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转运妻 卷二》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出了春韵堂,余竞瑶直奔云济苑,想到沈彦钦一早出门了,回去也见不到他,有点小失落。他也够耐得住性子的了,这么高兴的事,怎就没告诉自己。 余竞瑶走到王府的花园,突然放慢了脚步。沈彦钦是要出头了,那自己呢?自己的事情怎么办?余竞瑶有点紧张,在这件事上,自己是一点忙都没帮上。他的结果是得到了,自己的计划却落空了。余竞瑶忧虑起来,还未到云济苑,便碰到了刚从春韵堂出来的沈怡君。 想到方才余竞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全然未把自家人放在眼中,沈怡君怒从心生。 「余竞瑶,别以为沈彦钦封了将军就了不起了,回得来回不来还说不准呢!」 余竞瑶瞥了她一眼,没心情跟她吵,漠然离开。见她一走,沈怡君冷笑。 「听说你为了让他走,求了不少人。其实你也盼着他回不来吧,这样你就可以和陆勉在一起了。」 听到陆勉,余竞瑶驻了脚,回首望着沈怡君。她对自己的怨怼不卸,到头来还是因为陆勉。 「我跟陆勉没有关系。」余竞瑶平静道。 「骗谁呢?你不惦记陆勉,那日陆勉救你,你会扑到他怀里?」 沈怡君一言,让余竞瑶暗惊,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冷笑。 「你倒是清楚啊。」余竞瑶神色一转,目蕴寒光。「我坐骑中的那一箭是你射的吧。」 沈怡君面色从容,眼神却透着惶惶不安,答案不言而明。其实她早就应该猜到,只怕太子也是她招来的。余竞瑶轻蔑冷哼,转身要走。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让你身败名裂。」沈怡君冷言一句。 「你随便,只要你敢说。」 「我是不敢说,为了陆勉我也不会说。」 「我知道你喜欢陆勉,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我不跟陆勉,他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余竞瑶!」沈怡君大怒,指着她吼道,「你得意不了多久,一个孩子都生不出的人,谁会要你,就是沈彦钦也有不要你的那天!」 「啪」的一声响,余竞瑶这股按捺许久的火终于泄出了来,她收回高举的手,看着沈怡君捂着自己的脸,又惊又怒地盯着自己,寒然道,「我生不了孩子,还不是因为你!」说着,又是一巴掌下来,沈怡君的另一面脸也红了。 「余竞瑶,你想死吗!」沈怡君顾不得脸红肿火辣,扬起手便要还回去,手停到半空,被人一把攥了住,随即一甩,沈怡君脚下不稳,趔趄地后退几步。 「沈怡君,咱们的账还没算呢!」沈彦钦盯着沈怡君,双眸射出阴冷的寒光,看得她一阵阵心悚,捂着脸,含着泪水,怨恨地离开了。 见她走了,沈彦钦握着余竞瑶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余竞瑶笑了,「挨打的是她,我能有什么事。」 说罢,便笑盈盈地挽着他回了云济苑。 终于把他盼回来了,可前脚踏进靖昕堂,后脚金童就来唤了。宫里来人,皇帝唤三皇子入宫。无奈,余竞瑶只好含笑送他,而沈彦钦留下一句「等我」,便随金童去了。 待沈彦钦再回来的时候,余竞瑶已经歇下了,不过她没睡着,心里总是有事放不下。 见沈彦钦进门,余竞瑶坐了起来,默默地服侍他更衣。瞧她娥眉轻颦,若有所思的模样,沈彦钦拉着她的手坐在内室的小几前。 「珲王都告诉你了?」沈彦钦问道。 「嗯,都说了。」 「那你不高兴吗?」 余竞瑶抬头,望着沈彦钦,笑了。「高兴啊,当然高兴。」可看着沈彦钦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她收回了目光,笑嗔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去为你求人了。」 其实他参加狩猎,一显身手,就是为了出征吧。回来以后一直忙,忙的也是这个。 「你不求人,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希望我去啊。」 沈彦钦含笑道,话一出口,余竞瑶的表情僵住了。她切声解释着,「我不是想让你走,不是,我是想让你去……哎!我只是觉得这次机会很难得……」 见她慌乱得语无伦次,沈彦钦笑意聚增,伸出手抚上了她急红的脸颊,拇指在樱唇滑过。 「我知道,我明白。」 看着他润和的笑,余竞瑶的心软了下来,长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没帮上你。」 沈彦钦怔了怔,笑了。「只要能去不就好了,帮不帮不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余竞瑶苦笑,摇了摇头。 沈彦钦陪余竞瑶上床睡下,又回了书房。余竞瑶不解,不是都已经定下来了吗?还有什么好忙的?沈彦钦告诉她,还差一点,差一点就好了。 …… v第二章 皇宫,永和殿中,皇后望着宫女为皇帝换上寝衣,忧忡问: 「陛下,为何一定要让三皇子去?」 「他有这个能力。」皇帝淡漠道。 「就是因为他有能力才不应该让他去啊!」皇后两弯远黛深拢,凝着焦灼,「他身体里可流着他母亲不安分的血啊,万一得势了,陛下可想过会是什么结果?」 皇帝不应,遣去了宫女,躺在了床榻上,准备休息。 「陛下!」皇后疾声唤道。 皇帝无奈,轻叹一声,「朝中无人,且衡南王极力推举他,朕也不好说不。所以才只封将军之职,未受军衔品级。」说罢,皇帝阖目,不再言语。 皇后坐在榻前,冷言道:「其实陛下心里还是惦记着他吧。」 皇帝沉默须臾,叹言:「他毕竟是朕的儿子。」 闻言,皇后笑得更冷了,她起身盯着皇帝,一字一顿道:「到底是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还是因为他的母亲!」 皇后话音刚落,只见皇帝猛然坐了起来,瞪视着她,目光凶狠,看得皇后心惊,却一点都不肯服输,扬着下颌与皇帝对视。气得皇帝甩开锦被,怒冲冲地出了永和殿。 皇帝一出门,皇后便泄了气。就是因为自己这脾气,她和皇帝之间最后的一丝情感都要消磨殆尽了,可自己还是改不了。好不容易把他盼来了,还让自己这样气走了。此刻,他一定是去了贵妃处吧。 …… 沈彦钦这几日宫里宫外跑得勤,一面要熟悉朝政,一面要征兵,余竞瑶闲来无事,便想回晋国公府去看看家人。 然一到国公府,听闻晋国公在朝反对沈彦钦征讨西北的事,余竞瑶真是哭心都有了。还嫌自己的任务难度不够大吗?她这面绞尽脑汁地要讨好沈彦钦,晋国公却在那面不断给沈彦钦加障碍。有时候余竞瑶真想掰开了揉碎了地给他讲一讲,穿越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见她父女二人置气的模样,干脆转了话题。 「三皇子离京后,你就搬回家里来住吧。」毕竟珲王府都为人不善。 余竞瑶想想,摇了摇头。 见她拒绝,晋国公拍案而起,怒言一句,「不回来最好!省得看着心烦!」撇下女儿走了。 余竞瑶郁郁,母亲温慈劝她,「听他胡说,昨晚还让我劝你回家呢。」 余竞瑶强笑了笑,家人担心她,她明白。不过自己毕竟嫁人了,本来话题就不少,再回娘家住,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口舌是非来。况且这一家人的心思,她何尝不知。于是只能推脱了。 回去的路上,余竞瑶一直在思考沈彦钦出征的事,想来没有几天就要走了吧,也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才回。 正想着,余竞瑶听到「嘭」的一声响,马车剧烈地晃动起来,越晃越猛,左右摇摆着,像似悬在半空,摇摇欲坠一般。余竞瑶惊慌地叫着车夫,而车夫此刻更是慌,眼见着一面的车轮快要脱离车体了,然这马儿也慌乱受惊,不听指挥。 余竞瑶撑着车厢壁,勉强站了起来,想要掀开车帘看一看。可刚迈出一步,车猛地一颠,余竞瑶瞬间被甩了出去。 余竞瑶顿时脑袋一木,惊叫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她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被人接了住。一口屏住的气吐出,她站稳了身子,回首去望那人时,人已经不见了。见躺在地上受伤的车夫,余竞瑶也顾不得了,只得呼唤赶紧救人。 回到王府,还未到云济苑,沈彦钦迎了上来,余竞瑶不解,他不是出去了吗? 「刚刚听说你出事,我便赶回来了。」沈彦钦扶着她进院,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从上到下的细致地打量着。「摔到哪了?受伤了吗?」 「没有,我好好的。」余竞瑶笑了笑,转瞬又面露疑惑。「我刚刚坠落时,有人把我扶住了,可我都没看清是谁他就走了……」 沈彦钦淡然不惊,只是剑眉微耸,若有所思,随即沉声道:「我走了以后,你还是回晋国公府吧!」回去了,起码安全些。 余竞瑶含笑摇了摇头。「母亲今儿也提了,但我不想回去。」 「可我不放心。」沈彦钦坚持。 余竞瑶闻言笑得更甜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好吧。」沈彦钦清浅一笑,攥紧了她的手。 …… 夜晚,书房中,沈彦钦望着桌子上几本账簿和叠放整齐的票据,凝眉深思。 「六赃之罪,占了四条。所有搜集的证据都在这,他抵赖不了。」神秘人低语。「一旦这些证据呈交上去,只怕他就是王爷也要被抄家获罪,贬为庶人了。」 「嗯,珲王的罪证可以了。」沈彦钦面目肃冷道。「亭安侯那边如何?」 「秦绾没熬过去,昨晚上去了。」 沈彦钦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淡漠如常,「都是她咎由自取。」 「亭安侯怒愤至极,怎奈不知蛇的来源,而香又是秦绾自己买来的,他有怨也说不出,只怪王妃没照顾好秦绾。」 「他若知道这条蛇是王妃弄来的,怕就不仅仅是怪她没照顾好了。」沈彦钦冷哼道。 v第三章 「亭安侯此刻也无暇顾及了,有人暗中把秦科顶罪的证据直接送到了大理寺,如今正在查办亭安侯包庇一罪。知道纵火真相的人不多,属下会尽快查出此人是谁。」 「不必查了。」沈彦钦神色清冷,淡淡道:「这事谁挑起来的,自然就是谁办的。」 「殿下是说,陆侍郎?」神秘人恍然,随即切声问,「如此亭安侯会不会以为是我们做的?这样怕是对殿下不利。」 沈彦钦闻言冷笑一声,「亭安侯知道,我若是想灭他,根本不用通过大理寺。不过陆勉这一举倒不错,免得我出手了。」 神秘人淡然点了点头,二人沉默片刻,随即又道:「其实让亭安侯知道真相又如何,王妃帮秦绾藏蛇,欲毒害皇子妃,毒害不成,反倒把自己毒死了。至于是不是同一条蛇,不会有人怀疑……」 「我不想把皇子妃牵扯进来。」沈彦钦打断了神秘人的话,「况且亭安侯也不能把王妃怎样,但我需要王妃的把柄。」 「是。」 「沈怡君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清楚了。」 「好,就剩她一人了。」 前方紧急,沈彦钦的日程提前,还有两日便要走了。本来是件好事,可余竞瑶的心怎就这么不安宁呢。这种感觉倒不像是担忧,空落落,说不出的滋味。 「殿下,这把匕首要带吗?」余竞瑶帮沈彦钦整理行装,心不在焉问。 「带。」沈彦钦站在她的身后,平静地望着她,轻应。 「嗯。」余竞瑶放了下。 「殿下,这几本书卷也要带吗?」 「带。」 「嗯……」 「殿下,这件裘衣带着吧,入冬寒凉。」 「带。」 「殿下……啊……」余竞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沈彦钦一把抱了住。沈彦钦环着她的腰,下颌抵在她的肩头,双眼眯起,淡淡微笑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从耳后扑来,在余竞瑶的脸上染出了一抹好看的嫣红。余竞瑶颦眉犹豫了片刻,启唇低声道: 「你早日回来……」 沈彦钦的心骤停,整个人瞬间被熏醉的慌乱填满,他猛然吸了一口气,才将这满腔的炙热压抑住,然这一口气化作柔情,轻不可闻地呼在她的耳畔。 「我会的。」沈彦钦缓了缓气息,「一定会的,你等我。」 「嗯。」余竞瑶笑了,肯定地点了点头。 收拾好了行装,余竞瑶让沈彦钦陪她出去走走,她突然想去寺庙祈福。余竞瑶本是不信这些的,可她就是想去,想为他做点什么。 余竞瑶随沈彦钦跪在寺中,双手合十,仰望着面前慈悲肃穆的大佛,心里莫名地平静下来。原来祈福,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心念的人,也为了自己寻一份安慰。 她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期望:一愿他远征平安,无惊无险;二愿他早日凯旋,封官加爵;三愿自己诸事顺利,保一家平安。 余竞瑶跪拜,上了香,随沈彦钦出门。然刚出了寺庙的大门,远远地便瞧见两个熟识的人,也是余竞瑶最不想见的人。衡南王世子和郡主。 余竞瑶只当没看见,拉着沈彦钦要走,可赵珏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盈盈带笑地走上前来。 「好巧啊。」赵珏含笑道,待赵琰跟了上来,二人简单施礼。沈彦钦颌首,而余竞瑶只是勉强笑了笑。她此刻没心思和他们纠缠。 「听说三皇子这两日便要走了?」赵珏目烁晶莹,声线里都带着笑意。 「嗯。」沈彦钦淡然应。 「三皇子心愿以偿了。」赵琰含笑,朗声道。说罢,看了一眼沈彦钦身边的余竞瑶。余竞瑶想到狩猎场的事,略窘,讪笑。 「这要感谢衡南王力荐,我才能得此机会。」 「哪里,父亲也是觉得三皇子有这个能力。」 余竞瑶听了二人的话,心一沉,表情顿了住。原来沈彦钦去西北,是衡南王举荐的。一丝惊愕闪过,被对面的赵珏察觉出来。 「父亲慧眼识英雄,我衡王府看中的人,不会错的。」 赵珏这话不管是说给谁听的,但她目光始终未离余竞瑶,二人对视,余竞瑶从她清傲的眼神中感觉得出,她话里有话。想到历史上赵珏和沈彦钦的关系,余竞瑶心里就不舒服,于是伸出手,很自然地挽住了沈彦钦的胳膊。 看似不经心,但女人的心思女人看得出,赵珏挑唇浅笑,她这一举是在扞卫主权吧。不过一句话便能惹得她不安,想必二人的关系也不似传言那般亲密。 v第四章 赵珏朝二人的身后望了望,随即粲然而笑,感叹道:「皇子妃这是来给三皇子祈福吗?夫妇情深,真让人羡慕。」 余竞瑶深情冷漠,从容点头。而赵珏却突然收了笑,两弯月眉拢在了一起,蕴着愁思,忧忡道:「是该祈福。此行危险重重,三皇子多加小心,如果需要帮助,三皇子尽管说。」说罢,赵珏望了望身旁的哥哥。 赵琰点头示意。「的确,突厥凶悍,而此行主将只有殿下和徐将军,怕兵力不足。若是需要,我会请父亲相助,这样胜算会大一些。」 「谢过世子、衡南王好意,我心中自有筹谋。」沈彦钦淡笑,回绝。 「嗯。」赵琰凝眉点头。赵珏抢了话,道:「我们会一直关注战事,一旦出现危机,父亲会和陛下沟通的。」 「那就谢过了。」 赵珏浅笑,看着沈彦钦回礼,余光却始终瞥余竞瑶。见她惊惑不已地望着沈彦钦,握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于是抿着嘴角,溢出一抹不易擦觉的笑。 寒暄了几句,沈彦钦便带着余竞瑶离开了。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兄妹二人沉默许久,待赵珏收回目光时,赵琰还在望着远方。 「只盼望这一战,他一切顺利。」赵琰叹息。 「父亲为何不一帮到底?」赵珏不解。 「父亲虽看好他,但他也要有这个能力。这是个机会,若他能凯旋,说明父亲没看错人。」 「那他要是回不来呢?」赵珏焦炙地望着哥哥问道。 赵琰摇头,无奈笑了笑,答案不言而明。 「可这一战,他明显处于劣势,如何赢得了?父亲这哪里是帮?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可以扶植的人才,就这样考验他?他毕竟是个皇子啊。」 「皇帝都不曾放在心上,父亲岂会在乎这些。」赵琰看着忧心的妹妹,笑了,谑语道。「妹妹莫不是中意三皇子了?」 赵珏闻言一愣,随即淡然冷笑了一声。「是,那又如何。兄长不也喜欢三皇子妃吗!」知兄莫若妹,瞧他看着皇子妃那眼神,连掩饰都不会。赵珏瞥了兄长一眼,扔下窘然呆愣住的赵琰,转身走了。 回府的路上,余竞瑶一直沉默思虑着,直到进了王府,二人入了靖昕堂,她终于忍不住了,询问起今日的事来。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沈彦钦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 「可殿下明明说,此行没有危险,一定会胜的啊。」 「当初来看,确实如此,然秋收一过,突厥之势锐不可当,只怕他们的野心不只在凉州。」 余竞瑶闻言,心一沉到底。 「那殿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早知如此,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去的。」余竞瑶拉着沈彦钦的手焦灼道。 沈彦钦望着她,笑意温和,「是我想去。」 余竞瑶握着沈彦钦的手紧了紧,沈彦钦感觉到了,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余竞瑶如何安心得了,「那此行胜算有多大?」 沈彦钦闻言,眉头不可察地一蹙,转瞬便含笑长舒,「我一定会胜利而归的,你放心。」 放心?余竞瑶怎么放心得下,毕竟让他出征是自己提的意。 见余竞瑶的脸色越来越差,沈彦钦拉她坐在了床榻上,温柔地安慰着她。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此次出征,我心里有数,虽然只有徐义常在,他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我还怕什么呢?」 「……」 「放心,世子刚刚不也说了,衡南王会助我的。况且,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余竞瑶的心猛然一动,暖意涌了上来,盈在眼眶,化作一个含泪的笑。 对啊,衡南王也会帮他。无论自己参与不参与这段历史,衡南王都是他注定的贵人。 沈彦钦陪她聊了一会,便吩咐霁颜准备晚膳。明日沈彦钦要在皇宫里过,这怕是临行前最后一顿晚饭了,余竞瑶唤霁颜准备酒来。一切就绪,沈彦钦刚刚陪余竞瑶入座,金童匆匆来了,在沈彦钦耳边窃语几句,沈彦钦看着余竞瑶歉意一笑,道「我去去就回。」余竞瑶含笑点了点头,便看着他走了。 他这一走,余竞瑶愁绪翻涌,面色沉了下来。她一直在回忆「徐义常」这个名字,就在刚刚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常胜将军在历史上很出名,既是个忠义之士,也很孝顺,宁舍荣华,也要为家乡离世的慈母守孝,最后辞官离京。当时的他已经是从二品镇军大将军了,而成就他的,也正是西北一战。这一战,整整耗了七年,同去的将士都已阵亡,只留他坚守到最后,皇帝派了归德将军前去支援,才让他最终得胜,而且,这个皇帝就是沈彦钦。 七年,徐义常坚守了七年才换得这一场胜利。这征讨西北一战的艰险可想而知。为何自己当初就没意识到这些呢?如果沈彦钦回不来怎么办? 如果沈彦钦回不来了,历史会改写,他不做皇帝,国公一家也不会被灭门,自己也不用再经历这一劫,可她还是不愿意让他去冒这个险。若是说,她的命是用沈彦钦的命换来的,她宁可不要。 她想到了衡南王,也许衡南王会助他一臂之力,毕竟他是衡南王的看中的扶持对象,衡南王实力强大,他总要好过历史上的徐义常,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徐义常会保他的。 即便如此,余竞瑶还是不想让他去。她终于知道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来源于哪了,如今再不想承认也不行了,她是不想失去沈彦钦,不想离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 为何偏偏到了这一刻,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余竞瑶的泪滴落,坠在了酒杯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转瞬便平静下来。余竞瑶的心平静不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想要的,不仅仅是保命这么简单了,有些人,比命更重要。 v第五章 …… 小巷里,黑暗一片,一个男子焦虑地等待着,直到一个姑娘的身影出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男子声音轻佻,动作更是轻浮,手指不安分地在姑娘的身上挑动着。姑娘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拍了下去,不耐烦地问道。 「找我什么事?」姑娘握紧了手中的纸条道。 「你说呢?你让我帮你做的事,我都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嫁我?」男子更是不耐烦。 「让你做的事,哪一件做成了?我怎么嫁你?」姑娘怨声道。 男子显得不满。「那是有人救了她,不然从马车上掉下来,摔断个胳膊腿的,很正常啊。」 「我要的可不只是断个胳膊,断个腿!」 男子怔了怔,随即笑得更阴。「你这心可够狠的了!不过我喜欢。」 「那还不赶快想办法。东西还没找到吧。」 「快了快了,那你也得让我先尝尝甜头吧。」男子说罢,贴得姑娘更近了,把姑娘抵在小巷的墙上,两只猥琐的手在她身上胡乱地摸了起来。 「冯江,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姑娘惊叫起来,可男子却并未有停下的意思,动作越来越大,随着姑娘的一声惊呼,他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胸前一片,在月光下暴露无遗。女子哀求,惊叫,而男子阴笑。 「你叫吧,把人都叫来了,看看你怎么解释。」说着,无视她的挣扎,将她的衣服一扒到底,随即解开了自己的衣带,把她死死地按在了墙上。姑娘绝望地惨叫了一声,这一声,把小巷喊来了亮光。 「谁在那!」 熟悉的声音响起,映着灯笼的光线,姑娘看清了来人的脸。 「三皇子,三皇子救我啊!」 「原来是郡主。」沈彦钦看着狼狈的二人,冷笑。身后的人跟了上来,灯火越来越多,照得二人清晰无比。沈怡君臊得赶紧抱膝蹲在了地上,满眼泪痕地唤着。 「三皇子,堂兄,救我。」 「救?」沈彦钦瞥了一眼正在理衣的冯江,「何来的救呢?」 沈怡君大惊,张大了口,呆愣了住。眼见着沈彦钦从身上拿出了几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正是她的,而内容则是她和冯江每次见面约定的时间地点。沈怡君望了望沈彦钦身后冷漠的几人,登时明白了。 「沈彦钦,你够毒的!」沈怡君咬牙切齿道。 沈彦钦冷笑。「我毒?我不过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说着,他将手里东西扔在了沈怡君的面前。啪的一声响,沈怡君吓了一跳,这正是她要找的东西,那只射入余竞瑶坐骑上的箭。沈怡君惶恐,抖着嗓子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别再招惹皇子妃,否则,你这一辈子的清白就别想要了!」说罢,朝她的身后瞥了一眼。 沈怡君循视望去,见冯江一脸的不以为然,仍在猥琐地笑着。再看看沈彦钦身后几个冷漠的人。沈怡君明白,自己是被沈彦钦算计了,今日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 沈彦钦返回了云济苑。一切都解决了,他心情很好。既然余竞瑶不肯回晋国公府,那么起码要保证她在珲王府住得安稳,这样自己才能放心。 等了许久了,她一定着急了吧。沈彦钦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靖昕堂的门,却发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余竞瑶。沈彦钦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把她抱回床上,刚一走近,就发现她手边的两个酒壶都空了,余竞瑶满目泪痕,一脸的醉意…… 沈彦钦把一身酒气的余竞瑶抱回了内室,刚放在床上,余竞瑶嘤了一声,泪水又从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沈彦钦见她要醒,坐在床边,安抚地拍着她。可越拍,余竞瑶的表情拧得越是难看,哭得越凶。沈彦钦不禁皱起眉来。 「不舒服吗?」沈彦钦轻声问道。 「不舒服!」余竞瑶依旧阖目蹙眉,带着醉意失态地喊了一声。沈彦钦吃惊,愣了愣,随即擦去她脸上的泪,含笑问道: 「哪不舒服?」 「哪都不舒服!」余竞瑶赌气似的又喊了一句。 「我去给你倒点水来。」沈彦钦刚一起身,余竞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扯了回来。沈彦钦暗笑,喝了酒力气还不小,然余竞瑶却把他的手放在了胸口。沈彦钦一惊,僵了住。 「这不舒服……我心里不舒服……」余竞瑶呓语着,拉着沈彦钦的手越哭越伤心,阖着双眼,干脆嚎啕起来。 「沈彦钦,你个大混蛋!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被她这么一骂,沈彦钦怔了住,任余竞瑶捏扯着自己的手,眉头紧锁。她是在怨自己吗?即便再狠,何尝对她狠心过。 「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啊!沈彦钦,我是你妻子,你为什么不把我当妻子啊……我帮不了你,你就会不要我了是不是……」余竞瑶开始胡言乱语,沈彦钦看着神志不清的她,一颗心疼得发紧。 原来她在怨这个。 他想抽出手来,给她擦去脸颊的泪,可余竞瑶却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蜷起身子,像个失措的孩子,生怕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一般,把他的手抱在怀里。 「沈彦钦,你别走……你别去了……我不想让你走……」 v第六章 沈彦钦的心像被重击一般,疼的不能呼吸。他蓦地一个翻身,躺在了余竞瑶的身边,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余竞瑶靠在他的怀里,像似得到了安慰,嚎啕的声音弱了下来,可嘤嘤地哭泣不止。她拉着沈彦钦的衣襟,脸埋在了他的胸口,泪水湿了沈彦钦的薄衫,他感觉到胸口一片温热,心也跟着化成了水。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沈彦钦的手在她的头上轻抚,像安抚孩子一般。 沈彦钦安慰着她,浑噩的余竞瑶好似听到他的话,头使劲地摇起来,一把推开了他,可紧接着又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依旧阖目蹙眉,泪水肆流。她真是醉得不轻。 「我就是不让你走,我不让你离开我,你别走,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余竞瑶还没说完,沈彦钦一个吻将她的话吞了进去,唇齿相接,两个人瞬间燃了起来。 他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了,她的心意,他明白了。 沈彦钦再安奈不住了,满腔的炙热终于寻到可以冲破的出口,他想把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一泄而出,猛烈的占有她。可这一吻,却化作了缠绵,辗转,疼惜……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隐忍得身体和心都在颤动。 朦胧中余竞瑶觉得自己越来越热,意识被蒸腾出去,她化成了一滩水,只想随着沈彦钦的缠绵沉下去,沉下去……永远都不要醒…… 感受到了余竞瑶的回应,沈彦钦一股迫切的渴望从身体深处腾起,乱了他的呼吸,撕碎了他的理智,他狠狠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翻到了身下。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可如何用力都是不够,他想要更多。手指轻动,撩开了她胸前的衣襟,缓缓滑入,吻跟着手一路向下,他抚上了胸前的滑腻,含住了她清冽的锁骨…… 身下人微颤,呢喃声混着急促的呼吸,沈彦钦从喉间闷哼了一声,顿了住,将这一切都停了在了旖旎之中。 前路迷茫,一切未卜,他相信自己此行一定会回来,可仅仅是相信而已,他肯定不了。 沈彦钦望着身下仍未清醒的人,两颊熏红,颦眉娇喘,衣衫滑落,露出雪色的香肩,在灯光下散出柔和的光,玉脂一般。沈彦钦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骤然生起的欲|火,在她的肩上咬了一口,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拉上了锦被。 「等我回来,一定不会再放过你了。」 第二日一早,余竞瑶被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醒,她睁开眼,仰头,望见了沈彦钦的脸,他正低头含笑地看着她,两个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余竞瑶有点懵,盯着他润和的眼眸,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昏昏沉沉的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醒了?睡得好吗?」沈彦钦笑道。 「嗯,头有点疼。」 沈彦钦闻言,笑出声来。「你昨晚喝醉了,头能不疼吗。」 余竞瑶这才想起来,昨晚等沈彦钦,想到他要离开的事,伤心不已,借酒消愁,不过到底喝了多少,她也不记得了。 余竞瑶窘迫地往被子里钻,发现自己身上的寝衣凌乱不整,连衣带都没系。不对啊,自己如何上床的都不知道,这寝衣怎么换的?她又望向沈彦钦,他竟连寝衣都未穿。 余竞瑶头皮发麻,呆了住。 「殿下,昨晚上……发生什么……」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沈彦钦接言道。 「啊?!」余竞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酒真的害人啊,自己就这样交出去了? 见余竞瑶一脸的窘意,沈彦钦眉眼一挑,笑了。 「你喝得那么醉,闹了一夜,也吐了一夜。我的衣服,你的衣服,全都脏了,你还有件寝衣,我什么都没有了。可不是醉酒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余竞瑶又是一愣,「那我们……」 「我们怎样?」沈彦钦的笑带了分谑意,这不像是往常的他,话也多了,看上去很开心。 余竞瑶疑惑地看着她,踟蹰道,「没什么……」 话一出口,沈彦钦的唇落了下来,狠狠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将目瞪口呆的余竞瑶紧箍在怀里,满足地深呼吸。 「余竞瑶,等我回来,你一定要还我。」 「还什么?」 「你说呢?」 余竞瑶沉默片刻,赧涩退去,她举目,神情笃定地望着他。 「只要你能回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沈彦钦闻言一震,抱紧了怀里的人,为了这句话,他也一定要回来。 沈彦钦陪余竞瑶留到了晌午便离开了,再依依不舍也有分别的那一刻。余竞瑶忍着万般的不舍,只是云淡风轻地对他笑了一笑。 「我一定会胜的。」 「嗯,我相信你。」