目光当即便是一沉,紧接着那两个圣女抬起手,便将门给推开。 黑色的大门发出了“嚯”的一声,极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我就瞧见了里头长长的走道里,躺着无数面色灰白的女子,她们身上的白色裙衫,此刻,已经被染上了刺目的血色。 我望着这漆黑的长道,长道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师姐一步向前,似乎是要看清对方是谁。 “萧策?”我愕然的望着从黑暗之中走来的萧策。 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不是神山圣地么?他的杀戮那般重,为何能出现在此处? 这萧策,身后还跟着一大批祭灵人,这些祭灵人的剑刃上,都染着血迹。 看来,这些圣女无疑都是他们所杀。 “你们天师,这是要出尔反尔么?”师姐凝眉,盯着萧策,眸中透出了一股子怒气。 第一百七十章局 我看看师姐,又看了看萧策,再望向那两个所谓的圣女,立即就明白了,这只怕不是什么圣地。 就如同我之前所想,这不过就是师姐她们设下的一个局而已。 至于,冥北霖为何进不了“圣女庙”,只怕是此处有结界。 只是,师姐的能耐,真真超出了我的想象,她虽表面上贵为“公主”,但是,手中毫无实权,就如萧策所说,她只不过是虚有其名,一个空架子,既然如此,她又是如何攀附上天师的? “师尊料事如神,如今,倒是省事了。”萧策说罢,视线看向我,然后落到了我怀中的玄凌身上。 我抱着玄凌,往后退了数步。 “小龙王可以给你,但是,先让我们看到玄虚镜!”师姐哪怕到了这个关头,却依旧坚持要看玄虚镜。 萧策此刻手里抱着一样东西,因为用黑布蒙着,故而不知是何物。 但师姐的眼眸,却是直勾勾的盯着那黑布,想必是认定了,那黑布之中裹挟着的,便是玄虚镜。 “滚开!”萧策可不打算同师姐谈什么条件。 师姐则是依旧挡在萧策面前:“把玄虚镜交出来!” 师姐却是不依不饶,直接上去同萧策纠缠。 我看准时机,抱着玄凌转身便跑。 “楚夕颜!” 萧策那阴冷深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不过并未回过头去,而是没命一般的,朝前院那头狂奔。 身后传来了打斗声,我已顾不得回头去看了。 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带着玄凌出这圣女庙,同冥北霖汇合。 只要与冥北霖汇合,我们便能安然无恙。 “别让她跑了!” 萧策那阴戾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跌跌撞撞继续往前冲,怀中的玄凌,大抵是熟睡的缘故,身体比往日里都要沉些。 如此吃力的跑了极远,好不容易,瞧见了后院入院的正门,我毫不迟疑,立刻冲了进去,本想着,不知前方会不会有圣女阻拦。 结果,一路上,看到的,却都是圣女们的尸体,整个圣女庙都被血洗了。 此刻的我,一次又一次的跨过一具具尸体,喘着粗气到了圣女庙的正殿里。 从这出去,便能寻到冥北霖。 我这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了。 “楚夕颜,你这是要去哪儿?”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的身后却传来了萧策那阴冷如同从地狱里发出的声音。 不等我做出反应,一双大手,已经从我的身后跃了过来,那刺目的紫袍,让我心中一阵胆寒。 他企图,将我怀中的玄凌夺走。 我则是一个侧身,避开了他。 紧接着,便是故作镇定的望向萧策。 “楚夕颜,你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那便听话些,本祭司保证,留你一条贱命!”萧策的嘴角高高向上扬起,笑容之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狰狞。 “休想!”我一边说,一边悄悄贴向了正门。 萧策直勾勾的盯着我,见我朝着门贴近,眼中流露出一抹鄙夷之色。 他不急于阻止我,一副胜券在握,量我也翻不出他手掌心的神情。 而当我的手,触碰到这正门时,我发现,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无法,将这庙门打开。 “除非跟着本祭司,否则,你根本就出不了,这庙宇。”萧策说话间,已经朝我逼近。 我紧紧抱着玄凌,心头慌张无比。 但,转念一想,我若是从这庙宇出去了,冥北霖是不是就能立刻觉察到?毕竟,我同冥北霖是有红鸾结的。 如此想来,我便冲着萧策,点了点头。 “好。” 我如此爽快的答应,萧策反倒是,微微垂目。 “跟你走也行,但是,你保证不伤我和玄凌。”我见他露出警惕的神情,赶忙刻意补充了一句,让萧策觉得,我就是贪生怕死。 一听此言,萧策果真露出一抹冷笑。 他眼带戏谑之色,盯着我。 “本以为,你胆大于天,骨头硬的很,如今看来,是我高估了你,毕竟么,只是个女人罢了!女子多寡情薄幸,生死面前,更是只管保全自身。”萧策这番话中,满是轻蔑,似乎对于女子十分不满。 我听了,并未反驳他,只是冷冷的盯着萧策。 萧策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就朝着庙宇右侧边走去。 庙宇的右侧边,是一根又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 这些石柱,好似毫无规律,萧策拽着我,绕过这些石柱之后,我便觉得前方越来越寒冷。 “呼呼呼!呼呼呼!” 很快,一阵寒风,迎面吹拂而来。 我抱着玄凌打了一个哆嗦,赶忙垂目将玄凌裹紧,就这么低头的一瞬间,四周好似发生了巨变,刺目的光,映入我的眼帘。 我本能的眯着眼,良久才抬起眸子朝前看去。 只见前方,已经是白雪皑皑,我们这是出了圣女庙了。 身侧的萧策,单手掐着手决,应是用了什么术法,这更让我确定,所谓的“圣女庙”,之所以冥北霖无法进入,并非是因为身上戾气重,而是因为这圣女庙设了结界。 “走!”萧策见我立着半晌不动,开口催促。 我则回过头去,朝着身后望,圣女庙不见了? “师尊的结界,无人能及。”萧策也顺着我的目光望去,赞叹道。 我则是迅速寻找冥北霖的身影,可根本就寻不到他。 “嗒嗒嗒,嗒嗒嗒!” 不远处,倒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只见一匹棕红色的马儿,朝着我们这就迎来了,而坐在马车驾上,驱使骏马的人,我亦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花老板?”我盯着那人,愕然的看着。 花老板穿着一袭泛着淡淡光芒的玫红色绸缎衣袍,头发盘成一个发髻,发髻上簪了几支步摇,步摇精巧夺目,而比步摇更加精致的是花老板的面容。 从前,他瞧着非男非女,说是男人,又太过阴柔妩媚,可说是女人?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可今日再见他,却觉得,他似乎又添了几分媚劲儿,一颦一笑,都让人倾倒。 当马车停在我和萧策的面前时,我还呆愣的望着花老板的面容。 第一百七十一章一伙的 “姑娘,真是许久不见了。”花老板笑吟吟的看着我,那笑意,居然还带着几分亲和,就像是同老友打招呼一般。 “你们是一伙儿的?”我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这花老板在我看来,同萧策好似没有半点交集?可如今,他却? “算是吧!我们都只是为一人办事罢了。”花老板依旧是笑的如沐春风。 紧接着,视线就望向了我怀中的玄凌。 玄凌在我的怀里,睡的无比香甜,抿着的小嘴儿好似在笑,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这小龙王,真真是乖觉,讨人喜欢。”花老板说罢,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立刻避开他的手,凝眉盯着他。 “不将他给我,你如何爬上马车?”花老板说完,又盯着我隆起的大肚子。 我看着高高的马车,但依旧不愿放下玄凌,于是咬牙,一手抱着玄凌,一手抓着马车驾,艰难的爬了上去。 花老板盯着我,那鲜红欲滴的嘴唇,微微向上扬起。 “倔啊,这都要为人母了,还看不清形势?”花老板这说话的口吻,极为温柔,就好似一个长辈。 他扶着我撩开马车帘子,让我坐稳。 然后,便从一侧的包袱之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羊角水壶,递给了我。 “喝吧。” 我垂眸,并不搭理他,只是拥着玄凌,心中想着,这小家伙,怎么还不醒? “你腹中并非凡胎,自身精血都快被耗尽了吧?”花老板说完将那羊角水壶,放到了我的身侧。 “你倒是好管闲事!废话颇多!也不知师尊何意,竟让你与本祭司同行?”萧策对于花老板,满是不屑,眼神之中的轻蔑,更是毫不掩饰。 花老板倒是淡淡一笑,完全不在乎,缓缓在我对面坐下。 “驾车!”萧策不满,让花老板出来驾马车。 花老板则是翘着兰花指儿,娇柔的捋了捋自己的青丝。 “怎的,萧大祭司,如此爱计较?这山上阴冷?”花老板的话还未说完,萧策猛然伸出手,便要去拽花老板。 这个萧策,我多少了解他的性格,“怜香惜玉”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里,估计从未有过,更何况,这花老板也不是真正的女子。 “啧啧,真真是粗鲁,就萧大祭司这般的男子,只怕也没有什么女人愿意真心跟着你。”花老板说完,也不与萧策废这口舌,俯身出了马车,坐在了马车驾上。 萧策则是径直坐在了我的对面,目光紧紧的盯着我怀中的玄凌。 “给我!”他朝着我伸出了手。 “妄想!”我侧身避开他的手。 “萧大祭司,何必急于一时?”马车外,花老板并未回头,听到萧策与我的说话声,便立刻开口。 “呼!”的一声,萧策直接将这马车帘子放下。 “楚夕颜,本祭司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便会保你一命。”萧策微微垂眸,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我不禁冷笑。 “保我一命?萧大祭司,还真是仁爱。”我看着萧策,我知晓,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他无非,就是想让我做他的“肉粮”罢了。 落到他的手上横竖,都是一死。 “这世间,就没有人不怕死的,你不顾自己的性命,腹中孽种的命,也不想要了?”萧策说着,朝着我的方向探过身体。 我猛然抬起手,朝着他的脸上,便狠狠的甩了一记耳光。 “啪叽!”一声响,萧策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他足足愣了半刻,回过神来,便是一把扼住我的脖颈。 “我的孩子,不是孽种!反倒是你!你究竟是人还是妖?噬人血,心比恶妖还狠毒。”我的脖颈被萧策掐的咔咔作响,好似要断了一般。 “萧大祭司!人若死了,你该如何交代?”马车外,再次传来花老板的声音。 “师尊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生死!”萧策依旧掐着我不放。 “可师尊,并未让你杀她!他是那鲲鹏的软肋,用处甚多。”花老板不紧不慢的说道。 萧策听了,微微眯着眼眸,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便缓缓松开了我。 “咳咳咳!咳咳咳!” 我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萧策则是阴冷的盯着我。 “就这么杀了,岂非太便宜你了。”萧策说完,将他放在一侧的黑布包,又拿到了膝上,似乎很在意里头的东西。 “那是玄虚镜?”我盯着那黑布蒙着的东西。 萧策抬眸,撇了我一眼,没有回应。 我则是垂目淡笑,这神山是假的,想必,玄虚镜亦是假的。 “你笑什么?”萧策不悦。 “这是假的吧?”我淡淡的问道。 “假的?”萧策立刻将那黑布掀开,我瞧见了镜子的一角,这镜子很是诡异,萧策捧着它,可是从镜中却照不出萧策的身影。 “你师姐,还没有这样的本事,造出这般赝品。”萧策说罢,便要将黑布重新遮上。 然而,就在他低头将黑布盖上的一瞬间,嘴角的血滴落到了玄虚镜上。 瞬间,玄虚镜泛出了刺目的光芒。 萧策本能的侧过脸去,玄虚镜则是直接悬空飘起。 那刺目的白光,将我们彻底笼罩。 我亦是侧目,避开那光芒。 “跳!” 但就是在此刻,耳畔传来了萧策的低呵声。 我以为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于是,眯起眼眸,朝着萧策的方向看去,结果却发现,四周发生了巨变。 萧策原本与我近在咫尺,可就这么抬眼的瞬间,他已经消失不见。 我的眼前,不足五步之遥的地方,立着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她甩着水袖,好似极为吃力的旋转着曼妙的身姿,跳着舞。 而就在女子正前方的高台之上,坐着一个身着紫衣,面色阴冷的男人,那男人正是萧策。 此刻的萧策,眼中带着阴狠。 女子旋转之间,好似没有站稳,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我垂目一看,这才发现,这地上,好似洒满了朱砂粉。 “本祭司,平生,最恨背叛!”萧策端起面前的金樽,将酒一饮而尽。 地上的女子,则是身体微微发颤,耷拉着脑袋,看着极为痛苦。 萧策拂袖起身,一步一步,从高台的阶梯上,走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秘密 萧策的脚步声,让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本能的往后缩着身体,看的出她十分畏惧萧策。 我则是直勾勾的盯着这女人,想要瞧清楚她的脸,因为方才她低声自称“雲儿”,这声音,好像是歌雲? “你怕本祭司?”萧策冷声问道。 女子赶忙摇头,不过,却不敢抬起头,看萧策一眼。 萧策立在女子面前,微微俯身,伸出他的义肢,一把掐住了女子的下巴,让其不得不抬起头来,望向他。 “歌雲?”我一看,果真是歌雲。 只是,眼前的歌雲面色惨白,脸颊还有脖颈处,都有明显的伤痕。 “啧啧啧!”萧策凝视着歌雲的脸,蹙着剑眉,微微摇着头。 “可惜了,这么细白的皮囊,居然给打坏了。”萧策说着,无比“怜惜”的伸出另一只手,抚在歌雲的脸颊之上。 “祭司大人,雲儿真的不是妖,雲儿是真心想跟着祭司大人的!”歌雲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与萧策对视。 那眼神,温柔而多情,丝毫不似要同萧策寻仇的模样。 萧策看着她,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本祭司,对你却有几分兴趣,你长的,似本祭司一位故人,因此,本祭司愿意给你一次机会!”萧策说完,松开了扼在歌雲下巴处的手。 “来人!”萧策突然,冲着殿外喊了一声。 紧接着,便有两个祭灵人,抬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那东西,被抬到歌雲面前时,不仅仅是歌雲,我的手也开始微微发颤。 这是一只羊,一只被剥皮烤熟了的羊。 虽然剥了皮,不过整个羊的轮廓还是极为清晰的,一眼就能瞧出是山羊。 歌雲那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眸之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歌雲涉险入京,为的就是救出羊掌柜,如今,这羊掌柜却成了这幅模样。 一个祭灵人,此刻恭敬的递给萧策一把匕首,萧策利落割下羊背脊上的肉。 “咩!” 这被烤成了这番模样的羊,居然还能发出一声叫喊。 声音绝望而痛苦,歌雲瞪圆了眼,看向那山羊。 “成了精,哪儿那么容易死?雲儿,你既说是真心想要留在本祭司身边,那便吃了这块肉,杀了这精怪!”萧策说着,将那肉送到歌雲嘴边。 而那被烧烤的满面焦黑的羊掌柜,则是转动着眼珠,瞧了歌雲一眼,那眼神便是在对歌雲说,让她顺萧策的意思,然后快些逃离此处。 歌雲的嘴唇颤抖着,然后便冲着萧策俯身磕头。 “砰砰砰!砰砰砰!” 这磕头的力度之大,好似要将头盖骨都给磕碎了。 “你这是做什么?”萧策明知故问。 “恳求大祭司,放过羊掌柜!”歌雲一边说,一边依旧不停磕头。 我伸出手,想要将歌雲拉起,只是,我这手,直接从歌雲的身上穿过。 这一切,只怕是玄虚镜的幻象吧?这玄虚镜知人过去,映照出的,是萧策曾做过的孽事。 如今,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萧策轻蔑的撇了歌雲一眼,手中的匕首,旋即投掷而出,不偏不倚,直接插在了羊掌柜的脖颈处。 羊掌柜的眸子变得彻底黯淡,歌雲朝着他扑去,只是为时已晚。 “拖下去,这妖女收押地牢。”萧策淡淡的说道。 歌雲则是肩膀一颤道:“我想单独同你说几句话。” “本祭司与妖,向来无话可说!”萧策的态度,异常冷淡。 “大祭司还怕我这么只小妖么?”歌雲抬起头,嘴角带着一抹挑衅的笑。 “你们出去。”萧策向来自大,怎能容一个小女子如此说。 那两个祭灵人立刻俯身告退,萧策则是盯着歌雲:“怎么?想求本祭司,免你一死?” 歌雲望着萧策,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本以为,你敢入京救这野妖,也是忠烈之辈,看来,妖就是妖!无非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萧策得意的说着。 歌雲听了则是缓缓站起身来,立在萧策面前。 “萧策!你的双手,沾染了无数妖血,不过,我们不该怪你。”歌雲的笑中,多了一分讥讽。 这讥讽,萧策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立刻微微眯起眸子,盯着歌雲。 “血海棠前几日,入府寻过你,她入了你的屋,怎的,却不见她出来?”歌雲话中有话。 “死到临头,你还存着,这份好奇心?”萧策鄙夷的反问。 “她知晓了你的秘密,不可能活着出府。”歌雲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 此言一出,萧策的眸中立刻泛出了可怕的杀气。 歌雲丝毫不畏惧,反而是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 “堂堂祭灵司的大祭司,居然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此事若是传出去,你还有脸面在这京中招摇过市?”歌雲嘲讽的问萧策。 “闭嘴!闭嘴!”萧策暴怒,冲向歌雲,伸出手,掐住歌雲的脖颈。 力道之大,让歌雲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你故意寻那么多女子,掩盖自己不能人道的事实,你怕被人知晓,你不敢娶血海棠,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残缺,可是,你知不知道,外头早就有传闻,说你,就是个残缺的假男人!”歌雲的每一句话,无疑,都是在激怒萧策。 萧策的脸在此刻青筋暴起,一副要将歌雲给生吞活剥的样子。 而歌雲,也在萧策暴怒之际,抬起手,将一把染血的匕首刺入了萧策的胸膛口。 那匕首,是从羊掌柜的脖颈上抽出的,歌雲故意激怒萧策,让其扼喉,如此近的距离,她正好可以下手。 匕首,扎入萧策的胸膛口,不仅如此,歌雲还用尽了全力,将那匕首的末端,用手心彻底拍入萧策的皮肉之中。 萧策垂眸,旋即一把推开歌雲。 歌雲跌坐在地,看着那汩汩的鲜血从萧策的紫袍渗出,歌雲可谓是“喜极而泣”,此刻的她,以为自己替羊掌柜报了仇。 可我看向萧策,萧策却朝着自己的胸膛口点了两下,先止了血,然后将匕首从自己的血肉之中逼出。 他的面色,虽变得略带苍白,但走向歌雲时,却步履稳健,好似并无大碍。 第一百七十三章折磨 我看着萧策,萧策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歌雲。 歌雲见萧策居然安然无恙的朝着她逼近,不由蹙起了柳眉,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你把本祭司当做和这些废妖一般么?这般轻易,就能被你杀死?”萧策说罢,盯着歌雲的面容看了一眼:“知道么?你的面容,同我死去的妹妹,有几分相似,特别是垂眸思索时,最为像。” 萧策说这话时,眼中好似隐约闪过了一丝丝的柔情,不过这一丝柔情,转瞬即逝。 很快,他的唇边就扬起了狞笑。 那只义肢,抽出了腰间挂着的黑色皮鞭子。 “不要!”我曾在卓星辰的回忆里,看到过萧策甩鞭的力道,知晓他绝对会下死手,故而立刻冲上前去阻挡。 只是,这玄虚镜的幻境,我身在其中,却无力阻止。 “啪叽!”一声,鞭子落下,发出脆响。 再看向歌雲,肩上已经皮开肉绽,她蹙着眉,愣是没有吭一声。 “啪!” 又是一声,鞭子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歌雲的整个后背,被抽烂了,脊椎骨,肉眼可见的展露出来。 歌雲咬着唇,面色煞白,她不求饶,反而还笑出了声来。 “萧策,别痴心妄想了,你不过是那狗屁天师的一枚棋子,你个不男不女的残缺之人,永远都登不了大雅之堂!” 歌雲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此刻的她,只想萧策给她一个痛快。 萧策听了,就好似疯魔了一般,手中的鞭子,甩动的力道比方才还重,那眸子通红,就像是要沁出血水来。 歌雲静默的趴着,早已经剖了妖丹的她,如今就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她在等待死亡。 而萧策,却突然在此刻停了下来。 这萧策,自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想到了什么。 “楚夕颜之前三番五次的想要寻你,你是她的挚友?” “什么,什么,楚夕颜,我,不认识,要杀就杀,怎么,还如此娘气,啰啰嗦嗦?”歌雲这句话,说的可谓是断断续续,好似一口气要上不来一般。 萧策再度举起手中的鞭子,视线看向歌雲那白森森的脊椎骨,这一鞭子下去,歌雲必死无疑。 我侧过头去,不愿再看。 但半晌,也没有再听到那鞭子落下的声响。 “本祭司很快就能抓到她,不过,绝不能让你死的这般痛快。”萧策说完,便抬脚,将歌雲踢翻了身。 然后,朝着她的嘴里,不知喂了什么东西。 歌雲侧着脸,执意不肯吃,但终究不敌萧策。 “这是强妖丸,小妖服了,能立刻变得强壮有力,你若有妖丹,那妖术也能提升,不过如今这东西,也就只是替你续命罢了。”萧策说着,又顿了顿:“本祭司,要送你去黑水楼。” 原本面对死亡歌雲都面不改色,结果,萧策此话一出,歌雲的眼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既然,你说本祭司不男不女,那本祭司就送你去真男人堆里,让你痛痛快快的上路,如何?”萧策狞笑着,看着歌雲。 黑水楼我曾听玉兰姐说起过,那是安抚,残兵的地方,这些年战事连连,许多士兵是拖着残肢回来的。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因为猎妖,而受伤至残的祭灵人,这些人,内心大都受到巨大创伤,需要发泄心中的怒火和委屈,黑水楼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萧策要污了歌雲的身子,让歌雲生不如死。 歌雲望着萧策,突然,不怒反笑。 “呵呵呵!呵呵呵!”歌雲笑着,嘴角带着血,笑声越来越大。 萧策厌恶的蹙着眉宇,开口便让殿外的祭灵人进来,要将歌雲给拖走。 结果那两个祭灵人一入屋中,歌雲便大声喊道:“你们这大祭司,无“根”,不能人道,就是个太监!” 萧策眸子一瞪,抬起脚直接踩在了歌雲的脖子上。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歌雲的脑袋歪到了一旁,口中溢出大量的血来。 萧策却还不解恨,俯身蹲在了歌雲的身侧。 歌雲是妖,虽没有了妖丹,却并未立即死去,她大口大口吐着血沫子。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随着泪水滚落,才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萧策,正拿着那把匕首,在歌雲还未咽气的情况之下,一点一点将其脸上的皮囊给剥离下来。 歌雲的惨叫声响彻我的耳际,而我却再没有勇气睁开眸子,去看她一眼。 “这玄虚镜,真是名不虚传?” 萧策阴恻恻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中。 而我睁开眸子,脸上再度有泪水滚落而下。 原本那阴森的大屋,如今变成了马车,我们已从玄虚镜展现的幻境之中,出来了。 萧策一脸平静,淡漠的好似方才所看到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杀了歌雲?”我的嘴唇发着颤,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每日死在本祭司手中的妖不计其数,杀她一只小野妖,算不得什么,怎么?那野妖,真是你的挚友?”萧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满是玩味儿的笑。 “我杀了你!”我的心中顿时有股炙热的气息涌出,好似一股邪火,在逆流而上,从体内开始燃烧。 “你?”萧策愕然的蹙起眉宇盯着我。 而我,已经以极迅猛的速度,扑向了萧策。 因为一手抱着玄凌,如今,我只是抬起左手,掐着萧策的脖颈罢了。 他的双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要将我的手给推开,只是试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我杀了你!”我的脑海之中,不断的盘旋着歌雲被割面皮的画面,还有霓裳血崩时的场景。 心中的恨意,自是不言而喻。 左手的指甲,已经嵌入了萧策脖子上的皮肉。 萧策与我对视,眸中瞬间变得通红,紧接着便有血从他的眼眶之中,流淌而出。 “这是什么术法?”马车帘子,也在这一刻被掀开。 紧接着,花老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抬起手,企图将我拉开,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肩膀时,我便听到了“咔咔”两声脆响,紧接着,花老板便直接跌坐在了马车一侧。 “嗯嗯?” 萧策翻着白眼,而我怀中的玄凌,也在此刻转动了身体,紧接着,发出了一声如同绵羊一般的哭声,好似十分痛苦。 第一百七十四章误伤 玄凌的哭声,将我彻底拉回到现实之中。 松开手,垂下眼眸,只见玄凌那稚嫩的耳蜗处亦是有一片猩红,我的腹中也隐约传来抽痛。 “凌儿?”我恍惚的抱着玄凌,往后退去。 因为疼痛,玄凌哭的撕心裂肺,额上的龙角,不住的若隐若现。 我不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同玄凌道歉。 “你这贱人?”萧策大怒,他一只手抚着自己受伤的脖颈,一只手抽出腰间佩剑,用剑尖指着我:“你是妖?会邪术?” 我抬起眸子,狠狠的盯着萧策:“我若是会邪术,早就杀了你!” “萧大祭司,此女不简单!”一旁的花老板抬起自己的手。 他那如同青葱一般的手指,指节断裂,血流不止。 萧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再看向花老板,正思索之际,马车外就传来了声响。 “夫君?”我立刻想到了冥北霖,想着是不是冥北霖寻来了。 结果,却看到,远处有十几个穿着祭灵人衣裳的男人,驾马而来。 到了马车前,便都纷纷单膝下跪,喊着大祭司。 “如何?”萧策沉声问道。 “天师,已将那大妖困于法阵,想必,很快就能将其拿下!”为首的祭灵人,立刻回应道。 我一听当即心中一沉,果真又是一个阴谋! “楚夕颜你最好识相些,否则!”萧策目露凶光。 花老板则是立刻冲着萧策摇了摇头,紧接着,便是温声细语的对我说道:“楚姑娘,有什么话不妨坐下好好说,若是动起了手来,再误伤了小龙王,这可怎么是好?看,把小龙王伤的不轻呢?” 花老板说完,脸上露出了慈母一般的怜惜神情。 我抱着啼哭不止的玄凌,心中已经乱做了一团。 “带我过去,我要见我夫君!”我冲着花老板大声说道。 花老板还未开口回应,一旁的萧策便冷声道:“别心急,你很快便能见到他,不过到时候看到的,应该只是尸体罢了。” 我直接起身,便要下马车。 花老板赶忙拦住我:“楚姑娘,别让我们为难。” 他说着,目光看向玄凌,紧接着朝着我这倾身。 “毕竟,天师要的只是龙心,小龙王即便是死了,天师也不在乎。”花老板的这句话,已是在点拨我了。 一旦轻举妄动,玄凌的性命便有可能不保。 见我呆愣,花老板便示意我坐下,然后朝着萧策便使了个眼色。 萧策却并不愿搭理花老板,纹丝不动的立在马车里。 “萧大祭司,如今我这伤了手,可不好再驾马了。”花老板索性开了口,见萧策依旧不动,便淡淡一笑道:“萧大祭司,您若继续同楚姑娘待在一处,惹怒了楚姑娘,岂非又要动手?伤了和气便不好了。” 萧策眉宇紧蹙,他脖颈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 于是,撇了我一眼,便俯身出马车,坐在了马车架上。 花老板则是冲我灿烂一笑,与我面对面坐着。 他放下帘子,望着我怀中啼哭的玄凌,便抬起受伤的手,从发髻上取下一个翠玉步摇,紧接着在玄凌的眼前晃动了一下,逗着玄凌。 “乖,瞧瞧这个,漂亮么?”花老板一边说,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抱玄凌。 玄凌侧身躲开,趴在我的怀中,依旧啼哭不止。 “这小龙王倒是认生呢。”花老板说完,将那步摇递给了我。 我迟疑着,最后还是接过了步摇,逗着玄凌玩。 “凌儿不哭。”我亲了亲他的额头,心疼不已。 他则是趴在我的圆肚上,看着晃动的步摇,情绪渐渐平息,不过摸着我的肚子,他却哽咽着对我说道:“他也疼。” “什么?”我拿着步摇的手,当即就是一顿。 玄凌的小手,抚在我的圆肚上,垂着脑袋,不再说话。 “楚姑娘,吃些东西补补身子,你这胎?”花老板欲言又止,递给我一个水壶。 马车也在缓缓朝前驶去,我如今忧心冥北霖,吃不下,更喝不下。 “楚姑娘你这不吃不喝,孩子如何受得住?”花老板说完,自顾自的将那水壶给拧开,紧接着一股子香甜的气味儿,从壶中溢出。 我顿时口舌生津,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喝吧,冰天雪地,喝了便觉得暖和舒坦了。”花老板依旧是面带微笑,将那壶口,送到我的唇边。 我的嘴唇颤了颤,原本并不觉得饥饿难忍,可如今闻到了这香甜的气味儿,立刻本能的张嘴想要喝。 玄凌却在此刻,挣扎着,抬起他的小手儿,将那壶给用力推开。 “不,不喝!舅妈不喝!”他张着嘴,浅浅的眉毛蹙着,一副严肃的小大人模样。 我望着玄凌,微微点着头。 “你腹中,并非凡胎,吃些生腥才能熬的住,放心,这不是人血,只是鹿血罢了,可暖身,补气血。”花老板说完,再次将那壶送到我的面前。 这一次,不等玄凌推开,我直接就侧身避过那壶血。 花老板见我这般反应,索性自己端着那壶,极为优雅的喝了一口。 “放心,没毒。”他还以为,我是担心,这里头有毒。 我没有吭声,花老板也就不再勉强,而是将壶口拧上,然后便好似旧友一般,同我聊天。 “听闻你们之前在巨鹿山待过,我也曾去过那,山里的风微甜,半山腰还有活水,有深泉水。”花老板说完,又顿了顿:“待此事了结了,我便也寻个山清水秀之地,隐世。” 花老板说着,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 这种笑,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别助纣为虐,现在就走,去寻你的桃花源隐世吧,否则,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未必会有好下场!”这花老板,之前给过我们面皮,也算帮过我们,只是没有想到,他和萧策是一伙的,都效忠于天师。 “楚姑娘我喜欢你的性子,若发自本心,我即刻就愿意放了你,只是,放了你,便帮不了他,帮不了他,我活着便毫无用处。”花老板说完,落寞的垂下眼眸。 “你说的他,是那天师?”这花老板,何其睿智之人,居然觉得,如果帮不了天师,便活着无用? 那天师究竟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们如此忠心耿耿? 第一百七十五章孽缘 花老板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便抿嘴苦笑。 说实话,他笑起来真的极美。 “我的命是他给的,就算是为他去死,那也是宿命,楚姑娘别恨他,你是他的心魔,他若不亲手处置你,便永远无法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花老板说完,又冲着我微微俯了俯身,好似是替那天师,向我道歉。 “心魔?我就连他的正脸都未瞧见过,怎的就成了他的心魔?”我不禁觉得好笑,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姑娘大抵是与天师,前世有缘。”花老板回道。 我一听,也立刻接话:“那必定是孽缘!大抵,是我杀了他全家,诛了他九族!否则,怎会如此死咬着不放?” “嘎嘎嘎!嘎嘎嘎!” 不等花老板回应,马车外就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这叫声,我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红鸦的鸣叫。 我立刻掀开一侧的小帘子,朝外望去。 果真,一排排红鸦,井然有序的朝着我们的反方向飞去。 而那个方向,天际已是猩红的一片。 “既然,我是你们天师的心魔,那就杀我好了,别动我夫君,送我过去吧。”我瞧着成群的红鸦,心中顿觉不安,冥北霖只怕是要寡不敌众。 花老板的视线,也朝着我瞧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随即也变得凝重无比,紧接着,便开口,对萧策说道:“师尊,这是要用大术?” “师尊用何等术法,还需问过你么?”萧策的回应之中,满是不屑。 花老板则满面愁容:“那术,极容易反噬,师尊?” “师尊术法高深,无需你替他忧心。”萧策说罢,我便明显觉察到,马车行驶的速度越发快了。 “回去!”花老板的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决绝。 “你当自己是谁?敢命令本祭司?”萧策的话还未说完,花老板的一只手,便探出了帘子,紧接着马车被逼停。 我见此情景,赶忙抱着玄凌也准备起身,结果花老板却只是对我低声说道:“你随他走吧。” 说完,他跃下了马车。 “这个疯子!” 没多久,马车外就传来了萧策的叫骂声。 “一同前往吧!”我不死心,立刻开口对萧策说。 “楚夕颜,我如今不杀你,不代表,我不敢杀你。”萧策一把撩开帘子,我瞧见他的脖颈上,居然插着一根针。 针的一半,已经没入了他的皮肉之中,这花老板原是善用针啊? 大抵,之前我们遇到的蒙面黑衣人,便是他。 如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完全消失在漫漫白雪之中。 “若你师尊真出了变故,花老板倒是救驾有功,你这个大祭司,一次次让我们逃脱,想必,在你师尊眼里,你早就是个废物了。”我如此说,故意刺激萧策。 萧策猛一抬手,想要扼住我的脖颈,我立刻朝着马车里退了一步。 “大祭司,也不想替他人做嫁衣,眼睁睁的,让花老板讨了好处不是么?”我说完,一屁股坐下,故作平静的哄着怀中的玄凌。 萧策本就是个桀骜张狂之人,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让花老板抢功的。 只见这萧策阴沉着一张脸,侧坐在马车架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猛的一把抓过缰绳,紧接着便调转了方向。 “祭司大人,师尊有命,必须立刻带着此女退守山下。”之前那为首的祭灵人赶忙驾马上前,提醒萧策。 萧策却并不搭理,直接驾着马车,朝着那些红鸦所去的方向疾驰。 我将玄凌拥的紧紧的,耳畔还听到身后那群祭灵人马匹的奔腾声。 只不过,萧策却好似有意想要甩开他们,准备独自带着我前去。 他驾车的速度极快,马车好似都要“飞起”一般,而他丝毫不担心,马车里的人会被甩出车外。 我一手拥着玄凌,一手死死扒着马车边缘。 马车帘子也跟着左右甩动,外头的飘雪似乎越来越大了,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远。 “萧策!你慢些!”我垂眸看着怀中的玄凌,冲着他便大声喊道。 萧策充耳不闻,我同玄凌只能忍耐。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让我原本便有些抽痛的腹部,更加不适,肚子里的小家伙,好似在往下坠一般。 萧策驾马狂奔,本是想要迅速赶到他那崇敬的师尊面前,结果弄巧成拙,这么一通“飞驰”加上越来越大的雪,很快便无法分辨方向。 准确的说,我们是被风雪给围困了。 萧策的马车,这才缓缓停下。 只见他焦躁的跳下马车,我将玄凌的小脸贴近我的胸膛口,让他暖和一些,并且,把马车帘子拉好些。 但此刻,风雪实在太大了,寒风依旧从帘子一侧,不断灌入马车里。 玄凌在我的怀中缩着身,闭着眸子,睡了过去。 见他安稳睡去,我松了一口气,视线则是又落在了玄虚镜上。 而此刻的玄虚镜却变得晦暗无光,我看着它,脑海中便又想到师姐她们所说的话,“玄虚镜,知人过去,通晓其未来。” 这般神奇的镜子,我也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拿上前来仔细看个究竟。 “呼!”的一声,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玄虚镜时,马车帘子被一把掀开。 紧接着萧策便探入了马车之中,他的头发上,身上,都是落雪,面色苍白,想必是在马车外冻坏了。 见我的手,正伸向玄虚镜,便是一把将那镜子夺过,用之前的布块小心的包裹好。 “楚夕颜,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他抬起眸子,眼里透出一抹杀气。 “该安分的,是你,你我之间的帐,还未清算。”我说完,看着他脖颈上被我抓伤的伤口:“方才确是我冲动了。” “哼!你这是在讨好本祭司?”萧策闻言,嘲讽的撇了我一眼。 “不,掐死你岂非太便宜了你,你如此喜欢剥人面皮,应受剥皮之痛,煎熬痛苦的死去才对。”我看着萧策的面容,脑海之中映照出的,却是歌雲被他割开面皮的恐怖模样。 一个人的内心,扭曲成何种模样,才会以剥皮为乐?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快人心 萧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也从我的眼神之中,读到了什么讯息。 “楚夕颜你的嘴挺利,不过这面皮我看着,倒是轻薄。”他说完,猛的伸出手来,抚过我的脸颊:“这种透着红晕的薄面皮,剥下来,当笼布,再好不过。” 他说着,还十分得意的扬起嘴角,冲着我冷笑:“知晓那贱人的皮囊作何用处么?” 我拧眉,盯着他。 “虽是个下贱妖物,但皮囊还算颇有几分姿色,卖给了花楼女子,从此受尽男人践踏,一点朱唇万人尝!”萧策说完,发出了一阵冷笑。 这笑声,在我听来刺耳至极。 歌雲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放过。 “可惜了。”萧策又顿了顿,嘴上说着可惜,但是,嘴角却依旧带着戏谑的笑容。 接下来说的话,就好似一把刀,要将我的心给扎穿。 “可惜那凤主美艳无双,那般皮囊,却白白浪费了。”萧策说着还看向了玄凌:“若是个龙女便好了,说不准将来,是张美人皮。” “闭嘴!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胍躁?”我紧紧咬着牙,腹中的闷疼在加剧。 “楚夕颜,其实,本祭司觉得,你与旁人不同,本祭司不想杀你,若是你愿跟随本祭司,听本祭司之言,那么,到了盛京,本祭司保你不死!”萧策这是要说服我,当他的手下么? 我微微闭上眼眸,不想再理会他。 而他却好似刻意朝着我靠近,我再次睁开眸子,他便已经与我近在咫尺了。 “离我远点!”我立马开口。 “你怕我?”他似乎忘记了,方才自己被掐着脖颈,无法动弹的模样。 “我是怕!怕老天爷降下惊雷劈你时,连累到我们无辜之人。”就萧策这般阴毒之人,哪一日被雷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萧策一听,立刻不屑的一哼:“若这老天真有眼?”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不过,视线却盯着我的脖颈,并且,咽了咽口水。 我一看他这反应,赶忙往后缩着身体。 萧策则是依旧不住朝着我的身上凑,嘴唇微动,顺势就要扑上来。 我抱着玄凌,想要躲闪,只是身体笨重,加之孩子在怀,无法避开。 萧策抓住我的头发,向一侧拽去,当我侧过脖颈时,他便立刻张嘴咬了上来,我只觉得脖颈一阵发疼,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脖颈的伤口处渗出,紧接着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后便什么都不知晓,昏厥了过去。 只是在这混混沌沌之中,我好似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杀了萧策,剥了他的皮囊,他在哀嚎,惨叫,炙热的血液,飞溅在我的脸颊上。 而我,听着他的惨叫声,心中却并没有复仇之后的快乐。 逝者已矣,就算如今萧策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这终究就只是个“梦”,而“梦”总是要醒的。 “滴答,滴答!” 我是被一阵极为轻微的水滴声给吵醒的,这声音就在我的耳畔。 而我,有些虚弱的想要睁开眼眸,可这眼皮子却沉重无比,试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 只是这一睁眼,我对上的,便是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住了,本能的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而我的怀中,还有一大块温热的东西滑落。 “玄凌?”我垂眸,昏厥之前,我怀抱着的是玄凌。 可如今低头一看,掉落在马车板上的,居然是一大片鲜血淋漓的皮囊! 这皮囊,触碰到我的手背,还是温热的,好似刚刚扒下不久。 我赶忙抽回自己的手,结果,便看到指甲缝隙之中,全都是血。 “啪叽,啪叽。” 不等我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那一滩“肉”,居然缓缓蠕动了起来。 我大惊失色,迅速在这马车里环顾一圈,想着先寻到玄凌,然后,再离开马车。 一回头,玄凌就躺在我右侧边的玄虚镜旁,他闭着眸子,没有半点声息。 “玄凌?”我颤抖着,伸出手,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然后绕过这一滩“肉”,直接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去。 “噗!”的一声,这外头的雪,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积雪极深,已经没过了我的膝。 这么大的雪,我迟疑着,自己体内有鲲隐鳞自是不怕的,可我担心,如此一来,只怕是会冻坏了玄凌。 思虑再三,我还是扶着马车架,从新爬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时,地上那一大滩“肉块”依旧如虫子一般在蠕动,而他那血呼啦的肉块上,还能隐约看到青色的经脉在跳动。 这肉块底下,则是一袭被浸染成血红色的衣袍,还有一把佩剑,这些都是萧策的。 “萧策?”我盯着肉块,呢喃着。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如今,我甚至就连梦中的内容都记不清了,可他怎么就真的被剥了皮? 而且,寻常人被剥了皮囊还如何能活?他却? “你究竟是什么?”我盯着“肉块”,不由蹙眉。 而肉块之下,很快就侧着探出了一个脑袋,那脑袋上没有皮囊,眼球就这么白生生的印入我的眼帘。 看到这阴狠的眼神,我便知晓,这滩肉确实是萧策。 他的好像被打断了骨头一般,站不起身,就如此瘫着,看这样子,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我俯身,萧策那阴狠的眼神之中,露出了几分畏惧。 而我并非是要杀他,而是将他身侧的佩剑抓在了手中。 “滚出马车!”我开口命令道。 他这模样,可比死了,更加大快人心。 听到我所言,他一动不动,同我僵持。 我直接拔出剑,将他的皮囊挑起,丢了出去。 “再不滚出去,我就将你剁碎了!”我冷着脸,故作镇定的冲他呵斥道。 其实,看到这么一大滩“肉”,我已经惊恐的双腿都在发软。 萧策没有言语,大抵是下颌骨错位,张不开嘴,不过总算能听懂我的话,缓缓的朝着马车外挪去。 他每挪动一次,身下就会渗出更多的血水,许久之后,他才“噗咚”一声掉落到马车外。 这山上的积雪深,我想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过去 如此想着,我便伸手,用力的将马车帘子拽下。 这帘子极厚,抗风,我把它当做是包布,本是想用它将玄凌裹在我的身前,如此,我也能放心驾马。 可我这肚子太大了,又不住的抽痛,最后没有法子,只能用帘子将玄凌裹在了我的后背上。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拉动了缰绳。 马儿发出一阵嘶鸣,便奋力朝前奔去。 只是积雪极厚,它奔跑起来也极为费力。 我拉着缰绳,亦是毫无方向,如今应已是清晨,山里雾气太重。 这雾气和雪色融合在一起,根本就瞧不见前行的路,我只能是驾着马车一通乱走。 “嘎嘎嘎!嘎嘎嘎!” 如此,没头没脑,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隐约听到了一阵乌鸦的叫声。 这声音就在前方,听到这叫声,让原本毫无方向,不知所措的我,瞬间就来了精神,赶忙顺着那声源赶去。 心中只想着,跟着红鸦走,必定就能寻到冥北霖。 如此一想,便已是迫不及待。 可马儿行的极慢,我都担心,那红鸦若是飞远了,该如何是好。 但这红鸦,就好像有意在等我一般,飞的极慢,总是不远不近,能让我听到它的声音。 跟着这红鸦的鸣叫声,我们一路前行,两个时辰之后,四周雾气完全退尽头,我看到了远处,那熟悉的庙宇。 “圣女庙?”盯着那庙宇,我呆愣了许久。 不过仔细想来,之前,我同冥北霖也是在此处分开的,这里有结界,冥北霖此刻,或许就在这附近。 “夫君!夫君!” 我大声叫喊了起来,只是,回应我的,只是呼啸的寒风,还有那红鸦的鸣叫。 抬起头,我看到那红鸦就落在不远处的树杈上,一双猩红的眸子,正朝着我的方向看着,就好像是在监视着我。 我顿时,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夕颜!” 一声无比温柔,可我听着却为之发颤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中。 我侧过脸,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被一群祭灵人给包围了,而师姐就立在这些祭灵人之中。 之前,她同萧策大打出手,如今怎么又同这些祭灵人为伍了? “夕颜。”她柔声唤着我,然后一步一步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别过来!”我赶忙抓起一旁的长剑,指向师姐。 师姐不由的摇了摇头:“夕颜,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你居然还执迷不悟?那妖把你迷的昏了头!” “昏头的是你,你若再靠近,我便不客气了。”我的剑锋,直指师姐。 师姐的脚步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是还加快了些许。 当我手中的剑锋抵住她的脖颈时,她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畏惧。 依旧极为温柔的望着我:“夕颜啊,那玄虚镜,你可仔细瞧过了?” 师姐凝望着我,眼里带着期待。 我目光一沉,抬起另一只手,将玄虚镜抛给了师姐。 “想看,你自己看个够吧。”我冷声说着,也并未将手中的长剑移开。 师姐激动的伸出手,接住那玄虚镜,与此同时,剑锋不小心划破了她脖颈上细白的皮肉,殷红的血溢出,师姐却毫不在意,只是小心翼翼的将那裹在镜子上的布块给揭开。 “啪嗒!” 她垂头,查看玄虚镜是否损坏,一滴滴血,从她的伤口处渗出,砸落在了玄虚镜上。 师姐举起玄虚镜就照向了我,她这是要强逼着我看。 而玄虚镜此刻也泛出了刺目的光,我眯着眼,顿觉一阵眩晕,紧接着就听到了四处有鸟鸣之声。 我知晓,自己必然又入了幻境。 “哗啦啦,哗啦啦。” 耳侧,还有一阵树丛晃动的声响。 我抬起眼眸,朝着四处张望,发现,是一片荒草地。 而离我不到三步之遥的树丛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这是我的从前么?我盯着树丛看了一会儿,便大着胆子,朝着树丛走去。 才刚靠近树丛,我就听到了一个女子,在不住的“哼哼”着。 我一听那声响,便已然联想到这树丛之中,大抵是何等场面了。 可这如今,天色还未暗下,居然有人如此大胆,在树丛之中,便行这男女之事么? “师,师,师兄。” 靠近树丛,我听到了一阵无比熟悉的呼唤声,那声音喘着粗气断断续续。 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难道是?”我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不由凝眉,伸出手,想要将树丛扒开。 可如今,我在玄虚镜所造的幻境之中,伸出的手,只是从这树丛直接穿过而已。 “哗啦!” 良久,树杈里伸出了一只白皙,却裹满了黏液的手。 那只手,无力的朝前抓着,好像想要寻一根救命稻草。 只是最后,还是只能无力的垂下。 “咯咯咯!咯咯咯!” 那只手刚一落下,一阵好似从鼻腔里发出的“咯咯”笑声,便传入了我的耳中。 这种声音,让人听了骨头都跟着发痒,难受无比。 而就在我俯身准备看个究竟时,一团漆黑的光溜身影,从树丛之中蹿出,只是转瞬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一个人,因为,他浑身漆黑好似长满了毛发,身形及其佝偻,看着很是年迈,最最重要的是,在他蹿出的一瞬间,我似乎瞧见,他的额上,长着触角,看着极为怪异。 待这古怪的黑影离去之后,树丛之中,踉跄着爬起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 她低垂着脑袋,那瘦弱的肩头上,满是通红的痕迹,胸口还有咬痕。 我望着她那如死灰一般的面容,突然明白了,我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师姐的过去。 如今,在这树丛之中“呆坐”的女子,正是师姐。 她只是呆愣的坐了一会儿,没有流泪,没有不知所措,脸上的神情,甚至有些麻木。 师姐面无表情的抓起散落在一侧的裙衫,然后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便朝着左侧树丛走去。 在离师姐方才躺着的地方,不足三步之遥处,便趴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师兄。 师兄的腿上都是血,脸上有伤,鼻梁都歪了,应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第一百七十八章妹妹 师姐俯身,要将师兄扶着坐起。 师兄却固执的躺倒在地上,眼眸猩红。 “你快走吧,若是入夜,此处只怕更为?”师兄欲言又止。 师姐却依旧俯着身,开口对他说道:“走,如今回头还能追上夕颜。” “云若!夕颜已经寻到她喜欢的人了。”师兄凝眉,不过始终没有勇气抬起眼眸看师姐一眼。 “那个冥北霖不是人!是妖!师兄你也糊涂了么?”师姐瞬间变得激动了起来。 “回村子吧,回去之后,好好生活。”师兄没有反驳,而是劝说,劝说师姐回村。 “好好生活?你看看我如今的模样,还如何好好生活?”师姐的柳眉蹙了起来,眼中含着泪。 师兄垂眸:“师父早就给你算过一卦,说你命中有“桃劫”,故而,我们才长年躲在安静的村子里,云若,回去吧,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师兄方才,看到听到的,也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师姐反问。 师兄嘴唇微颤,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师兄会嫌弃我吧?”师姐看着师兄,问话间带着哽咽。 “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嫌弃你?云若,快走吧,此时下山,还来得及,待入了城镇,阳气足了,这些阴物,便不敢纠缠与你。”师兄说完,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师姐:“云若,回到村子里,就当你从来没有出过村。” “妹妹?”师姐似乎没有听到师兄说的其它话,只是,呢喃的说了一句“妹妹”。 然后,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自嘲的笑。 “轰隆隆!” 二人正说着话,空中便传来了闷雷的声响。 师姐抬起手,朝着自己的眼角一抚,然后双手伸到师兄的腋下,将师兄拖出了树丛。 师兄的腿应是断了,每拖动一下,他便要疼的龇牙咧嘴,痛苦不堪。 “云若,你拖着我,无法离开。”师兄想要推开师姐的手,但是,此时的他却毫无力气。 师姐没有言语,脸上的神情无比固执。 她一路拖着师兄,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只是还未到山下,便有大雨落下,最终,只能在一个漆黑的山洞之中,躲避雨水。 而我,看着这一路过来,师兄腿伤,留下的满地血迹,就知晓,那些阴邪之物,必然还会寻到她们。 毕竟,那些东西,对于生血是最为敏感的。 “你快走吧,天黑了,就来不及了。”师兄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可嘴里依旧在劝说着师姐。 师姐坐在师兄身侧,淡漠的说道:“你以为逃的掉么?你难道不识那是何妖么?那是结妇妖!一旦被缠上,便?” 师姐没有说下去,而是将自己的外裳袍子脱下,盖在了师兄的身上。 “云若,你懂术法,到了镇子里,买了符纸,便可对付它。”师兄说完,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抬起,不过,颤抖痉挛了半晌,也无法将手抬起,只能是虚弱的对师姐说:“云若,我的袖中,有一个荷包,里头,有些银票。” “是夕颜给的?”师姐淡淡的问道。 “嗯,你拿着银钱,走吧。”师兄说完,视线落在自己右侧边的衣袍处。 师姐却没有伸手去翻找,而是静默的看着师兄。 师兄见她这举动,便知晓,师姐依旧不愿下山。 于是,微微垂眸。 “其实,在你第一次“出事”时,我亲眼瞧见了,却没有出手救你。”师兄抿了抿嘴唇,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师姐一怔,望向师兄。 “你说什么?”师姐当即瞪圆了眼眸,呆呆的看着师兄。 “你初来月事时,师父便说,你的“桃劫”要开始了,从此之后便会招惹些阴物,果然,那一日,你在院中打水,便来了一只伥妖。”师兄说这话时,眼角分明有泪闪动。 “别说了!别说了!”师姐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师兄却依旧继续说道:“当时,我已早师父一步赶回村子,夕颜病着,师父放心不下,让我回去看顾,结果就看到,你在井边被伥妖,污了身。” 此刻的我,神情也如同师姐一般。 师兄的话,让我回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已经是我发烧的第四日,整个人,昏昏沉沉。 迷蒙间看到师兄抱着我,躲在床榻底下,他灰头土脸,身上带着伤,嘴唇青紫。 不知我醒来,还在无声啜泣。 后来,爹便回来了。 但是,那日之后,师姐就突然变得极为沉默。 我以为,就如村子里的婶子们说的,来了月事,便成了大姑娘,性子自然就内敛了,却不知是这般缘故。 “我知晓,那伥妖对你做了什么,可我担心,一旦出手,又敌不过它,到时候屋内的夕颜也会有危险。”师兄这话,就好像一把刀子,直接捅进师姐的心。 “所以,你就看着?”师姐问,泪水夺眶而出。 “对,所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师兄的嘴张合着,还要继续说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师姐猛然抬起手,抓着破损的衣裳外褂,捂住师兄的半张脸。 师兄没有挣扎,只是平静的凝望着师姐。 而我,知道,师兄已经达到目的了。 其实,当年师兄自己还只是个小少年,术法低微,那伥妖可谓是山中精怪之首,专门吞噬同类,狠辣又难缠,师兄当时根本就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加之当时还受了伤,又需护着我,故而,选择了躲避。 但这些年,师兄拼命修习术法,照顾师姐也是无微不至,想必也是在努力“赎罪”。 “别说了,别说了。” 师姐的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手中捂着师兄脸的力道更重了些。 当她发现,师兄瞪着眸子一动不动时,却已是来不及了。 师兄断了气息,师姐赶忙松开手。 而师兄,嘴角微微带笑,好似是在对师姐说,他不怪她,她如今,可以安心离开,好好的回村,重新开始生活了。 这也是如今,他唯一能为师姐做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背道而驰 师姐望着师兄嘴唇发颤,良久之后才唤了一声“师兄”,而师兄却已经再也无法回应她。 “师兄?师兄?”师姐发出凄厉的叫声,就好似疯了一般,用力摇晃着师兄的肩膀,嘴里还断断续续的说着:“师兄,你别吓云若,别吓云若!” 我红着眼眶,眼前的二人变得模糊,四周很快被彻骨的寒气所包围。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是师兄在逼我,他在逼我!”师姐哽咽的声音,此刻又到了我的耳畔。 “师兄希望你活着,既是他选的,无人可以怪你。”我说罢,一滴泪水从眼眶滚落,眼前的师姐也变得清晰了:“只是,希望你值得,值得师兄豁出命去。” 师姐红着眸子看着我,眼中露出了一抹柔情。 她这般温柔的看着我,让我好似生出了错觉。 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她还是我那个温柔心善的师姐。 只是,这一瞬间的温柔,终究,只是错觉,我们背道而驰,已经离的极远。 故而,当师姐突然伸出手,用帕子捂住我的口鼻时,我露出了苦笑。 这帕子里应该放着迷魂的香,只要我吸上一口,便要束手就擒了。 而我屏住呼吸,笨重的身体猛然朝后一挪,一面避开师姐的帕子,一面抬起手,便冲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挥了一剑。 师姐避之不及,手臂上挨了一剑,猩红的血立刻渗出,滴落在雪地上,看着无比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师姐的话呢?如今,你我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你忘了师姐从前是如何待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何这般待师姐?”师姐说这话时,眸子通红,好似痛心疾首。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瞧见这一幕,必定会误以为,我这个当“妹妹”的,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忤逆长姐。 “唯一的亲人?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如何听你的话?”我一边问着,一边将身体缓缓朝后挪动。 师姐听我如此问,很是欣喜,以为我被她的一席话给打动了。 她含泪,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冷吧,跟师姐回屋里歇歇。”她说完就要来拉我的手。 我立刻避开她的手,将那长剑握的更紧了。 “说吧,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我的夫君现在如何了?”说到冥北霖,我的心便揪着。 他如今必定寡不敌众,只怕已经被那天师拿下。 “夕颜,你别怕,无论他们要做什么,师姐都会保全你。”师姐柔声安抚着我。 “保全我?如何保全?你要为了我与那天师作对不成?”我面无表情的反问师姐。 师姐摸着我脸的力道,明显加重了些许:“只要你愿意,愿意吃下这药丸,我们便一起回村。”说话间,师姐已经将一枚药丸送到了我的唇边。 “呸!” 我朝着那药丸上,吐了一口口水。 本是想立刻驾马朝前奔,不过腹中又是一阵抽痛。 之前的闷疼还能忍受,如今这抽痛却是让我面目狰狞。 “怎么了?肚子疼吗?”师姐看着我,关切的询问着。 “你?”我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师姐的袖口处有淡淡的药草味。 她离我近时,我的腹中便是疼的更加厉害。 “夕颜,长痛不如短痛,子衿的药都是极好的,定不会让你太难过。”师姐说完伸手一把夺下我手中的长剑。 然后侧目朝着她身后的祭灵人,使了个眼色。 两个祭灵人立刻上前,将我强行扶下马车,此刻的我,腹痛异常,一时之间无法挣扎。 “嚓嚓嚓!” 我刚刚被扶下,便听到了马车底下传来了一阵“嚓嚓”声。 这声音,就好似什么东西在雪中挪动。 我浑身疼的冒出冷汗,垂目朝着马车底下望去。 一只义肢,映入了我的眼帘。 真真是阴魂不散,哪怕是成了这副模样,依旧要死追着我不放。 “抓住她!抓住?”萧策张着错位的下颌骨,话还未说完,师姐直接挥动手中的剑,狠狠插入萧策的头颅之中。 萧策如今畸形的扭做一团,侧歪着脑袋,被一剑刺了头颅,也无力抵抗。 被刺穿头颅的萧策,筋挛的缩成一团,嘴里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公主殿下,这?”立在我身侧的两个祭灵人,看的最是真切。 看到这么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着实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们磕巴的问着师姐,那是什么。 师姐淡漠的瞥了萧策一眼,冷声说了一句:“妖!” 我听了倒是觉得无比讽刺,萧策抓了一辈子妖,也最恨妖,可死后却被当做了妖。 “烧了,否则只怕会引来同类。”师姐吩咐着,其实是担心有明眼人认出萧策来。 “是!公主殿下!” 这些祭灵人极听师姐的话,听师姐命令,将萧策的尸体拖走。 而师姐同这两个祭灵人,带着我就朝着远处的圣女庙走去。 我被拖拽着,师姐顺势将我后背上的玄凌给抱走了。 “别伤他。”我侧目无力的望着师姐。 师姐单手拥着玄凌,嘴里极温柔的说了一句“放心吧”。 只是如今最不让我放心的人,就是她。 他们将我弄进圣女庙,便再次安置在了后院。 不过此刻后院的屋中多了一个人,那少年的身影我熟悉,他便是子衿。 可子衿是太子殿下的人,他为何会在此处? “药用了?”见我们进屋,子衿也不遮掩,直接了当的问师姐。 见师姐点头,子衿立刻示意那两个祭灵人,将我放到床榻之上。 “你们去准备热水,一会儿便要引胎。”子衿开口吩咐着,又娴熟的俯身拉起我的手,替我把脉。 “别担心,不会疼太久的,那药闻了之后,一个时辰内便可落胎。”子衿一脸认真的说着。 “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来。 子衿是殿下的人,他如今却出现在这,还帮着师姐,若非他倒戈,那便是殿下和天师亦是一伙的。 我自不希望是后者,毕竟殿下在我心中,不是大恶之人。 “太子殿下?”子衿苦笑:“殿下为了姑娘已经丢了太子之位,前些日子发病一场,如今也只剩下了半条命,但哪怕是如此,殿下依旧在为姑娘筹谋。” 第一百八十章事无十全 子衿说着,幽幽的望着我。 原本稚气的少年面容,好似变得比从前阴沉了许多。 只是这种阴沉让人畏惧,他的眼里带着的,是我曾在萧策眼中所见的杀气。 “把小龙王抱出去,解药在隔壁厢房。”子衿开口,对着立在他身后的师姐说。 师姐却不愿离开这屋子:“他是龙,昏睡几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天师既需要他,那便不可有任何闪失,之前的药必须解。”子衿说话的口吻,并非是在同师姐商量,而是带着命令。 “看好她,那胎死了便罢,我师妹绝对不能有事!否则,我绝不放过你!”师姐亦是沉下脸来,同子衿说着。 子衿没有应声,不过一只手抬起,按在了我的腹上。 我费力抬起手,想将他的胳膊推开,只是气短力弱,根本就无法推开子衿。 子衿双手抚在我的腹上,想要知晓我肚里胎儿的情况。 “双胎难得,只可惜,是妖孽。”他说着解开我的外衣袍,掀开了上衣一角。 很快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脐眼一凉,不知子衿朝着我的肚脐眼处塞了什么东西。 “子衿,我知晓你与他们不同,你?”我的话还未说完,子衿便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这笑中好似带着嘲讽,和漠然。 “知道,他是谁杀死的吗?”子衿突然问道。 “谁?”腹中的剧痛,让我一时之间,不知子衿说的是谁。 “他以为,我同他之间还有什么情份?当年他抛下所有至情,逃跑时,便与我再无瓜葛,再见面我们便是仇人!”子衿咬牙切齿的说着。 此刻在子衿的眼里,除了仇恨再无其它。 而我呆愣了片刻,嘴唇才颤抖的问:“你,你,你说的是曹大夫?他是你杀的?” 之前,我怀疑过太子殿下,怀疑过萧策,唯独没有怀疑过子衿。 最后一次见到曹大夫,他还极为反常的让我晒正午的日头,似乎还刻意拉了我的衣襟,我只是琢磨他话的含义,却没细想那动作。 子亦可指“日”,像我们村子里,婶子们叫日头不叫日头,叫“子阳”,而衣襟和衿同音,当时我们身边还有外人,曹大夫不好直说,便编出了那么一句奇怪的话。 他当时,便知晓子衿会杀他? 我微微摇头,曹大夫入京,为的也就是见子衿一面。 我望着子衿道:“他有他的难处,他毕竟是你的?” “难处?究竟是何等难处,让他弃整个家族的生死于不顾?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他早就知晓我们的人寻到了风霖菀,他亦是愿意帮忙里应外合,他才是卑鄙无耻之辈死不足惜!”子衿的面色煞白,情绪激动异常。 只是曹大夫已经死了,从前他所做的一切,也只能罢了。 但他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想必他也被蒙骗,才做了违心之事。 “无论如何,子衿,你的医术了得,没有让曹大夫失望,只是医者仁心,你的医术不该用于杀人,而是该用在救死扶伤上。”我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只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如今稍稍一动弹,便大汗淋漓,里头的衣襟都湿透了。 “别动,这药效,越来越强,你若乱动血崩,便怪不得任何人。”子衿说罢,又起身,从桌上的药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针包,摊开之后,从里头取出一根根银针,仔细的扎在我的肚皮之上。 这针冰凉冰凉的,每扎一次,我的身体就会不自觉的跟着颤抖。 心中已然慌乱不已,觉得自己很快便会失去腹中的孩子。 “住手!住手!”我叫嚷着,用力的一个翻身,避开他的手,便要爬下床去。 子衿望着我,面色越发淡然。 那眼神,只是在看一个垂死之人。 “夕颜?”师姐在此刻慌张的跑了进来,一把扶住了我。 “你对我师妹做了什么?”师姐激动不已。 “她腹中的胎,虽不足五月,但大抵是妖胎的缘故,个头并不小,强行引下,有血崩之势,我只是在替她封血脉。”子衿说罢,便示意师姐帮忙,将我按住。 “师姐!我知道错了,今后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就如同你所说,如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立刻望着师姐,她现在是我的救命稻草。 师姐听我如此说,神情先是恍惚,转而便是欣喜。 “夕颜,师姐就知道你总有一日会懂的,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师姐才是唯一为你好的人。”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很是激动。 “从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我只求师姐一件事,师姐若是答应,我便同师姐回村,我们还同从前一般好好过日子。”我含泪看着她。 师姐却缓缓的松开了手,紧接着决绝的摇了摇头。 我还未说,但她已经猜到我想求她何事。 “我知晓,这孩子不能留,但是我毕竟怀了他们一场,再让我同他们相处一日,可好?算是道别。”我哀求着,想要一个转机。 师姐沉默,蹙着柳眉,眼中带着纠结。 子衿则是立刻开口:“姑娘这是何苦呢?再说也来不及了,今日该用的药都用了,再过一会儿便可落胎。” “夕颜,长痛不如短痛,这妖胎在你腹中多待一日,你就会多一日危险,如今引下,对你才是最好的。”师姐说着,擦拭着我额上的汗水。 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最后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砰砰砰!” 当我已想不出任何对策时,屋门被扣响了。 紧接着几个穿着白裳的圣女,便捧着铜盆进来。 这铜盆里盛满了热水,子衿示意她们将热水放到一旁的桌上备用。 并且,担心我一会儿不配合,故而让几个圣女留下,帮忙一起按着我。 “小龙王可安顿好了?”子衿看向师姐。 “嗯。”师姐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声,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 “此胎如今甚大,夕颜真的不会有事么?”她的眼中带着忧色和不安。 “事无十全,说来也都是她自己倔,从前太子殿下便想帮她,是她自己不愿,一拖再拖,如今也只能一博,一切便要看她的命数。”子衿说罢,再次替我把脉,神情凝重异常。 第一百八十一章定身符箓 师姐盯着子衿,又看了看我的肚子,立即摇头。 “不,不能有万一。”师姐说完,便要推开那些圣女。 “你疯了!再拖下去,必定一尸三命!”子衿的一句话,让师姐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虚弱的看着师姐,心中再生出一计。 “师姐,我想和你单独说说话。”我眯着眼眸。 “待落胎了之后再说!”子衿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我赶忙道:“或许到时候,便没有机会了,师姐。” 说罢,我含泪看向师姐,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们出去!”师姐毫不犹豫,开口就要赶子衿他们出屋。 那些圣女纷纷松开了手,子衿却是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公主殿下,此事不是你一人说的算的,若有差池?”子衿面色阴沉,言语之中,带着一抹威胁。 “一切后果,我自行负责,你立刻出去!”师姐态度坚决。 子衿却依旧不肯,师姐猛然抬起手,朝着子衿的眉宇之间一点,子衿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紧接着,就十分顺从的出了屋。 师姐此次确实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术好似提升了。 我想应是骨祭点拨了师姐,如此一来,不知我还能否得逞。 因为,我打算用的术,便是从骨祭给我的孟言箓中所学。 “师姐,你,扶我坐起。”我看着师姐,嘴角带着一抹淡笑。 师姐微微颔首,小心翼翼的将我扶起。 我坐起之后,这腹中的疼痛感更甚,让我的身体都跟着微微抽搐。 不过这种疼痛感,倒是让我变得越来越清醒。 “夕颜,你别怕,师姐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师姐握住我的手心,顿时面色一沉:“怎么手这样凉,还出冷汗?” 她有些慌张的询问我,我摇着头,紧接着便对师姐说:“师姐,你替我将腹上的针拔下,太疼了。” “可子衿说?”师姐犹豫的看了一眼那些银针。 “师姐,我比你更了解子衿,其实,他只是祭灵司的一个医徒,并没有什么超高的医术。”我故意如此说,希望,师姐能照我说的去做。 师姐听言,脸上的神色更是慌张。 “医徒?怎么可能?若只是个医徒,怎么会派他来?”师姐将信将疑。 “师姐,我真的好疼。”我说着,侧过脸,汗水从脸颊不住滚落而下:“你帮帮我,否则,胎还未落,我只怕是要疼死了。” 我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眶,不住哀求师姐。 师姐动容了,俯身伸出手,替我将腹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 她的动作极近温柔,生怕弄疼了我,而我看着她的侧脸,甚至有些恍惚。 好似看到从前的师姐又回来了一般,但这种恍惚很快就转瞬即逝,我抬起手,直接将偷偷拔下的一根银针扎入了师姐的后脖颈。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咬破了自己的食指,一把拽过师姐,在她的右侧脸上,画下了一个符箓。 这是定身符箓,一旦画上,肉身既锁,无法动弹。 可是奇怪的是,师姐却缓缓转过脸来,凝视着我。 这符箓,对她而言,居然无用? “你?”她抿着嘴唇,眸子开始泛红。 这种红,渐渐让她的整个眼眸,都变成一颗红色的珠子,就好似中邪了一般。 “骨祭也教你术法了?”我心一沉,想必是骨祭教了她破解之法。 “他也配?”师姐的语气之中,满是淡漠。 并且,索性侧身,直接坐在了床沿边上,此刻,她的脸上满是失望。 “他在你出宫之后,便被我处死了。”师姐不紧不慢的对我说着。 “什么?”我愕然的盯着师姐:“他帮了你,你?” “帮我?我何时需要他帮?让他入宫,只是希望,他能为我所用,谁知,他非但不能听我所言,还帮着你逃跑?若不是他,今日,你何须冒着生命危险落胎?”师姐说起骨祭,眼中还带着恨意。 我则是心凉了半截,他是因我而死? 只是,照他的本事,怎会这般轻易的就死了? “夕颜,有些事,如今师姐就算对你说了,你也不解,一切的秘密都在玄虚镜中,你若看了,便会知晓,你我才是亲人,我是唯一真心想帮你的。”师姐说的激动。 “你疯了,真的疯了!”我迅速拔下头上的发簪,便朝着师姐刺去。 师姐见我这般举动,却不躲,任由我将手中的簪子,扎入她的胸膛口。 而簪子刺入她的胸膛,我一惊,赶忙停手,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丝的波澜,好似根本就感觉不到痛楚。 我立刻猜想,师姐是修了邪术。 师姐好似能看出我心中所想,嘴角当即露出了一抹落寞的笑。 “夕颜啊,若是师姐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像师父离世时,一般难受?”师姐目光复杂的凝望着我,等待我的回应。 “不会,你早已经不是我的师姐了。”我垂眸,错开她的目光。 “呵呵呵!呵呵呵!”师姐笑了,笑的很是肆意。 只是这肆意的笑声,很快又突然戛然而止。 “罢了,罢了,无论你如何想我,我都想救你。”她说着,还想握我的手,我立刻避开。 而这个动作,却让师姐的情绪,瞬间崩溃。 她猛然抬起自己的手,露出了她的手腕。 我朝着她的手腕处一看,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个极深的伤痕。 这伤痕深可见骨,没有愈合,但是,却并不流血。 “方才,你在玄虚镜中,只看到了师兄死去,却没有看到,我随他一道赴死。”师姐说完,又抬起手,将胸膛口的发簪给拔了下来,然后仔细的替我插在了发髻上。 我则是呆愣的看着师姐,良久都没有回过神。 死了?师姐死了?那如今我面前的? “你我非凡人,本就是那阴间?”她说着顿了顿:“总之,此事说来话长,你听师姐一言,好好的,落了这胎。” 师姐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得身下有股子暖流涌出。 师姐也立刻觉察到了,视线朝着我的身下望去,紧接着马上站起身来,便要唤门外的人进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躲藏 “五为四项,尸鬼莫行。”我的双手掐决,念完了咒术,便直接拽过师姐的手腕,将符箓画在了她的手腕伤口处。 在孟言箓中,这个法子是用来震慑尸鬼的。 此术一念,符箓覆腕,师姐转过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不过动作好似迟缓了许多。 我赶忙挣扎着,扶腰站起,一起身,发现身下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这是马上就要生了,师姐凝眉,张嘴便要说什么,我直接拿过他们给我准备的布块,塞入师姐嘴里。 又艰难的用发簪划破丝绸被面,扯下绸缎条,捆了她的双手。 然后朝着右侧边的窗口望去,挪着步,一点一点的朝着窗户靠近。 此刻,想保住这孩子的心,让我将所有的疼痛全部咬牙压下。 “为,何,为,为何,就是不信我?” 师姐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绝望,我没有回头去看她,而是艰难的拖过木椅爬上窗户,跳窗而出。 身下的暖流,似乎变得更急了,我能清楚的察觉到,裤腿儿湿漉漉的一片。 知晓自己大抵很快就会支撑不住,我扶着肚子,在窗外的院子里,没头没脑的走着。 仅凭之前进来时的记忆,绕过了一个个屋子,玄凌依照我如今的情况,已无力去寻,我只能先藏好自己,才有机会救他。 “呃!” 如此狼狈逃蹿,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我便已经觉得,腹中的坠痛之感,已经无法忍受,一阵阵的疼痛,越来越猛烈。 冷汗不住的从我的额上滚落下来,我咬着牙,已然是走不动了,最后,跌跌撞撞的入了一个殿堂,躲在了这殿堂的供桌之下。 “呼呼呼!” 我一个劲儿的朝外呼气,想要减轻痛苦。 只是,这么做,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子衿说的对,我腹中孩儿,应该很快就要出来了,我能感觉到,腹中的小家伙在下坠。 “天逸,心儿,再等等,再等等好么?一会儿,一会儿爹爹就会来救我们。”我整个人蜷在冰冷的石壁上。 这供桌四周,由布挡着,我的眼前黑漆漆的一片。 不过很快,我就听到了一阵呼啦啦的声响。 这声响,好似是什么东西飞入了殿堂之中。 我凝眉,不敢吭一声。 “嘎嘎嘎!” 而那东西,很快便发出了叫声。 “红鸦?” 我的心头猛然就收紧了,想着自己是被这红鸦给发现了,那必须换个地方躲藏。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又被自己否定了。 因为,此刻的我,根本就无法动弹,挪动一下,都办不到,更别说是跑到别处躲藏。 “嘎嘎嘎!” 红鸦却在这时候,发出尖锐的叫声,下一刻,一双通红的圆眼睛,从供桌的布块底下冒了出来。 它那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好像是在对我说,找到你了! “滚!”我冷声叱道。 它却是扑腾着翅膀,将它的整个身子,都探入了供桌里。 紧接着,就朝我发动了攻击。 那尖尖的嘴,朝着我就啄了过来,速度极快。 我一看它的尖嘴冲着我这圆滚的肚子就来了,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红鸦的脖颈,红鸦那原本凶狠的目光之中,好似露出了几分惊惧,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脖颈断裂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响,我猛然松开手,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单手将一根如此粗壮的脖颈给扭断。 看着耷拉着脖颈倒下的红鸦,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萧策被剥皮的恐怖模样。 是我做的么?不,怎么可能呢?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是,剥他的皮囊了,不可能是我做的。 但,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望着眼前死去的红鸦,我的耳畔又响起了骨祭的话。 “有些人,本为阴,救人是断断不成的,但体内蕴藏着,杀人于无形的术,这种术,名为“阴咒之术”,一旦施展,无人可避。” “阴咒之术?” 我呢喃着,是此术杀了萧策么? 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施展此术法,若真懂,此刻也不必蜷缩在这供桌之下。 “呃!” 不容我多想,一股钻心的疼,再一次涌上心头。 这种疼,让我不由自主的敞开了腿,忍不住使劲儿往下用劲儿。 “不行,不行,再等等!等等!”此刻,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冥北霖,希望他立刻出现,立刻来救我们母子三人,还有玄凌。 “嘭!”的一声,突然,这殿堂的沉重木门,被一股极大的力给推开了,这股子力量,将供桌前的布块,都吹的撩起。 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我看到了黑袍一角。 不是冥北霖,是他来了! 我惊惧的缩着身,身体的疼痛,内心的恐惧,让我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不敢动弹分毫。 整个殿堂,也随着这一阵疾风过后,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很快,我便感觉到了一股子戾气,朝着我的方向袭来。 “咔嚓!”一声响,我头顶上的供桌瞬间四分五裂,朝着两侧倒去,而我立刻就暴露了。 我抬起眼眸,看向立在我面前的高大黑袍男人。 正想开口,就见他抬起手来,紧接着,我的身体便腾空而起,下一刻,就被这黑袍人扼住了脖颈,高高举起。 我痛苦的仰着脑袋,垂眸眯着眼,望着他。 他那黑袍的兜帽,将他的脸,遮住的严严实实。 他此刻能出现在这,只怕冥北霖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祭灵司天师,我只是个乡野小民,无冤无仇,今日,你要杀我,我认了,但是,别杀我的孩子。”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只希望,他能放过我的孩子。 听到我此言,他非但没有丝毫放过,我腹中骨肉之意,反而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按住了我的肚子。 力道之大,仿佛要穿过我的肚皮,生生的,将孩子从我的腹中给抠出来。 “住手!” 一声呵斥之声传来,眼前的天师,手中明显一顿,不过很快,便再次发力。 而我的身上,却在这一刻,泛出一阵红光,紧接着,对方猛然收回了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一模一样 我垂眸,发现这红光是从我的胸膛口泛出的。 莫不是鲲隐鳞在护着我们母子三人?正想着,这天师便一把将我狠狠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欣长的身影闪现在我的眼前,他俯下身来,单膝跪在我的身侧,查看我的情况。 “太子殿下?” 我眯着眼眸,身上一股子热流在涌动,浑身好似要燃烧起来。 “你若敢杀她,我便也不独活,到时候,没了肉身,你?”太子殿下话音未落,那天师便一拂袖,将殿下掀翻在地。 太子殿下猛然吐出一大口深红色的血液,但依旧眼神倔强的抬起眼眸,瞪着天师。 “我若死,你必亡!” “那今日,我便亲手杀了你!也除了这心魔!”天师说罢,双手之中,涌出一股漆黑的浓雾。 这浓雾迅速朝着我和太子殿下涌来,太子殿下赶忙翻身爬起,抱住我,将我护在他的身下。 “殿下,你快逃。” 我如今的情况,只会拖累他。 “夕颜啊,我这一世,就是为你而来的。”太子殿下在我的耳侧,低语着。 我蹙眉,师姐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好像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殿下说罢,猛然抬起眼眸,他的左眼泛红,透出一股子可怕的戾气,这些黑气,居然被这一颗眼球,悉数吸光了。 而在黑气,全部消失之后,太子殿下也好似用光了全部的气力,身子往下一沉,直接压在了我的身上。 “殿下?”我赶忙拥住他。 只见他的左眼出,流下一道殷红的血泪,便没了声息。 “废物!” 天师暴怒狂吼了一声,朝着我们这逼近。 他方才立着时,气势太足,我丝毫没有瞧出,他受伤了,可如今,我却发现,他走起路来,居然有些踉跄。 所行之处,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那印记应是他的血液,有些稠。 当他靠近,俯身要将太子殿下一把拽起时,我猛然抬起手,将悄悄握在手中的发簪,朝着他的胸膛口扎去。 这天师的术法高强,我知晓,故而,我并未报什么希望。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躲开。 发簪直接没入他的胸膛口,他就如师姐一般,没有疼痛之感,只是愣了片刻,便疯了一般死死掐住了我的脖颈。 这力道,便是要下了死手。 “杀,杀了她,杀了她!” 他的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我抬起双手,一通乱抓之后,便猛然一把将他的兜帽给拽到了一侧。 恍惚之间,我看到了他的半张面容。 “殿下?” 我愕然的盯着他,他也望向我的脸,突然如遭雷击一般收回了手,紧接着,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衣袍。 嘴里依旧不住的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他如此念叨着,就像是在不断的下定决心,要将我杀死。 我则是在他的碎碎念中,吃力的拖着殿下,一点一点,朝着殿堂一侧挪去。 这脑中,一片混乱。 天师为何会同殿下长的一模一样?莫不是什么血亲? 不可能吧?殿下可是天曌的太子,而这天师,与他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世间,没有血缘关系之人,能长的相似,却绝不可能长的一模一样吧? “杀!” 天师仿佛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嘴里吐出一个杀字,就缓缓站起身来,再次朝我们逼近。 “嘭!” 就在这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跌撞着,冲入了殿堂。 “你说过,不伤我师妹的!” 师姐已经解开了我下的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冲了进来,挡住了天师的去路。 “让开!”天师怒叱道。 “你若敢伤她,到了阴间,我便绝不放过你!”师姐瞪着天师,似乎完全不怵他。 阴间?师姐这话是何意? “哼!你以为,本王稀罕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滚!”天师这一张口,便是自称“本王”。 我看着他的黑袍,再回想他那半张与殿下一模一样的脸,比起殿下来,他似乎更像我梦中所见到的“鬼王”。 可是,在我的梦中,这鬼王与孟庄少主并无太大冤仇,甚至可以说是交好。 我若真是那少主转世,为何“鬼王”还要杀我? “你?”师姐语塞,根本就拿捏不住天师。 “滚!”天师再次怒吼,下一刻,师姐的脚便悬了空,紧接着“噗咚”一声,被狠狠砸在了殿堂一侧的石柱之上。 “咔嚓!” 师姐落地,身上发出了骨头断裂的脆响。 那天师转而,朝着我这过来,我抓起滚落到地上的烛台,指向天师。 “心魔终于可除了,本王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天师的声音有些虚,但却带着迫切,和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悬与我的头顶,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在这一刻,变得动弹不得,手中的烛台,也滚落到了地上。 “心魔已除!” 天师发出一声怒吼,那原本悬着的手,朝着我的发顶,狠狠拍了下来。 “夕颜,快跑!” 我想跑,却做不到,而师姐却直接扑向天师的后背。 “啊啊啊啊!” 天师仰起头,发出一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然后奋力将师姐甩开,在他甩开师姐的一瞬间,我看到,这天师的后背上,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根桃木。 摔落在地的师姐,也满手冒黑气。 阴物最怕的就是这桃木,师姐不顾自己,也要护我。 “师姐,你走吧,此事与你无关。”我望着她,眸中发热。 师姐一点一点,朝着天师爬去,又一把抱住了天师的腿。 “别,别,别杀她。” 师姐的嘴里,发出好似呓语的声音,身体以极为古怪扭曲的方式,蜷在天师脚下。 “师姐。” 我的嗓子眼里,发干发疼,身上那股子炙热的火,在这一瞬间,又再次被点燃了。 天师一脚将师姐踹开,此刻,师姐不再动弹,没有了声息,天师走向我时的步子,则变得越发迫不及待。 “噗咚!噗咚!” 当他再次离我半步之遥时,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缓缓闭上眸子,居然本能的,对眼前的男人,生出了最狠毒的诅咒。 第一百八十四章左眼 “他不是常人,那术法,对他无用。”太子殿下那虚弱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垂眸望向他,他则是冲我抿嘴,笑了笑,那嘴唇苍白无比。 “那该如何?”我瞬间抽回神来,感觉浑身的热气,在这一刻消散开来。 “眼睛,他的死穴,是他的左眼,让一切,都结束吧。”太子殿下气若游丝的说着。 “可我?”我这手中,已无武器。 别说是伤他的眼睛,此刻只怕就连近身都难。 “引他入梦境。”殿下立刻回道。 我连忙摇头:“我的孟埙?” “你同它是一体的,就似冥北凌的折扇,只要他需要,便能召唤出?”殿下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悬了空。 天师已经将我高高举起,准备将我摔死于此。 “夕颜,哪怕为了你的孩子,你也不能死,对么?”太子殿下大声喊道。 我猛然闭眼,脑海之中浮现出一片漆黑。 待我再次睁开眸子时,眼前立着的,便是穿着一袭黑袍的太子殿下。 “殿下?”看着眼前的黑袍人,我有些恍惚。 而这黑袍人则是左眼泛红,那颗眼眸之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杀气。 我猛然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中握着什么垂眸一看,是一把剑。 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男人,我毫不犹豫的朝着他的左眼处狠狠挥去一剑。 男人立刻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左眼,刺目的红,从他的指缝之中渗出。 “啊啊啊啊啊!”他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而我望着眼前这一幕却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仿佛曾经目睹过这一幕。 “哗啦”一声,我手中的长剑落地。 黑暗褪去,我眼前所见,便是殿堂,而那天师倒在地上,浑身的黑气在迅速朝着四周飘散。 “师尊?” 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响起,花老板跌跌撞撞从殿堂正门外冲了进来。 只见他衣裳褴褛,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伤,与之前的精致模样炯然不同。 他直奔天师面前,跪下抬起自己的手腕划破,并将伤口处贴在天师唇上。 看到这一幕,我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但是很快,我就察觉到花老板的血液之中带着一股腥味儿,这种气味有些似妖血。 而花老板这张清俊娟秀的面容,很快便干瘪了下去,天师那消散的黑气,重新聚集到他的体内。 “师尊?师尊?”花老板虚弱的叫着,他已经快要被吸干了,但这天师并没有停下,直到花老板倒地,他才松口。 我赶忙后退,所幸,这天师就好似一股黑风一般,席卷而去。 留下的只是一地狼藉,紧接着我便因为腹中一阵阵的剧痛,而艰难的跪在了地上。 此刻,师姐就离我三步之遥。 “师姐?师姐?”我低低的唤着她,浑身因为剧痛在发颤。 如此近的距离,我愣是跪着爬了许久,才到她的身旁。 当我将手放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脸已经冰冷无比了。 “师姐?”我的视线瞬间模糊了,热泪不断涌出,滴落在师姐的脸颊上。 师姐原本闭上的双眸,在这一刻缓缓睁开。 不过这双眼里,早就没有了活人气。 “夕颜不哭,师姐早就不是人了,不过,你如今还唤我师姐,为我落泪,是不是原谅了师姐?”她凝视着我的眼眸,气若游丝的问着。 我哽咽,没有回应。 师姐则是将目光投向我的圆腹之上:“夕颜你若对师姐还有一丁点的感情,答应我,别让你腹中胎儿活着出生。” 听闻此言,我的身体便是猛然一颤,她不顾一切救我,我自是感激,但是这个要求,我绝不会应。 “我明白了,呵呵呵,何为天命,何为命劫?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避不开的。”师姐说着抬起手,在自己的发顶处,狠狠抽出了一根木钉。 她说这是骨语留下,用于震魂之用的,如今大可不必了。 此言一出,一股子白色的雾气从她颅顶飘出。 “师姐!”我知晓那是她的魂魄。 “夕颜,若是当时在村子里,师姐便死了,那师姐至少还是你心中的好师姐。” 我哭着摇头,想说她待我一直极好,只是? 不容我多想,师姐那缕魂魄便飘散而去。 “师姐!师姐!”我竭力喊着。 “别回地府,永远都别回来。”这是师姐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她无事,她只是回了,她该回的地方。”太子殿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今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此胎落地,你便难保自身,一切都无法扭转,玄虚镜里的未来,也将成真。” “玄虚镜里的未来是什么?你看到过我的未来?”我侧目望向殿下。 而身侧的花老板突然动弹了一下,紧接着直接朝着殿堂外爬去,一边爬,还一边喊着“师尊!师尊!” 对于那个置他于死地的所谓“师尊”,他同萧策一样,对天师是近乎疯狂的愚忠和盲从。 哪怕前一刻对方差点要了他的性命,醒来之后依旧想要回到所崇敬的师尊身旁。 花老板刚刚爬出殿堂,我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在了地上。 身下暖流汩汩,我疼的牙齿都在发颤。 一股子血腥味儿,瞬间在殿堂里弥漫开来。 “夕颜?”太子殿下虚弱的唤了我一声,紧接着便趴在地上狼狈的朝着我爬了过来。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我来帮你。”殿下的口中,好似在喃喃自语,又好似在同我说着什么。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的月份着实太小,生出来,只怕是不能活的。 可是,因为药物的缘故,我已无法自控。 身体本能的跟着用力,身下的液体渐渐流淌到了我的手边。 太子殿下俯身到我的身侧,抬起手便在我的腹上轻点了几下,紧接着便朝着殿堂外喊道:“子衿!子衿!” 子衿先前被师姐施了术,如今师姐魂散,他便清醒了。 太子殿下几声召唤,子衿便是跌跌撞撞赶来,看他一脸茫然无措慌张的模样,显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夕颜若有事,你也别活了。”太子殿下此刻身体虽虚,可说出的话,却让子衿面色瞬间暗淡。 第一百八十五章昏厥 子衿呆立在殿堂正门,看着地上的血迹,呆若木鸡。 “还不快滚过来!”殿下怒斥道。 子衿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匆忙跑向我,他蹲下身,便掀开我的裙褂。 “快出来了,你再用劲儿些!”子衿看了一眼,伸手检查,便让我使劲。 我憋着气儿,内心纠结无比。 “胎已发动,你若不使劲儿,这孩子也是要被憋死在腹中的。”子衿已经猜想到了我心中所想,一句话,让我的心瞬间就慌了。 “憋死在腹中?”我发虚的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句话。 “再不用力便来不及了!”子衿开口催促。 我浑身发颤,想着腹中危在旦夕的孩子,如今我已经没得选了。 子衿也抬起手按在我高隆的腹上,我惨叫着,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成了两半儿,这种疼痛,无法言语。 只是,汗如雨下,模糊了我的双眼。 感觉到有“东西”,堵在了下方,任凭我竭尽全力也无法排出。 最终,因为疲倦意识渐渐模糊。 “夕颜?夕颜?”太子殿下一边替我擦拭脸颊上的汗水,一边呼唤着我的名字,试图让我清醒。 “殿下,别让他们伤我骨肉。”我视线模糊,已经分不清眼眶里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太子殿下听到我如此说,顿时面色灰白。 “夕颜,我只想保住你。”他的声音极轻,可我却听的真切。 “他(她)们若不能活,那我也会一道跟着去,绝不苟活,答应我,救救他(她)们,别伤我的孩子。”我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殿下的手腕。 太子殿下眸子一沉,青紫的嘴唇颤了又颤。 “殿下?这这这似乎不对劲啊?”子衿的声音之中带着恐惧。 “夕颜所怀本就不是寻常胎儿,你想法子,让她顺利把此胎娩出!”殿下命令着。 “殿下,只怕?”子衿犹豫着。 “说!”见子衿如此吞吞吐吐,太子殿下顿时没了耐心。 “需剪开些皮肉,否则,实在是?”子衿见殿下恼怒,立刻开口说道。 “剪!只要孩子能安然无恙,你便放手去做。”我毫不犹豫的对子衿说。 “麻药?”太子殿下望向子衿。 “属下去寻。”子衿愣了愣,开口对殿下说。 我连连摇头,这种时候,已经容不得耽搁时辰了。 “快,快些!”我喊着,屏住最后一口气。 子衿立刻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匕首,如今就用它来代替剪子了。 不过腹部的疼痛已经让我麻木,这一刀并未让我吃痛。 我顺势,用了一股长劲儿,紧接着明显感觉到有“东西”被推了出来。 “啊啊啊!” 殿堂外,在此刻也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嘎嘎嘎!” 一阵红鸦的啼叫声,很快也传入我的耳中,但此刻,我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是反复的问子衿:“孩子,孩子没事吧?为何不哭?” 子衿双眸瞪的滚圆,太子殿下则是直接脱下外裳,将孩子给紧紧裹住。 “殿下,不好了,那大妖挣脱了阵法,大肆屠戮而来,门外的祭灵人,死的死,伤的伤,撑不住了!您快移驾吧!”我听到有人慌张的同殿下通传。 “他倒是一次次叫人意外。”殿下眉宇一簇,抱着孩子便要起身。 我赶忙抓住他的袍子一角:“把孩子留下!把孩子留下!” “夕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是死胎!”太子殿下说罢看着子衿:“安排所有人撤离!” “不可能!你让我看看他们,让我看看!我要亲眼看看!”我呐喊着。 “殿下快走吧,那妖杀红眼了!如今天师不在?” 不等门外的人将话说完,我便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好像是外头的庙墙轰然倒塌。 子衿赶忙扶着殿下,朝殿堂左侧走去。 殿下迈步,甩开我的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放心,他来了,你不会有事,至于这死婴,我替你处置。” “楚姑娘也省得看了伤心。”子衿说这话时面色发青。 “不!孩子!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我无力的喊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子衿还跪在我身侧,替我处理了下身的伤口,然后,便与殿下匆匆离去。 昏厥之前,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冥北霖,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抵是梦,混沌之中,我还听到了哭声,是冥北霖的哭声,声音由远及近,这般清晰。 只是,冥北霖这般性子,怎会轻易落泪?应是个梦吧? 我感觉自己的身上,被冰冷的寒气包裹,我想我这是要死了吧?亦或者已经死了? 所以才会觉得,这般寒冷刺骨。 “摸摸!” 迷迷糊糊的想着,耳畔就传来了玄凌那稚气无比的声音。 紧接着,一双温热的小手,就捧住了我的脸颊。 “舅妈,舅妈,不睡,不睡。”玄凌开口,不住的唤着我。 大抵是没有听到我的回应,明白了什么,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能听到他的哭声,但是却没有半分力气睁开眼。 只能继续混混沌沌的昏睡着,迷糊间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将我抱紧,我的嘴里很快便涌入了甘甜温热的液体。 如此混混沌沌,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听到有人在唤我。 “夫人?夫人?” 混沌中,我听到了冥北霖在唤我。 “夫君?”我亦是开口回应。 只是这声音却被憋在我的嗓子里,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声响。 “夫人?夫人过来?”冥北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 我吃力的试着,努力睁开眼。 只见四周一片昏暗,在我的正前方,五步之遥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夫君!”瞧见了那影子,我便确定,对方是冥北霖。 于是,大声唤道。 对方没有回头,我便着急的朝着他快速奔去。 “夫君?”当我立在他身后,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口时,发现他的袖口湿乎乎一片。 他转过身来,刺目的光,顿时晃入我的眼中。 我本能的眯起眼眸,一抹猩红映入眸里。 当我将眼睁大,便清楚的看到,冥北霖穿着一袭红袍,立在我的面前。 那红袍的边缘还在滴着鲜血,而他的手中则是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他微微垂着一双空洞的异瞳,漠然的望着我,好似根本就不认得我了一般。 第一百八十六章只有一个 冥北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侧过身去,朝向前方。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当即心头一震。 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前方飘着一片浓浓的血雾,看到这血雾,我便觉得心口一阵发疼,这种疼让我无法喘息。 血雾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缓缓散开,当它飘散开之后,我便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幕。 “黄泉路孟婆庄。”我的嘴里自顾自的呢喃说道。 此刻的孟庄,已经成了一座“义庄”了。 “滴答,滴答!” 我的视线注视着前方,耳畔却清晰的听到滴水声。 侧目朝着那滴水声望去,便立刻瞧见是冥北霖手中的长剑在滴血。 再看冥北霖的脸,依旧是神情漠然,眼前这血色“地狱”,他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夫?夫君?”我哽咽开口,还不等我问话,他便执着长剑,朝着前方走去。 “夫君!夫君!”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我立马开口慌张的呼唤着他。 “夫人?夫人?” 冥北霖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一开始极为飘渺好似在梦中。 “夫人?你醒了?” 当我疲倦的睁开眸子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冥北霖那苍白无比的面容。 他的眼神之中写满了忧色,十分爱怜的凝望着我。 不过与这满目柔情格格不入的,是他那通身遮掩不住的煞气。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凝视着冥北霖,问出这句话时,便开始恨自己,为何又怀疑他? 冥北霖听闻我如此问,顿时一怔,紧接着面色微微阴沉。 “夫人,你渴不渴?来喝点热水?”他说罢,转身给我倒水。 一看冥北霖这举动,我的心当即凉了大半。 “你有事瞒着我?”我问道。 他那倒水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又迅速将热水送到了我的唇边。 “喝吧,喝了你和孩子便能好受些。”冥北霖的一句话,顿时让我打了一个激灵。 “孩子?孩子?我生了孩子,那不是梦?我确实生了孩子。”我的嘴里嘀咕着。 此刻的我,因为太过虚弱,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但身体稍稍动弹,便能感觉到身下直戳心窝的疼。 “孩子被抱走了,太子殿下把孩子抱走了!”我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画面。 我激动的准备起身,冥北霖一把将我按住。 “孩子,还在腹中。”他望向我的肚子。 我垂眸一看,腹部依旧高高隆起,和原来一样。 “不,孩子已经出生了,真的已经出生了!”我用力拉着冥北霖的袖角。 而他的袖角湿漉漉的,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我松开手来,手中满是血色。 但我并不意外,他能出现在我面前,说明那些同天师一起来布阵的祭灵人,已经有来无回了。 “你摸摸,孩子还在。”冥北霖拉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高隆的腹上。 “噗噗”突然腹上的衣裳下,传来了翅膀扑腾的声响。 不等我回过神,灵蝉便扑腾着翅膀,从我的衣裳之下飞出。 这灵蝉的颜色,变成了紫红色,显的有些妖冶。 它扑腾着薄翅,停在了我的手背之上。 我垂眸看灵蝉时,还发现了一件怪事儿,我这身上的衣裳,似乎同之前的不一样了,之前的裙褂之上沾染了血迹,可如今我身上的裙褂,却是雪白如新,不染半分污迹。 “夫君,你替我换过衣裳?”我看向冥北霖询问道。 冥北霖摇头:“入这庙宇时,夫人你便在这床榻上躺着了,我带着玄凌守了你两日。” 他说罢,又立刻顿了顿,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只见冥北霖伸出手,抚在我的腹部之上。 紧接着,顿时面色大变。 “孩子?”我的嘴唇颤抖着,抬起手,便要将这被褥掀开。 可这身体虚的,居然一时无法掀起。 冥北霖赶忙按住了我的肩:“夫人,小心,别动了胎气。” “孩子,真的还在我腹中?”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冥北霖。 因为,我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应是经历过分娩之痛,那种痛,足矣刻骨铭心。 “孩子确实还在,不过,只有一个。”冥北霖说完,看向灵蝉:“应是它替你解了体内的药,故而,药效失灵,留下一胎,还在腹中未娩出。” 冥北霖说着,拉起了我的手腕,替我把脉。 这一把脉,他的面色再度阴沉了下来,他用一种极为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怎么了?”看冥北霖的神情,我的心再度提起:“是不是,腹中的孩子,不好了?” 分娩突然停止,我不知,腹中孩子可还安好。 “无事,只是夫人,你的脉象非但不虚,居然比之前还要强健了许多。”冥北霖说着,替我拉好了被褥。 被褥的另一侧,躺着的是熟睡的玄凌。 “大抵是子衿用了什么固本培元之药?”我呢喃着,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我必须将孩子给要回来。 “夫君,我们立刻出发,孩子在殿下那。”我一刻都不想再耽搁。 “不如这样,我送你回浮游那,至于孩子,为夫一定会将他(她)带回到你的身边。”冥北霖看着我,肯定的说着。 “不!我必须,同你一道去。”孩子是我“弄丢”的,我一定要自己寻回来。 冥北霖如今,通身煞气,他似乎已经被逼着,走向了一条不归路,我不能让他继续杀人,不能让他再添业障。 “可夫人,如今你的身体?”冥北霖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你不是也说,我的脉象并不虚么?”说着,我咬牙,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坐起身来。 冥北霖扶着我,眼中带着一抹恼意。 “夫君,你能不能应我一件事?”我见他眼中闪过的光,就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追上他,我必定会杀了他,从前,心慈手软,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从今往后,谁敢动我妻儿,我便送他下地狱。”冥北霖说这话时,眸中溢出杀气。 他向来说到做到,我再张口,他却已是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喂我喝了几口热水,一手抱起熟睡的玄凌,用衣袍将玄凌包裹了,背在身后。 紧接着,又转身,用被褥将我包裹好,一把抱起,朝着厢房门外走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愚忠 我抬起眸子,看着冥北霖,他的一双异瞳深邃无比,眸底藏着什么情绪,却是让人琢磨不透,只是觉得,冥北霖突然变得无比阴冷。 他的脸上,不带丝毫的情绪,加上这通身的煞气,足矣震慑群妖,让人不敢靠近。 出了厢房,我便看到,厢房的回廊里,躺着一具具祭灵人的尸体。 这些祭灵人,大多都是些生面孔,面容稚气,一看就知晓,都是此次,祭灵院扩招之后的新人。 还有的,便是这圣女庙的圣女。 冥北霖抱着我,从这一具具尸体上跨过,朝着庙宇的正门走去。 在路过之前我躲藏的大殿时,我撇了一眼,发现这殿中,明显有清理过的痕迹。 他们是为了不让冥北霖觉察到,我腹中,已经缺了一子,他们留下玄凌,留下我,其实就是故意牵绊住冥北霖,不让冥北霖追击,从而,争取时辰,逃离这神山。 “嘭!”的一声巨响,冥北霖直接将这圣女庙的正门一脚踹开。 “呼呼呼!呼呼呼!” 门外,一阵阵夹杂着雪花的疾风,立刻就吹拂而来。 冥北霖侧身,替我挡住风雪,大踏步朝着外头的阶梯走去。 我眯着眸子,原本这神山,是白雪皑皑的一片,如今,却沾染上了血色,这些血色,如此刺目。 冥北霖抱着我,径直朝着一辆马车走去。 不过,这马儿,已经一动不动,想必是冻成了冰坨子了。 “咯咯咯。” 靠近马儿之后,我却听到了一阵无比古怪的声响。 那声响,不是马儿发出的,因为,这马匹,已经如同我想象中的一样,冻的硬邦邦的,早已没了气息。 “是谁?”我刚一开口询问,冥北霖便已然抬脚,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马车底下踹了出来。 我垂眸,赫然发现,那是一坨被烧焦的肉。 这“肉”上还带着眼球,我立刻认出,这是萧策。 他居然没有被烧死?我盯着萧策,都说祸害遗千年,好似真的是如此,他的命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硬! 冥北霖只看了他一眼,便凝眉问询:“何人?” “萧策。”我答道。 冥北霖一听,便将我放入马车之中,紧接着,立在马车边上。 “杀了他,只会脏了你的手。”我看着萧策,如今这幅模样,心中倒是觉得舒坦,比起被他残杀的人和妖,如今这般结局,便最适合他。 “这“东西”,通身邪气,留在此山中,只怕是会成了气候,若是修成了精怪,岂非,又便宜了他?”冥北霖说完,便是抬起手一挥。 “呃呃呃!” 萧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那仅剩下的一颗眼珠子,在这一刻爆裂。 冥北霖却并没有给他痛快,而是将他这一坨“烂肉”,片成了片,一点点杀死,最后剩下那跳动的心脏,直接踩的稀碎。 萧策的惨叫,响彻了整座神山。 我看着这一幕,眉头紧蹙。 “夫人,可觉得为夫残忍?”冥北霖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那支离破碎的血肉。 我摇头,低语道:“这些,都是他该受的。” 说罢,我又抬起头,望向空中。 不知霓裳的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她的仇,得报了。 冥北霖也同我一样,微微抬起眼眸。 他如今在想的,应与我一样。 “夫君,我师姐?”我则是再次将视线看向那圣女庙。 我不忍让她一人,孤零零的留在此处,无人收尸。 “与其,埋葬在冰雪里,不如,“睡”在这庙宇之中,至少,不必受这风霜,夫人放心,她既是你的师姐,我便不会薄待了她。”冥北霖说罢,伸出手,在马儿的颅顶处轻轻一点,然后便坐到了我的身侧。 而这原本冻僵的马儿,在这一刻,突然动弹了起来,开始奔跑。 冥北霖轻轻挥动着手,指明要走的方向。 那马儿,十分听话的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冥北霖将马车帘子放下,又把背着的玄凌,抱在了怀中。 “玄凌可还好?”我望着玄凌白皙的小脸儿,询问着。 “他很好。”冥北霖轻轻抚着玄凌的脸颊。 我伸出手,将玄凌抱了过来,裹在了被褥之中,冥北霖则是拥着我,让我依偎在他的怀里。 我与他,都应为疲倦,没有再开口言语。 而马车,却在行至一个多时辰之后,停了下来,发出嘶叫声。 冥北霖掀开帘子,朝着马车外看了一眼,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一个人面朝下,趴在雪中。 身体已经被大雪掩埋了大半,若是就此不管,只怕是要丢了性命。 “夫君,看看他是否还活着。”我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坐着未动,只是淡漠的说:“只怕是个祭灵人。” “看那衣着,应当不是。”我盯着对方露出的衣裳,看那衣裳,还觉得有些眼熟。 “夫君,那好似是花老板?他是那天师的人,没准知晓他们去了何处。”我认出了,那是花老板。 冥北霖听我此言,这才起身,跃下马车,紧接着,如同拎小鸡儿一般,直接将“埋”在雪里的花老板“拎起”摔入了马车中。 我看着躺在马车里的花老板,他脸颊干瘪,但那鼻翼还煽动着,应该还有气息。 “花老板?”我开口呼唤道。 花老板大抵是太过虚弱,我唤了半晌,他也没有半分反应,冥北霖直接粗暴的一脚踩在了花老板的胸膛口。 花老板被这么猛的一踩,身体顿时一躬,紧接着,张开发紫的嘴唇,呼出一大口气来。 “花老板?”我再度开口。 花老板这才缓缓睁开了眸子,他那睫毛上的雪,也被抖落了下来。 “是你?”他迷迷瞪瞪的看向了我,然后又看向了冥北霖。 “你无事?”花老板盯着冥北霖的脸:“既然你无事,那师尊?” “你可知晓,他可能藏在何处?他同那狗屁太子,是一伙的对吧?”冥北霖问着,脚下的力道似乎加重了些许。 花老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不过,他的嘴角却是喜悦的向上扬起,嘴里不住的嘀咕着:“师尊无恙,便好,无恙便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爱慕 我摇了摇头,这个花老板,真真是同萧策一般魔怔了。 之前,天师将他“吸干”了,根本就没有顾忌过花老板的死活,可这花老板,同那萧策都对天师忠心耿耿。 哪怕是死,也无怨无悔? “真是可悲,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忘了,他差点杀了你!”我提醒花老板。 花老板却不以为然,在他的眼里,我看不到半分怨恨。 有的,只是喜悦,这种喜悦,自是为了那天师。 “告诉本神君,他们的下落,本神君便留你一条狗命!”花老板的笑,已经惹怒了冥北霖。 “要杀便杀!”花老板冷声说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冥北霖听了,顿时眼中起了杀意。 “夫君,别杀他,他知晓的事,不少。”我赶忙提醒冥北霖。 如此杀了,线索也就断了,想要找到他们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冥北霖收回了脚,缓缓坐下。 我看着花老板,低声说道:“我知晓,你们都敬重那天师,可在他的眼中,你们这些弟子又算的了什么?不过只是他的棋子罢了,就算你们死了,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休要挑拨!我同天师之间的情愫,又岂是你个外人,能知晓的?我的这条命,都是他给的,哪一日,他若要,收回去便是,我绝无怨言!”这个花老板,只怕是将那天师“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拿自己的命尊敬着。 “愚不可及!”冥北霖冷声叱道。 我看着花老板,却从花老板说话时的神情,语气之中,“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他说起天师时,脸上带着的,是少女怀春的娇羞。 这花老板,虽是男子,可却阴柔似女,他该不会是,爱慕天师? “你莫不是,爱慕他?”我望着花老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花老板的目光一顿,虽没有回应,但我已经明了。 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喜欢男人? “既然爱慕他,那我们便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我盯着花老板,就他如今这模样,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了。 花老板听了,却是淡淡一笑,这笑容,出现在他干瘪苍白的面容上,显得十分悲凉。 “想利用我杀天师?做梦去吧。”他说罢,便闭上了眼眸:“要杀就杀吧,别再废话。” 冥北霖眸子当即便是一沉,我赶忙冲冥北霖摇头。 这花老板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做梦?那便去“梦里”好了,让他在梦中,告诉我,天师和殿下的下落。 “夫人,那埙?”冥北霖对我十分了解,一瞧我这神情,就知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是担心,我若是用了埙,身体更加亏虚。 “无事,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将孩子寻回来。”我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冥北霖那冰凉的手背上。 冥北霖却冲我摇头:“孩子固然重要,但对我而言,你也一样重要,孩子我会想法子去寻。” “夫君,孩子?”冥北霖还不知孩子的情况,而我却清楚,那孩子,出生之后,并未啼哭。 当时,殿下和子衿瞧见他(她)时的神情,好似是被吓着了。 我担心,孩子的情况,并不好,毕竟,这样小的月份,便被催生,只怕? “本神君的孩子,必定福大命大,夫人不必忧心。”冥北霖为了安抚我,还冲我扬起嘴角笑了笑。 只是,他这笑容之中,却藏着我能看出的不安。 那是他的骨肉,他本就一心,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家,可如今? “嗯。”我微微颔首,没有言语。 花老板却有些“沉不住气”,开口便再度催促,催促我们动手。 冥北霖坐在我的身侧,没有理会他,我也闭口不言,心中却已有了盘算。 马车继续朝着山下的方向驶去,花老板躺在马车里,冻的瑟瑟发抖,他的牙齿,在上下发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他是天师的人,冥北霖自是视若无睹。 “夫人,喝口热水。”冥北霖将他备好的热水,从壶中倒出,送到我的唇边。 我给玄凌喂了一口,这才喝下。 “花老板,你也喝一口热水,驱驱寒气。”我看向花老板,示意冥北霖倒热水。 “不必!”花老板以为,我这是用“软”的,故而闭着那发紫的嘴唇,不愿接受好意。 冥北霖果断的将那壶放下,又取了些吃食给我。 这些,都是他在那圣女庙寻到的,如今凉了,但还可充饥。 玄凌缩着脑袋,躲在我的怀中,我将饼饵泡了热水,弄的软乎了,再喂给他吃。 此处严寒,玄凌吃过饼饵,很快便又入睡了。 马车里,除了花老板那颤抖的声音之外,变得异常安静。 他这不吃不喝,在马车里,一躺就是四五个时辰,外头的天已经完全暗下。 冥北霖拥着我,让我入眠。 我半闭着眸子,还想着引花老板入梦的事儿,结果马车外,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踩在雪地上,一直跟在我们的马车后。 冥北霖自是也察觉到了,下一刻,马车便停了下来。 “夫人,我下车看看。”冥北霖说着,就掀开了马车帘子,一跃而下。 一直双眸紧闭的花老板,也在此刻,睁开了眼。 “是阴物。”他低语道。 “阴物?此处非但不是神山,还是妖邪聚集之处?”我想着,之前若非那天师布了阵法,睇驮和赵姑姑,也不至于无法登顶。 “它来了。”花老板的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 我也立刻警惕了起来,紧紧将玄凌抱在怀里。 马车里的灯笼,在轻轻摇摆,随着它的摇摆,我觉得自己的眼皮子也渐渐变得无比沉重。 “小孟婆?小孟婆?” 一阵无比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抬起眸子,朝着四周望去,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个人。 那人,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我的方向移来。 只是转瞬之间,就到了我跟前。 我一瞧对方那黝黑的皮肤,和额上的触角,自是一眼认出,那是睇驮。 “睇驮?”我不禁心头一颤,自己居然又中了她的术! 第一百八十九章还给你 睇驮迷人心智的术法,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如今冥北霖在此处,她居然也敢如此明目张胆,对我下手? “睇驮,你想干什么?我夫君?”我的话还未说完,这睇驮便立刻抬起手来,一把扼住了我的脖颈处。 我自也立刻反抗,只是抬起手,并未用力,那睇驮就莫名被震飞的极远。 “噗呲!”一声,睇驮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我便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儿。 这可是在睇驮造出的梦境里啊?为何她变得这般软弱不堪? 我狐疑的想着,紧接着,便一步一步朝着睇驮走了过去。 睇驮惊恐的仰起头来,好似是在望着我。 当我走到她的面前时,她的肩膀紧张的耸着,嘴里不住的嘀咕着同一句话。 “来不及了么?啊?来不及了么?终究还是来不及了!该早些下手的,该早些下手的!” 她似乎很懊悔,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俯身,她惊的不断往后挪动身体,嘴里还喊道:“小孟婆,就把它给我吧,你没有了它,也可施展术法,就将它留给我吧。” “睇驮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为何要害我?”我不解,自己同这睇驮,从无恩怨,她却几次三番的,想“害”我。 “小孟婆,并非是我要害你,而是,你若不死,我便?”她顿了顿,嘴角突然往下沉去。 下一刻,她的指甲迅速猛长,朝着我的脖颈便要划来。 我往后一退,避开,睇驮却顺势扑了上来。 这凶猛的样子,仿佛是要同我拼了。 “啊啊啊!” 我的手抓住睇驮的肩膀,她疼的垂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嘶吼。 这实在是莫名其妙,而她垂头的瞬间,原本蒙着布条的眼眸之中,渗透出了淡紫色的光芒。 “不!不!”睇驮猛然松开了我,抬起她的双手,便要捂住自己的眼睛。 只可惜,那淡紫色的光芒,从她的指缝之中透了出来。 “不要,不要!”她咆哮着。 “啪嗒!” 两颗黑色的眼球,直接从那布块之下,滚落而出。 我垂眸看去,一团紫气直接朝着我的眼眶袭来,我只觉得自己的眼中一凉,心中想着,莫不是又中了睇驮的什么术法? 可再睁开眼眸,我却瞧见自己坐在马车之中,我依旧裹着被褥,怀中抱着的,自然是玄凌。 花老板则是一脸凝重的盯着我,那眼神,好似是要将我看穿。 “你究竟是人是妖?”他望着我许久,居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我开口,正想问他,为何如此问话,结果马车帘子就被掀开了。 紧接着,一股子寒气袭来。 只见冥北霖手中提溜着什么黑黢黢的东西,朝着马车架子上一丢。 “睇驮?”我盯着这东西,开口低声说道。 而睇驮的触角也动了动,微微仰头。 “你的眼睛?”方才在幻境之中,睇驮的眼珠子掉落了。 如今,现实里,睇驮的脸上,也只剩下了空洞的眼窝,看着无比可怖。 “你说什么?” 她的嘴张合着,脸则是朝向了我,好似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我微微俯身,靠近她,想要听清,她究竟在说什么。 冥北霖则是伸出手来,挡住了我,担心这睇驮使诈。 睇驮却仰着那满是鲜血的脸,露出了一抹诡笑。 “眼睛,我还给你了,宿命!都是宿命!” 她的嘴里隐约嘀咕着这句话,紧接着便好似要抬起手来,不过那手还未抬起,便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睇驮?睇驮?”我愕然的盯着这睇驮。 她在我的眼里,何其厉害,怎的就这般轻易的死了? “眼睛?”冥北霖听罢,望向了我。 我也回想起,在梦境里的那一幕。 一缕紫色的气息,好似飘入了我的眼中。 “夫人?”冥北霖低低的唤了我一声:“你方才可是被她引入幻境了?” “嗯。”我颔首。 “她可伤你了?”冥北霖紧张的问道。 我摇头,方才虽被引入睇驮的幻境之中,可是,我并未“吃亏”,反倒是这睇驮,在幻境里,“柔弱不堪”根本就没有任何攻击性。 “她的眼睛不见了,肩胛骨碎裂,身上还有多处骨碎,不过这些都不能将她置于死地。”冥北霖说着,抬起手,在睇驮的眉心处一点。 “她的死因,是因为,通身的邪灵之气,被吸干了。”不等冥北霖开口,花老板便说明了原由。 并且,说完这原由之后,视线就一直盯着我。 这眼神,好似是在说,睇驮的邪灵之气,是被我吸干的一般。 “本以为,你只是个柔弱女子,卷入这场纷争,也确是无辜可怜,如今看来,你藏的才是最深的,简直深不可测!你是妖吧?”花老板瞪着眸子,死死的盯着我。 “我夫人是人,还是妖与你何干?倒是你,你还算是人么?”冥北霖的这句话,亦是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花老板不是人么?可是,他的身上没有妖气啊? 花老板立刻望向冥北霖,那干裂的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最终好似不屑同冥北霖争吵,故而闭上眼眸,马车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冥北霖将睇驮的尸体丢到了雪地之上,她的尸体,很快就被大雪掩埋。 “睇驮死了,那赵姑姑?”我的视线,朝着漆黑的四周扫了一眼。 要知道,如今夜已深。 这山林之中,本该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我如今,却能清晰的看到,每一棵树的枝丫。 “赵姑姑?”我猛然抬起手来,指向了远处。 赵姑姑似乎是担心被我们发现,一直躲在远处的树后观望。 如今,我这么一指,冥北霖转瞬之间,就移步到了赵姑姑的身后。 冥北霖的速度太快,赵姑姑都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冥北霖拎到了马车前。 “主子魂归地狱,老奴只是来替主子掩埋俗世肉身的,还请您允了。”赵姑姑冲我微微俯身,态度恭敬。 我知晓,赵姑姑是阴人,她口口声声叫师姐主子,我却还不知,她们之间,究竟是何种渊源。 第一百九十章惶惑不安 我望着赵姑姑,微微颔首。 “师姐的尸体,在圣女庙中,如今那天师已经撤离,想必已没有了结界。”我说完顿了顿:“不过,你同我师姐究竟有何关系?” “主仆罢了。”赵姑姑说完,视线又明显朝着冥北霖撇了一眼。 应是冥北霖在此处,故而有所保留。 “赵姑姑,你应知晓,师姐为何?”我本是想要询问,师姐以死阻拦我诞下孩子的原由。 这其中原由,我想赵姑姑,应当也知晓才对。 赵姑姑那张灰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寒意。 她那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子盯着我,瞧了一会儿,才问道:“您应该还未看过玄虚镜。” “见过了,只是,未从那镜中瞧见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我如实说道。 “是么?大抵是天意吧,看来天意是不可忤逆的。”赵姑姑说着,冲着我俯了俯身,便准备朝着那圣女庙的方向走。 不过,才走了数步又转过身,看向我喊道:“还请您,好自为之!能逆天改命之人,或许只有您自己,孽种不可留!” 说罢,赵姑姑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着赵姑姑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她是阴人,在寒夜中,如鬼魅一般。 而我则陷入了沉思,和深深的担忧里。 她和师姐还有太子殿下,都容不下我的孩子,我不知,这究竟是何种原因,将来孩子出世,是否会遇到更多想要加害他们的人? 若是如此,我便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想着,我抬起手,抚在了自己的腹上。 “夫人莫要忧心,我会尽全力护着你和孩子的。”冥北霖开口,试图让我安心。 我微微点头,可这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下。 “夜风凉。”冥北霖说着跃上马车,替我将被褥裹好。 我拥着玄凌,看着他这熟睡的白嫩脸庞,我便想到了,那个我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的孩子。 不知道,他(她)如何了? 太子殿下并非是心狠之人,不会伤害他吧?可?若不想伤他,为何将他带走?孩子出世,一声啼哭,我都不曾听到,他会不会已经? 各种不好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之中,不断的盘旋,心中焦作不已。 “咕噜噜!”而我的腹中,在此刻亦是传来了叫声。 那些饼饵,根本不顶饱,并且,如今此处寒冷异常,好似饿的也越发快了。 冥北霖看了一眼冰凉僵硬的饼饵,似乎想到了什么。 “夫人,我去替你寻些吃食,你在此处等等,别出马车。”冥北霖在马车外设下结界,便去替我寻吃食。 我恍惚的垂着眼眸,待我回过神时,冥北霖已经不见了。 “放我走,否则,我便杀了你。”当我还有些恍然时,花老板突然起身,并且,两指之间夹着一根银针,我若是不让他走,想必他真要杀我。 “外头大雪纷飞,花老板你如今身体孱弱,能去何处?”我淡然的望着花老板。 花老板原本就凝重的眼眸之中,透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忧愁。 “至少,让我们送你下山吧?”我开口道。 花老板冷哼一声:“你会如此好心?就算你愿意放过我,他也不可能放过我,放过天师。” “天师,天师,又是天师,他对你就这般重要?我竟是看不懂,他曾经或许救过你一条命,不过,也只是为了利用你们,难道不是么?你如今这副模样,便是最好的应正!”我凝视着花老板的眸子。 花老板迎上我的目光,正欲开口说话,那眼神却突然变得有些空洞,眼皮子也微微耷拉了下来。 我一怔,发现四周变得无比扭曲。 下一刻,马车凭空消失不见,四周变得无比明亮,突如其来的刺目光亮,让我微微眯起了眼眸。 缓了许久才发现,此处亦是大雪纷飞,满地银霜。 “轱辘轱辘轱辘!” 远处,在此刻传来了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我抬起眼眸,朝着声源处看去,发现是一辆漆黑的马车。 那马车靠近之后,我还听到了一阵阵铜铃声响起。 一听到这铜铃的声响,我便觉得浑身发寒。 不过,马车并未到我的面前,便停下了,紧接着,马车帘缓缓掀开,一个穿着一袭黑袍,袍帽遮面的高大男人,露出了衣角。 他歪着脑袋,朝着马车右侧望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个衣衫褴褛,光着冻裂脚丫子的小姑娘,昏倒在雪中。 黑袍男人开口,命车夫将这小姑娘给弄上了马车。 “家主,想必,是逃灾的,听闻远处花梨村,闹了鼠疫,这小丫头,说不准就是从那来的,可留不得。”车夫开口劝说着。 而这黑袍人却不以为意,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的手相,便示意那车夫驾车。 我看着这个虽然狼狈,容貌却是异常清丽的小姑娘,一眼认出,她应该就是花老板了。 可是,花老板怎会是个姑娘?这? 我有些恍然,不过不等我从这恍然之中回过神来,四周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面前的积雪街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铁笼。 这些铁笼之中,蜷缩着一个个瘦弱的孩子,他(她)们就好似畜生一般被豢养。 “嗒嗒嗒!” 一阵极轻,但十分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便是“嚯”的一声,木门被推开,之前见过的黑袍男人,手中拿着一个瓷瓶,缓步走了过来。 他一出现,铁笼之中的孩童,便瑟瑟发抖,有的甚至无法自控的呜咽起来,总之瞧见他,便如同瞧见了鬼一般。 而这男人则是走到第一个铁笼前,抬起手,便扼住了笼中孩童的脖颈,将一枚药丸塞入了他的口中。 那孩童,很快便抽搐不止,口吐白沫,片刻之后,声息全无。 黑袍男人,是拿这些孩子试丹药? 对于那些试药之后,倒下的孩童,他不会多看一眼。 而这群孩子之中,只有那昏厥在雪地之中的小姑娘,十分顺从,甚至可以说是主动的朝着黑袍人张开了嘴。 这让黑袍人的手,微微一顿。 第一百九十一章药童 小姑娘不但咽下了药丸,还冲着黑袍男人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纯真而美好。 试过药后,这小姑娘并未死去,可说是比其他孩童,要幸运的多。 而这黑袍人,也将铁笼打开。 小姑娘望着他,眼神有些怯生生的,黑袍人冲她伸出了手,将这小姑娘一把揽在了怀中,抱出了铁笼。 小姑娘那清澈的眸子先是一怔,紧接着那双眼便被喜悦给填满了。 她欢喜的搂住了黑袍人的脖颈,黑袍人抱着她转而离开了这晦暗的屋子。 “原只是个药童。”我喃喃自语道。 从前,跟着爹学医的时候,听闻过药童,那便是某些医者,买来试药的孩童。 这些孩童,因为常年试药,很难活到成年,故而,都被称为药童。 “师尊,师尊。” 花老板的意识好似在觉醒,四周的场景再一次发生转变。 正当我以为,这“梦境”即将消失之际,眼前出现了一个大殿。 大殿正中立着两个人,这二人,一瞧面容,便知是年少时的花老板和萧策。 花老板此时,应该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而萧策比起花老板来更为稚气,应只有十一二。 而大殿的高座之上,坐着的,便是那黑袍人。 只见,黑袍人抬起手,朝着花老板和萧策各抛出了一个小锦盒。 他(她)们二人稳稳接住,打开那锦盒之后,里头露出的,便是丹药。 萧策的是黑色的,花老板的,则是白色的。 他(她)们没有片刻犹豫,有着药童的自觉,毫不犹豫直接将那丹药给咽了下去。 “不,不,不!” 花老板那绝望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之上盘旋,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呐喊,这是她极不愿意,去回想的一幕。 眼前的场景,变得扭曲而晦暗。 眼瞧着,对方即将从这“梦境”之中抽离,我赶忙质问道:“天师何在?撤离神山,你们总有个去处吧?莫不是,回了盛京?” 我的话音刚落,便发现,如今,我又再一次回到了马车之中。 花老板就在我的眼前,不过所幸,此刻花老板还闭着眼。 “说!天师,撤去了何处?”我着急的逼问着。 “你们从哪来,他便要去往哪儿,将那些妖,换做最后的筹码,师尊会赢的,我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不会再如此?”花老板双眸紧闭,嘴里呢喃着。 “我们从哪儿来?他便要去往哪儿?完了!那天师,要去小府邸!浮游他们只怕是?”我激动的站起身来。 抬手便是一把撩开了马车帘,结果,正好迎上了,举着烤好兔肉的冥北霖。 那兔肉穿在木棍之上,烤的焦香。 “夫人饿了吧?来,吃些雪兔肉。”冥北霖说着上了马车。 “夫君,回小府邸,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那天师,便是要去小府邸!”我激动的对冥北霖说着。 “你怎?”冥北霖本是想问我如何知晓,不过当他的视线瞥见还在混沌之中的花老板时,立即就明白了一切。 他二话不说,朝着马儿的背上便是狠狠一拍。 这马儿立马开始急速狂奔,冥北霖则是扶着我坐下,又将兔肉送到我的唇边。 “吃些吧,就算是为了腹中孩儿,你也该吃些。”冥北霖见我一脸慌张,无意吃这热气腾腾的兔肉,立刻开口劝说。 “夫君,浮游他们?”我不敢想,那天师向来心狠手辣,他若是先到了小府邸,那么浮游他们的境遇可想而知。 “如今忧心也无用,既天意如此,那本神君?”冥北霖欲言又止,眉宇之间浮现出了一抹狠厉。 “夫君你?”我想,冥北霖这是要同那天师拼个鱼死网破了。 “夫人无需担忧,那天师同那病秧子,我会一道“送走”的。”冥北霖说完,也不等我再开口,就扯下一个兔腿儿,塞到了我的嘴里:“夫人只管安心,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如此也好,所有的事,为夫会好好处理。” 我望着冥北霖,缓缓咀嚼着嘴里的肉。 如今饥饿无比,可是嘴里的兔肉,却是食之无味。 因为,我很清楚,如今冥北霖身上的的煞气?已然是越来越重,他若再大开杀戒,只怕永远无法除去这通身的寒气,也无法修成正果。 本有神位的他,难不成真要做生生世世的野妖么? “我本就不稀罕那些虚名。”冥北霖看穿了我的忧虑:“如今这般,反倒逍遥自在。” 他说罢,抬起手来,将我嘴角边的油渍抚去。 “遇到那天师时,殿下还曾教我,如何与那天师抗衡。”我抿着嘴唇。 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觉得,太子殿下同那天师并非一类人。 “他们,同根同源,本就该是一人。”冥北霖微眯着眼眸,低语了一句。 我听了,眉宇一凝。 看到天师的真容时,我亦是吓了一跳,他的长相确实是同太子殿下如出一辙,不过,他们的眼神完全不同。 那天师给人阴冷,城府极深之感,可太子殿下,目光多是带着忧郁和温柔。 “你?”冥北霖垂眸看着我,对我如今依旧信任太子殿下,感到极为失望。 “你也吃些。”我将那兔肉推回到冥北霖的面前。 他有些失神的望着我,没有言语,也并不吃这兔肉。 “咕噜噜!” 倒是花老板,他的腹中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紧接着,身体便是一个抽搐,睁开了眼眸。 花老板的眼神有些迷离,发干的嘴唇抿了抿,视线朝着冥北霖手中的兔肉扫了一眼。 “吃些吧。”我说着扯下一块肉,递给了花老板:“不吃,这半道上,你就该饿死了吧?” 花老板盯着那肉,没有吭声。 “吃吧,我什么都不问了。”我看着花老板的面容,她本就该是个女子,应是用了药之后,才? 花老板一听我说的话,二话不说,直接夺过了兔肉,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不过,这肉入了嘴,咀嚼起来似乎十分困难,几次差点噎着。 冥北霖冷冷的盯着花老板,我又给她递了水。 她连喝了数口,顺了顺,这才咽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内丹 不过这吃完了东西,喝过了水,花老板果真如她所言,一语不发。 见我看着她,她才开口:“我劝你们放了我,若是你们放了我,我会替你们在天师面前求情的,若师尊愿意,或?” “哼!死到临头的是你吧?”冥北霖冷声说道:“你的精气,已经被吸走了大半,如今这肉身,撑不了多久。” “师尊会救我,我绝不会死。”花老板似乎忘记了,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便是他那一心敬爱的“师尊”。 “花老板,他一直以来,只是将你当做是一枚棋子,儿时救你,也并非是对你生了怜悯,只是将你当做试药的药童,你的生死,他只怕是从未看在眼里。”我看着如今这体虚孱弱的花老板,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师尊待我,与常人不同,我见过他的真容,我知晓,他不为人知的一切,他对我,没有任何隐瞒。”花老板说到这,脸上居然还露出了无比幸福的微笑。 此人,真是中毒已深。 “没有任何隐瞒?那你服用丹药之前,可知,吃了之后,便会?”我看着花老板,她本是个清丽无比的姑娘,但是,如今的她,看起来,却是一个妩媚的男人。 无论五官多么精致,但看着,总不似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还有萧策,他不能人道,是否也与吃了丹药有关? “师尊亦是不知,那鲛人内丹,那般古怪,若是知晓,怎会让我服用?”花老板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替她的师尊争辩。 “鲛人内丹?”我听了呢喃了一句。 之前,曾在说书人的嘴里,听闻过,南海之外有鲛人,并且,这鲛人流下的泪,是珍珠。 不过,这些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鲛人可在成礼之后,自行选择性别,换句话说,成礼之前,他(她)们是雌雄同体的。 这花老板和萧策服用了鲛人内丹之后,虽未暴毙,但是,身体上却发生了变化。 花老板成了男子,而那萧策则是? “你?”我顿了顿,看着他的脖颈。 男子有喉结,不过她的并不明显。 “全身全尾的男人。”冥北霖撇了一眼花老板,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师尊说了,待他成了大事,便会炼制丹药,让我们恢复如初。”花老板的双腿,本能的靠在了一起。 看她这反应,自是一直都无法接受自己,变成男人的事实。 可照冥北霖话的意思,花老板应该是生出了“根本”,成了真真正正的男人,而萧策,想必是正好相反,从一个翩翩少年,失了“根本”,表面上看,是威风凛凛的大祭司,可实际上,就是个“女人”的身体。 也难怪,他的性子那般扭曲。 如此想着,我略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眸子。 “不对,你怎知晓我的过去?方才你?”花老板后知后觉,用极虚弱的声音质问我。 见我不语,又立刻紧张的追问:“如今,你们要去往何处?” “夫人,如今留着她亦是无用。”冥北霖突然开了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如今花老板被那天师吸了大半精气,我们不杀她,她应也活不了多久,冥北霖想就地“扔了”,毕竟是天师一党,这些年,替那天师亦是造了不少孽,不值得同情。 “你们果真知晓师尊的去处了?”花老板对于自己的死活并不在意,最在意的,只是她的师尊。 “嗯。”我也如实相告。 她听了之后,激动的伸出一只手来,便要来抓我。 冥北霖猛然抬脚,踩住了她的手背。 “别丢下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如今,我对你们不会构成威胁的。”花老板说完,仰头看向冥北霖。 那眼神之中,满是恳求。 只是花老板很快便发现了,在冥北霖的眼里,没有露出半分怜悯。 于是,又立刻将视线转向了我。 “楚姑娘,带我同行吧!”说完,冲着我便“哐哐”的用力磕头。 我思索着,最终,还是望向冥北霖,不敢私自做这决定。 “天师在意我,如今,我在你们手中,没准到时候,还能派上用场?”花老板极力的想着,自己对我们是否还有什么用处。 冥北霖盯着她,默默了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于是微微颔首。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他既然突然应了,那便自有他的道理。 而冥北霖的用意,到了山下之后,便已表露。 离这神山最近的各大村子,县城,都已经贴上了抓捕我们的公告。 赏金万两,故而,这些村镇集结了不少所谓的“能人异士”。 天师自然清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冥北霖的对手,他如此做,只不过是为了拖住冥北霖前往小府邸的脚步。 “面皮。”冥北霖淡淡的对花老板说了一句。 花老板听了,便垂下眼眸朝着自己的腰侧撇了一眼,冥北霖直接伸出手,将他腰间的红色香囊袋给取了下来。 这袋子打开,我便瞧见了里头有一块极薄的皮囊。 “此为,最上等的“釉皮”如瓷釉一般光滑,乃是皮囊里,最为柔软的。”花老板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已经将这釉皮摊开,然后十分仔细的贴在了我的脸颊之上。 花老板看着我的脸,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谁的面皮?”我一看她的眼神不对,便询问了一句。 “萧盈,她是萧策的妹妹,也是我见过的,肤质最好的面皮。”我听花老板这么说,便是一怔:“萧策真有个妹妹?” 之前,在玄虚镜里,看到萧策对歌雲下手时曾说过,说歌雲同他的妹妹长相有些相似。 “他恨我,觉得他这妹子是我害死的,若当年,没有我,师尊便会选萧盈入门,其实,萧盈根本就受不住那些丹药,夜夜腹痛难忍,她是猝死的,并非我做了什么手脚。”花老板说着,还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 没日没夜的颠簸,如今,她的气色,已经比在山上时还要差了。 冥北霖扶着我,下了马车,他先隐去惹眼的面容,身上的衣裳,也成了,粗布衣。 第一百九十三章弃子 冥北霖先入前头的村子,回来时拿了两身衣裳。 我狐疑的看着他,他则将其中一身递给了花老板。 “不必。”花老板开口,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我想着,那通缉悬赏令上,应该也就只有我和冥北霖的画像,花老板无需藏匿,大可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那些人眼前。 “你也在悬赏之列。”冥北霖说罢,扶着我下马车,并且,接过了我怀中的玄凌。 他用棕色布裳,将玄凌包裹好,又替我理好裙褂。 而坐在车上的花老板,却是一脸呆滞。 见我同冥北霖都看向她,她才恍神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夫君说,悬赏令上,有你。”我说完顿了顿,心中暗暗感叹那天师果真厉害,居然知晓,花老板与我们同行?他不是先我们一步下的山么? “嗖!”的一声,突然,冥北霖抬起手,朝着身后猛然一挥。 紧接着一截树杈“咔嚓”断裂,一只红鸦被惊起,扑簌簌的飞离了。 我看着那红鸦,原来他是留了“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悬赏令,不论生死,取其头颅,便可换取万金。”冥北霖同时,又说出了这句话来,这对花老板而言,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花老板冷笑着,盯着冥北霖,紧接着又用力的摇了摇头,估摸着,他觉得,这都是冥北霖故意言之,为的就是想要让她背弃自己的师尊。 故而,她根本就不信。 冥北霖也无所谓花老板信不信,只是,扶着我就准备入前头的村子。 “花老板她?”我回过头去,想着花老板身体虚,只怕行动不便。 “她虽体虚,但心中还带着执念,不见到她的师尊,便绝不会轻易放弃。”冥北霖的话音刚落,我就瞧见花老板颤颤巍巍的从马车里下来了。 她并未换上冥北霖替她拿的衣裳,就以自己这原貌,跌跌撞撞的朝着我们走来。 冥北霖好似刻意在同她拉开距离,入村之后,我第一眼就瞧见了悬赏。 果真如冥北霖说的一般,上头的画像,不但有我们,还有花老板。 而且,上头所画的花老板,也确是现在这副干瘪枯瘦的样子。 “如此,只怕是太惹眼了?”我侧目,看向身后的花老板。 只怕,那些为悬赏而来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花老板来。 “走!”冥北霖不紧不慢,如今快要傍晚,冥北霖扶着我,大大方方的进了一个小茶肆。 “这?”我一入茶肆就发现,小小的茶肆,几乎满座。 我同冥北霖一入茶肆,那些人纷纷抬起头来,朝着我们看来。 他们将我们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原本锐利的目光,才缓缓黯淡下去。 “给我们一壶茶,两碟糕饼。”冥北霖对着掌柜的说了一句。 那掌柜的点了点头,很快就上了茶水吃食。 茶水热气腾腾,冥北霖不紧不慢的喝着热茶,又将其中一碟糕点,包好准备路上吃。 “来,多吃些。”冥北霖见我不住的回头,朝着茶肆外看,便将一块糕点塞到了我的嘴里。 我一边潦草的吃着糕点,一边想着,茶肆里的这些人,想必都是冲着悬赏来的,花老板一出现只怕? 不等我想完,就见一个男人拍桌而起。 “看!是他吧?” 这一声吼,让茶肆里的人都振奋了起来,而我也瞥见了佝偻着身体,吃力站在茶肆外的花老板。 “夫君,我们?”我开口,想着这花老板如今的情况,只怕是对付不了这十几个男人。 “再不济,也不至于,死在这些人手里。”冥北霖抿了一口茶水,然后便伸出手来,摸了摸怀中的玄凌。 “凌儿,醒醒。”他柔声唤着。 玄凌的小嘴儿砸吧了一下,这才缓缓睁开眼眸。 “喝水。”冥北霖喂着他。 他刚睡醒,有些懵,乖巧的依偎在冥北霖的怀中,喝过水,便吃了些糕,还打着哈欠。 “图哥。”他的嘴里呢喃着,想必是想念宏图了。 而我的注意力,则都在花老板的身上。 花老板被这群人围住了,带头的男人,手中还有一张撕下的悬赏令,只见他拿着悬赏令同花老板仔细的做着比对。 一边比对,还一边兴奋的说着:“就是这老男人对吧?” “老男人?”花老板撇了一眼悬赏令,原本平静的面容,渐渐开始颤抖,紧接着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想必是瞧见了自己的画像,又看到了那一行“不论生死,取其头颅,便可换取万金。” 她一心守候,一直护佑的师尊,居然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如今,是要将她当做弃子了么? “上!”为首的男人开口,发号施令。 正当我以为,一场恶战,不可避免时,花老板缓缓抬手,一拂袖,十几根银针直接从她的袖口鱼贯而出,纷纷朝着这些人射去。 只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原本喧闹的茶肆,就安静了下来。 那些人,好似被点了穴一般,立着不动,待花老板朝着我们走来时,这些人才纷纷轰然倒地。 我瞧见,他们的眉心处都带着红点,应是中了针。 “立刻出发。”花老板走到我们的桌前,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寻辆马车来。”冥北霖也不客气,直接对花老板吩咐了一句。 花老板看向躲在柜台后的掌柜,那掌柜见花老板看向他,赶忙连连摇头:“我,我,我什么都没瞧见,我我,我不要赏金,我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的。” “马车!”花老板开口,冷冷的说道。 那掌柜的一脸为难:“马车?我这小小茶肆,没有马车。” “立刻去寻。”花老板没了往日的耐心。 从前的她,总是不紧不慢,好似对一切,都尽在掌控,如今却沉不住气了。 掌柜赶忙躬着身,小心翼翼的从柜台后出来,立马准备跑出茶肆。 “慢着!”花老板突然开口喊道。 那掌柜的,哆嗦着立在原地,花老板则是丢给他一张银票。 “多,多,多谢客官。”掌柜的磕磕巴巴说完,立刻出去寻马车。 花老板也不坐下,只是目光空洞的立着,不知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托付 不稍片刻,掌柜的便回来了,赶来了一辆旧马车。 他说这是村子里,唯一能寻到的马车了,并且还将剩余的银钱捧着,送到了花老板的跟前。 花老板自是没有收,目光看向我同冥北霖。 冥北霖一手抱起玄凌,一手拉起我,出了茶肆。 上马车之后,花老板驾车,将这马匹儿抽打的“啪啪”作响。 “图哥,芸娘。”玄凌百无聊赖的坐在冥北霖的腿上,嘴里含糊的说着。 “过几日就回去了。”我摸着他的脸颊安抚他。 冥北霖则是沉着脸:“你已不再年幼,不能总想着玩耍,该好好修术。” 听到冥北霖如此说,我有些心疼的望着玄凌,至多一岁的年纪,却在冥北霖的口中,成了“不再年幼”,要知道,他们三百岁才成礼,玄凌如今,只是婴孩,稚子。 “嗯。”玄凌见冥北霖这般严肃,倒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舅舅教过你的术法,你可还记得?今后,要好好修习,不能忘却。”冥北霖拥着他,嘴里低语着。 这口吻,好似是离别前的叮咛。 我凝视着冥北霖,他却不动声色的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好像在对我说,不会有事儿的。 但一日之后,他便将玄凌交托他人。 不过,那人我也认识,倒也放心。 在一个叫祁县的地方,冥北霖便让花老板停了马车,花老板本是不愿,冥北霖只言,停片刻。 于是,在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客栈里,我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玉兰姐,还有高老。 玉兰姐听着声儿,也认出了我们。 “玉兰姐,你有喜了?”我瞧着她那隆起的肚子,很是欣喜,她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了。 玉兰姐抿嘴笑着,正想回话,冥北霖便直接将玄凌送到了玉兰姐的怀中。 玉兰姐立即抱过:“你们?” “别回京,待过了此劫,本神君一定回来接他。”冥北霖打断玉兰姐的话,直截了当的说。 一旁的高老听了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护着小龙?” 冥北霖微微摇头,视线环顾四周一圈:“快走吧。” “嗯。”玉兰姐冲着冥北霖点了点头,又不舍的看了我一眼:“一定要保重!” “你们也是。”我冲她笑了笑,目光望着他们怀中的玄凌。 “舅,舅,舅舅,舅妈。”玄凌急了,白胖的手儿朝着我们伸了过来。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着:“凌儿乖乖,我和你舅舅,一定会去接你回家的。” 玄凌摇头,冥北霖则是摆了摆手,示意玉兰姐他们快走。 高老护着玉兰姐和玄凌,立刻出了酒楼,我一路跟到酒楼正门,望着远去的玄凌,如鲠在喉。 冥北霖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安抚道:“无事的,他们可信,亦可靠,会护好玄凌的。” “嗯。”我知晓,这是冥北霖万不得已之下,做出的选择。 将玄凌送走,至少,比跟着我们安全许多。 而且,就如冥北霖所说,玉兰姐和高老是最为可靠的。 “快走!” 坐在马车上的花老板,开口催促着。 她如今用一条粗布,蒙着脸,我不知此刻的她是何表情,这一路过来,四处都是我们的悬赏,她的心应该彻底凉了。 我同冥北霖自也不想耽搁,故而此刻上马车之后,便是一路风尘仆仆,抄着近道,只花费了不到三日,就已经逼近了小府邸。 只是,这越是接近小府邸,反而越是安静,一路上,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 直觉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天师,想必是早就入了府邸。 “歇下吧。”冥北霖突然开口,示意那花老板停下马车。 “什么?”花老板的声音之中带着狐疑:“你不打算救那些妖了?” “本神君还需你来指挥?”冥北霖淡漠的反问。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处分道扬镳。”花老板是一刻都不能等了,必须立刻上山,前往小府邸。 冥北霖并未开口阻止,只是静默的看着花老板。 “花老板,只怕有埋伏!”我说着,朝着那黑漆漆的山道上,望了一眼。 山道漆黑诡谲,不知藏着怎样的阴谋。 “我必须立刻同天师解释清楚。”花老板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话,听的我有些懵。 “解释?解释什么?”那天师要杀她,将她弃之如敝履,她还要解释什么? “师尊,必定以为,我背叛了他,与你们为伍,故而,才会下那般悬赏。”花老板的眼神之中,没有怨恨,只有焦灼。 我听了半张着嘴,有些无言的望着她。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在为那天师,想着开脱之词。 花老板说完,直接跳下了马车,然后独自朝着不远处的山脚下走去。 我看着花老板的背影,开口要唤她。 冥北霖则是冲我微微摇头:“人各有命。” “她会死吧?”我低语问道。 冥北霖没有言语,而是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夜空。 我也抬头,朝着夜空望去。 仔细瞧着,今夜星辰倒是明亮璀璨,只是不知今后是否还能再瞧见。 “真美。”我幽幽的说着。 “夫人若喜欢,今后为夫夜夜陪你看。”冥北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那双异瞳,却是望向了我。 我也看向了他,但没有言语。 “有些事,我大抵早就该对你说。”冥北霖凝视着我的眼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一见冥北霖如此严肃,我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不安。 “待此事了结之后,再说吧。”我本能的垂目,避开他的目光。 “不,现在便告诉你,夫人,我确实有事瞒着你。”冥北霖这说话的语调,极为平静,可我听在耳中,却乱了心神。 脑海之中,不住的想着,冥北霖该不会要承认,自己同屠孟庄有关? “不必说了,如今,我并不想听。”我的一只手,放在自己高隆的肚皮之上,心慌无比。 孟庄之中,阿娘的模样,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可如今,他已是我的夫君,我孩儿的爹爹,他若认了,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第一百九十五章重要么 “还记得鹿玖玥么?”冥北霖突然开口问道。 “啊?”我一怔,不知道冥北霖为何话锋一转,提到了鹿玖玥。 鹿玖玥我自然是记得,她是我们从妖斋馆里救出来的有孕鹿妖,后来还顺利生下女儿萱儿,不过霓裳死后,我们在义庄内,便分道扬镳了。 “鹿玖玥出义庄不久,我便将其,斩杀。”冥北霖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让我为之一振。 “你,你,你为何要杀她?”我愕然的盯着冥北霖。 “在匪山上,通风报信,将消息透露给祭灵司的,便是她。”冥北霖剑眉扬起。 “怎么可能,她为何要这么做?我们救了她,她没有必要恩将仇报。”我摇着头,想着将鹿玖玥救出妖斋馆的一幕幕。 还有,当时她也有孕,故而,霓裳对她亦是照顾有加,她怎么可能通风报信。 “她亲口认了。”冥北霖见我一脸惊愕,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的,那时候,我一直都怀疑是师姐通风报信,不过后来师姐数次否认,但我也从未将此事,同鹿玖玥挂钩。 从未想过,那般温驯的鹿妖,会害我们。 “你一早就怀疑她了么?”我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摇头:“从匪山上下来时,她的目光,就一直盯着萧策,一路上心虚不言,我已猜到几分,她与你道别离开,也并未想过放过你们,而是在义庄外,刻下了古怪的标记,死性不改。” “你可问她原由了?”我听完这些,喉咙有些发干。 “重要么?”冥北霖反问我:“问了原由,霓裳就可复活么?一切,便能当做从未发生过?” “那,萱儿呢?”我的嘴唇颤了颤,萱儿是个寻常婴孩儿,她是无辜的。 “本神君迟回一日,就是将她送回她亲爹身旁,这是我对鹿玖玥最大的仁慈。”冥北霖说罢,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夫人,本神君由始至终,瞒着你的,就仅有此事,再无其它。” 我听了沉默不语,想着自己居然毫无察觉,在师姐生前错怪了她。 “你觉得我做错了?”冥北霖面容肃穆,转而毫不犹豫的说:“若是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杀她。” “你没错。”我亦是抬起另一只手,抚在冥北霖的手背之上。 冥北霖听罢,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一直以来,我担心,若是对夫人你说了,你?”冥北霖顿了顿,又笑道:“原一直以来都是我庸人自扰。” 他说着,将我拥入怀中。 看来,此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上,他是担心,说了之后,我便会怪他心狠,同他生气。 “嗖,嗖,嗖!” 我正依偎在冥北霖的怀里,却听到远处,有一阵“嗖嗖”之声,那声音就好似万箭齐发。 抬起眸子,朝着不远处的山望去,便见一阵带着火苗的“箭雨”落下,这场景,无比恢弘。 就好似,无数星雨划过一般。 “花老板?”我看着那一阵“箭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必,花老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待日初升,我便上山。”冥北霖看着那一阵“箭雨”,倒是一脸的平静,似乎早就已经料到,花老板会有这般下场了。 我听了眉头微蹙,微仰起头,看向冥北霖。 “我呢?”他说的是他要上山,我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此行太过凶险,那天师,并不好对付,为夫需全心对付他,你若去了,我便有了后顾之忧,无法尽心。”冥北霖说罢,又顿了顿,将手放在我的腹上:“如今,你需好生顾着腹中骨肉。” “可?”我知他说的,极有道理,但是,让他一人前往,我实难心安。 “此事,夫人听我一言,就算为了这腹中孩儿你也不能前去,答应我!”冥北霖十分严肃的盯着我的眼眸,这眼神,不容置疑。 我用力咬着嘴唇,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一个孩子,已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如今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腹中这一个。 “夫人放心,大家都不会有事,待此事了结,我便携你同孩子们,寻个世外桃源,好好度日。”他说罢,怜惜的抚了抚我的脸颊,好似哄孩子一般,温声道:“睡一会儿吧,这几日,你都睡的不安稳。” “嗯。”我不想冥北霖在此刻还替我忧心,故而乖乖闭上了眼眸。 在冥北霖的怀中,虽是极为寒凉,但是,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我便觉得,这怀抱,便是这世间最最安稳的地方。 闭上眸子,脑海之中亦是隐约憧憬起未来,憧憬着能同冥北霖带着两个孩子,还有玄凌他们,一块寻个无人烟之处避世,看着孩子们好好长大,安安稳稳的生活。 如此想着,意识渐渐变得混沌,没过多久,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我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身上盖着的,是冥北霖昨日穿着的布衫外褂。 我立马一把掀开外褂,焦急的朝着马车外望去。 马车外,阳光刺目,我眯着眼看向远处的小府邸。 那小府邸一片寂静,看着并无异常。 “有什么可巡视的?那些妖不都在山里么?” “可不是,都成了活桩了,还能跑了不成?” 正当我准备跳下马车时,远处迎面就走来了七八个祭灵人,他们的嘴里嘟囔着什么,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心头一惊,没有想到,居然会被撞上。 不过,转念一想,我如今的模样,他们大抵也认不出来,瞧见了也无事。 可这些祭灵人,却在靠近我的马车时,直接就同马车擦肩而过,那神情,根本就没有瞧见我。 我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只怕是冥北霖在这设了结界,故而这些人,才没有发现我。 不过,方才这些祭灵人说什么?山上的妖都成了“活桩”,我知晓当活桩是何等下场,只怕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我心急如焚,半蹲在这马车架上不知所措。 第一百九十六章退路 出结界上山去么?这只怕不行,贸然前往,万一被抓,那便成了天师手中牵制冥北霖的棋子了。 可是,如今这种局面,我要一人躲在此处,独善其身么? 我做不到,正当我焦急不已时,视线却瞥见了马车里,折合起来的白纸。 这白纸就放在我方才躺的地方,我伸手拿过,摊开一看,发现是冥北霖的字迹,上头写着“两日不归,独去涠洲。” 并且,这一行字后,还附了一个十分具体的住址,想必是他替我寻好的退路。 昨夜,上山之前,冥北霖便已经替我做好了一切打算。 想到这,我紧紧的握着这张纸,眼中的泪水,亦是止不住的滚落。 什么怕有后顾之忧,他只是担心,我会出事。 如此想着,我将字条收入了袖中。 视线则是朝着小府邸的方向望去,小府邸近在眼前,只是如今青天白日,我一出这阵,便会被瞧见。 我思索了片刻,再垂眸撇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自己如今,也就是个小村妇的装扮,就算被发现,应该也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如此想着,我没有犹豫,从马车上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肚子大,笨重些,不过行起路来,还十分稳健。 就如冥北霖所说,我这丝毫不像刚刚分娩过的样子,如今走起路来,也是走的极快。 我知晓,出了马车,那群祭灵人便会发现我,不过我并不害怕,心中已想好说辞。 从马车上下来,那群祭灵人已经走的极远了,我直接晃身进了一旁的树丛,在这树丛的掩护之下,想必,能隐秘些许。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 在树丛之中,扒拉着树杈,走了没一会儿,我便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当即停住了脚步,想着必定是祭灵人! 正欲躲避,却听到了一阵极为低沉熟悉的说话声。 “我送你到远处县城,你便带着孩子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便响了起来。 “孩子?谁说我要带孩子走?你若不管,便弃了,凭什么来拖累我?” 这是?我已经从那二人说话的语调之中,猜出是谁了,于是,赶忙加快了步子,朝前跑去。 “小心!有人!”对方警惕的说了一句。 “三爷!”我则是从树杈后冒出了头来,朝前望去,果真,来者是鼠太三,还有魅吟。 鼠太三的怀中,还抱着小褥子,里头想必就是他和魅吟的孩子。 他如今,头发凌乱,身上有血迹,脸上则有明显的伤痕。 至于魅吟也没有了往日精致,面容有些憔悴,头发亦是凌乱,身上的裙褂还有破损,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们瞧见我,立刻停住了步子。 “谁?”鼠太三盯着我,看了良久。 我立刻明白是因为如今自己脸上贴着面皮,故而他没有认出我来。 “三爷是我,夕颜啊。”我压低了声音,伸出手,将脸上的面皮撕下一半,给他们瞧过之后,又立刻贴上。 “诶呦,原是楚姑娘,您啊,快别上山了,快同吟儿一道离开。”这鼠太三说着,将手中的“被褥”小心翼翼的朝着魅吟的怀里送。 “你还有脸回来?”魅吟瞧见我,立刻甩了脸子,伸出手,一把拽住我的衣裳:“听闻,天曌太子喜欢你?如今他就在山上,你去求他!别伤君霖!若君霖少了一根头发,我便将你给撕碎了!” 魅吟只顾着冲我放狠话,压根就没有伸手去抱尚在襁褓中的几个孩子。 “吟儿!如今,不是争这口舌之时!”一旁的鼠太三说完,强行将孩子塞到魅吟的怀中。 “啊!”魅吟发出一声惊叫,立刻松开了手。 “啪嗒!”一声响,那小褥子掉落在地,从里头滚出了五只小鼠儿。 “你做什么?”鼠太三真的恼了,只见他立刻俯身,将地上的小鼠儿,重新放回被褥之中。 “一只臭老鼠而已,也配唤我吟儿?看到你的这张老脸,我便觉得恶心!”魅吟面目狰狞的盯着鼠太三,说出的话,难听无比:“这几个孽种,本就不该出生,当初是你玷污了我!如今,还要让我照看这些孽种?我告诉你,这孽种若是让我处置,我必然将其活埋!” “你!”鼠太三用一种极陌生的眼神,盯着魅吟。 “看什么看?我可有一字说错?你只是鼠精而已,居然敢觊觎鲲神的女人?你也配!”魅吟说完,又朝着我走了过来:“你,现在就上山,那太子殿下,多半又是为了你来的,你跟他走,你不是一向自诩心善么?就当是救了山上的那些妖。” “三爷,你带着孩子先走吧,我还需上山一趟。”我没有搭理魅吟,而是看向了鼠太三,同他说完,便要继续朝着山脚下走。 鼠太三赶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如今山上,到处都是祭灵人,若非今早,遇见神君我们也无法逃到这来,您可千万别再去白白送死!”鼠太三不想看着我去冒险。 “我没事,你带着孩子快走吧,对了,别交给她,她确是心狠之妖。”我撇了一眼魅吟,说完这话,便推开了鼠太三的手,快步朝前跑去。 “楚?” 身后,鼠太三想要唤我,不过如今这四周很有可能有祭灵人,故而也不敢声张,只能看着我远去。 我没入树丛里,便迅速扒拉着树杈,一心只想快些看到冥北霖他们。 “轰隆隆!” 如此,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头顶之上居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之声。 我仰起头,朝着空中望去。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烈日高悬,可如今,日头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这闷雷就好像是在预示着,有什么大事儿即将发生,也在我的心头压上了大石。 “你们不能有事。”我的嘴里呢喃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变得飞快。 “咔嚓,咔嚓!” 奔跑时,脚下传来的便是枯断的树杈,被踩断的声响。 “轰隆隆!” 又是一声雷鸣,我的身体一颤,便见小府邸所在的山上,闪过了一道红色的光,那光将阴暗下来的天际,照的红亮无比。 第一百九十七章铜铃响 看着那红光,我便心头一沉,因为,那红光之中,分明透着一股邪戾之气。 我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肚子底部,再次奔跑了起来。 山脚就在前方了,不过山脚之下,此刻便有祭灵人在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他们此刻好似轮岗换班。 “诶,谁?” 都不等我从树丛之中,出来,便已被一个祭灵人瞧见了。 既然已被发现,我索性便大大方方的从树丛之中走出。 “你是谁?”两个祭灵人立刻朝着我走了过来。 “师兄,别靠近,莫不是妖?”这两个祭灵人的身后,还有几个长相稚气的少年郎。 “我不是妖,我经常跟阿爹一起,上山砍柴,前几日,阿爹进了山,久久也不归家,故而我来寻寻他。”我编着由头。 “砍柴?樵夫么?这山上,有大妖,你们不知道么?还敢上山砍柴?”这两个年纪稍长些的祭灵人明显不信。 并且,一把摘下自己腰间的铜铃。 这铜铃铛,若是遇到妖邪阴戾之物,那可是会铃铃作响的。 不过,我并非是妖,这东西对我无用。 “铃铃铃!铃铃铃!” 正当我如此想着,这两个祭灵人手中的铜铃铛便突然响声大作。 他们惊的先是后退,紧接着,这些祭灵人便全都朝着我逼近。 “果真是妖!天师有令,发现野妖格杀勿论!”他们说罢,抽出了剑鞘里的长剑,直指着我。 我一时之间都未反应过来,不知这铜铃铛为何会响,莫不是因为我腹中的骨肉,并非凡人的缘故? 不等我想明白,这几个祭灵人便扬起长剑,准备动手。 我眉宇一凝,目光直视着他们,太子殿下说过,我无需用埙,便有能让人入幻境的法子。 只这一眼,眼前这六个祭灵人嘴里便发出一声呜咽,眼神瞬间变得空洞。 四周的树木开始扭曲,迅速陷入黑暗之中。 “妖!妖啊!” 这些祭灵人,表面上看似并不惧妖,可在这幻境之中,却被妖物追击,毫无还击之力。 我闭上眼眸,回过神来,从他们的幻境之中抽离。 而这些人,则是闭着眼眸,呆呆立着。 原本,我想脱下其中一人的衣裳穿上,如此便可掩人耳目,只不过,我这肚子着实太大,这衣裳,只怕根本就兜不住我这肚子。 思来想去,拿走了一把佩剑,和一沓符纸。 拿符纸时,我的手,明显感觉一麻,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仔细朝着符纸上看去,我发现,这符纸也与寻常黄符不同,上头洒了一层朱砂粉。 盯着这朱砂粉瞧了一会儿,我将这些符纸给弃了。 如今要对付的,可是人,而非妖。 弃下符纸之后,我便顺着山道,上了山。 山道有些古怪,黑漆漆的一片,好似被火烧过一般。 看着这一片焦黑,我想到了昨夜的那场“箭雨”。 那些箭头之上都带着火,想必是那一场“箭雨”给烧的吧。 不过,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我便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越发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踉跄了一下,将那长剑当做是拐杖一般拄着地面。 如此俯身站了一会儿,我终是看出了端倪,地上的这些,应不是烧焦之后留下的碳灰,而是黑色的石块。 我扶着剑,艰难蹲下身去,摸了摸这石块,顿时疼的抽回了手。 再一看自己触碰到黑石的手指,出现了裂纹,殷红的血,瞬间涌出。 “黑曜石?”盯着这黑石,我呢喃着。 这地上铺着的碎石,便是妖物为之丧胆的黑曜石。 “孩子,你也怕这黑曜石么?”我低声问腹中骨肉。 自己只是一个寻常人,从前也碰过黑曜石都无事,我想这也是因为腹中孩子所致。 “孩子,忍一忍,娘很快就寻到你爹爹了。”我抚摸着肚子,安抚着腹中的小家伙。 这小家伙,也不知是否是受了之前药物影响的缘故,这几日亦是安静异常,让我心神不宁。 我咬着牙站起,跌跌撞撞的继续朝前奔去。 这山脚离小府邸并不算近,并且,向上的山道有些许陡峭,我晕晕乎乎,走的很是吃力。 “楚姑娘!” 正咬牙前行,却隐约听到了什么人在唤我。 可待我回过头去,又不见人影。 莫不是,幻听了? 我想着,没有理会,继续前行。 “楚姑娘!楚姑娘!” 结果,又是两声楚姑娘,这声音,还很是熟悉。 我这才止住脚步,回过头,左右张望。 “我在这!” 就在我右侧边的枯树下,突然伸出了一双枯槁的手,冲着我挥动着。 我瞧见那双手,先是一惊,站定观望,就见一个干瘪的头颅从树下探出。 “花,花老板?”