余竞瑶双眸闪亮,语气坚定。 这个男人,一定会回来的,无论多久,她都会等下去,这一生一世,她都认定他了。 接下来,沈彦钦在皇宫中待到了晚上,和皇帝众将商讨行军一事,入夜,便开始准备祭祀之礼。直到黎明时分,东方微亮,誓师礼毕,沈彦钦带着大军向西方行去。 v第七章 余竞瑶彻夜未眠,她坐在床上,心已经跟着沈彦钦去了,她甚至听得到他誓师之声,看得见他在众将士面前豪言壮志,感受得到他接过斧钺时那手柄的冰凉……他就这么走了,余竞瑶觉得他每踏出一步,自己的心魂都跟着挣脱一丝,想要随他而去。 理智扯着冲动的衣角,义正言辞,却心虚得很。余竞瑶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头疼,心更疼,疼得发紧,可她还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靖昕堂的小几前,掩饰着,企图用这些表象来压抑住内心的燥乱。 「小姐,殿下已经出了城门了。」霁容在门外唤了一声,余竞瑶握着手里的东西顿了住。 嘶的一声,冲动还是摆脱了理智的撕扯,余竞瑶的心突然被冲破,无数的压抑了许久的情感,排山倒海地泛出…… 不行,她还没见他最后一面!余竞瑶浑身发烫,一直烧到了通红的眼睛,烧得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出了门外。 城外,沈彦钦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昨晚他想见她最后一面,但按捺住了,他担心自己若是见了,就走不了了。可他现在更后悔,不见,他更是寸步难行。原来自己已经陷得这么深,深到心里,眼中,都是她,甚至耳朵里萦绕的也是她呼唤自己的声音…… 「沈彦钦!」 感觉越来越强烈,沈彦钦突然勒马,转头而视,众将士不解,随他回首望去。漫尽的青黛,拢着氤氲的晨雾,茫茫之中,连城门都不可见。然沈彦钦却双眸精光闪烁,坚定地望向远方,直到伴着一阵马蹄声,沈彦钦的那道阳光出现在了迷雾中。 余竞瑶距沈彦钦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四目对望,脉脉而笑。 表情风轻云淡,心中兵荒马乱。 二人下马,走向彼此。 「你怎么来了?」沈彦钦脸上的缱绻浓得化不开。 「我不放心。」余竞瑶浅笑。 「不放心什么?」 余竞瑶盯着沈彦钦犹豫了片刻,终了正色严肃道: 「战场刀剑无眼,万事小心。」 「嗯。」 「殿下伤还没好,不要太过操劳。」 「我知道。」 「西北不比京都,眼看着入冬了,天寒注意保暖。」 「好。」 「裘衣带了吗?」 「昨日你给我整理的行装。」 「对啊,忘了。那药带了吗?」 「有军医。」 「嗯,虽然殿下是主帅,可还要多听徐将军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彦钦收了笑意,凝眉望着她,目光恨不能将她灼化了一般。 余竞瑶避开了他的注视,故作轻松道:「记得给我写信……」 「余竞瑶,你能不能坦诚些!」沈彦钦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严厉。 余竞瑶抬头,双眼蒙着一层水雾,楚楚地望着他。沈彦钦愕然,这一双清眸里蕴着的分明是浓情眷恋。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握剑的手揽过了她,抵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扣在她的后颈,猛然俯身,霸道地吻在了她的双唇上。 余竞瑶瞪着双眼,惊讶地僵了住。沈彦钦熟悉的气息在鼻息间交错,急促地把她包围了住。身前的炙热,和身后那柄剑传来的寒凉,在余竞瑶的体内抵触又缠绵,像是期待和绝望相互纠缠着,让她彻底丧失了最后的骄傲,她缴械投降了。 余竞瑶双手环上了沈彦钦的颈脖,贝齿轻启,沈彦钦的舌顺势而入,强势地掠夺,占有。他要把她的一切都带走,她的味道,她的气息,她的情感……他也要把自己最深切的爱留下,永远地给她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一吻缠绵悱恻,终于在众人的惊骇中收了尾。余竞瑶平静地看着沈彦钦,目光坚定,把紧握在手中的平安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彦钦!为了我们的以后,你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 沈彦钦挑唇而笑,跃身上马,目光炯炯,满目坚毅地望着自己的爱人。 「余竞瑶,记住你的话!半年,我一定回来!」 说罢,一声清喝,骏马扬蹄,沈彦钦带着大军朝着黑暗的西方而去。东方的青白,随着磅礴的军队,缓缓向西方拉去,沈彦钦所到之处,黛色退去,迷雾消散。余竞瑶握紧了双手,望着远方渐渐消失的身影,虔诚地祈祷着。 天神保佑,保佑这光明伴他一路,保佑他顺利凯旋,保佑他平安一生…… 沈彦钦不在,整个云济苑空荡荡的,余竞瑶的心也空落落的。每天数着日子生活,觉得这一天天过得好慢。 珲王一家被沈彦钦压制住,不敢找余竞瑶的麻烦,干脆不接触,就当她不存在。余竞瑶巴不得如此。 日子平淡无奇,她每日还是会去沈彦钦的书房。金童也随沈彦钦去了,打扫一活便落到了她的手里。每日清扫后,她就坐在桌前写字,写着写着,便下意识地抬头朝床榻的方向望去,阳光还是那缕阳光,可阳光下那个安静的人却不在了。余竞瑶落寞,叹息,越是思念起他来了。原来那些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的生活,竟是这样的让她眷恋。 v第八章 余竞瑶偶尔会回国公府看望家人。沈彦钦不在,父亲对她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些。母亲依旧劝她回来住,她坚持推辞,每每这个时候,妹妹都会冷眼看着她。 沈彦钦一走,好像把余竞瑶的心也带走了,她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地,但也正是这心不在焉,让她发现了奇怪的事。 她在街上想沈彦钦出神,全然没注意到朝她奔来的马车,就在要撞上的那一刻,她被人推开了,再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救她的人。如果这是巧合,可她不小心丢的东西,总有人给她送回来;街上遇到了贼,这贼也会莫名其妙地被逮到。 余竞瑶隐隐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起初很紧张,可渐渐地,她觉得是有人在保护她。 迎来第一场雪的时候,余竞瑶收到了沈彦钦的第一封信,惊喜得像似见到他本人一般,心跳不已,如获至宝地回到书房,小心翼翼地展开,沈彦钦俊逸的字便拂眼而入。 余竞瑶觉得自己一定是痴了,她望着这封信,每一个字都舍不得寥寥扫过,一字一字地品着。信不长,沈彦钦告诉她,行军一切都很顺利,敌军节节溃败,凉州眼看着便要攻下了,明年春天,他一定回来。 有了他的消息,余竞瑶一刻心总算落了地。这么快便要攻下凉州,看来沈彦钦果然不一般,许他这一去,真的能改写历史,加快收复的进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平安就好。 有了盼头,日子过得也快一些,转眼到了年底。晋国公让余竞瑶回家过年,她想了想,反正沈彦钦不在,她也不想和珲王一家过,与其孤孤单单,到不如回来热闹,于是欢颜同意了。 余竞瑶提前两日回晋国公府,腊月二十九那日,她要去寺庙祈福,问妹妹去不去,破天荒地,余沛瑶竟同意了。余竞瑶心情极好,虽然一路妹妹仍是冷淡,但她察觉得出,妹妹对她没有那么抵触了。 去寺庙上香祈福,已经成了余竞瑶寻得心里安慰的习惯,从前的她怎都不会想到自己会信这些,不过从前的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穿越,并且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心念牵挂。 为沈彦钦祈过福,一出门,瞧着那些求符的人,她想到了自己那日为沈彦钦请的平安符。她之所以在最后一刻才交给他,是因为那里面藏了她的愿望,她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 嫁余竞瑶含笑出神,余沛瑶突然道了一句。 「你想他啊!」 余竞瑶愣了住,回过神,看着妹妹,未语,却笑得更浓了。余沛瑶看着她痴痴的模样,不屑道。 「你就这么惦记他?他有什么好的!」 「哪都好。」 余沛瑶没想到姐姐会这么痴情,无奈地蹙了蹙眉,笑了。 「都说你是任性才嫁的,看来你还真是喜欢他啊!」说罢,像个大人似得,摇了摇头。随即很自然地挽上了姐姐的手臂,若无其事地和她离开了。 毕竟是姐妹,明白了她的心思,余沛瑶也释然。看来姐姐对沈彦钦的情义不假,也许陆勉的事,自己错怪她了。 人就是不禁惦记,刚想到谁,就偏碰到谁。二人离开寺庙,出门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陆勉。余沛瑶倒是很激动,可余竞瑶,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在遇到他。 「皇子妃这是去寺庙了?」陆勉含笑问。 余竞瑶瞥了他一眼,被皇帝关了一个月,又被宣平侯罚了一个月,这是被解禁了。 「嗯。姐姐去给三皇子祈福。」见余竞瑶不应,余沛瑶答道。 陆勉笑容不减,语调轻缓道:「最近可有三皇子的消息?」 被这么一问,余竞瑶也意识到,自从收到那封信,已经有月足没有他的消息了。余竞瑶淡淡地摇了摇头。转而抬头正色看着陆勉,迫切道:「兵部可有何消息?」 陆勉学她,也淡淡地摇了摇头。余竞瑶泄气,垂目不语了。 「新年要回国公府过吗?」陆勉继续问道。 余竞瑶心思都在沈彦钦身上,未应。见她出神,余沛瑶赶忙应答:「对啊,三皇子不在,姐姐回家过年。」 陆勉嘴角轻挑微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好。」 「陆侍郎,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了。」余竞瑶头也没抬,道了一句拉着妹妹要走,却发现妹妹的一张脸又阴了下来。 余沛瑶看了看陆勉,又看了看姐姐,甩开了余竞瑶的胳膊,上了自家的马车。余竞瑶头也没回地跟了上,留下陆勉一人。陆勉看着她身影淡去,仍在原地思虑着,随即笑了笑,离开了。 马车上,余沛瑶又开始的最初的态度,不理姐姐。余竞瑶不明白她怎么变得这么快,觉得许是因为刚刚拉着她和陆勉道别,让她不高兴了。于是温言细语地安慰着她,却丝毫没有让余沛瑶展颜,反倒莫名道了一句。 「陆勉眼中只有你!」 余竞瑶一愣,才恍然,方才陆勉的目光可不都在自己的身上。余竞瑶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喜欢他,你就不能不想他了吗?」 「那你能不想三皇子吗?」 余沛瑶这一问,把余竞瑶堵得无话可说。妹妹的心意,她是扭不回来了。一路上,二人沉默。 接下来的两日,陆勉每日都来晋国公府,他的心思谁都明白。全家待客,唯独余竞瑶闭门不见。晋国公本就跟她呕着气,也没给她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她不懂礼数。余竞瑶无奈,只得开门和陆勉招呼。 陆勉离开,晋国公遣她去送客。余竞瑶看着坚持的父亲,直悔自己回国公府过年的决定。 「陆侍郎。」送到门外,余竞瑶漠然唤了一声。 陆勉望着,笑容依旧。 v第九章 「你别再来了。」 「我来拜访晋国公也不可吗?」 「那就在我不在的时候来吧,你我总要避嫌,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尴尬吗?」余竞瑶心中不悦。 「不觉得。」陆勉的笑温润得让余竞瑶不敢相信这话是他说的。 「陆勉,你何必呢,在这京城,无论家世品貌你都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你的姑娘尽是,何必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 「因为我只喜欢你。」陆勉平静认真答。 若是过去的那个国公小姐听到这句话,她肯定要心花怒放了吧。 「可我不喜欢你了。」余竞瑶亦是平静认真。 「狩猎那日,我救你时,你抱着我哭……」 「我只是误把你当做三皇子。」 余竞瑶淡漠,冷静得让陆勉心惊,这绝不是从前那个余竞瑶会有的表情。他心从里向外透着寒。 闭关这段时间,陆勉想了很多,思虑沉淀。对于父亲的教诲他不能置若罔闻,作为嫡长子,他有责任撑起宣平侯府,所以有些执念,应当放下了。 他以为自己想通了,然寺庙偶遇,再见余竞瑶,树立起的信念冰消瓦解,过去的种种涌上心头,死灰复燃般地重新点起了他的情欲。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最珍贵的是什么。陆勉突然意识到曾经不以为然的体贴、柔情、爱慕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余竞瑶有太多的好被自己忽视了,等他想要珍惜的时候,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归属他人。 「是不是他不回来了,你就会再喜欢上我?」 余竞瑶愣了住,看着陆勉墨色的眼眸越来越深,深不见底,她莫名地慌了。 送走了陆勉,余竞瑶心神难安,夜里,她辗转许久才渐渐入睡,然浅梦一入,她惊慌而起。梦中,她又梦到了那把闪着白光锋利的刀,只是这刀刺向的不是自己,是沈彦钦。 过了新年,余竞瑶精神不是很好,但见家人一个个喜气洋洋,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新年,沈彦钦是怎样过的,喝不喝得到椒柏酒,吃不吃得上团圆饭。 团圆?沈彦钦自幼便孤独一人,团圆饭也只是他一人吧,终于有个家了,却要奔赴战场。余竞瑶暗暗决定,等他回来,再不会让他一人过新年。 正惦念着,父亲来催促,他们一家要入宫给贵妃贺新年。 余竞瑶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贵妃的冷眼,不过出乎意料地,贵妃对她的态度很好,不但安慰她三皇子会凯旋,还赏赐了不少稀物珍品。 余竞瑶谢过贵妃,看着她身边威严却带着喜意的皇帝,余竞瑶突然觉得贵妃果然是个精明玲珑之人,她这些,是做给皇帝看的吧。 拜过后,贵妃更是让余竞瑶去给皇后请个安,怎么说也是一宫之主,还是她的媒人。看着皇帝悦颜满意的表情,余竞瑶感叹,这个贵妃姑姑,当真是会做事啊。 一家人留在贵妃处,余竞瑶一人跟着宫女去了永和殿,皇后听闻她是从贵妃处来的,便以拜佛为由,让她吃了个闭门羹,余竞瑶无奈离去。一出门,便在殿外遇到了她最不想见的人,太子。 太子来给皇后贺新年,一到永和殿,便瞧见了正要躲他的余竞瑶。他佻薄一笑,迎了上去,拦住了她的去路。 「三皇子妃这是要往哪藏啊?」轻佻的声音响起,余竞瑶站直了身子,从容淡定地望着他,淡淡揖了一揖,不语。 「哟,还记仇呢?」太子邪笑。 「臣妾怎敢。」余竞瑶怒目盯着太子,一字一顿道。 瞧她这恨不能把自己溺死在怨恨里的眼神,太子肆意长笑,转而冷哼一声。 「你家夫君都替你报了仇了,你还有何可怨!」见余竞瑶一张惊愕的脸,太子续言,「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那箭是如何中的?陆勉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 这件事果然是沈彦钦做的,而且太子也知道了。 「沈彦钦胆子还真是大,为了你,连本宫都敢伤。」太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肩,阴测一笑,「本来还想着怎么惩治他,不过好像不用了,只怕他是回不来了。」 余竞瑶大惊,清眸瞪起,蹙眉盯着太子。 「为什么回不来了?」 「你居然不知道?」太子冷哼一声,「兵部来消息了,前方战事吃紧,徐义常都死了,你觉得他沈彦钦还回得来吗?他太高估自己了,自不量力。」 余竞瑶的心猛烈一颤,像被人拧了住,胸口闷疼,不能呼吸。她突然想起了这几日一直做的梦。 「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三天了。」 「三天了。」太子看着惊惑的余竞瑶,挑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三天了,居然没人告诉她。余竞瑶突然想起陆勉的那句话,「如果他不回来了,你是不是会喜欢我?」他早就知道了。 余竞瑶什么都顾不得了,扭头就走。然太子一个转身拦了住,扯住余竞瑶的手臂。 v第十章 「诶,这就走了?」见余竞瑶怨愤地盯着自己,太子轻佻一笑,谑语道,「急了?沈彦钦有什么好的,他不回来正好,你跟了我吧,侧妃的位子给你留着。」说着手朝着余竞瑶的脸探去,却被余竞瑶猛地拍开了,她挣脱太子的手,朝着来的方向跑去,却被太子一把抱了住。 「你不用再惦记他了,他回不来了。」 「太子,这可是皇宫!」余竞瑶怒喊。 「皇宫怎么了?我是太子!」说罢,他瞪了一眼远处侯着的小宫女,宫女暗惊,惶恐地垂下头,躲到了海棠树后。 余竞瑶惊叫,被太子拖着,朝巷口的偏殿去。 「竞瑶!」只闻一声厉喝,太子顿了住,抬头望去,是晋国公。 「父亲!」余竞瑶趁太子出神间,掰开了他腰间的手,奔了过去。晋国公一把拉住女儿,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看得太子脊背发凉。 「太子,这不是东宫,如此放肆,不怕被陛下知道吗?」晋国公低吼。 「知道什么?我又做什么了?皇子妃摔倒,我扶了一把而已,敢问晋国公看到什么了?」太子冷笑一声,掩饰住惶惶,逃走了。 晋国公瞪目看着他远去,怒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余竞瑶跟了上去,拉住了父亲的手臂。 「父亲,西北战事,徐将军战死,你可知道?」 听女儿突然一问,晋国公顿了住,沉默不语。余竞瑶明白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晋国公转身,「告诉你能解决问题吗?」 「他是我夫君,为何要瞒着我。」 晋国公沉默了,神情复杂。 「他在外身陷险境,我怎么安得下心。」 「正因如此才没告诉你,我们也不过想让你过一个好年。」看着焦灼的女儿,晋国公缓了语调,叹息道。 「既然是为了我好,父亲,你帮帮他吧。」 「帮?」晋国公冷笑,抬起了下颌,这冷峻的气势,让余竞瑶想起当初她求父亲帮沈彦钦争取出征时的情形。 「我不会帮他,也帮不了他。」晋国公冷漠道。 闻言,余竞瑶冷静下来,她明白,父亲的固执不是她劝能劝得了的。 「只要父亲能帮他,我以后什么都听父亲的。」 晋国公微怔,冷哼一声。「还真有让你这么上心的人,不过我是真的帮不了他。」 见女儿一副猜疑的表情,晋国公皱眉正色续言道:「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大魏建国初始,少数民族蠢蠢欲动,哪里不是危机四伏。如今若再调兵,只怕这京都就成了空壳,一攻即破了。」 「远的不说,你兄长,你也知道,从平了南蛮直奔北方,北方未定皇帝又要调他去西北。这几年征讨奔波可有在家待过月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朝中缺人。所以,三皇子这西北一征,不是我不帮,是真的没有办法帮。」 「不要以为你父亲分不清家国恩怨,若这单是三皇子的事,我问都不会过问。但这关系到我大魏的安危,我不会不管,毕竟这江山是我随着先帝伴着皇帝打下的。我早已和陛下商议过了,此事,唯一的办法便是抑制,抑制住突厥的势头,待其他战场大捷,再调兵援助。所以不是我不帮,是真的帮不了。」 晋国公的一番话,让余竞瑶哑口无言,父亲说的句句在理,她明白了历史上这场战争怎么会持续了七年之久,原来徐义常的作用就是牵制。可是,如今徐义常已经不在了,难道接下来镇守七年的会是沈彦钦?不对,徐义常一死,历史已经改写,那么沈彦钦很可能身处危险,不管他以后做得成做不成皇帝,她不能看着他命悬一线,她要帮他。 一定有人可以帮他的。余竞瑶的脑袋急速转动,搜索着这段历史,她突然反应过来,她知道应该去找谁了。 …… 「我为什么要帮他?」衡王府内,赵珏抱着胳膊,端详着眼前这个从容镇静的姑娘。 「衡南王不是很看好三皇子吗?」余竞瑶平静道。 「看好又如何?看好就要损兵折将,以身犯险吗?更何况,我父亲看好的,就是三皇子的能力,若是他回不来,也只能说我父亲看走眼了。」虽是事实,赵珏还是把话说得很绝情。 「即便衡南王这样想,郡主也这样想吗?」如此,余竞瑶也只能试一试自己的直觉到底对不对了。「郡主也希望自己看中的人回不来吗?」 赵珏莞尔,双眸闪着笑意,余竞瑶的话她听得懂。「帮他可以,拿什么回报我?」 「回报?」余竞瑶没想到这个。喜欢一个人还要讲回报吗? 「对,我是看中他了,可他毕竟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帮他呢?」赵珏慧黠一笑,看着凝思的余竞瑶补了一句,「你拿什么回报我呢?」 原来是要自己的回报,余竞瑶明白她的意思了。 赵珏不语,抿唇倩笑。见余竞瑶沉默,挑言道:「听说喜欢你的人不少,据说那温雅英俊的陆侍郎不是还对你念念不忘吗?离了三皇子,你也一样会过得很好吧。」 余竞瑶感叹,赵珏果真聪明,本想利用她对沈彦钦的感情,却反被她利用了。分明是丢给她的抉择,如今又甩了回来。不过对余竞瑶来说,这个决定很容易做。 「我不会离开他。」余竞瑶舒眉含笑,却冷若冰霜。 v第十一章 赵珏看着她那张冰冷却又艳美无双的脸,心底冷笑。赵珏不过是想试探余竞瑶一番,看来她对沈彦钦的情义,也不过如此。于是冷漠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好。」余竞瑶轻应。 好?就一个好字?她是真的想帮沈彦钦,还是根本无意啊?面对余竞瑶的淡定,赵珏反而有些急了,问道:「难道你想看着三皇子步入绝境吗?你想看着他死吗?」 「我去凉州,我去找他。」 「你疯了?你去有什么用?」 余竞瑶一张清媚的脸没有一丝波澜,唯是那双明眸聚着决绝和漠然。 「我陪他一起死。」 赵珏懵了,哭笑不得,内心却被这个倔强任性的国公小姐折磨崩溃了。她到底是天真,还是傻啊。明明有办法可以就挽救,可她就是不肯撒手,好自私的一个人啊。 「余竞瑶,你宁可看着他死也不肯帮他?」 赵珏声调起伏,余竞瑶看得出她内心的激动和怨愤。不过这又如何?余竞瑶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此刻的赵珏,恨不能把面前这个无药可救的人捏在手里,剖开她的心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她真是不理解沈彦钦怎会娶这样一个人,替他惋惜,更是替自己不值。她的竞争对手,竟是这样一个不明是非的糊涂人。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赵琰从侧门走入,方才的事他在门口看得真真切切。 「我不过想试试她而已。」赵珏无奈道,「看来她果真不配做三皇子妃。」 「那你也不能用拆散他们夫妻来做条件。」 「我为自己争取,有什么不对吗?你不用说教我,难道你不希望他们分开吗!」 见赵珏一张不忿的脸,赵琰无奈叹了口气,缓声道。「去吧,你去找父亲吧。」 「找父亲?帮他?我干嘛要帮他!」赵珏娇颜蕴怒,赌气道。 「你会不帮吗?难道你能见着他死?人家早把你摸得清楚了!」 赵琰一语,赵珏恍悟,自己是钻进余竞瑶的套里了。她甩过去的难题又被余竞瑶一招「狠绝」给拍了回来,到头来做决定的还是自己。她对沈彦钦的爱慕早就被余竞瑶看透,即便余竞瑶不妥协,她也绝对不会让沈彦钦有任何危险。只要他还在,自己就有机会。 余竞瑶啊余竞瑶,你竟还有这手。 「可是父亲不是说要看他自己的能力,不帮他吗?」赵珏迟疑。 赵琰凝神,笑容意味深长。「此帮非彼帮,父亲会同意的。」 余竞瑶出了衡南王府的大门,一口提着的气便长吐了出,她开始心慌起来。刚刚那一幕她在赌,赌赵珏对沈彦钦的感情。历史上,赵珏被沈彦钦利用了无数次,她都未怨未悔过,爱之深切,也是让人为之动容。只是如今她和沈彦钦接触甚少,余竞瑶也拿不准她的心思,只盼着这一举能成,若是赵珏仍无动于衷,那只能答应她的条件,回头求她了。 余竞瑶忐忑地回了晋国公府,辗转一夜,心悸难安。只要一阖上双眼,就能看到沈彦钦哀绝的一张脸。她想摸,摸不到,她喊他,他也听不到,余竞瑶绝望得恨不能此刻就在他身边。 一夜无眠,余竞瑶等不了了,她不能再让沈彦钦多等一刻,她决定同意赵珏的条件,只要她肯求衡南王帮沈彦钦。 一早,余竞瑶又到了衡南王府,然这回接待她的,是世子赵琰。还未等余竞瑶表明来意,赵琰便告诉他,父亲打算出兵帮助沈彦钦,余竞瑶一颗心终于落地了。她感谢了世子,当然也感谢郡主赵珏。可心中不免落寞,赵珏这一举,无疑证明了她对沈彦钦的感情是真的,也证明了衡南王的实力。 世子告诉余竞瑶,此行他会亲自出征,衡南王在西部有驻兵,离凉州较近,可直接调遣,不过即便这样,最快也要十天左右。 余竞瑶的心又沉了下来。十天,还要等上十天,此刻的她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过得惶惶不安。她决定了,她要去凉州! 世子大惊,劝阻。可余竞瑶决定的事,如何都不会改的。她不打算告诉家人,今日,此刻,这一秒,她就是要走。世子见她执意,阻拦不得,便只能帮她唤几个得力的侍卫随行保护。余竞瑶拒绝了,她隐隐觉得,自己从来都不缺保护的人。 余竞瑶孤身一人,带了些许行装,驾马直奔凉州。 如她所料,一路安稳,马不停蹄,奔驰三天两夜,她终于到了凉州。 待她寻到沈彦钦的军营时,已经入夜。月光清冷,映着皑皑的雪地,把这夜照的苍凉萧萧。余竞瑶拉紧了裘衣,抬起头,望到天空几颗寂寥的星,簇着那轮快要圆满的月。本还惴惴的一颗心,竟莫名地欣慰起来。 月圆之夜,团圆之时,两颗远离的心,两个远离的人,能够相聚相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温暖的吗?即便是在这荒凉之地,寒极之时,余竞瑶的心都在燃着火。满心满腹的期待要腾涌而出,她一刻都不想等了,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沈彦钦。 余竞瑶的出现让士兵误以为是奸细,捉了住。她自报身份,可瞧她狼狈的模样,任谁都不相信。好在碰到了个曾一睹晋国公大小姐真容的军士,有了疑虑,保险起见,遣人请来了金童。 金童见到皇子妃,一张黯淡的脸顿时明亮起来,他连话都来不及说,解开了她身上的捆绑,朝着军营最里的营帐一指,余竞瑶会意,什么都顾不得了,飞奔而去。 像似魂魄归体,余竞瑶寻到自己的归属了。她的心魂,就在那顶营帐中,她提着衣衫奔跑,任裘衣滑落,也顾不得拾,踩在脚底的雪把鞋都裹了上,她也全然意识不到了。直到奔到了营帐门口,停了下来。 余竞瑶平了平急促的气息,猛地掀开了帐帘,却缓缓地走了进去。幽暗中,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牵萦于心的人就睡在面前的床榻上,安安静静的,呼吸均匀平稳,亦如往常。 余竞瑶屏息,连心跳都停了下来,按捺着激动靠近了他。终于看到这张梦中出现的脸了,余竞瑶满腔的思念,期待,温情都化作了一股酸楚,从心头涌出,化作一股股的清泪流了出来。 眼前还是那张清俊无双的脸,剑眉朗目,雕鼻若刻。只是煞白的脸色,微凹的两颊,和看不出血色的干唇,让他整个人憔悴黯淡。这还是记忆中的那个英姿勃发,气势昂扬沈彦钦吗?他怎么会瘦成这样?这是吃了多少的苦啊。 余竞瑶越哭越难过,手颤抖着,想要抚一抚他的脸颊。可还没碰到他,一滴清泪落在了他的鼻梁上,沈彦钦眉头微微一蹙,紧接着余竞瑶的手腕一疼,被紧紧攥了住。还没待她反应过来,沈彦钦猛然一扯,翻身,迅雷之势单膝将余竞瑶压在了身下。余竞瑶想要惊呼,却吓得一身冷汗,一把冰冷的刀正抵在自己的下颌,直指颈脖! 「谁?!」 v第十二章 「谁?!」沈彦钦瞪起血红的眼,目光凛冽,鹰隼般杀气腾腾,直逼身下人。 「殿下……」余竞瑶颤声唤。 烛火摇曳,刀光闪映,沈彦钦看清了身下这张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脸。他僵了住,目光也凝在了余竞瑶的身上,一切都静止了,这是梦,她又在梦中出现了。 余竞瑶望着沈彦钦僵住的脸,她忍不住伸手,冰凉的手指在他的脸颊划过。沈彦钦有如电击,心猛地一紧,疼得他全身都麻木了。他愣在那,目光涣散,双眼之间,一股不可思议的惊讶划过,随即流淌出的,是无尽的思念,眷恋,渴望,和炙热的深情…… 沈彦钦的眸中潮起潮落,最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孤寂清冷,他深吸了口气。这不是梦。余竞瑶樱唇微启,欲言,又说不出,最后唇边颤抖着勾起,缓缓地,蜿蜒成一抹淡淡的柔笑,她想把这笑凝住,可随着两行清泪滑落,颤抖的唇再也挂不住了。泪水渗入发髻,她放声哭了起来。 沈彦钦猛然俯身,把她颤抖的唇咬了住,把她未言的酸楚咽了下,把她绵绵的情思含了下,把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拥在了怀里。 「当」的一声,刀坠落,沈彦钦双手紧紧的捧着余竞瑶的脸,狠狠的吻下去,凶猛地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把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千思万念,所有的痴心苦郁,所有的对她的缱绻之意眷恋之情,都化作了这个吻。 泪水在二人之间辗转,让这个吻,甜中夹着咸苦的味道,余竞瑶的心越是暖,她越是想哭,越是哭,对他的思念越是深。余竞瑶环着他背上的手下意识地朝自己拢着,可刚一用力,只听沈彦钦闷哼了一声,身子颤了颤,余竞瑶瞪大了双眼,看清了他眉宇间隆起的痛楚。她一把推开了沈彦钦,顺势把他按在了床上。 这一按,沈彦钦又是一个吃痛,眉皱的更紧了。余竞瑶惊慌地怔了住,随即双手一拉,扯开了沈彦钦胸口的衣襟。沈彦钦的结实的胸膛一览无遗,余竞瑶一眼就看到了那他胸口渗着点点血迹的白色绷带。 「你受伤了?」余竞瑶惊呼,怔愣愣地看着那血迹,眼睛一热,泪流得更凶了。 沈彦钦看着她,眉目缓舒,轻挑的眼角挂着暗喜,微不可查地扬唇一笑,握着余竞瑶的手腕用力一拉,翻身,霸道地又将她压回了身下。 「你怎么来了?」语气凌厉,可掩不住眼底的惊喜。 「你怎么受伤了?」余竞瑶依旧望着他的胸口。 见她不答,沈彦钦抿唇邪笑,俯身在她肿起的红唇上咬了一口。余竞瑶皱眉,嘤了一声。 「说,你怎么来了!」沈彦钦咄咄逼人。 「我听闻前线危急,担心你就来了。」余竞瑶娇嗔道,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可双手却被沈彦钦攥了住,扣在两侧。她动弹不得。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沈彦钦神情冷峻,他有些生气了。 「有人保护我啊!」余竞瑶不服气。 沈彦钦一愣,「谁保护你?」 「你说呢?」余竞瑶弯眉,眼角噙着的泪还没尽,挑衅似的朝沈彦钦笑了笑。 沈彦钦舒眉,邪魅一笑,看来被她发现了。 「我发生什么事你都知道,一出事你总能第一时间出现,你一直派人跟踪我是不是!」余竞瑶敛笑,厉声道。 这一喝,沈彦钦有些慌神。「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余竞瑶截了他的话,蜜汁一笑,一直甜到了沈彦钦的心里,心砰砰地跳着,慌乱没有节奏,他忍不住她这种诱惑了。蓦然俯身,再次吻了下去,这一次,轻柔得让余竞瑶心都软了下来,神志都迷失在这温情里了。 「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沈彦钦含着她的唇含混道。 「我也想你……」余竞瑶呓语,回应着他。被放松的手在枕边轻扫而过,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沈彦钦的那把匕首,她陡然瞪大了双眼。 「殿下!」余竞瑶顿时理智回归,撑开了沈彦钦,双目骇然地盯着他。「有人要害你吗?」