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花老板,立刻朝着她走了过去。 走到花老板跟前,看着她趴在地上,头发衣裳都有烧焦的痕迹。 “花老板你?”见她趴着,我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 “我的腰以下,不能动弹了。”花老板说完,艰难的侧着脑袋,试图去瞧自己的后腰。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的腰椎之上,插着断箭。 “这箭上,有强符。”花老板说起话来,都咬着牙,极为痛苦。 “花老板,你不是妖,也怕符箓么?”我看着花老板,我记得萧策便从不怕什么符箓。 “我本是不怕法器符箓,但是,因体内有妖丹,一旦符纸入体,便如妖物一般,也只能任人宰割。”花老板说罢,枯槁的双手朝着地上抓着,企图向前爬。 不过,却十分费力。 “花老板,你还是在这躲藏着,我若能下山,便带你离开。”如今,我也不知山中情况,更不知,自己还能否活着下山。 “不!楚姑娘,我要见天师,你带上我。”花老板说完,居然冲着我猛的磕了数个头。 我凝着眉宇,望着花老板。 她的一只手,死死抓着我的裙角,不松手。 “何苦呢?明知是去送死!”我无奈的摇着头。 “师尊对我有误解。”花老板的嘴里,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有误解,若真看重你,也不会下那般死令,清醒点吧。”我说着,欲要拽回自己的裙褂。 “来人!来人!”花老板亦是豁出去了,见我要撇下她,当即放声大叫。 第一百九十八章妖冶之气 我赶忙俯身,捂住了她的嘴。 如今,这山上,可是到处都是祭灵人,她这般叫喊,我们很容易就会被围攻。 花老板盯着我,这目光不容置疑。 我只能叹息一声:“罢了,既然你非要如此,那我便带上你吧,只是你?” “生死有命,这条命,若无法得到师尊认可,我活着也无用。”花老板虽一副苟延残喘之态,但说这话时,却是掷地有声,看的出,她对天师的心,日月可鉴。 “我背你。”我对她说了一句,然后便俯下身来。 花老板艰难的抓着我的衣襟,颤抖着爬上我的后背,她如今也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背她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只是,背着她上山,就好似亲自送她去死,这种感觉,让我有些难受。 “楚姑娘,我也不叫你白白帮了我。”花老板的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脖颈之上。 她低语时,吐出的气息都是凉的,并且呼气多,进气少,俨然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少说几句话吧。”我打断了她的话。 心中想着,说不定,还未见到那天师,这花老板便是要不行了。 “你是蛇妖吧?蛇妖想要敛去身上的妖气,便要先戒除荤腥生食。”花老板再开口,便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蛇妖?我不是什么蛇妖,我只是普通人。”我打断她的话。 “普通人?对一个将死之人,就无需瞒骗了,那日在马车里,我便发现,你身上有极淡的妖冶之气,只是那时候淡些,如今却是重了不少。”花老板说完,还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大抵是我腹中孩儿的气息吧。”我思索了片刻回道。 “不对,这气息,来自于你自身。”花老板却是立刻否定了我的说法。 “我自身?”我狐疑的嘀咕了一句。 “你可觉得,身体有何不适?”她极缓慢的问了一句。 “没有,相反,我觉得身体好的很。”我说着,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些。 后背上的花老板,也安静了下来,我寻思着她应是在闭目养神。 “轰隆隆!” 二人皆沉默,头顶之上的雷鸣之声,却是震耳欲聋。 不必仰头,红光便笼罩在了我们的身上。 “至阴邪阵!”花老板说这四个字时,声音都在颤抖。 “至阴邪阵?是何等阵法?”一听这阵法的名字,我的心便是一沉。 这天师,莫不是狗急跳墙,要同冥北霖以死相搏了? “快!快走,快!”花老板并未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突然激动的死死掐着我的肩膀,拼命催促我快些。 可我毕竟挺着高隆的肚子,如何能快速奔跑,只能是步子快些罢了。 “花老板,那至阴邪阵究竟是什么阵?我夫君,已经入山,他?”我一边快速走着,一边询问花老板。 “此阵最是阴邪,若是被引入阵中之人不死,那么设阵者便会受到反噬。”花老板激动的同我解释着。 “原来如此?”听到设阵之人会受反噬,我心中倒是觉得痛快。 “师尊说过,此次,无论如何都要杀了那冥北霖和?”花老板欲言又止。 那天师,好似说过,我是他的心魔,花老板也这般说过。 “你说过,他要杀我,是因为,我是他的心魔?为何如此说?我同那天师,有何渊源?”如今这花老板就在我的背上,有何话,我便直截了当的问了。 花老板沉默,半晌都没有言语。 看来,她是不愿告诉我。 我当即侧过脸,停下步子。 “你若不说,我便不走了!”我立在原地不再动弹。 花老板如今心急如焚,自是等不及的:“你若不走,我杀了你!” 她说完,一只手按在我的脖颈上,我侧目撇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指尖有银针。 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怎可能杀我? “杀吧。”我淡淡说道。 “你?”她一怔,抿着干裂的嘴唇,良久之后,才开口:“我只知晓,天师的玄虚镜里,曾出现了你的样子,你与他,大抵很早以前便认识了,应是前世孽债。” “前世孽债?”我重复着。 “如今,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阻止师尊开启至阴邪阵。”花老板急切的说着:“你也不想你夫君有事对么?” 花老板的这句话,算是直击我的心头,没错,我自然不希望冥北霖有事。 只是,这阵法却在花老板话音落下之后,便开启了。 无数的红鸦,朝着这山上飞来,一片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晚霞的霞光。 “嘎嘎嘎!嘎嘎嘎!” 花老板大喊:“跟着它们走,必定能寻到师尊。” 这无需她说,我自是清楚,就算寻不到天师,也能寻到太子殿下。 这一刻,我铆足了劲儿,奋力追着红鸦。 “唔唔唔!唔唔唔!” 号角之声,在山中响彻。 我的身上,瞬间被激起了一层薄汗,脚下的步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是“飘着”前行的。 不多时,便听到了一阵阵凄厉无比的哭声。 “呜呜呜!” 这哭声从不远处飘来,听着,似乎有男有女混合在一起。 我再走半盏茶的功夫,就瞧见了一大片黑色的圆柱,每一根柱子上,都捆绑着一个“人”。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捆绑着妖。 这些妖便是小府邸里的妖物,有些都已经显出了原形。 我扫视一遍,很快就寻到了浮游,还有九幽他们的身影。 他们额上贴着符纸,双手被桃木钉,生生钉在圆柱上,浑身上下,被抽打的鲜血淋漓。 “要杀就杀!何必弄这些虚的?”浮游大声喊着。 鼠贵也立即接话茬儿:“什么狗屁天师!是怕极了我们神君,故而拿我们做饵吧?” “没错!不及我们神君半根手指头的玩意儿,也只能用这些阴损的招数!”九幽的声音也从后排柱子传来。 而离他们不足十步之遥的地方,便站着一排祭灵人。 这些祭灵人,用鄙夷的目光盯着浮游他们。 “一群妖孽!再嚷嚷,担心拔了你们的舌!” 此话一落,浮游他们的叫嚷之声更甚,如今已是这种局面,他们便是要故意激怒这些祭灵人,引的祭灵人动手,这只怕是为了不拖累我们。 第一百九十九章依附 “你们那狗天师,打错如意算盘了,我们只是神君手下的妖奴罢了,神君何其尊贵,怎会为了我们这几只小妖,来此处,中你们这下三滥的阵法?你们这些杂碎,快动手吧,爷不想陪你们在这耗着!”浮游冷哼着,同他们争论。 一个祭灵人沉着一张脸,听到“杂碎”二字,更是眼中生出了怒火,抽出腰间的佩剑,就朝着浮游走了过去。 只见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就朝着浮游的腿上狠狠一挥。 浮游吃痛的抿着嘴儿,愣是没有叫出声来。 “可恶!”我一把将花老板放下,便要冲出去。 花老板则是拽住我的裙角:“他们如今,不敢杀这些妖,你先带我去见师尊!” 我蹙眉,就这么去见那天师,岂非是羊入虎口?让他多了一个筹码对付冥北霖? “花老板,我知晓你针法了得?”我的话还未说完,她便侧目撇了我一眼:“你想让我诛杀同门?” 她说罢摇了摇头,紧接着,就朝着那群祭灵人爬去。 “花?”我都来不及阻止她,她便已经拼尽爬出了六尺远。 之前还那般虚弱,如今快要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师尊,便有了十足的气力。 而我,在花老板爬出之后,立刻躲在了一颗枯树后,这种节骨眼上,我确实不能被抓。 “什么东西?” 花老板还未靠近,就被那群祭灵人给发现了。 这些祭灵人,立刻抽出佩剑,朝着花老板便围了过来。 “妖?”其中一个祭灵人用剑锋直指着花老板。 “瞎了你们的眼!我要见师尊!”花老板扬起头来,看向这些祭灵人。 “这不是被通缉的花解语么?”这些祭灵人认出了花老板,毕竟,如今花老板的模样过于“惊悚”,让人过目难忘。 “你们通传师尊,我有要事通报!”花老板不理会这些人的一惊一乍,直截了当的吩咐了一句。 “杀了吧,还能拿赏金!”一个祭灵人盯着花老板,淡漠的说了一句。 “事关那大妖,你们若敢怠慢,到时候师尊怪罪下来,你们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花老板虽趴在地上,但气势上,半点未输。 此话一出,那些祭灵人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通传!”花老板又是一声呵斥,这些祭灵人才迟疑着,去通传。 而我盯着花老板,心中不禁忧心,她该不会,这一转身,就要将我给“卖了”吧? “嘎嘎嘎!” 正想着,突然,一只红鸦落在了我所藏的枯树顶上,我心头一惊,与此同时,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侧目一看,发现是子衿。 “殿下说,你必定会来。”子衿面色阴沉,抬起手扯下了我的面皮:“当初殿下将你留在圣女庙,就是希望,你能远离这一切,没想到,你居然又将自己卷了进来。” “殿下当初,是担心我夫君,追击吧?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盯着子衿,忍不住大声质问。 子衿立刻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唇。 “跟我走。”他淡淡说了一句,拽着我,就朝着右侧边的树丛后走去。 我跟着子衿,想着如此便能先看到孩子。 子衿拽着我,直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布帐外。 这布帐口还立着两个素衣打扮的清秀男人,应是宫中小太监。 “殿下,她来了。”子衿开口,对着布帐里喊了一声。 紧接着,布帐就被打开,一直侍奉殿下左右的柏卿,从里头走了出来。 只看了我一眼,便冲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立刻朝着布帐里走去,而柏卿则是跟在我的身后侧。 一入布帐,我便看到了一张朴素木床,木床上,斜身坐着的,便是太子殿下。 “殿下?”我望着他,他的面色,可谓是黑青色,如同病入膏肓。 “夕颜,你走吧,我已护不了你,大抵不久之后,我便不再是我。”他的嘴里呢喃着,说一些,我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殿下,那天师狠毒至极,你何必与他为伍?”我面色凝重的看着太子殿下。 他的嘴角,却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你走吧。”他只是静默的看了我一会儿,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来,殿下是死了心,要依附天师了。 “罢了,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我见殿下心意已决,立刻开口,要孩子。 “死胎,已弃。”他淡漠的回应着。 “不可能,我要见他(她)无论生死!”我咬着嘴唇,无论如何,都要见孩子一面。 他却目光一沉:“见了,也只是独留悲伤。” “那是我的骨肉,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说着,我便朝着太子殿下走去。 “楚姑娘!请你先将手中的剑放下。”柏卿立刻警觉的快步走上前来,直接挡在了我的面前。 “柏卿,你到门口守着。”太子殿下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对柏卿说。 柏卿侧目,看向太子殿下:“可是她?” “无妨。”殿下说罢,冲着柏卿挥了挥手。 柏卿一脸肃穆的看着我:“楚姑娘,我们殿下待你向来不薄?” “出去!”不等柏卿将话说完,太子殿下,便再次呵斥道。 柏卿只能冲着太子殿下俯了俯身,顺从的退出了布帐。 布帐内剩下我和殿下二人,我走到他的榻前,开口道:“我亦不想伤害殿下,只希望,殿下把孩子还给我!” “罢了,我也不瞒你,他确实死了,是我杀的。”太子殿下说完,垂眸朝着我的肚子望了过来:“若如今,我还可动弹,便不会让你留下,另一个!” “你杀了他?”我的声音颤抖着:“不会的,殿下你并非心狠之人。”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么?我向来,不择手段,为了在那波谲云诡的皇宫活着,明知天师心术不正,依旧依附,我本就不是一个好人!”太子殿下说完,又微微摇头:“可惜了,杀的是个男胎,若是那女婴?” “我杀了你!”我举起手中的长剑,便直指太子殿下。 他也不慌,只是,微微抬起头来,那眼眸,依旧温柔的凝望着我,任由我宰割。 第二百章鳞片 看着他的这张脸,我的手莫名的发着抖。 脑海之中,隐约闪过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我也如同现在这般执着剑,我的面前立着的,亦是太子殿下,只不过,殿下身着黑衣,眼中没有这般柔情。 “呃!”那画面闪过之后,我顿感头痛欲裂。 “动手吧,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太子殿下说罢,身体朝前凑了凑,我的剑尖,正好划破了他脖颈上的皮肤。 看着他那见红的脖颈,我的脑海里,又闪过了一幕。 那是一个男人,捂着自己的左眼,发出绝望的惨叫,血正从他的指缝里不断溢出,似乎是被戳瞎了一侧的眼球。 “啪嗒!” 一声,我的长剑落在了地上,脑海里一幕幕,不断涌现,画面凌乱无比,我想捋清思绪,但是,根本就办不到。 “夕颜?”殿下怜惜的望着我,颤颤巍巍的扶着床榻,站起身来。 他伸出手,试图来扶我,而我却是惊恐的连连后退。 “我们谁也别为难谁,把孩子还给我,我立刻就走。”我抬起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脑海之中的画面还在闪烁,太子殿下眸中的焦灼更甚。 “你,你的身上?”他的剑眉微蹙,面色愈发青紫。 呆呆立在原地,良久之后,猛然伸出手,一把拽过我的手腕,紧接着便捋起了我的衣袖。 只看了一眼,便当即瞪圆了眸子,嘴里嘀咕着:“怎会这样?今世,你本该只是凡人才对?” 我垂眸,亦是朝着自己的胳膊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顿时惊的头皮发麻。 我的胳膊上,爬满了青色的脉络,并且,还长出了一片片冰凉凉的青色鳞片。 “他出尔反尔,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放过你。”太子殿下说着这话,身体不由的踉跄了一下,好似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 看我的眼神,也变得绝望无比,嘴里呢喃道:“那我这又是为了谁?一场空!一场空而已。” 他不住碎碎念着,我不知是何意。 “嘎嘎嘎!嘎嘎嘎!” 正当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太子殿下时,布帐外,传来了一阵阵极为凄厉的红鸦叫声。 “开始了?”太子殿下说着,冷笑了一声:“夕颜,今日,若是他赢了,你便随他走,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殿下顿了顿:“若是我赢了,你除了腹中骨肉,再跟他走。” 他说罢,也不等我回应,便迈步朝着布帐外走去。 我紧随其后,他身子虚,走的慢,我直接挡住他的去路。 “先把孩子还给我。”我面色肃然的凝视着他。 他却是一个晃身,越过了我,直接掀开布帐,朝外走去。 我一愣,也立刻跟上,结果一出布帐,便发现,外头的天际,血红一片,所有的红鸦,都聚集在了浮游他们所做的活桩上方。 那些红鸦在盘旋,嘶叫着,声音凄厉,让人听着便心悸。 太子殿下疾步朝着那活桩处走去,我自是要跟紧他,结果却被柏卿给拦了下来。 “姑娘!您还是别去了,为了公平起见,您就在这呆着,省的我们殿下因心软而再次败北。”柏卿挡在我的面前,半步不让。 “你们想用这般卑劣的法子杀我夫君?还敢提什么公平?”我觉得无比可笑。 “楚姑娘!他若是个寻常人,自是不公,可你也知晓,他是大妖!”柏卿冷着一张脸阴沉沉的说了一句。 “他不是妖!”我咬牙道。 “不是妖?那你一个寻常女子,怎会生个银蛋?”柏卿脱口而出。 “银蛋?”我愕然的望着柏卿。 也立刻明白了,为何分娩时,我没有听到一声啼哭,原来,我生下的,是? 柏卿见自己失了言,又立刻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我进布帐。 “不管是什么,我现在就要见他,你们把他如何了?”我激动的抬起手,抓住柏卿的衣袖。 “妖物,生来就是孽,自是砸碎,杀了。”柏卿说完,又凝眉盯着我:“姑娘你怀着孽种,我们殿下都肯好好待你,而你却伤了我们殿下的真心!” “真心!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他的真心!”我说罢,一只手抬起扼住了柏卿的脖颈。 力道之大,让柏卿的脸色,立即变成了青紫色。 “告诉我,我要听实话,我的孩子,是死是活?他在哪儿?”我瞪着柏卿,一字一顿的问着。 立在布帐两侧的小公公,立马慌张的过来,要将我拉开。 而我的手指死死掐在了柏卿的皮肉之中,不肯松手。 “死了!尸体就丢在神山上。”柏卿这话音刚落,我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热血来,一把将他跩离地面,狠狠甩了出去。 而我自己,也“噗呲”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满嘴都是血腥味儿。 “死了?我的孩子死了?”我的鼻子发酸,喉咙里更是像扎针一般难受。 此刻的我,心是凉的,头皮发麻,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许久未动。 辛辛苦苦怀胎数月,他和心儿,是我身上的肉。 如今,这块肉刚刚落下,便被人害死了,何其无辜,何其不甘心。 “呼呼呼!” 一阵寒风,裹挟着一股子浓浓的血气,朝着我扑面而来。 “啊!那是什么?”那几个白净的小太监,仰着脑袋,朝着天空之中望去。 “哗啦啦!” 他们的话刚问出口,上空淅淅沥沥,落下了雨水来。 这雨水落在我的身上,我顿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喉咙口,不自觉的冒出了口水,想要张口去接那雨水。 “啊啊啊!血!血雨啊!” 而这几个小太监的惊叫声,却是立刻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垂眸一看,自己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雨水。 而那活桩的方向,更是传来了无比凄厉的惨叫声,我立刻抬脚朝那奔跑而去。 “啪叽!啪叽!” 我的脚踩踏在血水里,目光直视着前方的活桩处。 可当我同那活桩仅有三步之遥时,身体却被一股子,极为强大的力量,给弹飞了。 “啪!”的一声响,我重重的落在了数尺外的地面上。 第二百零一章邪阵启 “结界?” 我凝视着眼前的活桩,居然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泛红光圈,笼罩在这活桩之上。 而活桩内的浮游他们,此刻亦是瞧见了我。 浮游冲着我大声的喊着什么,可我只能瞧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根本就听不清声音。 “至阴邪阵!妖血为祭!灵童为引!红雨降,邪阵启!” 一阵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我的耳中,我猛的再次抬起头来,发现一个黑袍人凌驾于那群红鸦之上。 黑袍人嘴里不断的张合着,活桩里的妖,变得越发痛苦绝望,几只小妖甚至开始七窍流血,痉挛抽搐,眼瞧着,便是要不行了。 我踉跄着,再度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抓起一个石块朝着结界之中狠狠砸去,那石块还未靠近结界,便粉碎成了沫。 看着这一幕,我的脑海里一片凌乱,不知该用何种法子。 “轰隆隆!” 就在这时候,脚下的地面开始颤动,我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没有想到地面上的石块,黄土,居然缓缓裂开。 无数的裂缝,从活桩里蔓延而出。 活桩中间的位置,则是裂缝中心。 我盯着那巨大的裂缝,正想着,是不是那天师的邪术所造成的,结果,一把红扇先从那裂缝之中飞出。 紧接着,冥北霖着一袭银色长袍,绝地而起,就这般突然的出现在活桩之中。 “啊啊啊!妖王!妖王!” 小妖们开始大声的呼喊着冥北霖,我的心却是揪着的。 “夫君!小心!” 我声嘶力竭的喊着,只见冥北霖绝尘而起后,袖袍一挥动,数片红鳞朝着浮游他们飞去。 这些红鳞连接起来,变成巨大的“盾牌”,护住了浮游他们。 冥北霖自己,则是不歇片刻,直接就朝着那群红鸦飞去。 天师凌驾红鸦之上,手中掐着的手决,在急速的变换着。 那些红鸦则是通通聚集成团,变成一颗红色的“火球”,朝着冥北霖便砸落而下。 冥北霖本就没有了鲲隐鳞,如今,散去仅有的鳞片护住了小妖,而他自己,就打算如此同那天师拼了不成? 我仰着脑袋,心好似在这一刻,也停止了跳动,瞪圆了眸子,只想看清,冥北霖的状况。 冥北霖就好似一支射出的银箭,同红鸦团成的“火球”相撞在一起。 顷刻之间,红鸦纷纷从上空坠落,朝着地面散落而下。 这些红鸦,是阴间之物,落地之后,便全都消失无踪。 天师见状,双手一旋,四周顿时狂风大作。 整个法阵瞬间就被一股子黑气所笼罩,至阴邪阵之中,溢出一股子极为可怖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四周的树木,瞬间化为灰烬。 而我脚下的黄土石块,也成了漆黑之色。 树丛之中,蹿出不少活物,鸟兽,它们发出“唔唔”的叫喊,朝着山下逃去。 “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祭灵人们,也发出惨叫之声,奔走逃命。 “完了。”这至阴邪阵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恐怖,好似一个死阵,将整座山都笼罩在死亡之中。 “姑娘快走吧!”子衿突然朝着我这跑了过来。 “殿下呢?”我质问道。 “快走!阵法开启,寸草不生,快走!”子衿伸出手拉我,我则是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告诉我,殿下在哪儿?” “殿下说,在下陪他走到这便好。”子衿说完冲着我拱了拱手:“姑娘既然非要留在这,那便自求多福吧。” 子衿说罢,转身便也朝着山道下走去。 我则是朝着子衿方才过来的方向跑,想着太子殿下必定在那。 结果绕过这至阴邪阵后,瞧见的,便是一片变的焦黑的布帐,而这布帐旁,正趴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而是花老板。 她躺在那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死了。 “花老板?”我走到她的跟前,俯身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花老板没有回应,想必是已经死了,我正想着,结果,突然她那只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一怔,猛然后退了半步。 她则是颤抖着,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我发现,她的脸居然发黑腐烂,眼里亦是活气全无,想必是被吸干了精气。 “那天师?”我欲言又止。 看来,最后一点精气,也被那天师给取走了。 “给!”她的嘴里低语着。 “什么?”我狐疑的俯下身去,却见花老板艰难的抬起手来,她的手中好似是握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我伸出手,接过仔细一瞧,发现是居然是一个琉璃质地的发簪。 这发簪之中,还镶嵌着,一缕发丝。 “这是我当年还是姑娘时,剪下的女儿丝,你替我交给师尊,告诉师尊,我从未背叛他。”花老板说着,硬是将那发簪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并不想收,不过下一刻,花老板的嘴里,便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声。 只见那些裂开的地缝之中,涌出了黑色的雾气,这雾气好似化尸水一般,将花老板那贴在地面上的身体,给“融化”吞噬了。 “啊啊啊!”花老板惨叫着,我伸出手,想要将她给拽起,可伸手的瞬间,花老板便化作一阵“水汽”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我的脚下,也被一股黑气所覆盖。 脚下瞬间变得冰凉凉的,垂眸,只见绣鞋,已经被“侵蚀”殆尽。 我连退数步,脚下虽无痛觉,但想着花老板的下场,依旧心悸的探出脑袋朝着自己的脚下望去。 这一低头,却是吓了我一大跳,没有看到自己的脚也就罢了,居然瞧见了一条巨大的蛇尾,这蛇尾不但极长,上面还布满了青色鳞片,看着极为骇人。 我只瞧了一眼,便是惊的想要转身逃离。 结果,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腿,身体往后一挪,整个人就要倒在地上,结果身体却是本能用力的朝前一倾,那条蛇尾,让我站的极为稳当。 “你?”我盯着那蛇尾,看了半晌,想着,是不是像浮游那般的妖物,缠住了我。 可低头看时,完全瞧不见蛇身,只能看到那巨大的蛇尾在我身下,就好像是长在我的身上一般,我的身体朝哪一侧倾斜,蛇尾便转向哪一个方向。 第二百零二章对不住 我看着这闪着青色光芒的鳞片,呆若木鸡,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朝着那巨尾摸去,触手生寒,手一颤,又收了回来。 “我?蛇?”我的嘴唇颤抖着,身体也跟着微微发颤。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是个凡人,怎么如今竟然长出这样的尾巴来? 莫不是这黑气让我产生了错觉?我垂眸盯着地上不断冒出的黑气看着。 “噗咚!” 垂眸瞬间,数十只红鸦,从上空坠落。 这些坠落的红鸦,落地便消失,我赶忙抬起头,发现冥北霖和天师,已经近在咫尺,天师身上,黑气滚滚,冥北霖手持的红扇,已转变成了长剑,与之交锋。 那长剑每扬出一次,便有猩红之气,将漆黑的天“照”的红亮。 红鸦们,更是随着这些血雨,扑簌簌的不断从上空落下。 就眼下看来,冥北霖似乎同那天师,不分上下。 可天师有邪阵和红鸦的加持,冥北霖几番绞杀,都让他避开,再如此下去,一旦冥北霖疲倦,天师只怕便有了机会。 “夫君!眼睛!他的左眼是死穴!”我仰着脑袋,放声呼喊,提醒冥北霖。 冥北霖应是听到了我的呼唤,微微垂眸。 结果,就在他垂眸之际,那天师迅速掠到了他的身后,一股黑气,从他的手心顺势而出,不偏不倚,扎扎实实的打在了冥北霖的后背上。 冥北霖的身体朝前一倾,那黑气就好似一把利剑,从他的身后灌入,然后从胸膛口倾泻而出。 冥北霖如同一只受伤的鸟儿,急速从上空坠落而下。 整个人砸落进了结界之中,结界里,已经完全被黑气弥漫,我根本就不知晓,现在他如何了。 “夫君!”我惊叫着,不顾一切,再次朝着那结界狠狠撞了过去,结界屏障极为牢固,这一次,我直接被屏障的气息,甩飞数丈高。 我的身体瞬间失去重心,如此高度砸落,必定要伤着腹中孩儿,我赶忙伸出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与此同时,我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双冰凉的手,给牢牢抱住。 “夫?”这冰凉的触感,让我误以为是冥北霖,结果侧过头一看,居然是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的身后,立着的,便是那浑身冒着黑气的天师。 殿下看着我,左眼泛红。 “杀了她,否则,便来不及了。”天师从殿下身后伸出手来,覆在殿下的胳膊之上:“留着她,你永远都无法,成为阴间之主,阎君之位,真要拱手让人?” 殿下摇头:“我从未觊觎过,阎君之位,滚!你给我滚!” 殿下激动的喊着,而殿下的情绪越是激动,那天师身上的黑气便越是浓重,天师将自己的脸靠在殿下的耳侧。 他们有着同一张脸,只是,一个眼神清澈,一个目光阴邪。 太子殿下的身体微微发颤,天师身上冒出的黑气,仿佛要将他给吞噬。 就在此刻,一道红光冲上天际,朝着我席卷而来。 一双寒凉的手,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我知晓是他来了,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夫人?”冥北霖的剑眉高扬,嘴角还带着一抹殷红的血迹,视线迅速略过我的身下,眼中的神色中,却没有太多惊讶,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甘心么?”天师在殿下耳侧低语了一句。 太子殿下的左眼瞬间被一抹猩红吞噬,那天师也在此刻瞬间幻化成了一团黑气,紧接着,这黑气便没入了太子殿下的身体之中。 他们居然,融为一体了。 “殿?”我望着殿下。 殿下的脸上爬满了黑色,好似裂纹一般的脉络,低垂着脑袋。 冥北霖抱着我,转身便往后退了两丈。 而太子殿下,则是缓缓抬起头来,那脸上,便是写着杀戮二字。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嘴里发出一声狂怒的低吼。 冥北霖迅速旋身,抱着我便要落到地上去。 结果不等我们落下,一群红鸦便朝着我们围了过来,冥北霖直接单手将我揽在怀中,手中的长剑不断挥动。 成片的红鸦,还未靠近,便纷纷被劈成了两半,坠落而下。 “嘎嘎嘎!” 凄厉的红鸦惨叫声,响彻山谷。 将这些红鸦击退之后,冥北霖一旋长剑,长剑瞬间幻化成了巨大的红折扇,他直接将我放在了折扇上。 “夫君,小心!”我赶忙冲着冥北霖喊道。 因为,太子殿下迅疾逼近,此刻就在他的身后。 冥北霖眉宇一凝,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寒气,这寒气,转瞬之间就成了尖锐的冰锥,紧接着这些冰锥就如同无数长箭一般,朝着殿下便射了过去。 殿下身形瞬间隐于黑雾之中,冥北霖的身体也被黑色的雾气所笼罩。 “夫君?”我睁大了眼眸,想要看清他们的情况,可黑雾太过浓重,我什么也瞧不清。 只是隐约听见,念咒之声。 而这念咒声,不似太子的声音,更像是那天师的。 “咔咔咔,咔咔咔!” 念咒声起,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咔咔”声。 这声响,便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碎裂。 寻声望去,只见身下那邪阵出现了细碎的黑色裂纹。 这阵,难道是要破了? 如此想着,一阵黑气冲天而上,如同洪流一般,朝着我这便袭了过来。 红扇却好似活物,立刻朝着右侧躲闪,冥北霖也从黑雾之中冲出,本是要来护我,结果,如此一来便分了心神。 身后数道黑气,劈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一颤,来不及躲闪,就被奔涌而上的黑气,冲上了天际。 “夫君!”我赶忙从红扇之中站起身来。 而殿下应是打算,置冥北霖于死地,故而要乘胜追击。 我急的不顾一切,直接从红扇上跃了出去,要将他拦住。 殿下猛然停下身,回过头来,一把将我牢牢抱在怀中。 我看向他的面容,那猩红的左眼里,满是阴戾之气,他已不是原来的他了,如今的他,是被天师侵体控制了心神。 “殿下,对不住了!” 我望着那只满是戾气杀戮的眼眸,猛然抬起手,将花老板给我的发簪拼尽全力,插入了他的左眼里。 第二百零三章我舍不得 “啊啊啊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之声,让我耳中发出嗡嗡的响声。 那黑气从殿下身上散去,发出一阵冷笑。 “杀了她,否则,你没了我这邪灵,该如何入地府?真为了一个女子,便要随着这肉身,腐于俗世之中?”天师的声音,好似从极为遥远的地方飘来,而我字字句句却听的无比真切。 太子殿下的脸颊,也在这一刻,开始腐烂。 不过,哪怕如此,他依旧是冲着我,扬起嘴角笑道:“我舍不得,舍不得你。” 说罢,他便抬起一只手,轻轻点了点我的眉心。 仅此一个动作,却让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无数,熟悉的画面,那些人和事,一幕幕从我的脑海之中闪过。 “颜儿,有你,这地府也并非寒凉之地了!” “颜儿,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只要你喜欢,我便寻了赠予你。” “颜儿!颜儿!颜儿!” 那一声声颜儿,在我的耳畔回荡。 殿下的笑脸也在我的眼前,不断的闪过。 “阎哥哥?” 我看着她,尘封的所有记忆,在这一刻,被唤醒。 他的身体往下落去,腐烂的脸颊上,淌出了鲜血,无数红鸦,急切的叫着,却束手无策。 “阎哥哥?”我唤着他。 他微微侧目,看向身下,便要将我推开。 我们身下的邪阵,因为步阵的天师消逝,阵法溃败,而这反噬,却落到了与天师本为一体的殿下身上。 殿下推开我,本是想让我全身而退,而我却瞧见那邪阵迸裂,出现了一条极为幽深的入口。 那入口就像是深渊巨口,要将太子殿下吞噬。 我赶忙死死抓住他,他先是一怔,便再次挣扎,要将自己的胳膊,从我的手中抽出。 “你不能随我一道,颜儿,今后你要自己珍重!” 他说罢,便是拼尽全部的气力,将我推开。 只是,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也不能如我所愿。 我救不了他,亦救不了我自己。 那“深渊巨口”带着一股劲风,将我和殿下,一同卷入其中。 “排啊排,入黄泉,黄泉有座奈何桥,奈何桥边是孟庄,庄中孟氏美如画。” 熟悉的歌谣之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 我隐约瞧见一个美妇人,对我吟吟一笑,然后冲着我,便伸出手来。 “阿娘!”我开口喊着。 只是这一声阿娘后,她那上扬的凤眼之中,却沁出了血来。 “阿娘?” 我惊呼着,猛然睁开双目,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红色幔帐的软床之上。 床榻一侧,背对着我,坐着一个身着紫色烟纱裙衫,青丝高挽,满头金翟凤珠冠的女子。 “阿娘?” 我又低吟一声,但转念一想,阿娘从不穿这般华贵的衣裳,她向来素净,却又能将那些个素净衣裳穿出娴静大方之感。 “你醒了?”幔帐外,那人立刻侧过脸来,望向我。 隔着这薄纱帐,我盯着她这张明艳,却极为熟悉的脸,顿时有些恍惚。 下一刻,薄纱被挑起,那张面容变得清晰,近在咫尺。 “师?”我顿了顿:“阿姐!” “你都记起了么?”师姐那殷红的唇微微张着,眸中带着泪光。 我只觉得脑中眩晕,往事却是一幕幕纷至沓来。 眼前的女子,名唤孟华琅,是我的亲阿姐。 孟氏一族延续血脉,靠的是入俗世,渡红尘劫,待有孕,便会被阴使点醒,怀着身孕回到阴间,产下将来的黄泉之主。 并且,孟氏一族,向来独生一女,但阿娘当年却在初入俗世时,动了长相厮守的心思,觉醒之后,非但没有回到阴间,还躲避阴使,在凡间生下阿姐。 不过阴间有阴间的规矩,阿娘最终还是被阴差带回到了地府,只是,凡间诞下的孩子,失了大半灵气,不能为少主。 阿娘却固执,不肯再去俗世历劫,阎君便索性派阴差将阿姐带走了。 阿娘无法可想,最终再次历劫便生下了我,阿姐也回到了孟庄,母女三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颇为和美。 不过,阿姐三百岁成礼后,便被天帝指给了阎君为正妃,只是阎君推辞,最终为侧妃。 那时,我才知晓,孟氏的根基,本就在天庭,后不知何故,被天帝指派,到了阴间,辅佐阎君,管理这寸草不生的黄泉。 “阿姐无用,最终,你还是带着身孕回来了。”阿姐说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阿娘?”我望着阿姐,嘴唇颤了又颤,孟庄被屠,鲜血满地的画面,再次印入我的脑海之中。 “是那妖神入了黄泉,杀了阿娘,屠了孟庄,颜儿啊,如今,你却怀了他的骨肉。”阿姐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我听着阿姐所言,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被血雾笼罩的孟庄。 冥北霖浑身是血,执着长剑朝着孟庄走来。 只是,也仅此而已,接下来,依旧什么也记不起。 “如今,你回来了,必定能想起,当时,你就在孟庄之中,一切,你都亲眼所见!”阿姐说罢,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我则是用力的摇着头,仔细回想,总觉得,自己少了某些记忆,最关键的一部分,好似被抹去了。 “那日,你没有见到他?”阿姐凝眉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我?”我拼命回想。 “颜儿,你不能因为爱他,而将这一笔血债抹去,他是我们孟氏一族的仇人!血债是要血偿的!”阿姐面色阴沉,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腾腾的杀气。 “可?”我微微眯起眼眸,脑海之中,便迅速闪过了那个困扰了我十几年的噩梦。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感到脑海之中,一阵剧痛,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耳侧,嘴里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罢了,罢了,你先歇着,别再想这些了。”阿姐心疼的拥住我。 “他,他如何了?”我记得,冥北霖还在至阴邪阵之中。 “你不知,祸害遗千年之理么?他竟然没有死!”阿姐说这话时,言语之中满是怨恨 而我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想再追问,浮游他们的情况,结果一个身着黑裳的阴间婢子,便微俯着身子,走了进来。 第二百零四章鸣蛇 我看了一眼这婢子,立刻就回想起,她是贴身伺候阿姐的婢子,名唤:阿妩。 这阿妩表面上是阿姐的婢子,实际上,其实是阎君安排在阿姐身边的眼线,窥探着阿姐的一举一动。 “琅侧妃,该回了。”这阿妩“恭敬”的同阿姐说着,只是这言语,却是十分强硬,带着些许命令和提醒。 “你去回禀阎君,今日,我便歇在这孟庄,照拂我这妹妹。”阿姐亦是冷着脸,气势上,半点不能输,还是要有阎君侧妃的架子。 “琅侧妃!”阿妩开口,声调拉的极长,脸上的神情也阴恻恻的。 阎君侧妃妾室众多,他对阿姐并无太多情愫,这一点我很清楚。 “阿姐,我无事,你回吧。”我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阿姐的手,比我的还要冰凉。 她垂眸与我对视,视线又缓缓落到了我高高隆起的腹上。 “阿姐,这是我的亲骨肉。”我赶忙松开她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 如今,陪着我的,也就只有这个小家伙了。 阿姐见我如此紧张,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落寞的苦笑,嘴里低语道:“如今,无人能动她,这孩子还未出世,便入了黄泉,将来就会是这孟庄的少主。” 阿姐说着,眸中闪过了一丝忧伤:“只是如此,你的生死?” “琅侧妃,时辰已到!”一旁的阿妩已经没有耐性。 阿姐面色一沉,站起身来。 她让我好身歇着,明日她便会来看我。 说完,阿姐走了,偌大的孟庄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仿若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呆呆的躺了一会儿,便挣扎着坐起身来,身下传来哗啦的声响。 掀开被褥,瞧见自己的下身露出了布满青色鳞片的蛇尾。 如今看到这尾巴,我自不骇然,因为,我们孟氏一族的真身,便是鸣蛇,不但有尾巴,还长有四翼。 望着这尾巴,我定了定神,凝神之后,尾巴便就此消失,拉扯好寝衣,我下了床榻。 孟庄这个我在梦中回过无数次的地方,如今,真的回来了,却有些恍惚分不清梦和现实。 我缓缓迈步,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轻轻推开房门,便瞧见这长长的回廊。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回廊上,总是人来人往,我年纪最小,她们喜欢甜笑着喊我少主,给我端来甜糯的糕点。 如今,物是人非,我第一次觉着,屋外的这条长廊,有些晦暗,这种晦暗,好像能将我吞噬。 “嗒嗒嗒!嗒嗒嗒!” 正当我立在这房门口,恍惚之际,却听到了楼下似有响动。 “谁?” 整个孟庄,除我和这腹中的孩子之外,应该再无旁人才对。 昏暗之中,并无人回应我,于是,我便迈步朝着长廊尽头走去。 这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木梯,木梯口空无一人,我扶着栏杆,朝着楼下走去,到了孟庄的大堂。 这里,有一排排酒柜,这柜子上的酒,都是阿娘亲酿的。 “吱嘎!”的一声,突然孟庄正门传来声响,声音极小,我望去时,却瞧见门被掩上,方才应该是有人从这出去了才对。 我正要迈步,前去察看,却见一个女人,背对着我,立在大堂左侧处。 她穿着一袭素衣,身量同我阿娘有些相似。 “阿娘!”我立刻激动的开口唤道。 那人回过身来,朝我这一望,我心中的欣喜,瞬间消退。 “赵姑姑?不,芳荀姨?”我看着她,开口叫着。 她是阿姐的乳母,阿娘当年被强行带回地府,心悸忧思无心照顾阿姐,故而替阿姐寻了个乳母,阿姐便是由她照拂的。 后来阿姐出嫁,她亦去陪嫁。 “少主,主儿不放心少主,便让老奴在此照顾少主。”她说着,端着一个托盘就朝我这走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芳荀姨,方才谁来了?”我看向那掩上的门。 “少主说笑了,谁敢来此?阴间本就晦气,如今这黄泉孟庄,更是成了?”她顿了顿,叹息道:“少主还是趁热将这汤药喝了吧。” 芳荀姨说完,将那汤药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垂眸看着这漆黑的汤药,本能的生出提防之心。 “少主,入了黄泉,你腹中骨肉,便是这孟庄的承继者,无人敢对她不利,这汤药是给您补身的。”芳荀姨一看我的神情,赶忙同我解释。 确实,入了黄泉,这孩子便是阴间之人了,在此处,无人敢害她。 我端过汤药,喝了一口,苦涩无比,但还是屏住呼吸,将汤一饮而尽。 喝完这汤药,我便觉得,通身都变得温暖无比。 芳荀姨将空碗接过,放到了一旁的长木桌上。 “少主,您如今身体还未恢复,需多歇息。”芳荀姨说完,伸出手来,扶着我,要送我回屋。 “嗯。”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高隆的肚子,若有所思。 芳荀姨则是扶着我回到屋里,一边替我盖着被褥,一边对我低语道:“少主,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便无需再多想了,有些人,该忘,便忘了吧,入了地府,那便是阴人,一切要听阎君号令。” 我知晓,芳荀姨口中让我忘记的便是冥北霖。 见我无言,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情爱之事,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您只当是大梦一场,别因为这七情六欲,便忘了自己的肩上还担负着什么。”芳荀姨说完,将床帐放下。 也不等我再开口回话,她便转身出屋。 我的嘴唇颤了颤,本是想让她留下陪我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能是将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想着有孩子陪着我,心中倒是平静了些许。 缓缓闭上眼眸,也不知是自身虚弱,还是因为那碗汤药的缘故,很快我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颜儿?” 只是迷蒙之中,好似听到有人在唤我。 “颜儿?” 那声音,由远及近。 “谁?” 我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眸,而眼前,却是一片雾气蒙蒙。 在这迷蒙的雾气之中,立着一个着黑袍的高大男人,他就那么静默的站着,似无言的望着我。 第二百零五章模糊往事 “阎哥哥!”我张口,很是自然的唤他。 他的身体,却是依旧僵直,也没有回应我。 我立刻迈步,朝着他靠近,渐渐的,我看清了他的模样,此刻,他的左侧边脸上,都是血。 而这些血迹,都是从他的左眼处流淌而出的。 “阎哥哥?”看着这些血,我愕然不已。 对方却只是抬起一只手,捂住左眼,凝望着我。 他的右眼之中,满是哀伤与悲愁,嘴唇颤了颤似乎是想要对我说什么。 他踉跄着朝我走近了一步,我忙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中居然握着一把淌血的佩剑。 这剑柄上,写着“酆都”二字,这应该是他的剑,怎的如今在我的手中,并且,还沾染了血迹。 莫不是,我伤了他? 就在此刻,我的脑海之中立刻闪过了,自己挥剑狠狠刺中对方眼睛的一幕。 “不!” 我心中大骇,猛然睁开眸子,赫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榻之上。 只是,身上黏腻,寝衣也被汗水给完全打湿了。 “阎哥哥?太子殿下?”我的嘴里呢喃着,脑海之中,回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往事。 没错,他的左眼,是我伤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可我为何要伤他,却是断断想不起来了。 “少主?” 这时芳荀姨也推门而入,大抵是听到了我方才的叫声,故而过来瞧瞧。 “您没事吧?”她开口询问着。 我摇头,她则是替我倒了一杯水,转而走到我的榻前,撩起床帐,便要喂我喝些水。 “阎哥哥,不,鬼王可回地府了?”我没有接过水,而是直接询问起了鬼王的下落。 芳荀姨一怔,紧接着,便立刻摇头:“鬼王,不是一直都在酆都城么?少主为何如此问?” “一直都在酆都城?不,我?”我顿了顿,想起了太子殿下,他分明就是鬼王转世。 如今,我回来了,他是否也一并回了?那我的孩子呢?他安置在了何处? 还有,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否知晓一二? 他当时的眼神,还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想到这些,我一刻也等不了,立刻起身,准备去见他。 “少主,您这是要做什么?”芳荀姨见我起身,赶忙拦住了我。 “我要立刻见鬼王。”我脱口而出。 芳荀姨一听,马上按住了我的肩膀。 “少主这是睡糊涂了?孟庄之人,固守的是黄泉,怎可随意出庄?更不可能,无召去往酆都城!”芳荀姨说完,替我掖好被角。 我蹙起眉宇,没错,孟庄之人,不得阎君允许,是不得随意出庄的,我们必须守着那奈何桥,还有这黄泉。 “少主,如今孟庄已是今非昔比了,您还是收敛些许,别出了岔子,毕竟,琅侧妃也艰难,不能事事护着您。”芳荀姨一脸凝重的劝诫着我。 我听了默默点头,她说的没有错,如今孟庄只剩下我一人,早已是今非昔比了。 “少主,您若觉得心神不宁,老奴便在此处守着您?”芳荀姨看着我,关切的说道。 “不必了,芳荀姨你也去歇着吧。”我说罢,便故意闭上了眼眸。 芳荀姨见我闭了眼,在屋内又守了我许久,以为我睡着了,这才转身出了屋。 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我的眼眸便又缓缓睁开了。 一整夜,我思绪万千,恍惚之间,迷瞪着睡了一会儿,便听到了“鬼更”声。 这“鬼更”和凡间的“打更”是一样的,听到声响,便知几时。 说来,地府比凡间更需要打更,因为,地府一直笼罩在黑暗之中,目之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虽四处灯笼高挂,可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凡间日头的光亮。 我起身,走到木柜前,这木柜上雕刻着彼岸花,是阿娘亲手替我制的,里头放着的也都是我最爱的衣裳。 只是如今,打开这柜门,看着一柜子的红裳我却是有些恍惚。 看着这耀眼的红,我却觉得太过“炙热”,寻了半晌,才寻到了唯一一身素罗裳,应为腹部高隆,只能是勉强披上,然后便下了楼,直奔娘亲的“秘阁”。 这秘阁之中,有黄泉卷,但凡入地府,必经黄泉,黄泉卷上便会留下他们的踪迹。 我想仔细瞧瞧,查看清楚,浮游他们,是否真的都安然无恙。 “吱嘎!” 一声,秘阁被我一把推开,厚厚的灰尘落下,此处已经许久无人来过了。 我的视线立刻落到了秘阁的长桌之上,在那便摊放着黄泉卷。 走近长桌,立在黄泉卷前,一只紫红色的灵蝉,突然从黄泉卷旁飞了起来。 看着灵蝉我自是想起了,它是我们孟庄的阴宠,此次,也是为了我入了一次凡尘吧? 见到我,它立刻扑腾着薄翅,绕着我飞了数圈,嘴里还发出鸣叫之声。 “让你担忧了,小蝉。”我说着伸出手,它便停在了我的手背上,安静了下来,我则是立刻望向那黄泉卷,开始查看。 黄泉卷上,此刻正不断出现新的名字,这些都是今日途经黄泉的人。 如今,阿娘虽已不在,但我,还未受加冕,孟婆掌印并不在我的手中,故而我还不是孟婆。 靠着体内孟氏一族的血脉,查阅的,便也就是这十五日的入黄泉名单。 不过,这已然是够了。 在这名单之中,我没有看到自己所熟悉的名字,浮游宏图他们应当都还活的好好的,如此便够了。 “少主,是您啊?”芳荀姨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秘阁的门槛前:“早膳老奴都备好了,您用膳吧。” 她不能进秘阁,只能是微微俯身,在秘阁外等着我。 “芳荀姨,替我给酆都城传个信吧。”我望向她。 “您这是?”她盯着我,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忧愁。 我则是拿起一旁的笔墨,写下了一行字,折好字条之后,便拿着送到了芳荀姨的手中。 芳荀姨是阿姐的陪嫁,如今,她们都已不算是孟庄之人,可以随意出这黄泉。 “少主,主儿说了,您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在这孟庄之中,好生歇息。”芳荀姨并未伸手接那字条。 我的目光微微一沉,她则是索性不与我对视,垂下了头去。 第二百零六章无音信 我知晓,芳荀姨虽唤我少主,但是,她如今唯一的主子,便只有阿姐。 “罢了。”我的嘴里呢喃着,不过,心中却是有了别的打算。 “少主,用膳,身子要紧。”她立刻接过话茬,扶着我,便带我用膳。 阴间的食物,向来无味,我潦草的吃着,心中惦念着的,便是送字条之事。 芳荀姨不愿,那如今,只能由小蝉替我去一趟了。 早膳用毕,我本想着如何支开芳荀姨,没有想到,便有婢子来寻芳荀姨。 那婢子是伺候阿姐的,我趁着她们说话的空档,将那字条交给了小蝉,让它替我去一趟酆都城。 小蝉立刻点着脑袋,扑腾着翅膀迅速飞走了。 芳荀姨同那婢子说完了话,面色显得更为阴沉。 一看她这神情,我以为是阿姐出了什么事。 “芳荀姨,是否我阿姐?”我还未问完,芳荀姨就连连点头。 原是阎君因为阿姐擅做主张来陪了我两日,故而被禁了足,这几日不能来看我了,所以,派了婢子来,叮咛芳荀姨,要照看好我。 “少主,您啊,吃过了早膳,就回房歇着吧,千万别乱跑了,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只怕是会牵连到主儿。”芳荀姨面容严肃,语气也有些阴冷。 “我知晓,您放心。”我微微颔首,心中明白,阿姐在阎君那并不得宠,不想因为自己,而让阿姐为难,甚至受罚。 故而,我听从芳荀姨之言,好好在孟庄等着。 小蝉入夜才回来,字条已经送出,我本以为,至多一两日,鬼王便会来孟庄见我。 可是,这一等,便是三日。 这三日,我立在孟庄门口,看着往来孤魂,和远处的奈何桥发着呆。 “怎的,站在这风口处?阴风若是入体,身子是要落下病的。”阿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抬起眸子,看到四个阴人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了孟庄口。 阿姐那单薄的身影,已经立在了我的面前,她总算是解了禁足。 今日,阿姐虽化了浓妆,显得十分艳丽,不过眼神之中的疲惫,和黯然是掩盖不住的。 “阿姐,阎君可为难你了?”我立马询问。 她冲我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再如何说,我亦是他的侧妃。” 说完,阿姐便拉过我的手。 “竟这样凉,回房歇着吧。”她的眼中带着疼惜,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入了孟庄。 “阿姐,既然阎君不想你来此处,你便别来了。”我不想让她为难。 “我的傻妹妹,孟庄亦是我的家,你在此处,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家的。”说罢,她看向了芳荀姨:“你是如何照拂少主的,不过三日,清减甚多。” “老奴失职,还请主儿责罚!”芳荀姨赶忙俯身跪下。 “与芳荀姨无关,是我自己,毫无胃口。”我说着,示意芳荀姨起身。 芳荀姨却垂着头,只等阿姐号令。 阿姐目光一沉:“你还记挂那堕妖?” 听到“堕妖”二字,我的眉头不禁一蹙。 “鬼王怎就比不上他了?颜儿,你真是被蒙了心!”阿姐望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阿姐,我想见鬼王。”我默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阿姐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十分警惕的看着我,询问道:“你为何想见他?莫不是要从他那,打听堕妖的下落?” 我赶忙摇头:“不是,有些话,我想当面问清楚,关于那夜,孟庄被屠戮之事,还有?” “还有什么好问的?一切都是那堕妖所为,因为他,阿娘惨死,因为他,孟庄如今成了一座空庄,因为他,我们孟氏一族,就此沦落!而你!却还怀着他的骨肉,回到了黄泉!”阿姐的声音不断提高,震怒的盯着我,怒斥着。 我抿嘴,不敢再刺激她。 她抬起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清醒一点!如今,在这阴间,能维护你的,也就只剩下鬼王,至于那堕妖,必须忘了!”阿姐命令道。 我沉默无言,既不想骗阿姐哄她开心,亦不想开口惹怒她。 阿姐的目光紧盯着我,看了良久,又突然叹了一口气。 她的嘴里呢喃道:“如今,就算你想见他,他也未必愿意见你了,毕竟,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子,怀着别人的骨肉,站在自己面前?再喜欢,只怕也寒了心,颜儿,你已经失去了最好的依靠。” 阿姐的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毕竟,在她看来,如今孟氏一族败落了,若是有鬼王的帮扶,自是最好的,可如今,我这般模样,鬼王自也是不愿对我心生怜爱。 “阿姐,我想见他,只是为了问话,有些事,若是不问个明明白白,我便断断不能心安。”我抬起眼眸,凝视着阿姐。 阿姐亦是垂眸,直勾勾的望着我。 听到我如此说,她那红艳艳的嘴唇颤了颤,最终,开口对我说:“这几日,你在孟庄应是憋闷坏了,今日就陪着阿姐,去“微末宫”住些日子吧。” “阿姐?”我狐疑的看着她。 我是不能随意出这孟庄的,这一点,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听闻,鬼王再过几日,便要到阎罗殿,面见阎君,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相见。”阿姐微微压低了声音,在我的耳侧说出了用意。 她这身后还立着阿妩,我立刻会意点头。 “全听阿姐的。”我开口应承。 “此事,只怕是要先回禀阎君。”阿妩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立马提出了异议。 “那好,你去禀告便是。”阿姐说完,侧过身看向阿妩:“再如何说,颜儿与我是本家,如今在这孟庄无人照拂,本侧妃将她带回“微末宫”住几日,想必阎君,也是允的!” “奴婢,先遣阴人去禀报,琅侧妃稍等片刻!”阿妩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冷冰冰的回了这么一句话。 阿姐好似已经习惯了,冷眼看着阿妩派阴人去阎君处通报。 我们等了两个时辰,才等来了阴差。 不过,阎君并不允许我前往“微末宫”,不仅如此,还让阿姐,立刻回去。 阿妩冲着阿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阿姐的脸色变成了青白色。 当着这些婢子的面,阎君如此驳了阿姐的面子,让她叫这些婢子笑话。 第二百零七章花灵错 我看着面色苍白的阿姐,赶忙开口,说自己身体欠佳,亦是不能劳顿,阎君如此做,也是为了替我着想。 阿姐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对我低语:“放心吧,阿姐会替你传话,只是,来不来,在他。” “我明白。”我马上应声。 阿姐离开之后,我在孟庄,一等又是数日。 可等来的,不是鬼王,而是一些有关于北冥要与地府开战的消息。 这消息,是两个阴差,经过孟庄时,随口谈论的。 我亦是只隐隐约约听了几句闲话,本并不挂心,可是当我听闻,对方挂帅的,是一只堕妖时,我的心便是一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堕妖?那堕妖姓甚名谁?是不是冥北霖?”我突然从孟庄的门槛前站起,冲了出去。 吓了对方一跳,赶忙冲着我俯了俯身。 只是,还不等这阴差回话,芳荀姨便从孟庄里走了出来。 “少主!”芳荀姨一出来,两个阴差,立刻匆匆离开。 “北冥要同地府开战?”我侧目看向芳荀姨。 芳荀姨走向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静默的走到我的面前,拉住我的手,然后柔声对我说:“少主,回房歇着吧。” 我则是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芳荀姨,北冥挂帅的,是否是?” “重要么?是谁都与您无关,您还是好生歇着吧。”芳荀姨阴沉着一张脸。 看着芳荀姨的神情,这件事,她应该早就知晓。 “少主,您也知晓主儿的处境,千万别做出什么让主儿为难之事。”芳荀姨望着我,旁敲侧击的提醒着。 我微微抿着嘴唇,没有言语。 芳荀姨则是说完,就退出了我的屋子,不过待我抬起头朝着屋门口看去时,能察觉到,芳荀姨就在门外候着。 她是要牢牢的看着我,不让我离开房间半步。 急的我,只能扶着腰在屋内来回踱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知知知,知知知!” 正当我踌蹴之际,灵蝉从一侧的窗缝之中,飞了进来。 它围着我,绕着圈圈,似乎能察觉到我的焦灼。 “小蝉,你再替我传个信可好?”我望着灵蝉,如今也就只有它,能替我将消息传给鬼王。 “知知知!”小蝉立马应声。 我忙冲着小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生怕被门外的芳荀姨给听到了。 小蝉便停止了叫唤,只是安安静静的围绕着我转圈儿。 我思索了一会儿,取了一张薄纸。 这一次,我什么也没有写,只是咬破了手指,在薄纸上,按了一个手印。 从前,他说过,若是遇事,来不及给信儿,便按个手印,他瞧见了,不管多远,不管在做何事,都会立刻赶来。 只不过,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 “去吧,小蝉。”我冲着灵蝉挥了挥手。 小蝉会意之后,立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看着小蝉飞出了窗缝,我便缓缓坐下,看着木桌上的烛台发呆。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凝视着烛台,耳畔却仿佛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咆哮声。 紧接着,我的脑海之中,便出现了,自己执着剑,直指鬼王的画面。 “呃!” 一看到这画面,我便觉得头疼不已,那些画面很快变得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我抬起手,用力的敲打着脑袋,试图让那画面再次出现,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瞧着。 入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都无法入眠。 “吱嘎。” 突然,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了声响,于是本能的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门是紧闭着的,于是,又望向窗户,这一看,心头一惊。 因为,我瞧见了一个红红的脑袋,从窗外探了进来。 我眯着眼眸,佯装在熟睡。 而那火红的身影,便直接从窗外飞了进来,轻轻的停在了我的床榻边上。 这是一只红鸦,当它探出脖子时,我便抬起手一把拥住了它的脖颈。 “嘎!”它正想张口叫,我立刻道:“别嚷嚷,是鬼王让你来的?” 它睁着圆溜溜的红眸,冲着我点了点头。 “他为何不来?”我追问道。 红鸦眨巴着眸子,似乎并不知其中缘由。 我想着,鬼王想必是真的不愿意走这一遭,故而才派了红鸦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大抵,他的左眼真是被我所伤?否则,他为何就连来见我一面也不愿意呢? 思索良久,我便盯着红鸦,问道:“你可否带我去见鬼王?” 红鸦立刻侧目,并不看我,这是回绝了我。 “你若不带我去见他,你便也别回去了。”我说着紧紧拥着红鸦的脖子,不松手。 我想着,只要这红鸦不回去复命,鬼王应会亲自来一趟。 红鸦扑腾着翅膀,想要挣扎逃离,我便故意张开嘴,威胁道:“你若再挣扎,我便一口吞了你。” 这红鸦目光一凛,不敢动弹,乖的如同一只小鸡。 “我只想见你们鬼王一面,问几句话而已。”我看着红鸦,柔声说着。 红鸦的眼里,依旧带着迟疑和警惕,这警惕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怨气。 “为何如此看着我?”我凝眉,盯着红鸦质问着。 红鸦扭过头去,索性不与我对视。 见它不搭理我,我便将它的双翅膀左右一折,放在床头。 红鸦被折了翅膀,一时半会是动弹不得的,故而,我也不必担心它逃跑。 只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次日,寻上孟庄的,并非鬼王,而是鬼王身边的阴使,这个阴使亦是熟面孔。 因为此次,他(她)也入了轮回。 他(她)在凡间是花老板,在阴间,名为花灵错。 本是南海鲛人,鲛人本是三百岁成礼后便可选择性别,不过花灵错却是一个例外,他(她)是一条“阴阳鲛”也就是说,非男非女。 不过,大抵也正因为如此,歌艺超群,鬼王封王之日,被南海当做贺礼送到了酆都城,从此留在鬼王身侧。 “花阴使,您怎么来了?”芳荀姨见这花灵错出现在孟庄,略感意外。 “孟少主可在?”花灵错一入孟庄,便直截了当的寻起了我来。 芳荀姨微微凝眉,张口便是要打发走花灵错。 “花阴使,我们少主身体未愈?”芳荀姨的话还未说完,我赶忙从一侧台阶上,跑了下来。 第二百零八章心结难愈 “芳荀姨去烹壶茶来。”我快步走到了花灵错的身侧,开口便要支开芳荀姨。 “少主?”芳荀姨显然不肯离去。 “还不快去!”我的态度,在此刻也变得强硬。 芳荀姨当着这阴使的面,也要给我些颜面,不好忤逆,故而只能冲我俯了俯身,给我们烹茶去了。 她一走,花灵错便是立刻开门见山,直接朝着我伸出了手来。 “是你扣下了红鸦吧?”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这花灵错,从我第一次在酆都城瞧见他(她)时,便对我有着莫名的敌意。 如今,这敌意似乎变得更为浓烈了。 “我想见鬼王。”我亦是不遮掩了。 “你还有脸面见鬼王大人?”花灵错冷叱道:“若非是你,我们鬼王大人,怎会?” 花灵错说到这,抿了抿唇,强压着,把话给咽了回去。 “花阴使,我有许多话,想问问鬼王,你带我去见他一面吧,问清了一切,我自不会再打扰他。”我的语气带着恳求。 “有何可问的?”花灵错面无表情的反问我。 我迟疑片刻,开口道:“关于孟庄被屠戮之事,还有?” 花灵错不等我将话说完,便冷哼一声:“整个地府,哪个阴人不知?孟庄是被那北冥堕妖所屠!而你,身为孟庄少主,恬不知耻,还同那堕妖怀了子嗣!” “闭嘴!此处乃是孟庄!我们少主,何时轮到你个阴使来管教?”芳荀姨端着茶水,一脸怒意的走了出来。 “少主?她配么?杀母灭族的仇人都嫁得,居然还有脸面回孟庄?”花灵错鄙夷的看着我:“还有,我们鬼王大人的眼睛,便是你伤的!鬼王大人不降罪与你,你便越发有恃无恐!” 我一怔,虽隐约脑海之中有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可是,依照我同鬼王的交情,断断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伤了他的眼睛。 见我沉默不语,花灵错便以为我是心虚。 “怎么不说话了?”他(她)冷笑着盯着我。 “你口说无凭,我想见见他,听他亲口说。”我看向花灵错,坚定的说着。 “厚颜无耻,你伤了鬼王大人,如今居然不肯认?”花灵错愈发恼怒,朝着我这,又迈了一步。 芳荀姨立在一旁,见花灵错朝着我这迈步,赶忙挡在了我们中间。 “花阴使!请你注意分寸!”芳荀姨提高了声调。 “我不记得自己曾伤过鬼王,从前种种,我都记不清了。”我如实相告。 花灵错自是不信,猛然绕过芳荀姨,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那我便带你去瞧一瞧!”花灵错厌恶的撇了我一眼,拽着我就要走。 “休得无礼!”芳荀姨猛然抬起一只手,便抓住了花灵错的胳膊。 花灵错眉宇一扬,突然发难,同芳荀姨动起了手来。 芳荀姨也不甘示弱,直接将那刚刚烹煮好的茶水,朝着花灵错砸了过去。 “住手!”我赶忙开口喊道:“芳荀姨,我要去一趟酆都城!” “不行!主儿不会应的。”芳荀姨立刻面容严肃的盯着我。 “若是阎君怪罪,我自行负责。”我说罢,便走向了花灵错:“走吧。” 花灵错则是抬起眼眸,朝着我闺阁的方向望了一眼,紧接着嘴里发出一声哨声,之前被我扣下的红鸦,很快就扑腾着翅膀,飞下楼来。 红鸦很是自然的停在了花灵错的肩头,嘴里还“嘎嘎嘎”的叫唤了数声,像是同花灵错控诉我。 花灵错抬起手,轻轻的抚了一下红鸦的爪子,便转身朝着孟庄外走去。 我连忙跟上,芳荀姨赶忙拉住我。 “芳荀姨,我必须去一趟酆都城。”我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 芳荀姨见拉不住我,便想着一同前往,只不过,这花灵错却不肯带上她。 “芳荀姨您放心,我去去就回,绝不会给阿姐惹麻烦的。”我轻轻拍了拍芳荀姨的肩膀,毅然决然,踏上了马车。 花灵错则是已经先我一步,同那红鸦一道坐在了马车之中。 见我跟上马车,当即就是一挥手,紧接着阴风起,马儿朝前奔去。 一路上,这花灵错同红鸦都满眼阴冷的盯着我。 特别是花灵错,那神情好像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其实,整个酆都城都在传,传这花灵错喜欢鬼王,只是碍于他(她)这不男不女的身子,故而一直隐藏心中情愫。 我伤了他(她)心尖上的人,如今,她这般怨毒的看着我,没有动手已算克制了。 “鬼王近日可好?”默默了良久,我打破了沉寂。 花灵错听到我的问话,当即蹙起了柳眉。 “你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鬼王回地府之后,便是身体抱恙,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夜行宫了,鬼医来了数次,说是心结难愈。”花灵错说罢顿了顿:“鬼王大人的心结,想必就是你吧?” 花灵错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今日,他(她)也并非是一时冲动,才要带我去酆都城,而是为了解开鬼王的心结。 花灵错说完,抱着红鸦,不再同我言语。 从孟庄到酆都城只有两个时辰,只不过关卡众多,耗费了三个时辰才入了酆都城。 酆都城各个亭台楼阁,都挂满了红灯笼,可四周却是静的可怕,不见一个阴人,故而略显出一丝诡异。 照这阴间的时辰来算,如今,也只是午后罢了。 阴人同凡人不同,白日里,总是困乏,极少出来走动。 马车一路行进夜行宫,这宫殿是鬼王所住的宫殿,也是这酆都城,最大的行宫。 一入夜行宫,花灵错就侧目撇了我一眼。 “如今,你已身怀有孕,便不必再撩拨我们鬼王大人!”花灵错莫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愣,想说自己从未撩拨过鬼王,不过最终还是冲她灿灿一笑,便作罢了。 鬼王的夜行宫极大,入宫之后,还要坐上轿辇,一个时辰之后,才到达鬼王的寝宫外。 在这,蹲守的,便是两只硕大无比的红鸦。 这红鸦听到声响,不约而同的侧过头来,当它们瞧见我时,红眸之中的光,立刻变得锐利。 第二百零九章并不简单 “嘎嘎!” 随即,两只红鸦发出尖锐的叫声,身上的红色羽毛好似都要炸开了。 花灵错示意我止步,而他(她)则是径直走到那两只红鸦面前,用一种我听不懂的声调,同它们说着话。 期间,两只红鸦频频回过头来,那目光似乎是在警惕的打量着我。 如此,过了良久,花灵错才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疾步走向他(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入寝殿。 花灵错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孟少主,今日,寻你来,是为了解开我们鬼王心结,让鬼王宽心,你若再敢伤他?” “我也是为了解开心结,才来此处的,绝不会伤害鬼王大人。”我极为诚恳的望着花灵错说道。 花灵错垂着眸子,与我对视,然后才一步向前,推开了寝殿的门。 “吱!”的一声,极为刺耳的推门声,打破了夜的平静。 木门开启,一股子阴寒之气,当即从里头渗了出来。 花灵错迈过门槛,朝着寝殿里走去。 我也赶忙跟上,这鬼王寝殿,我是从未来过的,之前到夜行宫,一直去的是正殿,不是来看歌舞,就是来吃喝的。 每一次,都好不热闹。 可这鬼王寝殿,却是死一般静默。 寝殿内十分昏暗,只有壁上,亮着烛火。 而殿内的摆设,则是极为简单,除了左侧边墙架上挂满的弓箭,就是殿内正前方的黑色屏风。 鬼王善用弓箭,只不过,极少见他真的射过箭。 “鬼王大人!”花灵错冲着屏风俯着身,口中唤了一声。 可屏风却没有传来半点声响,就好似屏风后空无一人。 “鬼王大人?”花灵错再次开口:“属下,带了孟少主,前来?” “咳咳咳!咳咳咳!” 花灵错的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屏风后头就传来了极为剧烈的咳嗽声。 “啪!”的一声响,我听到了瓷杯盏被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谁让你自作主张?送她走,让她回孟庄好生待着!”鬼王的声音,好似是从牙缝之中传出来的。 气息有些乱,但是,说起话来,却是掷地有声。 “是!”花灵错见鬼王,震怒,连忙伸手,想要立刻将我拽出寝殿。 我一把甩开花灵错的手,都已经到了这,就这么回去,我自是不甘的。 于是,立马朝着屏风后跑去。 “孟少主!”花灵错怒叱一声。 我已经顾不得她此刻有多么恼怒了,只想先见到鬼王。 “孟少主,别叫在下为难!”花灵错一个旋身,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鬼王大人!我有话想同你说!”我赶忙开口。 “回去吧,有些事儿,已是无力回天了。”他的声音低沉无比,言语之中,透出淡淡的哀伤。 “鬼王大人,我只想同你单独说几句话,你若不见我,我便跪在你的寝殿外,不走了。”我决绝的说道。 “你敢威胁鬼王大人?”花灵错眉头一簇,眸中的神色大变,应是后悔带我来此了。 “鬼王大人?”我望着漆黑的屏风后,再次唤道。 那屏风后,很快,就传来了一声叹息。 “花灵错,你退下!”鬼王的声音再度传来。 花灵错愣了愣,忙开口道:“鬼王大人,属下在此,保护您。” “退下!”鬼王的态度决绝无比。 “是!”花灵错只能应声,乖乖退下。 只是这退下之前,还用一种阴狠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提醒我,注意分寸。 花灵错一退下,我立马朝着屏风的方向靠近数步,只是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屏风,我这心,嘭嘭嘭跳的越是快。 当我越过屏风,便瞧见了屏风后的大床,这床榻,被黑色床帐笼罩着,床头亮着一盏影影绰绰的烛火,能让我隐约瞧见,有人躺在床榻之上。 “你想问什么?”不等我走到床榻边,他便是微微一抬手,开口问道。 见他抬手,我停下了步子。 “鬼王大人,我的孩子?”这是我脱口而出,要问的第一件事。 孩子是被太子殿下抱走的,而那太子殿下,便是他的转世。 “死了!”他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两个字来。 “不可能,他乃鲲鹏鸣蛇之子,怎的那般孱弱?”我立刻摇头:“你究竟将他藏在了何处?” “知你不信,特砍下他的一对幼翅,让花灵错带你去“天机阁”看看吧。”鬼王说话的语气很是平稳。 我听着却整颗心都在颤抖,身体不由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还有何要问的,今日,我便一一回了,从今往后,别再入酆都城了。”鬼王阴恻恻的说道。 “我为何要伤你?冥北霖,真的屠戮了孟庄?”我的脑子很乱,只是将之前想问的,一股脑儿的都问出口。 “你何曾伤过我?至于孟庄,若非冥北霖所屠,他为何被褫夺了神号?”鬼王说完,又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 “说到底,是你爱上了他,故而,想尽办法,要替他开脱?”鬼王说着,语气越发冰冷:“从前种种,你可以忘却,但是,今后你要记住,那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就算不能为母报仇,杀了他,也断断不可再同他有所牵扯,否则?” “否则什么?”此刻的我,已是心凉如水。 “否则,一错再错,谁也保不了你。”鬼王这话,好似是咬着牙说的,并且,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鬼王大人?”我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本能的迈步上前。 “别过来!”他立刻发出一声怒斥。 不过,也正是这一声怒斥,好似让他急火了攻心,身体一侧,竟朝着床帐上,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色虽被黑色的床帐所掩盖,但是,这血腥气,却是掩盖不住的。 “鬼王大人!”我见此情景,立刻扶着腰,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将这床帐给掀开,而他却是一把紧紧的拽着床帐。 “颜儿,你若还记着过往情谊,那便听我一劝,忘了他!”鬼王微微扬起头来。 只是隔着这床帐,我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和神情。 我沉默了,独独那段记忆的缺失,让我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第二百一十章挂帅 “罢了,你走吧。”鬼王的声音之中,难掩失望。 “阎哥哥,北冥与地府?”我微微蹙起眉宇。 “北冥同地府向来不睦,开战是迟早之事,不过,这些事,无需你挂心。”鬼王打断了我的问话。 “可?此次挂帅的?”我抿了抿唇。 “是那堕妖对么?想来北冥亦是无帅才可用,竟让一只堕妖当主帅,传出去,让这仙凡笑话!”鬼王嗤之以鼻的说着。 我听着,默默了良久,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他早已脱离北冥数百年,为何会突然,挂帅出兵?我想?” “你想,他大抵是为了你?”鬼王打断了我的话:“别痴心了!是冥帝急召他回的北冥,他无非是为了冥帝之位,才愿意挂帅,但是,别忘了,他乃海魅所生,血统不正,北冥也只是将他当猴耍罢了,就算赢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并非恋栈权位之人。”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你同他认识多久?一年?两年?你可知妖的一生有多长?你心思单纯,根本就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鬼王说罢,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口,又是几声长咳。 “阎哥哥,今日,我来只是希望,你能同我说句实话,当年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我不想听他“挑拨”这些。 “我说的,便是实话,你若信我一言,必须与他断的干干净净。”鬼王的声音变得极为阴沉。 “今日,看来是我,来错了。”我落寞的垂目。 直觉告诉我,鬼王的话不可尽信。 并且,就目前情况来看,从他的口中,我绝不可能听到真相。 “鬼王大人,叨扰了,夕颜告退!”我说罢,冲着鬼王俯了俯身,转身便要离开。 “孟夕颜!” 他突然开口,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侧目,回过头看向他。 “你忘不了!我会帮你!”他那阴冷的声音之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你想做什么?”我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想做的,由始至终都只是保全你。”他说罢,抬手一挥。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铃铛声,当即传入了我的耳中。 “吱嘎!”一声,寝殿的门也被推开了。 “鬼王大人?”进来的,是花灵错。 “送客!”鬼王冷声吩咐着。 花灵错听令,立马就冲了过来,肃穆的盯着我:“孟少主!请吧!” “鬼王大人,你要做何事,我阻拦不了,但是,也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不要伤我夫君,今后,你我再无瓜葛。”我琢磨着鬼王方才说的话,总觉得,他似乎要对冥北霖不利。 “再无瓜葛?”鬼王说着,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 “孟少主!请回吧!”花灵错眼里的怒气,也瞬间加剧。 我最后看了一眼鬼王,便大踏步的朝着寝殿正门走去。 而我的身后,则是传来了一阵急咳。 花灵错原是跟在我的身侧,结果,听到那急咳,便猛然回过身,朝着屏风后跑。 我的心亦是一惊,回过头,望向屏风,想挪步回去瞧瞧,可一只巨大的红鸦,已经从寝殿外展翅飞到了我的面前。 那凶狠的红眸,此刻,正恶狠狠的瞪着我了。 一副我若不走,它便要用那张利嘴将我撕碎的神情。 此处,乃是夜行宫,伺候鬼王的阴人无数,也无需我在这忧心。 如此想着,我便迈步,朝外走去。 这红鸦一直跟在我的身侧,似要引我出这夜行宫。 出了寝殿,我脚下的步子变快了,这全因自己的心乱了。 今日来,本只是想心平气和的问话,结果却弄成了这样。 想到这,我便在心中怪自己,惹的鬼王发怒。 “你给我站住!” 正朝回廊尽头走去,身后,却传来了花灵错的怒喝声。 不必回头,单从她的语调之中,就能知晓,此刻,她必是暴怒。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般对鬼王大人?”花灵错很快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满脸怒容。 确是我言语有失,故而,我无法争辩。 花灵错却觉得,我这是傲慢,气的嘴唇发颤。 “来!过来!”花灵错恼怒的拽着我,就朝着回廊右侧走去。 “你要带我去何处?”我虽第一次入鬼王内宫,可方才进来时,也清楚的记得,一直都是沿着回廊,笔直前行的,如今这花灵错必定不是要带我出去。 “嘎嘎!” 身侧的红鸦发出鸣叫,似要阻止花灵错。 花灵错却是不为所动,那只细长的手,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腕不松开。 看他(她)这气势,莫不是要对我不利? “放开!”想到此处,我奋力一把甩开了花灵错的手。 力道之大,让花灵错一个踉跄,朝前跌了几步。 “我要回孟庄了,芳荀姨还在等我。”我执意要来此处,想必她已急的去寻阿姐了。 所以,我必须立刻回去。 “你怕了?”花灵错侧过脸来,瞪着我。 我想着,花灵错口中的“怕”,指的应该是我怕连累师姐。 故而,我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准备离去。 “当年之事,与鬼王大人没有半点干系,鬼王赶去孟庄时,孟庄已经出事!”花灵错突然脱口而出。 我立刻回过头,看向花灵错。 “当年,你因此事迁怒于鬼王大人,伤了他的眼,可鬼王大人非但没有迁怒与你,还一直庇佑你,如今,你回地府,没有半点悔意,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出言重伤鬼王!”花灵错说着,再次拽过我的手腕:“走,今日,就去虚灵阁,既当然灭庄之时,你也在,那玄虚镜中,必然能看到当时的场景!凶手究竟是那堕妖!还是鬼王大人,一看便知!” 花灵错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拽着我,就绕过了蜿蜒的回廊。 “玄虚镜?”我的嘴里低语着。 从前确是听说,酆都城里,有一宝物,可知人过去,通晓其未来,不过也只是传闻而已。 在凡间时,阿姐数次让我看那玄虚镜,但我只当那是陷害冥北霖的手段,故而,一直不愿看。 如今,没有想到,玄虚镜才是寻出真相的关键所在。 第二百一十一章虚灵阁 我任由花灵错拉着我,在这诡谲阴森的夜行宫中绕着圈儿。 半个多时辰后,她停住了脚步,我也隐约察觉到了前方,有一股子极为重的阴气。 于是,抬起头,朝前望去。 便发现,一座泛着诡异暗紫色光芒的高耸阁楼,已近在咫尺。 “那玄虚镜,就在这阁楼之中?”我看向花灵错询问道。 花灵错点了点头,想再朝前迈步,却突然耳畔渗出了血水来,身体一颤,赶忙往后退了数步。 “你怎么了?”我赶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我阴灵之气不足,入不了,这虚灵阁。”花灵错说罢,鼻底又溢出了殷红的血迹。 我抽出帕子,递给他(她)。 他(她)却迟迟不接,只是十分淡漠的对我说了一句:“你是黄泉少主,必能入虚灵阁。” 花灵错说罢,就直勾勾的盯着我,等着我迈步朝着那虚灵阁走去。 而我,却在此刻,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 望着这虚灵阁,我甚至有些失神。 脑海之中,也在此刻,隐约闪过了些许画面,自己好似曾经来过此处? “怎么?你怕了?”花灵错冷眼望着我,然后便发出了一声冷笑:“也是,贪恋一只堕妖的男色,哪怕他灭了你的族,你依旧为他身怀有孕!要替他生下骨肉,确实是没有颜面,再去看一眼你的阿娘和族人!” 花灵错的这些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朝着我的心口扎来。 我凝眉,不再犹豫,抬起脚,便朝那虚灵阁走去。 因为,我相信冥北霖,他绝不可能是屠戮孟庄的凶手。 故而,我这一步步走的越发快,因为,我迫切的想要知晓,究竟是谁,屠害了我们孟氏满门。 “呼呼呼!” 越是靠近这虚灵阁,阴风便越是大。 当我立在虚灵阁门前时,虚灵阁这高大的黑门,突然“嚯”的一声便打开了。 打开之后,寒气扑面,虚灵阁内,壁烛瞬间亮起。 我瞧见的是深不见底的,昏暗长道。 这长道,蜿蜒如蛇一般,地面上那黝黑的砖块,似乎还泛着幽暗的光。 熟悉,太熟悉了,这地方,我好像真的来过。 只是,无论我如何苦思冥想,都记不起,自己何时来过。 从前,虽数次来过酆都城,可我并未进过夜行宫内院,但,为何我觉得如此熟悉? “小孟婆?您又来了?” 突然,那极深邃的长道里,传来了一个嘶哑无比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 紧接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小孟婆,今日,你来,又是为了看那玄虚镜的?” 我还未看到那阴人靠近,她的声音,就到了耳畔边。 惊的我侧目一看,赫然瞧见一个披着黑袍的佝偻身影。 “咯咯咯!吓着您了?”她的嘴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不过,因为她低垂着脑袋,黑发覆面,我根本就瞧不清她的模样。 只是听这声音,我想应是个老太太。 “我之前来过这?看过玄虚镜?”如今,别的都不重要,可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来了?又是为了看玄虚镜? 难道,我之前真的来过此处?也看过玄虚镜? “小孟婆,你这是都忘了?”这佝偻的老太,先是顿了顿,紧接着,又道:“忘了或许是好事,那今日,您又何必再来此处呢?” “我想知晓当年的真相,我想弄清,究竟是谁屠了我孟庄。”我沉着眼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知道了或许未必是一件好事。”这老太说完,微微转过身去,指了指壁上的这些灯:“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阴火。”我回道。 “咯咯咯!”老太又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来:“这些阴火,都是阴魂所化的,他(她)们亦是心中有结,来此处,想从玄虚镜中寻获答案,结果,许多阴魂最终都留在了这,有时候知晓真相,并非是一件好事。” “不!这件事,若是弄不清,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我斩钉截铁的打断老太的话。 老太垂着脑袋,看着我高隆的肚子。 “在下,无法阻拦您,不过您如今身怀有孕,还是待娩下孩儿之后,再?”她想劝我,先回去,好生休养。 “不必了。”我说罢,就朝前走去。 今日,好不容易才入的酆都城,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 “小孟婆,您可想清了。”老太虽身形佝偻,但步行稳健,跟在我身侧,竟然一步也未落下。 我沉默不语,脑海之中,却满是疑问。 原来当年我就看过玄虚镜,应该也知晓了,是谁屠戮了孟庄,可为何我对当时的事儿,毫无记忆。 是否有人,抹去了那段回忆?不让我想起,凶手是谁? “小孟婆,不如这样,在下先通禀鬼王大人,您再?”这老太再度开口。 “不必了。”我打断她的话。 “可?”她立刻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看她这架势,似乎鬼王不应,我便不能看玄虚镜了? “若非鬼王应允,我又怎可到此处来?”我直接回了这么一句。 