刚刚他把自己按在身下,分明是把自己当做刺客了。 沈彦钦一惊,怔了片刻,随即起身,也拉起了榻上的余竞瑶,二人相偎而坐,沈彦钦握紧了她冰凉的手。 沈彦钦沉默不语,凝神望着那火盆中似血的红碳。 余竞瑶焦心地催促着,沈彦钦才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告诉她。他和徐将军带领众将士浴血奋战,势不可挡,打得对方节节退败。眼看着凉州便要夺回了,可就在半月前,一次进攻中,从自己的军队射出一只冷箭,差点伤了他。徐将军决定下手去查,然第二日的作战中,暗箭又起,他中箭了,不过好在徐将军挡在了他的面前,沈彦钦未伤要害,可徐将军却直中心脏,不治而亡。徐将军一死,我军失了一名主将,而对方士气大涨,还调来骑兵支援,所以如今我军才处于劣势。 对于这支暗箭,起初以为是对方的细作,然查了许久未查出蛛丝马迹,沈彦钦隐隐地也猜到了些许。这个人不是对方的人,很可能从京都出发时便混在军营中伺机而动,他的目的,就是暗杀自己。 余竞瑶惊惶,不解询问。沈彦钦未应,冷笑,表情寒苦至极。余竞瑶突然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我不杀人,他日便会成为别人的刀下鬼。」 原来真的有人要杀他,而且从一开始就要害他。曾经他做过的事,受过的伤,所有余竞瑶不明白的事好像都能理解了。她隐隐地从心底生出一股寒凉,她终于知道他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里,这何止是被轻视那么简单,连生命都处在危险中,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自己何尝能体会,他又是如何过的呢。 「我错了。」余竞瑶叹息,平静道了一句。 沈彦钦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真的不该让你来。」在京城还有人保护他,可在这,他孤身一人,连睡觉都要警惕,手不离刀。 沈彦钦看着愁颜愧疚的余竞瑶,把她抱起,坐到自己的腿上,拥在怀里。像似安慰小孩子一般,轻抚着她的头。 「你没错。这是我的决定,这确实是个机会,一旦成了,便可以打开前路的门。」 「这太危险了。」 「越是艰险,越是功不可没。你不也盼着我早日成势吗?」沈彦钦淡然道。 余竞瑶摇头,「可我不想让你受一点的风险。」她看了看沈彦钦的伤,眼眶热了,泪水盈了上来。 v第十三章 沈彦钦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为了你,多大的风险我都愿意冒。」 「我不愿意。」余竞瑶坚定。她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许沈彦钦才是她存在的意义。 余竞瑶告诉沈彦钦衡南王援助的事,在世子未来支援之前,她决定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她说到,然也做到了。这两日,沈彦钦吃的用的,她都异常紧张,定要细细查过;夜晚为了让沈彦钦睡个好觉,她瞪着眼睛守在他的床边,任他如何劝她都不听,固执得像个小兽。沈彦钦心里虽暖,但更心疼。 元宵月圆那日,二人守在帐中,余竞瑶想和他庆祝,怎奈沈彦钦要求军中禁酒,他以身作则,只好以茶代酒,草草便算过了节。但是在沈彦钦心里,这是最美好的一个元宵节了。 金童来给沈彦钦换药,余竞瑶将金童推脱开了,自己来给他换。沈彦钦笑了笑,没说什么,平静地解开了单衣,露出结实的胸膛。 单衣一褪,余竞瑶登时窘了住,二人亲近过,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赤|裸的上身。沈彦钦的身材好,余竞瑶知道,可她没想到儒雅的沈彦钦也是这般具有阳刚之美,宽阔的脊背,健美的腰线,和紧致的肌肉,余竞瑶怔怔地望了半晌,直到沈彦钦投来一个落拓的眼神,余竞瑶才反应过来,垂头拿着药上前。 可走到他的身前,她才发现,这健硕的胸膛脊背上深深浅浅有好多的伤,看上去有新有旧,像是一块完美的玉璧上,被雕划破坏了一般。 余竞瑶轻抚着,每触碰到一道伤,心就跟着颤动。她偷偷吸了吸鼻子,镇定地把原来的绷带解下,在那块不忍睹视的伤口上涂了药,再给他重新包上。余竞瑶小心翼翼地将绷带绕过他的肩背,一圈一圈地,她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沈彦钦突然觉得肩头一热,发现了她滴在上面的泪。 「没事,过些时日便好了。」沈彦钦含笑安慰她。 余竞瑶不语,默默地缠好了绷带,给他穿上了衣衫,系上了衣带。 「你是主帅,为什么会受伤?」余竞瑶握着他的衣带,仰头严肃问道。 「并肩作战,才能鼓舞士气。」沈彦钦淡淡应道。 「太危险了。」 「这样才能早日结束。」 余竞瑶久久望着沈彦钦蕴着温情的眼眸,清泪默流。而沈彦钦捡起了她的手,握在胸前。 「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不回。」余竞连忙摇头,「刺客没找出来之前,我不会回的。」 见沈彦钦剑眉微耸,眸色越来越深,余竞瑶忙哀求似得看着他道:「别让我回去,我不想走……」 看着她楚楚的模样,沈彦钦垂目叹息。他何尝愿意和她分开呢。 「睡觉吧。」 「你睡吧,我守着。」余竞瑶应声。 沈彦钦不语,一把将余竞瑶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二人同枕而眠,沈彦钦把她拥在怀里。「睡吧,有侍卫在。」 余竞瑶还是瞪着双眼,警惕地竖起耳朵。被沈彦钦怀抱烘得暖暖的,余竞瑶意识飘了开,她盯着阖目的沈彦钦,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悄悄地探进了他的衣服里,抚上了他的腰腹。感觉到她温软的小手在自己的皮肤上摩挲着,沈彦钦身子一僵,蓦地睁开了双眼,对上了她水雾蒙蒙的眸子。 一团火在体内燃了起来,沈彦钦烧得气息滚烫,重喘不均。 「余竞瑶,这是军营你知不知道!」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声音嘶哑道。「你就这么撩拨我?」 余竞瑶未应,手指仍在他腰腹的皮肤上移动,细数着,指尖每触到一处疤痕,心便惊跳一下,眼睛湿润了。沈彦钦明白了,握住了她的手,停了下来。 「殿下,这些伤……」这些疤痕应该有些年头了,虽淡,可还是摸得出。 沈彦钦深深吐纳,压下了胸口的炙热,阖上眼,又把她揽了回来。「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讲给你。」 余竞瑶没再说什么,她惧怕那些惊心的伤疤,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碰,手仍覆在他的身上不敢移动。他都经历了什么啊,余竞瑶心疼不已,双目一热,眼眶红了,心更是酸。莫名其妙地,居然有了种想要去保护他的欲望,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第二日,余竞瑶醒来时,沈彦钦已经不在了。隔着帐帘,她听到沈彦钦的帐中有说话的声音,她理了衣襟,走了出来,众人微怔,余竞瑶窘了住。 沈彦钦清浅一笑,淡然地指了指坐榻前的几案道:「我和各位将军有事商讨,你吃点东西,在那等我。」 余竞瑶默然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众人回过神,继续讨论起来。 「殿下,突厥擅骑射,骑兵精锐凶猛,非我军能比啊。」 「是啊,自从他们增加的骑兵的数量,每每都败在他们的鹤翼阵下。」 「他们的骑兵两翼包抄,我们确实抵不了,只能拼步兵。」 「不行,齐将军,虽然我军步兵数量及进攻力要强于他们,但行动力太弱,中间的步兵还没冲上去撕拼,两翼的骑兵就已经把我们包围住了。」 「那你说该如何。我军骑兵就这么些,肯定挡不住他们的两翼,不拼步兵拼什么?」 说话人有些激动,余竞瑶抬头望了望这个齐将军,见他一脸愁容,怒气冲冲地望着另一个蓄着的胡髭的军人。二人对视,同时望向了始终凝思沉默的沈彦钦。 「殿下,拼鹤翼阵肯定是不行了,不若换成一字长蛇,让他们想包抄也包不了。往日殿下的长蛇阵屡战屡胜,不若这次也试试。」 沈彦钦肃然地摇了摇头,「此次不行,长蛇阵阵势单薄,不用包,一攻即破。」 「不行干脆我带着一队冲锋,管他是死是活,直捅他们老巢。」 v第十四章 「齐将军,冲动不得。这只会得不偿失啊。」 「他也不过说说气话罢了。」沈彦钦轻应,眉越拢越深。 「殿下……」余竞瑶突然唤了一声,几人随沈彦钦同时望去。 沈彦钦望着余竞瑶,展眉淡笑。「再等等。」随即转头,望着面前的地图,神色凝重。 「殿下。」余竞瑶又唤了一声,「我觉得齐将军说得没错……」 「殿下,我觉得齐将军说得没错……」 余竞瑶的话让整个营帐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光惊讶地投向她,看得她脸都红了。 齐将军有些窘,讪笑,粗着嗓子道,「皇子妃莫当真,下官失言,说的气话而已。」 「冲动是不对,我的意思是,带着冲锋直捣老巢是对的。」余竞瑶回笑道。 她目光移向沈彦钦,见他神色淡淡,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径直言下去。 「鹤翼阵是当中步兵,两翼骑兵。开战,步兵冲刺,骑兵包抄,对吧?」余竞瑶试探道,沈彦钦未语,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么厉害,干嘛要硬对硬呢,不若反常态,将步兵设在左右翼两翼,而骑兵放在中间挺进。不就可以了吗?」 几人中,一个黑瘦的军人呵呵一笑,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去,被大家这么一看,他顿时收了笑声,尴尬解释道:「哪里有把骑兵放在当中的,本来步兵攻击力就差,放在两侧,不是等着当鱼肉喂给对方吗?」 众人闻言,应和点头,其实大家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只是碍于她是皇子妃,谁也不敢说。然沈彦钦并未打消余竞瑶,对着她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像刚刚齐将军说的一般。骑兵放在当中,开战,长驱直入,直攻对方心脏,冲散阵队,断两翼。」 众人只觉得皇子妃一个小姑娘,想当然而已,未放在心上,可沈彦钦却眼眸微亮,目不转睛地等着她的下文。被他肯定,余竞瑶来了气势,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坚定地直视众人。提高了声调道: 「兵贵神速。激水之急,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蓄势待发,定能破阵。」 余竞瑶语调铿锵,众人被她这阵势给震了住,愣了片刻,细细想之,也不是没有道理,算得上一条妙计,不过太冒险了些。 面对质疑,余竞瑶浅笑摇头,「不会的。只要快,打闪电战,那就可以冲出突围,战无不胜。」 众人不知道这皇子妃哪里来的自信,都互望着,默声不语了。 「还是保守一些吧。」 蓄着的胡髭的将军望着沈彦钦恳切道。 沈彦钦沉默凝思片刻,随即淡然一笑,「就按皇子妃说的来。」 「可是,殿下……」 沈彦钦伸手,止住了对方的话,续言道,「这一计可行,但是我骑兵数量不多,对于正面出击,攻击力不足。让骑兵们三马相连,这样护甲厚重,攻坚能力强,‘堵墙而进’,不怕它不破!」说罢,他眉光凛然地对视余竞瑶,余竞瑶会意,也粲然回笑。 话容易说,计容易提,可到底实用不实用,会不会出现什么岔子,这些余竞瑶不得不想。她相信沈彦钦,可仍抑不住忐忑。 从早上指挥迎战,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眼看着天要暗下,一点消息都没有,余竞瑶在营帐内焦急得坐立难安。这还是她来了以后,沈彦钦第一次出战。原来等待是这么的折磨人,余竞瑶双手合十,不住地朝着天空祈祷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即便不成,也千万要还我一个平安的沈彦钦啊。 金童见余竞瑶焦躁不安,念念有词,便安慰她,三皇子一定没事的,就算为了皇子妃,他也一定会回来的。余竞瑶惊惑地看着他,金童笑道,以往的三皇子,看似淡漠的一个人,做起事来果决,不管不顾,简直就是把命放在刀刃上,即便下一刻赴了黄泉也不惊不惧,是因为无牵挂。但现在不同了,他会顾忌了,许是舍不得皇子妃吧。 余竞瑶闻言,羞容笑了,想了想,希望如此吧。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余竞瑶刚要起身,只见帐帘猛然被掀起,沈彦钦冲了进来。他二话没说,直奔余竞瑶,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余竞瑶吓了一跳,双手按在他的肩膀,惊讶地盯着他的脸。见他眉宇蕴喜,余竞瑶明白了,成功了,她忍不住也抿着嘴笑了。 「你真是我的神策军师啊!」沈彦钦仰头,双眸闪闪地望着她叹道,「我军骑兵直捣对方中心,势如破竹,顷刻间便将他们的阵队冲破,还擒了一员大将,这一仗打的痛快。」 余竞瑶连连点头应和,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兴奋的沈彦钦,像个孩子似的。也让余竞瑶的心直颤,酥酥麻麻的。 「布阵虽好,但是殿下三马相连的主意也好,冲击力强,所向披靡。」余竞瑶甜笑,能这么顺利攻破,自然少不了沈彦钦这一高招。 「我们配合得好,如果没有你这个阵队,我们依旧是打不赢。」 「嗯,配合的好。」想到这余竞瑶的心里甜如蜜,夫妻配合,她终于帮上他了。可转瞬,余竞瑶颦眉表情凝重起来,对着沈彦钦迫切道:「对方会不会用斩马腿的方式破阵啊?不行,殿下,还得想办法啊!」说着,推着沈彦钦,放她下来。 然沈彦钦的手却越环越紧,眼含温情,错也不错地望着她,看得余竞瑶一阵阵发愣。随即他眉梢一挑,微微一笑,仰头狠狠地吻在了余竞瑶的双唇上,被他这猛烈一吻,余竞瑶顿时柔了下来,双手缓缓揽住了他。 …… 这一战大捷,鼓舞了众将,沈彦钦的军队士气势大涨,屡屡挫败对方。众人感慨,余竞瑶果真是出自将门,虎父无犬女,而余竞瑶则淡笑不语。 如今把已经欲图侵犯秦州的突厥逼回了凉州,只要攻破凉州,收复失地,那便可以继续挺进,灭了他们嚣张的气焰。所以,成败在此一举。 余竞瑶又一次发挥特长,计算了一下粮草物资。她觉得,对方只守着一座城池,没有外援,定然有耗尽的那一日,劝沈彦钦不易着急,最好打持久战,等他们消耗殆尽,许就不攻自破。况且,衡南王的援军还没到,待他来了,有世子的帮助,岂不是更加稳妥,此战必胜。 一提到衡南王,沈彦钦的表情阴沉下来,最终决定待赵琰来之前,把凉州拿下。余竞瑶不解,不明白沈彦钦为何要铤而走险,两方势均力敌,这样冒进只怕成功的几率很小。 v第十五章 然沈彦钦解释道,自己这方的粮草也不多,向朝中提了几次,迟迟没有回信,不能再拖了。重要的是,无利不起早,衡南王的目的许没那么单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损兵折将来帮自己,只怕他的目的不在帮,在拿下这块沃土。 余竞瑶恍然,确实如此,如果衡南王代沈彦钦攻下凉州,那么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掌管凉州,如此,他的势力范围又扩大了。果然会算计啊,不怪他这么痛快便答应从西部调兵而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按照沈彦钦说的办,速战速决。 可这凉州城墙高筑,易守难攻,城门突不破,城墙越不过,一时无计可施。 「殿下,既然明着攻不进去,那暗下里呢?在城墙外挖地道通向城内,如何?」余竞瑶望着沉思的沈彦钦道。 沈彦钦对着她微微一笑,「试过了,挖地道时,他们暗不做声,然在我军行动时,他们便用火攻,根本没办法通过。」 火攻?这招也够绝了。余竞瑶沉默,拧着眉,急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手中水杯,看着几案上摞在一起的几只杯子,愣得出神。见她这副神情,沈彦钦淡然一笑,安慰她道:「放心,一定有办法的。」 可余竞瑶好似没听到一般,未应,目光仍聚在那几只杯子上。她伸出手,拨了拨最下面的那只,杯子一歪,上面压着的杯子没了承重,哗啦啦地跌落,还有两只滚到了地上,坠地而碎。 沈彦钦一惊,迷惑地看着余竞瑶,见她望着那破碎的杯子,唇角微挑,清媚的脸上浮出一个幽幽的笑。 「殿下,我想到了。」 沈彦钦微怔,含笑道,「说来听听。」 「既然他们用火攻,那就火攻吧。我军就沿着城墙挖地道,越多越好,全部用木材支撑着。待地道挖通,佯装通过,等着他们来火攻。」 沈彦钦盯着她闪亮若星辰似的明眸,想了想,瞬时也笑了,笑容浓得化不开。他明白了,感叹着姑娘的主意还真多,便起身出营帐去指挥了。 果然,用了两天的时间,沈彦钦调动部分的兵力,沿着凉州的城墙尽可能多地挖地道。地道挖好了,都只用木材整整齐齐地支撑着,并不过人。于是沈彦钦造势,一声令下,佯装进攻,然对方果真放起火来。 不过须臾,便瞧着黑云似的的浓烟从城外的地道口滚滚而出,映得天都暗了下来。沈彦钦望着城池,镇静自若,等待着下一刻的对决。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随着天明,浓烟散去,沈彦钦一出营帐,便瞧见那青砖石垒砌的坚固不摧的城墙被烤成了黑色,在这焦黑之中,明显看得到深长的裂痕,甚至有几处已然有塌陷的趋势。 沈彦钦一声令下,直攻城墙。然已经没了基石,地空的城墙哪里禁得住这般撞击,不废吹灰之力,地陷的城墙轰然而塌,整装待发的将士汹涌而入,对方措手不及,沈彦钦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这凉州的城池。 大军齐欢腾,掠了城内的粮草,沈彦钦决定趁此破竹之势,乘胜追击,将突厥彻底赶出大魏的疆土,让他们在几年之内无力侵犯。 决定继续西行,沈彦钦打算派人将余竞瑶送回京都,可余竞瑶坚持不走。一来这场征战还没结束,她不放心;二来她更忧惧的是那个隐在暗处的刺客。最后在余竞瑶一再恳求下,沈彦钦同意她揪出刺客后离开,必须离开。 余竞瑶想到自己曾经审查的那些账务有问题的人,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容易露出马脚。他们的心里承受也不过如此,于是余竞瑶分别召唤了几个弓箭手问话,分析沈彦钦和徐义常中箭的角度,从而确定是那一方队,那一部位。此事在营帐中传开,弓箭手们都惶惶惊恐,生怕会查到自己头上。 其实余竞瑶的目的并不在此,不过是想造势,乱其心志,逼那个隐在军营中的刺客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下手,在未查明之前完成任务。 又一轮攻坚战开始,此次的重点是攻破突厥与大魏之间的要塞。对方没有坚固防御,且慌乱而逃,所以此战胜的几率较大,于是沈彦钦便让齐将军指挥作战,而他以负伤休养的名义留在营中,甚至连护卫都未曾留。 几案前,沈彦钦写着文书,余竞瑶为他研磨,她牵着袖角,一下又一下,心不在焉的磨着。偶尔看看沈彦钦,偶尔余光轻瞟帐外。 「担心吗?」沈彦钦低头写着字,淡淡问道。 余竞瑶浅笑,手里的动作未停,点了点头。「嗯。」 「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沈彦钦笑道。 「我是担心他不来。」余竞瑶在砚中漫不经心地加了些水。 沈彦钦闻言一怔,随即笑了。「你神机妙算,他一定回来的。」说罢,握了握余竞瑶捏着墨锭的手,只觉得她手指冰凉,于是夺下了墨锭,把她的两只手拉过来,揣在自己的怀里。 就在此时,帐帘微动,走进来一个一身铠甲的侍卫。 「殿下,齐将军手下来报,前锋中了敌军的埋伏。」 余竞瑶大惊,贴在沈彦钦胸口的手握了起来,要从他衣襟里抽出来。却被沈彦钦按了住,给了她一个镇静的眼神。余竞瑶望着他,沉静下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沈彦钦回了一声,那人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余竞瑶猜出了什么,轻轻攥了攥沈彦钦内衫的衣襟,沈彦钦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神情镇静,而手却已经摸向了塌下的那把长剑。 余竞瑶望向僵立的那人,见他神情紧张,两拳紧握,全身微抖,好似在下决心一般,脸色都苍白得很。余竞瑶明白,他来了。她默默收回了手,整个人被沈彦钦向后推了推。 「还有其他事吗?」沈彦钦沉声问道,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京都密报,请殿下……」说着他默默地把手伸到了铠甲后。此刻余竞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盯盯地锁在他的手上,只待他掏出那暴露他身份的凶器。 「请殿下审阅……」说罢,他拿出手来,余竞瑶下意识地跟着他手动了动,却发现果真是一封书信。 「放那吧。」沈彦钦神情不惊,指着东侧铺展地图的案面,淡淡道。却把余竞瑶向后推得更远了。 「是。」那人向前挪动,庞大的体格,走得十分缓慢笨重,像在犹豫什么。 当他走到营帐正中,拐向东侧桌案时,停了脚步,此刻他距正北的沈彦钦不过两步远。只见他缓缓抬头,然目光还未对上面前的沈彦钦,便「啊」的大叫一声,猛地朝着沈彦钦扑来。猝不及防,惊得余竞瑶呆了住,她被沈彦钦向旁侧推了一把,便瞧着他直接绕过了那个扑来的男子,手握长剑朝着那人身后探去。 男子「咣」的一声,狼狈地扑倒在了沈彦钦坐榻前的几案上,余竞瑶这才看清,原来他身后一直藏着一个人! 他才是他们今日要等的那个人! v第十六章[09.11] 这人身材矮小瘦弱,虽隐在军人的身后不易察觉,可还是一早就被沈彦钦发现了,沈彦钦的突然袭击让他一慌,险些被沈彦钦的剑刺到。然他毕竟不是一般人,两招之下缓了过来,和沈彦钦交起手来。 白光闪烁,冷刃相接,乒乒之声越来越急促,这刺客和沈彦钦势均力敌,一时竟不分上下。余竞瑶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只恨自己鞭不在手。按着先前的计划,她起身朝着帘外疾呼一声,随之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早已隐在帐外的侍卫瞬间涌进帐内,将几人围了起来。 见自己中计,那刺客大惊,一个不注意被沈彦钦占了上风。沈彦钦力贯剑尖,运剑一挑,直指那人颈下。那人顿时僵了住,大吼一声,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刚刚还趴在沈彦钦几案上的人乍然一跃,亮出短刃,翻身而起,目光空洞地望了一眼沈彦钦,随即脚步一转,直奔余竞瑶刺去…… 「竞瑶!」沈彦钦惊愕,大喊了一声! 已经来不及了,沈彦钦眼见着那人举起短刃将余竞瑶扑倒在了身下! 沈彦钦哪还顾得上剑下的人,疯狂地冲了过去,对准压在余竞瑶身上的那人,一剑刺下,直中心房。那人未起身,也未应,只是抽搐了几下,静止不动了。沈彦钦一脚蹬开了他,望见了他身下的余竞瑶。 余竞瑶双眼紧闭,峨眉深蹙,一张冷汗淋漓的脸惨白得吓人。在她的胸口,绽开大片殷红的血花,红的炫目,沈彦钦顿时一颤,身子忽得一下,灵魂出窍的感觉。他撑着剑站稳了身子,随即扑跪在了余竞瑶的身边,嘶哑着嗓子大声唤着,「竞瑶!竞瑶!」 沈彦钦血红着眼,转头盯着那个身材矮小的刺客。刚刚他趁沈彦钦撤剑转身欲逃,被拥上来的侍卫一把按了下,此刻他被押,跪倒在地,一副生死无惧的神情。 沈彦钦望着他,深幽的眸子骤然紧缩,微眯的双眼一股杀气如翻滚的黑云滕然而起,将空气凝结,让昂头盯视他的刺客也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即,沈彦钦的手陡然一挥,寒光一闪,刺客眼中的惊恐便随着插入他咽喉的剑凝了住。扑通,刺客倒地。 「殿下……」怀中的人轻唤,沈彦钦顿时魂归附体,瞪着眼睛望着余竞瑶。 「竞瑶!你没事?」沈彦钦既惊又喜,有点发愣。 「嗯。」余竞瑶轻声,目光向身旁扫去,沈彦钦循视而望,只见那个扑在余竞瑶身上的人,胸口插着一把刀,刀身直没至柄,正是沈彦钦的那把匕首。这刀余竞瑶一早就备在了身上。 沈彦钦望着她身上那人的血迹,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淡去了刚刚的杀气,扬眉挑唇道,「不亏是我的皇子妃。」说罢,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这一抱,余竞瑶吃痛地嘤了一声。 沈彦钦顿惊,松开手打量着,才发现她的左肩正流着血,她还是受伤了。 唤来军医,给余竞瑶包扎了伤口,虽未中要害,不过刀插入的太深,伤势不轻。沈彦钦看着那伤口,剑眉冷蹙,满脸的自责。 「我不该留你。」沈彦钦悔道。 「这怪不得殿下,谁会想到刺客有两人呢,我也没想到那个军人会是刺客。」余竞瑶劝道。 沈彦钦摇了摇头,「他不是刺客,他只是被那刺客用药迷了心智而已。」 「啊。」余竞瑶恍悟,怪不得期初见他神情紧张,而朝自己扑来的时候一点理智都没有。想来也是,他若是刺客,那自己便不只是受个肩伤这么简单了。 「可是殿下,」余竞瑶拉着沈彦钦手,焦虑道,「你把刺客杀了,还怎么查是谁派来的?」 「他不会说的,」沈彦钦轻笑,「这些杀手,都是亡命徒,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说罢,神情凝重,叹声言道,「若是能说,早就说了。」 这话让余竞瑶突然想到了那个黑夜,幽深树林中,沈彦钦杀人那一幕。那个跪倒在地的人也是个刺客吧,她忆起她恍惚听到的那句话,「你知道我是不会说的。」 余竞瑶都懂了,面色黯淡,沉默了。沈彦钦摸了摸她的头,忧声叹息道, 「我身边到处是这样危险的人,所以一开始我没打算留你。」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余竞瑶坚定道。一开始没走,现在更不会走。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沈彦钦笑了,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我会守着你的。」今天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余竞瑶心甜,微笑点头,然神情一转,又忧虑起来,谁会对他这么恨之入骨?要派人暗杀他,不但在京都,还一直跟到了战场。不怪金童说他这么些年都生活在刀刃上,他身上的那些伤怕也是这么留下的吧。 「殿下,真的不知道是谁要害你吗?」余竞瑶迟疑问道,她莫名地恐慌起来,忆起历史上沈彦钦对晋国公的恨,想到如今晋国公对他的抵触,莫不是件事和父亲有关,或者说和自己有关? 「不知道。」沈彦钦含笑应。 …… 几日来精神紧张,休息不好,这一伤,让余竞瑶的身体垮了,第二日便烧了起来。沈彦钦一面惦记着余竞瑶,一面还要继续挺进驱赶敌军,一时踟蹰不定。余竞瑶有些急,告诉他自己没有关系,不用管她。刺客已灭,她打算回京。这个样子回去,沈彦钦怎放心得下。然此刻,衡南王世子赵琰带着军队到了。 沈彦钦和赵琰会见。赵琰没想到沈彦钦这一仗打得这么快,凉州已被他拿下,如此自己便占不得半点便宜,犹豫着要不要随沈彦钦继续挺进,筹谋算计中,余竞瑶突然把沈彦钦唤走了。 余竞瑶提出,既然不用世子帮忙,那便让请求世子把自己送回去吧。沈彦钦未应,有所顾虑。余竞瑶便给他分析情势。 如今自己留下来,只会让沈彦钦分心,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乘胜追击,不应顾虑其他。自己是坚持要走的,与其被几个侍卫送回去,随世子队伍同回岂不是更安稳?重要的是,如今世子带来的人马不少于沈彦钦余下的队伍,只怕他心生歹意,若是与沈彦钦抢夺凉州,把沈彦钦的队伍一举歼灭,最后诈称是自己从突厥手中夺取的凉州,这样非但灭口立功,还占了西北之地,这不是依人作嫁吗。 沈彦钦沉默,其实这些他何尝没想过,余竞瑶即便留在身边,以军中的条件没办法妥善照顾她,倒是跟着世子回去更安全。只是,赵琰会想不到这些吗?他岂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皇子妃,撇下这块即将到口的肥肉? 可谁知,沈彦钦一提,世子一口应了下来。见他听闻此事后,略显忧心的神情,和毫不犹豫的态度,沈彦钦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世子留下部分人马观望,一部分人随他送皇子妃回京。 虽然此番前来赵琰怀揣他意,且也并未帮上沈彦钦,但毕竟他是唯一肯出兵西北的人。再加上一路对她悉心照料,余竞瑶感激。与随侍言谈间,听闻了皇子妃如何负伤,又是如何协助三皇子破阵攻城,赵琰越发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对她的好感亦是加深,感叹自己没有在她出嫁之前遇见她。也明白了为何她已嫁人,陆侍郎却对她念念不忘,若是换了自己,许也是如此吧。 提前得知余竞瑶负伤回京的消息,晋国公遣人在城外守候,直接将她迎回了国公府。见她伤势不轻,高烧未退,整个人虚弱得提不起来。母亲心疼得哭泣不止,然晋国公却好一番将她数落。责备她任性妄为,忤逆长辈,不辞而别,让一家人为她担惊受怕……总之他是把这些天积压的怨一股脑地道了出来,接着出了门,遣人去宫里请贵妃唤了御医来。 静心养了些时日,烧退了去,伤口逐渐愈合,余竞瑶的精神也好多了。她请赵琰帮忙留心沈彦钦的消息,赵琰应了。听闻衡南王放弃帮助沈彦钦的计划,将留下的军队全部撤回西部,余竞瑶明白,他定是无利可图了,也就是说沈彦钦一切顺利。她也安下心来。 v第十七章[09.11] 陆勉听闻余竞瑶负伤而归,便前来探望,可她依旧闭门不见。毕竟身体虚弱,不便强求,陆勉也只得和晋国公聊了一会,悻悻而归。 然一出门,迎来了前来探望的睿王。 「陆侍郎,许久不见了。」被一群侍卫拥着,睿王走上前来。陆勉含笑施礼。 「忙于公务,故而未曾拜访睿王。」陆勉恭谨应答。 睿王看着陆勉挑唇而笑,点了点头。自从狩猎陆勉因太子受罚后,便沉寂许久,和自己的走动也少了,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影响睿王可以理解,况且当初自己也未帮他言上一句,许他多少有了芥蒂。不过宣平侯府这条臂膀,他如何都不能失去。 「宣平侯最近身体如何?」 「家父还好,伤寒已愈,身体渐渐恢复。」陆勉含笑应。 「那便好,宣平侯是朝中元老,一定要好生休养。如此这侯府重任便落到侍郎身上了,有何需要,侍郎尽管开口便是。」 「陆勉谢过睿王。」 见陆勉神情依旧,波澜不惊,睿王笑了笑,留下身后的侍卫,走到陆勉的身边。笑问: 「陆侍郎这是来看望皇子妃?」 被睿王这一问,陆勉微怔,淡笑,点了点头。「听闻皇子妃伤势严重,晋国公忧心,带了些补品前来探望。」 「嗯,的确伤的不清,为三皇子挨了那么一刀。虽说我这表妹平日里骄横跋扈的,其实怕疼得很,这陆侍郎也清楚。竟不知她还有这胆量,到底是咱们轻看了她。」睿王脸上浮着笑影,目光探查着陆勉的神情。「听说西北一战,竞瑶给三皇子出了不少的主意,这姑娘是深藏不露啊,只可惜,当初她任性妄为,非要嫁给三皇子,不然……」 睿王没有说下去,见陆勉的眉梢挑了挑,便知道这话说道他心里了,于是笑影更深,言道:「兵部很忙吧?」 睿王突然转了话题,陆勉抬眼看了看他,从容道:「新年伊始,重整军籍,调整军令。入冬以来,蜀地屡受滋扰,朝廷欲征兵平乱;去年秋辽东军屯被占一事,兵丁缺额也尚未补足,故而事务多了些。」 「啊,」睿王做恍悟状,阴测而笑,「想必是案牍高累,应接不暇,所以西北前线发来的要求补给物资的文书都来不及处理了吧。」 闻言,陆勉心头一震,屏住了呼吸。 「不过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征补兵丁的事,急得过战事?这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不得不对陆侍郎加以揣测啊。」 睿王言罢,陆勉心底冷笑。看来自己压下三皇子请求补给的文书一事被他发现了,不过发现了又如何,全国各方均有战事,补给不足也不是西北一处,就算自己有私心,此刻也挑不出理来。不过陆勉犯不上跟他较真,睿王这恩威并施,陆勉不是不懂他的心思,也更不能得罪于他。 「谢睿王提点,陆勉日后定当恪尽职守。」这私心,陆勉未承认却也未否认,不过这也算一种态度,他别无二志。 睿王满意一笑,其实也不用担心,陆勉所作的一切都是放不下余竞瑶,只要他对余竞瑶不死心,那他便没办法和自己脱离关系。所以如今怕只怕,陆勉不得反生恨,那便如何都挽救不了了。 「许久不见,想和陆侍郎叙叙旧,劳烦陆侍郎再陪我去见见表妹吧,稍后一叙,如何?」 陆勉看着睿王狡黠的笑,了然会意,点了点头。 余竞瑶的伤口逐渐愈合,身体也恢复得很好。转眼两月过去,春暖花开,余竞瑶想和妹妹一同去赏梨花,妹妹未反对,这么些日子,虽心有余怨,却也慢慢接受姐姐了。 京城最美的梨花开在珲王府,可余竞瑶不想去,便去了城东的梨园。 看着似雪压枝,青素淡雅的梨花,余竞瑶突然意识到,已经一年了,她嫁给沈彦钦已经有一年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相聚半年,她整日提心吊胆地生活,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然当她试着要接受他时,他却走了,转眼相离又是半年。 就快要回来了。前日收到的信,短短四字:十日必归。 春风浮动,花瓣随风而荡,朗日下若雪若絮,翩跹而舞,悠悠而落,载着情思,载着惦念。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余竞瑶心头泛起了这句诗,想得出了神。 身后隐隐地好似有人在唤她,余竞瑶回首,看见气喘吁吁又荣光满面的霁颜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三皇子回来了!已经到了广阳门了。」 余竞瑶愣了住,一身素衣,像似定格的梨花仙子,任花瓣在她身周飘旋。 不是还有几天吗?怎么这么快?他回来了?余竞瑶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这花飘起来了,摇摇荡荡,天旋地转,最后悄然落地。 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望了一眼妹妹,扔下霁颜便朝着广阳门去了。 一路上,余竞瑶都在听街上的人讨论着这个凯旋的三皇子。听人家说他如何英勇善战,收复失地,扩大疆域;听人说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弃子竟也有这出头一日;听人说皇帝特意派人出城迎接他,仪仗重重;也听人说,自从娶了晋国公小姐便事事亨通,脱胎换骨一般,莫不是借了国公的力…… 不管众人怎么说,余竞瑶心中只念着一件事:他回来了,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鸣响欢腾声越来越亮,余竞瑶知道,他一定就在不远处。沿着仪仗,在拥挤的人群中,她终于看到了骏马上那个心念之人。 晴空之下,沈彦钦依旧面容沉静,神色淡然,挺拔着脊背,眉光凛凛地目视前方。逆光下的沈彦钦闪着金光似的,这威武之势,赫赫英姿,恍若从天而降的武神,带着赤炎一般,灼得人目眩。 余竞瑶迎着日光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心被这光填满,暖意融融。 马上的沈彦钦越走越近,余竞瑶的心跳的越来越厉,目光期待地锁在他的身上。可随着人流,沈彦钦就这样走过了,余竞瑶胸口一窒,一股酸涩直冲着喉,她想呼唤,却发不出声来。 而马上的沈彦钦得了感应似得,蓦然回首,瞧见了人群中默立的余竞瑶。四目相对,沈彦钦顿了住,心陡地一缩,随即颤动起来。 v第十八章[09.11] 他双眸一亮,跃马而下,冲破了人群,直奔余竞瑶。 二人不过两步远,沈彦钦站在余竞瑶的面前,停了脚步,眼神痴惘,目光眷眷,像望着绮梦,期待着又生怕一触即碎。 余竞瑶盈盈地望着他,唇际泛起一丝笑意。然坚持不过须臾,喉间含着的酸涩漫了上来,让心里排演过的情形全然变了样,眉一蹙,唇一抖,双眸水雾蒙蒙。 见她含泪而笑,沈彦钦猛然缓过神来,赶忙上前环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这一颠,余竞瑶隐在发髻的一颗花瓣飘零,落在了她的嘴角,沈彦钦看了看那花瓣,又看了看她粉嫩的樱唇,扬唇一笑,蓦地吻了下去。 余竞瑶惊得呆了住,可还未待反应过来,已经被沈彦钦抱上了马。在众人的目光中,二人同骑,驾马而去了。 京都的百姓目瞪口呆,惊羞不已。不过却再不用揣测国公小姐和三皇子之间的情义了。 沈彦钦先行面圣,让余竞瑶在家等她。早上还说不回珲王府的余竞瑶,转头便回晋国公府收拾东西,回云济苑。晋国公来了怒气,直怨她是白养了。 到了珲王府,还没进云济苑,余竞瑶就被珲王一家接到了正堂。许久没见,余竞瑶卧病他们都不曾探望,此刻拉着她嘘寒问暖,到底是因为沈彦钦回来了。 任他们说着,余竞瑶此刻没心情和她们周旋,唯是淡漠相对,等着沈彦钦回来。 直到傍晚,沈彦钦才从宫中归来,一家子迎了上去,殷勤得反倒显得余竞瑶有点冷淡了。 「谢王爷这些日子对皇子妃的照顾。」沈彦钦神色肃然,平静道。 珲王讪讪而应,「哪里,应该的。」 「是啊,皇子妃这一伤,我们焦心得很,可她一直在国公府,只愁帮不上忙。如今好了,回来了,日后可要好好照料着。」王妃接过话头,回首看了珲王一眼,珲王颌首应。 「不必了。」沈彦钦沉声道。「过几日我便带着皇子妃搬出去。」 在场人皆是一愕,连余竞瑶也怔了住,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见他明目清朗地看着自己,余竞瑶猜到了什么,恬然回之一笑。 「这……」珲王妃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三皇子可是怨我们照顾不周?」 「三皇子入宫,是封了官职了吧?」珲王沉面道。 「没有官职。」沈彦钦淡然道,珲王冷哼。「封宁王,赐宁王府。」 这一语,惊得堂中顿时寂静一片,众人都呆愣愣地望着这个新晋的宁王。唯有身侧的余竞瑶不惊,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默默地握住了沈彦钦的手,手指在他掌心勾了勾,和他相视而笑,满眼的骄傲。 「恭喜。」沈彦霖的贺语打破沉寂,沈彦钦微笑颌首,转而面对着珲王。 「王爷放心,看在这些年让彦钦容身的份上,那些证据我不会交出去的,也请王爷好之为之。」说罢他看了一眼王妃,惹得王妃轻颤了颤,随即又将目光移到了始终未语的沈怡君身上,冷笑一声,拉着余竞瑶走了。 直到出了正堂,余竞瑶回首,珲王一家仍愣在原地未动。她不明白沈彦钦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一家人如今再不敢对沈彦钦怎样,她和沈彦钦也终于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回到云济苑,沈彦钦牵着余竞瑶入了靖昕堂。余竞瑶回身关门,门扇一合,一双手便从身后环绕,把她搂在了怀里,沈彦钦滚热的气息一扑,余竞瑶的脸染红了。 沈彦钦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嗅着,混着蕙草味道的香甜沁入肺腑,解了惦念却不解相思。 「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余竞瑶脸一红,点了点头,被他蓦地扳过身子,迎面吻了上来。来得太急,余竞瑶猝不及防,向后一仰,咣的一声,头磕在了门上,她痛得嘤了一声。 沈彦钦一惊,松开了手,目光焦灼地望着她。「没事吧?」 「你说呢!」余竞瑶眉心笼起,蕴着气似的挑了挑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把沈彦钦看慌了,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紧张,余竞瑶再崩不住了,噗地笑了出来,把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握了住,盈盈地望着他。 「我也想你。」 …… 用晚膳时,生怕他吃不好,要把这半年的伙食都补回来似的,余竞瑶一个劲儿地给沈彦钦夹菜,可沈彦钦却举箸不动,注意力全都在余竞瑶的身上。 「吃啊,你看我做什么。」余竞瑶见他含笑地盯着自己,脸颊绯红漫浸,点了点他面前的碗。 「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吗?」「不然吃些点心?知道你不喜欢甜的,这香酥合意卷特意做成咸口的。」「我不去都不知道行军这么苦,以后我会嘱咐她们日日都做你喜欢吃的。」「殿下,你吃啊。」 无论怎么劝,沈彦钦始终不语,依旧半眯着眼,沉静地望着余竞瑶。 「别看了,我又不能吃!」余竞瑶颦眉娇嗔了一句。 这一句却让沈彦钦笑出声来。「能吃。」他挑眉应了一声,看着余竞瑶,眸中情意,如水流淌。 余竞瑶反应过来,窘得脸红到了耳根,斜了他一眼,翘唇道:「不吃算了。」 「高兴吗?」沈彦钦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从他回来余竞瑶话就一直没断,从来没见她这么能说。「高兴吗?」沈彦钦又问了一遍。 v第十九章[09.11] 这还用问吗?余竞瑶甜笑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殿下,我们真的要搬走了?」 「嗯。很想走吗?」 「对啊。」 怎会不想呢。在晋国公府,她要扮演着国公小姐的身份;在珲王府,又要和沈彦钦寄人篱下。如今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以无顾无忌地生活,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搬走了。 「我让他们快些拾掇出来,这几日就搬。」 沈彦钦望着欣悦的余竞瑶,对这个未来的家,也充满了期待。 整个晚上,余竞瑶都在憧憬如何布置新王府。她要把整个院子都栽满了花,也要在庭院中栽一棵一模一样的桂树,还要继续用「云济苑」这个名字…… 沈彦钦从沐室回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床榻上沉浸其中。正想着,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人抱了起来,余竞瑶一惊,随即落在了沈彦钦的腿上。 「还想呢?」沈彦钦揽着她的肩,问道。 余竞瑶赧颜点了点头。 「别想了,早晚都是你的。」说着,他展开手掌,将手心的东西递在她面前。 那正是临行前余竞瑶给沈彦钦求的平安符,里面还装着她的小心思。余竞瑶略惊,窘着脸夺了过来,仔细瞧了瞧,见没有打开,放心了。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沈彦钦含笑娓娓道。 「殿下你发现了?」余竞瑶脸颊晕红。 「嗯,你给我那日便发现了。」沈彦钦醉笑,「此三愿,比平安福更管用。」说罢,不等余竞瑶言语,便握住了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 沈彦钦的唇湿润又火热,瞬间便把余竞瑶燃了起来,她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沈彦钦的颈脖。二人贴合,沈彦钦的手在她的背上抚着,隔着单薄的寝衣,余竞瑶感觉得到他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穿过血液,直奔心房,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我回来了,你要还我……」沈彦钦含着余竞瑶的唇含混道。 还你,都是你的。余竞瑶想应,可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沈彦钦手指轻动,余竞瑶的衣衫瞬间滑落,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凉,沈彦钦的手随之覆了上来,这一冷一热让余竞瑶忍不住颤了颤,随即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呼吸交错,沈彦钦修长的手指在她胸前滑动,惹得身下人一阵阵的颤栗,轻微的呢喃声响起,沈彦钦升起了一股迫切的渴望。气息急促,吻愈加缠绵深狠,余竞瑶意识恍惚,快要窒息了,身体越来越热…… 突然两人间入了一丝冷气,一切都停了下来,余竞瑶望着暗光中的沈彦钦,然沈彦钦的目光都落在了她左肩的那块刚刚愈合的伤痕上。 余竞瑶见她眉目冷凝,余竞瑶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上。「不要看了。」 而沈彦钦拨开了她的手,在那块伤痕上轻轻落下一吻。「对不起。」 余竞瑶想说什么,沈彦钦没给她机会,又一次用唇封住了她的口,狠狠地,带着痛悔。 「殿下!」 门外金童的声音响起,将迷离的两人惊醒。沈彦钦茫然一怔,随即蹙眉,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抉择了片刻,拉起锦被盖在余竞瑶的身上,起身出了内室。 和金童窃语几句,沈彦钦归来,看着坐在床里躲在锦被中的余竞瑶,脸颊熏红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等我,我去去便回。」 说罢,转身离开,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转身,猝不及防地在余竞瑶的唇上用力一吻,笑着离开了。 沈彦钦一走,余竞瑶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头一斜,倒在了床上。余竞瑶知道他有秘密,毕竟离京太久,许是有了什么紧要的事吧。她能理解他,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怅然失落,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离开了。 神秘人在府外等候,见了沈彦钦,垂目轻语,「他们回来了。」沈彦钦凝神,点了点头,二人便向黑暗中走去。直到一条深巷,拐入了一间两进的小院。 小院的正堂中,烛火摇曳,沈彦钦刚踏入,一位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便迎了上来。她面含浅笑,双眸盈盈,温婉唤了一句,「殿下,你来了。」随即目光转向内室。 沈彦钦循视而望,透过朦胧帷帐,看见了内室床榻上那个酣睡的孩童…… 第二天一早,余竞瑶醒来,一睁眼便瞧见沈彦钦躺在身边,正托着头含笑望着她。 余竞瑶发髻凌乱,几根青丝从额角划过眼皮,她怔了怔,随即将被拉过头顶。隔着被,余竞瑶听到沈彦钦笑出声来,更是窘了。突然眼前一亮,沈彦钦把她从被里捞了出来,按在自己的怀里。 「也不是第一次看你,你躲什么。」说罢,撩了撩她的头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昨晚对不起,回来晚了。」 昨个他回来的有些晚,余竞瑶已经睡着了,不忍心扰她,便抱着她睡了一夜。 「干嘛说对不起。」余竞瑶故作轻松,漫不经意应。 沈彦钦一愣,笑了,「昨晚有些急事,今晚不会走了。」 「殿下不用跟我解释的。」余竞瑶越是佯做不在乎,沈彦钦笑得越是开心。 「生气了?」沈彦钦挑着余竞瑶的下巴问。 「没有。」余竞瑶不看他,可翘起的嘴巴却出卖了她。 v第二十章[09.11] 沈彦钦看着带着气的余竞瑶,见她水润的朱唇微微嘟起,像颗诱人的樱桃,于是邪邪一笑,咬了上去。 余竞瑶惊得发出呜呜的声音。然沈彦钦却握紧了她的腰,猛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真不想再等到晚上了!」沈彦钦在她的腰狠狠地捏了一把,可随即又抱在了怀里,稳稳地,一动未动。「你再睡一会吧,然后我们再去。」 「去哪?」余竞瑶瞪着眼看着他。 「去拜见晋国公啊。」 …… 马车上,余竞瑶看着从容淡定的沈彦钦,回想刚刚晋国公府的一幕,心中愧疚。作为一个女婿,该做的沈彦钦都做了,该尽礼数也都尽到了,即便知道可能会遭遇什么,他还是在回京的第二天便前来看望岳丈。余竞瑶懂得这不仅仅是对家人的重视,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可晋国公呢?依旧没有好颜相待。虽说沈彦钦封了宁王,不便再讽言相讥,可也未高看他一眼。沈彦钦表面淡然,可谁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再这样下去,如果真的有爆发的那一日,她到底是要站在沈彦钦这边,还是站在晋国公那侧?也许这对余竞瑶自己来说不是个问题,可她的身份毕竟是晋国公府的大小姐,如何也要顾及晋国公一家,更何况他们是至亲,一旦招难,谁能保证自己不受牵连。想来想去,怎么又纠结回了最初的问题上了。 余竞瑶轻哼了一声,被沈彦钦听到了。见她面色兴致不高,便想让她开心一下。 「要不要去新府邸看看?」 余竞瑶闻言抬头,脸上浮出一丝欣悦。 「好啊。」 于是沈彦钦便带着她绕了回去。王府离国公府不算远,隔了两条街,略偏一些。一下马车,余竞瑶举目便看见了「宁王府」三个大字,心中激动,欢喜地望了沈彦钦一眼,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王府比起珲王府和晋国公府,要小很多,只有三个院而已,如今院子都已经拾掇出来,唯是室内还未布置完。 一进门过了正堂便是主院,余竞瑶抬头看了看牌匾,居然仍叫「云济苑」,看来沈彦钦果真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新的云济苑也分前后两院,不过这次寝堂和书房没有分开,都在前院。 过了新的云济苑便是两个副院,比主院略小。再过两个副院,放眼望去,好大的一片花园,竟丝毫不比珲王府的花园小。只怕这宁王府大部分占地都建这花园了吧。 「在这你想种什么便种什么吧。」沈彦钦对余竞瑶言道。 余竞瑶笑靥如花,弯眉道,「还有那颗桂树。」 「嗯,已经安排人选了,这两日便能栽上。」沈彦钦含笑道,「还有你的莲缸,月季,茉莉,都给你移过来……」 余竞瑶点了点头,似听非听,目光恋恋地在这一草一木上轻抚。 余竞瑶脚步轻盈穿梭在每个院子中,仔细地打量着,沈彦钦便默然地跟着她。直回了云济苑,余竞瑶才停了下来,回身站在沈彦钦的面前。她眉眼盈盈欲醉,笑容绽放,像朵初开的兰花,清丽娇媚,对着沈彦钦言了一句,「终于有家了。」 沈彦钦的心陡然一恸,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在乎这个新家,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见她这溢着满足的笑容,沈彦钦一把将她抱了住,盯着她的眼睛,朗声道:「不等了,就今天,今天就搬进来!」 …… 沈彦钦的书和余竞瑶的嫁妆,两人的东西看上去不多,却也用了一天才勉强挪了大半。内室未修缮好,只得堆放在客房中。余竞瑶望着这些东西,来了主意。 「殿下可以让我装饰王府吗?」 「何必那么辛苦,交给下人就好。」 「可我喜欢啊。」 沈彦钦看着她闪闪的明眸,明白她说的喜欢指的是什么。「好。都归你安排。账房先生。」 被他猜中了心思,余竞瑶不好意思的笑了,伸手要去拾落在地上的书,却被沈彦钦一把握了住,用力一扯,将她拉到了怀里,挑唇笑道: 「这些明个再收拾,入夜了,该歇下了。」说罢,随着余竞瑶的惊呼,一个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直奔寝堂。 …… 春夜沉沉,花静月阴,清风徐徐,烛火摇曳下,纱帷暖帐中,缠绵的两人呼吸交错,肌肤相触火热滚烫。这一刻,理智被激情燃尽,唯留下怦然的心跳述说着对彼此的渴望。 「殿下?」余竞瑶望着突然停下来的沈彦钦愕然唤道。 沈彦钦微笑,起身欲从床上退下。然脚刚刚落地,余竞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惊慌失措地望着沈彦钦,眼底一片湿润的绝望之色。 「还要走吗?」 沈彦钦愣了住,随即笑了笑,「我不走,我给你拿样东西。」 余竞瑶迟疑着,直到那抹绝望淡了去,才逐渐松开了手。沈彦钦片刻便返了回来,他坐在余竞瑶的身边,撩起她的耳侧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将一对清莹得冰雪似的珍珠耳坠带在了余竞瑶的耳垂上。余竞瑶摸着耳坠,醉红的一张脸映得更是妩媚娇嫩,沈彦钦看着她,淡淡地笑了。 「这是我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是我最珍贵的。」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他最珍爱的人。 望着那耳坠,一丝哀楚划过,沈彦钦含笑再次吻上了余竞瑶的双唇…… 余竞瑶沉溺在沈彦钦的温柔中,任他的手掌肆意地在她身上游荡,越高原,过溪涧,热浪掀起,余竞瑶头脑恍惚空白一片,胸中的潮汐翻涌,乱了气息,她沉醉地阖上了双目。 遮羞尽褪,余竞瑶被他压在身下,肌肤相贴,炙吻缠绵,她感觉自己缥缈得恍若浮云,神志迷乱,禁不住地娇喘着。情动之下,沈彦钦屏了呼吸,扣住了她柔弱的腰身。 v第二十一章[09.11] 这样贴合着,余竞瑶感觉得到腿间被他滚烫的那物抵着,她不舒服地向上挪了挪,却被沈彦钦环了住,步步紧逼,势不可挡。 「许会不适。」沈彦钦低着嗓子,忍到极致了。 余竞瑶「嗯」了声,她没经历过,也不是说她什么都不懂,「我知道。」 这一应,让沈彦钦愣了愣。本还在想她这个「知道」的含义,然一个挺身,穿云破雾,冲开了障碍。一阵撕裂的痛将余竞瑶从云端扯了回来,她蜷着身子嘤了一声,环着沈彦钦的脖子,颤抖着。 「慢点,疼……」 听到余竞瑶痛苦的呻|吟,沈彦钦紧张得登时顿了住。虽懂得,可他又何尝经历过呢?于是僵着身子,不敢深入。 进退两难中,沈彦钦额角渗出了细汗。他想要温柔地疼惜这个牵萦于心的人,可正因为对她的怜爱,他才忍了这么久。这不公平,太久了,他根本奈不住胸中的邪火,蓦地起身将余竞瑶托起,捏着她盈盈纤腰,一个用力,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毫无缓冲,一沉到底。余竞瑶痛得撕心裂肺,身子一僵,扑在了沈彦钦的颈间。 「以后就好了……」沈彦钦声音沙哑,含着她的耳垂,停留在她瑟缩的温热中动弹不得。 他到底还是心疼了,紧紧地抱着她,隐忍住炽热的火焰,化作柔和的水,点点滴滴地,将她漫尽。余竞瑶急喘着,鱼水交融,两颗耳坠映着汗珠,在她脸侧晃动,跟着他颠簸在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中。 伴着疼痛,微妙的感觉升起,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飘荡的魂,上升,上升……在她意识彻底被吞没的那一刻,直入云霄,如烟花绽放…… 一夜沉浮,余竞瑶昏昏沉沉,而沈彦钦却格外的清醒。在他的低哼中结束,而后又在他的重喘中开始,待他任自己睡去的时候好似窗外的墨黑都被冲淡了。 早上,还未醒的余竞瑶觉得自己的左肩痒痒的,像是伤口刚刚愈合时的感觉,但没有刺痛,只有一阵温热湿润。她下意识地去抚了一下,却碰到了微凉的皮肤,她蓦地睁开眼睛,沈彦钦的唇正印在自己的伤口上,留下一吻,他抬起头,手指在伤痕上一下一下疼惜地轻抚着。 「醒了?」沈彦钦语气轻柔,淡笑。 「嗯。」余竞瑶想要翻身,却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身子酸痛,疲惫得很,两条腿都使不上力气。 沈彦钦看着她笑出了声来。 「殿下笑什么?」 沈彦钦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让她贴自己再近些。 「你是不是特别怕我走啊?」 余竞瑶突然想到昨晚她拉住沈彦钦的事,又羞又窘,躲进了被子里。沈彦钦笑得越来越开心,将她紧紧地抱了住,隔着被子亲了亲她的头道。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余竞瑶,你终于是我的了。」 而被子里,余竞瑶偷笑,痴梦呓语着,「早就是了。」 …… 折腾了一夜,沈彦钦让她好好休息,可余竞瑶只缓了一个上午,便欢喜得耐不住性子,非要忙着布置这个家。反倒劝沈彦钦,出征许久,好生修养,哪哪都不让他插手。沈彦钦暗叹,看来昨晚的疼惜是多余了,从今儿开始如何不会放过她了。 沈彦钦寸步不离地跟着余竞瑶。余竞瑶觉得他像个尾巴,让他不要跟着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给他一个全新的家的。沈彦钦淡笑,言道,你在哪,哪就是家。 余竞瑶出门选了些寻常的家用,王府布置的也简约不奢。霁颜不明白,殿下明明都是王爷了,干嘛还要这么节省。余竞瑶笑道,这不是节省,而是殿下才刚刚被人重视,初露头角,便奢侈张扬,总归不好。 沈彦钦知道了她的苦心,很是欣慰。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抱着她当着众仆婢的面便亲了上。余竞瑶窘得娇嗔「这么多人看着呢!」沈彦钦却佻然一笑:「当着京都的人面你都未曾怕,自己家倒怕上了?」余竞瑶脸都红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彦钦给王府添了些婢女,家仆,余竞瑶打量了一番,然却发现沈彦钦身后的一个人很特别。他年纪略长沈彦钦一些,气势威严,面目沉静,全然不像个一般的家仆随侍。虽未曾见过,然打量他的身形,余竞瑶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沈彦钦只是淡淡介绍道,「他名唤程兖,曾经的旧识。」 余竞瑶盯紧了他,带着质疑的目光审视着他,然这程兖丝毫不惊,面容清冷镇静得到和沈彦钦很是像似。余竞瑶垂目想了想,莞尔一笑,冷不防地揖身道: 「谢程先生多次相助。」 「皇子妃严重了。」程兖忙抱拳回礼应。这一应,程兖愣了住,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转视沈彦钦。只见沈彦钦望着得意的余竞瑶,朗声一笑,言道。 「她把你识出来了。」 他可不就是那个跟在余竞瑶身后的神秘人吗。 忙活了几日,王府终于有个模样了,而余竞瑶中意的几件东西,也被沈彦钦悄悄的搬进了府中。搞得她莫名其妙,都不知他何时留心的。 修缮结束,宁王府正式立了门户,众人前来恭贺,二人忙了一早上,快到晌午时分,人才渐渐少了些。然就在这时,沈彦霖带着妹妹沈怡君来了。沈彦霖能来,这个说得过去,至于沈怡君为何肯来,余竞瑶不解,想想,许是王妃让她来的吧。 二人刚入了坐,衡南王世子和郡主也来了。余竞瑶顿时紧张起来,却也未失女主人的风范,盈盈带笑,沉稳自若地和沈彦钦迎了出去,然一出她便惊窘地发现,二人的身后,睿王带着陆勉也来了。 沈彦钦和余竞瑶带众人入了正堂。 睿王神情莫测地恭贺了沈彦钦。睿王的心情比较复杂,太子常常因余竞瑶的联姻而拿碌碌无为的沈彦钦羞辱自己,然沈彦钦此时真的有所作为封了王了,他也着实是欣悦不起来。换个角度,沈彦钦毕竟也是皇子,二人的关系好似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睿王送了贺礼,赵琰便带着赵珏恭喜宁王开府之喜,沈彦钦感谢世子的帮助,将余竞瑶安全送了回来。世子笑了笑,望了一眼对面的余竞瑶,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赵珏的身上。 「一直没有机会感谢郡主相助。」余竞瑶平静淡笑。 赵珏也牵唇浅笑,温雅却查不出一丝亲和,「王妃不必多礼,我也是为了帮宁王。」说罢,她目光明朗地望了一眼沈彦钦。 v第二十二章[09.11] 余竞瑶明白,谈判的事,还让她念念于心。不过这一事也确实证明了她对沈彦钦的爱慕。所以当初她并没有告诉沈彦钦自己是如何求得衡南王出兵的,赵钰对他的感情,她不想让他知道。余竞瑶直视赵珏,笑意不减,温婉地抬头望了望沈彦钦,默默地牵起了他的手。 然这一幕,被陆勉看在眼中。 「恭喜宁王。」陆勉含笑道,目光瞥了一眼沈彦钦,便留在了余竞瑶的身上。 「谢谢。」沈彦钦淡定应了一声。便瞧着陆勉拿出一只小木盒递给了余竞瑶。 这不是第一次了,余竞瑶不接,一笑拒绝了。陆勉亦是执着,举着的手未动一动。 「陆侍郎的好意,收下吧。」沈彦钦不屑盯着陆勉道。 余竞瑶漠然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吸了口气,娥眉一蹙,愠意顿生。 盒中盛的,分明是她与陆勉定亲的那双连理玉佩。余竞瑶「啪」地合上了盖子,冷目送了回去。「陆侍郎这是何意?」 「算是物归原主吧。」 「这玉又不是我的,何来的物归原主。」 「这罗缨挂穗可都是你亲手做的。」陆勉探查着余竞瑶的神情,他不相信面对多年的情义激不起她的一丝波澜。可偏偏的,她就是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睫都挂着冷漠。过去的一切真的能一笔抹掉吗?他陆勉尚且不能,更何况是那个痴情的余竞瑶。陆勉惘然怔立,二人僵持。 沈彦钦握着她的手,二人对望,余竞瑶看着他清若水墨的神情,媚然而笑。瞥了眼陆勉,打开了盒子,缓声道:「既然陆侍郎要祝我二人连理相结,这番好意,还真是拒绝不得。殿下说呢?」 「这是自然,陆侍郎几次相让,我自然要谢过。」说罢,沈彦钦笑着捡起了玉,和余竞瑶各持一块,看着陆勉的眼神里噙着一丝谑意。 连人带玉,可不都落入了他手。陆勉冷笑,不在言语了。 众人聊了起来,余竞瑶去了后院,过了半晌回来,悄悄地握住了沈彦钦的手,拉了拉,沈彦钦低头,余竞瑶便踮起脚趴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说罢,沈彦钦温柔一笑,满眼宠溺地看着她,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点了点头。余竞瑶见他同意,捏了捏他的手,眉眼弯起,蕴着蜜意,甜甜地笑了。 陆勉看着二人出了神。之前的余竞瑶也曾这样对他笑过,心里分明是欢喜的,却总是恃情而傲,冷颜相对,他觉得她不会在乎,然这一切都失去后,他追悔莫及。沈彦钦成了取代自己的那个人,把自己在她心里的点滴丝毫都挤走了。陆勉岂能甘心就这样输了。 晌午,沈彦钦把宾客留在王府用午膳,席上,特地为每人都准备了一份八宝肉圆。这道菜稀松平常,且食之,虽佳,却也没有让人惊异之处,众人不解。 然沈彦钦却笑了,看了看身边一脸期待的余竞瑶道:「这是王妃做的。」 众人恍然,瞧二人柔情意洽的样子,都不禁笑着附和,夸赞起宁王妃蕙质兰心来。然睿王更是惊异,道:「王妃养尊处优,骄纵惯了的人,居然也会做起菜了,不可思议啊。」 余竞瑶抿笑,看了看沈彦钦。这是她唯一会做的一道菜,重要的是沈彦钦喜欢吃。 「果真学会了。」陆勉品了一口,缓声道。 众人惊惑地看着他,陆勉不疾不徐,含笑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了,曾经为了学它,王妃没少下功夫。果然做得比往日更可口了。」 话一出口,不要说余竞瑶,连在场的人都不免尴尬。今日陆侍郎的目的,是不言而明了。沈怡君的目光刀锋似的剐来,余竞瑶的脸冷了下,眼神一瞥,见赵珏正冷目相望,一副看戏的架势,她心里更不痛快了。 「那陆侍郎可要多吃一些。」沈彦钦含笑,眼神若寒潭清寂,「出了这门,可就再也吃不到了。」 说罢,他拍了拍余竞瑶的手,余竞瑶惬心笑了。「殿下多用些,知道你不喜甜,所以我以蜜代糖。」说罢,夹了一颗放在了沈彦钦的食盘中。 宴席过后,睿王要赏一赏这新王府,沈彦钦未拒绝,引着众人绕过主院,一直到了后花园。花园被余竞瑶栽满了各种花草,睿王感叹,这花园被她装点的,竟比他睿王府的花园还要精致让人赏心悦目,更是夸赞起她来。只觉得这个刁蛮的表妹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优点,也不怪陆勉不甘心,他看了一眼陆勉,无奈地苦笑了笑。