老太听言,依旧垂着头,似乎是将信将疑。 我则是在她迟疑之际,直接绕过了她,继续朝前走。 这条长道,就如同我所见,幽深无比,好似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半个时辰之后,我停下了步子,侧目,看向立在我身侧的老太。 “这是幻术?”我盯着老太询问着。 “小孟婆,想瞧玄虚镜,必须心诚。”老太说罢便立在我的身旁,不动了。 “心诚?我确是真心想探寻真相。”我说完,就见那老太晃了晃头:“总得付出些许代价!” 老太说罢,再次发出咯咯的笑声。 “代价?”我嘀咕着,蹙眉想到了萧策当时,是因他的血,滴在了玄虚镜上,那玄虚镜才被开启。 “好,我愿意。”我赶忙应承。 “咕咚!”那老太听了,好似咽了一口口水,紧接着突然凑近了我。 “小孟婆自行动手,还是由在下来呀?”她开口问着。 我抬起手,掌心朝上,毫不犹豫,在掌心之中,划出了一道伤口。 “嗯,香啊!真香啊!还是孟氏一族的血,最香了!”她说罢,一把拽过我的手,紧接着,我便感觉一个皱巴巴的唇,贴在了我的伤口之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怎会是这样 “咕咚,咕咚!” 吞咽之声,在这长道之中不断回荡,老太喝到了血,兴奋的浑身都在微微抽搐着。 “你?”我见她这副古怪样子,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将她给推开。 但是,她的气力却极大,根本推搡不动。 良久之后,她突然松开了嘴,我以为,她这便要作罢,可谁知,她却将唇贴在了我的手腕处。 紧接着,我便察觉到,手腕的皮肉,好似被利齿给划破了。 我自是不能任凭这老太伤我,故而,准备反抗。 结果老太却突然开口道:“这血,在下不白喝,您想知晓的,在下通通都告诉你。” 说罢,她便继续豪饮。 而我却觉得,越发晕眩,四周的石壁,好似都在旋转。 那些壁上的烛火,也绕着我,转起了圈来。 我迷迷瞪瞪,恍惚的瞧见,老太立在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紧接着,她缓缓抬起头来。 正当我以为,可以看清老太模样之时,一道刺目的光,闪入了我的眸中。 我本能的闭上眼,身体却瞬间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当我再次睁开眼眸时,周身一片云雾缭绕,四周斗转星移,四季变幻,往事一幕幕纷至沓来。 那些熟悉的身影,那些日夜思念的人,通通都出现了! 但,正如同老太所言,有些真相,知晓了,只会更加痛苦。 我的心渐渐凉了,身子也变得僵冷。 脸颊两侧,不断有泪水滚落而下。 呜咽之声,缓缓传出。 “怎会是这样?”我哽咽着,低语道。 此刻的我,已不想再看,但这些画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发清晰。 绝望将我一点点侵蚀,我痛苦的闭上眼眸,大声呼喊:“阿娘!” 然而,再也不会有人回应我。 “阿娘,阿娘!”我痛苦的蜷着身,此刻,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正当我在黑暗之中,痛苦绝望之际,腹部突然传来了动静。 腹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轻轻在转动。 孩子?我睁开眼眸,垂下头,望向自己鼓鼓的肚子。 “心儿啊!”我呜咽着,伸出颤抖的手,抚在自己的腹上。 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 “少主?少主?” 昏昏沉沉已不知过了几时,耳畔隐约听到,有人在唤我。 只是这眼皮子沉重,根本就无法睁开。 不过却清楚的感觉到,有人替我擦拭身体,动作轻柔而小心。 “呜呜呜,呜呜呜。” 昏沉之中,又传来了啜泣声。 声音极低,但依旧传入了我的耳里。 “颜儿,别吓阿姐!你快醒一醒啊。” 阿姐呜咽呢喃着,我奋力的眨巴着眼眸,想要睁开眼,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好似被禁锢在黑暗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罢了,如此也好,永远沉沦于黑暗,再也不必醒来。 “颜儿,哪怕是为了你的孩子,你也必须醒过来,你的一双儿女,还需要你这个娘亲。” 阿姐的这句话,让蜷缩在黑暗之中的我,瞬间有了劲儿。 “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嘴里,不住的喃喃着。 “对,对,颜儿,你的孩子,你的儿子没有死,你醒来,阿姐想法子,让你见到他可好?” 阿姐大声在我的耳畔说着,似乎就怕我听不清一般。 而我,颤抖着眼皮子,终于,睁开了眼眸。 首先印入眼里的,便是阿姐那含泪的双眸。 她那精致无比的妆容,在此刻,早已经花了,那双杏眸,也肿胀的厉害。 “颜儿?”见我睁开眼,师姐便立刻一把将我拥住,紧接着,再度呜咽了起来:“你吓死阿姐了!” 她说着,又松开了我,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饿不饿?快,先喝些汤药。”阿姐说完,端起床头一侧,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就送到了我的唇边。 我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肚子,确定孩子无恙之后,便开口问道:“阿姐,你方才说,我的儿子,没有死对么?” “我?”阿姐怔了怔,开始变得迟疑。 “我听的清清楚楚,阿姐,我想见他,让我见见他吧,求求你了。”我说着,紧紧抓住了阿姐的肩膀,恳求着。 “哎!”阿姐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阿姐,我日日都在想他,自从他出世,我还未看过他一眼,那是我的孩子,我的亲骨肉。”说着,我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泪水蓄满了眼眶。 “先喝汤药,喝完了,再说。”阿姐说着,便将瓷勺里的汤药,再次送到我的唇边。 我推开那瓷勺,挣扎着艰难的坐起身来,然后接过碗,便张开嘴,咕咚咕咚几口就将药给干了。 喝完了之后,我立刻问道:“阿姐,我何时能见他。” “你那胎儿,身体孱弱,已送往凡人体内供养。”阿姐说完,抬起手,又摸了摸,我的腹部:“你心悸忧思,惊了腹中这孩儿,她亦有早产之兆。” “什么?”我当即紧张的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放心,有阿姐在,会好好照拂你,这胎,不会有事的。”阿姐安抚着我。 我听了微微颔首:“但是,我儿天逸,并非凡胎,将他放入凡人腹中供养,这?”我想凡人是承受不了的。 “还记得那卓馨玥么?”阿姐悠悠问道。 我听了一愣,立刻想起,那是卓星辰的堂妹,后来嫁给太子殿下,成了宝林,性子跋扈,可怎的将天逸送到她的腹中供养? “天曌太子薨逝,按照天曌大礼,原本那卓馨玥是要陪葬的,将孩子供养于她的腹中,她也算是逃过了一死。”阿姐说着又冲着芳荀姨撇了一眼,芳荀姨立马端上了吃食。 “来,吃些,如此你腹中的孩儿,才能长的好。”阿姐说着,开始喂我。 我顺从的一口一口咽下,阿姐的嘴角,这才渐渐浮现出笑容。 “放心,有阿姐在,今后,阿姐护着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替我擦拭着嘴唇。 “阿姐,地府同北冥,真要开战了么?”我咽下吃食,望着阿姐。 阿姐凝眉,神情复杂,似在犹豫,要不要告知我。 第二百一十三章情深缘浅 最终,阿姐目光一凛,冲着我点了点头:“没错,地府主帅,已经选定了酆都城主,鬼王阎墨宗。” “是么?”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在玄虚镜中,我已瞧见了那可怕的结局。 “我想见他。”我抿着嘴唇,开口说道。 阿姐当即凝起了眉宇,面色阴沉无比。 她的声调瞬间提高了数度,怒斥道:“颜儿,事已至此,你莫不是,还不死心?还想着?” “我要见的是鬼王,至于,那冥北霖,我同他,不可能了。”我说罢,垂下眼眸,两行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回想起同冥北霖在一起的一幕幕,我真的舍不得,只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同他,情深缘浅,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就如同大梦一场。 “颜儿,你终是想通了!”阿姐说罢,一把将我拥住:“那堕妖,杀了阿娘,屠了孟庄,哪怕将他千刀万剐,也难以抵消他身上的罪孽,此次一战,只愿他被生擒,放入十八层炼狱,从此生不如死!” “十八层炼狱?”我听罢,缓缓推开了阿姐。 “颜儿,待过个十年,二十年,你便会忘了他,至于这孩子,孟庄的后人,本就不该有阿爹,我们也无需告知她,她的阿爹是只堕妖!”阿姐说完,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心,阿姐不会迁怒与她,阿姐只将她看做是你的骨肉。” 我听了露出一抹苦笑,静默的看了阿姐许久许久。 “怎么了?”阿姐见我神情不对,立刻询问。 “若生下这孩子,我将她送给阿姐可好?你做她的阿娘。”我的嘴唇颤了颤,说这话时,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仿若都在滴血。 “颜儿,你?”阿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舍得?” 我露出一抹苦笑:“到时候,再说吧。” 腹中的小人儿,似乎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轻轻的转动着,我抚了抚她,低声呢喃了一句。 “阿姐就知晓你舍不得。”她笑着,抚了抚我的脸颊:“阿姐如今,只愿这孩子,长的如颜儿你一般,千万别?” 阿姐想说的是,千万别像她的亲爹,不过最终,看着我,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我垂眸,岔开了话:“阿姐,我想见见鬼王,送我去酆都城,亦或者?” “不必,你昏迷这五日,鬼王日日都来。”阿姐说罢,抬起眼眸,朝着门外撇了一眼:“再过半个时辰,他一定会到。” “嗯。”我听了点了点头。 “不过,颜儿,你听阿姐一句劝,若同鬼王还有可能,那便别再错过,他若能成了孟氏一族的女婿,今后孟庄有他庇佑,你在这地府自是能站稳脚的,明白么?”阿姐十分郑重的叮咛着我。 我怔怔的望着自己高隆的肚子,良久之后,冲着阿姐点了点头。 阿姐有些震惊的瞪圆了眸子,望着我。 “颜儿,你,你,你这是答应了?”她十分惊讶。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阿姐立刻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数次,嘴里不住的说着:“好啊!好啊!你想通了便好,想通了便好啊!” 她笑着,眼中还含着泪花,似要喜极而泣。 “阿姐你哭什么?”我抬起手,替她擦拭泪水。 “阿姐是为你高兴,经历了种种,你终于长大了。”阿姐泪眼迷蒙,一阵哽咽,由衷的为我感到高兴。 我不住的替阿姐抹着眼泪,心中亦不是滋味儿。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让所有真心疼我,爱我的人,如此备受煎熬,如今,一切都该了结。 “琅侧妃,鬼王大人已经入庄。” 阿姐婢子,进屋通传。 阿姐立即点头,又打量了我一番。 “如今,颜儿你这般憔悴,阿姐替你略施粉黛,一会儿鬼王见到你,必定心生欢喜。”阿姐说罢,就要去拿胭脂水粉。 我摇头:“不必了,他不会在意。” “他不在意,那是因为从前喜欢你入骨,只是如今,你?”阿姐的目光落在了我高隆的肚子上。 是啊,如今,我已经身怀有孕,试问,哪个男人,还会对一个有孕的女子动情呢? “来,咱们颜儿,天生丽质,只需淡扫峨眉,便娇俏可人。”阿姐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替我梳妆打扮。 将我打扮好了,这才命婢子,将鬼王给请了进来。 鬼王入屋时,屋内的烛火,在剧烈摇曳着。 今日,他披着一袭黑袍,微微侧着脸,身上阴气逼人。 “你可好些了?”入屋之后,他仿若没有看到其他人,视线直勾勾的望向我。 而我,也望向了他,他的右脸惨白,至于左脸,我有些看不清。 “鬼王来了,那我便是得了空,回去歇息。”阿姐看向鬼王,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 鬼王则是冲着阿姐微微点头,阿姐又望向我,冲我使着眼色。 阿姐同芳荀姨一走,屋内就只剩下我同鬼王。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而我,因为愧疚,默默垂下头去。 “你昏迷了整整五日。”鬼王说着,已经立在了床榻前,并且,伸出手来,覆在了我的额上。 我本能的侧过脸去,但又立刻微抬起眼眸,望向他。 他见我看向他,又立刻侧过脸,不过,我已然瞧见,他那失去神采的左眼。 那是我的“杰作”,是我害了他。 “对不起。”我语带颤抖,这句对不起,迟了十几年。 “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他却不以为意,还冲着我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这笑容之中,带着浓浓的倦意。 “为何不告诉我?当时为何什么都不说?”我凝视着他。 他清隽的脸颊上,带着一抹忧色。 “你在玄虚镜里,看到了什么?”他打断了我的问话,反而是关心我看到了什么。 我回想起那日所见,眸中瞬间发酸,紧接着便有泪要溢出眼眶:“我?” “如果,觉得歉疚,那便嫁给我吧。”不等我将话说完,他便大声道:“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当酆都城的城主夫人,当我的鬼王妻,你可愿意?” 第二百一十四章损阴身 我眉宇一蹙,顿觉得如鲠在喉,无法应答。 只是望着他,他此刻就立在我的眼前,但却如此模糊。 “当我乘人之危也好,不择手段也罢,颜儿,我想娶你为妻,生生世世,护佑你,包括你的孩子。”他说罢,拉起了我的手。 而我的眼泪,也在这一瞬间,滚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眼前的人,变得清晰,他是酆都城主,鬼王大人,他想要何种女子没有?阎君这些年,赐给他不计其数的女人,有北国的雪妖,南疆的阴女,就连天界的仙娥,都赐予了他。 他无法推脱,将所有女子,都安置在酆都城的闲虚宫里。 长年累月,已有数百美人,只是,鬼王从未入过闲虚宫,只是将那些美人供养着罢了,并不承阎君的情。 也正因为如此,阎君同鬼王之间,亦是生了嫌隙。 “我?”我刚要开口,鬼王便又立刻松开了手。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 那身影,孤单而寂寞。 “我有一个条件。”我抿了抿嘴唇,其实,本不该提条件,更没有颜面,在他的面前,提什么条件。 “是何条件?”他立刻转过身,询问道。 我挣扎着,下了床榻,昏睡数日,这身子,都好似不听我的使唤了,起身时,眼前一黑。 索性鬼王迅速伸出手,一把扶住了我。 “颜儿,你身子虚,躺下歇着吧。”他紧张的垂眸,望着我。 而我则是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左眼。 “很疼吧?”阴人损了阴身,这便是生生世世的,今后,要做一辈子的独眼阴人,也会因为阴身有损,难以修仙飞升,要在这地府永远待下去。 “不疼,一点都不疼。”他看着我,依旧露出那带着暖阳一般的笑容。 我红着眼眶望着他:“终是我对你不住,只怕永远都还不清了。” “傻瓜,不过是一只眼罢了,你若想要,我的这条命你也拿去。”他说着,轻轻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我侧着脸,靠在他的胸膛口,已是泪流满面。 心中,对他的愧疚,和忏悔,在此刻倾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 我想要做的,终是不能如他所愿,欠他的,只怕是还不了。 “颜儿?”见我在他怀中痛哭不止,鬼王立刻抬起手来,不住的替我擦拭眼泪。 “我想见他一面。”我扬起头来,望着他。 这一刻,我瞧见了他眼里的落寞。 “两军即将在冥谷交锋,如今,不是时候。”他并未立刻拒绝。 “正因为两军即将交锋,我才想见他一面。”我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态度坚决。 鬼王听了,面色渐渐凝重,眼中的神情,也变得深邃而迷离。 他望着我,好似要将我看穿。 “就算要见,成婚之后,生下这孩子,再见吧!” 不等鬼王开口,门便被一把推开。 阿姐大踏步的走入了屋内,面色十分肃穆。 方才,她应是没有离开,一直在屋外听着我同鬼王之间的对话。 如今,听到我要见冥北霖,便是再也安耐不住。 “我只见他一面,劝他退兵,并无他意。”我知晓阿姐心中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担心我见到了冥北霖,就要同他走。 “一切都等成了婚,生下孩子再说,颜儿,你不能一错再错了,他杀了阿娘,杀了我们的族人,仅凭这一条,便死不足惜,你为何还要见他?”阿姐激动的叱着。 听着阿姐的话,我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别说了!”鬼王陡然开口喊道。 阿姐一怔,有些愕然的看向鬼王。 “本侧妃,也是在替你着想!若非是你,次次心慈手软,颜儿早就是你的妻了!”阿姐亦是将怒火,撒在了鬼王身上。 “我同颜儿之间的事,无需外人插手。”鬼王打断阿姐的话。 “阎墨宗,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颜儿真就只是见那堕妖一面吧?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便会彻底从你眼前消失!”阿姐这话是对鬼王说,可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我:“颜儿,你太让阿姐失望了!” “好,先成婚,但我不能等,今日就成婚吧。”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颜儿,你说什么?”鬼王惊诧的望向我。 阿姐亦是目瞪口呆,她盯着我,嘴唇颤了颤:“你,你,你愿意先成婚?” “今日就成婚好了。”我望着鬼王和阿姐,郑重的说道。 “成婚自是好的,只不过,鬼王娶亲,必定要风光大办,整个酆都城,都需装点一番。”阿姐说着,嘴角溢出了笑:“颜儿,你放心,阿姐一定要向阎君求个恩典,给你最盛大的婚礼。” 阿姐欢喜不已,而我却连连摇头。 “不必了,简单操办便好,也无需去酆都城了,就在孟庄里,简单办了便好。”比起阿姐来,我冷静的像是个局外人。 阿姐笑着摇头:“你肯,这鬼王大人只怕也不肯,对吧?夕颜可是我们孟庄之主,你又贵为鬼王,婚事怎能不风光体面?” “一切,都听颜儿的。”鬼王看着我良久,居然开口应了。 “这?”阿姐一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那也不成,你的庚帖,还在阎君处,你不禀报,如何庚帖互溶,如何成婚?” 鬼王沉默,半晌之后,便抬起手,轻轻抚在我的肩头。 “颜儿,待我拿了庚帖,便回孟庄,婚事你想如何操办,一切都依你。”鬼王望着我,平静的眼神之中,带着一抹难掩的欣喜。 我冲他点了点头,在阴间,成婚必定是要庚帖的,将二人之血,滴在对方的庚帖之上,便可结了这姻缘。 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同冥北霖的红鸾结,这结亦是以血为祭,此结乃缘,除非,一方死,红鸾结才会失效。 “我同他,有红鸾结,我?”我同冥北霖已结缘在先,故而不知,还能否如鬼王之愿,同他互溶庚帖。 “这是阴间,凡间的所有缘结,在此都不作数。”鬼王说罢,看向阿姐:“琅侧妃还有劳您代为照顾颜儿。” “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无需说两家话。”阿姐虽对婚事从简不满,但终究是算遂了她的心意,故而也算欢喜。 第二百一十五章折辱 鬼王前脚刚一离开,阿姐便忙碌了起来,让她的婢子去准备喜物。 并且,还命婢子,去微末宫,将她当年的吉服给拿来。 “阿姐,我如今,大着肚子,如何穿的了吉服?”我抚着肚子,看着兴奋忙碌的阿姐,忍不住开了口。 “那阿姐便亲自替你改一改,总归是要做新娘的,婚事从简也就罢了,若是连件吉服都没有,今后你必定是要后悔的,这可是生生世世的大事儿。”阿姐一边说,一边又命人寻了布尺来,替我仔细的量身。 一边量,还一边不住的说着,我长高了。 我看着阿姐,无言以对。 两个时辰之后,前往微末宫取吉府的婢子回来了,只不过,是空手回来的。 阿姐面色一凛,沉眸道:“让你去取吉服,怎就这般空着手回来了?若误了事,你如何担待的起!” 那婢子,被阿姐一叱,吓的立刻跪下。 不过,不等她解释,阿妩便出现了。 这阿妩,同旁的婢子不同,她是阎君的人,在阿姐的面前,也没有其她奴婢的恭敬。 “琅侧妃,阎君有令,这孟少主,不宜成为鬼王正妻。”阿妩说着,视线还朝着我这撇了一眼。 眼神之中,带着一丝鄙夷。 阿姐当即便是一怔,柳眉儿也瞬间蹙起:“这是何意?此乃鬼王?” “鬼王属意又如何?这地府阎君为尊。”阿妩说罢,又看向我的肚子:“况且,孟少主怀着别人的骨肉,嫁与鬼王,岂非让鬼王成为整个地府的笑柄?” “闭嘴!”阿姐暴怒,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阿妩的脸颊上。 阿妩应是断断没有想到,阿姐居然“大胆”的冲她动手,故而,立在原地,根本来不及躲避,结结实实的应了这一巴掌。 “你?”阿妩震惊的盯着阿姐。 “本侧妃,早就该教训你这阴奴,你虽是阎君指派,可毕竟尊卑有别,一个奴,居然敢如此同本侧妃说话!今日,我便杀了你,再去同阎君说明,你目无上主,蛮横失礼,到时候,想必阎君也不会怪罪于我!”阿姐说罢,便要示意左右,将阿妩拖下去杖毙。 阴人本就不似活人,杖毙,便是要打坏了阴身,使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琅侧妃?”这阿妩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一丝惊恐:“奴婢是阎君指派,就算要罚,也需,通禀阎君。” “杀个阴奴,无需告知。”阿姐的眼里,杀气腾腾。 想必,她隐忍这阿妩,也不是一两日了。 听到阿姐这么说,阿妩立刻俯身跪下。 我忙伸出手,轻轻的拉了拉阿姐的衣襟,这阿妩,是阎君的眼线,若是动了她,阿姐只怕也会有麻烦。 故而,如今这阿妩低了头,便顺着台阶下便是,无需招惹麻烦。 阿姐冷眼盯着阿妩,暂不说处罚之事:“鬼王现在如何?” “鬼王跪于阎罗殿外,恳请阎君应允,娶妻之事。”阿妩如实回答。 “你让鬼王回来吧,若阎君不允,我为鬼王正妻,那便为妾。”我不想让鬼王,为了此事为难。 阎君如此,也是替他着想,我怀着别人的骨肉,嫁给他,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折辱。 他乃阴帅之首,今后,如何率领这些阴帅? “胡闹!”师姐原本已经压下的怒火,瞬间又涌了上来。 我则平静的望着她:“阿姐,我如今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资格,成为鬼王正妻?就算阎君应允,今后鬼王在地府又该如何自处?” “他喜欢你,应是不在意的。”阿姐立刻回道。 “我在意,我亏欠他的,已是还不清了,若再让他受折辱?”我摇着头:“要么为妾,要么,便不嫁了。” “你疯了!你可知,鬼王已有两百多名侍妾?你若为妾,同没名没分又有什么区别?”阿姐激动的冲我嚷嚷着。 “我不在意。”我说罢,坐在了床榻上。 阿姐气的浑身都在微微发颤,只见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气,许久之后,才冲着屋内的婢子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通通退出去。 阿妩见阿姐饶过了她,赶忙起身,带着一群婢子退下。 当房门被关上,阿姐便是眼眶一红,俯身,蹲在了我的面前。 我要将她拉起,她却不肯。 她拉过我的双手,红着眼眸对我说道:“孟氏本就是女子为尊,可如今,你我姐妹二人,我已为侧妃,其实便是个妾室,你若再为妾,阿娘在天有灵,该有多难过?” “阿娘只希望阿姐同我能幸福,是否为妾,阿娘不在意,阿姐,如今我不想为难鬼王,鬼王待我不错,为妾,便为妾。”我说着,冲着阿姐,笑了笑。 阿姐却猛然站起身来,她要亲自去一趟阎罗殿,去替我求个恩典。 她的性子,我劝是无用的,只能看着她,带着一行阴奴,匆匆离去。 而她们这一走,便两日未归,结果便是可想而知。 “芳荀姨,劳烦您替我去一趟阎罗殿,请鬼王和阿姐回来,只说,我又昏迷了便是。”我思索了一会儿,想了个法子。 芳荀姨望着我:“主儿说了,要让老奴寸步不离的守着少主。” “芳荀姨你若不去将她(他)们请回,惹恼了阎君,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我知晓,芳荀姨是最在意阿姐的。 如此一说,芳荀姨面色陡然大变,连连点头应了,立马动身前往阎罗殿。 我则是走到了窗前,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泉,黄泉风沙大,孟庄的窗,从前是终年不开的。 不过,我宁可让风沙入了屋,如此好似才有一丝活气。 在这窗口,立了良久,看那风沙卷起,都好似瞧见了冥北霖的影子,久久的恍惚望着。 直到瞧见了鬼王策马朝此处奔来,想必是芳荀姨的话,让他急坏了。 我立刻下楼去迎,恰好看到鬼王跃下马背,瞧见我,便是马上冲了过来,伸手扶着我的胳膊。 “既身体不适,便躺着,别随意走动。”他忧心忡忡。 “我无事,只不过是寻了个由头,让你和阿姐回来罢了。”我说着,朝着鬼王身后望去。 阿姐的轿子,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扶着我,便要带我回房。 第二百一十六章纳妾 “鬼王大人,我不在意名分,愿为妾室,只要能立刻成婚便好。”我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鬼王听罢,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愈发阴沉。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见他?” 我沉默,垂下眼眸。 “颜儿,其实是不想让鬼王为难,怕你成为整个地府的笑柄。”阿姐的轿子也随之落下,张口便替我说话。 鬼王抬起手,抚在我的肩上。 “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只是怕委屈了你。”他说完,垂眸,眼中满是疼惜。 “我不在乎。”我抿嘴说道。 鬼王此次沉默良久,最终拉过了我的手。 没有言语,只是让其手下,开始在孟庄里装点。 “纳妾,不能披红,也不可?”地府的规矩,纳妾同娶妻是截然不同的,妾室微贱,绝不可同正妻同日而语。 纳妾时,不得披红挂绿,不得装点殿堂,也不许宴请宾客。 妾不能着红裳,不能戴金饰,不能披盖头。 总之,就静悄悄的入宅便是,有些偷偷摸摸之意。 阿姐当年,虽是贵为阎君侧妃,但那婚事,亦是办的十分憋屈潦草,若非天帝指婚,只怕连吉服也没有,毫无尊贵可言。 但,鬼王同阿姐都见不得我委屈,不顾这些条例,直接操办起了婚事。 纳妾,无需鬼王庚帖,但鬼王还是想法子,将自己的庚帖给带到了孟庄。 “这个,你试一试。”他说着,一抬手,身后的阴使立刻捧着精致的锦缎大匣子,朝着我走了过来。 “这是?”我狐疑的看着大匣子。 鬼王接过大匣子,替我将其打开。 匣子打开之后,一抹鲜红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这是嫁衣?并且,十分精致,领口用的便是金蝉丝线,上头还镶嵌着十分圆润色泽极佳的东珠。 “这只怕是会坏了规矩?”我立刻凝眉摇头。 “什么规矩?这是我的婚事,我说的便是规矩。”鬼王说罢又顿了顿:“更何况,你自幼便喜欢红,那时候,我便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为你,穿上这一袭红裳。” 他说着,将那大匣子郑重的送到了我的手中。 阿姐嘴角含笑,欢喜不已。 不等我接过,她便立刻伸出手来,替我拿过了匣子。 “鬼王有心了,走,颜儿,阿姐替你好生装扮上。”阿姐欢欣的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拉着我转身便朝着楼上走去。 鬼王就留在楼梯口,仰头望着我。 我没敢多瞧他一眼,跟在阿姐身后,便回了屋。 芳荀姨此刻已同几个婢子,将屋内装点一新了,就连被褥,也换成了喜被。 看着这一片红,我有些恍惚。 “这时辰仓促,阿姐能寻来的,都替你寻来了,你可还满意?”阿姐一边说,一边将这嫁衣从匣子里取了出来。 方才只瞧见了领口,和胸膛上的珠花。 如今摊开一看,便是瞧见了上头绣着的精美并蒂莲,这绣工可谓是上乘,一袭嫁衣,华贵雅致,还泛着淡淡的紫气。 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阿姐,都为之一愣。 “这是天庭上绣娥才有的手艺,而且,这一针一线,数层堆叠,至少要耗费数年的光景才能缝制好,我出嫁时的嫁衣,竟也逊色与它,鬼王真是有心了。”阿姐捧着嫁衣,嘴里不住的夸赞着。 我只瞧了一眼嫁衣内衬,是绝美的双面绣,确不是凡品。 只不过,嫁衣同别的衣裳不同。 若非是穿给自己的心上人,那么无论它多么华贵雅致,也失了本意。 “来,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少主更衣。”阿姐示意婢子,替我更衣。 这嫁衣,看着层层叠起,穿在身上却极为轻薄,舒坦。 只是这束腰的绣带,如今我大着肚子,无论如何也穿戴不上了。 “还好,还好,披上外褂,将将好。”芳荀姨望着我的肚子,看了许久之后,点着头。 阿姐之前,也担心我穿不上这嫁衣,索性,肚子大了,可四肢依旧纤细,这嫁衣本就都好做的宽大华贵些,如今穿着正好,若肚子再大一分,也是断断容不下了。 “闭嘴!”阿姐听到芳荀姨如此说,立刻沉下脸来。 芳荀姨知晓自己失言,赶忙垂下眼眸。 阿姐扶着我,坐到了梳妆台前,替我梳妆打扮。 “这个步摇?”我见阿姐替我梳好发髻之后,便给我簪上了一个红色彼岸花垂珠步摇,这步摇是红石打造,亦是代代孟婆相传的宝物。 当初,阿姐出嫁时,阿娘便赠予了阿姐。 这般重要的东西,阿姐如今却要送给我? “阿姐,这是阿娘留给你的,我不能要。”我说着,抬起手就将步摇给取了下来,塞给了阿姐。 “这是历代孟婆相传之物,你才是这黄泉孟庄的少主,这个理应由你来戴。”阿姐说着还想再次替我簪上,我立刻抬起手来挡住。 孟庄如今,成了这样,还谈什么少主?我也不配。 “既是阿娘送你的,我便断断不能要。”我的态度坚决。 阿姐听了,只能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是知晓我固执的,于是,只能换了其余的簪子要给我戴上。 “无需这些,简单簪个碧簪便好了。”看着铜镜里,自己被戴的满头珠翠,我忍不住开口,对阿姐说。 阿姐却认真比对着簪花,嘴里回应着:“你知晓什么?对女儿家而言,这是顶要紧的事儿,出嫁风光,这辈子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阿姐应是当初,自己出嫁时,留下了太多难掩的憾事,故而如今轮到我时,便要事无巨细,替我打点。 见她这般认真,我便也不好打断她,就如同一个木偶,乖乖的任由她来装扮。 一个时辰之后,这妆面才算弄妥了。 看着镜中娇俏的佳人,我有些恍惚,好似觉得有些陌生。 当初同冥北霖成婚时,都不似这般明艳动人。 “如何?若是觉得这妆不好,阿姐再给你换一个?”阿姐见我呆愣的看着铜镜,一言不发,赶忙开口道。 我立刻露出一抹笑,冲她摇了摇头,口中只说着“极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此生足矣 阿姐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说是,今日,既不必宴请宾客,那便早些,让我同鬼王行礼。 在阿姐看来,只要是礼成了,那么一切便有了定数,如此一来,她便能安心了。 “好。”我默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阿姐让芳荀姨替我盖上了红盖头,然后,扶着我下了楼。 本以为,就在孟庄正厅里,行了礼便好,不过,芳荀姨同阿姐扶着我,就朝着孟庄的后院走去。 孟庄后院,有一“灵祠”,在这里,供奉着的,是灵位。 “阿娘,今日,颜儿出嫁。”阿姐开口,语带哽咽。 我一听到“阿娘”二字,立刻抬起手,将盖头一把掀开。 芳荀姨立马按住我的手,提醒道:“少主?这盖头,该是鬼王替您掀的。” “无妨。”鬼王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他伸出手,一把将盖头揭过,拿在了手里。 而我的目光,只是看着正前方,阿娘她们的灵位。 “阿娘!阿娘!”我哽咽着,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噗咚!”一声,将阿姐她们吓了一跳。 “颜儿,跪在蒲垫上,膝盖若是伤了,可怎么好。”阿姐赶忙拿了蒲垫,放在我的面前。 我则是推开蒲垫,朝着供奉灵位的供桌,开始叩拜。 “嘭!嘭!嘭!” 俯身叩首,声声响脆。 “颜儿,你这是做什么?”阿姐赶忙俯身拉我。 “阿姐,我不配待在这孟庄之中。”我说着,便察觉到,额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下,直接滚入了我的眼眸里。 眼前瞬间一片猩红,这些牌位,好似都在晃动。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过是被那堕妖给蒙蔽罢了,你无需这般自责!”阿姐心疼的望着我,将我搀扶起。 “不想待在此处,明日,我便带你回酆都城。”鬼王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次,我才缓缓侧目看向他。 他亦是穿着一袭红袍,如墨一般的黑发,只用银色头冠束着,面容清俊无比,只是这清俊的脸上,却有一只没有光彩的眸子,眼皮之上,还有淡淡的疤痕。 他望着我,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这笑容,让我觉得,好似琉璃一般,容易破碎。 “夜行宫的如颜殿,便是你的宫殿,今后你就住在那,可好?”他温声询问着我。 “我只是妾,不该去闲虚宫么?”我说道:“你无需为了我,同阎君?” “闲虚宫里的女人同我毫无关系,我从未沾染半分,那些都是阎君所赐,我只能代为供养。”他似乎是担心我误会,立刻开口同我解释。 “但规矩,便是规矩,既然妾要入闲虚宫,那我便也去那。”我不想他被阴人诟病,故而执意要住闲虚宫。 鬼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色。 不过很快,他的剑眉便舒展开来,冲着我颔首点头算是应了。 “好啦,好啦,给阿娘奉茶,奉庚帖,这礼便成了。”阿姐催促着婢子上茶水,我接过杯盏,手亦是有些发颤。 阿娘在世时,常说不知我何时才会长大,不知我何时才会结缘,接下她手中的孟庄。 只是,这话常常是嘀咕几句之后,又摇头,抚着我的长发,幽幽的对我说,她还想多陪我几年,也希望我能无忧无虑的快活度日。 那时候,我便告诉阿娘,待我长大了,接了这孟婆之位,就让她好生歇着,熬汤之事,便交给我,秘阁也由我来打理。 至于她,每日只管玩乐便好。 阿娘听了,只是冲着我笑,那笑容之中,带着一抹倦意。 “颜儿,来。”鬼王拉过我的手,将他的庚帖,递在了我的指尖下。 我的血,一旦滴入他的庚帖之中,我此生就是他阎墨宗的女人了。 抬着手,我深吸了一口气。 阿姐已经将准备好的银针,扎入了我的指头里,一滴殷红的血色,很快便滴落在了庚帖之上。 看着血,溶于庚帖之中,我只是恍惚,心中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鬼王此刻,也拿起了我的庚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血滴在了我的庚帖上。 “颜儿,阿姐这悬着的心,终于是要落下了。”阿姐说罢,将两份庚帖一同放入木匣里,供奉在了这灵位之上的横木后。 孟氏一族,女子为尊,庚帖也自是由女方保管。 只不过,从前孟氏一族的夫君,都是凡人,如今,我的这位夫君却是鬼王。 阿姐看向鬼王,正欲开口,鬼王却微微摇头。 “只照你们的规矩来便是。”这庚帖,他不拿回,也就是说,他不会再娶妻:“得颜儿,此生足矣,那庚帖,我便是再也用不上。” “好!好!”阿姐听罢,欢喜异常,立刻让婢子,扶着我同鬼王回喜房。 两个婢子赶忙过来,一左一右,扶着我,就朝着灵祠外走去。 我脚下轻飘,走起路来莫名有些吃力,就连胸膛口,也跟着闷了起来,心头隐隐的有些难受。 婢子们将我送到喜房,便纷纷退下。 我看着喜房的桌上,摆放着一壶酒,两个金樽,知晓这是要喝合卺酒。 “嗒嗒嗒!” 我才坐在床沿边没多久,外头的回廊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异常沉稳,一听便知是鬼王来了。 不过,脚步声后,还跟着细碎的声响。 紧接着,我还听到了说话声。 “鬼王,不,今后该改口唤你妹夫,这颜儿如今虽与你办了这婚事,可她的身体?”阿姐说的隐晦。 “琅侧妃放心,我有分寸。”鬼王应了一声,我就瞧见了一抹刺目的红,入了喜房。 我抬起眸子,看着他。 恍惚之间,却好似瞧见了冥北霖。 初见冥北霖时,他便穿着一袭红袍,傲娇且霸道,不过笑起来时,却是极为妖冶,让人不禁心头大乱。 “颜儿?颜儿?”鬼王走到了我的面前,唤了我数声,我这才恍惚的回过神来,望向了他。 他冲我含笑道:“你有孕,这酒便不喝了,今夜?” “今夜,我们分床而睡,我身体笨重,只怕?”我立刻打断他的话。 第二百一十八章邪灵 鬼王一愣,一抚衣袍,坐在了我的身侧。 “你我,如今既为夫妻,又怎可分床而睡?”他说完,一抬手,桌上的金樽便朝着他飞了过来。 “我们以茶代酒,共饮一杯。”他说着将一只金樽递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过,正想喝,他便挽过我的胳膊,同我交杯。 “颜儿,我唯有一愿,希望你能应允。”他说罢,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眸。 那眼里,写满了恳求。 “嗯。”我对不住他,伤了他的阴身,他的任何请求,我都不会推脱。 “我求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地府寒凉,只有你在,我的心,才是暖的。”鬼王嘴唇微颤的说着。 我听了抿了抿唇,冲他点了点头:“好。” 他听罢,嘴角立刻扬起,笑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欢喜。 而我,则是垂下眼眸,心情沉重至极。 “怎么了?是否是累了?”见我垂眸不语,他关切的问询着。 我点了点头:“嗯。” 他立刻俯身,蹲在了我的脚边。 “你这是做什么?”我的手,当即扶住了他的肩。 “替你脱鞋。”他说的很是自然,堂堂鬼王,却这般卑微。 替我脱鞋袜,还命门外侍奉的婢子端来了热水,要帮我洗漱。 “不必了,我自己来。”我赶忙接过布。 这些事儿,从前冥北霖常为我做,旁人替我做这些,却让我愈发觉得不妥。 “你如今,月份大了,不可弯腰劳累,这些活儿,就都交给我。”鬼王准备替我揉脚踝:“肿了,疼么?” 他仰起头来,右眼里满是怜惜。 “不疼,有孕之后,便是容易肿的,无妨。”我冲他灿灿一笑,立刻伸出手,要将脚擦拭干。 “这是上好的阴草汤,最能解乏,你身子沉,走起路来,难免疲累些。”他将我的脚,按在温热的汤中,仔细泡着。 “不必了,今日,我只想早些睡。”说罢,我直接缩回了脚。 因为他在,身上这喜服褂子我也不脱了,而是直接侧身躺下,迅速闭上眼眸,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 他如今,越是对我好,我这心中,就越是难受,负罪感好似一块巨石一般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上气来。 “既然你累了,那便睡吧。”他说完,脱下外袍,朝着屋外走去。 我眯着眼,以为鬼王今夜,要去别屋宿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没有想到,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回来了,不过身上已经换了白色寝衣,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水汽。 看来,只是去洗漱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靠近,我再次闭上眼,假装已经入眠。 他则伸出手,替我盖好被褥,掖好被角,自己则是躺在了床的最外侧,他侧身,抬起一只手,抚在我的胳膊上。 如此默然良久,我正欲转过身,背对着他,结果,他便喃喃的开了口。 “颜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这句话,说的极轻,好似呓语一般。 我只觉得心头沉闷,故而,缓缓翻身,背对着他。 “颜儿?”鬼王低声唤了我一声。 我紧紧闭着眸子,并不回应。 他便从身后,轻轻揽着我,一只手恰好放在我的侧腹上。 “对不起。”他低语道。 不过,这对不起,应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我腹中的孩子说的。 我的嘴唇颤了颤,想开口询问他关于天逸之事。 耳畔却隐约传来了鬼王那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体好似渐渐放松,听着这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 我便唯有将话给咽了回去,只是这闭上眸子,却满脑子都是天逸和冥北霖。 那孩子如今在凡人腹中,不知将养的如何,能否健康平安的回到我的身边? 想到此处,我便是夜不能寐,但也不敢随意吭声,怕惊扰了鬼王。 “呃呃呃!” 不知如此躺了多久,耳畔边隐约传来了鬼王的哼哼声。 这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是呓语。 可是,他似乎十分痛苦,我微微侧过脸去,只见他躬着身,脸低垂着,肩膀在发着颤。 “呃呃呃!” 哼哼声,也越来越大。 “鬼王大人?”我开口唤了一声。 他没有回应我,而是,蜷成一团。 于是,我伸出手,抚在他的胳膊上。 这一抹,寝衣居然都湿透了。 “鬼王大人?你?”我坐起,俯身看他的脸。 只见他的左侧眼眶下,生出了一大片黑色的脉络。 紧接着,他突然睁开眼眸,看向我。 那只左眼,泛着猩红的光芒,带着可怖的阴邪之气,让我想到了天师。 “我没事。”他咬牙对我说出了三个字。 “我让鬼医来,替你瞧一瞧?”他这副模样,怎会无事? 于是,我准备下床,可他却是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不必了。”他说着,冷汗从他的额上,滚落而下。 “可是你?还是请鬼医瞧一瞧吧。”我劝说着。 “无用的,这是我的邪灵在作祟,我的魂魄之中,比起寻常阴人,多了一抹邪灵,原本此邪灵一直被压制,只是?”鬼王咬着牙,欲言又止。 “只是后来,我损了你的阴身,故而那邪灵便出来作祟?”我瞪圆了眸子,不等殿下说下去,便立刻接话。 这邪灵之事,阿娘曾对我说过,只有鬼王阴帅,才有邪灵,寻常小鬼儿,只有阴魄。 “他想成为正主,故而,入了凡间,做了那些孽事,为的便是要成为这阴身的主人,不被压制。”鬼王说罢,眯着眼眸望向了我:“对不起颜儿,他差点伤了你。”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是我毁了你的阴身,是我毁了你离开这地府的希望。”我知晓,鬼王一直想要摆脱地府,离开这。 只是如今,阴身毁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只要你在这,我便哪也不想去。”他说罢,挣扎着坐起身来,准备下床榻。 “你要去哪儿?”我赶忙拉住了他。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再伤了你。”此刻,他的嘴唇一片青白。 我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何在凡间,那天师非要杀我不可,因为,我便是鬼王心中最后的一丝善念和牵挂,若是没有了我,他的邪气,便可彻底控制鬼王,成为阴身之主。 第二百一十九章牵连 鬼王颤抖着推开我的手,紧接着,踉跄往门外走去。 我连忙起身,扶住了他。 “你躺着,我守着你。”我仰起头凝视着他,他一脸虚汗,左眼隐约渗出血来,看着十分骇人。 “不必,不必!”他紧紧咬着唇,拼命克制。 “我相你,不会伤我。”我凝视着他的眼眸。 在凡间时,他亦是发作过,那时,他也并未真的伤我。 见我如此凝望着他,鬼王左眼之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无神空洞的暗眸。 “鬼王大人,无事了。”我看着他那失了血色的眸子,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鬼王却剑眉微凝,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落寞。 “你,叫我什么?”他的唇轻启,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我知晓,唤他鬼王,显得生疏,可是,在玄虚镜里,我看到了过去的一切,我知晓自己对他犯下了大错,可他待我却是这般好,我知自己不配,故而也不想“厚颜无耻”对他表示亲近。 况且,我本就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如今给了太多希望,只怕今后? “如今,我是你夫君,你可以唤我墨宗,若是不习惯,就像从前一般,唤我阎哥哥。”他盯着我,等着我开口。 我的唇抿了抿,心中的大石再次加重了。 在他的凝视之下,我只能开口道:“阎哥哥。” “颜儿,你要记住,我,阎墨宗,是你的夫君,今后,你要永远陪在我的身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他说着,动情的紧紧握住我的手。 “你的手好凉,回榻上躺着吧,我让婢子,准备阴火炭来,给你暖暖身。”我说着,急忙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不必了,阴人的身子,哪有暖的,睡吧,你如今不能累着。”他倒是转而关心起了我。 我点了点头,只能顺从的扶着他,到了床榻之上。 一左一右,虽躺在一起,但中间却有着半个胳膊肘的距离。 他也不强硬的过来拥我,而是静默的闭了眼。 我望向他的侧脸,在阴烛的照射下,他的面色依旧惨白。 额上,那细细密密的汗水,还在不住的冒着。 我想替他擦拭,但又担心,将他给吵醒,便只能静默的守着他。 一整夜,鬼王似乎都睡不安稳,喉咙口,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 次日醒来,面色极差,就像是染了大病。 我扶他起身时,亦是发现,他的身体依旧在发颤。 “今日便回酆都城吧,回去了,好好歇息。”我想着,酆都城里,伺候他的阴人多,到时候总能想到缓解的法子。 鬼王张口,正要回话,房门便被叩响了。 “进来。”我说道。 两个婢子,端着洗漱用的水,便来了。 并且,还告知鬼王,黑白无常两位阴帅,已在孟庄正堂里候着了,说是阎君有要事相商,故而,让他们来寻鬼王。 “要事?”我垂眸,一想,如今的要事,应该就是地府同北冥开战一事吧? 想到这,心瞬间沉下。 本还想着,吃早膳时,就同鬼王提,要见冥北霖一面的事儿,如今却这般不凑巧。 “颜儿,一会儿,我让阴使送你去酆都城。”他的面色,明显变得复杂,想必是已经猜到,阎君让阴帅来寻他是什么原由。 “嗯。”我点了点头。 他便简单洗漱,穿了玄色衣袍,便去会那阴帅。 他走了,我才将昨日那一袭嫁衣换下,好好洗漱之后,下了楼。 没想到,阿姐居然还在,正同芳荀姨说着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阿妩立在一侧,嘴角隐约扬起,露出一抹阴冷的笑。 “此事,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主儿您的头上,那嫁衣,可是鬼王大人带来的。”芳荀姨开口宽慰着阿姐。 “你当我怕他怪罪?”阿姐微微摇头。 “怪罪什么?可是昨日那婚事,办的不合礼数,阎君动怒了?”我想着,鬼王昨日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便必定是这一桩。 阿姐听到我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脸上也洋溢出了笑容。 张口宽慰我,说这些不过都是小事,阎君就算动怒,也不至于惩罚鬼王。 “来,吃些东西,熬的是甜粥,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吃甜的么?原本还想给你备些糖葫芦,不过鬼王心细,说是如今你有孕,不能吃山楂,活血化瘀容易滑胎。”阿姐说完,就示意芳荀姨去端甜粥来。 “我没有胃口。”想着鬼王,又因我而遭牵连,我自是不安。 “你没有胃口,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她必定是饿了。”阿姐知晓,我在乎什么,一句话,让我乖乖吃了一碗粥。 这粥熬的极为浓稠,甜度适中,喝下一大碗也不觉得腻,反而有种齿颊留香之感。 不过,这粥将将吃完,酆都城的阴使便来了。 那阴使是鬼王身边最得心的,名唤:柏卿,也就是凡间那小公公柏卿。 他是随了鬼王,一道去俗世走了一趟。 如今回来了,见着我,面色亦是阴沉。 他对鬼王,向来忠心,从前爱屋及乌,待我亦是极好的,后来,我的所作所为? “孟少主,请!”他冲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情冷漠异常。 “孟少主?你该称她为鬼王妃,亦或者,城主夫人!”阿姐听到柏卿对我的称呼,脸色当即变得阴沉。 “无妨,容我去收拾些衣裳。”我冲着柏卿淡淡一笑。 “不必了,酆都城里,什么都有,无需孟少主费心,轿子已在外候着了,您快上轿吧。”柏卿说罢,不等我应声,便转身朝着孟庄正门外走去。 阿姐指向柏卿,想要替我教训。 “阿姐,我先去酆都城了,你也早些回微末宫,别叫阎君记挂。”我说着,目光下意识的撇了一眼阿妩,提醒阿姐,别惹恼了阎君。 阿姐聪慧,自是明白我这话中的意思,微叹一声,替我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嘴里柔声叮咛着:“去了酆都城,要好生照顾自己,阿姐去求阎君恩典,让他早日将孟婆掌印交给你,并且,给你加冕。” 我听了,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阿姐不知,如今,我立在孟庄之中,看到的已不是往昔的家了,而是满地的血色。 第二百二十章入主闲虚宫 在我的脑海之中,孟庄早就已经,成了一座修罗场,而我? “颜儿,若是这些阴人伺候不周,你便告知于我,阿姐定会帮你好好管教。”阿姐说罢,又顿了顿,似乎还是不放心,于是,又看向了芳荀姨。 一看阿姐的眼神,我就知晓,她是想让芳荀姨跟着我,好生照顾我,如此她也能安心。 但是,芳荀姨是她的陪嫁,也是她最为贴心,信的过的阴人,若给了我,她行事多有不便。 “阿姐,我自己随着他们去便好,你同芳荀姨快些回宫吧。”说罢,也不等阿姐说什么,我便跟上了柏卿。 柏卿把轿帘子掀开,眼神淡漠的看了我一眼。 我俯身上了轿,冲着阿姐她们挥了挥手。 阿姐立在孟庄正门,嘴角上扬着,她替我高兴,认为我如今有了鬼王庇佑,今后的日子自不会太难熬。 “起轿!”柏卿一声令下,轿子被抬起。 我也放下了帘子,坐在轿中,心却好似被揪的紧紧的。 待到了酆都城,柏卿直接让阴人抬轿入了闲虚宫,这闲虚宫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相当于是酆都城的“冷宫”,因为鬼王从不踏入此处。 不过,闲虚宫各个宫殿,院落,都住了鬼王“妾室”,光妾室便有几百名,这里该是极为热闹的。 可我掀开轿帘子,朝外瞧去,却不见半个阴人的影子。 整个闲虚宫,静谧无比,只有抬轿人的脚步声。 我看向在前头领路的柏卿,本是想问问原由,不过,他刻意同我保持着极远的距离,我也就将这到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轿子抬着我,到了闲虚宫主殿。 柏卿面无表情的说,今后这主殿便是我的,说完,又示意十几个婢子上前,说是鬼王特地指派的,今后便是要留在这伺候我。 “留下一个便好,无需?”我看着这十几个婢子,觉得伺候的人太多,不自在,正要开口,只留下一个,结果柏卿却直接冲我拱了拱手,说是鬼王的意思,他只是奉命行事。 紧接着,便要退下了。 “柏卿?”我见他要走,立刻开口唤了一声。 他侧过脸来,淡淡的问了一句:“孟少主,还有何事?” “鬼王何时会回酆都城?”我询问道。 “鬼王今日,不是被孟少主牵连,才被阎君请去的么?孟少主问属下,属下亦是不知!”他的口吻之中,满是对我的不悦。 我听了,只能是尴尬的半张着嘴,最后只能让他先退下。 他一走,我便看着跟前离我最近的婢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孟夫人,奴婢采撷。”这婢子赶忙垂下头去,俯身同我行礼。 在阴间,妾室都被唤为夫人,并且,不冠夫姓。 “这里,其余的夫人呢?”我看着静谧无比的外院,问采撷。 采撷一愣,立马答道:“今个一早,鬼王便派阴使,将那些夫人,通通都送往了酆都城边的“寒光宫”,如今,这闲虚宫,就只有孟夫人您居住,您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便是,此处阴奴,都是伺候孟夫人您的。” 听了采撷说的,我不禁凝眉。 昨日,我说要同其余妾室一般,住在这闲虚宫,没有想到,反而让鬼王大费周章,将那几百位妾室重新安置。 “孟夫人,您用些糕点,都是鬼王大人,让奴们替您准备的。”采撷说罢,便侧过身。 那些婢子,立马端上了十几碟糕点。 这些糕点,无一例外,都是我从前喜欢吃的。 在阴间,这甜品都是特供,每月都是有数的,故而特别珍贵,孟庄月月得供极少,故而儿时我便特别贪这甜口。 不过,如今,经历这种种,我已然长大,鬼王还是将我当做是当年的孩子一般。 “这些都赏给你们吧,我乏了,领我去寝殿吧。”我看向采撷。 采撷赶忙过来,扶着我就朝着主殿后的院子走去,一边走,视线还时不时的,看向我的肚子。 想必是觉得奇怪,怎么我是带着“肚子”嫁给鬼王的,不过碍于身份,她也不敢问。 寝殿是照我在孟庄闺房摆设的,很熟悉,也很陌生,因为这毕竟不是孟庄。 采撷扶着我坐在圆椅上,替我倒了一杯茶水。 “采撷你出去吧,我想独自歇息,一会儿鬼王若是回了酆都城,你告知我一声。”我望着采撷说道。 采撷点了点头,顺从的微俯着身,退出了我的寝殿。 而我身子笨重,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腰后酸疼,扶着腰到床榻上躺着。 寝殿里用了炭火暖呼呼的,我躺在榻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昏沉,再次醒来时,却听到了亥时的鬼更。 “孟夫人,您醒了?” 刚一睁开眼眸,采撷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眯着眼,有些恍惚。 “夫人,来,奴婢扶您起身,您睡了颇久,想必是饿了,鬼王大人吩咐奴婢,待您醒了,便给您用膳。”采撷扶着我坐起身来。 “鬼王回来了?”我赶忙追问。 采撷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回是回了,不过,两个时辰前,带着阴兵出城了。” “带着阴兵出城?去哪儿了?”我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回孟夫人,鬼王大人是摔着阴兵去了冥谷,此次,鬼王大人挂帅,要替阎君打的那些冥将落花流水。”采撷说这话时,眼眸之中闪着光,说是鬼王向来神勇,是地府的战神,前些日子,因病着,这主帅的位置,差点就让其他阴帅夺了去。 采撷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不过我已没有心思再听,而是起身,便要往外走。 “孟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采撷焦急的跟上前来。 “采撷,准备马车,我要去冥谷。”我立刻回道。 采撷一怔,吃惊的望着我,半晌之后,才对我,连连摇头。 “孟夫人,这冥谷马上就要成战场了,您去那做什么?而且,如今您有身孕,不能随意出城的,若是出了事儿,奴婢可是担待不起的。”采撷说着,挡住了我的去路。 第二百二十一章寸步不离 采撷睁着圆滚漆黑的眸子,望着我,眼里写着恳求。 如今,她伺候我,我若出事,必然是要牵连到她的。 “今后,我这无需你伺候。”我张口,就要将她给打发走。 “啊?孟夫人奴婢?”采撷慌张的不知所措,当即跪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别赶她走。 原是酆都城的规矩,被主子厌弃的婢子,便是要去受“魂鞭”,这阴人受了“魂鞭”,便是要魂飞魄散的。 故而采撷吓的,直掉泪。 我俯身,叹了一口气,要将她扶起,打算另想法子。 采撷见我不赶她走,又坐回到圆椅上,立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告诉我,鬼王离开时,已经在这闲虚宫外,留下了守护宫殿的阴使,故而,就算她不拦着我,阴使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阴使?可是花灵错?”我立刻想到了他(她)。 采撷却是摇了摇头:“孟夫人,您还不知道吧,那花阴使,前几日,不知怎的,惹怒了鬼王大人,受了刑罚,伤的极重,一时半会的,还不能动弹呢。” “受了刑罚?”我眼眸一沉,想必是带我去瞧那玄虚镜,故而才被惩罚。 “孟夫人,酆都城的刑罚极重,您还是在这养着身子,说不准,过个三五日,咱们鬼王大人就凯旋而归了。”采撷说着,打开了屋门,门外已经站了两排婢子,她们的手中都端着吃食,一一摆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看着满桌的吃食,我没有胃口,亦是无从下筷。 采撷主动替我布菜,盛汤。 “这汤,是上好的安胎汤,鬼王大人说了,您得日日喝着。”采撷说完,将热气腾腾的汤放到了我的眼前。 我端起,一饮而尽,脑子里却是想着,自己绝不能在此处等着。 因为,无论他们哪一方受伤,对于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采撷,我不能出去,那你们呢?”我故作不经意的问了采撷一句。 “奴婢们?奴婢们每隔三日,才可出府,去鬼市采买,昨个刚出府替夫人置办了物件。”采撷不知我的用意,如实回答。 我听了点了点头,三日太久,可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只求这三日,冥谷能风平浪静。 两军交战,必是一方有了某种目的,他们总是要先相互派人到营帐之中详谈,若实在是谈不拢,这才要动兵。 况且,这一路去冥谷,只怕也需三五日,到时候,我日夜兼程,希望能在他们交锋之前,赶到。 “孟夫人?孟夫人?” 采撷见我喝了汤,便迟迟不动筷子,忍不住开口唤了我几声。 我这才回过神来,让她将这些吃食都撤了。 “孟夫人,您?”采撷一听,立刻询问:“是否这吃食不合孟夫人您的口味?您若是不喜欢,那奴婢,让后厨再?” “不必了,是我自己没有胃口,这些都未动过,你们拿去吃了吧。”说完我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孟夫人,鬼王大人有令,让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孟夫人。”采撷望着我,一脸认真的说着。 “好吧,你留下。”我淡淡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 “夫人,从这望出去,便能瞧见夜行宫呢,您瞧,灯楼多好看?对了孟夫人,您喜欢听戏么?鬼王大人说了,您若想看阴戏,观舞,便可立刻去请。”采撷笑着,同我说道。 我一听,脑海之中,瞬间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原本只是想待三日之后,幻化成某个婢子的模样,出府离开酆都城,只不过那便要动用术法,如今我有孕,不可轻易动术,否则容易伤胎。 如今道好了,若是能请阴人来唱戏,献舞,到时候再乔装打扮,出去也方便些。 仔细想了想,我冲着采撷点了点头。 “如此待着,确是无聊的很,那一会儿,就请戏班过来吧。”我开口吩咐。 采撷听了,顿时就是一愣。 “孟夫人,现在么?”她眨巴着大眼,望着我。 “嗯,现在,去请吧。”我点着头。 采撷见我不是在说笑,故而,赶忙吩咐下去,请酆都城里最好的戏班子过来。 如今入夜,可阴间正是要热闹的时候。 采撷打开一侧的雕花大柜,替我寻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替我披上。 “孟夫人,夜凉。”她说着替我掖好披风。 “嗯。”我点了点头,由她扶着我起身,到正殿去。 这正殿极大,一会儿,就在此处唱阴戏,我被采撷扶着,坐在高台之上。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这戏班子便来了,我特地点了一出舞刀弄枪的戏曲,如此一来,这些阴人身上穿着的,便都是极为宽大的衣袍。 这样,一会儿,也方便我与之交换。 只是这戏我向来是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故而,戏曲一开始,我就有些漫不经心,就等着时机,寻个由头,好去戏班更衣的侧边小院,换上他们的衣裳,出闲虚宫。 “孟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一出?”一侧替我沏茶水的采撷,见我一副,毫无兴致的样子,便开口询问,是否需要换一出戏。 我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第二出,好让他们下去换衣裳。 并且,自己也站起了身来。 “孟夫人,您要去哪儿?”采撷立刻望着我。 “去出恭。”我说完,就抬起手,让采撷扶着我去前院。 “孟夫人,后院便有?”采撷的话还未说完,我已下了阶梯,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也不好拦着我,于是乎,就扶着我到了前院的恭房里,本是入了恭房,再支开采撷,但这丫头,却是要死盯着我,没有法子,我只能动用术法。 孟婆的眼,可摄魂,我乃阿娘血脉,又在阴间出生,故而,摄魂的本事,算是上乘。 只需对视,便能让对方,听我所言。 不过,摄魂需耗心神,如今,我怀有身孕,不到万不得已,我本是不想用的。 “采撷。”我垂眸,直勾勾的盯着采撷。 采撷毫无防备,与我对视,仅这一眼,她眼中的光彩瞬间就被敛去。 我转身就出了恭房,朝着那戏班所在的地方走去。 这里头,阴人颇多,如今正忙着换衣袍,乱做了一团。 第二百二十二章人质 我摘下头上华贵的头饰,又取下了披风,丢在一侧的栏杆之上,就穿着这素衣,立在门槛前催促,让他们快些,孟夫人还等着。 这些阴人,连连应声,更加忙乱,也无暇顾及我了。 于是,我随意寻了一身,他们换下的戏服穿上,然后便用术,让戏班的小丫头,替我画了个大花脸,如此,对着铜镜,左右仔细比对一番,确定露不出什么破绽,便拿上自己的衣裳,大大方方的朝着闲虚宫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朝着左右张望,进来时,我坐的是轿子,如今有些路认不全了,只能是时不时寻个路过的婢子询问。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好不容易绕到了闲虚宫的正门。 结果,这正门只能由鬼王大人和夫人们才能出入,两个守卫,示意我从侧门走。 而我一问,才知晓侧门居然还需走上一个时辰,我如今身子重,实在是走不动了,故而,咬了咬牙,准备还是用最简单的法子,用术法,让这些守门的阴人,乖乖放我过去。 “花阴使!” 还未来得及动术,这几个守卫,便是齐刷刷的朝着正门外望去,并且,微微俯身。 我抬起眼眸,恰好对上了花灵错的脸。 花灵错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亦是没有半点血色,眼神之中,写满了疲倦。 “孟少主,如今就住在这么?”她开口问道。 “没错,今个儿,孟夫人还请了戏班来,正听戏呢。”守门的人如实回答。 “她倒是知晓享乐,如今鬼王拖着病体,领兵出战,而她却还想着听戏?我定要揪了她,给鬼王大人当人质!”花灵错此刻的眼神,恨不得将我给撕碎了。 守门的两个阴人,自也是被花灵错的神情给吓着了。 见花灵错从正门入,也不敢阻拦。 我见花灵错入了正门,立刻跟上了花灵错的脚步。 “花阴使!”几步跟上他(她),见四下没有耳目,连忙叫住了花灵错。 方才花灵错说要揪了我去,给鬼王当人质,那我不如就同他(她)一道去冥谷。 花灵错听到我的声音,猛的回过头来,妩媚的眸子,在我的身上,迅速扫了一眼,最后盯住了我的眼睛。 “你要去冥谷对么?我同你一道去,我们?”我的话还未说完了,花灵错便朝着左右扫了一眼,然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二话不说,拽着我就朝正门外走。 守门的阴人瞧见花灵错的架势,不敢阻拦,只能看着我们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花灵错出了闲虚宫,嘴里便发出了一阵哨声,紧接着,一匹黑马,拖着马车便疾驰而来。 花灵错果断的跃上马车,并且,将我也给拽了上去。 “花阴使,你是要带我去冥谷吧?”我望着花灵错,先确定要去何处,省的我白白跟了一场。 花灵错听到我如此问,原本就惨白的面色,如今增添了几分青紫。 “你当我,还有心思,带着你出去,游玩么?若是鬼王有事,我便拿你的头颅祭旗!”花灵错恶狠狠的对我说着。 我看着他(她)没有反驳,如今,只要带我去冥谷就成,至于说什么狠话,我全当耳旁风便是。 “你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在凡间,你为了那堕妖伤我们鬼王大人至深,如今回来了,还给鬼王带来这么多麻烦,你若不死,鬼王大人只怕永无宁日。”花灵错恨恨的说着。 我依旧不言,只是伸出手,轻轻撩开了马车帘子。 他(她)却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以为我这是要呼救。 “我也想去冥谷,绝不会逃,你放心。”我说着,冲着花灵错淡淡一笑。 花灵错却依旧防备着我,根本不信,我愿意“赴死”。 我只能乖乖坐着,让花灵错安心。 马车直奔酆都城城门,花灵错乃鬼王身边的阴使,出入酆都城自不是难事儿。 只需露个脸,就连令牌也无需出示,对方便放了行。 一出酆都城,这花灵错就开始闭上眸子,他(她)这是不愿同我交谈。 不过,我瞧见他(她)的一只手,轻轻按在后腰上,想必是还带着伤的。 之前采撷还说,花灵错受了刑罚,动弹不得,可见伤的并不轻。 “花阴使,不如,你躺一会儿?”这马车足够他(她)躺着休息。 “不必!还有,今后唤我灵使。”花灵错没有睁眼,嘴里极淡漠的同我说了一句。 “灵使?”在阴间,阴女被提拔为将,成为主上的左膀右臂,那便被称为灵使,男子才被成为阴使。 看来,花灵错是一直将自己当做是女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也顺了她的意思。 “好,花灵使。”我改口道。 她这才睁开眼,看向了我:“你看过玄虚镜,应该知晓,自己对鬼王大人犯下了何等错!你伤了鬼王大人的阴身,为他死一次,算是还了这孽债!” “花灵使,我亦不希望鬼王大人有事,我知晓,自己亏欠他的,只怕是永远也还不清,若他有难,我愿意以命相护。”我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诚恳。 “哼!” 花灵错听了,却是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那是因为,如今你还未遇见那堕妖,你若见到了他,便会立刻将我们鬼王大人抛诸脑后!”花灵错说罢,看我的眼神再度变得阴狠。 “从前,我不知自己对鬼王大人做过何事,自从那日,见过玄虚镜后?”我顿了顿,嘴角发着颤,没有继续说下去。 玄虚镜里所看到的过去,足矣让我的心千疮百孔。 什么情爱,我早已不配。 “到了冥谷,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所说的这番话!”花灵错对我,嗤之以鼻。 我见她这般神情,我知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吭声。 一路上,我们二人都静默的坐着,此去冥谷需三五日的路程,鬼王比我们先出发,我本想着,若是我们不停歇,应该能追上他,可结果追了三日,都不见其踪影。 想必是有术法加持,让这些阴马,发了狂儿赶路。 第四日,入夜,我们才遥遥望见了远处的灵火,还有地府的旗帜。 第二百二十三章营地 黑色旗帜上,没有任何印记,那便是地府的军旗。 我们还未靠近,一群红鸦就扑簌簌的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嘎嘎嘎!” 它们在马车顶上盘旋,花灵错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同红鸦的叫声有些相似。 红鸦瞧见花灵错,这才纷纷又都飞了回去。 花灵错则是继续让马儿前行,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军营,不禁眉头紧锁,不知能否凭借我的一己之力,让两边休战。 “怎么?怕了?”花灵错侧目,朝着我这撇了一眼,语气之中带着一抹阴冷。 我没有回应,而此刻,远处亦是走来了十几个阴兵。 为首带队的,便识得花灵错,一见到花灵错,就喊了一声花阴使。 花灵错则是直接开口,询问鬼王的情况。 那领队不禁微微摇头:“鬼王大人,似乎是身体不适,这长途跋涉,催用术法,如今,入了营帐,便再未出来,柏阴使正在营帐之中照料。” “驾!”听到此言,花灵错立刻大喊一声,紧接着,驾着马车朝着军营里冲去。 红鸦领着我们,直奔鬼王营帐。 停下马车,花灵错便“押着”我从马车上下来。 不过,却并不让我入营帐,而是让营帐外的几个阴兵,和这群红鸦盯着我。 “花灵使,我?”我开口,想说自己也想看看鬼王情况。 结果,花灵错却直接掀开帐帘,进去了。 我便只能立在外头,苦苦等着。 几个阴兵盯着我,不住的上下打量,开始窃窃私语。 “怎的还带个戏子来?咱们鬼王大人这是想听戏了?” “不能吧?如今谁还有这般闲情逸致,那堕妖带着冥将势如破竹,都逼到冥谷边了,咱们死了多少阴人?” “就是,只怕咱们此次亦是有来无回。” “嘘!别说这些丧气话,鬼王大人自不会败给那堕妖的!” “可那堕妖,好似曾经是北冥战神,冥旭将军!” 几个阴兵正说着,营帐突然被掀起,我看到柏卿阴沉着一张脸,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柏卿的身后,还跟着花灵错。 柏卿看着我,将我打量了一眼,便狠狠的瞪向花灵错。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她带出酆都城?”柏卿压低了声音怒叱道。 花灵错却是冷着脸,反驳:“鬼王大人,如今的情况,别人不知,你莫也不知晓?那堕妖杀伐决断,此次突然帮着北冥出征,为的是什么?你应也清楚!” 花灵错此言一出,柏卿再次看向了我。 “真会为了一个女人?”柏卿眉头紧蹙:“只怕是为了谋夺,北冥的冥帝之位,听闻,那冥帝,要归墟了!” “归墟?”我听了,微微咬唇。 神灵圆满“故去”,自不会入地府,而是,要入归墟之地。 “那我便赌一把!在凡间,那堕妖为了她,数次涉险,就算此次出征不是为了她,那这女人对他而言,也并非无用,到时候,将她当做人质,若不投降退兵,那便割下她的头颅,挂在军旗之上,扰了那堕妖的心神。”花灵错说这话时,不带半点感情,我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该死之人。 “咳咳咳!咳咳咳!” 她正狠狠的说着,营帐里,便传来了极为虚弱的咳嗽声。 听到这咳嗽声,柏卿和花灵错都紧着了起来。 “不能让鬼王大人知晓,她在此处!”柏卿望向花灵错提醒着。 花灵错当即点了点头,拽着我,让柏卿先给我们安置个营帐。 柏卿将我们安置在离鬼王营帐最远的地方,由花灵错和红鸦,看着我。 一入营帐,她便命阴兵取了热水和吃食来,我将脸上这夸张的戏子妆容洗干净,又吃了几口吃食,才望向花灵错。 “花灵使,两方开战之前,应会派信使,相互传话,让我去北冥军营?”我的话,刚说到此处,就见花灵错的面色一沉。 她也无需我再多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派你去?你想的倒是美,孟少主,别在我的面前耍花样,你的心中,想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晓么?”她冷眼盯着我,眼神之中除了鄙夷再无其它。 “花灵使,我想你是误会了,就如你所说,我亏欠鬼王大人的太多太多,我想弥补,想替鬼王大人去北冥军营劝降。”我是打从心底里,不希望,任何一方有难。 但这话听在花灵错的耳中,自是变了一番味道。 无非是觉得,我巧舌如簧,想要诓骗她,想从她的手低逃脱,去往冥北霖的身边。 “花灵使,你也希望鬼王大人,此次能全身而退,不是么?”我诚恳的凝视着花灵错,想着,她若不应,那便只能动用术法。 结果,花灵错似乎早有防备,并不看我。 只见他侧目,望向军帐外的方向。 “孟少主,你们孟氏一族勾魂摄魄的本事,地府还有谁不知晓?你就好生在此处待着,别再动歪心思!”她说完,从袖中取出了一条布带子,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系好。 然后,径直走到一侧的床榻边上,就要休息。 “花灵使?”我看她这副模样,想到了睇驮,睇驮亦是如此,蒙着眼的。 “孟少主,如今,你怀有身孕,你若想同我搏杀,担心动了胎气!”花灵错说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我咬着嘴唇,她说的没有错,我如今有身孕,不能同她硬拼。 “孟少主最好,在心中好好替我们鬼王大人祈福,鬼王大人若是凯旋,孟少主也就不必死了。”花灵错说罢,盘起腿来,开始打坐。 我也走向床榻,扶着腰,缓缓坐下,高隆的肚子,让我终日腰疼。 这几日颠簸,更是乏累的很,如今,只能先稍作歇息。 我靠着床上的被褥,本只是想眯着眸子歇息一会儿,结果却直接昏睡了过去。 如此,昏沉无比。 “唔唔唔!” 混混沌沌之间,我好似听到了号角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好似就在我的耳畔。 我迷糊的睁开眼睛,却直接对上了一双红眸。 第二百二十四章你也配 “嘎!” 红鸦同我近在咫尺,张嘴便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我顿时清醒了大半,揉了揉眼眸,扶着腰,艰难的坐起身来。 “唔唔唔!” 营帐外号角声洪亮无比,我赶忙下床,准备出去瞧一瞧。 “站住!”花灵错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只见她坐在床榻边上的木椅旁,手中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开战了么?啊?”我紧张的询问。 “把这汤喝了。”她说罢,将那汤药端起。 “这是什么汤药?”我垂眸,盯着汤药。 “安胎的汤药,你如今,入了地府,谁敢动你的胎?”花灵错淡淡的回了一句。 此话,说的倒是没错,入了地府,这孩子,便是地府的阴人。 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汤药苦涩无比,还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腥气,索性是一口咽下的,否则,只怕是无法喝下。 “外头吹号,是开战了么?”汤药苦不苦,如今,自是不重要,我只朝着营帐外的方向看去。 花灵错站起身来,走到营帐口,将她蒙在眼上的布,给取了下来,朝外看了一眼。 我也赶忙跟了过去,立在了她的身侧,想要看看,外头的情况。 “进去!”花灵错见我靠近她,立刻警惕的冲我喊了一声。 “我可以不出去,但,如今外头是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我盯着营帐外,来来往往的阴兵,想着这必定是要开战。 “不过是操练罢了,你慌什么?你是担心,你那堕妖被鬼王大人所杀,还是担心,自己的头颅会被挂在军旗之上?”花灵错说罢,将帘子放下。 “我说过,我可以替鬼王大人去和谈!到时候,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你若不放心,你便随我一同去。”我看着花灵错。 花灵错立刻侧目,避开我的眼睛。 “孟少主,我随你去,那便是羊入虎口,放心吧,该你出场时,我便会放你出去,只不过现在,你哪儿也别想去。”花灵错说罢,便伸出手,将我朝后推了一把。 我一个踉跄,往后退了数步。 身后的十几只红鸦,发出“嘎嘎嘎”的叫声,并且,立刻将我给团团围住。 “孟少主,你也别为难我,我也希望,大家最后都能相安无事。”花灵错说着,便走到床榻边,继续打坐。 而我被红鸦围着,出是出不去了,虽心中焦急不已,但也只能坐下。 不过,营帐外,确确实实是传来了操练的声响,脚步声亦是齐刷刷的。 我想,或许真是如同花灵错所说,并未开战只是在操练。 但是,很快,我就发觉了不对劲儿,那些阴兵,好似操练的声音,越来越小,队伍似乎在朝着营地外移动。 我已经坐不住了,悄悄撇了一眼花灵错,偷偷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朝着营帐口走去,掀开帐帘,发现外头的空地上,已是空荡荡的一片了。 之前,那些训练的阴兵都消失不见。 而这营地里,就只剩下一些守帐的。 “他们都去哪儿了?”我直接迈出帐篷,询问立在一侧的阴兵。 那阴兵一愣,张嘴正想回答,身后的花灵错,倒是先开了口。 这一次,她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几个时辰前,鬼王就领兵出发了,此时,应该在冥谷交战。 方才走的这一批,是最后一批阴兵。 我听了,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来此处,为的就是阻止这场战,没有想到,如今都开战了,我却还在这傻傻待着。 想到这,我便快步朝着一匹阴马跑去。 花灵错此刻也跟了出来,不过,奇怪的是,她好似并不急着拦我,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身后。 “额!” 我如此小跑了七八步,突然觉得,腹下坠痛,腹中的孩子,似乎在突然往下坠。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圣女庙中,喝了催产药之后的境遇一样。 我立刻伸出手,扶着腹部,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后腰疼的直不起,腹上也好似被钝器击打。 “呃呃呃!” 这种疼,让我忍不住哼出声来,并且躬着身体,就不自觉的要蹲下。 “孟少主,我扶你回营帐吧。”花灵错见我这般,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淡定的过来,将我扶着,就朝着之前的帐子走去。 “你,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冷汗不断的从我的额上滚落而下,我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质问花灵错。 “你应知晓是何物才对。”她却回的淡然,面无表情的将我扶入帐中,让我躺在床榻之上歇息。 我躺在床榻之上,蜷着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孟少主千万别误会,我自不敢伤你腹中骨肉半分,只是如今,情况情急,需让她早些出世罢了。”花灵错望着我的肚子,眼神中带着一抹狠厉。 花灵错的想法是,到时候若是冥北霖真的不在意我,不愿为了我而退兵,那么,她的手中,还有一个筹码,那便是冥北霖的孩子,这可是冥北霖的亲骨肉,虎毒不食子,鲲鹏向来子嗣稀薄,不可能不在乎骨肉。 如此一来,鬼王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你疯了!你疯了!我的孩子,还未足月,你便?”我说着,腹中又是一阵剧痛,这种疼,无法用言语描述。 只是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 “我便是要赌这一把!若她有事,我给她陪葬便是!”花灵错冷声说着。 我直接用一只手,撑着床榻边缘,身体朝前一倾,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朝着花灵错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她的脸颊顿时一片绯红,嘴唇一角微微裂开,暗红的血色,缓缓流淌而下。 “陪葬?你也配!这是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外人,拿她当筹码?”我此刻若不是下身骨骼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疼痛难忍,必定是要扑上前,将这花灵错给碎尸万段。 花灵错的柳眉紧紧蹙着,挨了这一巴掌,她眼中的怒色更甚。 第二百二十五章弃小保大 花灵错立在床榻前,冷眼盯着我。 看着我痛苦的蜷身,哀嚎,惨叫,她立了一会儿之后,便索性拉着那木椅,坐到了一旁,还命外头的阴兵,替她沏了一壶茶水。 她优哉游哉的,坐在床榻一侧,喝着茶水。 “孟少主,你知道么?看着你如今这般,我倒是觉得替鬼王大人报了一半的仇。”花灵错盯着我,抿了一口茶水。 此刻,我已经疼的顾不上她了,只是咬着牙,努力隐忍。 “噗咚”一声,身下的裙褂,崩裂开来。 原本淡定坐着的花灵错突然瞪大了眼眸,只见她一脸吃惊的望着我的下身,不过很快,面色又恢复如常。 我自己微微垂眸,看到一条长尾,已经幻化而出。 如今,因为疼痛难忍,这尾巴不受控制的朝着左右两侧拍打着,花灵错跌撞着赶忙避开。 “啪叽”下一刻,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便被砸碎了。 此刻,她才略显出一丝慌张。 担心,我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花阴使,琅侧妃来了!”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通报声。 “什么?”花灵错有些愕然。 我的双手按着肚子,心中清楚,自己离开酆都城的事儿,阿姐应该很快就会知晓,但是,我没有想到,阿姐居然亲自赶到了这? “拦住她,别?”花灵错本想让手下的阴兵将阿姐拦住,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花灵错!你不过区区阴使,居然敢自作主张,带着颜儿,来此处?”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已经听到帐外阿姐的声音。 从那声音之中,我就能听出愠怒。 紧接着,便是“啪啪!”两声脆响,我眯着眼,朝着帐外的方向望,但因为冷汗落入我的眼中,模糊了我的视线,没有瞧清外头的状况。 “琅侧妃,此处乃是营地,您虽贵为阎君侧妃,但此处并非是您该来的地方。”花灵错不卑不亢,居然开口,便要让阿姐回去。 而阿姐却直接带着她的婢子,冲入了帐内。 瞧见我躺在床上,已显出大半原形来,当即一把扯过花灵错。 紧接着,我听到了花灵错发出一声惨叫。 我挣扎着半仰起身,此刻花灵错已经瘫倒在地上,并且,双手捂着侧脸,发出哀嚎。 那捂着脸的手指缝隙里,还渗出了血色来,原是阿姐的护甲,抓破了她的脸。 这花灵错虽是阴阳之身,可是,她一直将自己当做女子,女子最最在意的就是容貌,此处是阴间,不比阳间,损了阴身,便不能再愈。 阿姐下手极重,想必花灵错是破了相。 “颜儿?”阿姐不管那花灵错如何嚎叫,直接过来俯身看我。 “阿姐,我,我,我快生了。”有了之前,生天逸时的经历,我知晓,我即将临盆。 “她对你用药了?”阿姐愕然的望着我。 我点头,冷汗不住朝着脸颊两侧滚落而下。 “将她拖出去,“魂鞭”至散魂为止。”阿姐开口,便是要处置了花灵错。 花灵错赶忙呼喊道:“你们不能动我,我是鬼王大人的手下,你们不能动我!” “好!本侧妃就将你留给鬼王处置,不过,到时候,只怕你要更遭罪些!”阿姐说罢,就示意婢子去要热水和布块来。 “颜儿,别怕,有阿姐在,绝不会有事的。”阿姐开口不住的安抚着我。 而我,却觉得,身下有一股子暖流溢出。 垂目望去,发现床榻之上已经淌了不少血了,而我腹部那圆鼓鼓的一团,正在往身体下坠落。 鸣蛇产子,和凡人一样凶险,在此过程之中,这腹中的小家伙,还会吸取我们大量灵力。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疼,皮肤一寸寸好似要生生撕裂开的痛苦,让我忍不住发出阵阵惨叫。 “颜儿,若实在不行,实在不行?”阿姐慌了,看着那往下移动的“圆球儿”,说话都有些磕巴。 “阿姐,剪刀,去寻剪刀来。”我想到了子衿之前是如何做的,这种时候,只能剪开,待娩下之后,再做缝合。 阿姐向来心思深沉,如今,见我出了这么多血,才有些惊慌,听我所言,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立马命婢子寻了利剪来,并且,亲自动手。 “颜儿,已经露出些许,你再使些气力。”阿姐看着我的下身,对我说着。 我点了点头,竭尽全力,拼了命,使了半晌的气力,但是,这小家伙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 阿姐伸出手摸了摸,居然是横着的。 她试图将手伸入其中拨正,只可惜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疼的浑身抽搐,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实在不行,弃小保大。”阿姐面色凝重,思索良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原本我因为太过疼痛,开始有些昏沉,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头一颤。 “不!不要阿姐,我行的,你别伤她。”我的双手死死箍着床角,激动的说着。 “颜儿,别逞强,若是难产,弃小保大,不算害阴命。”在阿姐的眼中,我自是比这孩子重要千百倍。 只是,她不知,对于一个娘亲来说,自己的骨肉,才是最最要紧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紧。 “准备阴钳来,搅碎了,夹出来吧。”阿姐对着身侧的婢子吩咐了一句。 “你若敢伤她,我也绝不独活!”我冲着阿姐,便大声吼道。 阿姐被我这喊声,惊着了,愣愣的望着我。 “主儿,此事,可不能乱来,孟氏一族,如今本就没有后脉延续,这孩子,不能轻易就弄死了。”芳荀姨的声音,也传进我的耳中。 “那当如何?流了这么多血,莫不是要让我看着颜儿死?”阿姐亦是激动的声音发颤。 “喝点汤药吊着气儿,歇一歇,一会子,再试着用用劲儿,实在不行?”芳荀姨看了我一眼,没敢继续说下去。 “拿汤药来。”我已然是没有气力了,必须喝口汤药,缓一缓,若还是不成,我便自行用剪,将蛇尾剪开,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孩子取出来。 阿姐怕损我阴身,剪开的口子并不大,我想,若是伤口大些,孩子应该能顺利娩出。 第二百二十六章肉块 芳荀姨听了,连忙点头,出去准备熬汤药。 阿姐则是满脸愁容的俯下身来,替我擦拭额上的汗水。 我吃力的抬起手艰难的握住她的手腕,望着阿姐,颤声说道:“阿姐,天逸出生时,我便是一眼也没瞧见,虽知他还活着,但终究是我没有护好他,如今,心儿不能再有事,若真的只能保一个,还请阿姐,务必保我的女儿,她比我的命还重要。” “颜儿!”阿姐当即推开我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若这孩子有事,我便同她一道去了。”我毫不犹豫的说。 阿姐半张着嘴,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向来是知晓我的脾气,我执拗,说出的话,便是算话的。 “别说话了,歇着吧。”她默默了良久,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疲倦无比,闭了闭眼,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儿。 半晌之后,芳荀姨才入了屋,端着一碗红棕色的汤药。 