怨只怨他自己,不懂得珍惜。 睿王这一笑,陆勉自然知道何意,望着眼前的空地,笑叹道:「若是添座秋千岂不更好。」 众人瞧了瞧,觉得是个好主意,陆勉转到余竞瑶面前,接着言道,「王妃不是最喜欢荡秋千吗,小时候可总是缠着我陪你荡秋千的。」 看来陆勉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余竞瑶怫然盯着他,面对他含笑的脸,目光冷清凛,眸中一阵阴云舒卷,最终平淡下来。 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她不能发作,越是和他纠缠,他许会道出更多的事情来。今儿陆勉的目的很明显,是想用两人往昔的事情触动自己,余竞瑶觉得他可怜又可悲:可怜在他执着的对象,一丝曾经的记忆都没有;可悲在,即便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依旧不肯罢休。 她不能再留了,再留指不定陆勉还会说出什么来。余竞瑶面容淡淡地对着众人致歉,道自己身子不适,先退了。于是沈彦钦带着众人匆匆转了一圈,也送客了。 「陆侍郎。」大门外,见众人离开,沈彦钦唤了一声。 陆勉转身,依旧是润和的神情,却如霜雪反射的光,明亮但寒凉。「宁王可有何吩咐?」 沈彦钦笑了笑,像古潭微波,双眸幽邃不见低。「吩咐算不上,只是想奉劝陆侍郎适可而止。声誉若是掉了,只怕就不好拾了。更何况你陆侍郎可是宣平侯府的颜面。」 「宁王这话我便不懂了。」 「陆侍郎那么聪明还要我说破吗?亭安侯府是如何败的,他人不知,你陆侍郎还不知吗?」沈彦钦敛了笑容,神色清冷道。 一直以为陆勉联络亭安侯是为了挑拨自己和余竞瑶,直到沈彦钦回京,才听闻亭安侯被抄家,处以极刑,而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宣平侯府。 沈彦钦想要摆脱亭安侯,但从没想过要赶尽杀绝。毕竟是三等侯爷,亭安侯包庇一罪,罪不至死,可在抄家时却发现了他通敌的书信,这便如何都不能饶恕了,侯府上下,连同门生,一并获罪。如此没了亭安侯的牵制,宣平侯在朝揽入了更多的权利。 可沈彦钦清楚,亭安侯那般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府中藏留通敌的书信。 「这一切不过是亭安侯咎由自取,与我何关。」陆勉挑眉道。 「若是众人知晓宣平侯府竟不耻到利用侯府小姐来争权夺势,会怎么想。」见陆勉不语,沈彦钦微不可查地牵了牵唇角,勾出一抹不屑来。「陆侍郎表面上情深意重,实则心里一直都在为自己计谋。你所做过的事,件件伤竞瑶至深。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追念往事吗?你可知你认为的美好,对她来说是尽是不齿!」 v第二十三章[09.11] 「不齿?」陆勉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和她曾经的事,岂是宁王知晓的。」 「随便你如何想吧。」沈彦钦含笑,垂目提着衣衫缓步上了宁王府大门的台阶。「你若愿意守着过去的事,尽可守着,不过今后我劝你别再靠近她。」他回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陆勉,淡笑中隐着冷色,一字一顿道: 「你不配!」说罢,甩开了衣衫,踏进了宁王府。 陆勉平静地望着沈彦钦离开的方向,深吸了口气。 利用秦绾,陆勉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余竞瑶看清现实,回到他身边。甚至将证据上报大理寺,也是为了她。其它一切,非他所为。 陆勉知道将亭安侯推向万劫不复的是谁,正是他的父亲,宣平侯。这一举看似政权,其实陆勉清楚,父亲的目的是想彻底抹掉自己和亭安侯之间往来的痕迹。 父亲的意思他明白,如沈彦钦所言,他是宣平侯府的未来。但是他不觉得支撑宣平侯府和选择余竞瑶有何冲突,他会挑起宣平侯府,维持他的兴盛,但他也不会放弃余竞瑶。 陆勉想起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少女,清媚若阳,裙裾翩跹,熠熠得像只荡在空中惊艳的蝴蝶。她总会挑着婉转的声调,清脆地唤着「高点,再高点。」每每这个时候,陆勉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示意她不要过分了。或者干脆停下推她的手。余竞瑶当然不知道,他不是不愿意继续陪她玩,是担心她荡得太高,如小时候一般,从空中甩下。 那一次,好在陆勉接住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也从那时开始,无论她如何央求,陆勉也不肯带她玩秋千。即便禁不住缠磨,只要见她坐在秋千上,他的一颗心都提悬起来,跟着空中的人一荡一荡翻腾着。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当做从没有发生过呢?陆勉想到了沈彦钦的那句话「你认为的美好,对她尽是不齿。」 从余竞瑶嫁人起,陆勉便对她心存怀疑。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再熟悉不过了,怎么会一瞬间将所有的情意都抹掉了,就像抹掉了记忆一般。所以他今日所作的一起,就是想证明这个事实,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是曾经的那个余竞瑶! …… 出了宁王府,赵珏便和哥哥回了衡南王府。马车上,赵珏想着想着,兀自冷笑了一声,「原来陆侍郎和宁王妃之间还有这么多故事。」 赵琰闻言沉思未应,赵珏看了一眼哥哥,笑言道:「看来你的对手还不少啊。」 「别胡说!」赵琰怒嗔一句。英眉蹙起,朗目中带了几分凌厉,不过赵珏可不怕他,续言道:「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王妃娇颜若玉,世间无双,喜欢她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是喜欢她,不过仅此而已。」赵琰声音低沉道。而赵珏却笑了,「仅此而已?我可从来没见你那么用情地看过谁,尤其是从西北回来后。如此相比,你看你那两个侧室,倒像看路人了。」武人向来耿直,不懂掩饰,此刻赵琰容色略窘。赵珏笑意更浓,「喜欢就争取,这点你倒不如人家陆侍郎了。」 「人家伉俪情深,怎可做这不耻之事。」 「我又没让你去抢!」赵珏爽声笑道,这个哥哥啊。「传情达意去争取是你的事,至于选择不选择你是她的事,本朝对女子也没那么多的禁锢。她若是喜欢你,大可选择,不然陆侍郎忙活的是什么。」 「这便是你的心思吧,她离开三皇子,这三皇子就是你的了。你倒能耐,算计到自己兄长身上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即便喜欢,我也不会搅了二人感情的。」赵琰不悦。 见他这样想,赵珏冷哼,斜了哥哥一眼,「得,你君子,我小人行吧。真是不识好人心啊,你是我亲哥哥,我会算计你?何苦来的。若是真的想让他们分开,我帮陆勉岂不是更便利。更何况,我若是想嫁,有没有她都一样可以嫁。」 「何出此言?」 「父亲的心思,兄长比我懂吧。皇帝对我衡南王府戒备许久,如今虽是敬重,只怕早晚有一天容不下我们的,父亲想要寻一个可以扶持的皇子。不过太子放荡无能,睿王自矜高傲,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是刚出襁褓,如此来说,宁王再合适不过了,不然父亲干嘛支持他出征呢?他既凯旋,便证明他有这个能力。」 「父亲却有此意,不过这与你何干?」赵琰沉静道。 「自然有关,我若是嫁了他,还怕他不是一条心吗?况且以他的现状,若是想成就,也只得父亲帮他。那他便是被动的。」 赵珏说罢,赵琰朗声笑了起来。妹妹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只是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沈彦钦到底扶不扶得起来,或者说,这条路他愿不愿走。 「谈何容易,若是宁王在乎的不是这权势又该如何?」 「怎么可能?」赵珏自信道,「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权势,若是不在乎,他又因何讨得这出征的机会。」 赵琰不语,思绪又飘到了西北战场上,沈彦钦威风凛然,决策果断,即便面对困境,也毫无畏惧。其实他可以选择合作的,衡南王的意思,赵琰不信他不懂,可是他选择的拒绝,只是让自己送回了受伤的王妃。 恍惚间,余竞瑶那张苍白似清露脸浮现,带着暗暗的倔强,让人想要去保护,又靠近不得…… 「无论如何,不要伤害任何人。」赵琰叹息一声,二人陷入沉默中。 余竞瑶回了寝堂,心里怨气久久未消。入夜,余竞瑶躺在床上,想到今日的事,转头对沈彦钦道。 「殿下,我今儿是不是有些失礼了?」把客人仍给沈彦钦,自己离开了,是有些任性。 沈彦钦侧身,目光清冷地看着她,许久,问了一句。 「你真的喜欢秋千。」 「没有!」余竞瑶一口否认。见他神情冷淡,小声解释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了。我……」 沈彦钦看着她欲言又止,蓦地便吻了上去。喘息交错,余竞瑶想说的话都默默地咽了回去,随着意识浅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了,最后急喘着沉溺在了沈彦钦的温柔中。 第二日,沈彦钦带着余竞瑶去了花园,发现那片空地上居然一夜间多了一架秋千。原以为余竞瑶会很高兴,她只是平静叹一声,「这是何必呢。」其实她真的一丝记忆都没有。 沈彦钦拉着她做到了秋千上,站在她的身后,贴在耳边道:「我也要陪你啊,让你以后想到秋千就想到我。」 沈彦钦语似撒娇,余竞瑶愣了住,随即「噗」的一声笑了,原来他也会吃醋啊,像个孩子似的,越想越是有趣。沈彦钦也意识到了,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拧着眉看着她。 「好啊,那你以后天天陪……」余竞瑶扭过头,话还没说完,被他一个俯身封住了唇。秋千摇晃,余竞瑶觉得轻飘飘的,下意识地拉紧了他的衣襟,窘红了脸,看着沈彦钦的吻着自己的唇角挑起了一丝坏笑…… 最近几日,皇帝招见了沈彦钦,他宫里宫外跑得紧了些。 v第二十四章[09.11] 一日,宫里来了信,招沈彦钦和余竞瑶一起入宫,入了宫才知道,是皇后想要见他二人。皇后一反之前的冷漠,和他二人亲近起来,时不时地便提及自己成全她二人的事。 然此时太子突然来拜皇后,几人又遇面了。上次相见,太子轻浮自己的事,余竞瑶耿耿于怀,对太子恭谨却也冷淡得很,干脆隐在沈彦钦的身后,避开他的目光。 「恭喜三弟啊,这一战反败为胜,立功封王了。」 「谢太子。」 「三弟这心思,还真是无人能及呢,猎场显露身手,为的便是今日吧。」太子冷言。 余竞瑶看出来了,这太子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心思倒还缜密,不怪以他的性子还能稳坐太子之位这么些年。 「猎场侥幸而已。」沈彦钦平静道。 「侥幸?不尽然吧,三弟的剑法可准着呢。」太子讽言,余竞瑶想到了他中箭一事。而此事好像也不止他一人知道,皇后的脸也登时冷了下来,斥了一声。 「太子!」 太子神情不羁,瞥着皇后,冷笑了一声。 「目的不重要,结果也可以无所谓,但是接下来这箭指的方向,可就决定你这宁王之位坐不坐得稳了。」 见他言语带着挑衅,皇后刚要出言制止,太子又拦了住。「母后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皇后一时哑口。余竞瑶明白了,皇后今日的目的是想拉拢沈彦钦。不过虽意在拉拢,却没想过要威胁,因为皇后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和他母亲一样,根本威胁不了。然果真如此。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彦钦就不曾射出一箭,何来的方向。至于宁王这位子,彦钦也从未在乎过。」说罢,便带着余竞瑶退安了。 出了永和殿,余竞瑶略有不安,心不在焉的走着,险些撞到了宫女。亏得让沈彦钦一把拉了住,他嘱咐她好好走路,余竞瑶却忧虑地看着他问道:「殿下这样做,太子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帝?」 沈彦钦理理她群带上撞歪的玉佩,笑道:「他若是能说,早就说了,他没有证据,况且我真的没有射那一箭。」 见他全然不在乎,余竞瑶更忧心了。「只怕太子会报复你。」 「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花在我身上。」 的确,如今在晋国公的帮助下,睿王的势力越来越广,再这样下去,只怕太子东宫之位不保。不然皇后也不会来拉拢一个无权无势的宁王。 「看起来太子和皇后这母子的关系不是很好。」余竞瑶试探着问了一句,其实从太子一入门,她便发现了,太子处处失礼,不过皇后对他倒是宽仁的很。 「本就不是母子,如何好得起来。」沈彦钦冷漠道。继续朝前走,然走了几步发现余竞瑶还在原地愣神凝思着,便退了回来,牵起她,轻声淡然地解释道,「她不是太子的生母,太子的生母璎妃和我母亲一样,都被她害死了。璎妃一去,皇后无子,便把太子接到自己宫中,自小养大,便无人再提璎妃的事,皇帝便将他赐予皇后。也正因此,二人互利,一个因得子保住了后位,一个因皇后而当了太子,各得其所。」 沈彦钦解释完了,却发现余竞瑶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以为她没听明白,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她幽幽道了一句。 「殿下母亲是皇后害死的?」 他母亲不是皇帝赐死的吗? 沈彦钦怔了怔,脸色沉了下来,眉宇轻皱,隆起的是哀是怒,还有隐隐的狠绝。见他不语,余竞瑶明白她不能再问了,他心里的寒凉,不是她能理解的。且她早就察觉出,有些事,并不是传言的那么简单。 余竞瑶恬然笑了笑,默默地握紧了他牵着自己的手,此刻她只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让他感受一丝温暖。 沈彦钦感受到了这温度,牵了牵唇角,对她会意一笑。 「可让老奴好找啊。」对面一个沧桑尖锐的声音传来,是贵妃身边的内臣。他喜笑盈盈,脸皱纹里都带着谄媚。「宁王,王妃,贵妃有请。」 沈彦钦带着余竞瑶去见了贵妃,贵妃笑脸相迎。余竞瑶惊讶,贵妃肯见自己便罢了,她竟主动要求见沈彦钦。莫不是和皇后一般,有意笼络? 与皇后的爽直不同,贵妃的心思要重得多。她不但拢着自己,还让余竞瑶多去看望皇后,通情达理得让余竞瑶恍惚,她到底是不是那个阻止自己嫁给沈彦钦的姑姑。 「听说陛下想要给宁王封职呢。」贵妃雅笑,挑眉望着沈彦钦道。 「父皇未曾提起。」沈彦钦恭谨应。 「许是还未定下来,这些日子,本宫和睿王也没少了给陛下谈宁王的好。」 「谢贵妃。」 「一家人,何来的谢呢。倒是我心有愧呢。」贵妃戚戚而叹,道:「之前对你多少有些芥蒂,这事怪我,毕竟你出宫太久,接触得少了些,如今见你与竞瑶夫妻情深,我便也放心了。倒是你们兄弟,多多走动才是。有了竞瑶这层,我们可更是亲上亲。」贵妃握着手里的香薰炉,笑得比这瑞龙香的味道还要浓。 沈彦钦微笑,轻轻颌首应了应。 看着他,余竞瑶觉得他对贵妃的态度明显要比对皇后缓和多了,看来沈彦钦对皇后的成见果然深。正忖量着,贵妃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身上。 「竞瑶也是,多久没去见昱荣了?公主很是思念你,如今她有了身孕,行动不便,你也多去瞧瞧她,许还能沾沾孕气不是。」 「是,竞瑶也惦念着公主呢。」余竞瑶淡笑应道。 「说来你们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吧,也该有个孩子了。」 然这一语,让余竞瑶的笑僵在了脸上,沉默了片刻,她嘴角勉强地挑了挑,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笑,沈彦钦看在心里,却像似莲心样苦。 v第二十五章[09.11] 沈彦钦眉眼一弯,目光宠溺,语气温柔道,「我可不想有人和我分享王妃。」 贵妃闻言一怔,呆愣愣地看着沈彦钦,像是审视一个陌生人一般,随即又看看同样惊讶的余竞瑶,提起巾帕,掩口破声笑了出来。 「原来宁王也会打趣啊。」贵妃笑得极是开心,随即带着笑痕,严肃了语气道:「有了孩子也不影响你们夫妻情深啊,你总归是个皇子,要给皇室延续血脉啊。再者竞瑶,她也总该有个依托吧。」 沈彦钦唯是笑着,不语。 …… 回去的路上,余竞瑶想着今日里的事,并不是很开心,神色淡淡的。沈彦钦问她,她也应得心不在焉。 一直到了晚上,余竞瑶还是未能从这情绪中走出。床榻上,缠绵的二人,脸红耳热,一室皆春。可沈彦钦望着身下的人,仍是颦眉凝色思虑着什么,兴致不高。 「想什么?」沈彦钦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问。 余竞瑶静默,眼睛有点红,也不知是方才缱绻致使,还是情至于此。 「到底怎么了?」沈彦钦追问,余竞瑶稳了稳气息,淡定道:「刺杀殿下的人会不会是皇后?」如果说,沈彦钦的母亲是皇后害死的,那么想要他命的人,会不会也是皇后? 沈彦钦的眉皱了皱,冷绝之色一闪而过。 「也许是,也许不是。」 「看得出皇后是有意拉拢殿下,可我觉得还是不要和皇后走得太近了。」 余竞瑶语气忧忡道。而上面的人久久未语,她举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好似带着怀疑,忙补了一句。「贵妃也是。」她们的心思没有一个纯正的,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罢了。 「这就是你要说的?」沈彦钦语气平淡道。 余竞瑶又沉默了,脸上的凝重退出,泛出郁郁之色,两眼一热,脸也跟着涨红了,强忍的泪在打转。她不开心,到底还是因为贵妃的话。 「殿下,我要是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怎么办?」 「那就不生,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你生。」沈彦钦神色淡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只要你,谁也不要。」说罢,惩罚似的,他狠狠进|入,一冲到底。余竞瑶猝不及防,吃痛地嗯了一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宽阔的肩。 「以后不许再提了。」 沈彦钦声音低沉,像似不悦,轻喝了一句。随即挺身,压抑许久的情绪一并放纵而出,将余竞瑶吞没在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中。余竞瑶被他架起,颠簸在浪尖谷底,无力喘息,任他肆意冲撞。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他隐忍得有厉害。 余竞瑶醒来的时候,天大亮,沈彦钦已经离开了。她唤霁颜更衣,才惊讶地发现,都已经巳时了。昨夜被沈彦钦翻来覆去的折腾,一夜未眠,直到天空靛青才昏昏睡去。不过一句话而已,这一夜,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她算是见识到沈彦钦的厉害了。自己腰酸腿疼,他却已经起来了。 「殿下呢?」余竞瑶掀被下床,刚站起来,双腿一颤,又栽回了床榻上。 霁颜见她要倒,探了探身子,随即便笑了,笑得余竞瑶脸都窘红了。 「早上宫里来人唤,殿下入宫了。」 又入宫了?最近的确入宫频了些,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余竞瑶缓了缓,才在霁颜的伺候下洗漱更衣,都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午膳的时候了。霁颜问,小姐起得晚,要不要先用膳。余竞瑶想了想,还是等等沈彦钦吧,他晌午若是回来了,还可以一起吃饭。霁颜应了,出去准备,却又被余竞瑶唤了住。 「不要叫小姐了……」余竞瑶踌躇道。毕竟成亲这么久了。她想起了沈彦钦曾经说过的话。 霁颜掩口窃笑,揖了一揖应,「是,王妃。」 晌午,沈彦钦果然回来了。一进门,看见余竞瑶便对她笑了笑。余竞瑶回应。看来他心情不错。饭桌上,余竞瑶忍不住问了起来。知道皇帝召他入宫是封了官职,余竞瑶激动差点没把手里的碗掉在地上。 「陛下给了殿下什么官职?」余竞瑶水莹莹的眼睛,像似笼了日光,闪闪的,晃得沈彦钦心里有暖意划过。 「河西节度使。」沈彦钦神色如常,淡淡应。 「河西节度使?」余竞瑶顿惊,手一松,刚刚夹起的藕片又掉回了盘子中。河西节度使?军事统帅?掌管一方军事,防御,和地方财政……这不就是藩王的前身吗?皇帝会给他这么大权力?余竞瑶清楚地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开国君主都是前朝的节度使,正因兵权在手,割据一方,势力不断扩张,最终推翻了前朝。如此沈彦钦还用得着筹谋吗,还用得着他人的援助吗?得势称帝,不是手到擒来易若反掌?皇帝这是疯了吧,这不等于直接助沈彦钦推翻自己吗? 虽然自己是先知历史,皇帝并不知道沈彦钦的心思,可这还是让人隐隐生疑。 「嗯,河西节度使在凉州,许是因为殿下收复凉州,皇帝才会做这个决定吧。那殿下是不是要去凉州上任呢?」余竞瑶敛容正色,望着沈彦钦问道。 沈彦钦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笑了笑,夹起了她刚刚落下的藕片放在了她的碗中,漫不经心道: 「我回绝了。」 「嗯?」这大起大落,让余竞瑶的心跳加速。「为何拒绝呢,很好的机会啊。即便是朝中重臣,怕也未必有这殊遇。」 沈彦钦依旧淡笑,笑得余竞瑶心都提到嗓子眼。 「贪财而取危,贪权而取竭。」沈彦钦含笑回了一句。 这个道理余竞瑶明白,可他跟别人不一样,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他更需要这个机会。 余竞瑶目光惋惜地盯着碗中的藕片,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他成势越快,自己和晋国公一家的危险就越近,可还是下意识地盼着他好。 「如此倒也也好。」余竞瑶笑了笑。本就不待见沈彦钦,只因打了一场胜仗,便突然给他这样一个名高难副的职位,恐是别有居心。 v第二十六章[09.17] 皇帝的意图,沈彦钦自然清楚。其实自己何尝不想一举得势,然后完成自己的夙愿呢。可是皇帝不傻,他也不傻。这河西节度使,长期要和番邦往来,是个极其敏感的职位,皇帝岂会给他?凉州这一胜,皇帝一直心存猜忌,总觉得他胜得太出人意料了,担心他和外藩有联系。所以不过是对他的试探罢了。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况且,这一次我冒然西进,是违背圣意的。而且伤亡惨重,只因大捷,才躲了获罪,怎敢再邀功。」自己若不留个把柄在皇帝手里,只怕他更要警惕自己。 余竞瑶朝着沈彦钦温软一笑,轻点了点头。只要他喜欢,自己都支持。 「那现在殿下还是没有职位了?」 「有,我讨了一个。」沈彦钦含笑应。 「什么?」 「三品校内外闲厩兼知监牧使。」 虽第一次听说这个官,不过三品,官级不小,权利应该很大吧。「不错。是管什么的?」余竞瑶举起杯,淡然问道。 「管马。」 余竞瑶咕嘟一声,刚入口的水被她生生吞了下去。见她满脸写着不相信,沈彦钦郎朗地笑出声来,解释道:「就是掌管全队的马匹。」 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养马吗!余竞瑶又端起了水杯,没等喝,却窃窃地笑了。 「笑什么?」沈彦钦问道。 「没什么。」 余竞瑶越笑越开心。眉眼都眯在了一起,笑影晃晃,像朵绽开的牡丹。 养马?余竞瑶想到了弼马温。那沈彦钦不就是美猴王了?然正因是美猴王,所以终有沈彦钦大闹天宫的那一日。 沈彦钦虽任了官职,却也没那么忙。余竞瑶无事,偶尔会回晋国公府。当晋国公听闻沈彦钦当了三品校内外闲厩兼知监牧使时,他竟爽声大笑起来,笑得余竞瑶眼皮一跳一跳的,心里直突突。笑够了,晋国公亦如往常,又冷言嘲讽起来,讥言他也就这么点出息。 余竞瑶想要争辩,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沈彦钦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他应该有他的计划吧。所以在英勇非凡的宁王当了「弼马温」这个消息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她也成了人家的谈资。不过余竞瑶才不在乎,仍是默默站在沈彦钦身后,支持他。 怎么支持呢?既然他养马,那么余竞瑶闲来无事时,便开始翻阅一切记载养马的书籍。于是书房中两个人又聚在了一起,如往常一般。 沈彦钦坐在桌前写着公文,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余竞瑶。见她颦眉轻咬着笔杆,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上,不觉得微微一笑,放下笔,起身走到她面前想要坐在她身边。可左右瞧了瞧,整个榻上都被她凌乱地摆满了书,竟没有容身的地方。他低头凝眉盯着她,余竞瑶感觉到了,举眸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随即便被沈彦钦抱了起来。 随着余竞瑶一声惊呼,沈彦钦转身坐在了她的位置上,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余竞瑶下意识伸臂挽住了他的颈脖,笔一甩,在沈彦钦的肩头素白的衣服上抹了一笔,像个一闪而逝的流星。 「哎呀。」余竞瑶叫了一声,挣扎着要下来。却被沈彦钦拉了回来,环得更紧了。 「不要看了,你要是没事,就出去走走,听曲赏园,做什么都行。」 余竞瑶摇了摇头,「我都不喜欢。」说着,灿笑,晃了晃手里的书道,「我喜欢这个。」 沈彦钦盯着她,许久不语,眼眸温柔得是一潭秋水,明澈动情。涟漪微漾,余竞瑶意识到了什么,要躲,可一手握着笔,一手拿着书,躲不开,眼见着他清浅一笑,蓦地吻上了自己的唇。 双唇被他擎了住,余竞瑶想要说什么说不出,发出呜呜的声音,沈彦钦只好她唇上轻轻一咬,放过了她。 得了喘息的机会,余竞瑶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殿下带我去骑马吧!」 「骑马?」沈彦钦疑惑。 「对啊,殿下不是养马吗,那么多的马,咱们去骑马吧。」余竞瑶语气欢快道。 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沈彦钦仰头大笑了起来,声音郎朗的,似山泉一般好听。可是被他这么笑,余竞瑶不高兴了,用笔杆在沈彦钦的后背轻轻一戳,娇嗔道: 「笑什么!」 沈彦钦捏了捏她的脸,带着笑音道:「我是管理全国兵马一事,又不是真的养马啊。」 「我知道。」余竞瑶也笑了,眼睛闪着狡黠。「可这京城的官马,还不是殿下说的算。」 「好,走!」 …… 驯马场上,余竞瑶骑得很开心。官马果然不同凡响,各个精良矫健。余竞瑶本就喜欢骑马,若不是因为坠过马,心中隐有余悸,定会玩得更欢。 沈彦钦端坐在马上,朗目眯起,微扬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又温和地笑,望着远处那个姑娘。余竞瑶身穿素色戎装,驾着一匹纯色的白马,晴空之下,熠熠得恍若从天而降的仙子,让人有亲近的冲动,却又怕不小心使她沾染了这俗尘世垢。 人生存在这个世上,总有所牵挂。沈彦钦曾经认为自己生在黑暗中,一切的牵挂都是羁绊他前进的障碍。可余竞瑶就这样出现了,虽是心缭意乱,柔柔牵扯,却从未后悔过。她是他生活中的唯一一束光。 其实这个世上,对谁都是公平的,之所以没有体验到它的美好之处,是因为它还没有被发现。沈彦钦所能想象出的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和她有关,若是没有了她,一切又是暗无天日。他庆幸自己没有放弃,庆幸自己坚持接受了她,有她,这一世便没有枉生。 「殿下,一起赛马吧!」余竞瑶远远地召唤着。 沈彦钦笑着,朝她奔了去。 二人刚一靠近,就见太仆主簿匆匆赶了过来,言道,兵部侍郎和衡南王郡主来了。 沈彦钦沉默片刻,与余竞瑶互望了一眼,便双双下马。沈彦钦欲随主簿而去,然此时,远远地,瞧见而人朝着马场走来。 v第二十七章[09.17] 「见过宁王,王妃。」二人同拜。 「不知陆侍郎今日是有何事?竟找到马场来了。」沈彦钦虽笑,然语气凉如冰,目光锐利,威势不敛地盯着陆勉。 陆勉想到了那日再宁王府门外二人的对峙,刚欲开口,赵珏绕过他,接了话,「我随上骑都尉来兵部议兵马之事。听闻要找宁王商讨,所以跟着陆侍郎来了,没想到宁王好有兴致啊,在陪王妃骑马。」说罢,目光从沈彦钦的身上掠过,直视余竞瑶,然余竞瑶不避,镇静自若地回视。 「嗯,请各位先到堂中等候,我即刻便来。」说罢,沈彦钦将马缰递给了随侍,转向余竞瑶。 「不急,既然都到马场了,也让我们试试这马吧。」赵珏目含笑意地看了看陆勉。陆勉微微点了点头,平静道,「不知宁王可应允?」他话语神情都听不出情绪波澜。 「当然。」 陆勉和赵珏分别捡了两匹马,在马场绕了起来。余竞瑶站在沈彦钦身侧,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凑到一起,隐隐让她觉得不安。商议兵马之事要过兵部吗? 「这马也不怎么样吗。」陆勉下了马,对着沈彦钦挑唇一笑。 余竞瑶微怔,然沈彦钦笑了笑,语气冷漠,带了点嘲讽的意味言道,「是陆侍郎不会驭马吧。」说着,接过陆勉手里的缰绳,一跃而上。 「怎么,宁王想比试一番吗?」陆勉挑衅道。 「陆侍郎敢吗?」沈彦钦俯视着马下的陆勉,目光幽沉道。 「奉陪到底。」 言罢,陆勉从随侍手中牵过马,纵身上马,赶上了先行的沈彦钦,同他比试起来。二人约定,取了马场尽头的锦旗,哪一个先回到原地,哪一个算胜。 望着两人越驰越远,赵珏含笑睨了余竞瑶一眼。「王妃觉得他二人谁会赢?」 余竞瑶没有言语,淡淡一笑,清媚,但似幽潭冷漠。见她未应,赵珏望着远处,道:「我觉得陆侍郎会胜。」 「他赢不过宁王。」 「此刻许是略胜一筹,日后可就未必了。」赵珏转身,看着余竞瑶意味深长道。余竞瑶也看着她,就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郡主此言何意?」 「王妃不明白吗?」赵珏眼底干净,透着锋芒。「宁王是个可塑之才,让他来‘养马’,岂不是掩没了他的天资,也浪费了这次军功。」赵珏本以为凯旋回京的沈彦钦会就势崛起,怎知他竟推掉了所有的封赏,唯独选了这么一个没有前途甚至是让人不屑的职位。昨个衡南王还提及陛下有意加封于他,也被拒绝了。难道果真被兄长言中,沈彦钦无意权势? 余竞瑶平静地笑了笑,「这是宁王的选择。」 「难道王妃不觉得可惜吗?眼见他这样被埋没?」 埋没?谁拿得准沈彦钦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些余竞瑶不是没想过,不过沈彦钦的心思也不是她能揣测得了的。退一步讲,若是他果真无意,想要安宁一生,余竞瑶也心愿接受。但她觉得他没那么简单,而且自己也没有必要和赵珏纠缠这些。 「我一个为妇之人,哪里管得了这些,自然是宁王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余竞瑶笑言,云淡风轻地带过这个话题,转头望向远处。 可赵珏锲而不舍,反问道,「王妃岂只是一妇人?当初宁王出征,不也是王妃极力支持的吗?王妃不想他有所作为吗?」 余竞瑶略惊,赵珏竟知道这些,不过一个圈子里的人,消息自然通。余竞瑶回首看着赵珏,沉静道:「郡主到底想说什么呢?是想让我劝宁王吗?」 赵珏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不仅仅是为了宁王,也为了王妃。」见余竞瑶不语,她续言道:「陆侍郎对王妃的执着是昭昭然,他对宁王的态度你也看得出。如今他不过是正四品兵部侍郎,但未来不可知,听闻宣平侯病重许久,这爵位早晚是要交到陆侍郎身上,到时候他可不仅仅是一个兵部侍郎那么简单了。王妃不怕他针对宁王吗?」 余竞瑶浅笑,宛若清莲,缓声道:「郡主怕是想多了,陆侍郎不过是念些旧情罢了,岂会因我和宁王作对,郡主高看我了。不过对于宁王,为妻者自然是希望他前程锦绣,但我左右不了他。况且我所图的,也无非是和宁王安生一世,白首相依。所以不烦郡主操心了。」 余竞瑶句句敷衍,赵珏听得出她不想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为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呢?余竞瑶觉得一点必要都没有。沈彦钦自有他的筹谋,岂用得着她来劝说。况且赵珏的意图她懂,权利是赵珏唯一的筹码,她想以此引诱沈彦钦从而靠近他,但是沈彦钦表现出对权势的冷漠让她无从下手,于是便打起这个念头来。 「王妃的顾虑我明白。」虽然是心领神会的事,此刻赵珏不得不亲口承认了。「我是钦慕宁王,且父亲也看好他,想助他一臂之力。王妃是怕如此便影响了你夫妻二人的感情吗?我承认我有私心,不过宁王是个俊杰,就算我与他无缘,也不想阻碍了他的成就。」 赵珏倒是爽直,既然她话已至此,余竞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被郡主这么一说,倒是我为妻的误了宁王了。郡主是巾帼红颜,有郡主的倾慕,我自然替宁王高兴。不过我也不是那斗筲之人,会为此心生妒恨,阻碍宁王。宁王此行虽胜,可毕竟不是什么盖世之功,更何况他还违背圣意,犯了错。陛下已经封爵赐官了,难道还要让他居功自傲,得陇望蜀?郡主这可是在帮他?再说,谁知这一臂之力助的到底是宁王,还是衡南王自己。」 曾经历史上的沈彦钦是如何想的余竞瑶不清楚,但她明白此刻的沈彦钦并不想借势衡南王,西北一战,他完全可以联络赵琰,与他合作,不过他没有。 余竞瑶的话让赵珏愣了住,窘了片刻,随即冷笑了笑,便望着远方不再言语了。直到视线中再次出现陆勉和沈彦钦的身影,她见一个小吏正牵着一匹枣红骏马经过,突然接过了缰绳,对余竞瑶笑言道:「王妃要不要试一试?」 「不了。」余竞瑶淡漠拒绝,仍望着远方。 「上次比试没分出个胜负,不如今日继续?」 「抱歉。」余竞瑶依旧不为所动。 「怎么,怕输吗?」赵珏挑了挑眉。 余竞瑶转头望着她淡笑,眼神澄净无波,「郡主不用激我,我不会去的。」 「好吧。」赵珏挑唇一笑,跃身上了马。此刻远处的二人正朝终点奔来,并列而行,瞧不出哪一个更快一些。见二人马上便要到了,赵珏勒马,等候着。 二人越来越近,好似沈彦钦抢先一步,驾马冲刺。赵珏探身而望,她的马却在原地打起转来,她伸手摸了摸马颈,然马未被安抚,动作越来越大,焦躁不安。赵珏拧眉扥紧了马缰以免掉落,这一扥,马后蹄乱蹬,像似受惊,一味地想把赵珏甩下来。赵珏略慌,咬牙一勒缰绳,马人立而起,随着一声长嘶,转了个角度,双踢乍然朝前蹬去,落在了余竞瑶的眼前,不过一臂的距离。 余竞瑶大惊,还未反应过来,眼看着马蹄朝着她再次扬起。余竞瑶下意识地后退,却绊倒在地,马蹄落下,随着一声惊呼。余竞瑶闭上了眼睛,被人压在了身下。 又是一声长嘶,半晌,余竞瑶睁开双眼,自己身上竟压着两个人,沈彦钦和陆勉。他二人身后,赵珏已将马改了方向踏下,此刻由马倌控制着,她勉强下了马,而那匹马伏跪于地安静了下来。 「竞瑶,有没有伤到!」陆勉起身,跪在余竞瑶的面前,捏着她的肩,焦灼地上下打量着。余竞瑶一时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望着陆勉愣了住,随即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攥得紧紧的。然此刻,只听啪的一声,沈彦钦甩开了陆勉的手,长臂一伸,将余竞瑶揽在了怀里。一副「不许碰她」的神情。 v第二十八章[09.17] 「王妃没事吧。」赵珏两步赶上来,殷切道。 沈彦钦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漠,冷漠到凌厉,看得赵珏心惊。沈彦钦无视赵珏的存在一般,抚着余竞瑶起身,低头抚了抚余竞瑶的裙裾,余竞瑶握住了他的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勉站在二人的对面,目光疼惜又黯淡地看着余竞瑶。 「陆侍郎,我赢了。」沈彦钦目光鄙夷而不屑,捏紧了余竞瑶的手,余竞瑶感觉得到他勃发的怒气。 这话里到底几层意思陆勉听得出,沉默了。 「殿下,这马……」小吏牵着赵钰的坐骑。 「处死。」沈彦钦语气冰冷地截了他的话。 余竞瑶吃了一惊,「殿下,它只是受惊了。」 「一匹战马必须骁勇敏捷,这么轻易便受惊,留他有何用。」沈彦钦面对余竞瑶道,然余光却阴寒地瞥着赵珏。赵珏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却依旧坦然回视。 「更何况,它差点害了你,所有让你陷入险境的,不管是人是它,一个都不能放过。」说罢,冷目扫向赵珏,又转向陆勉,见他二人沉默,冷哼一声,拉着余竞瑶走了。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陆勉心中滋味百般。然一转身,便面沉似水。「这就是你今日来的目的?」陆勉压低着声音,可却压不住火气。 「你也以为那马是我故意惊的?」 赵珏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我没那么傻!」她巡望了马场一圈,镇定道:「看来是马场的马出了问题,这倒是个机会。」赵珏转视陆勉,「马场也瞧过了,方才谈的事情,陆侍郎考虑得怎么样?」 「我倒想问问衡南王为何要帮我?」陆勉神色冷淡道。 「互利而已。」这个答案显然并没让陆勉满意,赵珏轻笑,「陆侍郎出类拔萃,如此年纪便身居正四品,以陆侍郎的资质,日后定会位高权重。父亲选择陆侍郎不对吗?」 陆勉闻言冷笑,衡南王看中的岂止是这些,不过是自己背后宣平侯府的势力吧。 「其实兵部尚书的事,陆侍郎早就有所察觉了不是吗?只是愁于没有证据罢了,如今父亲给了陆侍郎这机会,只望陆侍郎不要让人捷足先登啊。」 陆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依旧温润如玉,好看的让人心晃。陆勉风度翩翩,俊美无双,和沈彦钦的清冷不同,他柔和得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赵珏觉得,不怪那么多人为他心摇意动。 「那便谢过衡南王了。」陆勉温雅点了点头。心中冷笑,自己在兵部这么久,虽只是个四品侍郎,然兵部尚书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中,之所以不揭发,不是没有证据,而是这背后有着更大的后台。衡南王是想利用自己扳倒这个后台吧,既然他有意笼络自己,那便卖他个面子,许日后用得上。 …… 「你不能再骑马了。」沈彦钦蹲下身子捏着余竞瑶了腿,低声道。 「我的腿怎么了?」余竞瑶紧张起来,撩了撩裙子。 「现在没怎么,以后就说不定了。」沈彦钦轻笑,把她的裙裾放了下来。还好她没受伤。 被他吓了一跳,余竞瑶斜了沈彦钦一眼,不过又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殿下,那马好像不是受惊了。」余竞瑶颦眉道,「它突然就发作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看上去很痛苦啊。」 「嗯。」沈彦钦淡淡应了一声。余竞瑶想到他对赵珏那个凌厉的眼神,觉得他应该是误会了。「郡主也并非有意,她险些被甩了下来,殿下不要错怪她。」余竞瑶不喜欢赵珏,但也不至于让沈彦钦和她树敌。况且她今日和陆勉同来,有些蹊跷,不能因为此事转移了沈彦钦的注意力。 「我知道。」沈彦钦心疼地抚弄着她的手,刚刚愤怒的时候,下意思掐得她手指微红,此刻还未退。他之所以怒,不只因赵珏,还有陆勉。商议兵马之事,用得着他一个兵部侍郎亲自来吗?他每次出现,都要给余竞瑶带来或大或小的伤害。 想到陆勉奋不顾身地扑向余竞瑶,沈彦钦心里就不舒服,他对余竞瑶依旧执着,两个人有那么多的过往,说一点都不在乎,肯定是不可能的。沈彦钦目光不错地盯着余竞瑶,手臂一伸,把她揽在了怀里。 被他这么一抱,余竞瑶有点愣,窘着脸道:「殿下,这不是在家,外面那么多人呢!」 「抱一会,就一会。」分明是淡淡的语调,余竞瑶怎么就听着像撒娇呢。 「殿下……」 「嗯?」 「那匹马真的死了马?」 「嗯。」沈彦钦应声,松开了双手,回坐在她身边。「那匹马不止受惊,被控制的时候它的腿折了,怕是要残,一匹战马,受过伤便没有战斗力可言了。」 「那便要杀了它吗?」 「嗯,伤残病老,这样的马数量很大,没有用处,却要花费很大一部分资源饲养,毕竟财力有限,用在良马上资源尚且不够。」沈彦钦笑了笑,无奈摇头。 「那么这些死去的马如何处理呢?」 「就地掩埋。」 「这岂不是很可惜?」 「历朝历代的官马皆如此。」 余竞瑶低头,想了想,突然笑了。「殿下,可不可以这样,那些伤病尚可恢复的马,虽然不能再成为战马,但是可以转给百姓,供人役使。」 沈彦钦看着她,眉梢轻扬,应道:「也不是不可。」 v第二十九章[09.17] 「是啊,这样两者都受益啊,百姓可以用它驮、运、短行等等,而官府可以收取适当少量的费用,这样不是也稍稍解决了养马的资金问题了?」 见沈彦钦若有所思,抿唇微笑点着头,余竞瑶继续道:「至于那些死去的马,掩埋也太浪费了。马身具是宝,马皮马鬃自不必说了,马身好多部位都有入药价值,马骨去疮,马颈上的膏脂可以防止手足皴裂,对行军之人有好处啊,所以干嘛要埋掉,可以售出啊。这样不是又可以添补马政资金啊。」 余竞瑶越说越是兴奋,沈彦钦一直默默地听着,望着她陶然闪亮的眼睛。见沈彦钦容色不改,余竞瑶悻悻地看着他,「殿下是觉得不可行吗?」 沈彦钦摇头,伸臂又把她揽在了怀里,捏着她晕红的脸颊,戏语道:「这么会算计。你若是男儿,这户部侍郎非你莫属了。」 余竞瑶甜笑,只要能帮他,比什么都好。 …… 马场的这事,谁也不再提了,只当是过去了。然一日赵珏突然来访,道是来致歉的。赵珏来的目的余竞瑶心里清楚,当然不是真的为了道歉,而是为了沈彦钦,为了观望他的态度。 会客间,沈彦钦始终是默然无语,冷颜相对,唯是余竞瑶偶尔应和着。不管是赵珏还是余竞瑶,谁也摸不透沈彦钦到底是什么心思。 赵珏自觉留得无趣,沈彦钦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且滴水不进。完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冷若寒冰的人,余竞瑶是怎样走进他的生活的。于是这注意力便转到了余竞瑶的身上。 赵珏自认为哪里不差于她余竞瑶。她绝色,自己也貌美;她出身侯府,自己更是藩王郡主;论才智,她余竞瑶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岂能和经多识广的自己相提并论?所以她余竞瑶能融了这块冰,自己也一定可以。 赵珏每每忆起狩猎场,沈彦钦救她时,那张逆光的侧影,都让她心燃烧起来。分明是俊美无边的脸,却带着苍凉之感,刀刻般的轮廓,冷毅得让人心寒,也让人神往心醉,竟然有人能阴翳诠释得如此之美,原来最的美的,不一定都在阳光下。 沈彦钦出现让赵珏不能自已,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不仅仅是一时的心动。她是个高傲的人,她一直认为能够配得上自己的,只能是人之俊杰。对于沈彦钦,从他在狩猎场上一展身手,她便认定了此人必是一颗被埋没的明珠,父亲惜才,她更是,但与父亲不同的是,这份关注中带了分情感,于是对沈彦钦,她怀着倾慕。 只是没有人帮他而已,若是有人帮了他,他定是帝王之命。能与他并肩,这一世才没算枉生。 赵珏临走时,回眸瞥了一眼沈彦钦,这一眼,让余竞瑶的心微紧。清眸若水,饱含着绵绵之情,也蓄着一股坚定执着。余竞瑶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赵钰走后,沈彦钦也处理公务去了,余竞瑶见天气不错,便带着小婢家仆出门散心,走着走着,又转到了晋国公府。才进府,就瞧着一年长的男子带着个俊俏的姑娘来了,看着眼生,入了正堂,母亲提及才知,是家住洛北的远房表舅和他家的小女儿蒋卿筠。此次进京是母亲特意请来的,一来叙旧,二来是中意了这个表侄女,有意要说给余靖添做续弦。 余竞瑶不解母亲怎么这个空档想起此事了?母亲笑言,是余靖添要从北方回来了。 哥哥要回京,余竞瑶自然高兴,看着这个乖巧温婉的表妹,也很是招人喜欢。于是便趁着晋国公夫妇和表舅聊天的功夫,带着她出门转上一转。 本还想问问沛瑶要不要去,可她一句「没功夫。」便给她二人打发了。 「表舅可曾与表妹说起今儿前来的目的?」街上,余竞瑶看着沉静羞赧的蒋卿筠言道。 蒋卿筠两颊浸绯,含胸点了点头,可这眉眼间瞧上去,不是那么惬心啊。 「表妹是不中意这门亲事?」 「……不是。」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分明挂着愁意。 「那表妹可是已有意中人了?」 余竞瑶话一出口,蒋卿筠忙抬头摆手道,「没有,没有。」看着余竞瑶笑容并没有认真的意思,便知道她在逗自己,随即,含笑轻叹一声。 「我知道,你是顾虑兄长。你且放心,他虽是武将,可却也是个温厚之人。你若是嫁进来,尽管安心,他会对你很好的。」 「嗯……听闻表嫂离世后,表兄一直未娶……」 原来是顾虑这个。余竞瑶握着她的手柔柔笑道,「兄长未娶,一来是因为常年出征在外,无暇顾及;二来,先嫂和兄长恩爱情深,先嫂这一走,兄长思念感伤,也是无意婚娶了。」 「嗯,也苦了表兄了。」 蒋卿筠淡淡叹言。而余竞瑶却内心暗喜,如此便惦念上了,这姑娘也是纯善得很啊。 「父亲贵为国公,可除我母亲外,他从未宠过哪一个侍妾,兄长多少受了他的影响,所以也是个至情之人,表妹温婉可人,你若嫁他,二人定是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啊。」 「像表姐和宁王?」 蒋卿筠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展颜笑起余竞瑶来。 余竞瑶怔了怔,便也莞尔一笑,脸若红霞,更像个初探情思的小姑娘。蒋卿筠瞧她这样子,不禁深吸了口气,语气艳羡道:「在家时,常听兄姐提道宁王和表姐的事,他们都道表姐选错了人,可我却只看到了情比鹣鲽的二人,宁王钟爱表姐于此,倒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所以我一点都不认为表姐嫁得不对,若是换了我,许也会嫁的。」说着,蒋卿筠的脸又红了。 「你放心,兄长会待你更好的。」 两个至情至性之人,如获知音,越谈越合,不知觉中,从热闹的主街走到了西城门,眼见着天色渐暗,二人欲回返,然跟来的随从被运货之人碰撞到,几人争执起来。 余竞瑶上前调节,发现这货运上打的竟是监牧使的标记,这宁王的货?正疑惑间,只听有人唤,转头望去,是太仆主簿。 「还不给王妃道歉。」主簿厉声呵斥那个运货之人,那人恭谨诺诺点头。 「不必了,匆忙之中碰了到,都是难免的,我这随从也是未留心。」余竞瑶端雅道,目光扫向了那一辆辆从西门驶进的马车。「请问大人,这都是马料吗?」 「回王妃,是马料。」 「这么多?这官马都养于民间及牧场,京城内厩马不过百余匹,用得上这么些马料吗?」余竞瑶望着如流的马车,疑惑道。 「这不是前两日查出官马的马料出了问题,所有囤料全部换掉吗。」 「马料出了什么问题?」怎没听沈彦钦提起呢。 「回王妃,许是混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一些马食了有些反应,不安宁。不过不严重,只是为了慎重起见,宁王要求全城的马料都换掉。」 v第三十章[09.17] 主簿的话让余竞瑶恍然,她突然明白了那日赵珏的马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受惊,缘是因为这个。 余竞瑶看着一辆辆行过的马车,下意识地查了查,视线之内的大概二十几辆,是不是多了点?好像哪不对,两驾的马车,怎么走得这么慢,这么吃力呢? 主簿还要赶着做记录,便先行与王妃拜别。余竞瑶带着疑虑送蒋卿筠回了晋国公府,便匆匆回了家,沈彦钦正在书房读书。 「马料出了问题,怎没听殿下提起?」 「我也是那日马受惊才察觉的。」 「官马饲养向来谨慎,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可查过了?」余竞瑶真怕沈彦钦会被怪罪。 「查过了,许是和运送的草药混了,不过发现得及时,影响不大,换了便好了。」 余竞瑶纳罕,沈彦钦做事向来慎重,回答的却这样含糊。她没再追问,而是坐在榻上,盯着桌前仍在看着书的沈彦钦,娥眉轻拢。 「那为何要囤那么多草料?三日的草料,十车足以,怎用得上二十几车。」 沈彦钦眉微微一蹙,随即目光又扫向手中的书,语气平淡道:「许是多备了些。」 「即便如此,那车走得那么吃力,好似重量也不对,马料没有那么沉吧。」 「嗯,也许是吧。」沈彦钦轻合上了书,望着余竞瑶笑了笑,依旧淡然不惊。 余竞瑶茫然,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可凭着自己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殿下……」余竞瑶还想说什么,可却被沈彦钦打断了,他站在余竞瑶面前,低头看了她一会,摸着她的头微笑道, 「你别担心了,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说罢,便出去了。 …… 沈彦钦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他什么都没有说,洗漱过后便随余竞瑶歇下了。 待霁颜暗了灯火退了出去,余竞瑶忍不住了,侧过身来,面对着躺在身边沈彦钦询问起来。果真被她猜中了,这里面的确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被你说中了,每一车货都不止是马料,其中夹了不少的兵刃。」沈彦钦也侧身面对着余竞瑶平静道。 「兵器?」余竞瑶愕然道,昏暗中,两颗明眸闪着惊讶。「私运兵器可是犯法的!是谁放在里面的?」 「还不清楚。」沈彦钦语气淡漠。可余竞瑶却紧张起来,她双手握在胸前,焦灼问: 「为什么放在那里?这若是被人发现,还道是殿下运来的……莫不是要陷害殿下?」 「不会。」沈彦钦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揣进了怀里。「如果是要陷害我,直接入了草料库便好了,偏偏要在外面逗留一夜,想来是会有人来取吧。」 「这么大的胆子,他就不怕被人发现?」 余竞瑶觉得不可思议,然沈彦钦却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道:「被人发现就可以推到我身上啊,这私运兵器的就是我了。」 他居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余竞瑶都快急死了,她被沈彦钦拉在怀里的双手轻轻地推了推,气得翘唇,嗔怪道,「你还笑得出来!」 然她越是急,沈彦钦笑得越是开心,伸臂一拉,把她抱在了怀里。余竞瑶焦急,要挣开,却被沈彦钦往怀里按了按,下颌抵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言道:「乖,睡觉。」 余竞瑶躺在沈彦钦的怀里,冷静回忆着这几日的事。自从沈彦钦上任,官马草料是三日一运,量不多,即便夹杂它物,也带不了多少,且很容易被发现。但是这次不同,若非那草料出现问题,不可能大批运入。如此看来,马料出现问题和私运兵刃应该有着联系,也许就是为了私运兵刃创造条件,那么很可能二者是同一人所为。若是这样的话,就不难理解为何沈彦钦今日对马料的事不上心了,原是后面还有这么大的案子,其实他早就料到了吧。 沈彦钦轻柔地哄着余竞瑶,淡定自若,余竞瑶贴在他的胸口,嗅着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心莫名地平静下来,也许他是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本来还在想沈彦钦会如何应对,然包围在他的温热中,被他这样轻抚着,余竞瑶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意识缥缈得拢不住,不久便被沈彦钦哄睡了。 听着怀里人沉稳的呼吸声,沈彦钦松开了手,定睛瞧了她一会,在她仍不满嘟起的唇上印下一吻,便下了床,出了内室。 门外程兖静候他许久。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好,今晚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沈彦钦说罢,便带着程兖走出了云济苑,然还未走出王府大门,他顿了住,回首问道: 「小公子最近如何?」 余竞瑶早上起来的时候,沈彦钦不在,昨个半夜,余竞瑶醒来就发现他不在了,以为他许是有事忙去了,然瞧瞧这被子,他好似一晚上都没回来啊。 用过早膳,余竞瑶唤家仆去府衙问问宁王今个晌午可要回来?她这心里惦记着昨天的事,仍放不下。家仆来报,宁王一早被召唤入宫了,听说昨晚上有人偷劫马料。 马料?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余竞瑶的心登时提悬起来,这事被发觉了?不然为何会入宫,余竞瑶在府中坐立难安。本来皇帝就不待见沈彦钦,若是这事赖道他头上,想说都说不清了。余竞瑶决定,进宫去瞧瞧。 余竞瑶打着探望贵妃的名义入了宫,在贵妃处探探消息,万一不测,还可以请贵妃帮忙。 v第三十一章[09.17] 「表妹来了?」余竞瑶刚刚跟着内臣到了贵妃的永华殿,便听闻睿王在身后唤她一声。 余竞瑶转身,施礼。睿王俊颜含喜,笑意浓郁。他心情一定很好,不然怎会这么亲近地唤了自己表妹。二人一同入殿,给贵妃请了安。贵妃既惊且喜,望着同来的二人,亲切地唤他们坐在自己的身侧。 「你二人怎赶在一起了?」 「卫尉寺卿出事了,父皇唤我来宫中,顺便给母妃请安。」睿王笑意不减。 「卫尉寺卿出了什么事?」贵妃惊惑道。 「有人利用运马料的车私运兵器,昨晚被三弟逮个正着。」说着,瞥着身边的余竞瑶道,「三弟倒是也有能耐,拷问之下,竟把卫尉寺卿给供了出来。」 睿王话一出口,贵妃恍然地抬了抬下颌,语气带了几分慵然道:「我说怎地今儿就想到来看本宫了,原是不放心宁王,来我这探消息的啊。」 「自然是想探望贵妃……」余竞瑶笑着解释道。 「哎,不必在意,你能想到本宫是对的,毕竟是一家人嘛。」贵妃目光温慈地扫向余竞瑶,亲切得让余竞瑶恍惚。见余竞瑶颦眉不展,贵妃猜到她的心思,转向睿王,问道:「宁王此刻如何啊?」 「三弟方才被父皇问话,毕竟这事他也算立了一功。」 闻言,贵妃雍容轻缓地点了点头,雅笑看着余竞瑶,「可放心了?」 余竞瑶赧笑,点了点头。 「这卫尉寺卿胆子也够大的了,从三品的官职,竟敢私运兵器,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贵妃挽着手中的团扇,示意宫婢给睿王和余竞瑶添茶。 睿王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抿唇诡笑。 「只怕这事没这么简单啊。」 得了消息,余竞瑶便安心了,和贵妃聊了几句退安了。走在太极殿旁的宫巷里,隐隐地听到的有人说话的声音,朝远处望去,太极殿前,几位刚刚退出的大臣在聊着什么。余竞瑶定睛望了望,一眼搭见了人群中的沈彦钦。 余竞瑶驻了脚步,默立在原处,想要等他。沈彦钦目光一扫,便瞧见了朱红的城墙下的那抹淡青,清风中衣袂翩翩,余竞瑶婷婷袅袅,宛若一株幽兰,好似离着这么远,都能够感受到她沁心沁脾的暗香。 周围的人还在和沈彦钦言语着什么,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其中了,目光眷眷地望着远方,含笑颌首,便朝着余竞瑶走了过去。 见他过来,余竞瑶也款款朝前赶了几步。 「你怎么来了?」沈彦钦走到她面前,柔声问道。 「来给贵妃请安。」余竞瑶答道。然一个闪动的眼神便把她的心思都透露出来了。 沈彦钦扬唇一笑,拉起了她的手,「走吧,回家吧。」 「就这么走?」余竞瑶瞥了一眼他的身后。沈彦钦也回首望了一眼,这一回首,呆愣的众人像突然解了穴似的,吟吟地朝着沈彦钦点头讪笑。 沈彦钦含笑颌首回应,便在众人的目光中,牵着余竞瑶离开了。 「自从娶了晋国公家的小姐,这三皇子是一路得势啊。」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一位年纪稍长的大臣道。 「那是自然,毕竟是晋国公的女婿。」 「不过这晋国公好似不太待见他啊。」 「再不待见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可不见得。如今晋国公的全付心思都放在了睿王的身上,宁王?非友即敌啊。」 「谷大人多虑了吧,宁王再有能力又如何,身份摆在那呢,他敌不过睿王,顶多也就是个人臣罢了。」 「陈大人说的没错,晋国公的注从来没押错过。更何况你们也瞧见了,今儿这卫尉寺卿一事,宁王明显是有意在帮睿王,这不是讨好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把注押在睿王身上了。」 「嗯,如此决定,倒也算个聪明人。」 「啧啧……」一位眉眼透着精明的大臣发出感叹声,目光始终望着沈彦钦离去的方向。 「孙大人这是何意?」 「当初晋国公嫁女的时候还等看笑话,如今看来,这宁王妃倒也是慧眼啊,也许当初她非宁王不嫁,看中的便是这一点吧,晋国公府的人,果然各个精于谋算啊……」 见谷大人使了个眼神,孙大人的话突然止了住,他怔了怔,眼神悄悄向后斜瞟了瞟,才意识到身后那个面沉似水的陆勉,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便转了话题,随众人离开了。 精于谋算?难道说她看中沈彦钦,为的便是这个?她余竞瑶何时在乎过这些了?如果她真的在乎权势,也许更好。人心不易得,但权势要好办多了。陆勉冷笑,怀揣着心思离开了。 回宁王府的路上,余竞瑶耐不住问起卫尉寺卿的事来,沈彦钦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了她。在他未任职之前,就发现了原来的知监牧使和卫尉寺卿之间的秘密,原以为自己上任后,他们会有所收敛,谁知竟贪得无厌,又开始蠢蠢欲动,还打起了马料的主意 「他们也算倒霉,我上任后第一次做手脚,竟被你察觉出来了。」沈彦钦偏头看着余竞瑶,含笑道。余竞瑶也望着他,笑容在脸上一圈圈地荡开。「所以殿下昨晚是去做这件事了。」 「嗯。昨晚守株待兔,将来运兵器的人一举擒获。」 「即便如此,还是太冒险了,若是他们不肯供出雇主,反咬殿下,岂不是说不清了。」余竞瑶心有余悸。 v第三十二章[09.17] 「不会,我有证人?」沈彦钦挑眉一笑。 「证人?」 「嗯,我带睿王一起去的。」 此刻,余竞瑶明白了,怪不得今儿睿王也被唤入宫来,而且还喜形于色的,原来这事和他有关。只是,他为何会帮沈彦钦?她突然想到了睿王的那句话,「这事,怕没那么简单。」 「殿下,这倒卖兵器一案,只卫尉寺卿一人做的吗?」 沈彦钦望着余竞瑶微蹙的峨眉,淡然而笑。「当然不是,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能力。动用十件以上的兵器,必须有皇帝的敕书,兵部给地方官的文书,还有兵部的鱼符。不是他一个从三品的官员能办得了的。他有后台,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他。」 「那是谁?」 「卫国公。」 沈彦钦语气轻得像似天际的云,然分量却足以让所有的人为之一震。这卫国公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的父亲,东宫太子的岳父,朝廷重臣。这事想来也只他有胆量敢做吧。 此刻,余竞瑶明白了为何睿王会欣然帮助沈彦钦。卫国公管理京畿中宿卫,京城大部分的兵权都在他手,只要抓住这条线,就可以将卫国公扳倒,如此太子便少了一条臂膀,在太子和睿王的角逐中,睿王胜了一局。这哪里是睿王帮沈彦钦,分明是沈彦钦在帮睿王。 「卫国公权势滔天,只怕卫尉寺卿不会把他招出来吧。」余竞瑶叹道。 「放心。」沈彦钦语气平静,然一瞬间眼神中一丝冷漠阴寒划过,「迟早会招的。」 这一闪而过的寒意让余竞瑶的心颤了颤,想到了沈彦钦狠辣,抑不住地露了惊怯。可念头一散,她突然反应出了什么,「殿下刚刚说,动用兵器需要兵部文书和鱼符?那是不是说,这事和兵部也有关?」 沈彦钦点了点头。余竞瑶深吸了口气,她突然意识到,陆勉那日来马场怕是和此事有关。 见她神色凝重,沈彦钦冷峻的眉温柔地弯了下来,笑着将她揽在了怀里,转移了话题。 「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好,都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出去的。」余竞瑶笑了笑。 「怕扰了你,便没告诉你。」沈彦钦摩挲着余竞瑶的手指,轻声道。 「嗯,殿下忙了一夜,累坏了吧。」 随着余竞瑶话落,沈彦钦摩挲着的手顿了住,随即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默声未答。 昨夜子时他便将私运兵器的人擒获并押送到了大理寺,之后,便去了那条深巷…… …… 沈彦钦拷问下,卫尉寺卿果然招出了卫国公。此刻,东宫中诸臣已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要保卫国公,一派认为保不得,必须忍痛和他划清界限,免得惹祸上身。因此太子心烦意乱,忐忑不安。这一事,让他看清了沈彦钦的对自己的态度,果然他还是站在睿王的一侧。 太子吃了亏,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然却有人趁着这机会受益了一把,这便是陆勉。 陆勉上书,不但检举兵部尚书利用职权,假拟公文,私用鱼符一事。更是揭发他以宿卫兵充实军需为名,从兵部套取大量的军需物资,然兵部尚书作为同谋,从中受益。 这一告便是在皇帝的火上又添了把柴,卫国公更是辩解不得了,同卫尉寺卿、兵部尚书一同监收在大理寺候审。 而兵部尚书一位空缺,作为兵部侍郎,又检举有功的陆勉便顺理成章补了上去,被皇帝提任未兵部侍郎加任朔方节度使。 其实说起来,最早知道私运兵器这件事的人,是陆勉。 卫国公虽贪财,但他预见性还是很强,敏感度极高。他察觉出衡南王的不安分,几次奏疏,劝皇帝削藩。虽然皇帝不敢轻举妄动,但这耳旁风扇久了,难免不会让皇帝动摇,所以衡南王恨他恨到骨髓里。 知道了卫国公的秘密,衡南王便打算找一个出头之人,扳倒卫国公,于是便将目标锁定在了陆勉身上。一来兵部尚书落马,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二来宣平府做后盾,陆勉办起事来更方便。所以才会让郡主将此意透露给陆勉,并带着他去巡视马场。 卫国公和兵部尚书之间的关系,陆勉早有察觉,可那毕竟是卫国公,连宣平侯都不敢得罪的太子岳丈,陆勉在他的威压下噤口哑言许久,怎会突然跳出来给衡南王当枪使。所以这事最后还是得宁王和睿王来解决。 卫国公一倒,陆勉顺势将自己的上司,兵部尚书推了出去。没冒一丝一毫的风险,却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陆勉这一次是获益颇丰啊。即便对卫国公,他什么都没做,却也不算负了衡南王的意,衡南王也挑不出理来。 这个案子是沈彦钦揭发的,皇帝便交给他,并由大理寺及刑部协助来审。所以沈彦钦一下子又忙了起来。余竞瑶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便也不曾打扰他。 沈彦钦不在宁王府,她也没个说话的人,想到暂留在家中的表妹蒋卿筠,这几日便往晋国公府走得勤了些。 「宁王这案子办得妙啊!」 