这汤药,只是补身的,带来原本是想让我回去的路上喝,如今却没有想到,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少主慢些,烫!”芳荀姨仔细的将汤药吹了又吹,才送到我的嘴边。 阿姐将我的身体扶着,我则是不顾汤药滚烫,便是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只为了能有些气力。 喝完汤药,喉咙发疼,身上却是滚烫的。 这一次,我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向下用力,一次,两次,三次! 阿姐的眼眸越瞪越大,只因底下的软皮,被撑的越来越薄。 如此下去,她担心,下方的皮肤和鳞片,都会碎裂开来,势必要流出更多的血,到时候我必定元气大伤,想要将养好,只怕极难。 “阿姐,替我剪开。”我憋着一口气,对阿姐说着。 “颜儿?”阿姐迟疑又心疼。 “芳荀姨,你来!”我又侧目看向芳荀姨。 这时候,不是游移不定的时候。 芳荀姨二话不说,拿过利剪,阿姐知晓,如今也拦不住,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故而侧过脸来,不去看。 而我,大抵是疼的已经麻木了,芳荀姨动了剪子,我居然毫无知觉。 只听“啪叽”一声,皮肤裂开的声音传来,我便再次开始用力。 “颜儿,颜儿,等一等,怎么又?止血,止血啊!”阿姐慌张的说着,有些忙乱的拿了布块,准备替我止血。 “颜儿,你别再用力,这血止不住了。”她的声音都在抖,是真的害怕我出事。 如今,在这地府,她只有我一个亲人。 虽平日里,阿姐表现的强势些,事事都要管着我,但是,不可否认她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我。 只是现在,我已无法听从她的命令了,孩子马上就要出来,就差这一口长劲儿。 我憋着气,用出了最大的气力,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滑了出来。 腹部的疼痛,在这一刻也突然消失,不过这尾部却已经裹满了血迹,那血正沿着床榻边“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流淌。 阿姐吓的替我点了穴道,渡了灵气给我,又让芳荀姨替我缝合包扎,如此才勉勉强强,止住了血。 “孩子,让我看看孩子。” 我瘫在床榻上,此刻已经没有半丝力气了。 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看看孩子,只要她无事,我如何都不要紧。 “给我看看。”我垂眸,望向阿姐她们。 “这?”芳荀姨满手是血,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阿姐不知瞧见了什么,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给我,把她给我!”我立刻激动起来。 “颜儿,你冷静些,否则血崩,阿姐渡再多的灵力给你也无用了。”阿姐的眸子微微泛红。 “把孩子给我。”我挣扎着,便要坐起身来。 阿姐赶忙按住了我,示意芳荀姨,将孩子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芳荀姨只能是点头,然后便抱着一坨莹白色的“肉块”,到了我的跟前。 我看着这“肉块”,先是一怔,紧接着,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镇定。 示意芳荀姨,将这“肉块”放在我的胸膛口。 鸣蛇产下的是卵,刚脱母体时,外面裹着白膜,待三日之后,白膜就变成了硬壳,七日后,孩子才会破壳而出。 可如今,我瞧着却觉得不对劲,莹白色的膜上,出现了裂口,里头正有液体汩汩流出。 “怎会这样?”我紧张的伸出手,捂在裂口之上。 “大抵是方才,被剪子戳破了?”芳荀姨张口,紧张的说道。 我一听,心中顿时慌乱无比,这该如何是好?里头的液体流光了,孩子便会被憋死在白膜之中。 “事已至此,只能将这白膜剪开,看看这孩子如何了?”阿姐望着我怀中的“肉块”,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我看着怀中一点点变得干瘪的白膜,只能是将心一横,里头的液体流干了,孩子便也是要憋死,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但愿,她无事。 芳荀姨再次拿起那剪子,准备替我将这白膜给剪开。 我则是立刻伸出手,让她将剪子递给我。 这是我的孩子,我不愿,把她的性命交托到别人的手上。 “我来。”我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芳荀姨同阿姐都直勾勾的望着我,阿姐劝说道:“颜儿,你如今身体虚,还是让?” “给我!”我再次开口。 阿姐只能示意芳荀姨将利剪递给我,我的手有些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过剪子,开始顺着裂口,将这白膜一点一点剪开。 白膜下端一剪开,一双苍白的小脚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此刻的我,就连呼吸都不敢,顺势将白膜一分为二。 看到躺在白膜之中的小婴孩儿,我不禁热泪盈眶。 她是这样小,粉扑扑的,一头如墨一般的黑发,贴在额上。 我来不及仔细打量她,便伸一根手指试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好,有阴人气。 芳荀姨端来铜盆用温热的水,替她将身上的液体擦拭干净,我瞧见,她的后背上,有一对红色的幼翅。 并且,幼翅之下,还长了些许红色鳞片,这鳞片,和翅膀上的羽毛颜色,倒是同冥北霖的一模一样。 第二百二十七章异瞳 芳荀姨用布块将她包裹起来,我这才仔细的瞧她的脸。 刚刚出世的婴孩,便有着高挺的鼻子,像极了她的爹爹。 出生到现在,不哭也不闹,只是闭着眼眸,睡着。 芳荀姨拉起她的一只小脚丫,拍了数下,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并且,睁开眼眸凝望着我。 “异瞳?”阿姐盯着孩子的眼睛,言语之中,不禁有嫌弃之意:“我们孟氏一族的婴孩,都是紫发,紫瞳!她这分明是像极了她那堕妖的爹!” “女儿像爹,又有什么错?”我说完,抿了抿嘴唇,望着阿姐。 从前,我曾想过,今后万不得已可让阿姐,替我照顾孩子,不过,如今瞧见阿姐对心儿这番厌恶,我立刻死了这条心。 “罢了,你无事便好。”阿姐说完,一挥手,示意婢子,将孩子抱走,好让我能歇息。 “我要看着她。”我护着孩子,不肯松手。 “她在这,你如何能好好歇息?颜儿乖,你失了这么多血,必须好生歇息,不能劳累。”阿姐劝说着,冲着芳荀姨使了一个眼色。 芳荀姨赶忙上前,伸出双手,准备将我怀中的孩子给抱走。 “别碰她!”我面色阴沉。 “罢了,罢了,你们去寻干净的被褥来。”阿姐见我如此固执,也只能是顺着我。 而我抱着孩子,在她的额上亲了又亲。 这孩子,只哭了一声,便睁着一双异瞳,静静的打量着我。 见我含泪望着她,她伸出那短短的手指,抓住了我的一根指头,好似是在安慰我。 “心儿?”我侧着脑袋,将脸颊贴在她的小脸上。 阿姐看着心儿,神情复杂。 “在这休息一日,我们便备马车,回去吧。”阿姐替我将带血的衣裳脱下,婢子们也换着床榻上带血的被褥。 阿姐给我换干净的寝衣时,我发现,自己的尾巴,在此刻居然无法幻化成双腿,看来确实灵力耗费太多,体虚无法用术。 “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阿姐说完,再次垂眸盯着心儿。 “阿姐,她是我的女儿。”我从阿姐的眼中,能隐约察觉出她对心儿有敌意。 大抵是因为,这孩子长的酷似她的爹爹,所以,阿姐才会连着她也一起恨。 “阿姐,冥北霖不是屠戮孟庄的凶手,当年的事?”我想,只有解开阿姐的心结,她才能放下对冥北霖的仇恨。 “闭嘴!”阿姐突然恼怒的打断了我的话。 “哇哇哇!”怀中的心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给吓着了,发出响亮的哭声来。 “心儿不哭,心儿乖。”我赶忙哄着心儿。 “跟她爹一样晦气!”阿姐盯着心儿,冷声说着。 这话落到我的耳中,无比刺耳难听。 “阿姐,你回去吧。”我不去看她,只是淡淡的对她说了一句。 “要回去,自是也要带着你一起回去,这是营地,不是你待的地方。”阿姐说完,就坐在了床沿边上:“颜儿,阿姐,疼惜你,今后,也会疼惜你的孩子,你乖乖的跟阿姐回去,那堕妖的死活,你别管了。” “不可能,他是心儿的爹爹,亦是我的夫君。”我说罢顿了顿:“阿姐,这一次,你就由着我的心走吧,别再管我了,好么?” 阿姐瞬间暴怒,冲着我便喊道:“颜儿,阿姐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明白?若是阿娘还在?” “若是阿娘还在,必定不会这般逼我,阿姐啊,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知道,你我是至亲,你疼惜我,但是,从今往后,希望阿姐以自己为重。”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地府,这话,我已说倦了,只是师姐从不在意我究竟说了什么,也从不挂心。 “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便想我行我素?阿姐告诉你,你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会摔的粉身碎骨!”阿姐亦如之前那般,态度强硬。 她不仅仅将我当做是她的妹妹,而是,把我看做同她是一体的,并且,永远不能叛离她。 见她这般,我只能淡漠苦笑,不再同她争论。 阿姐见我不言语,便也不吭声了,帐内静的可怕。 我们姐妹二人,就在这营帐内渡过了一日。 次日早早的,心儿便醒了,我喂了心儿,看着阿姐还在一侧的木椅上闭眸沉睡,故而悄悄让芳荀姨去打听,鬼王是否回来了,冥谷那,如今是什么状况。 “少主您如今是担心鬼王,还是担心那堕妖?”芳荀姨看着我,问道。 “连您也要这般么?”我沉着脸望着她。 她愣了愣,视线看了一眼阿姐:“主儿都是为了您好。” “罢了,为了鬼王,他如今,已同我成婚,你们也说了,他是我在这地府唯一可依靠的,我自是要关心他。”我无奈的说着。 芳荀姨听我如此说,这才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帐外走去。 此刻,阿姐也睁开了眸子。 想必,她应该是听到了方才我同芳荀姨的对话,不过,她并未阻止芳荀姨去打探。 我和她亦是无言,沉默的彼此看了一眼。 良久,芳荀姨回来了,不过却说,冥谷那没有传来半点消息,如今,究竟是何种情况无人知晓。 “走吧,回去等消息。”阿姐拢了拢她那华丽的裙衫,语调坚定的说着。 “我不走,我就在这等消息。”我淡淡的回应着。 我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战事,如今,我身体孱弱,无法前去冥谷察看,只能先留在这营中,等待消息。 “不如这样,等你身体恢复了,阿姐再送你过来。”阿姐这话摆明就是哄骗我,我知晓,若是我同阿姐回去了,便不可能再轻易出来。 “我就此等着,阿姐你回去吧。”我说罢,垂下头去,看着熟睡的心儿,不再理会阿姐。 阿姐立在我的床榻边上,先是苦劝,最后索性是威胁,威胁说我若是不回去,阎君定会将罪惩罚,到时候她帮不了我。 如此说了云云,见我都不接话,她有些怒了,执意让婢子将我扶起,结果我同那些婢子推搡将,伤口裂开,她们也只能暂时作罢。 第二百二十八章以少胜多 我不走,阿姐亦是不会走的。 她陪着我,在这营帐里,一等便是四日。 第四日一早,我就听到了营帐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几个婢子出去察看,一问才知晓,冥谷一站,鬼王居然败下阵来,此刻,正领着阴兵撤退。 “什么?鬼王败了?”阿姐满脸诧异,口中不禁嘀咕道:“居然斗不过一只堕妖?那堕妖只有八千冥将,他有六万阴兵,如何就能败了?之前的那些战功,莫不是都是假的?” “鬼王如何了?可受伤了?”我想着,鬼王本就是带“病”出战,如今败了,不知是否添了新伤。 “奴婢不知。”那婢子摇了摇头,如实回道。 阿姐则是立刻转过身来,看着我,十分严肃的对我说:“颜儿,如今你不能再任性了,走吧,一道回去吧。” “我不走,待见了鬼王,我会随他一道回去。”我回应着。 “主儿!阿妩来了!” 阿姐正瞪着我,同我僵持不下,结果,芳荀姨却急急忙忙的入了营帐,说是阿妩来了。 前几日,我同阿姐“赌气”,这才发现,阿妩此次并不是同阿姐一道来的。 想必是阿姐出发之前,将那阿妩给甩开了。 阿妩是带着阎君的命令前来的,不过,这命令却与我无关,是要阿姐立刻回幽都。 这幽都,便是阎君所住之地。 “琅侧妃请吧!”阿妩阴冷一笑,冲着阿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扶上少主,一道走。”阿姐到了此刻,还不忘了要带我走。 “琅侧妃,您还是管好您自己吧,阎君震怒,只怕此次,不会轻易作罢。”阿妩一脸幸灾乐祸。 想必是之前阿姐要“教训”她,如今,憋着这口气,等着看阿姐的受罚。 “主儿您先回去,老奴留下,待少主身体好转,立刻带少主回酆都城。”芳荀姨听了阿妩所言,顿时面色凝重,赶忙开口,让阿姐先回去。 阿姐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叹息,转身出了营帐。 看着阿姐带着一行人走了,我这揪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阿姐在此,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变故。 她这一走,我反倒是心安了。 “芳荀姨,一会儿,鬼王回来,你告知我一声。”我将心儿,轻轻放在床榻内侧。 这孩子乖觉,不喜欢哭闹,醒时会睁着一双异瞳,望着我,这样小的人儿,便会冲着我笑,雪白的皮肤,挺挺的鼻子,笑起来的模样,让我有种瞧见冥北霖的错觉。 “这孩子,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芳荀姨没有回我的话,反而莫名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孟氏一族本就出美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芳荀姨?”我望着她。 她也终于是看向了我:“鬼王如今兵败,只怕是要失了阎君的信任,今后前途未卜,您与他的婚事,就当不作数吧,今后别记挂着了。” “什么?”我诧异的看着她:“这是我阿姐的意思?” “主儿,向来都是替少主您着想,无法倚靠的男人,便是无用的,老奴亦是觉得,失了信任也就罢了,别被阎君厌弃,到时候,连累了您。”芳荀姨和阿姐无疑是站在我的立场,替我着想,只是这种着想,却显得太过无情了。 我只能冲她苦笑,不再说话。 芳荀姨俯身,替我将被褥掖好。 入了戌时,这帐外便亮起了篝火,我看到火光,还听到了哀嚎之声。 那痛苦的哀嚎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是损了阴身的伤兵,被抬回来了,少主您歇息吧,外头乱哄哄的。”芳荀姨撩开帐子,朝外看了一眼,便对我说了一句。 “鬼王呢?他回来了么?”我急忙追问。 “还未听到他的音信。”芳荀姨不紧不慢的将那帐帘给放了下来,然后走到了我的身侧,喂我喝水。 “呼!”的一声,此时帐帘突然被一把掀开,紧接着,我就看到了花灵错从帐外走了进来。 她的右脸上,有三道极深的疤痕,让那原本细腻如瓷器一般的脸颊,显得有些骇人。 “你!”芳荀姨对于花灵错的突然闯入显得颇为惊讶,正想开口训斥,便突然瞪圆了眸子,顺势倒地。 “芳荀姨?”看到芳荀姨突然倒地,我顿时惊的要起身。 这花灵错则是直接走向我,一把抱过了一侧的孩子。 “别担心,她死不了,只是中了我的银针昏厥罢了,你随我走,一道去冥谷!”花灵错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着。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尾部却疼痛难忍。 花灵错毫不犹豫,直接给我渡灵气。 并且,还拿了一枚丹药给我,说是能凝气止血,我服用之后,果真有奇效,身下的长尾,很快就幻化成了双腿。 下了床榻,我试探了一下芳荀姨的鼻息,确定她还有阴人气之后,吃力的将她扶到了床榻上,便毅然同花灵错出了营帐。 花灵错要带我去冥谷,那是因为鬼王让这些受伤的阴兵撤退之后,自己却不肯撤离,还在苦苦支撑。 花灵错便是想着,如今,该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上了马车,花灵错就拼命鞭打着马儿,一路狂奔。 一路上,还时不时的遇到,从冥谷撤离的伤兵。 这些伤兵有的被损了大半个阴身,就剩下半拉身子和头颅了,今后只怕要长久的痛苦下去。 “驾!驾!驾!” 花灵错看到那些伤兵悲惨的模样,抽打马儿的力道瞬间加重。 马车颠簸,我紧紧抱着心儿,心儿则是睁着一双透亮清澈的异瞳,好奇的朝外张望着。 一路无休,从亥时次日午时,我们终于是赶到了冥谷。 冥谷正中,此时已被一道黑色的屏障一分为二,这边是地府的阴兵,那便则是北冥的军营。 北冥虽只有八千将士,可却赢了第一场战事,如今正士气如虹,随时可能攻破屏障,将阴兵全部诛杀。 故而,阴兵皆想,先撤退回营地,再做筹谋,亦或者是请求援军。 可鬼王却下令,原地休整,故而只能在此处支起了布帐。 士气低落,花灵错领着我,绕过几个营帐,便瞧见了柏卿。 第二百二十九章非死不得退 柏卿正同一个阴兵说着什么,视线余光撇见我们便是一愣,不过并未有太多的吃惊。 只是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花灵错押着我,出现在此处,柏卿也猜出了,如今已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鬼王大人如何了?”我同花灵错异口同声的问道。 “受了重伤,从昨日开始,便一直陷入昏迷之中,那堕妖,通身煞气着实不好对付。”柏卿面色凝重,说起鬼王的情况,更是连连摇头。 我一听,便要入帐看看他。 花灵错一把拽住了我,但是柏卿,松了口。 “如今,鬼王还在昏迷,见见也无妨,或许,有她守着,鬼王大人能早些苏醒。”柏卿说罢,领着我们就朝着鬼王的布帐走去。 这布帐,比之前营地的还要精简,就连床榻都没有,只是铺了斗篷在地上,堂堂鬼王大人,便是躺在那斗篷之上。 “鬼王大人?”花灵错立刻扑跪在地,喊着鬼王。 我望着鬼王,他此刻的面色,已经呈现黑青,并且,在他的身上,我还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腥气。 想必是有皮外伤,损了阴身可大可小。 “此处可有大夫?”我问柏卿。 柏卿当即摇了摇头:“鬼医在营地,并未前来。” “那便将鬼王大人抬回营地救治。”我看着鬼王,就他此刻的模样,这伤情不能再拖了。 “可是,鬼王大人有令,必须死守冥谷,不得离开寸步!”柏卿闻言,立马同我解释。 “如今,鬼王昏迷不醒,难不成真要将命丢在此处么?你先领着鬼王回去吧。”我说罢,又顿了顿:“否则,外伤难愈,留下了便是生生世世的,花灵错,你带鬼王大人回去。” 花灵错此刻,蹲跪在鬼王身侧,已是泪眼盈盈。 伸手就要将鬼王扶起,如今,她的眼中只有鬼王,鬼王的命对于她而言,才是最最要紧的。 “花阴使,这?”柏卿还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主帅若是走了,必定军心大乱。 “让开,鬼王若有事,你担待的起么?”花灵错怒叱一声,怪柏卿,昨日没有将鬼王立刻送回营地。 柏卿蹙着剑眉,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又只能咽下。 花灵错扶着鬼王,悄悄从营帐后离开。 走之前,突然侧过脸来,看向柏卿:“柏卿,你是副将,这女子,还有她怀中的孽种,是我们最后赢得此战的筹码,务必,替鬼王大人赢下这场战!” 柏卿面容肃穆:“如此赢,只怕胜之不武,况且?” “胜之不武?那堕妖,诡计多端,赢他才是最要紧的,别忘了,鬼王如何看重你,你本只是小小阴人,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鬼王给你的!若此战败,你便也别回酆都了!”花灵错丢下这么一句狠话,便扶着鬼王离开了。 柏卿侧目,望向我,又垂眸,看向我怀中的婴孩。 “孟少主,你虽亏欠鬼王大人,但?”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奈。 “让我同他谈一谈,或许?”我见柏卿这态度,便想劝柏卿,让我去当这信使,劝说冥北霖。 “无用的,这北冥本就是冥帝的地界,可是,阎君却因为这北冥冥河,想要吞下北冥,在北冥修建都城,此战,北冥是断断不肯休的,若是休战,便是要割让北冥,他们怎能愿意?”柏卿将事情原由告知于我。 我呆愣的望着柏卿,若是如此,那么北冥便是势必不会轻易退兵。 “地府,就不能放弃北冥么?地府那么多都城,何必执意要侵占北冥呢?”我咬着唇,望着柏卿。 柏卿亦是只能露出苦笑,这些自是由阎君决定,阎君乃阴间之主,他的想法,又怎能被我们左右。 故而,这战无论如何,都要打下去。 “孟少主,若到时候?”柏卿顿了顿,望着我。 虽他不似花灵错那般偏执,但是,如今若想反败为胜,似乎也只能抓住对方主帅的软肋。 “孟少主,我虽不耻如此做,但为了鬼王,不被阎君迁怒?”他说着垂下眼眸。 我冲他笑了笑,又看向怀中的孩子。 “非死不得退。”柏卿咬着牙,对我说出了这句话:“这是阎君的旨意,除非鬼王大人死了,否则,就要死守着冥谷,若是失了冥谷,便很难攻入北冥,咱们鬼王大人,就会成为阎君眼里的无用之人,将来还如何在地府自处?” “是么?”无论在凡间,还是在阴间,这君主眼中,将士们的命,似乎都不值一提。 鬼王曾为了地府建都城,四处征战,可阎君却下了这般命令。 “孟少主,孩子,我柏卿,断断不会碰,稚子无辜。”柏卿这话,便是让我安心,他不会碰我的心儿。 我冲他点了点头,如今这局面,我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柏副将!柏副将!” 正同柏卿说着话,帐外便有阴兵大声叫嚷了起来。 柏卿眉宇一凝,立刻走到帐口,将帐帘子掀开。 “何事!如此慌张?”柏卿有些恼。 这般慌慌张张,只会让如今本就低迷的气势,变得愈发紧张。 “柏副将,咱们将军还未醒么?这屏障已经出现了裂痕,想必是那边准备强攻了。”这阴兵的面色已经青紫。 “将军已醒,身体并无大碍,让所有将士集合列队,一会儿,将军便会亲自上阵,杀那堕妖措手不及!”柏卿一开口,就让那阴兵原本惊恐的眸里闪过了亮光。 可,鬼王大人明明已经? 待那阴兵退下,柏卿便将帐帘放下,然后就要脱去自己副将的铠甲,换上鬼王的将军盔甲。 “柏卿,你?”我一看柏卿这举动,就知晓,柏卿是想要代替鬼王,挂帅出征。 但,鬼王都不是冥北霖的对手,他又怎可能击退冥北霖呢? 最后,只可能是身首异处,死的惨烈罢了。 “我去吧。”我伸出手,抓住了柏卿的衣袖。 他一怔,侧目看向了我:“孟少主,你?” “唔唔唔!唔唔唔!” 外头出战的号角声已经响起,柏卿推开我的手,不愿再同我多说。 我只能是咬牙,凝神,望向柏卿。 柏卿毫无防备,同我对视的这一刻,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双目混沌,没有了光彩。 第二百三十章两军交战 我示意他坐下,他便乖乖朝着一侧地面上的披风坐去。 见他坐好,我望了一眼怀中,如今已经熟睡的心儿,十分不舍的将心儿交到了柏卿的怀中。 柏卿木讷的抱着孩子,我在他的耳畔道:“好好护着她。” 柏卿面无表情的点着头,见他点头,我抓起一侧的将军铠甲,便换上了。 只是,如今我身体虚,穿上铠甲,使用幻术,将自己变幻成鬼王的模样,只怕维持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柏副将!柏副将!” 营帐外,那些阴兵已经列队整齐准备好了。 我闭上眸子,脑海之中,浮现出鬼王的模样,发动全身所有的灵力,幻化成鬼王。 “将军?柏副将?” 营帐外,那呼喊的声音已经颇为急切。 我若是不出去,只怕是要乱了军心,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想着,希望这幻术能持续的久一些。 当我掀开帐帘子,朝外走时,因为体虚的缘故,脚下的步子似乎都是轻飘飘的。 外头的阴兵瞧见“我”果真安然无恙,顿时士气大振,高呼着将军! 我抬起手,刚要示意他们安静,结果便听到一声“咔嚓”清脆无比的碎裂声。 紧接着,那巨大的黑色屏障上的裂纹,从中间朝着两侧迅速蔓延。 屏障轰然破裂,术法消失,一大群身着银色盔甲骑着高大骏马的冥将,出现在了仅离我们区区三丈开外的地方。 我望着这一群冥将,先是骇然,紧接着,视线迅速朝着他们扫过。 “将军!” 瞧见冥将攻破屏障,手下的阴兵顿时慌了。 “将军,让属下同柏副将打前锋!”一个阴兵走上前来,他穿着和柏卿一样的副将铠甲,想必也是副将。 “不必,你带将士,在后跟随!我先前往应战,没有我的号令,不许开仗!”我压低了声音,用鬼王的腔调说着话。 “可是将军?”那副将,有些担忧的望着我。 “你既是副将,听命便是!”我说完,就朝着一旁的战马走去,跃上马背,疾驰着,迎上那群冥将。 “将军!” 身后传来的是那副将的叫喊声,而我只能充耳不闻,此刻,我只想同冥北霖碰面,如此一来,我也好让他暂时按兵不动,否则此刻若是动兵厮杀,鬼王的将士们,便会全军覆没。 既已注定赢不了,何必又枉顾了这么多阴人。 “没想到,你还未死?” 我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上身仰起,我差点被从马背之上甩下。 而让马儿受惊的,并非是那些冥将,而是随之笼罩而来的浓重煞气。 这煞气,自不必说,源头便是冥北霖。 他一出现,冥将便朝着左右两侧退去,给他留出了一条长道来。 我遥遥望去,看到冥北霖那银色盔甲下的猎猎红袍,是那般耀眼刺目。 头盔之下,一张冷峻傲然的面容,好似要将一切都踩在脚下,任何人都不在他的眼中。 他甚至没有正眼瞧我一眼,而是极为淡漠的开口道:“你惯会东躲西藏,今日,无处可逃,是出来受死,还是前来投降?” 冥北霖鄙夷的问着,那冷傲的眸子,始终没有垂下。 我的心,狂乱的跳着,多想冲上前去,一把拥住他,多想告诉他,我们的女儿就在布帐里,多想?可最后,只能是沉着嗓子,学着鬼王的语调道:“夫?冥北霖,两军交战,必定要死伤无数,何必?” “哼!败军之将,死伤无数的,是你们地府的阴兵罢了!如今这般说,莫不是想让本神君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冥北霖嗤之以鼻。 “冥北霖,你我各退一步,你不出冥谷,我退回地府!”我想如今也只能这样,再打下去,我身后的这些阴兵只怕是一个都保不住。 冥北霖却强悍,他斜眯着眸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中,除了不屑,便是讥讽。 “你有什么资格,同本神君谈条件?”冥北霖突然收起了冷笑,反问了一句。 “我?”我半张着嘴。 确实,如今这般情况,我们没有任何优势同他谈条件。 “就算为了夕颜,不行么?各退一步?”我并非希望北冥退让,而是,给这些阴人留一条活路,至少,让鬼王带着他们全身而退。 “闭嘴!阎墨宗,你没有资格提夕颜,本神君今日,便是为夕颜而战,过了这冥谷,堂堂正正的将她接回我的身边。”冥北霖微仰着下巴,声音掷地有声。 “果真是为了我?”我不禁用力的闭了闭眸子,只觉得疲倦:“她并不想看到你成为北冥的一把利刃!” 冥北霖曾说过,他的父亲,只是将他当做一把刀,曾经不需要这把刀时,便弃之不顾,他被压在河底数百年,不管不问,我们数次经历生死,北冥也从未出手救他于危难,如今,冥北霖愿意再回北冥挂帅,替北冥回击地府,原因,便只是为了我。 “我夫人的想法,无需你来揣测!”冥北霖说罢,抬起了左手。 他身后的冥将,挥舞起了手中的军旗。 而我身后的阴兵,也准备迎战。 “冥北霖!”我总不能当着这些阴兵的面告知其,我的身份,心中的焦急自是不言而喻。 “你如此啰嗦吞吐,莫不是怕了?若真的怕了,便在此处,自行了断,本神君便放这些阴兵一马!如何?”他露出了妖冶的笑。 他的笑,总是这般好看,只是说出的话,太过“恶毒”。 “退兵吧。”我凝视着他的眼眸,多想他此刻看我一眼,只要看我一眼,便必定能瞧出端倪来。 可他是冥北霖啊,他向来傲的很,如今,面对自己的“死敌”又怎会轻易低头,与我对视? “休想!”话音落,北冥的旗帜便高高扬起。 两军交战,已不可避免,马蹄之声响彻整个冥谷。 我体力快要不支,心慌无比,驾着马儿,迎上冥北霖。 只要我用自己的声音,同他说句话,我想,便能让他停战。 可不等我靠近他,一道红光便朝着我这劈了过来,我纵身想要避开,但体虚未愈,盔甲沉重,有心无力。 索性是身上的铠甲,牢不可破,替我挡下了这一击。 但,还不等我缓过神来,一股子阴煞之气,便再度袭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只愿君安 我仰起头,看到冥北霖举着长剑,朝我劈杀而来,我慌忙抽出腰侧的将军配剑,举起想要挡下。 “哗啦”一声,两剑相交,勾起一道耀目的流火。 流火转瞬即逝,我赶忙冲冥北霖开口到:“夫君,是?” 胸膛口处,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便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掌。 “不降,便死!”冥北霖冷声低语。 这一掌之中,灌入了可怕的煞气,他是下了杀招。 “啪嗒!” 铠甲终究还是碎了,一股子煞气灌入我的体内,我躬身,被从马匹上振飞。 我垂目,望向冥北霖,冥北霖骑在战马之上,威风凛凛,目光之中满是霸气。 “颜儿!” 而我的身后,却传来了鬼王的惊呼声。 紧接着,我便被一个阴寒的怀抱,稳稳抱住了。 “颜儿?颜儿?” 鬼王那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声,响彻我的耳际。 我不知自己如今,成了何种模样,居然把他吓成了这样。 “休战吧,都休战吧。”我望着鬼王,一张口,口中便有腥甜的液体涌出,浑身上下,疼到无法呼吸。 “好,好,什么我都应你。”鬼王说着,居然落下泪来,滴入我的眸中,让我也模糊了双目。 “唔唔唔!” 一阵极沉闷绵长的号角声响起,这便是地府休战的号角。 此声一出,原本兵刃杀伐之声,顿时骤停,阴兵撤退。 “夫,夫人?” 冥北霖那绝望的喊声,也随即传来。 “别过来!”鬼王冲着冥北霖怒吼道。 “放开她!”冥北霖亦是发狂嘶吼着,直接跌跪在了我的身侧。 “为何?为何会?”冥北霖看着我,因为太过慌张,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是你,是你贪生怕死,便逼着我夫人出来,替你迎战!”冥北霖狂怒,单手一旋,便再度幻化出了长剑。 鬼王亦是带着满腔的怒火,二人开始起身便是相互劈杀,那刺耳的剑戟打斗声不绝于耳。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铠甲之下,已经渗出了大片的血迹,想必是之前分娩时的伤口,再度裂开了。 加之方才受了冥北霖一掌,我只怕是要撑不住了。 看过玄虚镜后,我本就想过,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会“离开”。 只是如今,不是时候,我若是在此处“死了”,那么,冥北霖将背负着杀死我的心结,今后该如何好好生活呢? 如此想着,我憋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缓缓扬起头来,冲着他们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一剑剑都往对方的要害处去,鬼王本就已经受伤,连续被冥北霖划破了肩胛和后背。 冥北霖扬剑,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冥北霖!阎墨宗!”我喊着。 冥北霖的手微微一顿,二人的视线,也终于望向了我。 他们几乎是同时朝着我这冲了过来,相互不让。 “放开她!”冥北霖沉下眼眸,眼中杀气腾腾。 “该放手的是你!”鬼王的手死死拥着我的肩。 “冥北霖,你放手。”他们僵持不下,我的嘴唇颤了颤,开口说道。 冥北霖的剑眉一凝,眼中带着不甘,但依旧先松开了手。 “夫人,随我回去吧。”他望着我,眸中微微泛红。 “冥北霖,我们回不去了,孩子,我亦是没有保住。”我的嘴唇颤了颤,不敢看他的眼睛。 心儿,出生在地府,她是阴人,冥北霖若是要带走她,只怕又要引来轩然大波,我希望,今后冥北霖能寻得佳人,过我想同他过,却成了奢望的日子。 他们今后,还会有子嗣。 冥北霖愕然,视线望向我的腹部:“就算,就算,就算没有了孩子,我也要你,楚夕颜,你是我的夫人,我今日,便是要带你回家,凌儿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回家?”我的唇微微颤抖,我应该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对,回家,小府邸虽毁了,可我,在南边,寻了个好地方,已经让浮游他们建了宅子,今后那便是我们的家。”冥北霖说着,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凝望着他,多想冲他用力的点点头,但我知道,不能这么做。 “如今,我受了重伤,必须回孟庄医治,待我病好了,再来寻你,如何?”我说着,颤抖着抬起手,抚了抚冥北霖的脸颊。 “不,我会想办法医治你。”冥北霖不肯放我走。 “只怕是会来不及了,孟庄的丹药最是灵验,我很快就能好转,来寻你。”我望着他,冲他笑了笑。 冥北霖剑眉紧蹙,不愿应允。 “我答应你会来,便一定会来,你等我便是。”我说着,将手从他的手心之中抽出。 冥北霖望着我衣裳下不断溢出的血,终于是松了口。 “好,我等你,等你三日,你若不来,我便攻入地府寻你。”因为瞧见,这么多血,他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傻瓜,三日哪够?你莫不是,希望我托着病躯来寻你?七日好了,七日之后,我来寻你,若到时候,身上还觉得不适,便派个阴人来同你说,可好?”我强压着喉咙口的腥甜,故作轻松的对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看着我,想抬起手来替我渡灵气,却又停住了。 他通身煞气,渡给了我,我自是受不住的。 “好,一言为定,不许骗我。”他抬起手来,勾着我的小指头:“你说过,拉钩!便不能撒谎了。” “嗯!” 我抿嘴,冲他笑了笑。 鬼王伸出手来,准备将我抱上马车。 不过被冥北霖推开了,冥北霖亲自将我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入了马车之中,转而,望向鬼王。 “若夕颜有事,我定不饶你!”冥北霖对着鬼王,便怒声说道。 鬼王面无表情,直接上了马车。 “夫君,答应我,别再动兵,不要成为别人手中的兵刃。”我凝视着冥北霖,希望,今后他能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不要委屈了自己。 “好!”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 我听了,便冲他露出了笑容。 鬼王一把放下车帘,马车疾驰而去。 他拥着我,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血,在汩汩的流淌,鬼王忍着伤痛替我渡灵力,企图替我止血。 可终是无用,产后血崩,本就失血过多,又动了术法,如今体内还有冥北霖打中的那一掌,那掌中倾泻出的煞气,是我自身无法再消受的。 想必,是鲲隐鳞护佑,我才没有立刻断了气息。 不过,那乱蹿的煞气,已经损了我的心脉。 “噗呲!”一声,我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鬼王的手一颤,赶忙停止渡灵。 他慌张的抓住我的手,眼中含泪。 “颜儿?”他哽咽低语。 “阎哥哥,有些事,总是放心不下,你需一一应了我。”我望着他,笑着说道。 “以后再说。”他的声音,略带哽咽。 “不,现在说。”我虚弱的低语着。 紧接着,便告知鬼王,如今心儿就藏在那营帐里,我想将心儿,托付给他。 还有,种种前尘往事,太多太多,我想说的,也太多太多。 只是,如今却是越说,气息就变得越是微弱,胸膛口闷闷的,最后,还来不及同他好好道别,身体一沉,便完全斜靠在了鬼王的身上。 “颜儿!”鬼王惊呼一声,手指点在了我的眉心处。 我这凉下的身体,再度苟延残喘。 如此,便只是多拖延些时辰罢了,我眯着眼,想到自己胸膛里的鲲隐鳞,鲲隐鳞必须好好还给冥北霖,我若是死后再取,便会污了它。 更何况,我怎么能死在冥北霖的手里呢? 此刻的我,意识虽混混沌沌,但,已经下了决心。 我要撑着回到孟庄,到了那,我即便咽了这口阴气,冥北霖也不会立刻察觉,否则,在这交界处咽气,他与我有红鸾结,会立刻察觉到,我已经“死去”。 而阴间,本就是“死境”,红鸾结隐去,他亦是不会起疑。 如此想来,我只能苦撑。 “快到了么?”迷迷糊糊之间,我混沌的问着。 “快了,快了!”鬼王不住低语。 他的声音亦是有些虚弱,但拥着我的力道分毫不减。 “带我回孟庄。”我说着。 “嗯。”他的“嗯”声中带着哭腔。 马车左右摇晃着,他拥着我,静默无语。 过了好久,好久,久的好似睡了一世一般,我隐约听到了鬼王对我说孟庄到了,他说,他要去请鬼医来替我瞧一瞧。 我眯起眼眸,冲着他点了点头。 但,在他转身那一刻,我便将自己的手,没入了胸膛口,鲲隐鳞不能沾染了我的浊气。 “噗。”的一声,我将它从胸膛里,掏了出来。 满手的血迹,看着有些骇人,但我竟不觉得疼,大抵是麻木了。 “颜儿,颜儿!”鬼王蓦然转过身来,冲着我大声喊道。 紧接着,那冰凉的手,便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看着他,赤红的眸子:“阎哥哥,终是对不住你,将我的孟埙,和这鲲隐鳞,一并送给冥北霖,他断断不会为难与你。” 如今,我真的倦了,倦的双眸失了神,闭上眸子,耳畔都是鬼王的呼唤声。 他的声音,好近,却好似又很远。 我想再睁开眸子,劝慰他,可是我太累,太累了。 闭着眼眸,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穿着红袍,执着红扇的妖冶男子,他正冲着我微笑。 我亦是冲着他笑,只愿君安,此后,生生不见。 《河神新娘》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河神新娘请大家收藏:()河神新娘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一章百年已过 日升月落,时光流转,转眼便是四月芳菲,北风带走了一树桃花,百年光景。 涠洲,高家,披白,烧纸。 一个年约六七岁,身着素缟的稚童,立在烧纸的铜盆边上,目光黯然。 “阿爷,今后你跟着我,爹娘虽不在了,可我能照顾你!”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看着稚童,低声说着。 似乎是生怕被谁听了去,如今,天下大变,已不是天曌,当年天曌永嘉贵妃生下妖胎,震动朝野,天数就变了,皇帝亦是莫名暴毙,瑞王继位,苛待子民,暴政敛财。 不出三年,天曌被推翻,新帝立国号为赢。 新皇虽不沿用祭灵司,但,朝廷还是出了一群猎妖师,他们同之前的祭灵人相似,专门猎杀妖物。 “阿穆,今后的路,我想自己走。”稚童抬起头,看向那男人:“如今,你亦是有自己的家了,总不能藏着我一辈子,况且,你的身体总也不好。” 龙玄凌抬起那白皙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胳膊。 男人眉头紧蹙:“爷啊,穆儿对不住你,咳咳咳,咳咳咳!” 男人咳嗽不止,望着眼前的稚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这稚童已一百多岁,乃是龙王与凤主的孩子,名龙玄凌。 而这男人,姓高,单名一个穆字。 高穆乃是高长柏和柳玉兰的曾外孙,当年玉兰姐有孕,诞下一女,带着女儿同龙玄凌一道在涠洲落了脚,做起了卖八卦镜,金钱剑的小买卖。 因夫妻二人,脑子活络,又善经营,家业一点点的置办了起来。 后来,老两口,还替女儿高玉莹寻了个上门婿,又生下一女高如宝,这高穆便是高如宝的孩子。 不过高家虽家业大了,但,甚少带人入内府,只因高家有个长不大的“孩子”,这孩子便是龙玄凌。 一百多年了,还只是个稚童模样,这是高家不能对外说的秘密,龙玄凌亦是一直养在内宅,家中小辈,如今都不知这秘密。 可高穆,也一日日的老去,俗话说富不过三代,高家到高如宝这,就开始走下坡了,如今生意越发难做,高家准备搬离涠洲。 只是如此一来,龙玄凌又该何去何从呢?带着么?只怕会引起猎妖师的注意,毕竟高穆见过龙玄凌额上的角,他认定,他这阿爷是一只妖。 可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阿爷,娘亲阿奶都视他如至亲,高穆亦是不舍。 但如今自顾不暇,着实无法带着他一道搬迁。 “阿爷啊,我?”高穆局促。 良久之后,从兜里掏出数张银票儿,递给了龙玄凌。 “阿爷?”这是高穆,能拿出的最多的银钱了。 龙玄凌摆了摆手,走到灵堂正中,冲着灵位俯身叩首,便转身离去。 “阿爷?”高穆在其身后高呼了一声。 龙玄凌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道:“好生顾着自己,后会无期!” 虽在涠洲住了百年,可他从未出过这宅子,今日从这出去,便需勇气,但他毫不迟疑。 从前,高家护他周全,如今没有了高家,他亦是要学会自己成长,自己面对。 他的脑海之中,总是隐隐约约出现两个模糊的影子,他(她)们好似说会来接他。 龙玄凌想,那大抵是他的阿爹阿娘,可是高老说,他的阿爹阿娘早就离世了,可他还是每日在等,只是等了百年,也不见有谁来寻他,那人大抵是不会来了。 如此,龙玄凌离开此处,也无妨。 出了高府,龙玄凌便迷茫无措,不知自己要去往何方,只能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想到,曾经高老对他说过,若是有一日出了变故,那就往偏僻的山林里走,避世,保命要紧。 如此,龙玄凌便是越走越偏,越走越荒。 他自己都不知走了多少日,只知晓,这前头便是深山了。 到时候,便能在这山林里修炼。 “放开我!放开我!” 龙玄凌正思索着,就听到了一阵惨叫。 这叫声,让原本疲倦的龙玄凌,立刻朝着四周注视了一眼,紧接着就发现,草丛之中,躲着十几个背着弓箭的男人。 而离他们不到两丈远的地方,便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姑娘,她的面容异常标致,身上中了一箭,身后露出了尾巴。 龙玄凌一瞧,就知不好,故而悄悄躲起,发出了“嗥!”的一声龙吟。 整个山谷都在震动,那些背着弓箭的人,顿时吓的面无血色,纷纷收起了弓箭,便要撤退下山,说是山中恐有大妖,需退到山下去,多寻些人来。 这些人一走,龙玄凌就从树后探出了头来。 “你没事吧?”他望着那中箭的姑娘问着。 那姑娘则是凝着柳眉,开口便问:“为何不杀了他们?” “高老说,不能随意杀人,人妖殊途,他们只是怕妖身上的术法罢了,并非真的有心害妖。”龙玄凌说罢,走到那姑娘的面前。 那姑娘垂下头凝视着龙玄凌的脸,看了许久,开口问道:“你也是狐妖?” “我才不是妖!”龙玄凌立刻回了一句,并且,垫着脚尖,就准备替那狐妖将身上的箭拔下来。 狐妖摇了摇头,自己伸出手,一把利落拔下。 那伤口冒着烟儿,狐妖自己掏出了一包药,就往上敷,伤口很快便愈合了。 “你是大妖,怎的这般弱,被他们这些凡人逮着了?”龙玄凌说着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狐妖跟在他的身侧:“他们耍诈,在此处设了陷阱,埋伏我。” 说罢,狐妖顿了顿:“我叫芸娘,你叫什么?” “龙玄凌。”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玄凌?倒是好听,谁给你起的名字?”芸娘狐疑的问。 “大抵,是我爹娘?”龙玄凌仔细的想了想,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那两个模糊的影子。 他们唤他玄凌,凌儿,他们笑着将他抱起,只是那一幕幕,真的太过模糊了,模糊的像一场梦,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你爹娘呢?”芸娘问道。 “没了。”龙玄凌说罢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许。 “我也没有爹娘了,也没有同伴,今后,我们一起走吧,有个照应。”芸娘看着龙玄凌说着:“你要去哪儿呢?” “不知道。”龙玄凌摇着头。 “那巧了,我也不知要去何处。”说罢,她冲着龙玄凌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芸娘本是性子冷傲的狐妖,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微微仰着下巴,嘴里嘀咕着:“莫不是,从前见过?可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思索良久又不禁摇头,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快步跟上这小家伙。 不过让芸娘没有想到的是,她傲气,这龙玄凌比她还傲,一路上,沉着张小脸儿,根本就不搭理她。 二人一路从涠洲南山,入了亳州,原本龙玄凌是想着,在深山之中修炼的,但是,那些人迟早又要上山,为了避免这不必要的麻烦,龙玄凌还是决定走的远一些。 “你知道么,过了亳州就到了万师谷了,我们还是换个地儿。”芸娘眯着那妩媚的眸子,朝着远处,云深之处望去。 “万师谷?”龙玄凌百年没有踏出高府,怎可能听说过什么万师谷? “你连万师谷都不晓得?那的法师可厉害了,听闻,不仅仅是封印了四方神兽,就连多年前的饕餮之乱,也是他们平的。”芸娘说着,拍了拍手,寻了块青石便坐下了。 龙玄凌凝眉,嘴里嘀咕:“饕餮?” “你不会连饕餮都不知晓吧?”芸娘有些无奈的望着龙玄凌。 龙玄凌摇头:“我知晓,在书中见过。” “额?”芸娘只能苦笑,她示意龙玄凌坐下,拿出水壶,递给了龙玄凌。 龙玄凌接过喝了一口,芸娘便指着那云深处,同龙玄凌说起了饕餮之乱。 说这饕餮之乱,已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 原本饕餮算是神兽,被人供奉也二十多年了,可不知怎的,发了狂,吃了人,一路逃蹿,最后当地人想了法子,寻了万师一族的大法师来,将那发狂的饕餮给镇压在了万师谷。 “发了狂?吃了多少人?”龙玄凌不紧不慢的问着。 “传闻之中,吃了数百人。”芸娘回道。 “胡言,饕餮确实能吃,但是,一口气吞下数百人未免也太过夸张?必定是那些人瞎编的,而且,既受供奉二十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会突然伤人?”龙玄凌分析着。 芸娘听了柳眉一扬:“你的意思,是那些凡人杜撰的?” 龙玄凌没有回应,他毕竟不知原委,不做评判。 “不过,那些凡人,确实喜欢胡言乱语,瞎编些桥段,说是,我们九尾狐,是靠吃人心长修为的,若真是如此,我还需苦苦修炼?”芸娘不屑的说着。 龙玄凌听了,认真的凝视着芸娘:“杀戮,只会替自己添业障,若想得道,功德圆满,便要多积福报。” “你这小妖,在我面前,别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芸娘抬起手,抚了抚龙玄凌的脑袋。 龙玄凌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便一步一步,朝着山的那头走。 芸娘也笑着起身,二人就如姐弟一般,一前一后,一路同行。 第二章饕餮之乱 亳州,澧县。 澧县有神兽,就供奉在澧县的大祠堂里,那神兽,真身如同小犬一般,很是可爱,若是幻化成人,便是个小童子。 自从他被供奉在澧县的大祠堂里,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还在大祠堂里添了不少香油钱,只不过,后来战乱,故而看奇珍异兽的人越来越少。 渐渐的,供养一只饕餮,便不那么容易了。 后来听闻,神兽的内丹,价值连城,澧县族长,想出了个法子。 那便是,将这能吃的家伙,内丹掏出,然后卖了,如此也能让族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只不过,那饕餮虽小,可力大无穷,极难对付,想挖他的内丹,只怕是不容易。 故而,全族的人,坐下商议,最后决定,从这饕餮最喜欢的吃食下手。 在他的吃食之中,加入大量麻香,让其昏厥。 待他昏厥之后,再掏其内丹。 法子想好了,族长让其孙女,亲自给小饕餮送吃食。 族长的孙女名唤小月,小饕餮来时,她都还未出生,如今,也出落的水灵灵的,平日里那饕餮同她最为亲厚。 小月也极喜欢小饕餮,故而今日数次劝自己的爷爷,别伤这饕餮。 可这些人,从来只将饕餮当做是敛财的物件,如今,既无人来看,也就没有了活着的必要。 小月端着一大盆肉,走到了小饕餮所在的笼子前。 小饕餮瞧见了她,便立刻憨笑着迎上前来。 “小月姐姐!”小饕餮欢喜的叫着。 而小月的手却是微微发颤,望着小饕餮,抿了抿嘴唇,眼眸子通红。 “小月姐姐,不高兴?”小饕餮凝眉,望着小月:“谁欺负小月,我欺负谁!” 小月立刻摇头:“不,没有人欺负我。” 说罢,小月将铁笼子打开,把吃食放在了小饕餮的脚下。 小饕餮向来胃口好,瞧见面前的肉,立刻伸出手去。 连带着,捆绑在他脖颈上的铁链子,发出哗啦一声响。 小月看着铁链,又看看小饕餮这张稚气憨厚的小脸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阿餮,别吃!”小月终是不忍,开口便是喊了出来。 小饕餮睁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望着小月。 平日里,小月总是对他说多吃些,多吃些,可是今日这是怎么了? “小月也饿了?”小饕餮望着小月询问着,然后,捧起了面前的肉,递到小月的面前:“你吃。” 听到这句话,小月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将那肉食推开。 “阿餮,走吧,别留在这,阿爷他们要杀你。”小月说着,就要替小饕餮将脖颈上的铁链子给打开。 小饕餮却连连摇头,一脸憨直。 “他们对我好,不伤我。”小饕餮满眼纯真的望着小月。 其实,一根铁链,一个铁笼子,怎么可能拴的住小饕餮呢?他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处的。 在二十多年前,小饕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缘故流落到此处山间,有幸被族中人所救。 然后,便被供养在这大祠堂里。 一开始,小饕餮还想离开,可他不知自己能去何方,从前总总,也都不记得了,就连自己叫什么也不知晓。 留在这,至少大家对他“好”,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并且,还有小月,小月对他是最好的,从呀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如今,又长大成人,一直陪着小饕餮。 小饕餮将小月当做是家人,并且,喜欢叫小月姐姐。 小月喜欢摸小饕餮的脑袋,她亦是把他当做亲人。 虽舍不得,可如今保住小饕餮的命才是最要紧的,她也只能让他走。 “你不听我的话了?”小月故意沉下脸来看着他。 小饕餮赶忙摇头:“听!” “既然听,便走。”小月说着又顿了顿,思索了一番:“待天色完全暗下之后,再走吧。” 小月想着,到时候,放小饕餮出了这祠堂,便让他一路向山里走,他是神兽,入了山,应就没有人能再抓的住他。 这边小月替小饕餮思虑着,那边小饕餮则是一脸的恋恋不舍。 他在这住了二十多年,这便是他的家。 可小月既开口说,让他走,他也只能先应了。 入夜,小月趁着守大祠堂的人轮换之际,将小饕餮从祠堂侧门给放了出去。 她领着小饕餮,到了山脚下,然后便将替他准备好的干粮给拿了出来,整整一布兜子的肉包。 这年月,四处乱的很,想吃饱肚子并不容易。 小月想着,准备的这些吃食,至少能让小饕餮,吃一顿饱饭。 小饕餮仰着脑袋,凝望着小月。 “小月一起。”他抿着嘴,开口说道。 小月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便蹙起了眉头:“你走吧!你是神兽,我是人,我们怎么能一起生活呢?从前留着你,只是用你换钱罢了!不是真的对你好!如今,人都吃不饱了,谁还有本事养活你?滚吧!别再回来了!” 小月说着,指向山头的方向:“走的越远越好!别叫我再看到你!” “小月姐姐,我,我,我今后少吃些?不吃肉了,吃馍馍!”小饕餮望着她,眼中闪着不舍的光芒,语气中更是满是哀求:“我舍不得小月。” “你!”小月哽咽:“舍不得什么?你在我看来,同山中野兽没有什么区别,滚!滚啊!” 小月说罢,俯身抓起一块黄土,朝着小饕餮的身上砸去。 小饕餮依旧立着不动,最后小月狠了狠心,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了他的额头,小饕餮疼的发出一声哀嚎,然后转身,朝着山里跑去。 这小饕餮是孩子心性,怕疼的很,一跃入灌木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小月望着那消失背影,拼命抚着脸颊上的泪痕。 立在原地,驻足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往家的方向走。 可一回去,便因为私放饕餮而被抓住,受了盘问责骂不说,还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 因为嘴硬,始终不肯说出饕餮下落,故而被生生的打碎了半边盆骨。 女娃儿是不值钱的,哪怕是族长的亲孙女,挡了财路,族长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第三章凶兽 山中,小饕餮吃光了小月给他准备的干粮,并且,独自在洞穴里,住了好几日,他想着,小月的气也该消了,便打算偷偷的回去看看小月。 若是小月还生气,他就继续回山里等着。 神兽这年纪,算是小童,思维也就七八岁的孩子,想不出,这其中的复杂来。 如此想好了,他还采了些野果子,捧在手里,下山去寻小月。 他一路回到了大祠堂,从前,这大祠堂总有许多人看着,如今,却无人把守了。 小饕餮狐疑的推开门,将脑袋探了进去。 当他那漆黑的眸子,从祠堂里扫过之后,很快就停留在了铁笼的方向。 那原本用来关着他的铁笼子里,如今却躺着什么人? 小饕餮好奇的推开门,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铁笼边上时,便呆愣住了。 因为,他瞧见了,铁笼子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为亲近的小月。 小月头发凌乱,裙衫上有好多血迹,身上还发出一股子屎尿的臭味儿。 她这是被打成重伤后,又没有得到救治,如今,不能自理了。 “小月姐姐?”小饕餮愕然的开口叫着,然后便伸出手,轻轻的摇了摇小月的肩膀。 “呃?”小月疼的发出一声哼哼,然后虚弱的睁开眼眸。 她迷迷瞪瞪,瞧见了小饕餮,只以为是在梦中。 故而含着眼泪,冲着他笑。 “小月姐姐生病了?”小饕餮一边问着,一边“咔”的一声,将那铁笼的锁头,轻易的拧了下来。 他俯身进笼,要将小月给抱出来。 结果刚碰到小月,小月就疼的发出闷哼,痛苦异常。 “受伤了?谁打你?”小饕餮眯着眼,看清小月裙褂上的都是血,并非污迹。 疼痛,也让小月清醒了过来,她望着小饕餮便是连连摇头,“生气”的骂道:“你回来做什么?谁让你回来的?快走!快走啊!” “他们打你了?”小饕餮虽只是个孩童心性,可见小月受了这么重的伤,猜也猜着了。 “嗒嗒嗒,嗒嗒嗒!” 正说着话,祠堂外头,却在此刻传来了脚步声。 “阿餮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会杀了你的,你的内丹价值千金,他们要杀你取丹,你若被抓住,便是死路一条,你明白么?”小月望着小饕餮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声同他说着。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在骗你!” 一群人突然涌入了祠堂里,看到小饕餮眼眸都亮了,开始颠倒黑白,让小饕餮留下。 小饕餮却只是看着小月,然后仰起头,看着这群人问道:“小月,是你们打伤的?” “她私自将你送走,我们是担心你出事!”一个老者走了出来,企图安抚小饕餮。 可小饕餮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激动。 “你们把小月打伤了,你们都是坏人!”小饕餮说罢,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小月抱起。 小月疼的已经发不出一丁点儿声响了,小饕餮抱着她就要逃。 这些人,想要拦住饕餮,结果,他发出一声嚎叫,便振飞了祠堂里的供桌,吓的众人连连后退。 这饕餮抱着小月,就冲出了祠堂,一路奔向了山里。 而族中的众人,举着火把,扛着大刀和镐头铁链,去抓小饕餮。 他们一路跟着入了山,火把将山林照的星星点点。 小饕餮抱着小月,本是要逃的远远的,可是他发现,小月在不住的颤抖,她似乎十分难受。 “小月姐姐?”小饕餮停下了步子。 小月的嘴里低低的喊着:“疼!” 小饕餮赶忙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小月放下,小月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力再说什么了。 小饕餮见她嘴唇干裂,便问着:“小月渴么?” 小月的唇颤了颤,想回应,却回应不了。 见小月不回应,小饕餮便自行把小月留下,转身就去寻水。 只可惜,山中绕了一大圈,水也没有寻到,果子倒有几个,可都是生涩小果,不带多少汁水,就在这时,小饕餮瞧见了一只小野兔。 饕餮本是许久不吞生食,可为了小月,咬开了野兔的脖颈,他担心如此拎着兔子回去吓着小月,于是,将血水滴在卷起的树叶上,捧着给小月送去。 捧着血水,小饕餮一路急奔。 “看,在那!”一群人发现了他,立刻举着大刀和镐头就朝着他砸来。 惊的小饕餮一路乱窜,他是饕餮,对付几个凡人的本事是有的,可是,他隐约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曾对他说过,不能随意伤人性命。 他一直铭记在心,故而,如今只是一味的躲着,后脑勺上狠狠的挨了一镐头,嘴里喊着疼,可也不还手。 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你们都是坏人,不理你们了!” 如此逃蹿躲避,但奈何对方人多,火把的星星点点,很快漫山遍野都是。 最后,小饕餮被族长一群人拦下,族长手提长刀,命人用铁链子勾住饕餮的皮肉。 他提刀就冲着小饕餮去了,小饕餮被铁钩子勾着皮肉,疼的撕心裂肺,族长提刀过来,小饕餮咆哮一声,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 族长年岁虽大,可动作还算稳健,扬起手中的刀,扎入饕餮胸膛,饕餮一掌拍在他的臂膀之上。 族长直接被振飞,重重砸落在地上。 “族长?族长!” 众人大声喊着,小饕餮则是拖着铁链子,便跑了。 一路蹿入树丛里,凭借着嗅觉,寻到了小月。 野兔的血水没有了,他便将自己的血给小月喝。 小月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小饕餮守着她,一直到次日,白天那群人在搜山,夜里那群人继续举着火把找。 “咕噜噜!” 小饕餮饿了,却也不敢动弹,可他看看小月,想着小月必定也饿了。 大抵吃了肉,小月就能好起来,他天真的想着,自己就是如此。 于是,便冒险,再次出动,替小月咬死了一头鹿,不过鹿体型太大,他便只剜了一块大肉下来,剩下的鹿尸,藏在树后,然后便要拿去烤熟了,喂给小月吃。 结果,到了小月的藏身地,他发现,那群人已经找到了小月,并且,举着火把,将小月团团围住。 “小月!”饕餮喊着,就冲了过去。 而此刻,小月已经醒了,看着满身满嘴都是血,手中还捧着生肉的饕餮便摇着头。 “小月,吃了这肉你就好了!”小饕餮捧着肉,靠近她。 小月猛然抬起手,一把推开那肉。 “你这孽畜!居然吃人!”小月的眸中,神色复杂。 小饕餮张口想要解释,那些镐头和刀,再次朝他袭来。 他瞬间被打的体无完肤,只能变回原形,想要逃蹿,可这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着,打砸之声此起彼伏。 头破血流的饕餮发了狂性,终是伤了数十人,然后便逃的无影无踪。 有些人,因为伤势过重,死了。 后来族里的人,请了万师谷的大法师来,抓那凶兽。 那大法师寻到凶兽,却并未动法,就轻易将他带走了。 凶兽睁着漆黑的眼眸,问那大师:“阿餮,真的是孽畜么?为什么要打阿餮?” 大法师望着他,摇了摇头,只道是人,兽有别,饕餮虽无心杀人,但毕竟,有人因他而死,他需静修,除了这业障。 小饕餮没有反驳,只是想最后瞧一眼小月,不过那姑娘误以为饕餮真的食了人,已经不愿见他了。 而此事,也被编成了说书的段子,添油加醋一般,那饕餮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凶兽。 第四章生存之道 茶馆里,说书人正在吐沫横飞的说着饕餮食人的故事。 底下听书的,叫骂着凶兽。 角落中,一个着素衣长裳的老者,连连摇头,将双手负在身后,起身就走出了茶馆。 他叫鼠太三,住在这沛县深山之中,家中还有一房美娇妻,和五个孩子。 不过,这美娇妻是如何娶的,他已经完全记不起了。 只知,山中鼠儿都说,那女子是他带回玉岩山,带回来时便说,这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而那娇妻名唤魅吟,终日嚷嚷着要走,不过,如今这年月,虽改朝换代了,可四处都是猎妖师,她亦是走不出玉岩山的。 现在,又怀了身孕,那娇野的性子,却半分未改,张口闭口,便是要回家,要回北冥。 不过那北冥如今,早就成了地府的都城了,冥帝都没了,还哪里有她的家? 鼠太三只当她是撒娇,随意说说罢了,若真的有地方可去,那早就走了不是么?怎可能在这山中待了一日又一日。 一开始,这魅吟不让这鼠太三碰她,可时日久了,便也慢慢的从了,孩子生了一窝又一窝,索性,鼠太三是这鼠族的族长,自然都将养的起。 “三爷!”刚入山,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同他打着招呼。 这中年男人,名唤鼠贵,前些年逃避猎妖师追捕,发现此处有鼠族,便留了下来。 他是艳福不浅,来时带着三个小妻。 鼠太三见他老实,便留下了,如今,帮忙打理族中的大小事务,也是极好的。 “三爷,三奶可要生了,您啊,快回去看看吧。”鼠贵对鼠太三说道。 鼠太三一听,顿时,急匆匆的赶回家宅之中。 此处,鼠贵的三个妻,已经在帮忙了。 一窝六子,正躺在襁褓之中,鼠太三心疼美娇妻,只是看了一眼孩子,就立刻俯身,摸了摸娇妻的脸。 “吟儿,辛苦了。”他说着,替魅吟擦去汗水。 魅吟一脸嫌弃的避开他的手,阴沉下脸来。 “说过多少次?见我时,不要这副模样!你是存心想恶心我?”魅吟不顾还有其它鼠儿在,张口便骂道。 原是这魅吟嫌弃鼠太三长相老态,故而,不许他以这真面目见他,每次都需变成魅吟喜欢的样子。 而魅吟喜欢的模样,是个超然脱俗的俊俏男子模样。 这男子清隽的脸上,带着傲气,并且,必须穿一袭红袍。 如此,便能得魅吟欢心。 鼠太三甚至怀疑,那模样,没准是魅吟曾喜欢的男子。 魅吟对他倒也坦诚,什么话儿都敢直说,说是只在梦中见过数次,虽不知对方姓甚名谁,但是,没准真是她的命定良人。 此话,让鼠太三心中顿感不是滋味儿。 如今魅吟,当着鼠贵他们的面,又让其变成那副俊俏面孔,鼠太三自是不依,他好歹,也是如今,这鼠族的族长了。 若是,被小鼠儿知晓,自己要变成别的男人模样,才能接近自己的妻子,未免太有失颜面。 “别闹了,喝口补气血的汤药,好恢复身子!”鼠太三说着,将鼠贵递来的汤药,送到了魅吟的面前。 魅吟抬起手,一把将汤药打翻。 如此一来,让鼠太三彻底失了颜面。 鼠太三气恼的沉下脸来:“能过,便好生过,我本就是这副模样,若想要那年轻俊俏的,你便走!我绝不拦着!只是,这些孩子,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魅吟冷笑,在她的心中,从未把这些鼠孩,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她委曲求全的留在此处,一来是真的已经无处可去了,二来则是鼠太三对她十分顺从,但凡她开口,无论何种要求,他都应允。 不过,如今,他竟敢如此对她说话。 她可是海魅!换做是从前,一只鼠儿,如何能配的上她?可这鼠太三,却不知感恩,还如此对她说话。 魅吟顿时恼了,挣扎着便坐起身来,披上衣裳,就要下地,嘴里还嚷嚷着,要回家。 鼠湘湘三姐妹赶忙来拦,鼠太三却是立着不动。 这是魅吟惯用的伎俩,她总是喜欢这般威胁胡闹。 “别碰我!一群臭老鼠,下九流的妖!”魅吟张口便说出了这般难听的话。 结果鼠太三扬起手,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这是鼠太三第一次动手打她,也是真的寒了心,因为,魅吟就从没瞧得起过他们。 “滚!”鼠太三也不留,直接让魅吟滚。 魅吟性子烈,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出了屋。 鼠贵他们本是要去追,都被鼠太三一一拦了下来,说是想走的永远留不住,就算今日不走,明日也是要走的。 而这魅吟,本也就是做做样子,无奈,如今无台阶可下,故而只能真的离开了玉岩山。 这一走,便是五年之久。 五年后的一个雨夜,她昏厥在玉岩山下,浑身都是鞭打的伤痕,脖颈上还套了个铁项圈,被鼠儿们发现,抬回了山中。 待她醒来,哭嚎着要见鼠太三,鼠太三来了之后,瞧见她这副模样,差点没认出她来,一问才知晓。 五年前,她下山之后,就被猎妖师给盯上了。 还未出镇子,就被两个猎妖师抓住,送到了专门拘妖的楼宇之中,供人观赏,若不听话,就鞭打一番。 昨个,拘妖楼里有大妖作乱,她这才逃了出来。 “太三,我知道错了,你?”魅吟被拘五年,受尽了折磨,将她的那股子“傲气”都磨平了,如今回来,便是要继续委身鼠太三。 只是,她不知晓,五年光景,鼠太三早已经娶了一房妻,并且又孕育了许多孩子。 那妻也是鼠族,名唤莲儿,虽然不及魅吟长的妩媚动人,但也算是小家碧玉清丽可人,并且,对鼠太三和魅吟的孩子亦是极好的。 鼠太三不可能休妻,魅吟若是回来,就只能做小了。 可她那般“傲”,又怎可能甘心做小?鼠太三都想好了,魅吟必定会恼羞成怒,再次离开,可没想到,这一次,魅吟居然留下了。 并且,接下来的日子里,居然一心取悦他,为了多陪寝,甚至经常在鼠太三去往小莲处的回廊里,就将鼠太三给拦了下来。 温香玉软,让鼠太三觉得好似是换了一个人。 其实,这便是五年的经历,让魅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知晓了生存之道。 对于自己从前百般瞧不上的鼠太三,她要极尽谄媚,勾引,如此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玉岩山生活下去。 不过,好歹鼠太三是族长,如此,这魅吟平日里也是有奴婢伺候的,日子算不得太苦。 第五章孟言心 世人千万,再难遇她。 凡间众人,与妖,皆被抹去了关于他(她)们的记忆,所有因他(她)们,而有的关联,都断了,大家都做回了陌生人。 这只因,阎君的生死簿上,早就已经没有这二人,他们好似从未出现过,自然也谈不上消失。 黄泉,孟庄。 “心儿!心儿?孟言心!” 孟庄口,一个着白衫的清俊男人,冲着奈何桥的方向大声喊着。 不多时,一个三四岁着红裳的小姑娘,举着糖葫芦一路小跑着,朝着这边就过来了。 一边跑,还一边发出呵呵呵的爽朗笑声。 “孟言心!你玩起来不看时辰的?日日这般,何时学习熬汤?再如此下去,只怕是要成个疯丫头了,今日,不好好回去看书,这糖葫芦便是别吃了!” 男人说罢,俯身一把夺过小姑娘手中的糖葫芦。 小姑娘却是趁机一把,勾住了男人的脖颈,然后便撅着小嘴儿,撒娇道:“舅舅,舅舅,好舅舅,我有一个好舅舅,舅舅不气。” 男人听了便是不由的笑了,可这面上还是还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浮,浮,浮游,她跑的可真快。” 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寻常,着黑色衣裳的男人。 “九幽,今后盯紧些,别叫她跑出黄泉口,万一跑出了黄泉?”浮游欲言又止,将这孟言心一把抱起。 “日日在这庄子里待着,我都烦了,舅舅不烦么?”孟言心那粉雕玉砌的白嫩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疑。 不等浮游回应,九幽便先代他回答了:“你舅舅自也是烦的,不过为了你这小家伙,他愿生生世世被困在这毫无生机的黄泉孟庄。” 孟言心眨巴着一双异瞳,望着九幽:“九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年幼听不懂这些,浮游立刻冲着九幽摇了摇头,示意九幽别再说下去。 九幽叹息了一声,这才不言语。 午后,微末宫婢子送来了好几身漂亮的小衣裳,孟言心瞧着那衣裳,却并不欢喜。 “阎王妃命人送来的,多漂亮,不试试么?”浮游柔声问着。 “不试,那王妃,古怪的很,她不喜欢我,却又为什么总是给我送东西。”孟言心撅着小嘴儿说着。 “她必定是想喜欢你的,只是?”浮游顿了顿,只是苦笑。 “想喜欢?那为何不喜欢?心儿可做错了什么?”孟言心仰起眸子,看着浮游。 “心儿没做错什么,今日,本该是那阎王妃亲妹的生辰,她是想妹妹了,故而给你送衣裳来。”浮游说着将心儿贴在自己的胸膛口,嘴里呢喃着说道:“舅舅亦是想阿姊了。” “舅舅的阿姊,不就是我的阿娘么?”心儿看着他:“阿娘阿爹不是待我成礼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心儿告诉阿娘,心儿想她,舅舅更想她。” 心儿忽闪着大眼睛,笑着对浮游说。 浮游默默点头,心中却异常难受。 因为,他知晓,比起自己,这个年幼的孩子,更想自己的娘亲爹爹,常常夜里惊醒,哭的肩膀直颤。 可当着浮游的面,她从不提,她虽年幼,但也知晓察言观色,知道只要提起娘亲和爹爹,舅舅便会难过,久而久之,便是再也不提了。 “浮游,时辰到了,我该回幽都了。”九幽听着鬼更声,对浮游说道。 浮游点了点头,给九幽拿了些许吃食,便看着九幽离去。 九幽和浮游不同,九幽当年伤的太重,虽浮游尽全力救治他,可不消数月便故去了。 入了黄泉,九幽不想轮回转世,故而留在了地府当阴差。 而浮游则是被鬼王请来的,当时,鬼王即将受罚,将这孤女托付给了浮游,说是在这世间,没有谁比浮游更加合适,但,浮游若是应了,便是生生世世,要留在这,入了阴籍,便不得离开。 浮游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应下,从此,这黄泉孟庄里,便有了一个男人,一大一小,经常立在孟庄口,说着话,像极了一对父女。 九幽走后,浮游抱着孩子入了庄,吃食备好,该用晚膳了。 心儿一边吃,一边抿嘴笑,似乎心情不错。 “你个小东西,又偷着乐什么?”浮游替她擦嘴。 “一会儿,又有好吃的。”她笑嘻嘻的说着,露出一嘴白白的小乳牙来。 话音刚落,果真有阴使来送吃食,上百个食盒,七辆马车拉着。 来送吃食的,便是酆都城的阴使柏卿,自从鬼王受罚,如今酆都城便是他在打理。 “今日,本该是她的生辰,鬼王离开之前说过?”柏卿看向那些食盒,神情黯然。 鬼王受罚之前,叮咛过,每年生辰,都得给“她”送吃食,这些吃食,便都是她喜欢的甜食。 柏卿一年不落,每一次都要准备上月余,才能备好,做的又精细,又可口。 “柏卿叔,你又来了。”心儿冲他甜甜的笑着。 柏卿看着心儿的一双异瞳,面容便冷淡下来,只是微微冲着心儿点了点头,然后命手下将吃食通通搬入孟庄之中。 浮游拉着心儿,同这柏卿道谢。 “你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若真出自我本心,我便不会来此处。”柏卿说这话时,目光盯着心儿,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含义。 百年前,酆都城大乱,他的主子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身生死,犯下大错,阎君震怒,差点直接将其正法。 索性最后,众阴帅跪在殿外求情,阎君最终,顾念其曾对地府有功,若是诛杀,只怕寒了其他阴帅的心,故而,才饶其一条阴命。 柏卿如今想来,此番种种,都是因为那女人。 那女人伤透了他家主子的心,“走”了,也让其主受牵连。 可付出这么多,最后,鬼王大人又得到了什么? 想到这,柏卿便阴沉着脸,转身上了马车,不再同浮游言语。 浮游望着柏卿的背影,嘴唇颤了颤,亦是什么也没说。 百年前的一切,阴人们可都忘不了,特别是酆都城的阴人。 浮游在这孟庄住了这么些年,对当年之事,早就有所耳闻,心中亦是感激鬼王,能为他阿姊做到那般地步。 第六章大喜大悲 百年前,酆都城。 酆都城,花灯千万,红绸满城。 只可惜,红灯虽高挂,宿命早已沉。 酆都城主大婚,万千红鸦立在城头,华轿入城,带着新娘的十里红妆,酆都城的阴人,全都立在街侧,迎这位新主。 鬼王大人,今日亦是身披喜袍,只是脸上的神情肃然。 阴器奏的明明是喜乐,但却莫名显得有些悲戚。 鬼王大婚,本该众阴帅到场祝贺,可今日,却一位阴帅都未来。 这些阴帅,心中也如同明镜一般。 阎君不允的婚事,鬼王却忤逆着,非给办了,还办的如此风光,这摆明了,就是同阎君对着干。 若是在这节骨眼上,前往祝贺,岂非是明着同阎君作对? 他们可不敢,往刀口上撞,若非要得罪一个,那便只好得罪鬼王大人了。 而鬼王对于他们这些阴帅,是否参与,并不在乎。 这场婚礼,他谋划多年,自从她第一次,冲着他扬嘴甜笑时,便已收走了他的心。 “鬼王大人,马上就到夜行宫了!”柏卿开口提醒。 妾不入主殿,这么浩大的场面,既已置办了,也就无法更改,可是,不能再继续坏了阎君定下的规矩。 鬼王却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柏卿所言,依旧我行我素,红轿入夜行宫,宫中华灯瞬间亮起。 他带着她,来到了这五百多年前,就建造好的如颜殿。 那时候,他以为,只要自己看顾周到,待她从凡间回来,就能成婚。 他视她为心尖上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虽妾室成群,却从未沾染过半分,那些女子,他从未正眼瞧过,只当她们是阎君送来的“客”,好吃好喝的供奉着,也就罢了。 “颜儿?”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女子。 虽这女子,已无法再回应他,他却冲她笑着。 “颜儿,你看,这如颜殿外,种满了你最喜欢的彼岸花,多娇艳,你喜欢红,如今,这如颜殿通红一片,鲜活的很。”他说着,拉过她的手。 “我曾同你说过,终有一日,你嫁给我,我便不做这鬼王,不要这城主之位,我只当阎墨宗,同你一道,去凡间修炼。”鬼王说着,眼眸之中,慢慢起了一层微红。 如今的他,损了阴身,已经离不开地府了,再也不能逃脱这黑色牢笼。 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他的“日头”,已经落了,无论去哪儿,天都是黑的,心都是凉的! “颜儿,你说,如果当年,我拼尽全力阻止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鬼王好似在问,其实不过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哪里来的如果,一切,皆为命定罢了。 人不能与天对抗,他们亦是不能。 今夜,乃他们的新婚之夜,鬼王侧身躺在他挚爱的新娘身侧,拥着她。 不知怎的,脸颊便湿了,他的身体微微发着颤,他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好似担心她会随时消失。 次日,寅时,便有婢子来叩响了房门,这婢子,便是来替正主儿梳妆打扮的。 只是这寝殿门开启,入了寝殿,瞧见床榻上的新主,这婢子,便吓的待立在原地。 鬼王已亲手替他的正妻拭去了脸上娇艳的妆容,如今,失了胭脂装扮的女子,躺在榻上,分明没有一丁点的阴人气息。 也就是说,这鬼王妻已经? 婢子立着,端着铜盆的手,一个劲儿的颤抖着。 鬼王却是不以为意,亲自替自己的爱妻,画上了眉,只是男子终是粗苯些,他总觉得自己画不好,便让那婢子,请了酆都城里,最好的姑子,来替爱妻上了淡淡的妆容,披上了一袭白色的素衣。 装点完毕,鬼王俯身,不舍的在爱妻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 这亲吻之中,不带情欲,有的,只是不舍,和千万的不甘。 他心口的疮疤,在此刻,亦是被一把揭开,五百多年了,本以为早就愈合,如今一看,却溃烂了。 鬼王望着她嗤笑,笑着,笑着,便哭了。 昨日,红妆入,今日,白棺出,酆都城“大喜亦大悲”。 白蜡冥纸遍地落,阴风一吹,就好似下了一场雪。 不过,这场“雪”后,注定,又要掀起一翻腥风血雨。 阎君有令,命鬼王立刻前往幽都。 鬼王却抗了命令,非但不前往幽都,还命阴人将棺椁送入了马车,一人带着棺椁,去了冥谷。 他答应她,要把她的遗体,送到那人手中。 她到死,都没有忘记,和对方承诺的,如今,五日已过,鬼王以阴术加持,仅用两日就赶到了冥谷。 冥谷边界,那穿着盔甲的“堕妖”还在等候。 瞧见马车来,便立即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迎了过来。 只是,当他靠近马车之后,却发现了异样。 “阎墨宗,我的夫人呢?”冥北霖质问道。 “颜儿,有件信物,让我交于你。”阎墨宗说着,取出了怀中的孟埙和鲲隐鳞,递给了冥北霖。 在孟埙之中,藏着的,便是孟夕颜的过去,和她选择走向魂丧之路的原由。 冥北霖接过孟埙,视线自是瞥见了棺椁,但他没有勇气询问棺椁之中是何人。 孟埙落到他的手中,一阵婉转的埙声,便传了出来,冥北霖的眼前,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他的目光先是沉寂,紧接着便是愕然,最后,一双异瞳便被猩红所取代。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当这幻象全部消失之后,冥北霖摇着头,嘴里不住的说着:“原来是这样?原来?” 他哽咽着,字不成句。 “此次,你为北冥挂帅,只是为了颜儿,如今,事已至此,你应知晓自己该如何做,颜儿不希望你成为别人手中的刀。”鬼王说着,沉眸看向冥北霖。 “北冥对我有养育之恩,你们若要侵占,我定不饶。”冥北霖说罢,便直接跃上了马车。 将棺椁盖推开,虽已有准备,可如今望着这么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他的手亦是发颤的,许久,才将这女子抱起。 “为夫带你回家。”冥北霖的声音极低,好似在对这女子耳语一般。 第七章不复存在 可当冥北霖抱着女人跳下马车时,那些冥将立刻就围了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退下!”冥北霖冷声道。 “将军,如今,这酆都城主,就在此处,他是地府战神,咱们先杀了他,再攻入地府!”北冥副将和风,望向冥北霖,他的眼中,已经透出了一抹杀气。 “退下!”冥北霖依旧沉着脸。 “将军,帝君有令,你若不尊号令,这主帅之位,便要易主!并且?”和风的语气极冷,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哦?你的意思是,若本神君不尊号令,连我也要一并杀了?”冥北霖不禁冷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结果还是如同当初一般,需要时,便用着,不需要时,便要牺牲? “将军,话可不能如此说,您若替北冥击退地府,今后,新帝即为,自不会为难与你,到时候,亦是会给您一官半职,好继续修炼啊。”和风嘴上这么说,可手中的剑却是悄悄的抽出了剑鞘。 鬼王坐在马车之上,望着这群冥将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情。 “愚不可及!如此就将话给说透了,失了大将,此战必败。”鬼王淡淡的说着。 “哼,不过是一只堕妖罢了,此次,让他挂帅,不过是当个先锋,刺探军情,如今看来,阴兵也不过如此,我们这一路,可是势如破竹!”和风将之前打胜的战,归结于阴兵的无能。 他对冥北霖,带着本能的排斥,完全是因为,这主帅的位置,本该是他的。 结果,冥北霖却是横插一杆,让他成了副将。 “和风,带着他们退回去!”冥北霖沉着异瞳,这是他给这副将最后的机会。 “哼!众将听令,取下堕妖,和这酆都城主的头颅,便重重有?”和风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袖袍一挥,他的脖颈之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伤痕。 紧接着“噗咚”一声,人头便落了地。 那和风的眼睛还瞪的滚圆,冥北霖盯着这群冥将,开口道:“本帅亦心力交瘁,不可能再领兵,你们退回北冥都城!” 冥将们个个都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之后,才冲着冥北霖俯了俯身,赶忙撤退。 这些人骑着高马,走远之后,冥北霖抱着孟夕颜,又看向了鬼王。 “此去北冥都城,需七八日,望你给他们撤退的时日,今后,你要如何,便随你们的。”冥北霖对北冥是寒了心。 鬼王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冥北霖见鬼王应允,抱着孟夕颜便离开。 如此一走,便是生死之间。 鬼王驾马,还未回到酆都城,就被阴帅们给重重围住了。 阎君有令,让他前往阎罗殿。 一路上,阴帅们劝说鬼王,一定要认错,要服软哀求。 鬼王只是阴沉着脸,没有丝毫回应。 那神情,便是视死如归。 没有了孟夕颜,他这阴身,也不想要了,与其煎熬的在地府待着,不如痛痛快快下炼狱。 阎君坐在高位,晦暗的大殿,掩住了他的面容。 阴帅们齐刷刷的跪下,鬼王自也拱手下跪。 阎君也不多言,直接命人抱上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蜷在襁褓之中,有着一头淡紫色的头发,长的如同糯米团子一般,又圆又白,此刻睡的正香甜。 鬼王本是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结果瞧见这孩子,便是面色大变。 “把孩子给我!”鬼王立刻站起身来,抬起手,便要去夺那孩子。 阎君亦是一翻手,孩子便朝着他那飞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阎君面前的长桌之上。 “这是?”阎君盯着这孩子。 “那是我的骨肉,在凡间时,同一民间女子所生,你若不信,可滴血验证。”鬼王紧张的望着孩子,一口气,将话说完。 阎君听了,立刻命人取了碗来,放入幽都之水,又刺破婴孩的手指,将其血滴入碗中。 阴人再捧着水交给鬼王,鬼王毫不犹豫的割破指尖,滴入了血水。 这碗中血水,很快便交融在了一起。 两位无常立马喊道:“君上,此子乃鬼王所出,阴血相融了!” 此话一出,阎君眼里的杀气消退了大半,并将这孩子抱在了怀中。 原本要降罪,如今,便是让阎墨宗将功抵过,摔兵征讨北冥,只要拿下北冥,之前总总,算是一笔勾销。 至于这孩子,如今,便先养在幽都,待鬼王凯旋归来,孩子自是会一并还给他。 鬼王本要据理力争,将孩子带回酆都城,可这阎君向来说一不二,若是真的惹恼了,只怕孩子也会有危险,故而,只能先回酆都城。 夜里,所有阴兵在酆都城集合,浩浩荡荡,十万阴兵,就等鬼王号令,出城杀敌。 但万万没想到,当夜酆都城,便起了大火,将所有阴兵困在了酆都城中,这火亦不烧阴人,只是让他们不得出城。 鬼王答应冥北霖,给那些冥将逃跑的机会,他只是用这法子,拖延时辰。 阎君派了阴帅前来灭阴火,火势被扑灭,鬼王算准的时辰也到了,立刻摔兵,攻打北冥。 这一战,打了足足三月有余,北冥易守难攻,不过冥帝归墟,新帝难当大任,主帅无能,最终北冥被攻下。 从此,北冥再无冥帝,所有冥姓族人,全部改姓千,不得踏入北冥半步!北冥亦是修建起了地府的都城,成为地府总多都城之一。 而鬼王,却因火烧酆都城,被降罪,不过原本功过相抵,不可重惩,结果,这鬼王砸碎玄虚镜一事又被传入了阎君的耳中。 玄虚镜乃是圣物,听闻,鬼王砸碎镜子,便是在他的爱妻死去当日。 那时,他发了狂一般,砸碎了玄虚镜不说,还诛杀了,自己身边的一位阴使。 如今,新账旧账一起算,罪责自是不小。 阎君最恨阴人感情用事,鬼王如今为一女子,一错再错,阎君终是降下重罪。 鬼王阎墨宗被贬斥到凡间,受人间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并入地府炼狱待足三百年!受尽极刑! “还请阎君让属下,入炼狱千年,但请求阎君,免了七苦,情爱之劫。”鬼王蹙着眉宇,不愿领罪。 “这情爱之苦,你最该受!”阎君沉眸。 “属下除了孟夕颜,不会爱上其她女子。”鬼王斩钉截铁的说着。 “本君若是将那孟氏的阴帖生辰,给了别人呢?”阎君声音低沉。 鬼王听了,立刻抬起眸子,看向了阎君。 臣子是不能这般直视君主的,鬼王如今却也不惧了。 “颜儿阴帖,如何能给别人?如此一来?”鬼王的话还未说完,阎君便再度开口。 “阴间再无孟夕颜,北冥亦无冥北霖!他们二人,将被抹去一切,生死卷上,亦是没有他们。”阎君下手,狠辣无比。 如此一来,冥北霖和孟夕颜,便是不复存在,将被凡间所有人遗忘。 第八章争权夺势 鬼王自是不肯,看到孟夕颜的阴帖被送来,激动的站起身,只可惜,这是阎罗殿,岂是他能“作乱”之处? 阎君以酆都城数万阴人的性命相要挟,让鬼王乖乖束手就擒。 只是这奔赴刑罚之前,鬼王亦是满心记挂,年幼的婴孩儿。 鬼王本想将天逸,和心儿,一并托付给浮游。 浮游同孟夕颜之间的关系,鬼王清楚,知晓他是可托付之人。 可这阎君,却不按常理办事。 居然,要将天逸收入幽都。 更名为“阎逸”,在阎君看来,天能耐他何?便去了“天”字。 如今,这孩子,居然莫名的城了琅侧妃的骨血,也因为如此,母凭子贵,琅侧妃被抬了正妃之位。 “什么罪罚,属下都能受,还请阎君,将吾儿天逸归还!”鬼王跪在阎君面前,冲着阎君叩首。 “天逸?哼,你乃地府之人,居然信什么“天意”,今后,此子乃本君幼子,名唤阎逸。”阎君沉声说着。 “你的幼子?”鬼王仰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他虽看不清阎君样貌,但此刻却觉得,阎君极为可笑。 “你连我都不肯认,如今,却认起了他?”这阴差阳错,倒是鬼王断断没有想到的。 鬼王当初,因天逸体质孱弱,故而,用自己的血,替天逸换血,又担心他的身份泄露,故而砍去了他的一对幼翅。 如今,阎君倒是深信不疑,将这孩子给认下了。 不过,只是认孩子,并不认他,他才是阎君的骨血,而阎君却要狠心至此。 “一个被七情六欲所困的阴人,如何配当本君的孩子?”阎君的回应,亦是无情。 “是人,便都有七情六欲,并非谁都想坐在你那高冷的王座之上。”鬼王说着,顿了顿:“我的孩子,只需自在逍遥便好,所以,还请阎君,将孩子还给我!” 鬼王已经预见到天逸的未来了,跟着这般冷血无情的阎君,和那偏执的琅侧妃,今后日子定然不好过。 而且,他在孟夕颜临死之前,曾应允过,要让她的孩子安逸无忧的长大。 “所以,你不配当本君的孩子!”阎君说罢,一抬手,几个阴帅就冲入殿中,将这鬼王,先拖去了地牢。 鬼王入了地牢,琅侧妃,不,准确的说如今已是正妃的孟华琅,亲自来看了鬼王。 她来地牢,只是为了确定,阎君是否识破天逸的身份。 “瞒不住的,你还是乖乖将这孩子给放了,就放回孟庄,我已决定,把他们都交给浮游。”鬼王看向孟华琅,一脸肃穆的说着。 孟华琅本不得阎君欢心,如今,倒是莫名的有了子嗣,还位居正妃之位,这孩子帮了她,对她来说,自是十分重要。 “他是我妹妹的骨血,怎可交由外人抚养?跟着本王妃,他今后必定会是阎世子!”孟华琅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颜儿的骨血又何止他一个?心儿呢?怎不见你照拂?”鬼王冷笑,这孟华琅,分明就是想用天逸争权夺势。 “那孩子,可惜了,长了一双,她父亲的眼睛,怎比的过天逸机灵可爱?看到天逸,我便想起颜儿,而看到那丫头?”孟华琅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阴沉。 她曾数次,想亲近心儿,可每当看到那双眸子,孟华琅心中的疼惜,便瞬间全无,甚至生出了恨意,故而,她只能敬而远之。 “孩子无辜!当年?”鬼王开口,还未说完,孟华琅便不屑的往后退了一步:“当年之事,本王妃心中有数,至于鬼王你,好自为之,天逸身份若是暴露,就阎君的性子,他只怕是活不成的。” “哼,是他活不成,还是你这正妃之位不保?”鬼王鄙夷道。 “知道阎君为何要扶我为正妃么?”孟华琅那阴冷的眸子上扬着,见鬼王不回应,她又自顾自的说道:“其实天逸跟着本王妃,也是为了他好,因为,我们孟氏一族,是天帝指派到地府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都不能真的拿我如何,如今,若非要扶持一位正妃,也只可能是我,逸儿跟着我,今后必定能掌其位。” 孟华琅已经开始绸缪,鬼王则是连连摇头:“算是我求你,别再替天逸做决定,别再说,为他好的话,这些年,你口口声声为了颜儿好,可最后,是怎样的结局?” “颜儿从未听我的劝说,才会落到如此地步,逸儿不同,自幼养大,他会听我的。”孟华琅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孟华琅!”鬼王见她要走,立刻放声喊道。 而这孟华琅头也不回,一路前行,迅速离开地牢。 她唯一的妹妹死了,本是悲戚之时,不过,如今天逸却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希望,让孟华琅在这黑暗的地府之中,看到了曙光。 