晋国公的一句话,让余竞瑶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她没听错吧,父亲破天荒居然赞了沈彦钦。 「嗯,扳倒卫国公,对睿王有利。」余竞瑶明白父亲的心思,他能赞沈彦钦,还不是因为帮了睿王。如果说帮了睿王便能让父亲接受他的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哼,以他沈彦钦扳倒卫国公?难。」晋国公冷笑道,「再查也不过是贪财而已,顶多削个爵。皇后和太子若是动动心思,可不是一个宁王能应对得了的。」 「父亲的意思是……」余竞瑶迷惑不解的看着晋国公,而晋国公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仰首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那我便推波助澜一把。」晋国公说着,浮出一个冷绝的笑。 太子最终还是决定保卫国公,毕竟这一折,损失太大。然晋国公静默不发,直到皇后和太子在皇帝面前暗露了这一意图后,晋国公一本参到了皇帝面前。 v第三十三章[09.17] 参言卫国公私运兵器数量之大,绝非贩卖那么简单,只怕他是图谋不轨,有非分之想,毕竟他可是皇后的亲属,太子的岳丈。 不但如此,晋国公还举出卫国公往日的不当之行。他和兵部联系密切,本就不该,他还和驻守建南门的进军将领王仲吉结为儿女亲家。要知道,在历朝历代宫廷政变众,最终的胜利者往往都是事先掌控了驻守建南门的禁军。 这一提,皇帝恍悟,顿时冷汗淋漓。想到刚刚皇后还曾和太子进言,替卫国公求情,便怒从心生。一气之下,处死卫尉寺卿及兵部尚书,卫国公抄家削爵,流放远疆。于是对皇后和太子的怨意和忌惮也多了几分,整个东宫都不得不被迫沉寂下来。 余竞瑶这才明白父亲的推波助澜是何意义,果然这一招做得狠绝。如今的睿王可称得上是炙手可热,众臣也多数向他靠拢,大有取代太子的趋势。不过这一切对余竞瑶来说都不重要,她关心的无非只有这一人。 一早,余竞瑶伺候沈彦钦穿衣。这是沈彦钦内心最平静的时刻,他总是静静地低头看着身前的人,替他穿上衣裳,扎上玉带,半跪将他腰间的玉佩、绶带有条不紊地一一理顺,然后为他披上外衫。一切就绪,她总会双手环在他的后颈,沿着衣襟一直向下捋直,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把她的手扣在自己的胸前,握紧了,她便会抬头莹莹地望着他,二人对视而笑,这便是一日最美好的开始。 此刻的余竞瑶极其谨慎,跪坐在地上,把沈彦钦的绶带捋了又捋。昨日他还只是一个知监牧使,今日这京畿宿卫一职就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统领北衙左右神武军。这原本是卫国公之职,他这一倒,皇帝便将这职位给了沈彦钦。 「起来吧,地上凉。」沈彦钦伸手,拉起余竞瑶,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入秋了,你也记得加衣。」 「好。」余竞瑶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停留在他握着的自己的手上。 见她低眉凝神,心事重重的样子,沈彦钦挑起了她的下颌,让她直视自己。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余竞瑶望着他,想笑,唇角扬起一半,还是落了下来。忧虑道,「殿下,你领了原卫国公的职,只怕太子他对你……」 「担心我吗?」沈彦钦淡笑。 「嗯。」 「放心,有睿王在,他不会把我怎样的。」 睿王吗?沈彦钦如今和睿王走的这么近,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他是要改变计划推睿王为帝,还是只是把睿王当做合作的对象?那么晋国公呢? 相处了这么久,她完全了解了晋国公一家。晋国公强势,固执,除了支持睿王,不待见沈彦钦外,对这个国家忠贞不二。自己的哥哥,更是为了朝廷把自己的一切都献出去了。 「父亲他这次……嗯,虽然是为了睿王,可也算是成就了殿下。」 「我知道,若无晋国公,我不会得到京畿宿卫这职位。」 「你能这么想,我很感激。」余竞瑶郑重地望着沈彦钦,郑重得沈彦钦不禁笑了。 「不必这么严肃……」 「不是。」余竞瑶摇头截住了沈彦钦的话。「我只是希望未来哪一日,若是父亲做了什么和殿下相悖逆的事,殿下能念在他为国尽忠,也曾帮过殿下的分上,不要和他计较。」 「你放心,无论他做什么,他都是你父亲。」沈彦钦轻声道,语气里无限的温柔。 余竞瑶终于释然而笑,清浅得像一波平静的湖水。沈彦钦捏着她的下颌,连望着她的目光都温柔得凝了住,生怕任何一缕清风微波都会扰了这平静。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下颚,在她的唇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将她抱在了怀里。 不管过去如何,不管未来如何,沈彦钦暗暗下定决心,永远都不会让她伤心的。 …… 「这步棋果真走错了。」 「母后还真是后知后觉啊,当初儿臣不让你帮她,你偏不听。」 永和殿中,太子和皇后商议着,太子仍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无论是喜是愁是正经,他总是这幅表情,带了面具一般。 「我不过是想让余竞瑶嫁给沈彦钦,破了晋国公和宣平侯的强强联手。」皇后解释道。 「可如今的沈彦钦不是比陆勉更强?陆勉父亲不过一个宣平侯,沈彦钦的父亲可是皇帝啊。」太子睨笑,到此刻还有心开玩笑,皇后瞪了他一眼,若不是当初太子建议皇后不要让余竞瑶嫁给沈彦钦时,也带着这副表情,皇后怎会误以为是他中意了那姑娘,并未放在心上呢。 「母后可知道昨个父皇还要升沈彦钦的官职?」 「嗯。」皇后低沉着声音,情绪也落了下来。她怎会不知道,昨个她还和皇帝因为此事吵了起来…… 沈彦钦整顿得道,官马越养越好,训练有术,死亡率明显降低。利用淘汰的马做生意,也为朝廷节省了开支。本就是个灰色地带,可沈彦钦分文不贪,廉明公正,皇帝第一次称赞了他。虽不过轻言几句,可皇后从皇帝的眼中看得出,他对这个的儿子的肯定是发自内心的。 这让皇后恐慌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沈彦钦站在了睿王一侧,更因为他骨子里那不安分的血,因为那曾经的真相。皇后恳切陈言,却被皇帝冷语驳了回来。皇后知道,沈程明到底是放不下那个女人,沈彦钦的母亲萧绮年。也许沈程明对她仍心怀愧疚,但在皇后看来,她的死,不足怜惜。 所以两人免不了再次发生分歧,越吵越厉。皇后本就是急躁性子,到了这个年纪更是变本加厉,一触即燃。她将这么多年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出来,甚至连贵妃的怨也话里话外地带了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皇帝怒不可遏,甩下了一句「你真不配当这个皇后。」便拂袖而去…… 「其实我看得出,父皇对沈彦钦是爱极至恨,他跟那个罪妇长得太像了,父亲是如何宠她的我不是没有印象。」太子冷哼,「所以我担心的不仅仅是睿王,更担心有一天,他沈彦钦也会成为我的威胁……」 「不会的。」皇后打断了太子的话,垂目镇定道,「皇帝不敢。」 「不敢?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沉默不语,望着那袅袅熏香,面容如森森积雪。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皇后了解他,沈程明即便再惦念那个女人,再如何通过沈彦钦来弥补对她的愧疚,也不会为此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交送出去。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多疑的人,他明白一旦沈彦钦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后果,对沈彦钦是有所提防的。 所以这也是沈程明的矛盾和纠结之处。其实皇后劝他狠下心来,何尝不是在帮他,只是每每自己都用错了方式。 v第三十四章[09.17] 太子见皇后此状,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了,叹了一声,道:「即便如此,那接下来如何?沈彦钦朝睿王靠拢,连晋国公都对他另眼相看。如今沈彦佑是越来越得意了,晋国公那又无从下手,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夺了我这东宫之位?」 「晋国公动不得,那便从容易的地方下手。」皇后目光阴冷。 「母后的意思是?」 「他晋国公不是有个好女婿吗?就看他这个女婿禁得住禁不住考验。」 …… 公主府又传来了喜讯,昱荣公主生了,而且是个小公子,余竞瑶高兴极了,选了个日子和沈彦钦一同去公主府恭贺。 还未见到公主,就瞧见了前来迎接的驸马宋景,得子之喜,难以言表,宋景唯是吃吃地笑,连睫毛都挂着笑意闪着幸福。余竞瑶瞧他平时激灵得很,此时却像个孩子似的,也不禁笑了。这便是做父亲的喜悦吧,她下意识地侧首望了望沈彦钦,一股酸楚冲淡了脸上的笑,柳眉微蹙,拢出了哀婉。沈彦钦看了出来,捏了捏她的手,朝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沈彦钦和驸马留在外室,而余竞瑶跟着小婢进了内室去看公主和孩子。 余竞瑶对着倚坐在床榻上的公主施礼,随即一眼便搭在了那个粉嫩肉嘟嘟的小婴儿身上。瞧他小得不过自己半臂长,阖闭着双眼,睡得又香又甜,小小的鼻子下,一张小嘴还在微微地动着,着实惹人爱。余竞瑶顿时便喜欢了上,跪坐在床边,端起来。 「你瞧他眼线多长,必定是个大眼睛的。」余竞瑶笑着对公主道。 「谁知道呢,生下来就一直睡,也不见他睁过几次眼。要么哭,要么睡,讨厌着呢。」昱荣公主皱着眉嗔怒道,可眼睛里满满的温慈怜爱。 「多漂亮的孩子啊,公主还要说人家讨厌。」余竞瑶笑睨了公主一眼,随即把脸靠近了小婴儿,嘟着嘴,跟他聊天似的,「我们才不讨厌呢,是不是呀。」说罢,还是忍不住用手指尖点了点宝贝的脸蛋,惹得公主紧张得心一颤一颤的。 瞧着余竞瑶喜欢孩子不得了的模样,公主笑了。「喜欢吗?」 余竞瑶头也不抬,眼神都落在孩子的身上,毫不犹豫地应了。「当然了。」 「喜欢自己也生一个啊。」 公主话一出口,余竞瑶的表情僵了住,随即敛容,抿唇笑了笑。仍是垂目盯着孩子,只是没有刚刚的兴致了。 「你嫁给宁王也快两年了,该想想了。」 已经快两年了?余竞瑶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过了今冬沈彦钦二十三岁了吧,也许是该有个孩子了,可是自己…… 以前的她好像没这么喜欢过孩子,可自从嫁了人,尤其知道自己许是生不了,她对孩子的喜欢,几乎成了一种渴望。然这种渴望越是强烈,她越是没有安全感。 余竞瑶没有应声,只是低头笑盈盈地望着小婴儿。乍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看着公主问道。 「可曾有名字了?」 公主一听,笑得更无奈,摇了摇头。「驸马这几日取不下十几个,然到今儿也没定下来。」 「那是驸马觉得我们小公子太金贵了,定要选个最佳的才好,是不是啊。」余竞瑶又点了点孩子的脸蛋,这次公主没有介意,随着她一起笑了。然就在此刻,外面也传来了朗朗的言笑声。 「恭喜驸马喜得贵子!」这声音很熟,是陆勉。 公主看了一眼余竞瑶,见她只当没听见一般,仍是眼不离襁褓,表情却凝了住。 「宁王也在。」外室陆勉的声音依旧传来,听他提到宁王,公主和余竞瑶都静默不语了。「听闻宁王接管了京畿宿卫之职,贺宁王高升。」 「同喜。」沈彦钦幽沉的声音传来,余竞瑶望着襁褓的目光定了住。「陆尚书不也高升了吗。」 「这要感谢宁王,若非卫国公一案,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哪里,是陆尚书懂得审时度势。」 二人的气势,哪一个都不肯弱,倒是驸马长笑一声,解了围。 「今日真是喜聚一堂啊,虽不同喜,我倒是觉得我这更添人之喜更让人怡悦呢。」说罢,三人同笑,便止住了这个话题,聊起小公子来。 内室中,余竞瑶松了口气,公主看在眼中,沉声道:「你可知珲亲王去宣平侯府给沈怡君提亲了。」 「听说了。」余竞瑶漫不经心应。 「陆勉一口回绝了。」 「沈怡君心狠嘴刁,谁肯娶她。」 「我不是说沈怡君,我是想说陆勉,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啊。」公主叹息道。而余竞瑶轻拍着婴儿的手顿了住。 「这个时候了公主还要说这些吗?」 见她神情冷了下来,公主忙解释道,「我也没其他意思,不过说说而已。如今你和宁王的事,连舅父都认下了,我还能说些什么。算了,当我没说吧。」 公主话刚落,那襁褓里的小东西突然张开了嘴巴,眉眼挤在一起,蓄势待发,随即便哇哇的哭了起来。余竞瑶愣了住。公主瞧着小公子心疼,又动不得,赶忙看了嬷嬷一眼,嬷嬷抱起小公子送到了公主的怀里。公主一接手,那小娃娃竟像似寻到了安抚一般,哭声弱了下来。这便是母子间的感应吧,也只有做了母亲才能感受得到这一刻的幸福。 余竞瑶心情低落,又怕影响他们母子休息,便和沈彦钦先行告辞了。而陆勉则被驸马多留了一阵。 马车上,余竞瑶情绪不高,目光涣散地盯着随着车马颠簸而飘动的帘布,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什么。沈彦钦懂得她的心思,伸出手来把她揽了过来。 v第三十五章[09.17] 「不要想了。」沈彦钦气息轻缓。 余竞瑶未应,想到驸马那喜不胜收的模样,若是沈彦钦有了孩子也会如此吧。她盯着沈彦钦看了许久,手指在他脸颊划了划。若有个孩子像他多好啊,父子两人一样的俊秀无比,一大一小的沈彦钦,想想都赏心悦目。 余竞瑶突然笑了,问道:「殿下小时候一定很好看吧。」 沈彦钦微怔,挑唇笑了笑,「我哪里知道。」 「殿下先回去吧,我带霁颜去街上逛逛。」余竞瑶神情一转。 「我陪你。」 「不用。」余竞瑶坚决地摇着头,「殿下先回吧,我自己去。」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言道:「殿下也不要让人跟着我啊。」 「这药确实能暖宫,只是……」药堂的大夫收提笔,将药方交给伙计,语气深长道,「是药三分毒,况且这药性这么烈,喝久了必然伤身。眼下已经服了一月了,夫人适可而止啊。」 「嗯,谢谢大夫。」余竞瑶浅笑了笑。只要还有得治便好,无论如何,她也应该有个孩子。 包好了药,霁颜望望门外没什么人,便搀扶着余竞瑶出了药堂。 沈彦钦坚持要陪她,余竞瑶说什么也不肯,于是便把马车留给了她。担心被沈彦钦知道抓药的事,所以让车等在了隔壁街。出了门余竞瑶便带着霁颜低头匆忙而去,谁知刚走了没几步,慌慌张张地便撞上人了。 「王妃何事如此着急。」 头顶上朗声笑语响起,余竞瑶的心登时提了上来,猛然抬头。是陆勉。 「陆尚书。」余竞瑶端正了身子,稍稍颌首道,说罢便带着霁颜从容地绕过了他。 「王妃身体不舒服?」陆勉转身,盯着霁颜手中的药。 余竞瑶顿了顿,头也未回,「无大碍,谢陆尚书关心。」说着,举步便走。 「看大夫宁王也不陪着王妃吗?」 余竞瑶停了住,深吸口气转过身,目光淡漠直视陆勉。 「陆尚书……」可话还没说出口,只见陆勉瞪起了双目,向前一步冲了过来,一把将余竞瑶拉进了怀里。 随着一声惊呼,余竞瑶被陆勉抱了起来,倏然转身。 余竞瑶又惊又怒,想要推开他,可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冷凝的脸,朗眉紧蹙,眼神凌厉地望着刚刚余竞瑶停留的方向。余竞瑶愕然,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持刀的男子正怒目盯着她,整张脸扭曲到恐怖。 「余竞瑶,你受死吧!」那人大吼了一声,而这一吼,也将街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来,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男人举着刀再次冲了上来,直奔陆勉怀里的余竞瑶。然刚一近身,陆勉单手一翻,刹那间准稳狠地握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男人被挟了住,手动弹不得。 男人好像才注意到陆勉似的,愕然瞪着眼睛愣了片刻,转而又看了余竞瑶一眼,随即被挟的右手一松,左手一扬,瞬间这刀便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猛地朝着余竞瑶刺去。 陆勉一惊,手臂收回,一把揽住了余竞瑶,把她再次护在了怀里。这一刀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陆勉的小臂上。与此同时,陆勉大喝一声,从巷子口里立即窜出了几个侍卫,将那男子擒了住。 「你没事吧?」陆勉蹙眉,目光在余竞瑶身上打量着。 余竞瑶摇头,却看到他月白的衣袖上透出了血迹。「你受伤了!」 「我没事。」说罢,回首再次望向那被擒住的男子。 「余竞瑶!你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我妹妹!你不得好死!余竞瑶,你不得好死,陆勉!陆勉你个帮凶,你们……」男子的叫骂声始终未断,陆勉一个眼神示意,侍卫将他的嘴堵了上,拉了下去。 男人的叫骂淡去了,余竞瑶才注意到身周的低语声,她举目望去,路人竟将她和陆勉围在了街中,窃窃私语着,目光有惊愕有漠然,有好奇有不屑……她赶紧从陆勉的怀中退了出来,尴尬得手足无措,然此刻,她看到了人群中一个清冷的目光正望着自己,越来越近。 「殿下!」余竞瑶唤了一声,便举步奔去。 沈彦钦迎了上来,握着余竞瑶的肩仔细端详了一番。 「伤到了吗?」沈彦钦蹙眉焦灼道。 「没有。」余竞瑶淡淡一笑。随即目光忧虑地转向了陆勉,陆勉的衣袖上的血迹越来越深。 沈彦钦见她无碍,也望向了陆勉,此刻侍卫已唤来了药堂中的大夫,要为陆勉包扎伤口,陆勉未动,唯是和沈彦钦对视,沉默许久。 「陆尚书舍身相救,日后定当感谢。」沈彦钦言了一句,环住了余竞瑶的肩转身离开。余竞瑶神情复杂,回首看了陆勉一眼。他按着伤口,血液已经从指缝渗出。这伤毕竟是替自己受的,余竞瑶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眼下这个处境,她什么都不能说。只得跟着沈彦钦离开。 陆勉看着渐远的二人,眉头蹙起,清俊的脸上愠意顿生。到此刻他还心有余悸,方才若不是自己拦下那一刀,受伤的就会是她,他甚至不敢想象那一幕的发生。 「宁王!」陆勉低沉着嗓音唤了一声,沈彦钦顿了住。「你不该让王妃一人来药……」 「陆尚书!」余竞瑶猛然转身,截断了陆勉的话。她目光锐利地望着他,陆勉一惊,明白了什么,无奈牵唇苦笑,放低了语调续言道,「你不该让王妃一人出门。」说罢,眼神不屑地望着沈彦钦。 余竞瑶长舒了口气,回视沈彦钦,却愕然发现他目光清冷疑惑地看着自己。然片刻,又收回了目光,牵着她走了。 一路上,余竞瑶心有余悸。刚刚发生的一幕已经让她胆颤心惊了,可她更是迷惑为何会有人要杀她,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凶手?这一定是个误会,或者是个闹剧。莫不是和陆勉有关,可他是真真切切地受伤了。 v第三十六章[09.21] 余竞瑶侧目看了看沈彦钦,见他眉宇未舒,凝神思虑着,她更是惶惶不安了。他不会误会什么吧。 「殿下?」余竞瑶轻唤道。 沈彦钦转头,神情淡然地望着他,瞧不出一丝心思。 「我只是和陆侍郎偶然遇到的。」他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跟他分开是为了见陆勉。 「我知道。」沈彦钦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可拢着的眉始终没有展开。 余竞瑶默叹了一声,她心里也有好多的纠结没有理顺。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第二日,王府内的小婢们开始窃窃私语,唧唧吱吱地交头接耳。余竞瑶好奇,想去问,却被眼快的霁颜都呵斥散了。 余竞瑶迫问下,霁颜终于吐口了。原来是街上开始传言,余竞瑶曾经为了和一个姑娘抢陆尚书,竟把人家姑娘逼死了,现在姑娘的家人寻到了证据,要指证这姑娘就是余竞瑶害死的。 余竞瑶惊呆了,这怎么可能,自己何曾做过这些事?瞧着霁颜一脸不惊反倒忧心的神情,和她刚刚驱散小婢时的怒气,余竞瑶猜霁颜一定知道什么。便询问起来,霁颜只道小姐的失忆症又犯了,便帮她回忆了起来。 两年前那姑娘爱慕陆勉,对陆勉诉情时被余竞瑶撞见,余竞瑶大怒,呵斥了那姑娘,还将人家带到了沁河边数落,之后那姑娘便落水了。知道这件事以后,余竞瑶也很是惊讶,只说不是自己害的她。可那一家人据说是找到了证据,扬言要告发国公小姐,可谁知后来竟默默地息了火气,道那姑娘自己失足落水的。不知今日他们怎又提起了此事。 原来真的有这么回事,只是这事是曾经的国公小姐做的,如今自己替代了她,便没有人知道那段真相了。 「可知道他们寻到的是什么证据?」 「说是在那姑娘的身上,找到了王妃的青玉百合镂雕镯子?」霁颜应道。 「我那只青玉镯子?就是前天碎的那个?」 「对,就是那只,那本来就是一对的呀。」 …… 这件事一直在发酵,不过两天的功夫,谣言沸沸扬扬。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运作,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个曾经的国公小姐如今的宁王妃,跋扈就算了,居然敢杀人,不但给晋国公蒙羞,只怕这三皇子也要因她颜面扫地。最重要的事,她还是因陆勉而害死人,所以说她到底最爱的还是陆勉吧,这三皇子心里岂不苦死。 这些话,余竞瑶不可能当做没听到,出门在外,听说她是宁王妃,众人看她的眼色都变了。 这件事困扰着余竞瑶,她分析了好久,想得越是深入,越是觉得这事绝不是晋国公小姐做的。就算她生了妒火,陆勉毕竟和她有婚约,这又是何必呢?更何况她不是这样的人,自己替代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国公小姐,对曾经的她有着莫名的信任。 退一步,即便这件事真的和她有关,余竞瑶也绝对不躲,她会替她赎罪。 入夜,余竞瑶躺在沈彦钦的身边,久久不能入睡,她想要知道真相,可是到哪里去找呢。正思虑着,沈彦钦伸臂环住了她的腰,从身后将她拉紧了怀里,随即气息扑来,细密的吻落在余竞瑶的后颈,耳珠,肩膀…… 沈彦钦的手探进了她的寝衫中,开始作乱,渐渐地,余竞瑶的身子热了起来,气息不均,意识越来越混乱,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刚刚想到哪了。 「殿下。」余竞瑶娇喘着唤了声。 「什么?」沈彦钦声音含混,并未停下来,干脆扳过她的身子,压在了身下,无限眷恋地吮吸着她的味道。 「殿下,今天不行,不行……」余竞瑶喘息越来越急促,最后还是忍了住,抵开了他。 沈彦钦撑起身子,愕然地看着下面的人,眉宇间蕴着些失落。随即转身,不情愿地躺了下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热烫的下面抵着她,下颚一直在她的后颈摩挲着。 「还在想那些流言吗?」沈彦钦在她耳边吐着气息。 余竞瑶轻轻应了一声。 「别想了,都会过去的。」 「可我真的觉得她不是我害死的。」余竞瑶颦眉道。沈彦钦闻言怔了怔,虽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害的……」沈彦钦的气息又开始重了起来,扑在耳后,痒痒的。 「我必须找到真相。」余竞瑶坚定道。 「算了,你不要管了。」 「怎么能算了?我若不管,那我不是真的成了凶手了!」 「不会的,时间久了就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沈彦钦的吻又落了下来,潮润温热得余竞瑶的身子又要被点燃了,可理智不允许,她猛地从沈彦钦的怀里挣开,坐了起来,盯着他到。 「过去?两年了都可以再次提起,时间根本掩不住事实,而且我不想事实被掩盖,我一定要查清真相。」余竞瑶义正言辞,激动得嗓子都颤了起来。 看着她执着的模样,沈彦钦忍住欲望,坐了起来。 「事实?还有比你更清楚事实的吗?只要你真的没做,问心无愧,人家说什么都无所谓。」 问心无愧?可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国公小姐,她如何能知道真相,如何做到问心无愧,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我不能让他们在背后这般议论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凶手,更不想让他们再次将自己和陆勉捆绑在一起成为话题。 v第三十七章[09.21]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还要做出这些事来?」沈彦钦一语,让余竞瑶惊了住。 这些事,不是我做的! 「你有没有想过冲动的结果?」沈彦钦剑眉高耸,面色沉了下来,「你就那么喜欢陆勉吗?」 说罢,沈彦钦下了床,留下一个怔忡的余竞瑶。 他生气了?余竞瑶黯然,他居然也认为那人是自己害死的。 余竞瑶凉苦一笑。他若是果真这样想,还真是没办法不生气。自己的妻子曾经爱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害死情敌,没有比这更让人憋闷的了吧。 余竞瑶无奈叹息,她可以理解他,可谁又理解自己呢?那根本就不是她啊。 她对曾经一无所知,便这样背上了流言的压力。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误解,但是不能忍受背上这样的罪名,人言可畏。而且那个为了陆勉横冲直撞的人也不是她,她的心思,从始至终,都只在沈彦钦一人身上,这要怎么解释呢? 余竞瑶曾有过冲动,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给他,可终了还是说不出口。只怕说了,他也一定理解不了,况且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沈彦钦不是也背负着满身的秘密吗?原来两个这么近的人,居然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二人的心,根本就没有贴近过。余竞瑶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便知道沈彦钦的情义,自己的安全感还是这样淡薄,时有时无。余竞瑶看不透他,他也不想了解自己。 夜越来越深,黑暗裹着,余竞瑶无依无靠,思绪像缥缈的烟,拢都拢不住,发散,悠荡,胡思乱想…… 而另一侧,出了寝堂的沈彦钦,直奔书房,有事情亟待他解决,于是再次唤来了程兖。 「查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当时确实有一个证人在场,是家酒肆的伙计,采买时遇见了王妃和那姑娘。」 「他怎么说?」 「他供言,看到两人争执,王妃把那姑娘推入沁河,落水前,那姑娘扯下了王妃的手镯。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只怕对王妃不利。这事,还得她自己来辩解。」 「她若是能辩解就好了。」沈彦钦叹声道。 「为何?难道此事真是的王妃做的?」 「不是。」沈彦钦一口否决,「她绝不会害人的,我相信她。」 「那又是为何,毕竟只有王妃知道当时在河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彦钦陷入深思。余竞瑶对这件事不但一无所知,甚至感觉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沈彦钦不明白,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还是根本就不想去想。 「此事为何拖了两年之久?」沈彦钦再次问道,程兖有些迟疑。 「……当年,此事被陆尚书压了下来。」 「陆勉?」沈彦钦惊诧,随即叹息。果真这样是帮不了她的。 不过这事压了两年又被重翻,恐怕没那么简单。能让这一家人不顾陆尚书的势力,执意挑起是非,只怕身后人的背景,这尚书郎无以匹及。 「殿下,还要按原计划进行把他们……」程兖望着凝神沉思的沈彦钦。 「不,继续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想要清白,那就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 …… 余竞瑶早上醒来,一翻身,扬起的手臂便打在了沈彦钦的胸口。余竞瑶一惊,忙坐了起来,紧张地望着身边阖目蹙眉的人。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以为他一夜未归呢。 「打疼你了吗?」余竞瑶撑起身子,手覆在他的胸口。 「你能有多大的力气。」沈彦钦睁开眼,看着娇媚的她,平静似水。 余竞瑶注视着他,想到昨晚的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收了手臂,躺了回去,默不作声。 沈彦钦翻身,手撑着头望着她,淡然道,「生气了?」于是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拉进了怀里,胸膛相贴,沈彦钦握着她盈盈细腰,柔声道:「昨晚我的话重了,是我不对。」 余竞瑶摇了摇头。面对自己和陆勉的流言蜚语,她能理解沈彦钦的心情,她一点都不怪他说的话,她只是觉得,分明是再亲近不过的人了,为什么总有跨越不过的距离呢?她甚至有点羡慕起秦绾来,起码秦绾知道他的一切,猜得出他每一个眼神后的所思所想。 用过早膳,沈彦钦又去忙了,趁他不在余竞瑶让霁颜赶快去熬药,自己躲在房中,思考着流言的事。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国公小姐不会推那姑娘落水,可仅凭直觉有何用?她要证据。 躲在家中胡思乱想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决定出门,到沁河去瞧瞧。 遣了马车候在巷口,她一人漫步沁河边。阳光下沁河水荡着微微涟漪,平静得宛若一个温和姑娘,谁会想到她吞噬了多少条生命。沁河边的花草丰茂,只是到了这个季节,枯黄一片,不免萧瑟。 这就是当初事发的地方吗?可绕来绕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毕竟两年了,还能看出什么?余竞瑶望着那平静的河水心也凉了下来,一点头绪都没有,曾经的记忆点滴未存。唯一在场的两人,其实都不在了,独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躯体和另一个人的灵魂而已。 既然承受了这具躯体,她就必须对她负责,有时候余竞瑶甚至觉得是自己抢走国公小姐原本的生活,自己就像一个侵略者,侵占了她的身体,她的生活,她的情感。 v第三十八章[09.21] 余竞瑶一边走一边出神地想着。一只雄鹰突然划过天际,伴着一声长鸣,恍若将天空撕裂一般,余竞瑶惊了一跳,绊在了联结的枯草上,险些没倒下,幸亏被身后的人拉了住。 「小姐小心!」莺莺之音,好听极了。 余竞瑶转头而视,一个年纪不过及笄的姑娘正拉着她,好看的眉眼透着关切。她望着余竞瑶,一双水灵的眼睛越张越大,朱唇微启,怔了一阵,惊喜地问道: 「可是宁王妃?」 余竞瑶诧异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见过宁王妃。」那姑娘扶正了余竞瑶,揖身施礼。宁王妃是不常露面,可曾经的晋国公家小姐,大半个城的人都见过。 「不必拘礼,我还要谢谢你刚刚拉住了我。」余竞瑶含笑,扶她起身。 「哪里。」姑娘的脸有些红了,突然又问道,「宁王妃怎一个人呢?