鬼王则是瘫坐在冰冷的地牢里,口中,呢喃道:“颜儿,你选他是对的,你看,我什么也做不好。” 昏暗中,无人应答。 子时,鬼王便被投入轮回之中,所有的罪罚,他将一人背负,但,他不后悔,若再让选一次,他还是会为了她,舍下所有。 此刻,孟夕颜同冥北霖,已被生死卷除名! 世间种种,匆匆而过,春去冬来,花繁又落了一地。 时光荏苒,那玄虚宝镜的碎片,还在酆都城的虚灵阁里躺着。 而这碎片之中,却藏着他们的前尘往事。 故事的开始,亦是收录在其中。 五百多年前,孟氏小女,成礼在即。 孟氏一族,每当少主成礼,就需去凡间结缘,怀上子嗣后,重回黄泉。 到了孟夕颜这,一切,自然也该如此。 她的阿姐,嫁给阎君,而她便该遵循孟氏一族的规矩,入凡间。 而她的阿娘,却有所迟疑。 只因,这酆都城主鬼王大人,对其小女有意。 若能嫁给鬼王大人,那便不必去凡间受那情劫。 当初,孟婆还是少女时,受情劫真的动了情,被迫同那男人分开时的痛彻心扉,她至今还记得。 故而,孟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受那般痛苦,所以,若能同鬼王成婚,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但,只可惜,鬼王嫁妆都送入孟庄了,自己的小女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只道视鬼王为兄长,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女儿,将走一条,同历代孟婆一样的道路。 第九章故事的开始 孟夕颜倒是欢欢喜喜,哼着小曲儿,吃着糖葫芦,丝毫不知道,其阿娘心中的忧虑。 “颜儿啊,阿娘瞧着鬼王,甚好,他?”明日,这孟夕颜就要入轮回到凡间去,其母,忧心忡忡,再次提起鬼王。 虽了解女儿的性子,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阿娘,阎哥哥自然是好,但,我只当他是兄长。”孟夕颜知晓,自己的阿娘又要说什么,赶忙打断。 “你去了凡间,也未必能遇到比他更好的。”孟婆语重心长的说着:“还不如,就?” “阿娘!明日,女儿就要走了,您啊,别太挂念,好好在庄子里等着我回来便是。”孟夕颜冲着自己的阿娘甜笑着。 孟婆则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孟夕颜的脸颊,眼中难掩忧色。 次日,鬼王亲自送孟夕颜入轮回。 一路上,数次想要开口挽留,却都被一一拒绝了。 孟夕颜对于此次入凡间,早就期盼已久。 她听闻凡间能看到日月,还有百花,就连吹过的风,都是甜的。 想到这,孟夕颜的心,早就飞往了凡间。 “仅仅只是为了那些风啊,花的?”鬼王垂着眸子,有些无奈的望着身侧的小丫头。 “不是。”孟夕颜抿嘴一笑,眼中亮晶晶的。 鬼王立即紧张了起来:“不是,那?” “听说,听说凡间的糖葫芦,和糕点,特别香甜。”孟夕颜说着咽了咽口水。 鬼王看着她,先是抿嘴笑,然后是嗤笑,最后索性笑出声来。 孟夕颜却不以为然:“阎哥哥你别笑,凡间可是有烟火气的,好吃的数不胜数,哪里似我们地府这般?” 鬼王听了连连点头,抬起手来,抚摸着孟夕颜的额头:“那给你寻个富户,好吃好喝,供着你可好?” “真的?阎哥哥?”孟夕颜那清澈的眼底,浮出了无限的笑意和憧憬。 “真的,真的。”鬼王说罢,宠溺的摸着她的头:“你阿姐亦是放心不下你,故而,要同你一道去。” “这?”孟夕颜蹙起眉宇:“阎君允了?” “不知,她若陪着你,我也放心些。”鬼王幽幽的说着。 白城,夏府。 “哇哇哇哇!” 随着一声响亮无比的啼哭之声传来,夏府嫡长女夏永夜,率先出世。 她姿容胜雪,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夏老爷笃姓天命,请了懂术法的来相看,说此女命格不凡,大富大贵,今后必定如同夜间星辰一般耀眼夺目。 夏老爷高兴不已,遂起名永夜,希望她这颗星辰,能在长夜之中,永远耀目。 只不过,这个命格,这个出生,本不该是她的,这孟华琅陪着自己的妹妹孟夕颜入凡尘,她是姐姐,占了先机,取了好命格,受到了夏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宠爱。 一个月之后,她的庶妹也出生了。 这庶妹,乃夏老爷爱妾杜姨娘所生, 本这杜姨娘受宠,虽是庶出,孩子也不至于太被轻视。 可偏偏啊,这孩子出生之后,脸颊上居然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这胎记的形状远远看去,好似一朵花,妖异至极。 夏老爷当即派人,再度请了那道爷来,替二小姐测算,这结果便是大凶,说这二小姐是个阴命命格。 克父克母,会使家宅不宁。 若想化解,今后便只能贱养,名字也得起的轻贱些。 夏老爷看着这个脸带胎记的婴孩,连连摇头叹息。 夏家可是这白城最大的富户,可谓是富甲一方,没想到,自己的亲骨肉,却要贱养? 但为了家族运势,夏老爷应允了,将这孩子送到了偏院养着。 起名:夏蒲草。 蒲草轻贱,没有人用这字眼起名的,也就这二小姐了。 并且,这杜姨娘也不许亲自抚养夏蒲草,而是由一个老婶娘带着。 这老婶娘对蒲草极好,夏府虽说贱养夏蒲草,可这老婶娘一直将自己的吃食,给予夏蒲草吃。 故而,吃喝上,并未受过亏待。 并且,夏家大小姐夏永夜,对这个妹妹向来疼爱,总是偷偷来瞧她,糕饼糖葫芦从未断过。 住在偏院,也免受家中礼仪束缚,无忧无虑的长大,性子自是天真浪漫。 夏蒲草第一次出这偏院,便是庆贺自己阿姐及笄。 其实,这一年,也是她的及笄之年,只不过,夏老爷只为长女摆宴,至于夏蒲草,老爷都不在乎了,还有谁会去在乎呢? 白城的姑娘,及笄可是大事儿,夏永夜又是夏府的大小姐,夏老爷宴请数百桌,让整个白城的百姓,都来为自己的长女庆贺。 夏蒲草偷摸的立在正厅的木柱后,望着远处的宾客。 而她的姐姐,今日则是穿着一袭紫色绸缎华裳,脸蒙白纱,坐在主位边上。 这面纱,白城未出阁的姑娘都得戴着,此乃妇德。 夏永夜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妹妹,赶忙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咳咳!”这夏夫人顺着女儿所看的方向望去,当即咳嗽了一声。 紧接着,夏老爷也发现了夏蒲草。 这个女儿,被抱到偏院养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一眼,如今突然瞧见,亦是一愣,没想到,也长这么大了,蒙着脸,那红色胎记倒也瞧不清。 见她远远立在木柱后,好生可怜,夏老爷动了恻隐之心,故而将这夏蒲草也唤了过来。 “蒲草来,坐姐姐身边。”夏永夜欢喜不已。 夏夫人看着夏蒲草,只担心,她将晦气传给了自己的女儿,不过因是当家主母,这脸上只能是处变不惊,带着主母该有的端庄。 “吃吧。”夏永夜知晓夏蒲草喜欢甜的,替自己的妹妹夹了糖醋肉,甜枣糕。 夏蒲草却不似往日那般,欢喜,只是目光扫过桌上众人,寻找着杜姨娘的身影。 在她十岁之前,杜姨娘每年都会偷偷到偏院瞧她,她知晓杜姨娘是她的娘亲,虽这几年,杜姨娘再未到过偏院,可夏蒲草亦记得杜姨娘的模样。 只是如今这主桌上,并没有杜姨娘的影子,夏蒲草便将视线投向了外头的客桌。 第十章白城第一丑女 夏蒲草仔细的寻找,但一无所获,杜姨娘好似根本就没有参与这宴席。 “长姐,我娘呢?”夏蒲草用极轻的声音问夏永夜。 夏永夜听了立刻示意夏蒲草别问,不过,这句问话,还是落入了夏老爷的耳中。 夏老爷当即拍桌而起,眼中原本仅有的一点对夏蒲草的怜悯也没有了,不顾宾客众多,直接让夏蒲草滚回偏院。 夏蒲草亦是个倔脾气,站起身来,并不急着走,而是望着夏老爷。 “我许久不见娘亲,只想见她一面。”夏蒲草开口,恳求道。 “滚!”夏老爷怒不可遏,见夏蒲草不走,直接让两个家丁上前来拽。 夏永夜担心妹妹受伤,帮着夏蒲草同那些家丁推搡。 结果推搡之间,姐妹二人的面纱都垂落在地。 这下子可好了,整个白城的人都瞧见了姐妹二人的容颜。 夏永夜姿容出众,美丽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眼。 可夏蒲草的“丑”,亦是让人惊的目瞪口呆。 夏老爷骇然,他没有想到,夏蒲草脸上的那块胎记,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居然越来越大,如今有巴掌大,并且蔓延到了下颚处,看着着实吓人。 “呜呜呜!” 这容貌,甚至吓坏了客桌上的孩子。 “还不快拖走!”夏老爷气的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的,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夏永夜见自己的妹妹失了颜面,立刻扶着夏蒲草离开正厅。 从此,白城就有了一个顺口溜。 这顺口溜便是:夏家有两女,长女俏如花,小女丑无盐! 夏蒲草是白城第一丑女的名声,就这般传扬开了。 想必是这辈子,也没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不过,夏蒲草却是不以为意,她只想见自己的娘亲。 纠缠老婶娘许久,老婶娘也不告知,那杜姨娘究竟住在哪个院子,最后夏蒲草“病”了。 这“病”是她故意作下的,特地用凉水洗漱,如今正值冬日,自是要病着。 老婶娘心疼不已,夏蒲草便趁机提出,要见自己的娘亲。 老婶娘无奈,只能去求夏永夜,这大小姐要是帮忙开口恳求,没准还有机会。 可谁知,一向疼惜妹妹的夏永夜,此次,居然拒绝了。 “长姐?”夏蒲草紧紧握着夏永夜的手。 夏永夜叹息了一声,看向那老婶娘,示意对方先出去。 紧接着,才同夏蒲草说:“蒲草啊,你娘如今,是爹的禁忌,从今往后,都不能再提她。” “为何?之前,我听闻,娘亲虽是妾,但是很受宠。”夏蒲草不解。 “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夏永夜说着,面色变得凝重:“此事,你听听就罢了,不能外传,就连她也不能说。” 夏永夜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老婶娘。 “好!”夏蒲草不假思索一口就应下了。 夏永夜这才压低了声音,告知了夏蒲草,这全是因为,杜姨娘五年前,生了一个男孩儿。 “这不是好事么?”夏蒲草虽一直被圈养在偏院,但她也知晓,阿爹没有儿子。 这白城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若无男嗣,待当家人故去,家产就要平均分配给本族人,既然杜姨娘生下男丁,这便是母凭子贵的大喜事,怎么还反而成了禁忌? “这孩子,只怕?”夏永夜抿了抿殷红的唇,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五年前,杜姨娘前往白城外,灵光寺祈福。 斋戒沐浴食素三月,回来之后,就突然有孕了。 这夏老爷十分高兴,毕竟,他已年过六旬,这些年,一直求子,但是,并未成功,膝下就只有两个女儿。 他担心,这辈子攒下的积蓄,到时候,通通都成了别人的。 如今好了,杜姨娘有孕,他也重新有了指望。 请来大夫,把脉相看,大夫说,杜姨娘的脉象强而有力,想必是男胎,如今已经快四个月了,需好生将养。 夏老爷一听,顿时面色大变。 杜姨娘回府才一月有余,仔细算算这孩子应该是在寺庙里怀上的,可是,清修之地,他虽去看过杜姨娘一次,但是并未行房事。 如今,怎的就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夏老爷恼怒,直接将杜姨娘拽下了床榻,一番责打辱骂,要问出姘头的名字。 结果这杜姨娘却是一脸无辜,张口辩驳,自己从未做出不矩之事,在寺庙里,一直都诚心礼佛。 夏老爷自是不信,如今,肚子都大了,她却还满嘴谎言。 不是同男子行不轨之事,难不成这孩子,还是上天赐给他们的? 杜姨娘连连点头,说应是老天爷知晓她心诚,故而,赐了一个男胎给他们。 这话,更是让夏老爷火冒三丈,直接要家法伺候。 索性,夏夫人匆匆赶来,她倒是劝说夏老爷,让杜姨娘把这孩子生出来。 当然,她并非是信老天赐子一说,而是,如今夏老爷年岁大了,没有后继香火,偌大的家产,就如此拱手送人,夏夫人亦是不甘心啊。 故而,留下这孩子,若是男胎,到时候,家产也不至于旁落。 “那是个孽种!”夏老爷满脸涨的通红。 夏夫人连声安抚:“我知晓,可如今,应以大局为重!” 夏夫人想着,等夏永夜出嫁,自己就将夏府的家财,大都当做嫁妆,送与了夏永夜,到时候,这孽种的死活,她自是不管了。 夏老爷闭着眸子,身体微颤,最终,恼怒的拂袖而去。 他是商人,自是算的清这笔账,权衡利弊之下,留下了杜姨娘腹中的孩子。 杜姨娘却以为,夏老爷是信了天赐之子一说。 其实,事情也并非杜姨娘所言,她没敢同夏老爷提一件事,那便是入了寺庙之后,不知是孤寂,还是什么原由,她总是做一些男女之间的梦。 在梦中,她看到一个精壮男子,入了她的禅房,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每次梦醒,皆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之前,只当是个梦罢了,可如今,孩子月份不对,杜姨娘便开始怀疑,怀疑莫不是有什么人趁着她睡着了,悄悄潜入了她的屋中? 如此想着,杜姨娘便眉头紧锁,不知所措。 第十一章圈禁 杜姨娘不敢言明,亦是有私心,想留下这孩子。 孩子在腹中,已经四月,她不忍心,就此除去。 女儿自幼无法养在身边也就罢了,如今,又有了骨肉,她是真真舍不下的。 故而,她只能一口咬定,是天赐之子。 夏老爷如今虽恼怒,不过也总算允了,让她将孩子生下,如此,杜姨娘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不过,她这心算是放早了。 因为从此之后,夏老爷就命人,寸步不离的在杜姨娘的房门外守着,不得她踏出房门半步。 不过,吃食还是上好的。 夏夫人也时不时的亲自过来瞧瞧她,见她苦闷,还安抚她,说若是个男丁,老爷也会感激杜姨娘。 这话,让杜姨娘安了心。 从此,乖乖吃喝养胎,只是,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足月之后,杜姨娘的肚子,显得异常大,担心孩子不好娩出,故而请了两个稳婆来。 这两个稳婆都是白城最有名的,出生在她们手中的孩子,得有数百。 可稳婆入屋许久,都没有动静。 原本拼命叫喊的杜姨娘,也没有了声息,夏夫人在院子外,来回踱步,觉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故而,让丫鬟彩萍去瞧一瞧,怎么回事儿。 结果丫鬟入屋,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夏夫人和其余的下人,立刻前往察看,看到屋中场景,众人皆目瞪口呆。 那两个稳婆倒在地上,一个婴孩正趴在她们的脖颈上咬着,喉咙口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尾巴!尾巴!” 其中一个下人,指着婴孩儿,大声喊了起来。 原来,这孩子,居然还拖着一条长尾巴,他的身后,是一个破了的卵膜。 这是妖啊!众人皆震惊。 夏夫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紧接着就命下人去通知老爷,老爷知晓此事,又请了之前替两位小姐算命的道爷来。 本是要除了这小孽畜的,可那道爷却说,这妖孩儿一出生,就能幻化成半个人形,想必,他的爹道行不浅。 若是就这么除了,夏家只怕要惹上麻烦。 夏老爷一听,也惊慌不已,求道爷无论如何想个法子,除了那大妖。 道长思虑再三,说是要在这院中作法,待那大妖来了,与之会上一会。 夏老爷也没有其它法子,只能是应了,做法当日,便带着夏夫人和夏永夜出府躲避,留道爷在宅中。 结果,待次日他们回来时,道爷已经暴毙。 死相奇惨,身上有大片淤青,七孔流血,一看就知晓,是被什么东西给活活勒死的。 夏老爷愈发害怕,命家丁去白城外请其他道爷来。 但是,来人不少,都是有来无回,渐渐的,夏家这事儿就没有道爷先生敢管了。 而杜姨娘生下的妖孽,吃了人血后,居然长出了双腿,看着与常人无异,杜姨娘自己,身体也一日日的康复。 夏老爷不敢对孩子下手,故而,只能将她们母子圈禁在了院中。 从此,夏家不许再提起杜姨娘。 而且,这夏老爷还给妖孩儿起了一个名字,叫“浮游”,这个名字便是诅咒那婴孩短命。 世人皆知,蜉蝣自出生,就只有一日的活头,是短命虫。 不过,这孩子却并不短命,如今一活就是五年。 夏老爷不敢动他,只能如同吃了哑巴亏一般,这口气吐不出,咽不下,只要想起,便觉得憋屈恶心。 故而,夏蒲草那日提起杜姨娘,便是犯了夏老爷的忌讳。 “蒲草啊,今后,你?”夏永夜将这些告知夏蒲草,就是希望,这夏蒲草别再提起杜姨娘。 结果,夏蒲草听了之后,却更是坚持要去瞧一眼许久未见的杜姨娘。 被关了五年,也不知如何了? 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她也想见一见,毕竟,什么妖不妖的,都是别人的一面之词。 如此离奇之事,她闻所未闻。 “长姐,我想见一见我娘亲。”夏蒲草拉过夏永夜的手,哀求着。 夏永夜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长姐!”夏蒲草继续哀求。 夏永夜站起身,甩开她的手准备离开。 “长姐你若不带我去,我只能自己想法子了。”夏蒲草赶忙说道。 夏永夜一怔,回过头看向夏蒲草。 她同夏蒲草不是一母同胞,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喜欢这妹妹,对她亲厚的很,本能的疼惜她。 如今,夏蒲草这么说,夏永夜思虑再三,知晓拗不过,只能答应。 只是青天白日的,自是不能去,只能入夜了之后,悄悄前往那院子。 夏蒲草见其姐应允,欢喜不已。 入夜,夏永夜带着夏蒲草来到杜姨娘所住的院子,她以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很轻易的支走了两个守院的家丁。 夏蒲草则是一人溜进了院子里,她立在院中的屋门前,开口便唤阿娘。 只是屋内,没有回应。 “阿娘?阿娘?”夏蒲草叫着,推了推门,发现,门上居然带着锁头。 正不知所措时,侧边小窗口,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夏蒲草瞧见他,先是吓了一跳,不过转而瞧清这张清秀圆润的小脸,便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长的可爱至极。 “你是?”夏蒲草走向他。 而这孩子却好似不会说话,只是凝望着夏蒲草,圆圆的眼睛里,写着警惕。 “你是小浮游对么?我是你的阿姐。”夏蒲草望着小浮游。 小浮游亦是望着她,但依旧不说话。 “娘亲呢?”夏蒲草一边问着,一边眯着眼朝着屋内张望。 屋内烛火昏暗,不过,夏蒲草依旧瞧见了自己的娘亲,她蜷缩在床榻角落里,好似是在瑟瑟发抖。 “娘亲?”夏蒲草叫了一声。 这一叫,惊的杜姨娘发出哀嚎,紧接着,就拿被褥将自己蒙住,那样子像极了疯子。 夏蒲草见状,想进去,可奈何这窗户实在太小,小浮游都未必爬的出来。 试了几次之后,只能无奈放弃。 因担心被人发现,连累自己的长姐,夏蒲草必须快些离开,她给了小浮游几颗酥糖,便先离去。 第十二章嫌恶 不过回了偏院之后,夏蒲草便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娘亲。 终日牵肠挂肚,眼见着,消瘦了不少。 老婶娘只当她是病了,每日好生照顾着。 而夏蒲草,本是想再求求夏永夜,可夏永夜接下来这一个多月,都不曾来瞧她。 没有法子,夏蒲草只能自己再偷摸的去往杜姨娘所在的院子。 不过说来也怪,今夜,这院子居然无人。 夏蒲草不知今日,白城外头有花灯,这些家丁,都随着夫人和大小姐出去了。 如今,这院子里便自是冷清无人看管。 其实,已经五年了,这院子里的屋门锁着,那杜姨娘同那小妖胎便也“飞”不到哪儿去。 故而也都懈怠了,夏蒲草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她将长姐送给她的发簪子带来了,想试一试,能不能用发簪将锁头给撬开。 四下无人,夏蒲草便开始将发簪捅入锁眼里。 “咔咔咔,咔咔咔!” 试了许久,这锁头一动不动。 “吱!” 突然,房间一侧的小窗户,被打开,那圆圆的稚气小脸蛋,又探了出来。 “小浮游?”夏蒲草立马压低了声音:“姐姐来看你了。” 夏蒲草说罢,又递给小浮游一小包酥糖,然后继续撬锁。 正撬的认,突然一只苍白的小手伸了过来,要抓夏蒲草手中的发簪。 夏蒲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小浮游不知如何从那小小的窗户里出来了。 这个窗户,应该只够小浮游的脑袋穿过,肩膀和身体是绝对出不来的。 可小浮游却如此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她的身旁,见她在撬锁头,便帮忙将这锁打开。 “咔嚓!”一声脆响,小浮游便轻易的开了锁。 夏蒲草愣了愣,摸了摸小浮游的头,赶忙将大锁取下,推门而入。 这屋内,昏暗的很,烛火摇曳,给这屋子添了一份阴森之感。 “娘亲?”夏蒲草开口唤了一声。 可屋内却无人回应,夏蒲草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的方向靠近。 上一次,她便是瞧见,她的娘亲缩在这床榻的角落里。 “娘亲?”夏蒲草喊着,靠近了床榻,眯着眼看见了被褥里隆起了一大坨,显然,她的娘亲又将自己给裹在了被褥里。 “娘亲?”夏蒲草一边唤着,一边轻轻将被褥掀开。 “啊啊啊!” 那杜姨娘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好似疯了一般,要从床榻上下来。 夏蒲草一把拥住了她:“娘,是我,小草啊,娘亲,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 杜姨娘浑身颤栗,嘴里不住的喊着:“不要,不要,不要缠着我了,不要!” “娘!”夏蒲草赶忙将杜姨娘抱的更紧些,拼命的安抚。 良久之后,杜姨娘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夏蒲草轻轻松开她,柔声说道:“娘亲,是我小草,你,看看我。” 杜姨娘用极为混沌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夏蒲草。 夏蒲草也看着她,在夏蒲草的记忆里,自己的娘亲长的极美,比起夏夫人来,要娇艳的多。 肤若凝脂不说,最最迷人的就是那一双微微扬起的丹凤眼,很有风韵。 也正因为这出众的长相,才让她受宠多年。 可是如今,这双眸中再无当年的风采,头发凌乱,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也暗沉无光,就好似一个疯妇。 “小草,小草?”可哪怕成了这样,她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 夏蒲草亦觉得鼻子酸涩,喉咙发紧。 她不知,这五年,自己的娘亲是如何度过的。 “吃!”小浮游见杜姨娘在哭,立马拿着一颗酥糖上前安抚。 可谁知杜姨娘却是一巴掌摔打在了小浮游的脸上,并且,怒斥道:“滚!你是妖!你是妖!都是你害了我,你害了我!” 杜姨娘好不容易平静下的情绪,因为小浮游的靠近,瞬间爆发。 而小浮游跌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好像已经习惯了。 夏蒲草赶忙俯身,要将他拉起,却发现,他的胳膊上,脖颈上,全部都是伤痕。 这些伤痕,有新有旧,想必已经被打过多次。 “娘亲?”夏蒲草拉起小浮游,又看向自己的娘。 “滚!他是妖!小草他是妖!”杜姨娘瞪着小浮游,根本就是将这小浮游视作仇敌。 小浮游一脸稚气,望着杜姨娘。 他不知,为何杜姨娘要这般对他,不过自出生起,他就同杜姨娘在一起,故而,无论杜姨娘如何对他,他都不会反抗。 “娘,他是你的儿子,你不能动手打他。”夏蒲草心疼幼弟。 杜姨娘却视他为怪物,大喊大叫。 而这叫喊之声,很快,就引来了家丁。 这些家丁一瞧杜姨娘的房门居然是敞开着的,吓的慌忙去告知夏老爷。 夏老爷赶来之后,又瞧见了被拦在房中的夏蒲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话,在这个家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夏蒲草如今偷偷摸摸来瞧杜姨娘,分明就是同他作对。 如此想着,当即怒不可遏。 罚夏蒲草去偏院的假山石旁跪着,偏院的假山石,凹凸不平,平日里站都极难站稳,如今却是要让夏蒲草跪? “老爷,老爷,放我出去!”杜姨娘听到夏老爷的怒叱声,身体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直接跌跌撞撞的起身,朝着夏老爷的方向就踉跄的跑了过去。 夏老爷厌恶的蹙着灰白的眉,嫌恶的侧身避开。 杜姨娘直接摔倒在地,她那蓬乱的头发耷拉在两侧,仰起头,望着自己深爱的相公。 她虽是妾,可是,夏老爷一直待她极好。 可如今呢?他却因为这妖胎,便这般厌恶她? 但,妖胎也并非杜姨娘自己想怀的,她亦是受害者。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那梦中的男人是谁,为何会寻上她。 “老爷,你别忘了,你曾说过,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杜姨娘那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光。 她如今,在旁人看来,虽有些“疯疯癫癫”,但她依旧记得夏老爷对她的许诺。 当年,这杜姨娘因为姿容出众,求娶她的男子络绎不绝,之所以嫁给夏老爷,一来是因为夏家是白城首富。 二来则是夏老爷来家中求娶时,谈吐不凡,还许诺,会将杜姨娘捧在手心里一辈子,并且,娶了杜姨娘之后,再也不会纳妾。 杜姨娘觉得,那些年轻的固然是好,但是,嫁人便是找靠山,那些年轻的少年郎,自是没有夏老爷沉稳靠的住,而且,夏老爷又真心疼惜她,故而选了夏老爷。 第十三章逃离 夏老爷听到杜姨娘如此说,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 当杜姨娘伸出手,抱住夏老爷的腿时,夏老爷猛然抬起脚,狠狠的朝着杜姨娘的胸膛口,就踹了一脚。 这一脚,夏老爷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将这些年的屈辱和不甘,全部都倾泻而出。 “娘!”夏蒲草扑上前去,想阻止,但是,夏老爷的脚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杜姨娘的胸膛口。 杜姨娘的身体往后一倒,嘴里溢出了一大口血来。 被关的这五年,她的身体本就越来越孱弱,时常觉得心悸,如今可好,一脚又踹中了心窝。 她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声息。 “关起来!”夏老爷就连看都不看杜姨娘一眼,对着下人命令了一句,然后又命家丁,把夏蒲草给拖走。 无论夏蒲草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被拖回偏院罚跪,这一跪就是三日。 第三日正午,传来噩耗,夏蒲草昏厥,这才免了惩罚。 杜姨娘死了,一早婢女送吃食时发现的。 不过,因为杜姨娘在夏府之中,是禁忌,故而她的丧事也并未操办。 只是草草的,命人裹了草席子,就送去山上掩埋,就连墓碑都没有。 夏蒲草病了,这一次是真的病了,病的浑浑噩噩,总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但没过一会儿,又冷的厉害。 在这混沌迷糊之间,夏蒲草还隐隐听到老婶娘在嘀咕。 说是夏老爷又娶了一房妾,年纪和夏蒲草相仿,今个儿刚刚入府。 夏蒲草听着,又沉沉的闭上了眼。 而这时,许久未露面的夏永夜,今日终于出现了。 替夏蒲草请了大夫,说是热症,开了药汤,喝了便好了大半。 只是,好了之后,夏蒲草便不怎么喜欢说话了。 但凡开口,问的都是小浮游。 如今,杜姨娘去世,那屋子里,就只剩下小浮游了。 “爹,总不能一辈子关着他啊?他如今,都五岁了,却还不会说话,再如此下去?”夏蒲草担心,再如此下去,小浮游的一辈子都要被耽误了。 “蒲草,他是妖,爹已经又派人去城里请道爷了,说不准,很快就会把它除了。”夏永夜说完,拉过夏蒲草的手:“你啊,好生养着,其余的事儿别管了。” “他是我弟弟!”夏蒲草缩回了手。 都说小浮游是妖,可是,夏蒲草瞧见的,却是一个稚气可怜的孩童。 就算他是妖,那也是从她阿娘肚子里出来的,和她一母同胞,是她的弟弟。 在这夏府里,不可能有人善待他,夏蒲草不想,小浮游同自己一样,一直被关着。 由此,她想了一个法子,便是救出小浮游,带着他离开夏府。 娘亲离世,爹爹再娶,整个夏府,除了夏永夜和老婶娘,夏蒲草便再无依恋。 带着弟弟走,如今,是她唯一的念头。 “蒲草?蒲草?”夏永夜见夏蒲草在发呆,连续唤了她两声。 夏蒲草这才回过神,看着夏永夜便问:“长姐,你身上可有银钱?” “什么?”夏永夜一愣,不知道夏蒲草为何突然这么问。 夏蒲草虽没有出过夏府,可是,她经常听老婶娘说,没有银钱,在外头寸步难行,她若想带着小浮游走,身上就必须有些银子。 “我馋糖葫芦了,长姐给我些银两,我让婶娘去买些来。”夏蒲草找着借口。 夏永夜当即便是一笑:“何须如此麻烦,一会儿,让我的小厨房做了给你吃便是,如今,你好好吃汤药,好好在偏院养着,待过几日,爹爹气消了,长姐再替你求个情,一切便过去了。” 夏蒲草听了,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何要求情道歉。 待夏永夜离开之后,夏蒲草就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银钱。 不过很可惜,屋中半点银钱都没有,于是,夏蒲草又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首饰。 这些首饰,都是夏永夜送与她的。 老婶娘总是让她收好,说是很值钱,夏蒲草便将首饰收入了布包里,准备入夜之后就带浮游走。 夜里,老婶娘睡下了,夏蒲草便收拾了几身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偏院,直奔浮游的方向。 可因为之前,夏蒲草溜进这院子,见了浮游母子,如今,院子口就有家丁守着。 夏蒲草躲在柱子后,正不知所措,突然,一个细长的身影从院子的墙壁上滑落而下。 那是一条银色的蛇?它的个头不大,悄悄从院墙落下,家丁并未发现。 而这蛇,如今正挪着身子,朝着夏蒲草奔来。 夏蒲草瞪圆了眸子,看着这银蛇,吓的正想后退,银蛇却是一个盘身,变成了小浮游的模样。 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凝望着夏蒲草。 小浮游是闻到了夏蒲草的气息,才出来寻她的。 而夏蒲草虽知晓浮游是妖,可还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定了定神,伸出手抚了抚浮游的额头,柔声问道:“你愿意跟阿姐走么?” 小浮游不假思索,就冲着夏蒲草点了点头。 在那暗无天日的小屋里,浮游渡过了五年,这五年他可轻易的逃出来,但是,娘亲还在,他便不走。 其实,他的这个娘亲待他并不好,对他非打即骂,不过,自他出生起,就知晓她是他的阿娘,故而从未想过要离开。 如今,娘亲死了,小浮游便也不想独自在那屋中待着。 见他点头,夏蒲草立刻拉起他的小手,顺着回廊在府中寻着出路。 “铃铃铃!铃铃铃!” 只是,还未走出几步,回廊上的铜铃铛,便开始拼命的摇摆起来。 夏蒲草自是不知,这铜铃,能感受到妖气。 小浮游一靠近,铜铃就会摇晃。 此乃夏老爷特地从一个道爷那求来的,如今,铜铃大响,夏府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 夏蒲草拉着小浮游,在这偌大的院子里蒙头乱跑。 之前,她去过前厅,可是,若是从前厅正门处,那有门房,想必府门口亦是有家丁守着,自是出不去的。 但府中侧门又在何处?夏蒲草根本就不知道。 “二小姐?” 突然,远处有家丁喊了一声。 夏蒲草惊的慌忙拉着浮游,随意寻了左侧边的回廊,拔腿就跑。 第十四章撞破 夏蒲草不知这前方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若是被她爹发现,她将小浮游带出屋,必定又要责罚她。 故而,夏蒲草只能蒙头朝前跑去。 绕过几条蜿蜒的回廊,前方便是越来越偏僻无人。 夏蒲草看到一个拱形的院门,赶忙拉着浮游进去躲避。 而小浮游一入这院门,就开始将小手儿按在自己的胸膛口,似乎有些难受。 夏蒲草还未发现小浮游的异常,转着脑袋,在这院中打量着,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专门供佛像的佛堂。 听闻,夏夫人心诚,日日都要在府内烧香拜佛。 佛堂乃净地,一般下人们都不能出入。 “呃呃呃!” 夏蒲草正想着,此处应该无人,结果,却听到佛堂里传出了一阵哼哼声。 这声音不大,夏蒲草却听的真切。 “有人?”夏蒲草心中想着,莫不是有人? 她小心翼翼的朝着佛堂门口靠近了几步,紧接着,就又听到了男子喘粗气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说话声。 真的有人?夏蒲草立刻转身,准备带着小浮游离开。 结果,屋内的男人,却是叫了一声“永夜”。 夏蒲草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继续朝着佛堂里看。 这一看,夏蒲草便立即呆若木鸡。 “永夜,如今这般偷偷摸摸,真的委屈你了。” 夏蒲草能从佛堂虚掩的缝隙中,瞧见男人赤着上身,怀中拥着一个皮肤雪白的女子。 那女子一丝不挂,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显无疑。 “别这么说,待你高中状元,爹爹便会应允。”夏永夜说罢,抬起手来,替男人擦拭额上的汗水。 夏蒲草望着这二人,不知所措,错愕中往后退了半步,准备牵着浮游离开。 “呃!”结果,小浮游却突然按着胸膛口,吐了起来。 吐出的,都是些发黑的秽物。 “谁?” 这呕吐声,也立即惊动了屋内的人。 不等夏蒲草拉着浮游跑,那男人披了衣袍,就冲了出来,挡住了夏蒲草。 紧接着,衣衫不整的夏永夜也跟了出来。 “蒲草?你怎么会在这?”夏永夜愕然的望着自己的妹妹。 夏蒲草抿了抿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永夜的脸颊还泛着红晕,她盯着夏蒲草,追问道:“你,你,你都看到了?”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夏蒲草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她听老婶娘说,及笄之后,姑娘就要选个人家嫁了。 嫁人之后,便是要同相公? 可她的长姐分明还未嫁人,为何就? “蒲草啊,此事,你不能告诉爹爹,不,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长姐和子修必定?”夏永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 夏蒲草连连点头:“长姐放心,我马上就要离开夏府了,不会同任何人提起。” “离开夏府?去哪儿?”夏永夜蹙眉望着夏蒲草,又看了一眼小浮游,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换做从前,夏永夜必定要劝夏蒲草回偏院,然后将小浮游送回去。 可如今,夏蒲草撞破了她的事儿,她担心,夏蒲草会说漏了嘴。 故而,思虑再三,便让她的相好郭子修,悄悄送夏蒲草和小浮游出夏府,暂时去往白城外的小院住着。 那小院,在许多年前,是夏府偏宅,不过已经多年没有人住了。 夏夫人对夏永夜说过,待她出嫁,不仅仅是夏府里的这些银钱珠宝,就连所有的偏宅商铺,都要给夏永夜当嫁妆。 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呃!”小浮游依旧吐着。 夏蒲草撇了一眼那佛堂,想着必定是佛堂里的佛像震慑到了浮游,故而一把抱起浮游,先照夏永夜说的,去那偏宅落脚。 这郭子修引着夏蒲草,从夏府侧门,偷偷出去,备了马车,直奔城门口。 一路上,郭子修几次回头同夏蒲草尴尬对望。 这郭子修长相算是英俊,也难怪夏永夜会喜欢上他。 “二小姐,我,我,我是郭管家的儿子,郭子修。”郭子修终于开了口。 “嗯。”夏蒲草抱着浮游,她并不认识郭子修,方才又瞧见了那样的一幕,如今,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是真心喜欢你长姐的,待我此次高中,就会娶你长姐过门。”郭子修继续说着。 “嗯。”夏蒲草依旧只知应声。 “所以,恳求二小姐,一定一定,要帮忙守秘,毕竟,如今我的身份,老爷若是知晓了,必定会派人将我打死。”郭子修说罢,又顿了顿:“当然了,此事若是传出去,也会损了你长姐的名声。” “既知如此,为何不高中之后,再?”夏蒲草听着,便觉得,这郭子修言语之中,带着威胁,并不似一个可靠稳妥的男人。 “这?”郭子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总之,此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吧。”郭子修有些不耐烦。 其实,他的文采,自己知晓,想要高中比登天还要难,故而,他才想尽了办法,哄着夏永夜,趁着夏永夜才刚刚及笄,情窦初开,就要了夏永夜的身子。 他想着,待夏永夜有了身孕,那便将此事张扬出去,到时候,夏家为了颜面,必定是要让他娶夏永夜的。 这夏永夜是夏府的嫡出大小姐,嫁妆必定不菲,郭子修想着,人财两得,今后也就不必同他爹一般,窝窝囊囊的当下人。 这般心思,却好似被身后的小丫头给看穿了,这让郭子修有些气恼。 一路再无话,郭子修驾着马车出了城,把夏蒲草送到了城外的偏宅,便要走。 这宅子,多年没有人住,都慌了,被一堆杂草围在其中,远远看去,好似一个鬼宅一般。 “你,不同我一道进去?”夏蒲草看了一眼郭子修。 “二小姐,我还需回去,这宅子,你自己归置归置,便能住了!”郭子修说罢,也不等夏蒲草开口,直接驾车离去。 夏蒲草望着那宅子,再看看怀中虚弱的浮游,只能鼓起勇气,朝着那阴森的宅子走去。 宅门前的这些草,都长到了夏蒲草的膝盖处了,夏蒲草走上台阶,推开宅门,灰尘便是从上落下,让夏蒲草瞬间变得灰头土脸。 第十五章生吃 夏蒲草朝着宅子里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清,于是,她便摸黑,抱着浮游,随意在宅子前院,寻了个屋子住下。 浮游吐过几次之后,便倦了,沉沉睡去。 夏蒲草抱着他,蜷在屋子角落里,也因太过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再次醒来,已是次日。 浮游还在她怀中睡的安稳,夏蒲草抱着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朝着屋内环顾一圈。 这应该只是一个放杂物的屋子,昨个摸黑,什么也瞧不清,就住下了。 今日,夏蒲草起的早,在前院的井里打了水,又将后院所有房间察看了一番,寻了些没用的旧衣裳,扯碎了,当抹布,先在后院里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这地方虽空着多年了,不过好在,还有被褥,只是落了灰,夏蒲草将其晾晒拍打,想必今夜就能用上。 “浮游,你醒了?”待夏蒲草干完了活儿,就瞧见了浮游立在她的身后,小脸儿依旧有些苍白。 “咕噜噜!” 他的肚子里,发出了叫声。 夏蒲草这才想到,住的地方有着落了,如今还需要去寻些吃食。 于是,她牵着浮游,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对耳环,就朝着门外走去。 这是一对金镶玉的耳环,是去年生辰时,长姐赠予她的,她一直好生收着,不过如今,没有法子,只能拿出去换些银钱回来。 “浮游啊,你喜欢吃什么?”夏蒲草牵着浮游,一边往院子外走,一边同浮游说着话。 浮游微微仰起头来,凝视着夏蒲草,小嘴儿动了动,似乎是想对夏蒲草说些什么。 夏蒲草立刻蹲下身来,她还未听浮游说过话。 “浮游,你想同姐姐说什么?”夏蒲草满眼期待的望着浮游。 浮游却又怯怯的垂下了眸子,他依旧不愿开口。 夏蒲草只能是伸出手来,摸了摸浮游的脑袋,并不逼他,而是牵着他先去寻些吃的来。 可走出宅子,夏蒲草便是傻了眼。 昨夜到时,天色太晚,什么也瞧不清。 如今再仔细一看,她这宅子,根本就是一座孤宅,放眼望去,四周没有临近的宅子。 “咕噜噜!”夏蒲草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她冲着浮游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牵着浮游,随意朝前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远远的瞧见一小片的村落。 夏蒲草欣喜不已,赶忙牵着浮游朝那村子靠近。 “渔村?” 到了村子入口,夏蒲草就瞧见了石碑上写着“渔村”二字,并且,前头吹来的风里,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咸涩气息。 夏蒲草入村,看着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鱼干儿。 此刻,已经到了吃午膳的时辰了,夏蒲草见一个老妪立在自家门口,正挂着鱼干儿,连忙过去,拿着自己的耳坠,要同这老妪换些吃食,和银钱。 那老妪瞧见耳坠,先是一怔,紧接着连连摆手,用极重的乡音说是自己找不开的,家中也没有那么些个东西,同夏蒲草换。 “大娘,不如这样,您随意寻些吃的给我们便好,我家弟弟已经饿了大半日了。”夏蒲草抚着浮游的额头,对那老妪说着。 老妪听了之后,依旧没敢接那耳坠,而是进屋寻来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瞧见夏蒲草手中的耳坠,倒是立刻接了过去,说是,如今家中就只有些米面同鱼干。 夏蒲草张嘴,本是想说,如此也好,只要给她吃食便成。 结果对方以为夏蒲草要拒绝,赶忙又加了一句:“姑娘,如此确实,对你来说不合适,俺们也不是那不实诚的,不如这样,从明日起,俺日日给你送鲜鱼如何?咱们渔村的鲜鱼最是肥美,炖汤一绝。” “不必日日送,三日送一次吧。”夏蒲草心中欣喜。 如此一来,想必是能对付一段时日。 那大叔见夏蒲草应允了,连忙进屋去,背了一小背篓的粗米面和瓜果,并用干草捆了一条大鱼儿出来递给了夏蒲草。 “给,你们住哪儿?明日俺就去给你们送鱼。”大叔笑着,露出一口大黑牙。 “我们就住在前头的夏宅里。”夏蒲草如实回答着。 “夏宅?那是老主顾家,你是夏府的?”大叔打量了一下夏蒲草。 “我是夏府的丫鬟,被派到那宅子里,守宅。”夏蒲草寻了个由头。 大叔连连点头:“哦,原是这样,俺们村大半的鱼,都是供给了白城夏家。” “是么?”夏蒲草灿灿一笑,便要同这大叔和老妪告别。 那老妪则是赶忙又递给夏蒲草两块烧饼,说是让她们路上吃。 夏蒲草连声道谢,便带着浮游离开了。 路上,夏蒲草将两块烧饼都递给了浮游,浮游本应饿的厉害才对,可如今拿着烧饼,半晌也不吃上一口。 “怎么了?快吃吧,这还有一段路,才能到家呢。”夏蒲草说着,继续背着背篓提着鱼儿,吃力的往前走去。 这走着走着,她便觉察到,手中拎着的大鱼开始蹦跶,垂下眸子一看,吓了夏蒲草一跳。 只见,浮游生生的咬下鱼肚,此刻,满嘴是血的咀嚼着。 “浮游?”夏蒲草叫出声来:“不能吃生肉,你,你,你会吃坏肚子的!快吐出来!” 夏蒲草赶忙轻拍浮游的后背,想让他将生鱼肉吐出。 结果浮游却是一把夺过了夏蒲草手中的鱼,捧着直接啃了起来。 那一口口吃的,无比沉醉,三两下,就将四五斤重的大鱼给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夏蒲草呆愣的望着他,又突然想到,他是妖,与寻常人应是不同的吧? 可这么瞧着浮游吃生食,夏蒲草总觉得,不能如此。 她想,今后要教浮游学会吃熟食,过寻常人的生活。 否则,若是被别人发现他是妖,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浮游吃完了鱼儿,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夏蒲草。 夏蒲草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温柔的对浮游说道:“浮游啊,今日你饿坏了,姐姐不怪你,但是,今后咱们吃熟食好不好?” 浮游满嘴都是血,夏蒲草替他擦拭好嘴,又牵着他朝着夏宅走去。 第十六章小红鱼 回到夏宅,夏蒲草就开始生火,准备给浮游做些吃食。 可看着背篓里的米面,却是犯了难,她这些年,吃的全都是现成的,哪里会这些? 思来想去,将粗米丢到了大锅里,随意加了些水,想着如此应是差不多了。 只是做好之后,粗粮就成了锅巴,烧糊在了锅中,黑漆漆的一片,看着就难以下咽。 “浮游,吃些瓜果吧。”夏蒲草看着冒着焦味儿的粗米面,冲着浮游尴尬一笑。 浮游倒是听话,乖乖坐在一旁,吃起了瓜果。 夏蒲草自己则是吃了半个烧饼,勉强填了填肚子,剩下的她要留给浮游吃。 如此熬过了一日,次日一早,那大叔便来送鱼了。 夏蒲草则是求着那大叔,教她做粗米面,这时她才知道,那米面是要做成窝窝头儿,再下锅蒸的。 “呵呵呵,你当丫鬟的就连这也不会?要不是姑娘你的眼睛生的这般好看,俺还以为你是白城夏家的丑二小姐呢。”那大叔开着玩笑儿。 “丑二小姐?”夏蒲草蹙起了眉。 那大叔立刻咳嗽了一声,干笑着说:“这不都是众所周知的么?夏家二小姐,夏蒲草生的如同丑无盐,乃是白城第一丑女。” “哦,是么?”夏蒲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好了,俺回去了。”那大叔见窝窝头也蒸好了,便准备走了。 夏蒲草送他到宅门口,然后回去,准备将窝窝头从锅里取出来,同浮游一道吃。 可就是这么一来一回,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厨房的地上,便是到处都是血,大叔送来的三条鱼儿,已经不翼而飞。 浮游背对着夏蒲草站着,他的脚下也都是血。 “浮游?你?”夏蒲草绕到浮游面前。 果真,浮游依旧满嘴是血,夏蒲草轻叹一口气,不过又庆幸,索性浮游方才没有当着那大叔的面如此做。 她抽出手帕,替浮游擦拭脸上的血。 一边擦,一边柔声劝着浮游:“浮游,姐姐知道,你喜欢吃生肉,但是,你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能当着姐姐以外的人吃,好么?” 浮游望着夏蒲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夏蒲草摸摸浮游的脸蛋儿,拿了一个窝窝头,递给浮游。 “这个你想尝一尝么?”夏蒲草也不愿为难浮游,他若愿意尝一尝,那是最好的,若是不愿意,这是浮游的本性,她也不想强迫。 浮游凝视着夏蒲草,夏蒲草也给自己拿了一个,然后拉着浮游坐在厨房的门槛前,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并排坐着,吃窝窝头。 浮游尝了一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想必是不合胃口。 不过,他看了一眼夏蒲草,见夏蒲草一边吃着窝窝头,一边含笑望着他,他便也吃的起劲儿。 夏蒲草望着浮游,开心的笑了,她这弟弟,虽是妖胎,可是同他相处这几日,夏蒲草可以肯定,浮游和单纯的小孩童无异。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一过大半月。 夏蒲草已经从什么都不会,到会做窝窝头糕点儿,还会炖个鱼汤的小厨娘了。 每次瞧见浮游能吃些寻常食物,她便高兴。 不过,今日,大叔送来的鱼同往日不同,今日的几条鱼里,有一条小红鱼。 这小红鱼通身长着红色的鳞片,在日头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 并且,还睁着一双异瞳。 夏蒲草看了一眼,便喜欢的很。 “大叔这是什么鱼?”夏蒲草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鱼儿。 “啊,这种鱼俺也从未见过,想必极为值钱,一会儿,俺要拿到城里的集市上卖。”大叔宝贝的将鱼儿提着。 原来,这条鱼,他并非要给夏蒲草,而是要拿到城里,卖个好价钱。 夏蒲草看着鱼儿,鱼儿也望着她。 那鱼儿的眼神,似乎很是虚弱。 夏蒲草盯着瞧了一会儿,便动了恻隐之心。 “大叔,您也别受累了,把它卖给我吧。”夏蒲草望着小红鱼,对那大叔说着。 大叔则是连连摇头:“昨个儿,刚捕到它时,它的额上,还长着银色的角呢,说不定,能卖十两银子。” 大叔看着小红鱼,俨然将他当做是稀罕物了,觉得肯定价格不菲。 夏蒲草立刻去取来自己的发簪:“这是我们家大小姐之前赏给我的,应该很值钱,这小红鱼,你就给我吧。” 夏蒲草手中的发簪,是翡翠玉石的,价值百两。 大叔一瞧,顿时眼眸泛光,直接将那小红鱼放下,又拿过了发簪,连声说着:“既然姑娘你喜欢,那便给你了,不过货一出手,概不退换!” “嗯。”夏蒲草点着头。 大叔便欢喜的拿着发簪,一溜烟朝着宅院外跑去。 就连自己的蓑衣,也不拿了,今日,外头可是下着大雨呢。 夏蒲草连忙将红鱼放下,拿着蓑衣,追了出去。 将蓑衣给了大叔之后,她便又立刻一拍脑门,想着糟了。 浮游还在厨房里,那条小红鱼? “浮游!浮游!” 夏蒲草立刻朝着后厨跑去,不过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地上再次出现了血迹,浮游侧着身,手中捧着那条小红鱼,嘴里溢出血来。 “你?哎!”夏蒲草无奈摇头。 “呜呜呜!呜呜呜!” 可下一刻,浮游将小红鱼朝着木椅上一放,放声大哭,张着嘴儿,给夏蒲草瞧。 夏蒲草朝着他的嘴里看去,发现,浮游掉了好几颗牙齿,原来这一嘴的血,都是浮游自己的。 “阿姊,疼!疼!”浮游哽咽着,嚎啕道。 “浮游?你,你会说话了?你叫我什么?”夏蒲草又惊又喜。 浮游跟着她已经大半个月了,可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夏蒲草有时甚至怀疑,浮游会不会是个哑巴?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阿姊!”浮游的眼里噙着泪水。 夏蒲草平时一直让浮游叫自己姐姐,不过这阿姊也是姐姐的意思,浮游用这般稚气的声音叫她阿姊,夏蒲草的心要化了。 “没事没事,阿姊看看,来漱漱口。”夏蒲草给浮游倒了温水,让其漱口。 夏蒲草想浮游年幼,还需换牙的,掉了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再长出来。 第十七章好斗 “啪啪啪!” 夏蒲草正忙着哄浮游,一旁的红鱼开始摇摆着尾巴。 “阿姊,熬汤!”浮游哽咽着,指着那红鱼,对夏蒲草说着:“硬!” 他虽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不过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无非就是要将这红鱼熬汤,报了这硌掉他牙的仇。 小红鱼也好似听的懂浮游的话,直接从那木椅上蹦了下来,到了浮游的脚下。 浮游含着泪珠儿,盯着小红鱼:“吃你!” 小红鱼一个打挺,跃起身来,鱼尾狠狠的在浮游的嘴上“啪啪”抽打了两下。 “啊啊啊啊!阿姊!” 浮游当即委屈坏了,嘴里喊着阿姊,靠在夏蒲草的怀中,不断抽泣。 夏蒲草之前觉得这小红鱼很是漂亮,没想到居然是这般好斗的主儿。 不过,说来也是浮游有错在先,差点生吃了那小红鱼。 “小鱼儿,我弟弟不是真的想吃你,他在逗你玩呢。”说罢,夏蒲草拿了一个铜盆,装了水,将小红鱼放入了铜盆里,然后端到了桌上。 浮游却不干了,立刻爬上了椅子,俯在桌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小红鱼。 “阿姊!吃?”他可不是开玩笑的,指着小红鱼倔强的要将其吃下:“鳞,不要。” “好啦,浮游,你看看,这小鱼儿多好看,吃了太可惜了,阿姊给你熬草鱼汤,过来。”夏蒲草伸出手,将浮游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浮游不死心的频频回头望向那铜盆,而小红鱼此刻则躺在铜盆里,亦是一脸郁闷。 这小红鱼,可并非凡品。 他叫冥北霖,乃鲲鹏,本是北冥的冥旭将军,后出走北冥,四处立了不少仇敌,此次,万妖结盟,为了就是杀他。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不,就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能留着命已算是厉害了。 “该死。”冥北霖在心中暗骂着。 他堂堂神君,居然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并且,此时偏偏无力用术法。 “来,喝汤!”没过一会儿,冥北霖便听到了那女人,同她的弟弟在说话。 姐弟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了桌旁,开始吃饭。 冥北霖虚弱的抬起眸子,正好同浮游的目光对视。 一看浮游的眼神,他就知晓,这小子,还是想吃了他。 不过,他是鲲鹏,鳞片坚硬无比,他若不在乎那一口牙,随意咬便是。 只是,冥北霖向来爱干净,这浮游将口水留在他的鳞片上,着实让他觉得恶心。 故而直接恶狠狠的,朝着浮游瞪了回去。 “来,这鱼肉,很是鲜美,你多吃些。”夏蒲草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弟弟和这小红鱼的眼神较量。 她一个劲儿的给浮游夹鱼肉,浮游却是兴趣缺缺。 “阿姊,吃!”浮游抬起小手,指向那冥北霖。 冥北霖不禁在心中暗骂,这个小孩儿是活腻味了。 “浮游,你瞧瞧,它多好看啊。”夏蒲草说着,身体往前探了探,仔细的凝视着铜盆里的冥北霖。 冥北霖冷不丁的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不禁呆愣住了。 这是一双,在烛光下微微泛紫的眸子,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就这双清澈的眼眸,让冥北霖亦是看着失了神。 恍惚的盯着夏蒲草,夏蒲草则是伸出手,指头轻轻的抚在冥北霖后背的裂纹处。 此处,便是冥北霖被伤到的命门。 只怕需要许久,才能好利落。 “你受伤了?”夏蒲草望着他。 冥北霖则是撇了一眼夏蒲草,看着她脸上戴着的面纱,心中想着,不知这女子,是何种面貌。 “鱼儿受伤了,该如何医治呢?”夏蒲草嘀咕着,凝眉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则是在水中摆了摆尾巴,往后退了些,避开了夏蒲草的手指,心中想着,自己可是神,何须这个凡间的小丫头来替自己操心? 他想着,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眸。 浮游看着冥北霖,心想,这条鱼儿,着实可恶,明明是一条鱼,却给人一种极为傲气的感觉。 那眼神里,除了不屑,便是鄙夷,这条鱼,好似看不起他? 浮游虽小,但能准确的察觉出,这条鱼的不善。 于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待自己的阿姊今夜睡着了,他便要将这条小红鱼刮鳞,生吃了。 如此想着,浮游不禁咽了咽口水。 他还未吃过这种红色的鱼,浮游想着,他如此好斗,必定皮肉结实,有嚼劲儿,故而,心中期待不已。 如此,一整日,浮游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想着生鱼片的事儿。 夏蒲草不知自己的弟弟在想什么,以为是,不让他吃小红鱼,故而浮游闷闷不乐。 于是,一直哄着浮游,教他识字,画画。 渐渐的,夜幕降临,夏蒲草拥着浮游,安稳睡去。 浮游却是盯着夏蒲草,压低了声音轻轻唤了一声:“阿姊?” 夏蒲草闭着眼,睡的极为安稳。 “阿姊?”浮游开口又唤了一声,见夏蒲草真的睡的极熟,便立刻麻溜起身,下床榻直奔后厨。 因为太过急切,他就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而是满心欢喜,直奔“美食”。 “呜呜呜!呜呜呜!” 半晌之后,他的哭泣声就传遍了整个夏宅。 夏蒲草迷迷瞪瞪,揉了揉自己的眼眸,下意识的朝着身侧一抹,发现浮游不见了,于是,赶忙急匆匆的起床,去寻浮游。 “呜呜呜!” 这浮游的哭声,是从后厨传来的,夏蒲草寻声而去。 后厨里黑漆漆的一片,夏蒲草赶忙寻了火折子,将烛火点亮。 结果,烛火一点起,她就瞧见浮游满嘴是血,两颊红肿的跪在椅子上,手中湿漉漉的,身上也都是水。 “你?”夏蒲草看了看浮游,再看看铜盆里的小红鱼。 小红鱼此刻,正鄙夷的盯着浮游。 “阿姊!”浮游张嘴,叫了一声夏蒲草。 而这一张口“哗啦”一声,又掉出数颗小白牙。 夏蒲草仔细的瞧了瞧,浮游的牙都掉的差不多了,不过这脸颊怎么还有被抽打的痕迹?莫不是这鱼儿打的? 第十八章图财 夏蒲草看着小红鱼,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条小红鱼个头不大,本事真真是不小。 “阿姊,它坏!”浮游一边呜咽,一边伸手就要将那铜盆端起。 如今,他已经断了要吃小红鱼的念头,但是,这么一条好斗的鱼,绝对不能留在这。 “浮游,这是你的不对,是你总想吃它不是么?它反击,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夏蒲草说着,伸出双手,将小红鱼从水中捞了出来。 如今天色暗,她想捧起看清,瞧瞧浮游有没有再伤着它。 结果却见这小红鱼后背上的裂口,似乎又大了些,夏蒲草顿时心疼的伸出手,轻轻一抚。 可就是这么一抚,裂开的鳞片,刮破了夏蒲草指间,殷红的血,滴落在了小红鱼的伤口之上。 原本还略有些无精打采的小红鱼,瞬间一个激灵,紧接着,便觉得浑身,都有了气力。 额上的银角,也显现了出来。 “哇?”夏蒲草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之前,那大叔说这小红鱼,额上会有银角,夏蒲草也就那么一听。 没有想到,今夜还真的瞧见了。 “这?”夏蒲草伸手,又抚了抚小红鱼的银角。 小红鱼侧着脑袋,想要躲避,不过,夏蒲草的手,已经碰在了他的银角之上。 小红鱼顿时,心中微微悸动。 在鲲鹏一族里,摸这银角,便是“求,欢”之意。 冥北霖望着眼前这双淡紫色的眼眸,愣了半晌,紧接着,鱼尾一摆,直接跃回到了铜盆里。 “阿姊?”浮游仰着脑袋,看着夏蒲草,见夏蒲草指头流血,立刻拉过她的手指,舌忝了舌忝。 “阿姊的血,好甜。”浮游仰起头来,满脸沉醉。 夏蒲草赶忙将自己的手指抽回:“浮游,人血你可是断断不能喝的!知道吗?” 夏蒲草很是严肃的盯着浮游,他吃生食,或许是天性使然,可是,这人血,若是吃惯了可怎么好?真要成为恶妖么? “听到了么?”见浮游不语,夏蒲草忍不住再次问道。 “嗯。”浮游只能冲着夏蒲草点头。 夏蒲草瞧了一眼小红鱼,便牵着浮游回房休息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那小红鱼,跃出铜盆,幻化成了一个着银袍的妖冶公子。 他的脸色,有些青白,不过,这也挡不住,他那俊逸出尘面容。 “咳咳咳!” 冥北霖朝前迈了半步,便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该死!”此刻,他便想着回去,将那些妖全都碎尸万段,让它们知晓何为追悔莫及。 只是,他的伤太重,还不等走到后厨的门槛前,便已喘着粗气,难受不已,胸膛口一阵阵发闷。 喉咙处涌出一股子腥甜,冥北霖知晓,若非那女子的血,自己想必还不能如此快变回人形。 “嗒嗒嗒,嗒嗒嗒!” 冥北霖正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立刻眯起眸子,朝着声源处望去,只见七八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入了后院。 这些男人,个个身材高大,如今却猫着身,很是古怪。 冥北霖暗中盯着这些人,而这些男人之中,有人在此刻压低了声音,说起了话。 “大奎,你说她一个丫鬟,能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咱们别偷鸡不成,还被发现了,到时候,这夏老爷可要对咱不客气的,不从渔村要鱼了可咋办?”一个黝黑的男人,问着那叫大奎的。 而这个叫大奎的男人,正是这几日给夏蒲草送鱼的大叔。 夏蒲草今日给他的簪子,他去当铺问过了,值三百多两银子。 这个小丫头出手阔绰,男人认为,她的手中应该还有更多值钱的物件。 这几日来,他发现了,如今,夏宅就只有这小丫头和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一起住。 今夜,他叫上几个兄弟,把这给抢了,大家回去分一分,今后就不必苦哈哈的出海捕鱼了。 于是,这些人便趁着夜色,摸入了夏宅。 “看,那屋里有烛光,应是住在那。”这个叫大奎的男人,看到烛光,立刻眼前一亮。 “诶,大奎,万一被发现?”他身后的人,还有顾虑。 那丫头就算是夏府的丫鬟,那也是夏府的人,得罪了她,就等同于得罪夏老爷,今后还能有好么? “若是被她发现,那就连她一起带走吧,三儿,你还没有娶媳妇儿,带回去,给你生娃儿。”大奎对着走在最后头,一脸稚气的年轻人说着。 那年轻人原本是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如今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 “大奎叔,你说的是真的?”他欣喜不已。 “嗯,那丫头虽然干瘦些,不过,眼睛生的那般好看,皮肤也白,摘了面纱肯定是个美人,你小子,有福气了。”大奎说完,便是一挥手,示意大家的动作快一些。 这些人,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了许多,朝着夏蒲草所在的厢房逼近。 冥北霖看着这一幕,神情黯然,不过并无出手相助的意思。 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人性的阴暗,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养好身体,再杀回去,同那些妖算账。 “谁?” 不一会儿,夏蒲草的屋内就传来了动静。 冥北霖则是立在木门旁,嘴里低语着:“这女人,运气还真差。” “大叔?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夏蒲草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惊慌。 紧接着,冥北霖就听到了“嘭嘭嘭”的声响,好似是一群人在翻箱倒柜。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俺说吧,她还有值钱的物件,看,这么些个首饰,得卖不少钱。”大奎的声音之中带着兴奋。 夏蒲草也立刻明白了,这群人,是来图财的。 这种情况之下,她一个小女子,自不是他们的对手。 故而,夏蒲草赶忙对他们说:“大叔,这些你们都拿走,不要伤我弟弟。” 她只担心,这些人伤到浮游。 “你们都瞧见了,就跟俺们一起走吧,放心,俺们不会伤你,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照顾你,照顾你弟弟。”大奎哄着夏蒲草。 夏蒲草听了,自是不肯,这伙人,便开始动粗,要将她强行拉走。 第十九章喜好 “救命!救命!” 夏蒲草惊声尖叫,她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平静。 不过,这夏宅在此处算是孤宅,四周荒凉一片,哪里会有人听到她的求救。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这些人似乎是对夏蒲草动了手。 冥北霖听到那巴掌声,当即蹙起了眉宇。 几个男人,欺负个弱女子,本就让他不耻,如今居然对一个女人动起手来。 冥北霖迈步,朝着那屋子靠近。 可不等他走到厢房门口,屋内就传来了惊叫声。 “啊啊啊!妖啊!妖啊!” 几个男人跌跌撞撞的从厢房内跑了出来,恰好同冥北霖碰了个正着。 “妖!妖!”这几个男人大喊着。 冥北霖朝着他们的身后撇了一眼,原是浮游,变出了蛇身,吓的这些人慌不择路。 冥北霖二话不说,直接抬起手来,细长的指尖,在这些人的面前一挥,这些人的眉宇之间就生出了莹白色的霜花来。 “你是谁?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夏蒲草立刻将浮游护在身后。 冥北霖有些倦,淡淡的说了一句:“滚!” 这些人便是神情呆滞的朝着宅院外走去,若是换做从前,杀也就杀了,冥北霖不在乎。不过如今,他身体还虚,若在此处杀人,被那些妖物察觉,便会寻上门来,扰了他的清静。 “呲呲呲!呲呲呲!” 浮游的嘴里,不住发出“呲呲”声,那红信,一直吐着,时刻准备着要攻击冥北霖。 冥北霖不屑的看着浮游道:“小妖未经修炼,也就只能露出这副蠢样子吓吓人罢了。” 这话刚说完,冥北霖自己,便又觉得喉咙口腥甜无比,紧接着,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你?你没事吧?”夏蒲草望着冥北霖。 在夏蒲草看来,眼前这位公子,穿着华丽,清隽异常,同方才那伙人应不是同伙,想必是听到了她的叫喊声,故而进来救她的。 夏蒲草想要道谢,结果冥北霖却突然身体往后一倒,“啪叽”一声落地,紧接着,又变回了一条小红鱼。 “啊?”夏蒲草惊骇不已,先是叫出声,紧接着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浮游也变回了孩童模样,盯着这小红鱼。 “小鱼儿?怎么是你?”夏蒲草虽有个妖胎弟弟,可还未见过除了弟弟之外,其余的妖物。 如今亲眼看到一个翩翩公子,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条鱼,夏蒲草还是愕然不已。 “小妖!”浮游指着小红鱼,开口说着。 方才这小红鱼嘲讽他,如今,他也要嘲讽小红鱼。 “来。”夏蒲草赶忙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小红鱼捧在了手心之中:“你的伤还未好,还是在水里好好养着吧。” 夏蒲草轻轻抚摸着冥北霖的后背,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 冥北霖则是傲娇的侧目避开,并且心中暗想,自己的伤势,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些许。 “别担心,明日,我多给你备些好吃的补一补,你很快,就能好起来。”夏蒲草说着,将这小红鱼,放回到了铜盆里。 而今夜出了这么一遭,夏蒲草也无法安眠了,她瞧着小红鱼,便想着,如何给这小红鱼补补身子。 小红鱼则是看着夏蒲草的指尖,微微抿了抿唇。 不过,他可是神君,如何能用一个小女子的血来救自己? 传出去了,岂非叫人笑话?不行不行! 冥北霖摆动着尾巴,倚靠在铜盆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夏蒲草思索了一夜,次日,天才蒙蒙亮起,她便在夏宅的杂物间里,寻了一把镐头,便牵着浮游出了宅。 就在这宅子边上,开始挖起了土来。 “阿姊?”浮游微微仰起头,看着夏蒲草,不知夏蒲草在做些什么。 “饿了么?后厨里,阿姊已经蒸下了窝窝头,一会儿就能吃了。”夏蒲草说罢,继续挖。 “阿姊?”浮游指着坑,他这是想问夏蒲草在做些什么。 “给小鱼儿抓些蚯蚓,鱼儿不是喜欢蚯蚓么?”夏蒲草昨夜思索了一整夜,她想起,长姐之前去垂钓,便是准备了蚯蚓,做引子。 那时候,夏蒲草还问自己的长姐,鱼儿为何喜欢吃这般恶心的东西。 “啊,有了!”夏蒲草欣喜的望着土坑里,那几只蠕动的蚯蚓。 这东西,看着恶心,不过,她还是伸出手,将其抓了起来,匆匆忙忙的进了宅子。 浮游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夏蒲草将那蚯蚓洗干净,然后便丢入了铜盆里。 “快吃吧,多吃些,你的伤便能好了。”夏蒲草开口,对着冥北霖说着。 冥北霖原本眯着眼正在歇息,结果一睁眼,却瞧见了这么多蚯蚓,惊的直接一个打挺,从水中跃了出来。 这般恶心的东西,居然叫他吃下?这个女人是疯了么? “噗咚!”一声,冥北霖摔在了木桌上,背后上的伤口,顿时发出一阵阵剧痛,让冥北霖发出了哼哼声。 “你不喜欢?可是鱼儿不都喜欢吃蚯蚓么?吃一口,或许味道不错?”夏蒲草赶忙抚着冥北霖脸颊。 冥北霖一怔,他堂堂神君,居然被这女子,当做孩童一般哄。 “闭嘴!不要将本神君,同那些东西混为一谈。”冥北霖忍不住,开口叱道。 “哇!你说话了!”夏蒲草欢喜的捧起冥北霖,同他对视着。 冥北霖被这双清澈的眸子,看的心中莫名有些“慌”。 “放开!”他愣了片刻之后,立马开口怒叱。 夏蒲草被他这一声呵斥,给吓了一跳,赶忙又寻了个干净的盆,将他装好。 “你叫什么名字?你既不喜欢吃那蚯蚓,那可有什么喜欢吃的?”夏蒲草忽闪着大眼睛问他。 “别做无畏的蠢事。”冥北霖甚至连眸子都不抬一下,便淡漠的说了一句。 在他看来,自己还无需一个凡人来照料。 “你?你,和浮游一样,喜欢吃生食么?”夏蒲草小心翼翼的问。 浮游是妖,这小红鱼能幻化成人,应该也是妖。 听到夏蒲草这么问,冥北霖下意识的撇了一眼夏蒲草那受伤的手指头,如今,指头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伤痕。 第二十章砒霜 但冥北霖的傲气,自是不允自己对一个凡人女子的血产生觊觎。 他不屑的侧过头去,鱼尾儿一摆动,便不再搭理夏蒲草。 “你累了?那便歇着。”夏蒲草见冥北霖不应声,想着他必定是累了,于是,牵着浮游,坐在了后厨的门槛前。 她苦思冥想,不过,也想不出,这鱼精喜欢吃什么。 “蛆!”浮游仰着稚气白嫩的小脸儿,对着夏蒲草说着。 不等夏蒲草回应,冥北霖便是暴怒道:“你这小蛇妖,本神君生吞了你!” “呜呜呜!阿姊,他坏。” 浮游一惊,直接扑在夏蒲草的怀中。 其实,浮游没有胡说,蛆虫也是鱼饵的一种。 “他只是受了伤,心情不好,昨夜,是他救了我们,否则?”夏蒲草说到这顿了顿,心中想着那群人,离开的时候,见过浮游的真身,浮游是妖的事儿,不会传出去了吧? 如此想着,夏蒲草当即不安了起来。 “阿姊?”浮游好似看出了夏蒲草的不安。 夏蒲草抚摸着浮游的脑袋,她站起身立刻走向了厢房,昨夜那些人跑的匆忙,没有将她的首饰顺出去。 如今,这些人知晓了浮游的身份,夏蒲草想着此处不宜久留,必须快些带着浮游还有这小红鱼,离开夏宅。 否则,那些人若今夜再来,小红鱼已经受了伤,没人能再护着她们姐弟。 如此思虑再三,夏蒲草便简单的收拾了包袱,带了些许干粮,端着冥北霖就上了路。 大叔他们所在的村子,她自是不能去的,不知,这邻边还有没有什么村庄。 “生人气。”浮游倒是立刻察觉到了生人气,抬起手,就指向了南边的方向。 这意思,便是那位置,有人烟。 夏蒲草听了,将信将疑,不过如今也没得选了,她可不能回白城,故而就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走了一个时辰之后,真的遥遥就瞧见了一个破败的村子,这村子,比夏蒲草之前看到的渔村还要破败。 此处靠海,这些人也是渔民,屋舍都是石头垒成的。 夏蒲草有了上次的经验,轻易不敢“露富”,只从首饰里寻了一枚戒指。 这戒指虽是金的,但是极小,很精致。 她拿着戒指,敲响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住的是一个小嫂子,和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夏蒲草一说,想租借个屋子,并把戒指给了那小嫂子,小嫂子却是说什么也不收。 只道家中破败,只有一间屋,母子住着,已腾不出地来了。 若是夏蒲草不嫌弃,海岸边上,倒是有一座慌废的石屋子,那家人搬走多年,夏蒲草去暂住应该无事的。 不费银钱,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小嫂子领着夏蒲草和浮游,到了岸边,这屋子,比小嫂子家还要小一些,前头是个巴掌大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垒了个灶台,算是个厨房,后面就是一间屋子。 屋子里,就只有一张落满了灰的床榻,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夏蒲草来时,自是没有带上被褥的,如今犯了难。 好在小嫂子帮忙,拿着夏蒲草的戒指,去替夏蒲草换了被褥席子等物件,并且,还找回了些散碎的银两。 说是这些东西,不值多少钱,可那老嫂子也找不开,这是她们家所有的现银了。 “无事,无事,今日,多亏你帮忙。”夏蒲草感激不已。 小嫂子却只是露出一抹淡而苦涩的笑,说只是顺手的事儿,况且,如今她带着孩儿,终日也只是在屋里呆坐等着。 “等什么?”夏蒲草将屋子收拾妥当,又给小嫂子烧了一壶水。 小嫂子听到夏蒲草如此问,当即嘤嘤啜泣了起来。 原是她的相公,三日前,就同村里其他男人一道出海,可出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几日,还下过雨,只怕不是出事儿了。 小嫂子忧心忡忡,夏蒲草只能是安抚了几句,可小嫂子越哭越伤心,这夏蒲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盆中的小红鱼,似乎厌烦这哭泣声,一个摆尾,发出“啪叽”一声响。 紧接着,小嫂子就停止了哭泣,望向那小红鱼。 她有些吃惊,盯着鱼儿看了许久:“这是什么鱼?我竟也没瞧见过?” “这?我也不知,大抵是红鲤鱼吧。”夏蒲草笑着说道:“对了,小嫂子,你知道,这鱼儿喜欢吃什么吗?” “蚯蚓,小鱼,虾米,他们喜欢吃的东西可多了。”小嫂子说着话,眼中的泪儿,也渐渐隐去。 “蚯蚓他是不吃的。”夏蒲草想到冥北霖那副嫌弃的模样。 不过,这小鱼和虾米倒是可以试一试? “我家中便有,如果不嫌弃,我给你拿来便是。”小嫂子说罢站起身来。 “多谢小嫂子了。”夏蒲草取出银钱,要给那小嫂子。 “妹子啊,那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你若这般客道,那我便也不好再来。”小嫂子一脸淳朴。 看的出,她是真的良善之辈,不愿占夏蒲草半分。 “别,小嫂子,我不给便是了,多谢小嫂子。”夏蒲草俯身对她道谢。 她则是立刻牵着她的孩子,回家取小鱼和虾米来,浮游侧靠在夏蒲草的身旁,打着哈欠。 夏蒲草替他洗漱好,便抱他到床榻上歇着。 今日,想必是走累了,浮游躺上床榻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而夏蒲草则是等着小婶子送来了东西,用院子里的小水井,打好了水,择洗好,才小心翼翼的拿着走到盆边上。 此刻,盆中的小红鱼正闭目养神。 “小鱼儿,来,吃些东西,你应好几日,都没有进食了。”夏蒲草说着,捏着小鱼干的尾巴,将那鱼干递送到冥北霖的唇边。 冥北霖的嘴一张,将小鱼儿吃了进去。 不过,没过半晌,又身体一颤,猛然睁开那双异瞳,紧接着,便要将小鱼干吐出来。 只是方才已然咽下,如今,只能是睁着眸子,干瞪眼。 “好吃吧?”夏蒲草欣喜的望着冥北霖询问着。 冥北霖只觉得腹中有种烧灼之感,他本就不吃这些俗物,加之如今身上带伤,这些俗物对他而言,那就是砒霜。 第二十一章相拥 夏蒲草还一脸天真的凝望着冥北霖,见他咽下,便觉得,这小红鱼就是喜欢吃小鱼干,于是,又捏着一条小鱼干,送到冥北霖的嘴边。 这一次,冥北霖直接扭过头去连连后退。 “你饱了?”夏蒲草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他。 冥北霖懒得搭理这个愚蠢的女人,再度闭上了眸子。 “那这些,便留着你明日吃。”她说着将小鱼干和虾米收了起来。 然后脱下了外裳,躺在了浮游身侧。 大抵因为这是海边,所以,小嫂子给寻的被褥带着一股子潮味儿,睡着便觉得不舒坦。 “砰砰砰!砰砰砰!”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夏蒲草又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因为,之前夏宅被那些大叔闯入,夏蒲草如今草木皆兵,猛然坐起身,朝着昏暗的屋子扫了一眼。 屋内除了摇曳的烛火就再无其他,而那“砰砰砰”的动静,好似是从小木桌的方向传来的。 那木桌上,就放着一个装小红鱼的盆儿,难道是小红鱼? 夏蒲草立刻起身下床榻,走到盆边,果真,瞧见那小红鱼浑身发颤,那鱼尾一个劲儿的拍打着铜盆。 “你怎么了?”夏蒲草发现,这小鱼双目紧闭,身上起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他好似是要冻僵了?夏蒲草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水就要结成冰,夏蒲草只能将这鱼儿给捞了出来。 “这水?”夏蒲草看着瞬间结冰的水,有些骇然。 良久之后,转身给小红鱼重新去水井里取了水来,要将他放入水中。 可奇怪的事儿,再次发生了,这水面,也以极快的速度结出了薄冰。 夏蒲草再一次将小红鱼捞出,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红鱼,顿时心中不安,想着,他莫不是觉得冷? 可这鱼儿待在水里,也会觉着寒冷么? 夏蒲草不解,但用双手捧着小红鱼,这小红鱼明显不再颤抖。 如此,夏蒲草便捧着小红鱼,躺在了床榻边上。 小红鱼身上的霜花,渐渐的融化开来。 不过后背上的伤口,却在霜花融化之后,变得愈发明显了。 夏蒲草心疼的抚摸着冥北霖的伤口,那坚硬的鱼鳞,却再一次刮破了夏蒲草的指腹,夏蒲草眉宇一蹙,正想将手收回,却发现,原本红肉外翻的伤口,冒出了一阵淡淡的白烟,紧接着,那触目惊心的红肉,稍稍愈合了些许。 “这是怎么回事?”夏蒲草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而伤势略有好转的小红鱼,额上很快就长出了银色,下一刻,突然幻化成了一个俊美绝伦的男子。 他靠在夏蒲草的怀里,身上无比寒凉。 夏蒲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瞪着眸子,身体一动都不敢再动。 过了许久,才垂下眼眸,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男人。 他是这般好看,夏蒲草痴痴地看着,这张脸,能让人看的入了迷。 夏蒲草盯着他,看愣了神。 “冷,冷!” 他的嘴里,低语着。 夏蒲草迟疑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总不能像抱小浮游一般抱着他吧? “冷,好冷。” 冥北霖喃喃着,紧接着,他主动紧紧的抱住了夏蒲草的腰。 “你,你松开!”夏蒲草的脸,当即一阵通红,紧接着,伸出手去,要推开冥北霖。 结果,冥北霖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夏蒲草立马松手,想着他身上还有伤,自己这般推他,只怕是会伤着他。 可是?夏蒲草刚一收回手,冥北霖便将脸也紧紧贴了过来。 “噗咚!噗咚!噗咚!” 夏蒲草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此刻跳的飞快。 她垂眸,再次看向他的脸,他那长长的睫毛倒影,在眼睑下被拉长,这张白净俊秀的脸颊,让人看着便欢喜。 一整夜,夏蒲草紧张的让冥北霖抱着她,而冥北霖身上的寒气,也渐渐消散。 次日,浮游起身时,看到眼前这一幕,当即便是傻了眼,盯着冥北霖瞧了一会儿之后,便抬起小手,要将冥北霖推下床去,阿姊可是他的。 “浮游,别碰他,他的身上还带着伤呢。”夏蒲草赶紧阻止。 浮游却是撅着嘴儿,蹙眉瞪着冥北霖。 他本就对冥北霖有敌意,如今见自己的姐姐居然还被冥北霖抱着,顿时生气了,不顾夏蒲草劝说,直接将冥北霖推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这地面也是石地,冥北霖直接砸到了地面上。 顷刻之间,剧痛,让其苏醒了过来。 他微微眯着眼,朝着床榻上望去。 只见一脸焦灼的夏蒲草赶忙冲他伸出了手,想要将他扶起。 冥北霖无视了那双手,自己站起身来。 “小鱼儿,你没事吧?”夏蒲草凝视着冥北霖,又绕到了冥北霖的身后,想替他瞧一瞧后背上的伤。 冥北霖却再次侧身避开,眼中满是厌恶:“别碰我!” 他沉着一张脸,似乎忘了,昨夜,不知是谁,将夏蒲草紧紧拥住。 夏蒲草顿时手足无措的立在那,嘴唇颤了许久,立刻转过身,取出那碗小鱼干,捧着送到冥北霖的面前。 “小鱼儿,你饿了吧。”夏蒲草不敢直视冥北霖的眼眸,因为,这男人的一双异瞳好似能勾魂摄魄一般,只看一眼,心便要酥了。 冥北霖撇了她一眼,非但没有接过那鱼干,转身就朝着屋外走去。 他不想留在此处,想寻个清净的地方,好生歇息修炼。 “小鱼儿,你要去哪儿?”夏蒲草紧张的追了出来。 “本神君去哪儿,还需同你交代?”冥北霖鄙夷道。 “哼!阿姊,走!”浮游指着冥北霖,巴不得这冥北霖立刻离开,他早就瞧着这鱼妖不爽快了。 “你去哪儿,自是不用同我交代,只是你的后背上,还带着伤,所以?”夏蒲草说着这话,心中有些落寞。 昨夜还紧紧相依,怎的如今,却突然翻脸。 “本神君的伤,无需你个凡人操心。”冥北霖说罢,迈步朝着院子外走去。 才走出数步,夏蒲草便发现,他的后背上,渗出了血来。 紧接着,脚步变得迟疑,他抬起那修长的手指按在石壁上,身体朝着一侧歪去。 第二十二章救命恩鱼 “小鱼儿!”夏蒲草当即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冥北霖。 冥北霖本是不愿让这女人碰他,可身上却偏偏没有半分的气力,只能是任由这个女人将他扶回了房。 夏蒲草扶着冥北霖,一入屋,便要脱他的衣裳。 “你干什么?”冥北霖当即一声呵斥。 “让我瞧瞧伤口。”夏蒲草有些焦急。 冥北霖却傲娇的蹙起剑眉,一把推开夏蒲草的手。 “滚!” “阿姊!”浮游拉着夏蒲草的手腕,巴不得立刻拉着他的阿姊走。 “我去给你烧一壶水吧?”夏蒲草望着冥北霖,看着他的眉宇之间又冒出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便知晓,他必定又觉得体寒。 于是,便要去替他烧热水来。 冥北霖却只是依靠在床侧,淡淡的说了一句:“出去。” 这本是夏蒲草寻到的地方,如今,却被“鸠占鹊巢”了。 不过,夏蒲草只当他是伤的厉害,故而脾气自也是不好的。 “来,浮游,阿姊给你做好吃的。”夏蒲草拿上昨个儿从夏宅取来的粗粮面,开始给浮游蒸窝窝头儿。 浮游坐在门槛前,时不时的回头朝着屋内昏睡的冥北霖看上一眼。 “来,吃吧。”夏蒲草将蒸好的窝窝头送到浮游手中,又拿了两个给冥北霖送了过去。 冥北霖闭眸歇息,夏蒲草就将窝窝头放在木桌上,然后替冥北霖将那被褥盖好。 虽被褥有些潮气,但有总比没有好。 结果便是这一动作,让冥北霖蹙起了眉。 “你在干什么?”他的眸中满是警惕。 “我只是担心,你受寒。”夏蒲草解释着。 冥北霖终于是抬起眸子,盯着夏蒲草看了良久。 这个女人,为何如此关心自己?冥北霖觉得,这之中似乎有诈? 而夏蒲草却被冥北霖看的心嘭嘭嘭乱跳,脸颊一阵烧红,不敢同冥北霖对视,立刻又垂下眸去。 这一举动,在冥北霖看着,那便是心虚。 她莫不是妖族派来监视他的?用凡人的身份,让他放松警惕? “滚!”冥北霖想着,开口再次冲着夏蒲草呵斥道。 “阿姊!”浮游立刻冲了进来,牵着夏蒲草的手,便要逃离此处。 浮游是小妖,他能察觉到冥北霖那眼里的杀气。 夏蒲草任由浮游牵着,默默的走到院中,同浮游并排坐着吃起了窝窝头儿。 “阿姊,走。”浮游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抬起那稚气的小脸儿,同夏蒲草说着。 夏蒲草心疼弟弟,知晓他同那小红鱼不对付,可那小红鱼救过她们姐弟的命,她总不能将受了伤的“救命恩鱼”丢在这破石屋里,让其自生自灭吧? 而夏蒲草不知道的是,在她牵挂小红鱼时,这小红鱼盯着她们姐弟,心中已经生出了怀疑,准备好好试探一番。 “你,去采晨露。”冥北霖斜眯着眸子,撇了一眼年幼的浮游。 夏蒲草和浮游,立刻回过头去,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又对夏蒲草说:“海茶,只要茶叶芯,每日三餐,用露水煮之!” “海茶?”夏蒲草从未听说过什么海茶。 “此处靠海,海岸壁上便有,不似其它茶叶,乃是红褐色的。”冥北霖淡淡的说了一句。 “海岸壁?”夏蒲草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爬下海岸壁采什么茶叶? “你们分头行事。”冥北霖特地“叮嘱”。 他担心,这浮游帮夏蒲草采茶,刻意如此说。 “阿姊?”浮游望向夏蒲草。 “好,明日,我便替你去采。”夏蒲草想了想,居然一口应下了。 “如此,一会儿天黑了,你便出发。”冥北霖立刻说道。 “天黑?”夏蒲草愣了愣。 “那海茶,只有夜里才会冒出海岸壁。”冥北霖说罢,又看向浮游:“这小子,需留下照拂本神君。” “嗯,好。”夏蒲草看了一眼浮游,入夜,海岸边上一片漆黑,她也不放心,带着浮游一道去。 故而,待夜深了之后,她便将浮游交给了冥北霖,自己背着小背篓便出发了。 浮游本想追出去,被冥北霖呵斥住。 冥北霖可不管浮游年幼,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替自己捶腿捏肩。 若是不愿,便只稍用眸子一瞥,这浮游就会莫名的恐惧,只能乖乖照办。 如此,照顾了冥北霖一整夜,次日清晨,夏蒲草还未回来,浮游就被冥北霖给轰出了石屋,他命浮游拿着壶,去接一大壶晨露回来。 浮游打着哈欠,委屈兮兮的出了屋子。 “晨露水,和普通水,大有不同,若敢随意糊弄,担心你的蛇皮不保。”冥北霖见浮游推门而出,立刻说道。 浮游欲哭无泪,捧着壶儿去寻露水。 辰时,夏蒲草回来了,她一身狼狈,身上的裙衫都湿漉漉的,还划破了,脖颈上,手背上带着伤。 不难猜测,她应该是从海岸壁上,跌落数次,才采到了一小把海茶。 一入小屋,夏蒲草便发现,浮游不见了,连忙开口询问冥北霖。 得知冥北霖真的让年仅五岁的小浮游去采晨露水,她顿时急了,转身便要去寻浮游。 索性此时,浮游捧着那壶儿,回来了。 他一看到夏蒲草,所有的委屈,便倾泻而出。 “阿姊,阿姊,受不了。”浮游嚎啕大哭。 冥北霖却看都不看浮游一眼,冷声道:“受不了?也得忍着,烧水,煮茶。” 他倒是一副山大王的模样,他就是想要把这姐弟二人给逼急了,好让她们露出真面目。 “小鱼儿,今后,有什么事,我替你做,我弟弟年幼,他?”夏蒲草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是不耐烦的一挥手,意思是让她闭嘴。 夏蒲草只能是悻悻的去煮茶,这所谓的海茶,一入水,便蜷成了一团,夏蒲草看着露水的颜色变成了深红色,想着应是煮好了,于是端了给冥北霖享用。 冥北霖却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煮了这么久,还如何入口?倒了重煮。” “额?”夏蒲草看着茶水,点了点头,重新又煮了一壶。 这一次,就煮了片刻,可再次端给冥北霖时,他依旧不喝,理由是没有煮透。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晨露水没有了才作罢。 第二十三章营救 夏蒲草还觉得心中有愧,想着是自己笨手笨脚,居然连一壶茶,也烹煮不好。 却不知冥北霖一直在悄悄的注视着她,见夏蒲草眼中露出落寞哀伤的神色,冥北霖便觉得这“试探”好似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不过,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心中还同自己说着,凡人心机深重,不得不防。 夜里,不等冥北霖吩咐,夏蒲草便再次出小屋,去采茶。 小浮游则是怯生生的,“伺候”着这位大爷。 夏蒲草这一次,天明之后,不仅仅带了茶叶,还一并寻了露水回来。 煮茶时,小心翼翼,一见茶叶变色,立刻倒出茶水,端给冥北霖。 可冥北霖就是故意刁难,反复煮茶了几次,亦是一口未喝。 “你?”夏蒲草蹙眉。 冥北霖不由的微微扬起嘴角,以为这夏蒲草要发怒,心中想着,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吧? “你不喝茶水,总该吃些什么?如今,你身上有伤,若不吃东西,身体亏虚的厉害?”夏蒲草忧心的望着冥北霖,他的面色,越发惨白了。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冥北霖怔了怔,冷声回了一句。 夏蒲草却伸出手,抚在他的额上。 “还是,有些凉呢。”她忧虑的说着,然后便抱着被褥,到院子里晒。 想着,晒的暖和一些,冥北霖夜里也好睡的安稳。 冥北霖看着夏蒲草忙碌的背影,抿了抿唇,内心深处有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愫在慢慢发酵。 他自幼无人关怀,小小年纪,就被送入军营,从此与那些冰凉的刀叉剑戟为伴,并不知被人关怀,是何种感觉。 也不知,这种心头微暖,便是动容。 旁晚,夏蒲草将暖被盖在冥北霖的身上,又准备背篓和壶时,冥北霖开口,想要阻止。 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但,当夏蒲草走了之后,他便又莫名担忧。 想着那女子,身上的伤还未好,也不知道,今夜还会不会摔着。 如此念头,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自己吃了一惊。 “一个凡人丫头,伤了死了,与我何干?”他的嘴里嘀咕着。 视线却依旧忍不住,朝着屋外看去。 外头此刻,已然黑漆漆的一片。 夜静谧的可怕,冥北霖已然没有了前两日的惬意,躺在榻上,也不叫浮游伺候了。 浮游看着眼前这条喜怒无常的鱼,也真是怕极了他,故而,坐在门槛前,等着他阿姊回家。 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午时。 夏蒲草一般是辰时便会赶回来,为的是给浮游做吃食,可如今,都午时了居然还不回来。 这让小浮游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去寻他的阿姊。 冥北霖心中也有些隐隐不安,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故而,便由着浮游,让他去瞧一瞧。 浮游一走,便是一个多时辰,冥北霖起身,想出屋去看看情况。 “呜呜呜,呜呜呜!” 结果,浮游哭哭啼啼的便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摔瘪了的背篓。 “你阿姊呢?”冥北霖当即沉下脸来。 “阿姊,没有了。”浮游哭泣着。 冥北霖发现,那背篓边上还沾染上了血迹,于是,二话不说,就朝着海岸边上跑。 他顺着咸涩的海风,寻到了岸边。 这边的海岸上,全都是礁石,而且极为陡峭,他难以想象,之前夏蒲草是如何采到海茶的。 “在何处发现的背篓?”冥北霖当即侧过脸,询问浮游。 浮游赶忙抬起手,指向了远处的礁石。 冥北霖立刻快步朝着那礁石走去,这礁石处,有不少血迹。 并且,冥北霖还发现了一股子极重的妖气,这妖气之中,带着浓浓的腥味儿,想必是海中的妖,将夏蒲草给抓走了。 “你,好生在此处待着!”冥北霖对着哭泣不止的浮游吩咐道。 “阿姊!”浮游摇着头,想去寻自己的阿姊。 “本神君,会将你的阿姊给带回来的。”冥北霖说罢,顺着那妖气,一路寻觅,最后在礁石尽头处,看到了一个极大的黑色大坑。 妖气也在此处断了,冥北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跃入了坑中。 而这坑水极深,冥北霖游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再次探出头来,而这一次,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洞穴。 这洞穴上,挂满了枯骨,冥北霖浮出水面,踏入穴中。 一股子腥气,当即迎面扑来,妖气,在他的四周蔓延。 “交出那丫头,本神君既往不咎。”冥北霖身上带着伤,不想同小妖浪费气力。 “哼!好大的口气!既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便一并吃了。”那妖物,说罢便发出一阵无比奸邪的笑声。 冥北霖则是微微闭了闭眸子,紧接着身上便发出一股刺目的红光。 “嘭!”的一声巨响,那妖物本是想在这昏暗之中,偷袭冥北霖,结果被冥北霖一掌劈在了眉心处,当即应声倒地。 冥北霖微眯着眼,看清眼前居然是一条长着黑白条纹的海蛇。 这海蛇,应该也就三五百年的道行,不过邪气却极重,想必是吃了这么多人的缘故。 “她在哪?”冥北霖抬起脚,直接踩在了海蛇的脑门之上。 “您,您,您是?”海蛇妖,惊恐的抬起他的三角眼,盯着冥北霖。 “最后问你一次,昨夜抓的小丫头在何处,她若死了,本神君活剥了你!”冥北霖阴沉下脸的瞬间,眸中的杀气甚浓。 海蛇妖知晓碰上了硬茬,顿时惊的连声求饶:“这位神君,小妖,小妖有眼无珠,昨个儿确实抓了个小丫头,本打算今夜请几个妖友一道吃,若是神君您的人,那您,便带走吧。” 这海蛇说完,抬起那三角眼,朝着洞穴深处望去。 那地方漆黑无比,冥北霖却毫不迟疑,大踏步的朝那迈步。 刚走出三五步,他便又听到了一阵呲呲声,紧接着,垂眸朝着地上望去,发现,前头有大片的小海蛇,此刻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 “哼,什么狗屁东西,居然欺负到本大妖的洞府里!小儿们,撕碎了他!”那海蛇转眼就变了脸。 第二十四章渡气 冥北霖微叹了一口气,他本是不屑同这些小妖计较的,只不过,这海蛇实在烦扰。 “聒噪!”冥北霖淡漠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单手一翻,一把红扇随即显现,紧接着,他挥动手中的红扇,脚下遍地的海蛇,就成了肉泥。 那成了精的海蛇妖,见势头不对,扭着那肥硕的身躯便要逃,冥北霖一抬手,一枚妖丹,就从那海蛇妖的丹田处飞出。 原本硕大无比的海蛇妖,瞬间就变成了手腕粗细。 冥北霖嫌恶的看着手中小小的妖丹,若换做从前,他本是不屑吃这妖丹补灵力的,可方才动了手,身上的伤势加剧,一会儿,只怕又要显原形。 故而,他仔细的擦拭了一番,紧接着,将那妖丹咽下。 “喂,还不起来!” 咽下妖丹,冥北霖便望向了洞穴角落处,蜷缩成一团的夏蒲草。 夏蒲草被海蛇妖掳到此处,吓的是浑身发颤。 如今,听到冥北霖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走。”冥北霖原本生硬的声音,也变得温柔了些许。 “小鱼儿,我,我腿软,走不了。”夏蒲草哽咽着说道。 冥北霖看着楚楚可怜的夏蒲草,心中顿时一软,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 夏蒲草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在发颤。 “一会儿入水了,拥紧我。”冥北霖低声对夏蒲草说。 “这茶叶?”夏蒲草握紧的拳头里,居然是两把海茶。 冥北霖一看,顿时剑眉蹙起。 “蠢么?命重要,还是这茶叶重要?”他口中骂着,心里却开始莫名的疼惜。 “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夏蒲草说完,愧疚道:“都是我无用。” 对于她的“救命恩鱼”,她无以为报,如今,这恩公又救了她一次,夏蒲草已不知该如何还这份恩了。 “少啰嗦。”冥北霖说罢,直接跃入了水中。 夏蒲草入水没多久,便开始挣扎,看样子,很是痛苦。 冥北霖垂眸,直接吻在了夏蒲草唇上,给夏蒲草渡气,虽说是隔着面纱,但是,依旧让夏蒲草瞪圆了眼眸,心神荡漾的,不知所措,只能是任由冥北霖这般吻着自己。 直到出了水面,冥北霖松开她时,她还有些神情恍惚,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阿姊!” 直到浮游,冲过来,一把抱住夏蒲草。 夏蒲草这才回过神来:“浮游不哭,阿姊没事的。” “阿姊,怎么了?阿姊受伤了?”浮游望着夏蒲草裙衫上的血迹,紧张的问着。 冥北霖亦是垂眸,发现,她的腿上,还淌着血,故而再次将夏蒲草抱起。 “那破茶叶丢了。”他撇了一眼夏蒲草手中依旧紧攥着的茶叶,命令道。 “不行。”夏蒲草固执的将那海茶紧握在手中。 冥北霖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她回到了石屋。 他将夏蒲草放在木椅上,便要撕开她的裙衫,查看伤势。 “你要做什么?”夏蒲草紧张的拢住裙角。 “伤口泡了海水,需好好清理,否则只怕是要溃烂。”冥北霖垂着一双异瞳,将这伤势,说的严重些,因为他知晓,凡间的女子,总是将男女有别看的极重。 夏蒲草一听伤口要溃烂,只能松手,让冥北霖瞧。 冥北霖撕开裙角,发现,伤口还真不小,从膝盖处,一直蔓延到脚踝之上,想必是被海蛇拖拽时,让礁石划破了。 “你去烧热水来。”冥北霖示意浮游前去烧热水。 浮游看着夏蒲草腿上的伤口,立马听话的去烧水,他动作笨拙,起了数次火,才烧起水来。 “浮游,过来,担心别烫着。”夏蒲草连连冲着浮游招手示意。 浮游倔强的将热水用木勺盛出,端着盆送到夏蒲草的身侧。 冥北霖则是,替她清洗了伤口,又将一片红鳞放在了夏蒲草的伤口之上。 紧接着,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夏蒲草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转瞬之间,伤口消失,皮肤依旧光洁如初。 浮游和夏蒲草都看呆了,满脸愕然的看看伤口,又看向冥北霖。 “小鱼儿?”夏蒲草望着冥北霖,觉得眼前这小红鱼,真有传说中的法术。 “本神君,名唤,冥北霖,并非是什么臭鱼烂虾。”冥北霖冷着一张脸,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神君?你是神仙?”夏蒲草睁着圆眸,追问着。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冥北霖显出不耐烦,紧接着便是一挥手,示意夏蒲草去泡个热水。 “这?”夏蒲草朝着屋内院外看了一眼。 她能去何处洗漱?冥北霖这一次倒是不傲娇了,直接走到院子外,将屋子留出,不但给夏蒲草腾地方。 他还亲自给夏蒲草将浴桶添满了热水,又拎着浮游到院中坐下,背对着屋子。 夏蒲草褪下衣裳,坐入浴桶之中,从这门的缝隙里,还能瞧见冥北霖的背影。 他坐的笔直,寒风将他的发丝吹起又飘荡着落在肩上。 今日,在水中,他俯身吻在夏蒲草唇上的那一幕,又立刻浮现在夏蒲草的脑海之中。 夏蒲草顿觉,自己浑身都变得无比滚烫。 洗漱好之后,夏蒲草便换上了一袭红色绣花边的裙衫。 她喜欢正红色,出府之后,便再也没有穿过,如今,她却想穿给眼前人看。 打开房门,冥北霖和浮游同时回过头来,看向夏蒲草。 冥北霖那双异瞳,微微一亮。 对于眼前这连面容都不能完全看清的丫头,他居然生出莫名的好感来?看着她长发披肩,红衫着身的模样,嘴角浮现出就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 “阿姊,真好看!”浮游歪着脑袋,望着夏蒲草,笑着说道。 夏蒲草则是抿着嘴唇,她的视线,在悄悄的望向冥北霖。 不过,看到的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孤傲面容。 这让夏蒲草的心,瞬间就凉了大半。 也对,他既是神,那么见过的貌美女子应该无数,自己乃是白城第一丑女,他怎会看上自己呢? 如此想着,夏蒲草的眼神变得落寞。 “咕噜噜!”小浮游的肚子里发出了一阵叫声。 他已经整整一日,没有吃东西了。 “你们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些吃的?”夏蒲草俯身,准备将粗米面拿出。 冥北霖却是抓住了她的胳膊:“日日见你们姐弟吃这些东西,难怪,一个矮小,一个瘦弱,走吧,去寻个馆子。” 他依旧冷着脸,不过,那言语之中,却已然带着关怀。 第二十五章疯了么 “馆子?这小渔村,可没有?”夏蒲草的话还未说完,冥北霖便拉着她朝着院外走去。 只见他从袖中挥出一把红折扇,那扇子瞬间变的巨大,冥北霖拉着她们姐弟二人坐在了折扇上,前往热闹的城镇。 而离这小渔村,最近的城镇就是白城了。 夏蒲草坐在红扇上,朝着底下张望,惊的身体一颤,差点从折扇上摔下去。 冥北霖一把将其拥入怀里,低语道:“你看,那星辰。” 冥北霖说着微微仰起头来,望向天际。 夏蒲草和浮游也抬起头,望着漫天星辰,夏蒲草立刻露出了笑容。 “好美!”她从未这般近,这般仔细的看过星辰。 从小被拘在那小小的偏院里,抬起头,便是屋檐,从不曾见过这般美的景色。 浮游亦是满脸惊喜,瞪着圆圆的眸子,兴奋不已。 “好漂亮。”夏蒲草喃喃自语道。 冥北霖则是垂眸,望向夏蒲草。 漫天的星辰映照在她那淡紫色的眼眸之中,却又比不上她的眸子清亮。 “疯了么?” 冥北霖盯着夏蒲草看的出神,待夏蒲草微笑着看向他时,他便不禁喃喃道。 “神君,你看。”夏蒲草欢喜的指向近在眼前的明月。 见她高兴,冥北霖故意再靠近些,夏蒲草的眼眸也眯成了月牙形的,极为高兴。 看过了明月星辰,冥北霖才在白城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他们三人一并从巷子里走了出去,此刻,巷子外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浮游开心至极,夏蒲草也被这些琳琅满目的糖人,糕点,给迷了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逛夜市。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逛起,就这么不知所措的傻站着,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每个小摊子,都让他们觉得稀奇。 “想吃什么?”冥北霖侧目看了一眼夏蒲草和浮游。 结果这俩姐弟,此刻,都呈“目瞪口呆”状。 “你们不会是?”冥北霖一看夏蒲草和浮游的神情,便猜出,她们应该是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夜市。 故而,问夏蒲草:“你喜欢吃什么?” “糖葫芦,枣泥糕,糖酥饼?”夏蒲草一口气,说出的都是糕点甜食。 冥北霖听了,又看向浮游:“小孩,你呢?” “一样,一样!”浮游如同鹦鹉学舌一般的说着。 冥北霖轻嗅了一下四周的气息,紧接着,便带着姐弟二人,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走去。 夏蒲草和浮游,就好似第一次入城的村妇一般,对什么都好奇,到了酒楼门口,便朝着里头张望。 如今,是夜里,这里的生意,却依旧极好。 男女老少,喝酒吃饭,其乐融融。 “要个雅间!”冥北霖对前来迎客的伙计说。 “诶呦,真真是不好意思客官,今夜有烟火,故而,整个二楼雅间都被夏府包下了。”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夏府?”夏蒲草一听到“夏府”二字,顿时心头一颤,赶忙拉了拉冥北霖的袖袍:“神君,要不然,咱们换一家吧?” 冥北霖则是目光一沉,直接掏出了一个金锭,递给那伙计。 “二楼,我要了。” 那伙计一看到金锭,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但还是连声道歉:“这位客官,您,您,就算给再多银钱,也是无用的,这夏老爷长年在此处包间,和咱们掌柜的是老友,也不是银钱的事儿,不如这样,您靠窗坐如何?” 夏蒲草则是频频回头,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生怕被夏府的人碰上。 可这怕什么便来什么,夏府的丫鬟,这时候便进来了。 “靠窗坐也不错,也能看到烟火!”夏蒲草说完,拉着冥北霖就靠窗桌下了。 伙计赶忙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竹牌,让他们点菜。 这些竹牌上,全都是菜名儿。 夏蒲草望着那些竹牌,眨巴着眼眸,正不知要什么好。 冥北霖大手一挥,让伙计将这酒楼里最好的糕点吃食全都上了,并且,要了一壶茶水。 “是!”伙计俯身退下。 夏蒲草抬起手算了算,压低了声音对冥北霖说:“神君,太多了,我们三人,如何吃的完?” “只让你浅尝辄止,谁让你全吃了?”冥北霖撇了一眼夏蒲草。 夏蒲草抿着嘴儿,心中想着,她最喜甜食,如何能浅尝辄止。 说话间,这糕点茶水便上来了。 冥北霖一个人悠悠的喝茶水,夏蒲草和浮游则是吃起了冰粉,又甜又冰凉,好吃的很。 “吃东西,便将这面纱给摘了吧。”冥北霖看着夏蒲草说着。 夏蒲草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垂着头,撩起一点点面纱,把吃食送入嘴里。 听到冥北霖如此说,赶忙摇头:“不行,我们这的规矩,没成婚之前,不能摘面纱的。” “哼?还有这般规矩?”冥北霖倒是觉得稀奇。 “阿姊,这个好吃。”浮游转眼之间,已经吃的满嘴糖粉,欢喜的同夏蒲草说着。 夏蒲草笑着,抽出手帕,替浮游擦拭着。 “你叫什么名字?”冥北霖看着夏蒲草这温柔的模样,突然开口问道。 夏蒲草的手一顿,莫名有些羞怯,张口道:“我?” “知道,夏家那丑女夏蒲草么?”突然,隔壁桌的一个男人大声说道,惊了夏蒲草一跳。 她的视线,忍不住朝着那男人看去。 “哼,听闻,夏老爷要给那丑女寻婆家呢,说是嫁妆百金!”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接着说道。 “哈哈哈!别说是百金了,就那丑无盐,给千金也无用。” “对对对,不过我怎么听说,那丑女,不见了?夏府正四处寻呢?” “哼,别乱跑才好,出来只会吓唬人!” 说到这,那些男人哄堂大笑。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冥北霖凝视着夏蒲草。 夏蒲草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此刻的她,眼底添了一份落寞。 “叫什么要紧么?”她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冥北霖手中的杯盏顿了顿:“你不愿说,便罢了。” 冥北霖的话音刚落,窗外便是“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绚丽的烟火散落开来。 “阿姊,好看!”浮游高兴的拍着手儿。 夏蒲草却没有了心思看,只是呆呆的仰着头,心中想着“蒲草”这个名字,有还不如没有,轻贱又可笑。 第二十六章算命先生 如此插曲,让夏蒲草再也没有了玩耍的心思。 满脑子想的,都是夏府如今在寻她,居然还要给她找夫婿? 看来,夏老爷是真的动怒了,不愿再见到她,故而,打算将她给嫁出去,如此便可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这,夏蒲草的心凉了。 “怎么不吃?”冥北霖望着夏蒲草:“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夏蒲草摇头,却恰好看到酒楼外,一个华丽的轿子落下。 紧接着一群丫鬟,簇拥着夏夫人,和夏永夜入了酒楼。 夏蒲草一看到她们,立刻微微垂下头去。 “我不想吃了,出去走走吧。”夏蒲草说完,就拉起了吃的正高兴的浮游。 然后便急匆匆的朝着酒楼外走去,冥北霖赶忙付账,这小丫头倒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之前明明很高兴,怎么突然就变了? 夏蒲草出了酒楼,一心想着,离夏府的人远一些,可别叫她大娘和长姐看到了。 结果这一走,人群涌动,再回头时,却不见冥北霖的踪影了。 这时候,夏蒲草开始慌了,转着身,四处寻找冥北霖。 “姑娘!姑娘?” 她正焦灼之际,突然,街边一小摊有人叫住了她。 夏蒲草垂眸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算命摊,而这摊子上挂着一个鸟笼,鸟笼里,立着一只红色的乌鸦。 “你在叫我?”夏蒲草望着那算命先生,一脸狐疑的问。 这算命先生点了点头,抬起手,示意夏蒲草坐下。 “我不算命。”夏蒲草说完,就要走。 那算命先生,一把握住了夏蒲草的手。 夏蒲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的手好凉好凉,如同冰块一般。 “在下,觉得同姑娘有缘,故而,想给姑娘算上一卦。”说罢,强行拉着夏蒲草坐下。 “对不住,我?”夏蒲草准备再次推辞。 “你姓夏,最近生母故去,如今,前途未卜。”那算命先生突然开口说道。 夏蒲草一怔,不由凝眉,望着眼前的算命先生。 这算命先生戴着一个黑纱斗笠,着一袭玄色衣裳,瞧不清他的面容。 “你?”不过算的却是极准的。 “如今,红鸾星动,可遇上的却并非有缘人。”这算命先生继续说着。 “红鸾星动?”夏蒲草的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了冥北霖的模样。 她是喜欢看着他,看他时心便嘭嘭嘭跳的厉害,有时觉得就要喘不上气了,这难道就是喜欢? “并非有缘人?为何?为何不是有缘人?”夏蒲草焦急的追问。 “你此生,并无姻缘,有的只是孽缘罢了。”算命先生一边说,一边凝视着夏蒲草的眼眸。 夏蒲草的嘴唇颤了颤:“先生您的意思是,我要孤寡一辈子?” “没错,给了你这张脸,便是预示着,你姻缘无望。”算命先生毫不犹豫的说道。 此刻,夏蒲草自是不知这算命先生的身份。 她的这张脸,便是拜他所赐。 当时,夏蒲草要入轮回,为了斩断夏蒲草所有的姻缘,他便在夏蒲草的脸上,施了术,让其脸上,出现大块的红色“胎记”。 如此一来,自是貌丑无人问津。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不知从何处冒出个男人,让夏蒲草动了心。 “你命格硬,喜欢的人,都将会被你克死,你若真喜欢那位公子,便离他远一些,此生,不沾染半分情爱,那便可安然度过。”算命先生见夏蒲草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了不舍,故而,立刻将话说的更重了些。 夏蒲草凝眉:“为何?为何我会是这般命格?先生,你是高人吧?听闻,高人是会替人改命的。” “你就这般舍不下?你们到何种地步了?”算命先生问着,抓着夏蒲草的手,变得愈发用力。 见夏蒲草吃痛蹙眉,这才松开了手。 “总之,你此生无姻缘,更不能动情,若真有喜欢之人,那便离他越远越好。”这算命先生,莫名的生起了气来。 “这位先生,你们看相算命的,真的就准么?曾经因为你们的一句话,我被亲爹圈养在偏院十多年,我若真的这般命硬,克父克母,那我爹怎会还活的好好的,不但寿数长,他的生意,听闻都做到了京中,财运极望。”夏蒲草说罢站起身来。 她不想听这算命先生继续说下去,从小到大,她因为这些人的所谓命格之术,被判定为不祥,娘不能亲,爹不疼爱,如今,就连她有个心仪的男子,也不能心生喜欢? 老天爷对她,未免太过无情。 “你不是说,你来凡间只是为了品尝那些吃食,看花赏月?你可知晓如今孟庄是什么情况么?你!”那算命先生急了,也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夏蒲草看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他的个头,同冥北霖一般,夏蒲草看他时需仰起头来。 “总之,总之你休要动男女之情,否则,否则我便想法子带你回去!”算命先生说罢,他身侧的红色乌鸦发出了尖锐无比的叫声。 这叫声让夏蒲草惊的往后退了半步,浮游亦是一脸惊恐的望着那红鸦。 “回去?”夏蒲草顿时觉得,眼前这个算命先生就是个疯子,说出的话,都是些疯癫无状的话。 而这算命先生,本是想再次抓住夏蒲草的手,结果却突然转过头去,紧接着便提上了他的红鸦,迅速走入了人群之中。 “记住,别动凡心!” 这是那位先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夏蒲草凝眉,看着那先生的背影,不禁摇头,只觉得自己遇上了个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罢了。 “你们方才在同何人说话?” 就在此刻,冥北霖的声音,突然从夏蒲草和浮游的身后响起。 她们立刻回头,只见冥北霖面色不佳,脸颊一侧起了一层虚汗,大抵是寻她们给急的。 不过,在夏蒲草的面前,还是装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说话时,压根就不正眼瞧夏蒲草。 “一个算命先生。”夏蒲草如实说道。 “哼,什么命数,虚话而已。”冥北霖沉着脸说。 “神君不信命数?”夏蒲草顿时眸中泛光。 冥北霖没有应声,而是朝前走去。 第二十七章烟火 “嘭!嘭!嘭!” 一阵烟火,此刻在他们的头顶之上绽放开来,夏蒲草仰起头,望着那璀璨的烟火,不禁笑出了声。 “好美!”她从前,是绝无机会看这样美的烟火的。 儿时总是听长姐说,烟火绚烂,那时候,她便憧憬着有朝一日,能亲眼瞧一瞧。 老婶娘告诉她,在白城,姑娘出嫁,若母家珍视,便会为这出阁的女儿,放上彻夜的烟火。 她的长姐,及笄后,夏夫人就准备了整整一库房的烟火,为的就是到时候,寻了门当户对的体面人家,好好庆贺。 “额!” 只可惜,这街头人来人往,夏蒲草的视线很快,就被前头的人,给挡住了。 冥北霖一手牵着夏蒲草,一手直接将浮游提溜起,一个旋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夏蒲草只觉得好似一股子劲风,从自己的身上拂过,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坐在了高高的屋顶之上了。 脚踩在楼阁的青瓦上,发出“咔咔”的声响,吓的夏蒲草一动都不敢动。 “坐。”冥北霖直接坐下,将浮游也放了下来。 浮游瞪着圆圆的眼睛,紧紧贴在冥北霖的身侧,不敢乱动弹。 夏蒲草也挨着冥北霖坐下,本是害怕,可这漫天的烟火,让她渐渐的放松下来,沉醉其中。 “神君,你知道吗?我幼时,有一愿望,便是想看一夜烟火。”夏蒲草望着那散去,又升起的烟火,看的痴醉。 而冥北霖此刻看的,却是倒映在夏蒲草眼中的烟火光芒。 “不过是烟火,也称得上是什么愿望?”冥北霖淡漠的说着。 夏蒲草则是侧过脸来,望向冥北霖:“神君可有什么愿望?” “寻一清净处,修炼飞升。”冥北霖半眯着眼眸,他不想自己再被提起时,被称为北冥的将军。 从他离开北冥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的知晓,自己在冥帝心中的位置,他是一把利刃,而绝非北冥大皇子。 修炼飞升,彻底摆脱北冥,这便是他心中的愿。 “那,我可以陪你么?”夏蒲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 夏蒲草带着浮游,亦不知今后该去往何处,她想跟着冥北霖。 “陪我?”冥北霖淡淡道:“不必,你们人,也就区区几十年的短寿而已,你?” 冥北霖突然欲言又止,因为,他看到了身侧这姑娘眼底的落寞。 “是啊。”夏蒲草幽幽道:“听闻,妖可活千万年,神君应该也一样。” “阿姊呢?”浮游凝视着夏蒲草。 他虽不知短寿为何意,但是,看到夏蒲草的眼神变了,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要他的阿姊活的和他一样长,如此,才能长久的陪在自己身边。 “寿数短,自也有短的好处,这烟火,虽不能一直绽放,可至少,绚丽过不是么?”冥北霖婉转的安抚起了夏蒲草。 夏蒲草听了微微点头,不过依旧难掩,眼里的失落。 “你们凡间女子,似你这般大,便寻个如意郎君嫁了,虽短暂一世,但并不孤苦。”冥北霖望着楼宇下,那一对对夫妇说道。 夏蒲草听了,微垂着头。 脑海之中,莫名回想起了方才算命先生说的话。 “算命的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动心,不能嫁人,若是嫁了,只会冲克到对方,给其带来不幸。”夏蒲草抿了抿嘴说着。 “庸人自扰。”冥北霖立刻回道。 “我若要嫁的人是你,神君,你可还会这般轻言?”夏蒲草问这句话时,全神贯注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张嘴,本是想回应,不过,很快又意识到,若是回应了,便代表着? 他是神,怎么可能喜欢上这般柔弱的凡人? “神君怎么不说话了?”夏蒲草有些急了。 “一会儿,我们便回去吧。”冥北霖直接岔开了话题。 夏蒲草落寞一笑,然后,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 “现在便回去吧。”夏蒲草已然没有了看烟火的心思。 冥北霖狐疑的望着她,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开口说道:“浮游累了,该回去歇息了。” “嗯。”冥北霖微微颔首,便立刻送这姐弟二人,回到了海边的石屋。 今夜,冥北霖不再霸道,让姐弟二人睡床榻,而他自己,则是要在木椅上打坐歇息。 “神君,你的眉?”夏蒲草凝视着冥北霖那如墨一般的眉宇。 他的眉宇之上,再次生出了冰霜来。 如今,冥北霖身子虚,方才又动用了术法,故而,寒症再次袭来。 不过当着夏蒲草的面,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无事。” 然后便闭上了眼眸,不再搭理夏蒲草。 “不如,你也到榻上来?”夏蒲草想着,别冻坏了他。 “不必。”冥北霖倒是嘴硬。 “可?”夏蒲草有些不放心,但一看冥北霖那肃穆的神情,又担心,自己再“啰嗦”下去,便要惹得冥北霖不悦,故而只能先闭了嘴。 她给浮游洗漱,安顿好浮游之后,就躺在浮游身侧,轻轻拍着浮游的胳膊,哄着浮游入眠。 待浮游入眠之后,夏蒲草便微微转过身,悄悄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就好似一尊雕塑一般,威严肃穆,盘腿坐着无比端正。 “神可活万年吧。”夏蒲草看着冥北霖,在心中默默想着。 冥北霖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知晓夏蒲草在看着自己,不过,却并未睁开眼眸。 原本,他在心中想着,自己的伤养好之后,就要离开此处。 可不知为何,如今,被眼前这个凡间女子,弄乱了心神。 见她落寞哀伤,自己便也跟着心中不快。 一定是伤的太重,故而,心神具损。 冥北霖暗暗想着,自己是断断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凡尘间的弱女子的。 那般柔弱不堪,怎配的上鲲鹏? 如此反复在心里念叨了数次,为的便是要压制下,内心“奇怪”的感觉。 二人,一夜无眠,也无语。 清晨,天蒙蒙亮起,夏蒲草便要拿上壶,给冥北霖去收集晨露。 “别去了,寻常井水便好。”冥北霖望着那瘦弱的背影,立刻开口。 “那怎么行,神君你还是喝晨露水好些,我去去就回。”夏蒲草说罢,冲着冥北霖笑了笑,抱着壶儿,径直出了屋子。 第二十八章逐客 冥北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站起身来,想要追上她,可起身之后,又立刻停住了脚步。 “凡人而已。”他的嘴里低语着,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对一个凡间女子动情。 夏蒲草则是抱着壶儿,到了渔村隔壁的矮山上。 这矮山上,虽已入了冬,可却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叶之上,布满了晨露,夏蒲草一点点收集。 却并未发现,她的身后,有一只豺狼正在悄悄靠近。 当夏蒲草转过身时,那豺狼与她,已近在咫尺,正张着嘴,流着哈喇子,恶狠狠的盯着夏蒲草。 如今,已经入冬了,鲜少有人上山,这豺狼应是饿了些许时日,故而,看着夏蒲草时,那眸子都是泛红的。 夏蒲草从那豺狼的眼神之中,已经读出了危险,故而赶忙转身抱着壶就朝前跑去。 豺狼却是动作迅猛,直接向夏蒲草扑了过去。 它的脑袋歪着,尖锐的牙齿,眼看着就要咬住夏蒲草的后脖颈使其毙命。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青蓝色的影子闪过,紧接着那豺狼发出一声哀嚎。 夏蒲草回头去看,便见一高大男子,将她挡在身后,并击退了豺狼。 不过,这男子好似受了伤,正微微躬身。 “公子?你没事吧?”夏蒲草赶忙询问。 对方转过身来,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他的左臂被咬伤了,正淌着血。 夏蒲草慌张的拉过他的手,仔细察看。 却并未注意到,此刻,这位公子正直勾勾的凝望着她。 “这可怎么好?公子随我回村,我去替公子寻个大夫瞧一瞧?”夏蒲草说罢,抬起眼眸,看向眼前的公子。 这一看,却是不禁一怔。 这位公子不仅仅身段高挑,长相俊俏,气质更是如玉一般温润。 此刻,虽受了伤,可却还安抚夏蒲草说无事,冲着夏蒲草含笑着。 夏蒲草呆愣了良久,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位公子,好似在何处见过?但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姑娘?姑娘?”这位公子叫了数次。 “啊,你随我来。”夏蒲草说罢,一手抱着壶,一手扶着这位受伤的公子,朝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这公子对夏蒲草可谓是亲昵的很,夏蒲草也觉得他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旧友一般。 说笑间,知晓了这位公子,姓严,名唤墨宗,在白城里做小本买卖,途经此地,才恰好救下夏蒲草。 二人说着,很快便到了石屋,夏蒲草扶着严墨宗踏入院中,发现冥北霖正同浮游说着话。 浮游似乎又做错了什么,正在挨训。 瞧见自己的阿姊回来了,立刻就跑了过来。 “阿姊!”他一把抱住夏蒲草的腿,眼中含泪。 “教你术法,还是害了你不成?”冥北霖有些恼怒。 他想着,自己这伤好了,便是要离开此处的,只是,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夏蒲草。 故而思虑再三,决定了,要教会浮游术法,如此一来,也好保护他的阿姊。 结果这浮游年幼,玩心太重,根本就不听冥北霖的。 于是,冥北霖便教训了他一番。 不过,说完这句话,冥北霖的视线,立刻就瞥见了夏蒲草身侧的高大男人。 夏蒲草居然亲密无间的扶着对方,而这男人,冥北霖只看一眼,便觉得无比讨厌。 “他是谁?”冥北霖这口吻,俨然是这家的男主。 “严公子,在山上救了我一命!”夏蒲草一边扶着严墨宗入屋坐下,一边将方才在山上遇到豺狼的事儿,告诉了冥北霖。 冥北霖面色凝重,目不转睛的盯着严墨宗。 待夏蒲草说完之后,冥北霖便冷声问道:“那矮山上,还有豺狼出没?” “嗯,好大一只。”夏蒲草点着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严墨宗的袖袍卷起。 “那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了,不过,寒舍怎敢让公子屈居?公子还是早些离开吧。”冥北霖冷着一张脸,直接下了逐客令。 夏蒲草看着严墨宗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却立刻蹙起了眉宇。 “我去寻个大夫来。”夏蒲草说罢,就要去寻大夫。 “不必!”冥北霖立马拦住她:“本神君,替他治。” 说罢,冥北霖走到了严墨宗的面前,然后抬起手,朝着他的伤口上一抚。 原本,这一抚,便能用术,让其伤口愈合。 可这古怪的一幕出现了,伤口依旧红肉外翻,不见丝毫好转。 冥北霖剑眉一扬,觉得眼前之人,有些不对劲。 可是,却看不出什么蹊跷来。 他都看不出蹊跷,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眼前这男人,确实只是普通人。 二,他大抵是术法高超的大妖之流,才能让冥北霖也看不出端倪来。 “如何?”夏蒲草凑前来看,却见伤口依旧。 “我还是去请大夫吧。”她望着那伤口,还在冒血,顿时心中难安。 “不必了,一点皮外伤而已。”严墨宗温和的冲着夏蒲草笑了笑,然后便要将袖子放下。 “不行,伤口若不处理,感染化脓,可如何是好?”夏蒲草说罢,固执的转身,去寻之前的小嫂子,想问问她,这村中可有大夫。 结果,小嫂子却说,这小渔村里,哪有什么大夫。 不过,却给了夏蒲草止血的草药,说是敷在伤口上,伤口便能很快愈合。 夏蒲草赶忙道谢,拿着草药便回了石屋。 “还不走是么?” 她才刚走到石屋门前,便又听到冥北霖的逐客声。 此刻,冥北霖那张傲慢的脸上,写满了怒意。 “神君,他是我的恩人,你怎能这般无礼?”夏蒲草第一次对冥北霖发了“怒”。 冥北霖也阴沉着一张脸:“恩人?本神君看他,并不简单。” “严公子,这些草药,外敷能止血。”夏蒲草就好似没有听到冥北霖说的话,直接将草药捶打成泥状,然后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 “额!”这严公子的嘴里,还发出低低的闷哼,似乎是觉得疼痛。 “装模作样!”冥北霖冷声说着。 “包扎上,便好了。”夏蒲草小心翼翼的替严墨宗包扎, 冥北霖看着夏蒲草这般“讨好”这男人,心中莫名憋着一股子火。 第二十九章古古怪怪 严墨宗和夏蒲草却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的方向瞧上一眼,就好似,当他不存在。 “阿姊,阿姊,严哥哥,给的。”浮游欢喜的捧着一包好似桂花糖的东西,自己嘴里嚼着一颗,也要给夏蒲草吃上一颗。 “浮游你吃。”夏蒲草看着被血色侵染的布条,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糖。 “这糖,是上好斋馆里买来的,里头的糖心,是用山楂糕做的,你必定喜欢。”严墨宗一脸笑意的望着夏蒲草说着。 夏蒲草一怔,望着严墨宗,狐疑的问道:“你怎知晓,我喜欢吃山楂?” “这人分明有古怪!”冥北霖也一步上前,伸出手便将夏蒲草拉到自己的身后。 那严墨宗却依旧一脸温和,笑着对夏蒲草说:“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甜的,我猜想你也喜欢,至于那山楂,是我极爱的,那种滋味,姑娘试过,也必定会喜欢。” “我自然是喜欢的。”夏蒲草听到严墨宗如此说,便是连连点头。 她从小就喜欢吃冰糖葫芦,无论多少都吃的下。 每次不开心,长姐只要拿了糖葫芦来,她便高兴了。 “那尝尝看。”严墨宗说着居然亲自从浮游的手中,拿起一枚糖,要喂给夏蒲草吃。 夏蒲草望着糖,很是自然的俯身。 结果冥北霖先一步伸出手,抓过了糖。 紧接着,便是瞧了一眼,故意说道:“这糖制的粗糙不堪,但毕竟是你的心意,留下便是,如今,你既受了伤,这村中亦无大夫,还是快些赶路,去城里,寻个大夫看看伤势。” 冥北霖这话,表面听着好似关切,其实,便是换了“软话”赶这严墨宗走。 严墨宗自是听出来了,而夏蒲草此刻也觉得,冥北霖说的有理。 “严公子,您还是赶紧去城里瞧一瞧吧,我去问问村中有没有马车。”夏蒲草想着,这严墨宗是因为自己而受伤的,自是要雇一辆马车,让人将他送入城中看大夫才好。 严墨宗撇了一眼冥北霖,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 “也是,那我这便告辞。”他说完,好似真的要离开。 “轰隆隆!” 结果,也是奇了,冥北霖眼瞅着就要赶走这个古古怪怪的男人,结果,此刻外头突然变了天色。 并且,狂风大作,顷刻之间,暴雨瓢泼。 “快走吧。”冥北霖依旧不死心。 “姑娘可有竹伞?”严墨宗明知故问。 这么小的屋子,所有东西,一览无余,压根没有竹伞。 “没有?”夏蒲草有些歉疚的说。 “那这么大的雨,只怕是走不?”严墨宗开口正想说,大雨瓢泼,他今日走不了,结果,一把竹伞就递送到了严墨宗的面前。 不过是一把竹伞,冥北霖如今虽然受了伤,但这些东西还是能幻化出来的。 “咳咳咳!咳咳咳!” 而这严墨宗却突然在此刻咳嗽了起来,身体微微踉跄,朝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按着木桌,便说:“夏姑娘,在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大抵是失血过多,需好好歇一歇。” “啊?这可怎么得了?严公子,那你先躺着,我,我,我去买一只老母鸡来,给你熬汤补补身子?”夏蒲草赶忙将这严墨宗扶上了床榻,让其躺下歇着。 严墨宗也没半分客道,直接就躺在了榻上。 冥北霖的面色,此刻已然阴沉至极。 夏蒲草却拿过那竹伞,要去买鸡。 她之前病了,老婶娘便要熬鸡汤给她喝,每次喝完鸡汤,病便能大好。 如今,这位严公子,瞧着面色煞白,更该好生补补了。 夏蒲草如此想着,拿着竹伞就要出去。 冥北霖一把抓住夏蒲草的手腕:“这个人,不能留,本神君送他去白城。” “他如今这般,一人在白城我也不放心,就让他在这养一养,待好转了再送去白城,亦或者从白城请个大夫来。”夏蒲草想着,她的那些首饰,变卖变卖,请个大夫来瞧病,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你蠢么?他摆明是装的!”冥北霖指着严墨宗,有些恼怒。 “阿姊,烫,好烫!”浮游突然开口,对夏蒲草说。 夏蒲草回过头,瞧见了浮游的小手正拉着严墨宗。 原是浮游想分一颗糖给他,却发现严墨宗浑身发烫。 夏蒲草赶忙过去,一摸对方额头,果真烫的很。 于是,赶忙拧了湿布,覆在严墨宗的额上。 身后,冥北霖一脸阴冷,目光死死盯着严墨宗。 他可以肯定,严墨宗不是凡人,就算不是妖,也绝对不简单。 “神君,不如,你去替我买一只鸡回来?”夏蒲草一边替严墨宗擦拭脸颊脖颈,一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冥北霖。 冥北霖半张着嘴,有些无言以对。 今早,夏蒲草体贴入微的对象还是他,怎的如今,转眼就成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严墨宗? “本神君身上还有伤!不如,你去买,本神君替他擦身?”冥北霖走到夏蒲草的身侧,直接夺过了布块。 夏蒲草愣了愣,然后便点头:“也对,我去去就回。” 她说完,拿了碎银,撑着竹伞,匆匆忙忙出了屋。 屋内,此刻剩下一脸稚气的浮游,面若冰霜的冥北霖,还有,原本虚弱要昏睡,如今却突然睁开眼眸的严墨宗。 “滚!趁本神君心情好,还不想动手时,立刻滚!”冥北霖低声叱道。 严墨宗则是侧了侧身,望着冥北霖。 “我知晓,你是谁,北冥大皇子,冥北霖,哦,不,如今,你已出走北冥,冥帝废黜了你大皇子的封号,如今成了游离在这凡间的小神。”严墨宗并不怕眼前这个满眼杀气的男人,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你既知晓本神君的身份,便识相些,别来招惹,否则?”冥北霖微眯着一双异瞳,眼中流露出的,自是腾腾杀气。 “若是换做从前,这话,大抵能吓着我,可如今,万妖结盟,为的就是杀你,你受重伤,绝非是我的对手。”严墨宗说罢,顿了顿:“识相的,立刻消失,这女子,乃是我的宿世姻缘,是我的妻。” “胡言!”冥北霖怒喝一声。 结果,二人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浮游握着糖,赶忙躲在了桌下,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目瞪口呆。 第三十章收买 “嘭!” 一旁的木架子被打断在地,紧接着,浮游头顶上的木桌又被打断。 这二人,从屋内打到了屋外,石壁都被震裂了。 浮游坐在地上,一边吃糖,一边狐疑的看着他们。 他不知道,为何方才在他阿姊面前,一个重伤,一个昏睡,怎的如今,都这般有了力气? 最终,这场恶斗,以冥北霖吐血,躬身俯地为终了。 “你究竟是谁?”冥北霖拭去嘴角的血。 若非重伤,他怎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输了?可哪怕是重伤,眼前人既可以将他打败,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严墨宗冷眼看着冥北霖,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我是谁,对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只要记住,那是我的正妻,你若胆敢沾染半分,休要怪我下死手。”严墨宗盯着冥北霖,一脸肃穆的说着,言语之中,满是威胁。 可下一刻,他却好似发现了什么,猛然抬起手,朝着屋内一挥,一切都恢复原状,紧接着迅速躺倒在了床榻之上。 就连他那被淋湿的衣裳,都在顷刻之间干透了。 小浮游坐在木桌下,一脸茫然的看向严墨宗,年幼的他还有些恍惚。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怎觉得,好似是自己恍惚之后产生了某种错觉? “神君,严公子如何了?方才同小嫂子处置了这鸡,又找她借了砂锅,耽搁了些时辰。”夏蒲草的声音,很快就从外头传了进来。 只见她将那竹伞夹在腋下,手中端着一个大砂锅,浑身已经淋湿了。 冥北霖瞧见,立刻上前接过那砂锅,紧接着便“叱”道:“既带着竹伞,何故淋成这般模样?你蠢么?” 他嘴上骂着,却立刻帮夏蒲草寻了干布,递给了她。 夏蒲草的视线,却是落在了严墨宗的身上,见他依旧闭着眼眸,便又赶忙,开始忙活了起来。 因为这大雨,如今已经不能在外头院子里生火了,夏蒲草只能将那石块捡到石屋内,在门槛前头架起了砂锅,熬起了鸡汤。 浮游见夏蒲草回来了,才从桌下爬了出来,走到夏蒲草的身侧,望着锅里的大肥鸡,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他喜欢吃生食,这鸡,他能一口吞下。 “咕噜噜!” 他那小小的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你饿了?一会儿鸡汤好了,阿姊也给你一碗。”夏蒲草笑着,让浮游先吃些糖果。 浮游望着那生鸡,抿了抿嘴唇。 他虽想吃,可又知晓夏蒲草不喜欢他吃生食,故而,也就乖乖隐忍。 “妖便是要吃生肉的,本性难改。”冥北霖端坐在一侧,冷眼看着夏蒲草。 夏蒲草一愣,再次看向浮游:“浮游你?” “不吃,浮游,不吃。”浮游嘴里含着糖,有些磕巴的说着。 “你装也无用,心中有何想法,有本事,大胆的说出来便是,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冥北霖冷声说着。 不过,这些话,显然不是对浮游说,而是,对床榻上的严墨宗说的。 “哼!”浮游发出一声哼声,以为这冥北霖又在教训他。 “你告诉你阿姊,方才,他是不是起身,与我动手?”冥北霖直接指向了严墨宗,要在夏蒲草的面前拆穿严墨宗。 浮游忽闪着大眼睛,视线撇向严墨宗。 严墨宗神不知鬼不觉的冲着浮游,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浮游便望着冥北霖,没有回应。 冥北霖立刻抬起手,就朝着浮游的额上拍了一下。 “几颗糖就把你给收买了?本神君还带你去吃了糕!怎就不见你记本神君的好?”冥北霖怒骂着。 比起这个“喜怒无常”的神君,那严墨宗在浮游看来,确实不知好上多少。 “阿姊!”他捂着脑门,发出啜泣之声。 “神君,浮游年幼,有什么话好好说。”夏蒲草揉了揉浮游的额头。 “年幼?年幼就学着是非不分?正应为年幼,才更该好好管教管教!”冥北霖却依旧面色阴沉:“这严墨宗来历不明,方才你走后,便同本神君大打出手!” 冥北霖也不管有无“人证”,再次开口拆穿严墨宗。 夏蒲草听了,却是微微怔了怔,站起身,将手擦拭干净,然后走到床榻前,低低的唤了一声“严公子”。 见这严墨宗没有反应,她才又将自己的手抚在严墨宗的额上。 “好烫!”夏蒲草赶忙拉过被褥,将严墨宗裹紧,让其发汗。 严墨宗满脸通红,看着便是病的极重。 “他是装的,必须赶他走。”冥北霖此刻已经立在了夏蒲草的身后,语气之中,带着命令。 一只手,还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严墨宗的胳膊,要将他从床榻上拽下来。 “神君,你干什么?”夏蒲草惊的将他推开。 冥北霖怒不可遏:“愚不可及!罢了,本神君不再插手。” 他说完,便是拂袖而去。 “神君?你去哪儿?”夏蒲草想要去追,结果衣袖却被床榻上的严墨宗给紧紧拉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这严墨宗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夏蒲草回过头,望向严墨宗。 “严公子,你醒了?” 严墨宗半眯着眼眸:“夏姑娘,在下是否,拖累了你?” “哪里的话,严公子是我的恩人啊,你好好歇着,一会儿,鸡汤就好了。”夏蒲草说完,替严墨宗掖好被角,再抬头朝着院子望去,冥北霖早就不见了身影。 而且,这冥北霖,一走便是三日。 这三日,夏蒲草尽心尽力照顾严墨宗,小浮游同这严墨宗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来取砂锅的小嫂子,甚至误以为,这严墨宗是夏蒲草的男人。 “夏姑娘,其实,那位公子说的没错,我不是寻常人。”严墨宗这日晚膳时,突然,对夏蒲草开了口。 夏蒲草听了,满脸狐疑的看着严墨宗:“那你?” “我是一个相士,专门替人相看面相,解惑。”严墨宗说罢,顿了顿,等夏蒲草开口。 夏蒲草凝起了细细的眉,有些吃惊,因为在她的想象中,那些相士应该都是老头儿,没有想到,严墨宗如此年轻,居然就是相士。 第三十一章避开一事 严墨宗见夏蒲草呆愣了半晌,都不说话,于是,又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 “这几日,多亏夏姑娘照顾,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严墨宗故意,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的模样。 “严公子,但说无妨。”夏蒲草毫无防备,一脸单纯的看着严墨宗。 “姑娘,你的面相?”严墨宗说到这,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夏蒲草听到这句话,脸色亦是瞬间阴沉了下来,她大抵知晓严墨宗想说什么。 从小到大,别人都说她的命格不好。 “我命格不好对么?”夏蒲草淡淡的说了一句。 “夏姑娘,从面相上来看,你出生贵门,吃喝自是不愁的,只要避开一事,此生必定顺遂。”严墨宗一脸温和的说着。 “何事?”夏蒲草连忙问。 “姻缘之事。”严墨宗极为认真的说:“夏姑娘此生,没有姻缘线,若强行结缘,不但会影响到心爱之人,还会伤到身边的骨肉至亲。” 严墨宗说到这里,视线低垂,望向了浮游。 夏蒲草也立刻朝着浮游看去,如今,这是她最最在意的人。 “今夜,我便要离开此处。”严墨宗的眼里,满是不舍。 他安奈不住,私自来凡间看夏蒲草,已经是坏了阴间的规矩,昨夜,红鸦已来报信,说是阎君在寻他,阴使都到酆都城里请他前往幽都了。 想必,是有要事指派。 故而,他不能在这待下去,必须立即回去。 这回去之前,他便是要让夏蒲草彻彻底底断了“红尘”之心。 “天色都暗了,不如?”夏蒲草开口,还想挽留。 “这几日,姑娘睡在地上,在下也实在良心难安,并且,在下还有要事,实在耽搁不得。”严墨宗说罢,给夏蒲草夹了菜。 夏蒲草点了点头:“确是耽搁了公子数日,那我这就去寻马车来。” 说罢,夏蒲草站起身来。 “不必了。”严墨宗说完又顿了顿,目光复杂的凝望着夏蒲草。 “怎么了,严公子?”夏蒲草见严墨宗突然这么望着自己,不由有些紧张。 “我们相士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姑娘若是愿意,我?”严墨宗甚至想着,自己在凡间,娶了夏蒲草,结了这尘缘。 “嘎嘎嘎!嘎嘎嘎!” 结果,屋檐外,红鸦那刺耳的叫声,立刻传入了他的耳中,让他清醒了过来。 阴人,是不能插手孟氏一族结缘的,阎君更是不允,鬼王同孟氏一族走的太近。 之前,鬼王已经冒着被阎君责罚的危险,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孟夕颜,如今,若再坏了孟婆尘缘,阎君必定要重重严惩。 严墨宗倒是不怕什么严惩,但阎君答应过他,若小孟婆结缘不成,便给他一次机会。 今日,是他冲动心急了,差点就说出了,想要娶小孟婆之言。 “无事,只是愿姑娘谨记,命格天定,在下希望姑娘此生顺遂,故而,情爱之事,还望姑娘三思。”严墨宗说罢,站起身,便同夏蒲草告辞。 夏蒲草牵着浮游,送严墨宗至村口。 接连几日的大雨,让路面泥泞不堪。 她冲着严墨宗挥手,严墨宗回过头,深情的凝望了夏蒲草一眼,便万分不舍的离去了。 “阿姊,情爱?姻缘?是什么?”浮游微微仰起头来,一脸不解的望着夏蒲草。 夏蒲草抚摸着浮游的额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走,我们回去吧。”夏蒲草并未回答浮游的话,而是牵着小浮游,就朝着石屋的方向走。 不过,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这整个渔村,也不见一个人出来走动。 莫不是刚下了雨,天气寒冷的缘故? 夏蒲草也并未多想,本想直接回家,可浮游在经过小嫂子屋门口时,便挣脱了夏蒲草的手,嚷嚷着要寻志儿玩耍。 这志儿,便是小嫂子的儿子,年纪同浮游相仿,平时喜欢寻浮游玩耍。 不过这几日,大雨连连,志儿已经许久未来寻浮游了。 “志!志!”浮游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着。 叫了良久,也并未听到回应。 夏蒲草便走上前去,准备叩门。 结果门缝之中,好似闪过了一道黑影。 不等夏蒲草回过神,那屋门就被猛的一把打开了。 小嫂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出现在了夏蒲草的面前。 夏蒲草看着她的模样,脑海之中,立刻回忆起了,自己长姐同那郭子修在一起的画面,当即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小嫂子,我?”夏蒲草一急,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尴尬的站着。 不过站在小嫂子的面前,夏蒲草闻到了一股子极为腥的气味儿,这种气味儿,好似臭鱼烂虾。 “志,志儿。”浮游倒是开了口,表明要找志儿玩耍。 “志儿病了,待他好了,再随你玩。”小嫂子望着浮游,眼神之中,带着惊慌之色。 夏蒲草连连点头:“好好好,浮游我们走。” 她说着,拉着浮游便要走。 浮游则是朝着屋内望了一眼,极有礼貌的喊了一声:“叔。” 这是之前,夏蒲草教浮游的,看到年长的男人,要喊叔伯,做个有礼的孩子。 这一声叔,让夏蒲草也将视线朝着屋内望去。 但这小嫂子立刻就将木门给掩上了,没有给夏蒲草她们再多看一眼的机会。 “难道是,小嫂子的丈夫回来了?”刚来时,小嫂子抹着眼泪,同夏蒲草说过,她的丈夫出海捕鱼,多日未归,很是担心。 如今,看来是平安回来了。 夏蒲草想着,也替这小嫂子开心,牵着浮游,就回石屋。 石屋没有了严墨宗和冥北霖之后,归于平静。 夏蒲草给浮游洗漱好,哄着他上床榻,让他早些睡,而夏蒲草自己则是十分笨拙的替浮游缝制起了衣裳。 浮游长的快,出来近乎一个月了,他的个头蹿了又蹿。 “呼呼呼!呼呼呼!” 夏蒲草缝着布料,听着门外咆哮的寒风,本能的替浮游拉好被褥,自己也站起身来,准备将针线放下,明日再做。 “嗒嗒嗒!” 而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夏蒲草心头猛然一颤,赶忙开口喊道:“谁?” 第三十二章腥臭气 屋门外,却没有回应。 但是,夏蒲草却十分肯定方才分明有人,在小院里走动。 “难道是神君回来了?还是,还是严公子?”夏蒲草思索着,凑到了门缝前,眯着眼,朝外望去。 结果,却对上了一只无比凶戾的眼睛。 “啊!”惊的夏蒲草,尖叫出声,紧接着往后退了数步,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 “砰砰砰!” 与此同时,木门被重重的拍响。 “阿姊?”浮游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夏蒲草。 “浮游你别动。”夏蒲草紧张的对浮游说了一句。 那粗暴的拍门声,在此刻突然停了下来,良久都再无动静。 夏蒲草小心翼翼的再次朝着木门靠近,视线又一次往门缝外瞟去,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瞧见。 可夏蒲草也不敢轻易开门,于是,拿着剪刀,坐到床榻边上,护着浮游坐着撑到了天明。 当门缝外头有阳光洒入屋内时,夏蒲草才敢起身,小心的打开屋门,朝着院外看去,结果却看到小院的地面上,有不少巴掌大的鳞片。 她蹲下身,拿起鳞片便闻到了一股子腥臭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同她昨日,在小嫂子身上闻到的气味儿如出一辙。 夏蒲草不禁有些担忧,一种不好的预感生上心头。 她思索了片刻,牵着浮游,前往小嫂子家。 一路行至小嫂子家门前,夏蒲草都未遇到一个村民。 这个渔村,虽人少些,可之前出去时,总能遇到一些婶子们围在一起聊天儿,可这场大雨之后,村里的那些人,好似都消失不见了。 “小嫂子?” 夏蒲草思索着,已然到了小嫂子的家门口。 这一次,仅仅站在门外,夏蒲草就闻到了一股子弄弄的腥臭气。 “阿姊,好臭!”浮游蹙着眉头,捏着自己的鼻子。 “小嫂子?”夏蒲草闻着这股子腥臭味,心中总觉得,应是出事儿了,故而抬起手来,用力的拍了拍门。 “吱嘎!” 门,从里头打开。 不过,只是开了一条缝而已。 小嫂子那张晦暗干瘪的面容,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这张脸,吓了夏蒲草一跳。 昨个见到她时,她明明还好好的,怎就一夜不见,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小嫂子,你病了?”夏蒲草望着她。 “只是感染了风寒,你有事儿么?”小嫂子用极低的声音问夏蒲草。 夏蒲草摇了摇头:“小嫂子有病可不能拖,我去城里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别去!”小嫂子突然面色一沉,似乎十分忌惮:“过几日便好了,我歇息了,你回去吧。” “可?”夏蒲草还想说话,小嫂子已经将屋门给关上了。 “小?”夏蒲草怔了怔,想着既然小嫂子都如此说了,那自己还是先回去吧。 只是昨夜那古怪的一幕发生了之后,夏蒲草心中有些不安,故而将小院的门,从里头加了三个木栓,又放了石块,若有人破门而入,她便能立刻知晓。 “阿姊,大鱼。”浮游仰起脑袋,望着夏蒲草一脸认真的说着。 “大鱼?你想吃大鱼么?”这几日,夏蒲草并未熬鱼给浮游吃,以为浮游是馋鱼了。 “大鱼,在,屋里。”浮游说着,抬起手,指向小嫂子家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小嫂子家里有大鱼?”夏蒲草捋着浮游的话。 浮游连连点头:“它好臭。” 夏蒲草听着这话,想着,大抵是小嫂子家中熏什么咸鱼干。 之前,老婶娘就说过,咸鱼干闻着臭,吃着香,那小嫂子家中,必定是放了咸鱼。 如此想着,夏蒲草开始忙活,给浮游准备吃食。 姐弟二人,在石屋里说着话,不知不觉,一日又要过了。 夜悄无声息的来,夏蒲草打着哈欠,昨夜她一夜未眠,今夜才戌时,夏蒲草就连连打起了哈欠,然后拥着浮游,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是被一阵“嘭嘭”声给吵醒的。 夏蒲草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她赶忙下床,拿起剪子,再次走到了门前,眯着眼从缝隙往外望去。 这一次,她瞧见了院子里有两个影子,这两个影子似乎在缠斗,最后,黑影被击退,而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则是踉跄着,往木门的方向退了数步。 紧接着,俯身“噗呲”一声,一股子血腥气,迅速在院中弥漫开来。 夏蒲草此刻也瞧清了对方的面容,赶忙将木门打开,冲上去一把将那男人扶住:“神君?” 原本,夏蒲草以为,神君早就离开此地了,没有想到,他居然又出现了。 冥北霖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从夏蒲草的怀中抽了回来,脸色阴沉无比,抬起脚,就要离开。 可走了两步,便又开始踉跄,身体不自觉的朝前倾斜。 夏蒲草再次冲上前,将他扶住。 此刻,她发现冥北霖的手上,已然全都是冰碴子,好似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 “来,进屋烤烤火。”夏蒲草说着,不等冥北霖应允,就扶着他入了屋。 屋内,火炉里的火,在摇曳着。 浮游睡的昏沉,夏蒲草将冥北霖扶到了床榻之上,伸出手,要替冥北霖将结了冰碴的外裳脱下。 冥北霖却是孤傲的侧过身去,不许夏蒲草碰他。 “神君,我给你拿一件干衣裳,你烤烤火,身体才能好受一些啊。”夏蒲草看着冥北霖一脸惨白的模样,立刻转身,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要给冥北霖披上。 “不必!本神君这便要走。”冥北霖冷声回道。 夏蒲草望着这张带着愠怒的妖冶面容,抿了抿嘴,问道:“神君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么?那严公子,真的病重,我?” “笑话!本神君会因你们这些俗世中人而忧心生气?”冥北霖嘴上如此说着,其实,他确是为那件事生气。 夏蒲草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关怀备至,可对他所说的话,却并不尽信。 并且,在他离开时,夏蒲草并未阻拦,接下来的几日,更是对那严墨宗照顾有加,这让冥北霖心中大为不悦。 第三十三章暖 冥北霖这几日,其实就在石屋的屋顶之上,时时刻刻盯着那严墨宗。 一开始,他是想着,若这严墨宗对夏蒲草图谋不轨,他好出手阻止,也算还了夏蒲草对他的照顾。 结果,严墨宗什么都没做,并且,还乖乖离开了。 冥北霖本也该离开,寻个清净之处,好好养伤修炼,可却不知为何,看到夏蒲草那瘦弱的背影,便不舍离去。 昨夜,他还发现,一个古怪的男人,闯入了夏蒲草的院子,他同那男人动手之后,发现对方应该是妖。 并且,阴戾之气极重。 依照冥北霖如今的情况,走为上策,不该与之动手。 可是,他看到夏蒲草那惊恐害怕的样子,就觉得“心烦”,这种心烦,其实,是割舍不下,对夏蒲草不放心。 于是,他依旧留在这守着夏蒲草。 今夜,那东西果然又来了,冥北霖同他动手,自是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身上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如今伤上加伤,难受至极。 “神君不生气便好,来。”夏蒲草说着,立刻将冥北霖的衣袍脱下。 结果,这衣袍之下,白色布衫上,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 夏蒲草大惊失色,还想将那布衫褪下,替冥北霖察看伤口。 冥北霖却是满脸的不在乎:“别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本神君,本神君死不了!” 夏蒲草这眼中含泪的模样,让冥北霖有些心慌。 胸膛口,好似堵着什么东西一般难受。 见夏蒲草还想说什么,他便起身,要坐到一侧的木椅上打座。 “神君,今夜,你就在榻上睡。”夏蒲草按住了他的肩。 “那你?”冥北霖那布满了冰霜的眉宇高高扬起,看向夏蒲草。 夏蒲草看到,冥北霖额上的银角,再次若隐若现,想必已经体虚至极了。 “我在这地上凑合一夜便好。”夏蒲草说着,就去拿席子。 “不行!”冥北霖一听她如此说,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子怨气,又上来了。 他想着,夏蒲草可以睡在他的身侧,他自是不会对夏蒲草如何,她何必这般提防着他? 可碍于面子,冥北霖只是咬牙站起身来,固执的坐到了木椅之上。 夏蒲草同他也相处了一段时日,知晓冥北霖固执,也不敢再阻止,只是为他披上了几件厚衣裳。 然后,自己则是给冥北霖去烧热水。 她想着,喝点热水,冥北霖应该能好受些许。 走到木门前,夏蒲草发现外头落了一地的霜,看来天气是真的越来越寒凉了。 她麻溜的生火,将水煮好之后,便捧着,要给冥北霖送去。 结果,这一回头,却发现,冥北霖不见了。 再定睛一看,只见,冥北霖方才坐的木椅上,躺着一条小红鱼。 “神君?”夏蒲草的手一颤,那滚烫的水,直接撒到了她的指头上。 她顾不得这些,放下杯盏,一把将那小红鱼给捧了起来。 小红鱼好似冻僵了,硬邦邦的,一动不动。 夏蒲草给他哈气,放到火炉子边上暖,可都无用。 心急之下,夏蒲草抱着这小红鱼,躺到了床榻上,拥着他。 小红鱼僵着身,他身上的寒凉,让夏蒲草的手心都有些“发疼”。 如此下去,只怕是要冻伤了。 不过,夏蒲草并不在乎,只是想着,再这么下去,冥北霖会不会丢了性命? 思来想去,她咬了咬牙,伸手将自己的衣襟带解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冥北霖。 寒气瞬间遍布夏蒲草全身,夏蒲草亦是没有松开他。 最后,只觉得自己被冻的有些昏沉,眼皮子也越来越沉重,最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眸。 次日,一早,夏蒲草从混顿之中醒来,睁开眼便是对上了冥北霖那俊秀的侧颜。 见冥北霖又幻化成了人,夏蒲草正想高兴,结果身体一动弹,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自己的衣裳敞开着,双手紧紧拥着冥北霖的脖颈,身上的皮肤也贴在冥北霖的胳膊上。 她惊慌的收回自己的手,赶忙慌张的将自己的衣襟带绑好,然后坐起身来。 男女授受不亲,可昨夜,她同冥北霖竟然有了“肌肤之亲”。 这让夏蒲草心慌意乱,脸颊也滚烫无比。 索性,冥北霖还未醒来,一侧的浮游,也睡的极熟,并未看到这一幕。 其实,夏蒲草不知,冥北霖醒的比她还要早一些。 冥北霖睁开眼,看到怀中躺着夏蒲草时,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他望着夏蒲草闭着的眸子,居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在了她的面纱之上。 从前,他因凡人的孱弱不堪,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可如今,怀中的这位姑娘,却好似将他的身心都一并拽走了,她居然冒着这般寒凉,抱了自己一整夜? 冥北霖此刻,身体是暖的,心中更暖。 他“贪婪”的轻拥着夏蒲草,希望,她醒的再晚一些。 不过,这时辰却是过的极快,夏蒲草居然一晃眼便要醒来,冥北霖只好,迅速松开手躺好。 不过,夏蒲草醒来之后,那慌张的模样,都被冥北霖悄悄看在眼中。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带着紫色瞳孔的姑娘,真真让他心生欢喜,这种欢喜,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就好似,冬日里的一个火把,瞬间将他照亮。 “阿姊?” 夏蒲草醒来,做好了早膳,浮游才揉着眼眸,缓缓坐起,嘴里含糊的叫了一声阿姊后,就瞥见了床榻一侧的冥北霖。 “啊?”浮游瞧见冥北霖,吓的大叫了一声。 他是畏惧冥北霖的,这个大哥哥太凶了。 “嘘!”夏蒲草赶忙嘘声,担心浮游吵醒了冥北霖。 而冥北霖却是恰好趁着这个机会,“醒转”了过来,睁开一双异瞳,望向夏蒲草。 夏蒲草的目光与冥北霖的对视,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再次变得滚烫无比,索性是戴着面纱。 不过,她依旧“心虚”的垂下头去,不敢同冥北霖对视。 冥北霖则是若无其事的起身,然后披上自己的外袍,很是自然的走向夏蒲草。 他不知,他走向夏蒲草时,夏蒲草的心“嘭嘭嘭”跳的飞快,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河神新娘最新章节地址: 河神新娘全文阅读地址:/read/113514/ 河神新娘txt下载地址: 河神新娘手机阅读:/read/113514/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159章暖)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河神新娘》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十四章生鸡血 冥北霖却好似故意戏弄夏蒲草,没有同她说话,而是学着夏蒲草和浮游平日里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然后,朝着夏蒲草伸出了手。 夏蒲草愣愣的望着冥北霖,不知他这是何意。 “本神君饿了。”他开口说道。 “那,那,我去给神君寻海茶去。”夏蒲草说着,就要去拿背篓。 冥北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夏蒲草的身体陡然就僵住了。 冥北霖则是微微咳嗽了一声:“你们吃什么,本神君便随你们一道吃。” “可神君你?”夏蒲草记得,冥北霖是不吃俗物的。 “你,还不快起来。”冥北霖岔开话,视线看向身后床榻上的浮游。 浮游赶忙看向自己的阿姊,喊道:“阿姊,穿衣。” “像你这般大的孩子,这种事,今后都当自己做。”冥北霖冷声打断了浮游的话,似乎忘记了昨夜,还是夏蒲草替他脱的衣裳。 浮游委屈的抿着嘴儿,却又不敢反抗,只能默默抓起自己的衣裳,胡乱的穿了起来。 夏蒲草想要出手帮忙,不过,被冥北霖指使着去烧热水。 浮游穿戴好,走到了夏蒲草的身侧,撅着小嘴儿,视线一直在悄悄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坐在门槛前,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又真的赏脸,吃了夏蒲草做的糕点。 他本是不爱吃甜食的,可今日吃着这糕点,却觉得也不似那般难以下咽。 吃过了早膳,冥北霖仰起头,朝着空中望了一眼。 今日天寒,已经起了霜,不过还是有日头的。 “村中,可有黑狗?”冥北霖开口问夏蒲草。 夏蒲草愣了愣:“黑狗?好似并未见过。” “公鸡呢?”冥北霖再次追问。 “公鸡,倒是有,神君想吃么?一会儿,我便拿了碎银去买几只。”夏蒲草说着,赶忙去取碎银。 冥北霖站起身,跟着夏蒲草一道出去。 村子里,静的可怕,和前几日一样,不见半个人影。 夏蒲草本能的想去寻小嫂子,在这,她也就这么一个相熟的人了。 冥北霖却开口阻止,直接翻入一户人家的院子,连鸡笼子,都一并提走了。 回到石屋之后,他便开始杀鸡放血。 公鸡血,整整放了小半桶,并且,还让浮游朝着这鸡血里,尿尿。 浮游正盯着鸡血一个劲儿的咽口水,听到这句话,立刻诧异的望着冥北霖。 夏蒲草亦是一脸茫然,不知冥北霖想要做什么。 “快些!”冥北霖催促了一声。 浮游只好乖乖照办,这混着尿的公鸡血,被冥北霖洒在了院子四周。 冥北霖料定,今夜那阴戾的妖,一定会再来。 剩下的鸡血,则是小心留着,放在屋内,守株待兔。 “神君,昨夜,那东西还会再来么?那是妖?还是?”夏蒲草想问,那黑影是不是“鬼”,不过浮游在,她怕吓着浮游,故而没有说出口。 “阴戾之妖。”冥北霖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阴戾之妖?”夏蒲草愣了愣,想着,这是恶妖的意思吗? 不过冥北霖也不给她追问的机会,而是在石墙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符箓。 弄好这些,他拍了拍手,就去打坐。 夏蒲草和浮游面面相觑,夏蒲草开始用热水给鸡褪毛。 之前,小嫂子教过她,三两下将几只鸡处理好了,就在大铁锅中炖了。 炖好之后,她给冥北霖还有浮游各装了一碗,然后又想着给小嫂子也送去。 前两日,她看到小嫂子便觉得她气色不佳,后来小嫂子也说自己身体不适,如今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夏蒲草打算给她送一碗鸡汤去,让她滋补滋补。 “去哪儿?”听到夏蒲草的走路声,冥北霖立刻睁开了眼眸。 “去小嫂子那,她病了,这几日气色极差。”夏蒲草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说着。 冥北霖听了之后,示意夏蒲草,在那鸡汤里,加入墙角的鸡血。 “啊?这?”夏蒲草望向那鸡血,别说生鸡血不能吃了,那鸡血之中,还混入了浮游的尿,如何能加入鸡汤里给小嫂子喝? “加!她的“病”很快就能好。”冥北霖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 夏蒲草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照着冥北霖的意思办了。 正午,冥北霖同夏蒲草和浮游一道,去了一趟小嫂子家。 小嫂子闭门不开,只是在屋内低声说了一句,自己身体不适。 夏蒲草看向冥北霖,冥北霖示意她将鸡汤留下。 “小嫂子,我熬了鸡汤,就放在门口了,你多少吃些。”夏蒲草说完,将鸡汤放下。 冥北霖则是一手搂住夏蒲草的腰,一手拎起小浮游,如同“鬼魅”一般,飞上了小嫂子家的屋顶。 不等夏蒲草回过神,他便掀开了屋顶上的瓦片,朝着底下的屋中望去。 只见,如今青天白日的,底下的屋里晦暗无比,好似窗都用东西给遮挡了起来。 夏蒲草眯着眼,仔细看了许久,才看到那小嫂子瘫在榻上,脸颊凹陷,目光呆滞,若非那时不时发颤的眼皮,夏蒲草会误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这?”夏蒲草被这一幕给吓着了。 冥北霖则是淡定的看着,好似早就预料到屋中会是如此场景。 “哗啦!”一声,突然,一个黑影从床榻内侧爬了出来。 夏蒲草一开始以为,那黑影是小嫂子的儿子志儿,结果,看着个头好似并不对,虽然对方如同狗一般趴着,“爬”到了地上,可是从体型上来看,绝对是个大人体格。 只见那人爬到了门口,想要将门打开,不过才刚打开了一条缝隙,就被透进屋内的阳光给逼退了回来。 紧接着,他就在屋内转圈,似乎很是着急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夏蒲草盯着底下的男人。 “尸身惧阳。”冥北霖说完,见那男人爬到了小嫂子身旁,然后从自己的嘴里吐出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紧接着小嫂子便猛吸了一口气,缓过了神来。 小嫂子艰难的从榻上爬起,出去给这男人,将门外的鸡汤给端了进来。 冥北霖在鸡汤里加了生血,那是男人却好似根本就没有发现异常,吃的极香。 第三十五章引狼入室 小嫂子将吃食端入屋中,那男人便是一个饿狼扑食,夺过大碗,咕咚咕咚的往下吞咽。 夏蒲草只觉得喉咙发紧,毕竟,那汤里有血亦有尿,恶心至极。 而那男人喝完之后,便突然仰起头来。 夏蒲草看到了一张青黑色的面孔,而对方此刻,也同夏蒲草四目相对,他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狂叫,紧接着便跃身而起。 冥北霖则是直接将脚下的瓦片踢碎了十几片,阳光照入屋中,那男人瞬间躬着缩起了身,重重摔落在地。 “娃他爹?娃他爹?”小嫂子赶忙喊着,准备朝着那男人靠近。 “小嫂子,别过去!”夏蒲草大声喊道,因为,她发现那男人的脸颊上长出了大片大片鱼鳞状的东西。 “原来,是鱼妖之魂,上了尸身?”冥北霖的嘴里呢喃了一句:“如此一来,便好对付的多。” 他说罢,直接从屋檐跃下,一脚便踩在了那男人的后背之上。 紧接着,猛然抬起左手,男人身上有股子黑气,隐约要被逼出。 “啊,别伤他,别!”小嫂子却在此刻,如同疯魔了一般,朝着冥北霖就扑了过来。 冥北霖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那男人也趁机,从地上爬起,紧接着,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利爪,朝着冥北霖猛冲而来。 “神君!小心!”夏蒲草惊叫着。 冥北霖却不闪身躲避,而是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壶,直接将壶中的东西,朝着男人的脸上泼去。 那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黑气从他的眉心之中飘了出来。 黑气离开男人的身体之后,他便应声倒地,没有了声息。 “大庚?”小嫂子立刻俯身跪在了男人身侧。 而那黑气此刻盘上了冥北霖的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将冥北霖给“吞噬”了。 “神君?”夏蒲草在屋顶之上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良久不见底下有动静,咬了咬牙,准备跳下去。 “阿姊!”浮游的小手,紧紧拉着夏蒲草的手腕。 夏蒲草没法将他一人留在这屋顶上,于是,只能继续低头朝着下方的屋内望去。 此刻,黑气之中,透出一股子红光,紧接着,那黑气被击散,一部分重新涌入了男人的眉心里。 冥北霖袖中的折扇出,直接点在男人的眉心上,男人狂吼一声,身体绷的笔直,双目圆瞪,这一次真的没有了动静。 “大庚?大庚?”小嫂子大喊着,泪眼盈盈:“你杀了我男人?你杀了我男人!” 她大叫着,要同冥北霖撕扯,被冥北霖嫌恶的推开。 “看清楚,他早就死了,是妖附了你男人的身!”冥北霖呵斥道。 “妖?你才是妖,你杀了他?你杀了大庚?”小嫂子变得有些癫狂。 冥北霖则不愿多做理会,而是飞身而上,到屋顶上,抱着夏蒲草和浮游从屋顶下来。 小嫂子则是追了出来,拼命喊着:“妖!妖杀人了!妖杀人了!” “不识好歹!”冥北霖剑眉扬起,脸上已然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小嫂子,你看清楚,你的丈夫,早就已经死去多时了。”夏蒲草朝着屋内望去。 那男人的尸体明显是被海水泡发过的,如今,黑气离体,他变得肿胀不堪,身上那股子腥臭味儿更甚。 “不,他本还活着,他方才明明还好好的。”小嫂子摇晃着脑袋。 “志儿?志儿?”浮游则是开口,嘴里呢喃着叫志儿。 “你的儿子,应该被那妖吸干了精魂,死了吧?”冥北霖淡淡的问了一句。 小嫂子那混沌的眸子,瞬间瞪的滚圆,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跑进了屋内,掀开被褥,嘴里不住喃喃自语:“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而夏蒲草她们,看到的却是小嫂子抱着一具干瘪的尸体,那尸体正是志儿。 “走吧。”冥北霖开口,对夏蒲草说道。 “我留下,守着小嫂子吧。”夏蒲草有些担忧,担忧小嫂子出事。 “她被吸走了大量精魂,活不了多久了,快走吧,否则?”冥北霖没有告诉夏蒲草,方才被打散的黑气,只是鱼妖的一缕妖魂,它的肉身,应该就在附近。 如今,天色再次暗下,那家伙,没准夜里还会出动。 “小嫂子对我一直很照顾,我们还是带上她一起吧。”夏蒲草望着疯疯癫癫的小嫂子,对冥北霖说。 冥北霖只能应了,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便是引狼入室。 小嫂子被她们接回石屋,夏蒲草还忧心村里其余人。 结果,冥北霖却说,这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气了,想必,都被鱼妖屠害。 那鱼妖,之所以上尸身,为的就是吸取精魄,如此一来便可迅速涨修为,成为邪妖。 “妖,妖!你就是妖。”小嫂子指着冥北霖,口中不住的骂着。 冥北霖充耳不闻,直接盘腿坐在了木椅上,开始打坐。 他预料,今夜那鱼妖会现身。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却杀了他,杀了他!”小嫂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夏蒲草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念叨,捋清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 原来,小嫂子的丈夫大庚,是前几日,大雨滂沱的夜里回来的,小嫂子欣喜不已,自不会觉得他有何怪异之处,只觉得自己丈夫福大命大。 可今日,冥北霖却闯入她的家中,“杀”了大庚。 小嫂子念叨着,缓缓站起身来,要去同冥北霖拼命,不过身体孱弱的她,就连站起身,都极为困难。 夏蒲草给她盛了鸡汤,要喂她吃些,她也倔强的侧过头避开。 嘴里不住碎碎念着,有妖,有妖。 夏蒲草只能叹息,守在她身侧。 而天色,也渐渐暗下,石屋里静的可怕,浮游早早的被夏蒲草哄着睡下了,那小嫂子也闭着眼眸好似是睡着了。 “神君,今夜?”夏蒲草朝着静谧的院外张望着,心莫名有些慌。 冥北霖却半眯着眼眸,神情肃然。 如今,都亥时了,冥北霖猜想,必是鱼妖白日里受了伤,故而今夜不能做歹。 他让夏蒲草歇着,今夜有他来守夜。 夏蒲草虽有些困乏,却不忍让冥北霖一人守夜。 “神君,我陪你。”她说着,坐在了冥北霖身旁。 冥北霖侧目,看向她,原本阴沉的眸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丝柔情。 河神新娘最新章节地址: 河神新娘全文阅读地址:/read/113514/ 河神新娘txt下载地址: 河神新娘手机阅读:/read/113514/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161章引狼入室)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河神新娘》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十六章黑鱼 冥北霖赶忙收回目光,在心中暗暗念着,自己真是“病入膏肓”了。 “呃呃呃!呃呃呃!” 冥北霖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他猛然回过头去,只见那小嫂子诡异的蜷缩着身体,喉咙里,不住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紧接着,脖颈处突然青筋暴起,一张薄唇,在此刻张的奇大。 好似要从嘴里,吐出什么东西来。 “抱上浮游,退到一边去。”冥北霖立马开口,对夏蒲草说,夏蒲草赶忙抱起榻上的浮游,躲到了冥北霖的身后。 那小嫂子的嘴越张越大,最后,居然从她的嘴里吐出了一条黑鱼来。 这黑鱼巴掌大小,通身都被黑气裹挟着。 想必,这就是鱼妖的本体了,冥北霖看到那黑鱼立刻双手合十,一股红光,顺势而出,朝着那黑鱼飞冲而去。 这黑鱼,立马旋身,直冲冥北霖而来,似乎根本就不把那红光看在眼中。 “嘿嘿嘿!冥旭,你的真身,我要了!” 黑鱼靠近冥北霖时,发出一阵奸邪的笑。 冥北霖立刻幻化出红扇,朝着这黑鱼劈杀而去,黑鱼则化作黑烟,躲闪速度极快,数次被劈中,散开,可转瞬之间,那些散开的黑气,又立刻融合在了一起。 冥北霖见此情况,面色微沉,手中的红扇,也在此刻变成了长剑。 他将剑刃朝着自己的手心划去,他的血落在剑刃之上,此刻,长剑闪着寒光,那鱼妖似乎知晓情况不对,立马朝着院外飘去。 冥北霖追出院子,又回过头看了夏蒲草一眼,终是没有追那鱼妖。 他担心,那鱼妖调虎离山,到时候,夏蒲草会有危险。 故而只能退回,夏蒲草放下浮游,立刻快步跑向冥北霖,拉起他的手,便是眉头紧蹙。 “这么深的口子?”她心疼的说着。 冥北霖则是立刻将自己的手抽回,在夏蒲草的面前,自是不能展现“柔弱”的一面。 夏蒲草却是再次拉过冥北霖的手,蹙眉深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自己的手腕,朝着食指上一咬,然后将血滴入了冥北霖的伤口之中。 “滴答!” 夏蒲草的血,滴入冥北霖的伤口里,冥北霖手心的伤口,瞬间止住了血,并且,红肉上仿若蒙上了一层白色的膜一般,正在好转。 果真如自己所料,夏蒲草心中想着。 回想起之前,自己不小心,割破手指,将血滴落在冥北霖后背的伤口上,他的伤势便有所好转。 “你干什么?”冥北霖阻止夏蒲草。 “神君,你瞧,好多了。”夏蒲草欣喜的对冥北霖说道。 冥北霖却是面色阴沉,他早就知晓,夏蒲草的血有奇效,能让他的伤迅速愈合。 之前,他不肯用夏蒲草的血疗伤,那是因为,他这般傲娇的鲲鹏,不屑用凡人的血救治自己。 而如今,却是? 舍不得么?冥北霖凝视着夏蒲草的眼眸。 夏蒲草也抬起眸子,望向他。 那双淡紫色的眸子,好看到,让冥北霖再次失了神。 “神君?”直到夏蒲草开口唤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本神君的伤,很快便能好,无需你做这些傻事。”冥北霖说着,有些“慌张”的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浮游还在熟睡。 冥北霖坐回到木椅上,盘腿开始运功。 夏蒲草走入石屋里,坐在床沿边上。 “神君,我们还是另寻个地方落脚吧。”想着那鱼妖,夏蒲草有些忧心。 “他是冲着本神君来的,如今,必定还在附近暗中窥探,去何处都无用。”冥北霖之前便担心,在自己还未痊愈之前,被这些妖物发现行踪。 可没有想到,如此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那鱼妖,想要他的鲲鹏真身,知斗不过他,便吸取活人精魄,涨修为,企图杀冥北霖夺舍。 “那怎么办?万一它再?”夏蒲草怕那鱼妖再来。 “无事。”冥北霖故意冷着一张脸,一副将任何妖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样。 “大庚,大庚?大庚?”昏厥在床榻边上的小嫂子,嘴里又开始嚷嚷了起来。 夏蒲草俯身,将小嫂子身上的粗绳解开,那鱼妖如今不在小嫂子的身上了,夏蒲草想她的神志应该变得正常了才对。 结果,这小嫂子睁开眼眸,看到夏蒲草便猛然抬起手,一把将夏蒲草给推开。 紧接着踉跄的站起身来,指着冥北霖就咒骂道:“妖,妖,他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志儿!” 小嫂子说着,就要扑向冥北霖,被夏蒲草拦了下来。 冥北霖冷漠的抬起眼眸,盯着眼前这个愚蠢的女人。 “你帮这只妖?你和妖也是一伙的。”小嫂子声嘶力竭的喊着,身体孱弱的她推不开夏蒲草,便转身朝着院外跑去。 夏蒲草想去追,却被冥北霖给叫住了。 “由着她去吧。”在冥北霖的眼中,那女人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夏蒲草却十分挂心,冥北霖一看她的神情,就知晓,她放心不下。 “天亮了,再去寻。”冥北霖淡淡的说道。 “万一,小嫂子再遇到那鱼妖呢?”夏蒲草蹙眉问着。 “那你去了,便能救她?”冥北霖反问着,并说道:“想救别人,至少该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冥北霖说出的话“难听”,可却是真理。 夏蒲草望向年幼的浮游,她还有幼弟要照顾,不能鲁莽,于是便乖乖听话,坐在了门槛前,一直到天明。 “神君?”天明之后,夏蒲草才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站起身来,抱起昏睡的浮游,就同夏蒲草一道出了石屋,去寻那小嫂子。 本以为,这小嫂子在其家中,可到了她的家里,却并未寻到小嫂子。 村中也“翻找”了一遍,不见人影。 大抵是出了村,丈夫孩子都死了,应是去寻其它亲友? 此刻的夏蒲草还不知,这小嫂子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村中有妖的消息,也被她带出了村。 时间一晃两日,这两天,鱼妖没有再寻上门,冥北霖将村中这些被吸干了精魄的村民尸体一把火给烧了。 而夏蒲草每日正午,就会出石屋去收罗些吃食。 如今,村中空荡荡的,夏蒲草背着背篓,挨家挨户的取粮。 第三十七章冲喜 正午,日头最毒,那些妖邪之物,不敢轻易出来走动,就连小浮游,也一蹶不振的在石屋里,由冥北霖带着一同打座儿。 “蒲草!” 夏蒲草正从一户人家出来,隐约听到有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唤着她的名。 “长姐?”她呢喃着,又立刻摇了摇头,她的长姐怎可能寻到此处来? “蒲草!” 可那声音,却又一次传来。 夏蒲草这才回过头,结果,便瞧见了一辆马车,朝着这边就过来了。 驾车的是那郭子修,而掀开马车帘子朝外张望的,是夏永夜。 这夏永夜看到夏蒲草,便是一脸欢喜,夏蒲草也不例外,赶忙朝着她的长姐跑了过去。 郭子修停下马车,夏蒲草已经到了马车前。 “长姐,你怎么来了?”夏蒲草狐疑的问着。 “你啊,真的是要急死长姐了,为何不在夏宅里好好待着?我们可是寻遍了这附近所有的村子,才寻到此处的。”夏永夜说罢,又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听闻此处闹妖?是不是那小妖胎伤了人?” 夏永夜一脸凝重,觉得夏蒲草带着一只小妖过活儿,实在不妥。 “长姐,浮游没有伤人,此处也没有闹妖,长姐,你快回去吧。”夏蒲草看着日头,想着夏永夜现在回去,天黑之前必定可以到白城。 “蒲草,长姐此次来,亦是有要事同你商量。”夏永夜说罢,冲着夏蒲草伸出了手,让夏蒲草坐到马车里说话。 夏蒲草赶忙上马车,坐在了夏永夜的对面。 夏永夜立刻将一本册子递给了夏蒲草,让夏蒲草好好瞧一瞧。 夏蒲草不明所以,摊开册子,仔细一看,发现,这册子上,画着男子的画像,画像底下是对方的生辰八字,排行,家境。 一本几十页,看的夏蒲草眼花缭乱。 “这?”夏蒲草怔怔的望着夏永夜。 “爹打算冲喜,杜姨娘死后,家中怪事频频,爹纳的小妾,如今亦是病了,故而,爹想冲喜,给你寻个好人家。”夏永夜望着夏蒲草。 其实,她并未说实话。 因为,这些家境殷实的公子,都是她的爹爹给她寻的。 可她的心中,只喜欢郭子修,但冲喜之事,又迫在眉睫,夏永夜只好来寻夏蒲草。 夏蒲草冲喜,在夏永夜看来是一举数的的好事儿。 一来,夏蒲草原本庶出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嫁的了这些公子。 二来,若非冲喜,她爹也不会给丰厚的嫁妆。 夏蒲草能体体面面出嫁,今后生活无忧,她这个做长姐的也就安心了。 “我不嫁。”夏蒲草毫不犹豫的说道。 “为何?你已过了及笄之年,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更何况此次爹爹寻的这些都是名门公子,无论嫁了哪一个,都不会委屈你。”夏永夜拉过夏蒲草的手:“而且,爹爹还拿出一千金,作为嫁妆,要送女风光大嫁。” “爹想嫁的是长姐,不是我吧?”夏蒲草深知,她爹爹,不可能这般待她好,千金嫁女,怎可轮的到自己? 夏永夜张着嘴,有些语塞。 “长姐,我不嫁,若是为了此事来,那你便回去吧。”夏蒲草起身,准备下马车。 “蒲草,长姐都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一直,一人在外漂泊吧?这个你拿着好好看看,我同子修先回城。”夏永夜今日出来,还是打着买胭脂水粉的旗号。 若是回去晚了,只怕是不成的。 “不必了,我不嫁。”夏蒲草固执的说着,跳下了马车,夏永夜则是再次将那册子塞入夏蒲草的手里:“先看仔细了再说!说不定,里头有你喜欢的。” 她说完,就示意郭子修驾车回去。 夏蒲草拿着册子,无奈摇头。 寻吃食的心思也没有了,背着背篓,就回了石屋。 石屋里,浮游见她回来,便立刻过来撒娇,不愿再打坐。 “乖,听神君的话,好生打坐,学些术法,将来也好自保。”对于浮游的管教,夏蒲草和冥北霖是出奇的一致。 浮游撅着小嘴儿,不情愿的坐了回去。 夏蒲草则是将那册子和背篓放到了木桌上,开始准备午膳。 “这是何物?” 冥北霖阴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夏蒲草回过头去,发现冥北霖已将那册子,拿在了手中。 “这?”夏蒲草立刻走到冥北霖面前,伸出手赶忙将那册子给拿了回来。 “喜册?你要成婚?”冥北霖瞟了一眼册子封面上的两个字,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这个是?”夏蒲草有些慌乱,很是尴尬,居然让冥北霖瞧见了这个。 “别忘了,你不能有姻缘。”冥北霖的异瞳一转,说出这句话来。 他是急了,担心夏蒲草对这册中的男人动心。 “神君你不是说,不必信什么命格么?怎的如今?”夏蒲草蹙着柳眉,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冥北霖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冥北霖说出这番话来,那就说明,冥北霖之前那番话,只是随意说说?他也信命。 “和凡人结姻缘不成,但,但,但是?”说着话,冥北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用极低的声音道:“但和神,或许更般配些。” 说完,冥北霖垂着眼眸,半晌也没有抬起头看夏蒲草,只觉心中从未这般紧张过。 若他被夏蒲草拒绝?不,怎么可能,他可是堂堂神君。 可这臭丫头,怎的不开口? 冥北霖猛然抬起头,看向夏蒲草,结果,夏蒲草却已经立在了破木柜前,将那册子给收了起来。 从夏蒲草那落寞的眼神来看,方才冥北霖的那番话,她只怕是一个字,也没有听入耳中。 “本神君不信命,不过,你在本神君看来,算,算,是个好姑娘,那些男人,配不上你,别轻易嫁人。”冥北霖见不得夏蒲草那般落寞,开口便大声说道。 夏蒲草一怔,抬起眼眸望向冥北霖。 冥北霖的目光,又立刻避开,看向别处。 “我若不嫁,年岁大了,只怕便嫁不出去。”夏蒲草抿了抿唇,目光有些发热的看着冥北霖。 脑海之中,再次浮现起了,那日给冥北霖取暖的情景。 河神新娘最新章节地址: 河神新娘全文阅读地址:/read/113514/ 河神新娘txt下载地址: 河神新娘手机阅读:/read/113514/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163章冲喜)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河神新娘》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三十八章截胡 冥北霖看着夏蒲草,表情平静,心中却已是无比狂乱。 他想着,这个小丫头,究竟要让他将话挑的多白? “那?”冥北霖张口,正想说,却被浮游给抢先了。 “那,那,我来,娶阿姊。”浮游仰着圆圆的脸,望着夏蒲草。 冥北霖有些恼,抬起手,朝着浮游的额上拍了下去:“你知晓何为娶?” 好不容易要说出口的话,就这般被浮游给截胡了,冥北霖心中十分不甘。 “娶了,就永远在一起。”浮游一口气说完。 夏蒲草抚了抚浮游那被打红的额,不禁抿嘴一笑。 “谁告诉你的?”她问。 “志儿,志儿,爹娘成婚了,就在一起。”浮游说的认真。 “可你是我的亲弟弟,你不能娶阿姊,将来长大了,你会遇到好姑娘,然后成家立业。”夏蒲草温柔的对浮游解释。 浮游的小圆脸上,写满了固执。 “我要娶阿姊!我就要娶阿姊!”他这一着急,说起话来,都连贯了。 “娶什么娶!打坐去!”冥北霖恼怒的呵斥着。 浮游畏惧冥北霖,这个大哥很凶狠,他招惹不起,故而,只能乖乖听话,坐回到木椅之上。 夏蒲草则也转身,继续烧火,做吃食。 三碗热气腾腾的面饵,很快就上桌了。 冥北霖本是不吃俗物,可这几日,却跟着他们姐弟,吃了数日,每次吃过,便觉得体内浊气加重,可他宁可如此,也要坐在夏蒲草的身侧。 “我都不知你姓夏。”冥北霖手中执着筷子,看了一眼夏蒲草。 方才那喜册上,写着“夏府”,之前,严墨宗也唤夏蒲草为夏姑娘。 “你告知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你的姓氏,却从未告知过我。”冥北霖这话语之中酸溜溜的。 夏蒲草却心头一惊,夏府在白城是赫赫有名的,她打心底里不希望,冥北霖知晓她的身份。 毕竟,白城第一丑女,并非是什么光彩之事。 在冥北霖的面前,她想保留最起码的尊严。 “你如今,还是不愿告知我,你叫什么名字么?”冥北霖凝视着夏蒲草。 “神君为何想知晓我的名字?”夏蒲草拨弄着碗中的面食。 “总该,总该,有个称呼。”冥北霖望着夏蒲草,半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之后,心中便是懊恼,自己这是什么解释? 直白的告诉她,本神君就是想知道她叫什么,为何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说不出口呢? 冥北霖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傲气,会成为他追求喜欢姑娘的阻碍。 一句柔情的话,也这般难以说出口来。 “啪嗒”一声,冥北霖直接将筷子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 他生气,在对自己生气。 可在夏蒲草看来,他似乎是在对自己生气。 夏蒲草心中亦是有委屈,她抿了抿嘴道:“神君你,迟早都是要走的,知不知晓我的名字又有什么要紧的?” “你就如此盼着本神君走?”冥北霖的声调陡然提高。 夏蒲草抿着唇,没有回应。 她自是不希望冥北霖走,只不过,他非池中之物,迟早都是要离开的,这一点,夏蒲草很清楚。 更何况,在夏蒲草看来,冥北霖对她,好似并无什么好感,甚至有些嫌弃她们姐弟。 如今留在这,想必只是不想让自己和浮游被鱼妖所伤吧? 夏蒲草如此想着,心情愈发沉重。 “果真?”冥北霖见夏蒲草低垂着眸子,不禁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拂袖而去。 夏蒲草站起身来,想要开口叫住冥北霖,可最终,还是将话给咽下了。 此处有鱼妖出没,冥北霖在这,并不安全,夏蒲草想,若是冥北霖离开了,对他来说才是一件好事儿。 “阿姊?”浮游走到夏蒲草的身侧,伸出手来,拉住了夏蒲草的手。 “来,吃饭。”夏蒲草立刻冲着浮游笑了笑,然后牵着浮游坐下。 浮游见自己的阿姊不高兴,便乖乖吃着面食。 夏蒲草则是望着冥北霖消失的院门,有些失神。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吧?夏蒲草在心中想着,难免有些难过,嘴里如同嚼蜡,一整日,因冥北霖的离开,而魂不守舍。 入夜,浮游乖巧的自己洗漱,不过,也不上床榻睡,而是打起了坐来。 “浮游?”夏蒲草望着浮游。 “神君说,气沉丹田,心思具静,想学术法,就要先学会凝神静气。”浮游歪着脑袋认真的同夏蒲草说着。 “如今,神君不在,你好好歇着吧。”夏蒲草伸出手,抚摸着浮游的发丝。 浮游却摇了摇头:“神君说,浮游要学术法,将来好保护阿姊。” “是么?”夏蒲草看着这张稚气的脸,心头暖暖的。 “阿姊,我要一直一直护着你。”浮游无比笃定的说着:“谁也别想欺负我阿姊。” “真乖,不过,浮游你如今年幼,等长大了再保护阿姊。”夏蒲草说着,将浮游抱起,放到了榻上,给他盖好被褥。 哄着浮游睡着,她便独自一人立在门槛前。 看着漆黑的小院,夏蒲草的心中生出一股子恐惧。 之前,所有的安心,都是冥北霖给的,如今这村子就只有她们姐弟二人,不害怕那是假的。 “嗒嗒嗒,嗒嗒嗒。” 夏蒲草正准备将这门关上,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明显是朝着她们这石屋靠近的。 “谁?神君么?”夏蒲草立刻想到了冥北霖,赶忙朝着院门跑去。 “神君是你么?”她的手落在门栓前,询问了一句。 “是我,郭子修!”门外传来的,却并非是冥北霖的声音,而是那郭子修。 “郭子修?”夏蒲草愣了愣,又眯着眼,朝着门缝外看去,隐约瞧见了一个轮廓,确实是像郭子修。 她这才将院门打开,只见郭子修东张西望,一副做贼之态。 “你怎么来了?我长姐呢?”夏蒲草对于这个郭子修,并无好印象。 不过,正午时,她长姐不是同郭子修一道回去了么?莫不是没有出村?又折返回来寻她?夏蒲草朝着郭子修的身后望去,只瞧就了一匹马,并没有看到她的长姐。 第三十九章厚颜无耻 郭子修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直接绕过夏蒲草,走进了院中。 他的视线,朝着屋内看了一眼,瞧见了浮游。 “我长姐让你来给我捎话,还是?”夏蒲草想着,自己同郭子修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交,必定是她的长姐,有什么话,让郭子修告知她。 结果,这郭子修却是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夏蒲草。 此刻,他的眼神极为古怪,看的夏蒲草浑身不自在,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你的容貌,不足以嫁给那册中的任何一位公子,他们想娶的只是你长姐罢了。”郭子修莫名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蒲草听了,只是微微一愣,然后便一言不发。 她早就想到,她爹爹想以千金为嫁妆,风光大嫁的女儿是她的长姐。 “你的丑名早就在白城传扬开来了。”郭子修见夏蒲草不说话,居然越说越过分:“你大抵以为,自己是夏家二小姐,无论如何夏家给些嫁妆,此生亦是不愁嫁,可你别忘了,因为你娘不守妇道,夏老爷恨毒了她,你又带着妖胎出走,与他作对,他对你,也没有什么父女情分可言!” “你究竟想说什么?”夏蒲草听着这一句句扎心的话,不知道郭子修究竟想要干什么。 自己就算丑的人尽皆知,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不如,你同你的长姐说,你想嫁给我。”郭子修看着夏蒲草,说出了让夏蒲草目瞪口呆的话。 “嫁给你?”夏蒲草蹙起了眉。 这个郭子修疯了么?他明知夏蒲草知晓他和自己长姐的关系,居然还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不是喜欢我长姐么?”夏蒲草的语气之中,带着怒意。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法子,你若嫁人,今后必定被夫家嫌弃,薄待,到时候,你长姐自然不会开心,每日都要为你的处境难过。”郭子修说着顿了顿:“若是嫁给了我,我定不会亏待你。” 郭子修说完,一脸真诚的看着夏蒲草。 在他想来,夏蒲草必定会感激涕零。 他郭子修,长相风流倜傥,自认没有哪个女子被他这般看着,还不动心的。 可这夏蒲草的眼中,非但没有流露出感激,反而添了一抹冷意。 “多谢郭公子替我着想,不过,此事,我就当郭子修从未提起过,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吧。”夏蒲草说着,抬起手,指向了门的方向。 郭子修当即便冷哼一声:“还端起了架子?你以为你是谁?” “请回!”夏蒲草冷声道。 郭子修朝着夏蒲草靠近了一步,一只手直接拥上了夏蒲草的肩。 他垂下眼眸,凝视着夏蒲草。 当初,他就是用这一招,将夏永夜给拿下的。 先是含情脉脉,再一吻定情。 可这夏蒲草却比夏永夜要“野”的多,直接一把将郭子修给推开。 郭子修不信邪,死拉着夏蒲草的手不放。 “放开我!”夏蒲草怒吼道。 “别给脸不要脸!”郭子修浓眉扬起,对于眼前这个丑女,他没有半点耐心。 甚至,有种想要一巴掌将这夏蒲草给打醒的冲动。 可不等他扬起手,便被一股子,强大的力量给振飞了。 直接“飞”着滚出了院子,狠狠的摔在了小院外的荒地上。 再等他抬起头时,就见一个身材欣长的俊俏男子,慵懒的伸了伸懒腰,从小院里走了出来。 其实,冥北霖并未走,一直在屋檐上歇着,因为体虚,刚打了个盹儿,就被底下的争吵声给吵醒了。 垂眸一看,发现一个陌生男子,居然对着夏蒲草拉拉扯扯,顿时怒火中烧,直接飞身而下,将其踹飞。 “神君?”夏蒲草看到冥北霖,立刻安了心。 见冥北霖一脸怒气,赶忙前去拦住冥北霖,以防他对郭子修出手。 “原来,你在外头竟有了野男人?”这郭子修却是口出恶言。 其实,这郭子修自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为她们姐妹着想,他为的是那一千金的嫁妆,夏永夜已经被他吃定了。 本以为夏府的一切,都是夏永夜来继承,可如今,夏永夜却要让夏蒲草冲喜,一千金的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郭子修想着,必须想个办法,尽收囊中。 于是,今日送夏永夜回去之后,才又回来,寻摸了整个村子,最后看到石屋这有光亮,这才找到夏蒲草。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样貌,那夏蒲草必定会立刻答应。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丑女,居然在这村子里养了个男人? “快滚!”夏蒲草见冥北霖的眼眸之中透出一股子杀气,赶忙开口让那郭子修滚。 郭子修踉跄着站起身来,看着夏蒲草和冥北霖便是冷冷一笑。 紧接着跃上了马,上马之后,居然还回过头,冲着夏蒲草冷笑了一声。 看他那副样子,必定是憋着什么坏。 “驾!”郭子修驾马离去。 “他是谁?”冥北霖沉着一张脸,看着夏蒲草。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夏蒲草说着,将院门给关上。 “同你拉拉扯扯,莫不是,来提亲的?”冥北霖说着,剑眉高扬。 “不是。”夏蒲草摇头否认:“神君,你?” 她抬起眸子,鼓起勇气,望向冥北霖:“你?” 夏蒲草想问冥北霖,若真是来提亲的,他觉得如何? 他是否,会因此不悦。 “本神君,还未除了那鱼妖,故而,就在这附近没有离去,并非是担心你,才折返的。”冥北霖说着违心的话。 “哦,是么?”夏蒲草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身朝着屋内走。 冥北霖也跟在了她的身后,良久开口道:“那男人,面相极差,品性不端,不是可依托的良人。” “真的?”夏蒲草其实也瞧出来了,不过她涉世未深,也不敢武断判定,如今冥北霖都如此说了,她打算劝告自己的长姐,别嫁给郭子修。 “你若不信,嫁便是了!”冥北霖生气道。 “神君,你若要娶,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夏蒲草突然话锋一转,满眼凝重的看着冥北霖。 原本她是想问,若是一个丑无盐,冥北霖愿不愿意娶?可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以问出口,故而,婉转的问了一句。 河神新娘最新章节地址: 河神新娘全文阅读地址:/read/113514/ 河神新娘txt下载地址: 河神新娘手机阅读:/read/113514/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1165章厚颜无耻)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河神新娘》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四十章对望 冥北霖没有想到,夏蒲草会突然问这个。 于是,看着她,很是认真的说:“本神君娶妻,自是娶心头所爱。” “那神君的心头所爱,会,会是如何?容貌上乘?还是家世惊人?还是?”夏蒲草抿着唇,低语道:“若是,若是,容貌奇丑?” “皮囊而已,本神君见过千万艳丽皮囊,却从未动过心。”冥北霖说罢,顿了顿,又看着夏蒲草。 此刻,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一抹说不出的温柔。 夏蒲草立刻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那些女子,还不及你。”冥北霖微微低咳了一声,终于,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夏蒲草听到这句话,顿时脸颊一阵发热。 “你?”冥北霖望着夏蒲草:“你,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么?” 冥北霖是神,他们神结良缘,那可是要对方名字,才能缘定。 “我的名字如草芥,有还不如没有。”夏蒲草低低的回了一句。 她爹当初,取“蒲草”二字时,必定是想着越轻贱越好。 “那本神君替你取一个如何?”冥北霖极为认真的问。 夏蒲草立刻抬起眼眸,望着冥北霖:“这?” ““菀”字如何?你的本名若如草芥,那这“菀”便有茂盛之意,你就算是草木,也是最为旺盛蓬勃的,今后,本神君唤你菀儿。”冥北霖凝视着夏蒲草,等待她的回应。 “菀儿?”夏蒲草听到这名字,连续念叨了数次,这名字真真好听。 只是,她这张面容怎配得上,这般好听的名字。 “不说话,本神君就当你答应了。”冥北霖说罢,将房门关上。 夏蒲草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床沿边。 冥北霖之前,总是盘腿在木椅上打坐,不过今日,这外袍一脱,便准备上床榻。 “神,神,神君?”夏蒲草见冥北霖立在了她的面前,顿时紧张的说话都磕巴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自是就寝。”冥北霖不假思索的说着,也不给夏蒲草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坐在了夏蒲草的身侧。 “那,那,那我今夜睡地上。”夏蒲草慌张的站起身来。 冥北霖却是直接伸手,拥住了夏蒲草的腰际。 “本神君知晓,女子视贞洁比天大,放心,本神君什么都不会做。”冥北霖柔声说着。 “可?”夏蒲草此刻浑身滚烫,她和冥北霖,毕竟是男女有别,之前,那是迫不得已,他们不是夫妻,便不能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行。”夏蒲草说着,摇了摇头,想要推开冥北霖的手。 “本神君觉得冷。”他的手,依旧拥着夏蒲草。 “冷?”夏蒲草垂眸,望向冥北霖,他的面色,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对,就是冷,浑身都冷,刺骨的冷。”冥北霖说着,微微闭上了眼眸,一副虚弱状:“本神君的后背,好疼。” “莫不是伤口又裂开了?”夏蒲草焦急不已,准备替冥北霖查看一番。 “你身上暖,抱抱本神君便好。”他说着,微微抬起眸子,凝视着夏蒲草。 那双勾人的异瞳,能让人的脑海之中瞬间一片空白。 夏蒲草自也不例外,瞧着这张脸,她瞬间沉沦,但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夏蒲草轻轻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样吧,你同浮游睡在里侧,本神君就睡在这床沿边上可好?”冥北霖做出了退让。 “那,那好吧。”夏蒲草看了一眼熟睡的浮游,这才上了床榻。 她侧着身,拥着浮游,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冥北霖。 而冥北霖躺下之后,却不似自己说的那般“规矩”。 他一躺下,胳膊便碰到了夏蒲草的后背。 木床不小,若他真的如自己所说,睡在床沿边上,那么绝不可能触碰到夏蒲草。 夏蒲草被冥北霖触碰到之后,身体立刻绷的直直的,不敢动弹。 下一刻,冥北霖便侧过身来,从夏蒲草的身后,一把将她给拥住了。 “神君?”夏蒲草慌张的叫道。 “别吵醒那毛小子。”冥北霖在夏蒲草的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 夏蒲草望向熟睡的浮游,立刻压低了声音:“神君,你放开我。” “本神君只是觉得冷。”冥北霖的嘴里低语着。 夏蒲草听着,心嘭嘭嘭跳的飞快。 “你若不喜欢本神君抱你,那你靠近些。”冥北霖嘴上如此说,可手却半分不松开。 “你,你,你先放开我。”夏蒲草有些喘不过气,也不敢动弹。 “本神君乏累的很。”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 “神君?神君?”夏蒲草又唤了数声,可这冥北霖却是再无动静,想必是真的“睡着”了。 于是,夏蒲草再次试着,推开他的手。 但那双手,看似只是搭在夏蒲草的腰上,可推时,便能发现,根本就推不开。 “神君?”夏蒲草再次唤道,冥北霖则是将脸贴在了夏蒲草的后脑勺上。 夏蒲草感觉要“窒息”了,不敢再吭一声,就这么绷着精神,硬撑着。 直到天明,她才敢偷偷微侧过身来,悄悄望向冥北霖。 结果,本是偷偷瞧一眼,却变成了对望。 冥北霖那双异瞳正凝视着夏蒲草,夏蒲草这冷不丁的一回头,正好与之对视。 她呆愣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说道:“神君,你?” 冥北霖却是,身体再次往前一倾,直接吻在了夏蒲草的唇上。 这隔着面纱,冥北霖似乎并不喜欢,抬起手来,就要将夏蒲草的面纱给摘下。 夏蒲草惊慌的抬起手,一把抓住冥北霖那修长的指尖。 “别!”她焦灼的说道。 冥北霖迟疑片刻,将手放下。 “成婚之后,才能看对么?那本神君今日就娶你。”冥北霖微眯着眸子,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夏蒲草。 夏蒲草听了心头一震,立刻垂眸,良久之后,才鼓起勇气抬起眼,望着冥北霖说道:“神君你是在拿我取乐么?” 她说罢,坐起身。 冥北霖不知夏蒲草为何突然生气,也坐起身来。 “本神君说话算话。”冥北霖坚定的说道。 夏蒲草却是蹙着柳眉,十分严肃的看着冥北霖。 第四十一章倒打一耙 在夏蒲草看来,冥北霖之前,从未对自己表现出半分喜欢,怎的一夜之间,就突然转了性子? “神君,你知晓婚姻大事,乃女子一辈子最要紧的事么?”夏蒲草认真的盯着冥北霖。 冥北霖立刻点头:“我自然知晓。” “那你为何想娶我?神君你喜欢我什么?”夏蒲草接连追问。 “我?”冥北霖一时半会儿,答不出。 他对夏蒲草的好感,并非一朝一夕,也不知该从何时说起,是从海蛇洞里?还是从夏蒲草替他取暖?还是? 冥北霖自己都一头雾水,他只知晓,夏蒲草不能嫁给别人。 并且,看到那喜册,他便觉得心中难受。 昨日,他在屋檐上坐了许久,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想,自己大抵是喜欢上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了。 可究竟喜欢她什么呢?冥北霖却也答不出。 夏蒲草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冥北霖的回应,心中最后一丝丝期待,也渐渐消失。 “我去备些吃食。”夏蒲草说完,就下了床榻,开始在院子里烧火。 冥北霖披上衣袍,立在门槛前。 “本神君是认真的。”他垂目,看着夏蒲草,重申道。 “神君还是好好想想吧,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夏蒲草觉得此刻,冥北霖只是一时冲动。 “我想清楚了。”冥北霖急切的说。 “那你喜欢我什么?”夏蒲草抬起眼眸,凝视着冥北霖。 “我,我?”冥北霖与夏蒲草那双淡紫色的眸子对视,索性开口道:“我喜欢你的眼睛。” “什么?”夏蒲草愣了愣。 “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和旁人不同。”冥北霖说罢,俯身到夏蒲草的身侧:“菀儿,我?” “眼睛?神君其实还是觉得,女子的姿容最重要。”夏蒲草的眉蹙的更紧了。 她的眼睛确实漂亮,不过,她的长姐,也有一双和她一样泛着淡紫色光芒的眼眸。 喜欢她漂亮的眼睛,那必定,是对容貌有所要求和期待。 可夏蒲草清楚,自己的容貌,有多丑。 “阿姊!” 而此刻,浮游亦是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 夏蒲草起身进屋给浮游穿衣,洗漱。 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冥北霖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他不解,自己都已经这般表示,可夏蒲草却好似根本不为所动? 从前,喜欢他的女子比比皆是,他无需这般费心,都是别个主动示好。 正午,夏蒲草背着背篓,准备出去收罗粮食。 冥北霖一路跟出了小院,想随着夏蒲草一道去。 “你在这看着浮游吧,他一人在石屋,我不放心。”夏蒲草立刻止住了步子。 “那你留下。”冥北霖伸出手,要拿夏蒲草的背篓。 “不必,你身上还有伤,我去去就回。”夏蒲草说完,也不等冥北霖再开口,就背着背篓,快步朝着远处走去。 她这是有意避开冥北霖,想一个人静一静。 冥北霖说的那番话,已经在她平静的心里,荡起了波澜。 她是喜欢冥北霖的,只是,在她看来,冥北霖喜欢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会不会是冥北霖觉得,她们姐弟可怜?故而想要留下来照拂她们,所以才这般说? 夏蒲草想到这些,便落寞的低垂着头。 “蒲草!”就在夏蒲草失魂落魄朝前走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夏蒲草抬起头,便看到了自己的长姐,在不远处的一个院墙旁立着,而那郭子修也在。 看到那郭子修,夏蒲草便觉得恶心。 他居然还有脸,再来见她?夏蒲草想着,自己今日,就在长姐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长姐。”夏蒲草快步走到夏永夜的面前:“长姐,这个郭子修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姐今后,别同他来往。” 夏蒲草直截了当的说完,就将夏永夜朝着自己的身侧拉了拉。 夏永夜则是蹙眉盯着夏蒲草,眼中带着一抹怒意。 郭子修则是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冲着夏蒲草冷冷一笑。 “长姐,这个郭子修?”夏蒲草抬手指向郭子修,要将昨夜的事儿,都说出来。 “子修已经都告诉我了。”夏永夜却打断了夏蒲草的话。 夏蒲草一愣,心想这怎么可能? “你居然和一男人,不明不白的住在了一起?蒲草,你知什么是礼义廉耻么?女儿家,名声最为重要,你居然?”夏永夜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夏蒲草愕然的瞪圆了眸子:“长姐,这个郭子修,倒打一耙,昨夜他?” “长姐都看到了,刚刚,同你一起出石屋的男人,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夏永夜压低了声音,在夏蒲草的耳畔,低声问道:“你们,你们?” “长姐,我同神君清清白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夏蒲草说罢,又看向郭子修:“长姐,昨夜,这郭子修突然来到石屋,说是要让我嫁给他。” 夏蒲草依旧执着的要揭穿郭子修,夏永夜听了先是一怔,紧接着,又无奈叹息。 “蒲草啊,子修都同我说过了,他是担心你,毕竟,有人传这村子里有妖,故而,他不放心,所以来看你。”夏永夜替郭子修解释着。 “对啊,蒲草,我不希望你出事,你若出事,你长姐该有多伤心?”这个郭子修嘴上好似抹了蜜一般,开口说句话,都不忘讨好夏永夜。 “长姐,他真的说,让我嫁给他。”夏蒲草急了。 “你知晓,他同长姐的关系,他怎会想娶你?”夏永夜说完,紧紧握住夏蒲草的手:“放心,那男人的事,子修和我都不会传出去,你同我们回去吧。” “长姐,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夏蒲草急了。 “蒲草,长姐也亲眼看到了,别为了此事,污蔑子修,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府,对了,那个妖胎,也带上。”夏永夜只当,夏蒲草是为了那男人,故而污蔑她的情郎。 夏蒲草长叹一口气,看着夏永夜身侧,那一脸冷笑的郭子修,她突然明白,自己在长姐的心中,应该比不上郭子修,故而只能沉默。 第四十二章有来无回 夏蒲草将自己的手,从夏永夜的手心抽回。 “既然,长姐不信我所说的话,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说的。”夏蒲草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蒲草!”夏永夜本想去追夏蒲草,结果被郭子修给拦住了。 “永夜,由她去吧,我们再想法子便是。”郭子修说罢,在夏永夜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夏永夜则是柳眉一扬,反问郭子修:“如此,真的可行?别吓坏了蒲草。” “不会的,放心。”郭子修同夏永夜保证着。 夏永夜看着夏蒲草那倔强的背影,沉默了良久之后,还是冲着郭子修点了点头。 “那就照你说的去办吧,记住,别伤着蒲草。”夏永夜一再叮咛。 “夫人放心。”郭子修说着,抬起手来,抚在夏永夜白嫩的脸颊上。 夏永夜脸颊微红,郭子修便又俯身,轻撩起她的面纱,吻在了她的唇上。 “子修,别叫人看到了。”夏永夜轻轻推开郭子修。 郭子修却是紧紧揽着她的腰,柔声道:“这村子,就是个空村,有谁会瞧见?再说了,自从那日佛堂之后,你已冷落我多日。” “子修,你不是不知,最近娘看的我紧。”夏永夜解释着。 “我知道,但,却憋苦了我。”郭子修说罢,直接将夏蒲草抱起,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马车里,夏永夜欲拒还迎。 很快,马车微微摇晃了起来。 他们二人却不知,在不远处,正有一双充满了邪戾之气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幕。 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是那鱼妖。 此鱼妖,也是万妖结盟中的一员,它一心想要夺冥北霖的鲲鹏之躯,如今,冥北霖就在眼前,还受了重伤,鱼妖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听到夏永夜和郭子修的对话,鱼妖想到了一个法子,对付冥北霖。 马车里,一翻“纠缠”过后,夏永夜侧靠在郭子修的怀中,微抬起眸子,凝视着郭子修说道:“子修,你一定会高中吧?” 夏永夜如今身心都给了郭子修,可这些日子,也不见郭子修用功上进,就连城中的诗会郭子修也没有参与。 这不禁让夏永夜的心中,有些不安。 “永夜,你是对我没有信心么?”郭子修一边轻捋着夏永夜的发丝,一边问着。 其实,夏永夜不知,这郭子修就是个草包,就连参加诗会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夺魁,入京科举了。 一切,都只是郭子修的随口瞎诌罢了。 “自然不是,若对你没有信心,我又怎会?”夏永夜说罢,垂下眼眸,通红的脸颊上,滚落下一颗颗香汗。 郭子修一看她这娇滴滴的模样,心中欲望再起。 远处的那双眸子,则是微微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待这二人离开之后,鱼妖便开始守株待兔。 入夜,郭子修便带着十个强壮的夏府护院来了。 原本,郭子修的计策是,直接从冥北霖的手中将夏蒲草强行给抢回去,到时候再把夏蒲草同男人厮混的丑闻传扬到大街小巷,让其无人敢娶,到时候,那千金的嫁妆也就省下了,到时候,还得是他的。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今夜注定是有来无回。 天明,十一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排在了村口,这些尸体都是湿漉漉的。 并且,尸体上还有残留的鳞片。 这些黑色鳞片极大,一看就知不寻常。 消息很快就传回到了夏府,夏永夜听闻郭子修出事了,当场昏厥了过去。 醒来之后,更是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夏夫人只当她是因为,和郭子修是从小一道长大,故而悲痛。 可再三安抚,却也无法让夏永夜平静下来。 直到丫鬟来通传说是老爷请的道爷来了,夏永夜这才停止了哭泣,强撑着从床榻上起来。 她想着,自己妹妹还在村中,郭子修如今死了,无论如何,夏蒲草不能再出事。 故而由丫鬟扶着,踉踉跄跄的出了闺房。 夏老爷亲自到夏府门前迎接这位老道爷,这老道爷可是他花了重金从京中请来的。 只是,夏老爷不知道的是,方才在入白城的道上,这位老道爷便已经被鱼妖所杀,如今这轿中的,并非老道爷,而是一只大妖。 如今,他不以尸身为宿,日头也奈何不了他,寻常符箓对大妖更是无用。 他幻化成老道爷的模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群之中。 夏老爷一看到这老道爷下轿,立马就迎了过来。 “云鹤道长!”云鹤,乃是老道爷的道号。 不过,夏老爷请他来,自不是为了郭子修的事儿。 他半个多月之前,就差人去请这道爷,为的是保家宅安宁。 其实,是因为,杜姨娘死后没多久,夏府里,就开始泛着一股子蛇腥味儿。 夏老爷担心,是那孽种的父亲寻来了! 当年,妖胎出世后,杜姨娘的院子里,就曾有过大片的银白色蛇鳞。 “云鹤道长,快,请进!”夏老爷要给这道长接风洗尘。 而这“云鹤道长”却立在门槛前头,故意,再问了一句:“你真的请我入府?” 夏府门口有两只白虎石雕,那是从佛寺里请来的,受过香火供奉。 不过强行闯入,对于他们大妖来说,算不得什么,伤不了性命,可是很有可能现原形。 所以,这鱼妖必须要让夏老爷请他入府。 这么一来,主人相邀,便是客,这石雕便镇不了邪。 “这个是自然,请!”夏老爷赶忙俯身,再次说道。 听到夏老爷的话,鱼妖便大踏步的迈过了门槛,入了府中,先到正厅里用茶水,夏老爷将在府内寻到的鳞片,给鱼妖看了,鱼妖眯着眸子,心中想着这府里居然还有一只道行不浅的蛇妖啊? “此乃蛇妖之鳞。”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开口说道。 “哎呀,云鹤道长果真是高人,在下也是如此想的,还请道长开堂做法,除了那妖孽!”夏老爷赶忙激动的说着。 而这鱼妖,来此处,可不是为了除什么蛇妖,他的视线朝着厅堂外望去,很快,便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人。 第四十三章人身鱼头 夏永夜踉跄着,跑进了正厅里,一看到这位道袍加身的老道爷,便立刻“噗咚”一声跪下了。 “还请道爷,现在就随我到渔村去除妖!”夏永夜哽咽着,跪求老道爷。 “永夜?”夏老爷立刻蹙起了灰白的眉毛,盯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静,怎的今日这般失态? “道爷!那村子里有大妖,已经害死了很多人,还请道爷现在就随我去!”夏永夜抬起头来,望向那“老道爷”。 这泪眼盈盈的模样,让这“老道爷”瞧着夏永夜,心中生出了“爱怜”。 那日,它可是亲眼看到夏永夜同那郭子修“纠缠”,如今瞧着这么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落泪,立马起身。 亲自扶夏永夜起来,不过,这扶夏永夜时,却并不规矩,双手“无意”触碰到了夏永夜的胸口。 夏永夜正是悲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道爷求求您了,子修死的好惨。”夏永夜依旧是泪眼盈盈。 这老道爷的手,还抓着夏永夜那细嫩的胳膊。 “永夜,别胡闹,跟娘回房去歇着!”夏夫人也追到了正厅里。 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失控,赶忙上前来,扶夏永夜。 老道爷这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不过那双狡黠的眸子,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夏永夜的腰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修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如今他被妖物害死,难道爹娘不想为子修讨回公道么?”夏永夜猛然推开自己的娘,在正厅里,叫嚷了起来。 这举动,可惹恼了夏老爷。 如今,府中的妖物都还未除,夏永夜居然还有心思顾着外头的妖。 “来人将小姐拖下去!”夏老爷手一挥,便有几个奴婢上来,要将夏永夜给拖走。 “蒲草!蒲草和那妖胎,如今就在那村子里,爹你难道也不在乎蒲草的性命么?”夏永夜大声喊着。 “你怎知道?看来,她逃出府,确实是你帮的忙?你们一个个,这是要反了么!”夏老爷当即怒不可遏。 夏永夜如今是豁出去了:“没错是我帮她的,如今,她有危险,还请爹,先让道爷去救蒲草。” “拖下去。”夏老爷怒喝一声。 夏蒲草的生死,怎么抵的了整个夏府重要? 故而,依旧命人将夏永夜拖了下去。 而他则同这老道爷谈起了府内妖物之事,这老道爷却并不着急,只说他要先探看探看,今夜需先摆个阵法,瞧一瞧那妖物躲在何处。 夏老爷连连点头,如今这老道爷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说什么,夏老爷都应承。 如此,入夜之后,老道爷便让夏老爷吩咐下去,今夜,夏府中所有人,都不得出屋门,必须在各自的房里好好呆着。 他则是要开堂作法,寻妖气。 整个夏府,入夜之后,立刻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而这老道爷宣称自己会在正院作法,其实,他是闻着脂粉味儿,到了夏永夜的屋外。 他来寻夏永夜,一来,是被夏永夜的美色所迷,二来,这夏永夜没准真能帮到他夺取冥北霖的真身。 他若能夺了鲲鹏真身,那今后?想到这“老道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谁?” 夏永夜的屋内,立刻传来了声响。 哭了一整日,夏永夜已经哭干了泪,正呆滞的坐在床榻边上。 那双漂亮的眸子,如今又红又肿,面色也异常苍白。 老道爷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紧接着,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 一个旋身,幻化成了一股子黑烟,从窗户口,直接入了夏永夜的闺房。 夏永夜则是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她正准备推开房门瞧瞧外头是谁,结果推了数次也没有推动。 只因为,她娘已经在门外加了锁,把她锁在了屋中。 “永夜?” 突然,就在这时候,她身后传来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呼唤。 夏永夜的身体猛然一僵,紧接着立刻回过头去。 “子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此刻立在她身后的居然是“郭子修”。 “我这是在做梦么?”夏永夜的眸子再一次变得通红。 而眼前这个郭子修,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一双手迫不及待的去解夏永夜的衣带。 夏永夜若是微微侧过头,看一眼一旁的铜镜,她便会发现,如今,抱着她的,是一只面容黢黑的妖。 这只妖,人身鱼头,满脸黑鳞,恶心至极。 可夏永夜却沉沦在对方制造的幻象之中,只将他看做是郭子修,以为自己如今是在梦里。 结果,便自是一阵“狂风暴雨”。 待夏永夜疲乏的在鱼妖的怀中睡去之后,鱼妖还意犹未尽的望着怀中的美人,想着自己如今真真是好运气。不但美人在怀,不久之后,又可以得到鲲鹏真身。 想到这,他便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来。 夏永夜却还在梦中,同她的子修在一起。 鱼妖一夜都在同夏永夜纠缠,自是什么都没有做,可夏老爷还以为他昨夜太过“尽心”,如今还在屋中休息。 却不知,他这请来的“大师”,正在他的掌上明珠房中鼾睡。 鱼妖也不担心被发现,待夏永夜醒来,还告知夏永夜,昨夜,郭子修的魂魄来求他,让其到夏永夜梦中与其相会。 他这修道之人,亦是怀着慈悲之心,不忍拒绝,故而答应了,将郭子修的魂魄引到了夏永夜的闺房之中。 夏永夜听了,又想起昨夜的“梦”,不过垂头一看,她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她同郭子修的相见,应确实是在梦里。 “多谢道爷,还请道爷,让子修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夏永夜赶忙恳求。 这鱼妖故作为难,夏永夜便下床榻,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道门之中,有一起死回生的仙术。”鱼妖欲言又止。 “起死回生?”夏永夜瞪圆了眸子。 “没错,人死后三魂七魄尽散,若能引回三魂七魄,施展术法,郭子修还有可能复活,可是,郭子修三魂,已经被那村中的妖物给吞了,若不杀了那大妖,便要不回三魂。”鱼妖说着,便捋着花白的胡子,眼神微沉。 第四十四章为他所用 鱼妖如此说,便是要让夏永夜为他所用。 如今,冥北霖虽然重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鲲鹏命硬的很,不用些旁门左道,根本无法将其拿下。 鱼妖在村子待的这些日子,他已经将冥北霖和夏蒲草之间的关系看在了眼里。 那不可一世的鲲鹏,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寻常凡人,这在鱼妖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如今鱼妖有了一个万全之计,只要夏永夜将其妹妹夏蒲草劝回,帮助他对付冥北霖那么这事就成了一半。 “今日,你就随本道前往那渔村,本道要寻出那妖孽究竟藏在何处。”鱼妖故作严肃的说着。 夏永夜自是求之不得,立刻应下。 午后,这鱼妖便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侧门将夏永夜给带出了俯,雇了马车,迅速前往渔村。 到了渔村,他装模做样,在夏永夜面前掐手诀,念术法,最后双眸一睁,“算出”鱼妖就在石屋方向。 他领着夏永夜躲在石屋附近观察,恰好瞧见冥北霖在教浮游术法,他可以突然腾空而起,就好似仙人一般。 “那便是鱼妖!若本道没有算错,这个村里的人已经被他杀光了!”鱼妖一脸凝重的说着。 夏永夜回想起之前的传闻,并且,她每次来此处,确实都没有遇见过其他村民,故而对鱼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道爷,您还不快收了那妖孽?”夏永夜急不可待。 “诶!那可是大妖,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会打草惊蛇。”鱼妖端着道爷的架子,说起话来,亦是一套一套的。 “可,可,如今我的妹妹蒲草与他同住,只怕是?”夏永夜忧心忡忡。 “那便?”鱼妖说着,靠近了夏永夜,在她的耳畔嘀嘀咕咕的说了一番。 “可万一蒲草不听我的劝说?”夏永夜回想起上次来寻夏蒲草,结果姐妹二人便是不欢而散。 不过,鱼妖诡计多端,就算夏蒲草不听夏永夜的,他也有法子。 鱼妖冷冷一笑,又说出了另一个计谋。 夏永夜听了却是眉头紧锁:“道爷,这?真的可行?” “你照本道的话去做,本道保证你同那郭子修再续前缘!”鱼妖知晓夏永夜最在乎的是什么,一句话就让夏永夜不再犹豫,应承了下来。 而夏蒲草此刻,却不知一场阴谋,正朝她展开。 夏永夜寻到夏蒲草时,她还在村中收集鱼干。 浮游的嘴越发叼了,今日要吃鸡,明日要吃鱼,夏蒲草这个做阿姊的只能每隔几日就出来寻些新的吃食。 “蒲草!”夏永夜远远看了她许久,才开口喊道。 夏蒲草回过头看到夏永夜,但却不似从前那般开心。 不过今日,那郭子修并未出现,可夏永夜身后怎的站着一个老头儿? 看那穿着打扮,莫不是道士? 夏蒲草对道士向来没有好感,他们的一句话就毁了自己十几年。 “长姐,你怎么又来了?”夏蒲草看着夏永夜朝着自己走来,张口便问了这么一句。 夏永夜当即愣住,也觉察到,如今自己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要同自己生分了。 “蒲草,你知道么,如今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其实是鱼妖!”夏永夜以为她如此说,夏蒲草会十分吃惊。 结果,夏蒲草却只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冲着夏永夜摇头。 “长姐,神君真身虽像鱼,可他不是鱼妖,杀害村民的,并非是他,不过此处确实不安全,长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夏蒲草担心,日头一旦落了,夏永夜留在这会有危险。 “神君?呵呵!”夏永夜不禁冷笑:“他骗你说,他是神?” “神君没有骗我,长姐你回去吧。”夏蒲草再次说道。 “蒲草,如今你宁可信一只妖,都不肯信长姐?”夏永夜说罢伸出手,便要强行将夏蒲草跩走。 “咳咳咳!”一旁的鱼妖,立刻咳嗽了一声,夏永夜这才想起之前同鱼妖说好的计谋,渐渐冷静了下来。 “好,就算他不是妖,那你就这般不清不楚的与他同住?”夏永夜呵斥道。 “这位姑娘的面相,看着便不似有姻缘,孽缘倒是有一段。”鱼妖立刻接话说道。 夏蒲草一听,转身就要走,不想同他们啰嗦。 “他见过你的真容了么?”鱼妖追问道。 夏蒲草没有回应,继续朝前走去。 “你是怕他看到你的容貌,会立刻改变心意离开对么?可如今这般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夏永夜看着夏蒲草,语重心长的劝着。 “不如这样,约他在城中见面,你以真容示之,他若吓着了,可直接离开,也不必僵持。”夏永夜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其实,夏蒲草数次想让冥北霖看自己的真容,只是临了却没了勇气。 她喜欢如今这般安稳平静的生活,她喜欢日日都见到冥北霖。 同冥北霖和浮游在一起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温暖,他们之间有着羁绊。 若是冥北霖见到她的模样,真的嫌弃离开?夏蒲草不敢想,自己会如何。 毕竟,见过了光明,谁还愿承受黑暗和孤苦? “明日吧,就明日,你约他到城中“断情湖”如何?”夏永夜不能等了,她想尽快解决那妖物,如此才能让郭子修复活。 “我的事,就不劳烦长姐费心了,长姐快些回去吧,此处入夜了,只怕真有邪物出没。”夏蒲草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夏永夜本是要追上她,却被鱼妖一把拉住。 “放心,她应也想确认那妖的心意,我们只需守着便好。”鱼妖露出一抹奸诈的笑。 “守着?”夏永夜凝眉。 这鱼妖的手心直接涌出了一股子黑气,这黑气很快就朝着夏蒲草的方向去了。 “如此就?”夏永夜狐疑的看着那团黑气。 “本道的能耐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大。”鱼妖说罢,一时忘了“分寸”,居然直接将手搭在了夏永夜的肩上。 夏永夜一愣,立刻推开鱼妖的手,鱼妖这才悻悻一笑,示意夏永夜上马车。 夏永夜虽察觉到这道爷有些古怪,可只要想到他能救郭子修,所有的怀疑便都抛于脑后。 第四十五章十月初十 夏永夜同这鱼妖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鱼妖瞧着夏永夜这张精致美艳的面容,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夏永夜同那郭子修在马车里缠绵悱恻的画面,顿时心中起了坏心思。 他故意靠近夏永夜,拉过夏永夜的手。 夏永夜心头一惊,本能的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不过那鱼妖却是抓的紧紧的,然后与夏永夜一个对视,一股黑气便涌入了夏永夜的眼中,她当即身体一软,扑倒在了鱼妖的怀里。 马车里,当即传来了鱼妖狡诈的笑声。 另一边夏蒲草埋头朝石屋的方向走,莫名觉得身后好似有一双眼睛,正在悄悄盯着她。 可回过头去察看,却不见有人? 夏蒲草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快步走向石屋。 才刚一靠近石屋,就听到了冥北霖在训斥浮游。 夏蒲草已经习惯,冥北霖向来刀子嘴,浮游年纪虽小,但冥北霖依旧对他严厉异常。 “阿姊!”夏蒲草一入石屋,浮游就朝着夏蒲草扑了过来。 “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冥北霖一脸不屑的盯着浮游:“你打算一辈子,窝窝囊囊做一只小妖?” “我才不是小妖,我长大之后会和爹爹一样,成为大妖!”浮游气红了脸,对着冥北霖喊道。 这句话让夏蒲草一愣,立马俯身蹲在了浮游的面前。 “浮游,你说你的爹爹?你见过你爹?”夏蒲草有些意外。 浮游口中的爹,肯定不是夏老爷,那必定就是他的生父。 浮游听到夏蒲草如此问,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跟阿姊说实话,你是不是见过你的妖父?”夏蒲草一脸严肃的问。 浮游不想让夏蒲草生气,赶忙冲她点了点头。 “他在夏府?不可能,夏府里有不少符咒?”夏蒲草嘴里嘀咕着。 “若是大妖,寻常符咒只怕是无用的。”冥北霖开口解释。 夏蒲草听了,点了点头,又问浮游:“他一直都在夏府么?还是?” 此刻的夏蒲草还在担心,浮游的爹会不会对夏家人不利。 “爹爹许久才来看我一次,他说待他褪了旧皮,妖力提升还会来见我。”浮游说罢顿了顿,凝视着夏蒲草:“阿姊,我爹爹是好妖。” “好妖?”夏蒲草重复着,没有再言语,脑海中都是她那惨死的娘亲。 还有,上一次,夏永夜说夏府不安宁,是不是浮游的爹爹?夏蒲草愣神的想着。 “阿姊?阿姊?”见夏蒲草不说话,浮游立刻拉着夏蒲草的手,摇晃了一下。 夏蒲草这才回过神来:“你饿了吧,阿姊给你做些好吃的。” “嗯!”浮游见夏蒲草不生气了,赶忙点头。 冥北霖则是走到夏蒲草身侧,剑眉高扬:“你的身上有股腥气!” 冥北霖口中所说的腥气,指的是鱼妖的气息。 夏蒲草却以为是自己背篓里的鱼干味,不以为然的将背篓放下。 “以后还是听我的,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们寻,亦或者,我同你一道去。”冥北霖望着夏蒲草柔声说着。 “不必了,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还是好生修养。”夏蒲草不想让冥北霖为这等小事疲累。 “明日一同入城,买一车新鲜的吃食,带过来岂不更好?”冥北霖这个提议之前已经说过多次,只是夏蒲草似乎对白城极为抗拒,不愿入城去。 不过这一次夏蒲草明显有些犹豫,她的脑海之中想起了她长姐说的话。 “如何?”冥北霖见夏蒲草不说话,便再次询问。 “神君,不如?”夏蒲草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了,良久才说:“算了,无事。” 说罢她便将吃食备好,牵着浮游,坐到了桌旁。 冥北霖也顺势坐下,拿起了竹筷,正准备下筷时却被夏蒲草给拦住了。 “神君吃这些寻常吃食,难受异常,何必勉强?”夏蒲草已经不止一次,瞧见冥北霖吃过饭食之后面色灰白。 “你做的我便喜欢,何来勉强一说?”冥北霖说罢便埋头吃了起来。 并且,今日吃的比往日还要多一些。 不过吃完了之后,就开始烧心的难受,这些凡间的吃食,对于他而言那就是浊物。 趁着夏蒲草不注意,他悄悄到石屋外,将这些浊物都给吐了出来。 而这一幕,其实,早就被夏蒲草看在了眼里。 入夜,冥北霖一如既往,要赖在床榻之上。 夏蒲草则是拥着浮游,让浮游睡在中间。 夜,安静异常,夏蒲草悄悄侧过头去,望向冥北霖,结果赫然发现冥北霖也在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撞,冥北霖扬起嘴角冲夏蒲草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 夏蒲草赶忙惊慌的,收回了目光。 “你喜欢什么日子?”冥北霖突然问道。 “什么?”夏蒲草狐疑的看向他。 “一年之中,总该有你喜欢的日子不是么?”冥北霖追问。 “十月初十吧。”夏蒲草垂眸回道。 冥北霖点了点头:“十月初十?为何?可有深意?” “那是我的生辰。”夏蒲草说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自她懂事起,她的娘亲在这个日子就会悄悄出现在偏院,带着她爱吃的糕点,来见她,不过后来浮游出生她被软禁,这生辰也变得无趣。 “那你最想要什么?”冥北霖再次开口。 “家。”夏蒲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自幼,她便觉得自己没有家,她住的地方,那是她长姐的家。 “家?”这个字亦是触动了冥北霖。 冥北霖也从未被冥帝疼爱过,他和夏蒲草一样,没有“家”。 “好,我给你一个家。”冥北霖说着,伸出手越过了浮游,拉住了夏蒲草的手:“菀儿,我,我想娶你!” 冥北霖说话,居然磕巴了,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曾经多少次面对生死,他都没有这般怕过,他真的害怕夏蒲草拒绝。 “神君,你并未见过我的真容。”夏蒲草抿着嘴唇,一脸忧心。 “无论你长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冥北霖毫不迟疑的说。 “若是见了,就不会如此说了。”夏蒲草喃喃自语着。 她的样貌,她自己最清楚,她可是白城第一丑女。 第四十六章失约 夏蒲草将自己的手,从冥北霖的手心抽了回来。 “你若不信,现在就?”冥北霖伸出手,想要揭下夏蒲草的面纱。 夏蒲草惊的赶忙伸手按住了面纱,冥北霖则是无奈的蹙起了眉宇。 “明日申时,我在海岸边等你。”夏蒲草说这话时,依旧没敢看冥北霖:“还记得那片礁石么?我站在礁石上,到时候我会摘下面纱,你若真能接受,便出现赴约,若是不能?” “我一定会赴约!”冥北霖说的无比笃定。 夏蒲草的心里却是乱做了一团,一整夜,她辗转反侧,忐忑的无法入眠。 次日一早,她就发现冥北霖起身准备出屋。 “神君,这么早,你要去何处?”夏蒲草赶忙问道。 “自是给你准备订礼。”冥北霖口中的“订礼”,其实就是定情物。 “不必准备,或许你?”夏蒲草下意识的抬起手,抚在自己的脸上。 “我冥北霖的女人,自该有最好的订礼。”他却是笑着说完,便出了屋。 夏蒲草看着冥北霖的背影,不由叹息了一声。 冥北霖一早离开,过了午时也不见回来。 午时过后天变得阴沉沉的,夏蒲草忧心忡忡,索性等快到申时并未落雨。 “浮游,吃食阿姊已经替你备好了,一会儿饿了便吃。”夏蒲草说着转身,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红裳。 “阿姊要去哪儿?我也要去。”浮游立刻站起身来,要随夏蒲草一同去。 “今日不行,浮游乖,就在家里等着阿姊。”夏蒲草哄着浮游。 浮游撅着嘴儿,虽不情愿,但既是自己阿姊的话,他向来是听的。 夏蒲草摸了摸浮游的头:“若是闲着无事,就好好打坐。” “知道了阿姊。”浮游乖巧的点头。 夏蒲草关好屋门,这才去赴约。 今日,海岸边的风极大,夏蒲草抬起手,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给揭了下来。 然后,走到礁石边,朝着水中望去,心顿时沉了下去。 脸上的胎记,如同绽放的红花一般,“艳丽”的刺目。 夏蒲草自己都不忍直视,她本能的想要将面纱重新戴上。 可转念一想,不成,总是要面对的,若冥北霖真心想同她在一起,那就只能接受这张面容。 想到这,夏蒲草还是把面纱放入了袖中,立在礁石上等待冥北霖。 只是眼看着申时已过,却迟迟不见冥北霖的身影。 “一定是买订礼,耗费了太多时辰。”夏蒲草左顾右盼,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 可天色越来越暗,天际也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眼看着就要落雨,但她却还是不肯走。 最后果真是大雨倾盆,夏蒲草立在雨中,确实像极了无根的野草。 她的神情,变得木然呆滞,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避了,只是无力的将面纱戴上,嘴里呢喃着:“他必定是不会出现了。” 脚上就像灌了千斤一般,直至天明,雨水也不见小,夏蒲草却是无力承受,直接瘫倒在了礁石之上。 “阿姊,阿姊!” 迷迷糊糊间,夏蒲草好似听到了浮游在唤她,她想睁开眼眸,可是眼皮子太过沉重,根本就睁不开。 最后,浮游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变得越来越迷离,和雨水声混合在了一起,渐渐远去。 “蒲草?蒲草?” 待夏蒲草再次被唤醒时,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视线模糊。 好不容易才看清了眼前人,居然是她的长姐。 再仔细朝四周环顾一圈,便又发现自己在夏府的偏院里。 “长?”夏蒲草声音嘶哑,吃力的想要说话。 “蒲草,别说了,你淋雨发热,嗓子如今也肿了,来喝水。”夏永夜说着,给夏蒲草倒了热水。 夏蒲草却只喝了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微微闭了闭眼眸,之前的一幕幕突然涌现。 自己好像等了冥北霖一天一夜,只是他没有赴约。 夏蒲草想到这,眼角的泪水便滚落而下。 “蒲草,别哭了,身子要紧,你都昏迷两日了,还是喝些药膳粥,补一补。”夏永夜关怀倍至,一丁点儿,也看不出,就在两日前她取代了自己的妹妹,成了冥北霖的结缘之人。 那日,冥北霖拿着精心挑选好的订礼,未时不到,就迫不及待的在礁石上等待夏蒲草。 结果,出现的是夏永夜,一开始夏永夜担心穿帮,毕竟冥北霖同夏蒲草相处了好些日子,别的不说,她们姐妹,声音完全不同。 而这却难不倒鱼妖,他只是轻轻一抚夏永夜的脖颈,夏永夜再开口就变了声调,那声音和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辙。 “你有一双和她一样泛紫的眼眸,加上这声音?”鱼妖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而果真,如鱼妖所说,这冥北霖一看到夏永夜出现,就将夏永夜拥在了怀中。 他同她说着温柔的话语,夏永夜赶忙推开了冥北霖,她知晓眼前的男人是妖,并且还是杀死她心爱之人的妖。 她心中有怨恨有恐惧,她先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冥北霖,冷静良久才回过头看向冥北霖,并且,将自己脸上的面纱给取下。 “神君,我实为夏府千金,夏永夜,你?”夏永夜开口。 冥北霖凝视着她的眼眸,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上好的玉石。 只见他轻轻在玉石上一抚,玉石上便出现了娟秀的字“爱妻永夜”。 这是冥北霖给夏永夜的定情之物,如今这东西穿了红绳,就别在夏永夜的腰间。 而看着自己这个被蒙在鼓里,绝望悲伤的妹妹,夏永夜只字不提。 她在心中默默道,自己是为了夏蒲草好。 夏蒲草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爱上妖,待过些日子一定会想通的。 “浮,浮,浮游。”夏蒲草则依旧有些昏沉,悲伤之中还不忘了自己的弟弟,还在石屋,她要去寻浮游。 “蒲草,有件事,我说了你切莫难过。”夏永夜将夏蒲草按在床榻之上。 “何,何事?”夏蒲草如今心都碎了,听到夏永夜这么说,面色反而平静。 “那妖胎?”夏永夜见夏蒲草目光一沉,故而改口道:“浮游,他,他,昨日夜里便病死了。” “什么?”夏蒲草双目圆瞪,一把用力的跩住夏永夜的手,情绪激动异常。 第四十七章天助 夏永夜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妹妹露出这般可怕的眼神,赶忙开口想要安抚。 “蒲草,他是妖,本就是异类?”夏永夜开口还未说完,就被夏蒲草给打断了。 “我不信,我要见他。”夏蒲草挣扎着,要从床榻上坐起。 只可惜身子太沉了,用了数次力也并未起身。 “蒲草,你冷静一点,浮游同你一样淋了大雨,我寻到你们时,你们就昏厥在礁石之上,他太过年幼,发了一整日烧便?”夏永夜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淋雨?”夏蒲草想起了她昏厥之时,隐约好似听到浮游在叫自己。 本以为是错觉,如今想来必定是自己一夜未归,浮游担心就去寻她。 “浮游,浮游!”夏蒲草用无比嘶哑的声音,大声喊着。 “蒲草,你别这样。”夏永夜心疼的皱着眉,口中不住安抚夏蒲草。 夏蒲草则是哭的撕心裂肺,最终再次昏厥。 “阿姊,阿姊?” 她仿佛听到浮游在不住的叫她,一遍又一遍。 “浮游!浮游!”夏蒲草开口喊着,不过这发出的声音却是哑的。 喉咙里的剧痛,让夏蒲草再次醒来。 这已是又过了一日,她睁开眸子,发现守在她身侧的依旧是夏永夜。 夏永夜的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忧心忡忡。 见夏蒲草醒了,赶忙俯身,握住夏蒲草的手。 “怎的还是这样烫?你等着,长姐去替你寻个大夫来。”夏永夜说着站起身。 “浮,浮,浮游。”夏蒲草却死死拉着夏永夜的衣襟。 “他死了,你?”夏永夜眉头紧蹙。 “活,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夏蒲草说完这句话,喉咙里,便涌出一股子血腥气。 “哎!”夏永夜不禁叹息:“罢了,他的尸身已经烧化成骨,如今放在佛堂超度,你若非要见他,那我让丫鬟取来,不过你答应长姐,不要太难过,身体要紧。”夏永夜说完,就去吩咐手下的丫鬟去佛堂。 夏蒲草则是面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此刻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待丫鬟取来白色的大瓷坛后,夏蒲草那空洞的眼眸这才有了光。 她挣扎起身,夏永夜赶忙扶她坐起。 夏蒲草伸出手去要抱那瓷坛,夏永夜立马挡住她的手。 “蒲草,太晦气了,你看一眼便是。”夏永夜一脸嫌弃的看着瓷坛子。 夏蒲草却固执的伸着手,不肯放下。 “罢了,罢了,你向来固执。”夏永夜摇了摇头,无奈的侧过身,让丫鬟把那瓷坛递给夏蒲草。 夏蒲草一把将那瓷坛拥住抱在怀中许久,然后,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打开。 当她垂目朝着坛子里望去时,便看到了,一根蛇骨盘旋在瓷坛里。 这蛇骨极细,夏蒲草看着,泪眼婆娑。 “浮,浮,浮游!”她哽咽了数次,哑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此刻的她,满心愧疚,脑海之中,满是严墨宗说的那番话,他曾和夏蒲草说,若夏蒲草动了心,不仅仅会害了心爱之人,也会给至亲带来不幸。 如今浮游之死,夏蒲草觉得便是报应,原来真的有命格之说。 “蒲草,你?”夏永夜见自己的妹妹哭的如此悲伤,亦是心疼。 “出,出,出去!”夏蒲草吼道。 “好好好,长姐出去,你这嗓子可别再喊叫了。”夏永夜说罢,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 夏蒲草则是抱着瓷坛哭的是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而就在偏院外头,鱼妖的嘴角则是高高扬起。 嘴里嘀咕着:“天要助我!” 鱼妖口中的天助,指的便是浮游。 数日前的夜里,他已见过夏府内的大妖,那是一条道行正好千年的大蛇妖。 若无鲲鹏,这鱼妖必定要同他厮杀一番,取了对方的妖丹,提升修为。 不过毕竟对方是大妖,若想诛杀,需耗费他极大妖力,但如今,鱼妖满眼都是鲲鹏之躯,对于那蛇妖内丹,已然看不上眼。 而蛇妖也不想与他大动干戈,说自己来夏府只是为了寻回孩子。 五年前,银蛇褪鳞,即成大妖,那是修习最关键的时刻。 所以,他才没有接走浮游,不过每年都会来看浮游一眼。 如今,他已经成功,来此处就是要接走浮游。 这鱼妖听了,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浮游送还。 所以,浮游淋雨发热是真,可他毕竟是妖,哪里那般容易死? 而那大蛇接到浮游后,果真离开了夏府。 鱼妖不费吹灰之力,就“除”了夏府里的大妖,夏老爷如今简直将他当作是菩萨一般供着。 “道爷,那大妖如今?”夏永夜自从那日同冥北霖见过之后,冥北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留下这订礼就消失了。 “他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夏永夜有些担心。 “以他的性子,若是识破,早就撕破了脸面,不会这般迂回。”鱼妖说罢顿了顿:“你去问问她,之前她同那妖物说过,自己最想要什么?” 原是冥北霖离开时,同夏永夜说,要给她最想要的,希望夏永夜可以等他。 夏永夜当时怕露馅,故而只是微微点头,如今却是满腹狐疑,不知冥北霖究竟去了何处。 “道爷,你快去抓他,否则子修的遗体只怕?”夏永夜忧心不已。 “你放心,本道在他的尸身上施了术,尸身不会有变的,再说这些日子,他不是夜夜去寻你么?”鱼妖猥琐的笑着。 夏永夜的脸上则是瞬间一片通红,那郭子修的魂魄确实夜夜都来寻她,恩爱更胜从前。 可也正因为如此,夏永夜才想着要快些复活郭子修,毕竟,她的爹爹已经四处替她张罗婚事。 鱼妖见夏永夜红着脸,心神荡漾,心中想着这女人,真真是勾人。 “那妖孽迟早会再出现,到时候,你只需照本道说的去办便好。”鱼妖信誓旦旦的说着。 夏永夜听了,也只能是默默点头。 只是,这鱼妖本以为只需再等数日冥北霖便会出现,可结果一等就是大半年。 冬去春来秋又到,鱼妖也开始怀疑冥北霖是不是真的“跑了”。 这半年里,鱼妖吞遍了附近镇子村子里的妖物,还吸了数百人的精魄,修为已经极高。 他没了耐心,本打算吸干夏府里所有人,然后离开,然而转机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冥北霖的聘书,出现在了石屋! 第四十八章鲲鳞为聘 冥北霖这些日子,去寻了一个僻静安宁之处,还亲自修了宅院,为的就是娶心上人过门。 可是,他却不知,他的心上人早就已经病入膏肓。 夏蒲草自从浮游“死”后,便一日比一日病的重了。 哪怕是开了春,这病也一直拖着没有根治,夏永夜请了不少名医来替夏蒲草瞧病,不过得出的结果都一样。 那便是,心病,这心病寻常的药可是医不好的。 夏永夜努力宽慰,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是每天用人参汤吊着一口气,夏蒲草消沉,不愿喝,那些丫鬟便用灌的。 夏蒲草瘫在床榻之上,气息奄奄,不过身侧依旧放着那瓷坛。 这段日子,她过的昏昏沉沉,时常能幻听到浮游在喊她阿姊。 她对自己的恨也一日日加剧,愧疚感让她窒息。 这几日,府里不知要办什么喜事,每天都闹哄哄的。 夏蒲草无力打听,不过依旧是从一个丫鬟嘴里听说,是夏永夜快要出嫁了,男方将婚期定在十月初十。 夏蒲草微微闭着眸子,十月初十?那是她的生辰。 不过如今也都没有意义了,她或许活不到那个时候吧? 这几日夜里,她已经开始咳血,每日昏睡的时辰也越来越长,她想自己肯定是快要熬不下去了。 所以,待夏永夜再来瞧她时,她虚弱的对夏永夜张了张嘴,本是想最后劝夏永夜一次,那郭子修不能嫁,不过却发不出声来了。 “蒲草,等一切处理妥当,长姐就带你入京治病,放心,只要有长姐在,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夏永夜握住夏蒲草的手。 如今的夏蒲草,已经形如枯槁,只是无力的望着眼前的长姐。 她不知道,这位疼她爱她的长姐,不仅仅是害她成这番模样的歹毒之人,如今她还准备害死冥北霖。 婚期十月初十,不过夏永夜同冥北霖再会面时,同他要了一件聘礼,那便是冥北霖最为重要的千片鲲鳞。 这自然是鱼妖的主意,为的便是要有十足的胜算。 原本,他以为此事那鲲鹏未必会答应,可没有想到,冥北霖却立刻应了。 大婚转眼便要到了,大婚前夜,鱼妖心情大好,他觉得,是时候吸光夏府所有人的精魄了,当然,整座白城也都将变成修罗地狱。 入夜,白城就被可怕的黑气所笼罩。 鱼妖将这些人吸干之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夏府。 从夏府的下人开始,然后才是夏老爷,夏夫人,夏家小妾,和夏蒲草。 他到夏蒲草偏院时,看着床榻上气息奄奄的夏蒲草,只是冷冷一笑,紧接着不稍片刻,夏蒲草就没了气息。 而夏永夜被他留在了最后,这个女人他享用了许久,真有些舍不得杀。 鱼妖大笑着,朝着夏永夜的闺房走去。 今日鱼妖不必遮掩,就这么破门而入。 夏永夜此刻,正着一袭嫁衣,对镜自赏。 她看着镜中美艳绝伦,无人能比的自己,不由露出淡笑,想着明日那妖孽死了之后,郭子修就能复活,到时候她便求自己的父亲,让她嫁给郭子修。 只是这美事儿还未想完,闺房的门“嘭”的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那鱼妖,便出现在夏永夜的面前。 “道爷,你?”夏永夜一见是这老道,瞬间安下心来,想着这老道来必定是为了明日诛杀冥北霖之事。 结果,这道爷却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将夏永夜看的心里发毛。 “道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当他成了鱼头人身的怪物时,夏永夜顿时惊吓尖叫。 “妖!妖!啊啊啊!”她大叫着呼救。 这鱼妖则是猛然靠近,紧接着,一把扼住了夏永夜的脖颈。 “怎么害怕了?昨夜你可伺候的本妖王很是开心!”鱼妖摸着夏永夜的脖颈,咧嘴露出一口尖牙。 “昨晚?”夏永夜瞪圆了眸子,愕然的看着鱼妖:“子修?” 她昨夜,在梦中,可是同郭子修恩恩爱爱,怎的这鱼妖却如此说。 “真真是蠢,死去的人,头七以后就会入地府轮回,你的情郎,早就投胎转世了。”鱼妖咧嘴大笑。 夏永夜一脸不可置信,那鱼妖则是立刻贴在她的耳畔道:“你胸口前的红痣,好看的很!好好伺候本妖王,本妖王饶你不死如何?” “啊啊啊!妖孽滚开滚开!”夏永夜大声嚷着,鱼妖抬起另一只手便狠狠抽打在她的脸颊之上。 夏永夜直接啐了一口血水,在鱼妖的脸上。 鱼妖大怒,直接对着夏永夜张开了嘴,将其精魄吸干。 转而,他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夏永夜的闺房,将府内其余尸体统统丢出府去,免得让冥北霖一入府,就有了防备。 这处置尸体时,鱼妖便发现了,那夏蒲草的尸体,居然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他在府内搜寻许久,也不见其踪影。 不过想着那女人早就病入膏肓,就算爬出府去,也活不了多久,故而便淡定的坐下用茶。 而他不知的是,夏蒲草乃是小孟婆,入凡尘经历姻缘,用的是真身,在俗世咽气,真身便会“沉沦”入地府。 只是,她不知自己此次,将被卷入巨大的阴谋之中。 一入地府,孟夕颜便带着夏蒲草的痛苦记忆醒来。 “唔唔唔!唔唔唔!” 她隐约听到一阵地府的号角声,于是,含着泪水睁开眸子,结果却发现四周一片血色,自己立在奈何桥上,浑身都是血,而满地则都是尸体。 “哗哗哗!”一阵剑尖滑动地面的声音传来,四周的血色雾气散开,孟夕颜看到了冥北霖。 冥北霖入地府,是为了抢魂而来,他那还未过门的夫人,被妖邪所害,他闯入黄泉,就是要将其魂魄带回。 如今,冥北霖面色惨白,身着一袭红袍,手中的长剑上还带着血迹。 瞧见孟夕颜,冥北霖便是一怔,一双异瞳之中流露出了惊愕。 如今立在他面前的孟夕颜,无纱遮面,但却同他的夏永夜一般,有着一双一样的淡紫色眼眸。 不,准确的说,她的眼睛,更像冥北霖记忆中的那双眼。 “你?”冥北霖凝视着孟夕颜,张口正想说什么,血雾再次变得浓重无比。 她(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而孟夕颜被这血雾吞噬之后,意识也变得模糊。 彻底清醒时,她便听到了噩耗,孟庄被鲲鹏所屠戮,她的阿娘和族人,无一幸免。 第四十九章一厢情愿 “不是,不是他!”孟夕颜虚弱的摇晃着脑袋。 她很清楚,那日冥北霖剑上的血,是妖血,不是阴人之血。 可冥北霖却认了?于是,被褫夺神号,打入寻河。 “颜儿,别胡思乱想,好生休息。”阎墨宗这几日,时刻守在孟夕颜身侧。 孟夕颜思绪混乱,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站在奈何桥上,也不知自己为何浑身是血。 她记不起来了,如今越是努力回想,就越是觉得头痛欲裂。 并且,阎墨宗越是极力安抚她,她便越是觉得事情蹊跷。 “唔唔唔!唔唔唔!” 孟夕颜一次次在恶梦之中惊醒,那号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酆都城阴兵的军号?”孟夕颜的嘴里含糊的念叨着。 并且,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阎墨宗那高大的身影。 那日,她好似见过阎墨宗? 而那号角,又是酆都城阴兵的军号?孟夕颜将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她急于知晓真相,故而让灵婵将阎墨宗请了过来,本以为阎墨宗会辩驳几句。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孟夕颜想,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若真是误会了,她便希望阎墨宗能帮他,把这件事查清楚。 可阎墨宗却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此事,不必再查。” 他似乎非常担心,孟夕颜会执意查下去。 “这是灭族之仇!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孟夕颜态度决绝。 阎墨宗凝视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他了解孟夕颜,此事,她不查清楚绝不会罢休。 于是,垂眸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递给了孟夕颜。 “你?”孟夕颜愕然的望着阎墨宗。 “此事,不必再查。”阎墨宗说着垂下眼眸,不看孟夕颜。 而孟夕颜听他如此说,再回想起那号角声,便一把抓过了佩剑。 “为何?为何要这么做?我阿娘对你如何?我们孟庄上下对你一直毕恭毕敬,你?”孟夕颜握着佩剑的手,一直在颤抖。 “一切都是我的错,今后,我会补偿你的。”阎墨宗认为是他估错了“夏蒲草”的死期,所以,才会让孟夕颜面对如今的局面。 “我杀了你!”阎墨宗的这句话,等同于认罪了,孟夕颜高喊一声,手中的剑尖朝着阎墨宗面前一挥。 当即,一抹血色飞溅,阎墨宗捂住了自己的眼眸。 他的一只眼,被刺瞎了。 “你,你为何不躲?”孟夕颜看着阎墨宗脸上的血,渐渐平静下来。 “你既然想要我的性命,拿去便是,但记住,孟庄之事,今后,不,永远都不要再查!”阎墨宗冷声对孟夕颜说着。 孟夕颜蹙眉盯着阎墨宗,他宁可死也不愿自己查下去? 这其中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孟夕颜将佩剑丢下,一言不发,转过身去。 “颜儿,你阿娘若还在,必定也希望你能放下,今后好好守着孟庄。”阎墨宗希望孟夕颜能忘了这一切,不再追究。 孟夕颜嘴上不言,但却已经想到了弄清一切的法子。 酆都城有一宝物,唤玄虚镜,她想在那镜中寻找答案。 她那模糊消失的记忆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否则不会被抹去。 打定主意,孟夕颜表面装作要一个人好好冷静。 而实际上,阎墨宗一离开,她就开始准备,待次日天明,她要去酆都城。 她要抓到真凶,要给族人报仇雪恨,要还冥北霖清白。 只是,她想尽办法,好不容易入了玄虚阁,用自己的血,喂了玄虚镜后,看到的,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的。 玄虚镜中,她看到自己手持孟埙,眸子猩红,吹出可怕的亡灵之曲。 这曲子能制造出可怕的幻境,让入幻之人,在幻境里相互厮杀。 她看到了她的阿娘企图阻止,可却被她一把扼住了喉咙。 最终,七窍流血而亡,孟夕颜拼命摇着头。 “假的!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杀我的阿娘?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族人?”孟夕颜不信,不信这一切居然会是自己做的。 “玄虚镜里,绝无虚假,小孟婆,您如今留在镜中,细细想想?”玄虚镜发出尖锐的声音。 孟夕颜浑身打着颤,闭上眼眸仔细回想。 果真一幕幕重现脑海,是她做的,她的身上还沾染了她阿娘和族人的鲜血。 也正因为动手之人是她,故而阎墨宗宁死不说出真相,冥北霖也认了罪罚。 “难怪,原来如此?居然是我自己?”孟夕颜回想当时她好似发了狂,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让她屠庄。 孟庄少主自尽于孟庄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地府,阴人若阴身有重损,是要魂飞魄散的。 而一只小地陀发现了“死去”的孟夕颜,赶忙要了她的瞳灵,原本还想夺走孟夕颜体内的永生丹,不过却发现鬼王来了,于是赶忙藏匿。 阎墨宗和孟华琅赶来时,拼尽全力止住了阴血。 那插入胸口的发簪,若再长些许,便要回天乏术。 “我只想护着她,所以,才跟她一道入了俗世,可我没想到居然会弄成这样?”孟华琅很是自责。 “于你无关,一切只怕都是阎君的筹谋,无论颜儿何时回来,结局只怕都是一样的。”阎墨宗的目光阴冷无比。 “那亦是因为我。”孟华琅有一事,不敢同任何人提起,那便是她同自己宫中阴侍,互生情愫之事,被阎君知晓。 不仅如此,二人在寝殿之中“谈心”,居然被抓了个正着。 孟华琅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的身侧居然有阎君的细作,她的一举一动阎君都一清二楚。 阎君当即将那侍卫投入炼狱折磨,至于孟华琅,居然没有受到半分处罚。 直到此次入轮回,孟华琅才发现,阎君是故意给她设下劫难,让她间接害了自己的妹妹,让她痛苦不堪。 “你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大动干戈。”阎墨宗冷声低语。 阎君想除孟氏一族,已不是一两日,因为孟氏一族的根基在天庭。 每年孟婆都要去天界,说是参天宴,阎君却怀疑,她是向天界告知地府动向。 阎君自是不能容这般眼线,故而决定除了孟氏一族。 不过,他自是不能亲自动手屠戮,甚至不能让此事,和地府有半点干系。 于是,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孟夕颜头上。 若是孟氏族人自相残杀,那便怪不得他了。 只是,阎君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冥北霖,居然背下所有罪责。 阎墨宗阴沉着脸,他必须救孟夕颜,她如今记起一切,只怕还要再死一次。 阎墨宗为此事,在阎罗殿外跪了七日,阎君才勉强与之相见。 结果阎墨宗开口就是威胁之言,说是若不给孟夕颜一线生机,他便要将孟庄被屠戮的真像传出去。 到时候,天帝彻查,局面将不可收拾。 “阎墨宗,你以为本君不敢杀你么?”阎君冷声呵斥道。 “属下只想保住孟夕颜!阎君之前也曾答应过属下!”阎墨宗抬起头,与阎君对视。 “废物!居然被七情六欲若牵绊!忘了那孟氏,本君许你一个前程,这王座?”阎君的话还未说完,阎墨宗便冲着阎君重重叩首。 “属下心愿,唯有孟夕颜安好,还请阎君成全!”阎墨宗势必是要让阎君失望的。 阎君的眸中生出了一股子肃杀之气,在这地府他是王,一切都该由他主宰。 “好,本君允了,给她一个生机!”阎君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有了新的主意。 其实,所谓的给生机,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不过关于屠戮孟庄之事,无论是,冥北霖也好,孟华琅也罢,都该“忘了”。 而这孟夕颜最后还是要死的,阎君可不愿留下祸患。 “属下叩谢阎君,恩典!”阎墨宗终是松了一口气。 孟夕颜阴身有损,阎墨宗便用自己大半修为,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替她修复。 待她好转之后,拔除记忆,才照阎君之意,以孟氏之族规,送去凡尘结缘。 这一次,阎墨宗跳入转生池,追寻孟夕颜而去。 阎君允诺,若阎墨宗真能同孟夕颜结缘就成全他。 可结果呢?付诸一切,最后等来的却是一个不归人。 多年之后,阎墨宗历劫归来,柏卿曾斗胆问过他,可曾后悔。 阎墨宗只是目光眺望到远方,然后冲着柏卿点了点头。 “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他呢喃道。 “主少,这地府本该是?”柏卿以为,阎墨宗是为了王座而后悔。 开口还未说完,就见阎墨宗眼里透出了一抹可怕的寒意,故而,柏卿赶忙闭嘴,他是忍不住替阎墨宗鸣不平。 而阎墨宗却说:“是我对不住他。” 当年孟夕颜“离去”之前,曾将心儿托付给阎墨宗,因为心儿已经入了黄泉,入了阴谱。 可天逸不同,天逸当时在凡间,养于凡人腹中。 孟夕颜担心自己离去之后,冥北霖会做出傻事,故而特求阎墨宗,无论如何,都要告知冥北霖天逸的下落,让他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 但阎墨宗却只字不提,他不想孟夕颜孤独离开,若孟夕颜需要的是他,他会义无反顾的同她“走”,可惜他不配。 对他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活着。 看着冥北霖抱着孟夕颜离开的那一刻,他的心永远沉沦,孟夕颜是他心口的疮疤,是他戒不掉的心痛。 他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有拼尽全力阻止孟夕颜入轮回结缘。 因为,从那一刻起,他们注定了要错过。 鬼王知晓,自己该忘了她,毕竟,他的一世还很漫长,可是,他总也舍不得。 六月到,白花开,山楂树下,再无红衣娘。 曲终人散,只得一声叹息。 第五十章大结局 冥北霖抱着孟夕颜的遗体,面色黯然。 “夫人,今夜有星雨。”他幽幽的对怀中人说着。 只可惜,怀中人已没有生息。 冥北霖却自顾自的依旧低语:“我们一道去看好么?” 说罢,便抱着孟夕颜出了冥谷到了北冥岸边。 如今已入夜,岸边寒风冽冽,冥北霖将怀中人紧紧拥着,坐在礁石之上。 “夫人,你生为夫的气吗?”他柔声问着,微微侧过脸,将自己的侧脸,贴在孟夕颜的脸颊上。 “当年,我错的离谱,怎会认错了?她的眼里,分明没有你的影子。”冥北霖说着,眉宇紧紧蹙了起来。 五百多年前,因为一个阴谋,他和孟夕颜,谁也没有等到谁。 五百年后,她们再次相遇,以为是初遇,却不曾想,二人的羁绊已有数百年。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五百年前是,五百年后亦是,我始终无法护你周全。”冥北霖说罢,视线变得模糊,两行泪水溢出眼眶,不偏不倚滴落在孟夕颜的脸上。 冥北霖抬起手,小心且仔细的替孟夕颜将泪水拭去。 就在此刻,一阵星雨从天际滑落而下,照亮了整个北冥。 “夫人,夫人你看。”冥北霖高兴的大叫了起来。 但垂下眼眸,看到孟夕颜依旧闭着眼,他所有的傲气坚毅瞬间土崩瓦解。 他是北冥的“冷兵器”,亦是被称为比鬼还可怕的“大妖王”,可如今的他却哭的像个孩子。 “你这个小骗子,答应的事,为何反悔?就连最后一眼,也?”冥北霖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泪水不住滚落而下。 天色渐明,天边已经出现了初日。 冥北霖抱着孟夕颜突然腾身而起,他化作巨大的鲲鹏,落入了北冥之中。 水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冥北霖紧拥着孟夕颜潜入北冥最深处。 阎君看上北冥,势要夺北冥建所谓的都城,其实是因为他知晓了北冥的秘密。 秘闻,北冥深处,暗藏幽冥,这幽冥若是被打开,可通往往生,亦代表着,一旦开启幽冥之道,北冥一族死去,无需从地府入轮回。 阎君可是掌管天下所有生死的王,那幽冥他要定了! 在冥界,他必为尊。 只不过,幽冥藏在暗处,冥北霖亦是在成礼之时,才听闻此事。 不过,幽冥设有结界,想要打开,只怕不易。 千丈之下,红光大泛,冥北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朝着那红光撞去。 此刻,他只觉身上一阵凉意,他的真身被那红光所伤,而这光,便是历代北冥冥帝留下的结界。 倾刻之间,冥北霖已经浑身裹满了血色,可他却并不停下,他这是要豁出命去。 大量的鲲鹏之血涌入结界之中,那红色光芒立刻敛去。 这是结界感应到了,冥北霖身上,北冥皇族之血。 而结界打开,四周震动,出现在冥北霖眼前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河。 冥北霖没有迟疑,抱着孟夕颜跃入幽冥河中。 幽冥之水,只渡亡灵,冥北霖的鲲鹏真身,还立在结界之外。 真身先是垂眸,紧接着便睁开了眼,冥北霖在这真身之中留有灵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由这真身去做。 当年霓裳临死前,曾在冥北霖耳旁求了一个允诺,那便是希望冥北霖,能替玄凌守好妖都,那是龙玄凌最后的退路。 但如今也不仅仅只为此事,妖都就悬于北冥之上,冥北霖留下这真身,亦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们。 他能感受到两个孩子的存在,孟夕颜在孟埙幻境之中亦提到了天逸。 冥北霖知晓,她是在用孩子,“保”下他的性命,她担心自己会随她而去。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冥北霖对她的感情,他怎舍得让她一人消失于世? 才刚一分别,冥北霖便念她成疾。 冥北霖不可想,自己将永生永世无法见到心爱之人。 故而,这世上若没有孟夕颜,那他便创造一个有她的世界。 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幽冥深处,冥北霖以元神施法,强行召回孟夕颜一缕香魂。 天行有道,他偏要逆天而行,他的夫人,他来守护。 寒光炸起,将原本漆黑的幽冥照的透亮。 水中卷起了一阵巨大的水柱,将冥北霖同孟夕颜一道裹挟其中。 转瞬间,却又消失不见了。 云雾缭绕,鸟儿啼鸣,山间小道之上,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手中抓着一串糖葫芦,哼着歌儿坐在一片山楂树下。 那泛着紫色的眼眸灵动又可爱,充满了喜色,凝望着树上那一朵朵小花儿。 “真真是个贪吃鬼。”突然,树上传来一阵低低的调笑声。 女孩儿狐疑的仰头张望,只见树上坐着一个着红袍的公子。 这公子长的极为妖冶,俊俏异常,小女孩年纪虽小,却看愣了神儿。 而那公子直接从树上跃下,手中的红折扇轻轻在女孩的额上一拍,嘴角温柔的向上倾斜。 “小丫头,想什么呢?”他宠溺的望着她。 “你是谁?”小女孩警惕的问着,可眼眸依旧忍不住打量男人的脸。 心中想着,他长的真好看,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我是树仙人冥北霖,在此处等一个人。”冥北霖笑着回道。 “树仙人?是,是,是守护这山楂树的仙人?”小女孩问着不禁咽下口水,想着这仙人应该能变出好多山楂来,给她制成糖葫芦。 “呃,你就不问问,我在等谁?”冥北霖有些无奈。 “仙人能让这些花儿都结果子吗?”女孩儿的眼里,只有这糖葫芦。 “贪嘴。”冥北霖再次抬起手中的红折扇,轻轻在她的额上又是一拍。 这一次女孩儿发现了,那扇坠上写着一行字“爱妻,夕颜。” “夕颜?”女孩儿突然伸出手,抓住那坠子:“怎的和我一样的名字?我叫孟夕颜!” “是么?这是我夫人的名字,我在此处便是等她。”冥北霖说罢,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孟夕颜则是一脸狐疑,冥北霖摸摸她的头:“为夫待你到了及笄之年,便娶你可好?以这红果林为聘,今后日日给你糖葫芦吃。” 孟夕颜听着一脸犹豫,抬起圆溜的眸子望着冥北霖。 冥北霖直接从身后变出了两串糖葫芦:“给!” 孟夕颜看着眼前人一脸温柔含笑的模样,又瞧了瞧那又圆又红的糖葫芦,终是没忍住,伸手接过。 冥北霖看着她,不禁笑着想到,比上一次还要顺利,真是贪嘴的媳妇儿。 “颜儿!颜儿!”不远处,一个美丽的妇人呼唤着孟夕颜,那是孟夕颜的阿娘。 在冥北霖创造的“桃花源”里,孟夕颜有爹娘宠爱,由他悄悄照拂,待及笄之后,十月初十,他便会同孟夕颜成婚,他如从前承诺一般,给孟夕颜一个家,一个最温暖的家。 只不过孟夕颜只能“活”到同俗世时一样的年纪,亦是十八的年华。 “死后”即“重生”,冥北霖将再同她相识,一次又一次,甘之如饴。 在多年之后,幽冥便传着,“落鲲”的传说。 故事里,冥北霖便是痴恋上一个女子,便弃北冥死活与不顾的罪人。 他们并不知,北冥最后的退路,幽冥道,是他打开的,他面冷,心却是热的。 而在别人口中,所不屑的女子,亦是冥北霖此生心之所向。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人生一世,无她皆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