还来这危险的……」姑娘刚想说沁河边,蓦地想起了什么,止了话。 余竞瑶淡笑,未应。 「宁王妃可是在为流言的事忧虑?」姑娘凝眉殷切道。 余竞瑶依旧温婉浅笑,无奈叹息一声。那姑娘听到了,蓦地拉住了余竞瑶的衣袖,闪亮着双眸,语气坚定道:「我不相信这是宁王妃做的。」 这倒很让余竞瑶吃惊,她带了几分好奇地打量那姑娘。 「即便宁王妃为了陆尚书和那姑娘生怒,也没必要害她呀。那些不过都是流言罢了,宁王妃万不能被流言击垮,也不要放过那些造谣的人。真相是唯一的,宁王妃应该站出来说清楚。」 余竞瑶看着小姑娘激动的模样,心里倒是暖,可她怎知自己的苦衷。 「嗯,谢谢你这么相信我。」余竞瑶雅然而笑。 「我说的是心里话,王妃不能放过这些人的,什么清者自清,都是胡说,人言可畏啊。」 小姑娘的话,竟说到了余竞瑶的心坎上,这不正是她所想,要讨一个清白吗?只是证据尚未找到,若是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居心叵测的人。 …… 余竞瑶回了宁王府,匆忙地服了药,担心被沈彦钦发现,她吃些了好些东西后,一直站在庭院中吹风,担心沾了药味被他察觉。 「也不怕着凉。」沈彦钦提着衣服披在了余竞瑶的身上,把她拥在了怀里。下颚抵在她的肩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惊得余竞瑶心一颤,赶紧接了话。 「殿下最近这么忙,可是公事有了麻烦?」 抵在她肩上的头,摇了摇,笑语道:「公事不麻烦,家里这个比较麻烦。」 家里?他是在说自己? 「还在想那件事吗?」沈彦钦轻声问。 「嗯。」余竞瑶应了一声,可想到昨晚,担心会再次让他不悦,还是不提的好。「不早了,殿下歇下吧。」 余竞瑶的话刚落,只听耳边一声笑音,猝不及防地,沈彦钦一个打横把她抱了起来,进了寝堂。 室外冷风萧萧,而堂内是玉炉鸳鸯锦,粉香汗湿枕,一室春熏。两人在最近的距离,交换彼此的心跳,却不曾交换彼此的心思。缱绻过后,沈彦钦倚靠在床栏上,抚着贴在自己胸前的余竞瑶。余竞瑶醉脸春融,青丝漫散,任沈彦钦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留恋。 「你今日去了沁河?」沈彦钦细捻轻摩着余竞瑶的发丝问。 余竞瑶沉默,未应。 其实余竞瑶很想有个人能陪她一起承担这些,她也希望这个人是沈彦钦。不过这件事,毕竟和陆勉有关,沈彦钦心里的不畅,她明白,也能理解。既然他不想参与,那就不要让他牵扯进来,自己解决就好。 「你真的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沈彦钦续言道。 「想不起来了。」没经历过的事,怎么想。 沈彦钦沉默了,手指绕过发丝,抚上了她的耳垂。余竞瑶被他弄的痒痒的,朝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小猫似的,把头窝在了他的颈间。沈彦钦抱紧了她,含笑道: 「你当初落水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缩在我的怀里。」 余竞瑶一怔,脸蓦地就红了起来,他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了? 「一个不会水的人,还要带人家去河边,你就不怕落水的是你?」 余竞瑶突然呆了住,猛地坐了起来,瞪着清澈的双目,疑惑地盯着沈彦钦。沈彦钦也神色淡淡地望着他,随即唇角轻挑,勾起一抹笑意。 河,草,还有镯子……余竞瑶想到了什么,突然咧嘴一笑,痴痴的,倒把沈彦钦惊得一愣。余竞瑶眸中带着水光似的盯着他,像只捕到了猎物的小兽,也不待沈彦钦缓过神来,陡地扑了上去,叼住了他的唇。然这一吻可是点燃了沈彦钦,他挑唇坏笑,再次将她压在了身下…… …… 还没等受害人先发作,倒是这「凶手」把他们一家告到了官府。这事牵扯到宁王妃,由京兆尹亲自主持。堂上,余竞瑶一人对峙姑娘一家,陆勉作为证人出席。连睿王都好奇地跟来了,可唯独沈彦钦没来。余竞瑶理解他,其实没来也好,这事免不了要翻出曾经国公小姐和陆勉之间的事。 v第三十九章[09.21] 余竞瑶作为原告,要求保护自己的名誉,可一上了堂,自己倒成了被告,被那姑娘一家尽是指责,话不留情,句句戳人心窝。 不过余竞瑶任他们去说,镇静地听着,听他们哭诉自家的姑娘多纯善天真,哭诉死得有多冤,哭诉余竞瑶的心有多狠,哭诉这两年有冤而不敢申,甚至把陆勉替她平息的事也话里话外挑了出来。 余竞瑶这才知道为何这事两年后才被提起。她看了看陆勉,他清俊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温润的笑,只是唇色略淡,显得气色暗了些。他的伤应该还没好,那日救了自己,余竞瑶感谢他,但对于两年前压下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感激他。他这根本不是帮她,是认定了这件事就是她做的,才会出此下策。陆勉对曾经的国公小姐,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京兆尹传唤证人,余竞瑶才终于见到这个目睹一切的人。除了已去的两个灵魂,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余竞瑶想从他嘴里得知实情,然他却站在了对立的一侧。 「小人见到王妃和那姑娘争吵,王妃拿出鞭子要抽那姑娘,那姑娘一躲,王妃便推了她一把,把她推进了沁河里。」 「我没推。」余竞瑶冷漠道。 「证人在此,你还狡辩,我们知道你是宁王妃,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京兆尹一定会给我们做主的。」那姑娘一家一句话便把京兆尹架了起来,连睿王也不好插言。这事毕竟闹到了公堂,再想压也不可能了。 余竞瑶冷哼了一声,转身面向证人。「既然你见她落水,为何不救?」 「我……我去了!」证人望着京兆尹道,「人就是我救的。王妃推她下水,眼见着那姑娘扑腾着,便跑了。可惜我离得太远,等到了眼前,姑娘都沉了,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撒谎。」余竞瑶冷颜道,「沉了?她明明会水。」 「她……」那姑娘的母亲有点慌。 「你别说她不会,她自小长在江南,即便到了京都,这事也是一问便知的。」 「那河里……」 「这个季节的水草也根本绕不住她。」余竞瑶连她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水那么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许她手脚痉挛,游不了了呢?」那姑娘的哥哥喊出声来,他便是那日要杀余竞瑶的人,因为那日的事,此刻他的手还带着枷锁。 「即便如此,仅凭他一人之言,证明不了什么吧。」陆勉忍不住插了一句,余竞瑶没有看他。他们俩的流言已经够多了。 「是,可我们还有物证。」那姑娘的哥哥说罢,只见衙役呈上了那只青玉手镯。 「那姑娘落水前,扯了王妃一把,但没扯住,把这只玉镯带了下来。我把那姑娘救出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死死地攥着这镯子。」 「死死地攥着?」余竞瑶冷笑。「一个人在无助的时候,她不去拉身边能拉住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会水的人,她会连命都不要,紧紧地攥着这镯子?」 那证人不语,颤抖着身子,额头冒了冷汗。穿越前余竞瑶工作了几年,审过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表情见得太多了,她一眼就看得出他心里有鬼。 「你又撒谎了吧。」 「没有!」那证人握拳大吼了一声,「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看来他是死咬到底了,不过余竞瑶觉得,他咬定的背后一定有原因。此刻想这些原因来不及,她必须让他吐口。余竞瑶头脑飞速地转着,眼神在证人和证物之间轻掠。 京兆尹处境有点尴尬,局促不安。一面是睿王的妹妹,宁王的正妃,他不敢得罪,可堂下还有那么多百姓,这事已经闹了起来,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包庇。一时骑虎难下,心中叫苦,只得吼着证人,让他从实招来。可这证人是死了心一口咬定,他也没了办法。 「那证物可否让我瞧上一瞧。」余竞瑶的清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府衙送了上来。 余竞瑶纤指一捏,不过瞟了一眼,便冷笑一声,对着证人,一字一顿寒声道: 「这根本不是我的镯子。」 「这根本不是我的镯子。」 在场人皆是一惊,公堂又一次静了下来。 「你说不是便不是吗?」死者的哥哥大吼了一声。 「我可没有品质这么劣的东西!」余竞瑶不屑挑眉,随即对视京兆尹,从容道:「这镯子虽和我那只相同,但质地和工艺差得太远了。那镯子蛮夷进贡,陛下赏给父亲的,怎么可能是这么普通的一只。况且这镯子是一对的,大人若是不信,我把那一只拿来便是。」 余竞瑶唤了堂下的霁颜一声。好在霁颜有所准备,那只镯子虽然碎了,毕竟那玉石罕见,价值连城,一直没舍得扔,今儿真的就用上了。 两只镯子一呈,不要说京兆尹,连那证人一眼也瞥出了二者的不同。那光泽,色彩,质地,差得太远了。 「做伪证?好大的胆子!」这事可算是见亮了,京兆尹威严怒喝一声。 「不对,这不是我的那只,肯定拿错了。」证人慌了,目光无措,在京兆尹和府衙身上窜动。 「还狡辩,这便是你昨日交于本府的那只,你的意思是本官偷梁换柱了?」京兆尹怒了。 「不不,不是的,大人。可这真不是我捡的那只,我捡的那只比它亮多了,我……」 看着众人皆是一脸恍然的模样,证人僵了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捡?你倒要好好给本王解释解释这个‘捡’了。」「嘭」的一声,睿王将手中的茶盏扣在了案上。憋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发话了。 见睿王凌厉得把京兆尹的威严都盖住了几分,那证人冷汗淋漓,一个激灵,猛地磕跪在了地上。再坚持也没有用了,他的防线开始坍塌,终了扛不住了,一五一十地把那日的事讲了出来…… v第四十章[09.21] 两年前的那日余竞瑶和那姑娘确实争吵起来,姑娘咄咄逼人,余竞瑶气得举起鞭子要下手。然鞭子未落,那姑娘先推了余竞瑶,站在河边的,一直都是余竞瑶。 余竞瑶毕竟有些底子,惊慌之际,她鞭子一甩,卷住了对面的一颗树,斜身撑了住。可还没等站稳,那姑娘又来推她,余竞瑶一躲,那姑娘撕扯不及,便落水了。 可那姑娘会水,在水下,还和余竞瑶对吼,余竞瑶懒得再理她,转身便走了。至于那个镯子,是两人撕扯,落在草地上,被证人捡到的。 真相大白了,除了那姑娘一家,众人都舒了口气。睿王和京兆尹相视而笑,然陆勉沉默了。这事果真不是她做的。 众人觉得这事算了了,可余竞瑶仍是耸眉逼视着证人,一张清媚艳绝的脸透着凛然之气。 「这就完了?」 证人大惊,目光躲闪着,「完,完了。」 「那她是怎么溺水的?」 「如方才死者哥哥所言,是手脚痉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走的时候她正要上岸,即便手脚痉挛,你也完全有时间救她吧!」 那证人面如死灰,瘫坐在了地上。他逃不过了,意识彻底崩溃,竟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当时,他发现了那只镯子,知道从国公小姐身上掉下来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够他吃喝一辈子,担心那姑娘上岸会发现,便趁她不注意偷偷捡了起来。然刚一拾起,那姑娘已经趴在岸边,目光正盯着他。他心里一虚,歹心即生,一脚将那姑娘又踹回了水里,眼见着那姑娘体力不支,在冷水里挣扎了几下,便沉了…… 讲到这,真相大白,余竞瑶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也多亏这个假镯子,不然这案子只怕会更棘手。此刻的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亮堂过,一身轻松。她欢心地朝着睿王和京兆尹拜了别,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消息告诉给沈彦钦。许他不在乎,可她就是想告诉他,自己是清白的,他的妻子从没有害过人。 一出公堂,朗日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映眼而入。阳光漫浸,也不知是自己的心情太好,还是企盼太强烈,余竞瑶眼中的沈彦钦像似熠熠的天神一般,让她忍不住驻足打量。沈彦钦看着怔怔傻笑的余竞瑶,扬眉挑唇,微微一笑,把余竞瑶的心都耀暖了。他招了招手,余竞瑶像个孩子似的迎了过去,不自禁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殿下一直在门外等我?」 「嗯。」 「那堂上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沈彦钦眼神宠溺。 余竞瑶开心极了,被沈彦钦牵着,离开了。消失在公堂上,消失在京兆府中,消失在陆勉的视线里…… 陆勉望着两人,心绪郁结。他不明白,仅仅两年而已,她的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大。 当初余竞瑶把人带走,陆勉也只是以为她赌气而已。然过了两日,听闻那姑娘溺水身亡的消息,他着实一惊,接着就看到惶恐失措的余竞瑶匆匆赶来,泪眼婆娑的扯着他的衣角,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不是我害得她,真的不是我害的。」 再如何骄横,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在生死面前,依旧会害怕。陆勉给她抹着泪水,安慰她不要慌,一定会没事的,只要不是她做的,官府会还她清白的。听到「官府」二字,余竞瑶的泪流得更凶了。 「我不去公堂,我不能去!去了就毁了,子豫哥哥,他们都不信我,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说着,她扑倒陆勉的怀里,放声嚎啕起来。 陆勉僵了住,虽和她从小熟识,这却是二人第一次亲密接触。余竞瑶小小的一团,贴在怀里柔软得像个小动物,无助地颤抖着。陆勉的心像被一直手攥了住,紧得无法呼吸,他怜爱地抚着她的头,泛起的保护欲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不去公堂,我不会让你去的,没事了,有我在,都过去了……」 时隔两年,那种心疼的感觉陆勉依然能感受到,他伸手想要抚摸,然怀里空无一物,她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过去的事,真的能当做没发生过吗?不管是曾经还是如今,她对自己的帮助依旧无视,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能相信。陆勉伸出的手掌紧握,所有从指尖的一切,他一定会寻回来。 …… 这事算是过去了,流言渐渐淡了下来,倒是更多的人讨论起宁王妃在公堂上是如何镇定自若,逼得人家无言以对。道这个晋国公府的大小姐,变化太大,这一嫁简直换了个人。再想想这宁王的起步,好像两人还是很登对的。 余竞瑶听在耳,思虑在心。在外人看来,二人越走越近,可她怎么总是觉得两个人的心贴不到一起,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她敏感极了,甚至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若有若无。明明就不是生理期嘛! 这件事,让余竞瑶明白了沈彦钦对她也有不在乎的时候。不是说这个案子和自己的清白,而是自己这个人,他就从来没怀疑过吗?为什么自己过往的记忆一丝不存?为什么自己和曾经那个国公小姐的差别之处如此之多?他从来都没有疑心过自己的身份?毕竟是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啊。 这种不在乎,让余竞瑶产生一种久违的不安,他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这个人都不在乎了。 「王妃,喝药了。」霁颜悄悄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打断了余竞瑶的思绪。 余竞瑶望着那碗,颦眉凝思。 「还有几副药?」 「两副吧。快用完了。」 已经快两月了,还是一点动静没有,看来在这个时代,不孕真的没那么好治。 见余竞瑶脸色暗淡,霁颜猜到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她。「王妃不要心急,这才多长时间,慢慢来一定会有的。」 余竞瑶笑了笑,把药碗中的勺子拿了出来,如往常一般,端起碗蹙眉一饮而尽,这样起码能让苦短暂一些。 虽然明白沈彦钦不许她再提此事,是怕自己伤心。但余竞瑶对孩子的渴望强烈到入骨入髓,一个女人对成为母亲的向往是本性。她渴望做母亲,更希望能和沈彦钦有个孩子,这样的人生才算完满。 每每忆起公主的孩子,余竞瑶都会想象如果沈彦钦做了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像驸马一样喜不自禁,想到这,余竞瑶就想要迫不及待地给他生个孩子。 v第四十一章[09.21] 「吃了这两副,再去拿一些。」余竞瑶含着蜜枣,嘱咐道。 霁颜一怔,劝道:「不行了,上次就该缓一月的,王妃便接着吃了,这一次绝对不行。」 「哪有那么严重,大夫唬你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这药确实管用,我最近都没有那么怕寒了。」余竞瑶笑着朝霁颜努了努嘴。 霁颜争不过她,只得叹息应了。 余竞瑶把霁颜遣了出去,自已一人坐在榻上,望着眼前的蜜枣出神,默默地咽下了嘴里的那颗。然刚一下咽,嘴里的苦意又泛了出来。余竞瑶叹息,这苦还真不是一颗枣能抵得了的。 就像这不安,不是沈彦钦对自己的一个欢颜,一个笑语便能抵消的。他对自己也许是出自真情,然这真情,谁能保证在与他的意志相冲突时,他还会坚持站在自己这侧。 如果爱和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那么沈彦钦是选择爱,还是选择恨呢? 余竞瑶哼了哼,干脆又塞了两颗蜜枣在嘴里。真是庸人自扰,心底明明对沈彦钦极其信任,无限依赖的,干嘛要想这些,反正这辈子她都不会离开他的。最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许是发生的事太多,忧思过度吧。去出散散心,回来便什么都好了。 余竞瑶美美地拾掇了一番,然刚出了寝堂,就碰到了来唤她的沈彦钦。方才宫里来了消息,招他二人入宫。 …… 路上,余竞瑶揣测了好多理由,为什么要让他二人入宫。可一条都没猜中,她怎会想到帝后招他二人入宫,竟是为了给沈彦钦立妃! 马车上,余竞瑶心里不高兴,便显现在了脸上。好歹她也是沈彦钦名正言顺妻子,这种事,任谁也没办法坦然面对吧,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穿越而来讲求男女平等的现代人。 见余竞瑶神情怏怏,也不理睬自己,沈彦钦不禁笑了,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你吃醋了?」 余竞瑶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没有。」 口是心非。沈彦钦捏了捏她的脸。刚刚在太极殿,皇后提出立侧妃一事时,她又惊又怒,瞪着双眼,望着帝后的目光都带着火苗似的。好在没发泄出来,还算端雅地安奈住了。 「你放心,我只要你一个。」 沈彦钦的话,让余竞瑶心里煦暖。可想到皇后的话,她仍是郁郁得很。 「宁王如今已封王了,怎能只有一个王妃,毕竟是皇子,有为皇室开枝散叶是责任,如今你二人成婚快两年了,宁王年纪也不小了,不宜再耽误下去。正好身边有这么个人选,所以我和陛下商议,给宁王立个侧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上还在担心孩子的事,转眼便成了为人拿捏的把柄。其实这也怨不得别人,只怨自己穿到了这么一个年代,嫁给了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人。有些事,可能真的是避免不了。如今他才不过是宁王,未来的他可是皇帝…… 余竞瑶哼了一声,倔强得很,赌气道:「殿下若是愿意,我不会阻拦。」 「那我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沈彦钦敛笑挑眉,带着谑意地睨着余竞瑶,见她噌第一下从自己的怀里窜了出来,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眉梢眼角都挂着怨气。 分明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不过她越是妒忌,沈彦钦越是高兴。他再次把她拉了回来,惩罚似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道: 「明知道帝后面前,我已表了态了,你还这么说,该不该罚。」 余竞瑶跟着他的手指,眨了眨眼。的确,太极殿中,帝后刚提出立侧妃的事,就被沈彦钦一口回绝了,决绝毅然,一点容缓的余地都未留,为此皇帝的脸色都变了。余竞瑶心里自然欣喜,可想到帝后那怫然不悦的神情,隐隐有点担忧。况且皇后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他毕竟是个皇子。 「殿下,总该有个孩子的。」 余竞瑶颦眉,要不要现在把自己吃药的事告诉他?「我最近……」 余竞瑶还没说完,沈彦钦点着她鼻尖的手指倏然滑到了她的樱唇上,止住了她的话。随即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对视着自己。他剑眉微耸,余竞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满和怜惜。 「不是说过不许提这件事了吗?看来你真的该罚了。」说罢,便蓦地朝她的唇贴了过去。 余竞瑶见势一躲,这一吻便落在了她的粉腮上。 「会躲了?」沈彦钦一怔,随即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谑声含笑道,「看你今晚怎么躲。」 到了宁王府,沈彦钦搀余竞瑶下了马车,二人一入前院,便发现这气氛不对。庭院中家仆背对着大门站了一排,伫立在几人面前,气势对峙一般。 霁颜带着愁容匆忙赶了过来。看了看沈彦钦,拉着余竞瑶的手便道: 「来了位小姐,自称是宁王的侧妃,说什么也不肯走……」 余竞瑶惊愕,呆了住。居然自己上门了?难不成这就是皇后所言的侧妃人选? 二人上前几步,众人发觉宁王和王妃,皆回首让了开。这一让,让余竞瑶恍惚了一下,那个稳坐在院中石凳上的人,不就是那天在沁河边劝慰自己的姑娘吗? 「王妃,你看……」霁容赶前几步,走到了余竞瑶的身边,看着那姑娘一脸的不高兴。 余竞瑶没说什么,只是打量着这姑娘,随即看了看凝眉的沈彦钦。 「缨铒见过宁王,宁王妃。」姑娘款款上前,端雅揖身。 「小姐便是皇后的侄女,陈缨铒?」余竞瑶未等沈彦钦先开口了。 「回王妃,是。」姑娘垂头敛目,莞尔应道,声音好听容貌更是娇嫩若花。 v第四十二章[09.21] 「嗯,那小姐前来宁王府是……」余竞瑶心平气和问。 陈缨铒眼皮挑起,偷偷朝着沈彦钦瞟了一眼,赧颜娇羞道:「陛下将我许给了宁王……」 「我回绝了,你不知道吗?」沈彦钦打断了她的话,下颌微扬,眉目舒展,冷漠地望着那姑娘。「你可以回去了。」 陈缨铒略窘,稚嫩的小脸闪过一丝惶惶。不过瞬间便平静下下来,颦眉想了想,道: 「可陛下确实让我来了。」 说着,示意身后跟随的小婢拿出一样东西。众人瞧着,皆是一惊,居然是皇帝的圣旨。 这会余竞瑶和沈彦钦都明白了,拒绝又怎样,皇帝和皇后的心思早就已经下定了,过问也不过是个形式。 「这是宁王府,没我同意,任何人也进不了。」沈彦钦望着陈缨铒冷言道,一丝情面都未留。 见此势,陈缨铒倒也未惊,举眸对视沈彦钦,「宁王是要抗旨吗?」 陈缨铒一句反驳,让余竞瑶暗吃一惊。这姑娘反驳的倒是挺快。 「想拿圣旨压我?」沈彦钦剑眉耸立,面色又冷了几分,目光冰寒得让人心悚。他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 听出他语气不善,陈缨铒深吸了口气,又屈身一揖,镇定道:「缨铒不敢。只是圣旨一出,陛下金口玉言,宁王应该知道抗旨的后果。宁王果敢血气,不过缨铒毕竟女流之辈,不敢违旨不遵,所以我还是不能走,请宁王见谅。」说罢,便恭谨垂目,屈膝不起。看这架势,还真是不打算走了。 沈彦钦眉头微皱,余光中,余竞瑶上前一步。方才还是薄怒郁积,此刻的她却舒眉展目,泰然得很。 「既然如此,便留下吧。」余竞瑶淡然笑道。 如果说余竞瑶方才不悦是因为不解状况,那么此刻展颜却是因为她捋出了一丝头绪。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偏这般沉稳,若不是见过些世面,那只能说,是有人特地嘱咐过了。 「钱嬷嬷,带着姑娘去后院吧,暂且就安排到凌云堂。」说罢,给了钱嬷嬷一个眼神,遣散了众人,便拉着愕然不解的沈彦钦离开。 二人刚转身,便闻身后一声,「谢过王妃。」余竞瑶回首望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彼此目光清傲冷漠,谁也不差分毫。 寝堂中,余竞瑶拉着沈彦钦坐在了床榻上,随即掩了门。 「为何要留她?」沈彦钦淡定问道。 「我倒是想不留,可推得掉吗?帝后的意思,殿下心里不懂吗?」余竞瑶站在他面前冷静道。 沈彦钦看着神情严肃的余竞瑶,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是何意义,说说看。」 余竞瑶不喜欢他这样,总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着急的倒是自己。 「立侧妃的事,有皇后做主就好了,哪里用得上陛下亲自出面,还要郑重其事地颁个圣旨。我看目的根本不是娶妃,是想要考验殿下罢了。」哪个皇帝不是这样,无论是臣是子,他都心存戒备。 「所以殿下若是违背圣意,只怕会惹恼他。今日陛下的态度,你我都清楚,若是惹恼了他,对殿下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殿下才刚刚在朝中落下脚,站还没站稳呢,肆意不得。」 「嗯,有道理,接着说。」沈彦钦笑意不减,饶有兴致地望着神色凝重的余竞瑶。 「再说皇后,为何非要把这事拿到皇帝那,还不是想让殿下陷入两难的境地吗?一定是因为卫国公的事,她才动了这个心思。如今圣旨都下了,金口玉言,这个陈缨铒,殿下是推不掉的。推了,便是违背圣意,中了皇后的计。不推……」余竞瑶迟疑。 「怎样?」沈彦钦笑影更浓,伸臂握住余竞瑶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不推就留着个碍眼的,扰了我们夫妻感情是吗?」 余竞瑶瞧着他戏笑的模样,斜了他一眼,怎就一点不知愁呢! 「不推……殿下就得了个佳人,挑灯夜读,红袖添香,岂不美哉?」余竞瑶双臂环上了沈彦钦的颈脖,弯了弯唇角,佻薄一笑,艳若桃花。 沈彦钦闻言一怔,随即笑了,带着谑意。「好啊!」他握着余竞瑶的腰,狠狠地捏了一把。余竞瑶痛得登时挺直了身子,下意识地贴近了他。「那王妃可不要吃醋啊!」说罢,蓦地吻了上去,把她压倒在了床榻上。这么大胆,看来不能再等到晚上了,现在就该好好地惩罚她。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镜的,这姑娘不过就是个棋子罢了。只是余竞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到那日的河边偶遇,只怕皇后的目的不仅仅是给宁王难堪。 若是单单赐亲,征得皇帝应允便可,用得上又是圣旨要挟,又直接塞人来宁王府?这步步紧逼的背后,一定有原因。 至于陈缨铒,定然是留不得的,眼下她有圣旨护着动不得,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随着沈彦钦作乱的双手,余竞瑶的思绪都被他搅得跟不上了,意识飘上九重天,娇喘中她又沦陷了…… 陈缨铒一留下,帝后那边果然安宁下来,看来这结果他们都很满意。这几日,陈缨铒在凌云堂也算安稳,每日早上也会依礼来给余竞瑶请安,余竞瑶让嬷嬷告诉她日后不必如此。她来的时候沈彦钦才刚起,每每她候在门外,沈彦钦都要在寝堂多留一阵,余竞瑶猜他是不想和她撞面吧。 这姑娘还算有悟性,许是猜到了,于是便等宁王出了门再来,对余竞瑶恭谨得很。不过想起那日在河边两人的对话,和她初来时那个冷傲的眼神,余竞瑶觉得,她不该是个荏弱的人。再说,好歹她也是皇后的外甥女,有帝后为她撑腰,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 若不是太忙,沈彦钦晌午都会回王府陪余竞瑶用午膳。这日侍卫来报,皇帝招他入宫,晌午不回了。如今他统领神武军,被皇帝召见倒也正常,只是刚刚发生了这件事,她不免要多心了。 沈彦钦不回,余竞瑶便趁这空档,让霁颜把药端来。虽说到现在这肚子也没个动静,但这药还是解决了不少问题。往常这种天气,她都冷得恨不能抱着火炉了,可现在,她不见得比沈彦钦穿的多。不那么畏寒了,做起事来也格外有精神头,只是偶尔不免也会燥热,心也急得很。许是寒久了,突然一热,不好适应吧。 霁颜端了药匆匆地走了进来,担心被人疑心,这药都是放在盛燕窝的瓷盅里。下手急了点,托盘咣的一声,盅盖晃了晃,溅了两滴药出来。霁颜缓过神来,忙用绢帕擦了擦。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余竞瑶端起瓷盅问道。皇上不急太监急,霁颜一心为余竞瑶,可她哪里知道余竞瑶的心思,因为陈缨铒的事,她最近烦着呢。 霁颜握着帕子,皱着眉头看着余竞瑶,「还不是那陈家姑娘。」 v第四十三章[09.21] 「怎么了?」余竞瑶垫着手帕拿下了热汤的盅盖。今儿这药稠了些。 「我方才谨慎着把药端来,以为没有人,谁知竟在书房后窗遇到了她。她自己吓了一跳不说,把我也惊得托盘没拿住,药都洒了,这是剩下的药底。」说着,霁颜瞥了一眼那药,又忧虑道,「陈家姑娘看着地上那药愣了好久,她会不会告诉宁王,若是知道这是什么药,会不会把王妃的事传出去?」 「不过一碗药而已,全府上下这么多人,哪日没个病的,服药的。平日里我这旁的药也没少吃,她又知道是哪一个。就算宁王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也要找机会告诉他。「只是,你刚刚说在那碰见的她?」 「书房的后窗。」 「后窗?」余竞瑶隔着手帕摩挲着盅盖,沉思。后窗和王府外墙之间隔了个小竹林,很少有人去那里,若非如此,霁颜也不会走那条路送药,陈缨铒怎么去了那。 「她在那做什么?」 「我着急,也没瞧见她,碰到时候都吓了一跳。不过看她站那位置,应该是打量书房呢吧。」霁颜回忆着。为了通风,书房的那扇小窗经常是半掩的,只留一条缝隙,她好像是在往书房里瞧。可书房里也没人,她瞧得是什么呢。 余竞瑶提高了警惕,问道,「以前在那遇到过吗?」 「以前倒是没遇到过,不过听说霁容说,她在后院遇到过她两次,都不是在凌云堂。她解释说是熟悉王府,瞧她唯唯诺诺的,霁容也没放在心上。」 「霁容那性子,放在心上就怪了。」余竞瑶无奈道,「你现在就去,找个手脚利落的,盯紧她。」 傍晚,沈彦钦回来了,余竞瑶伺候他用了晚膳,便陪他聊了来,问他最近公事可忙,官马生意如何,有一搭没一搭的,沈彦钦知道她目的不在此。 余竞瑶端着茶盏递给了坐在案前的沈彦钦,沈彦钦捏着她的一只手,单手接了过来,呷了一口。 「你是想知道我今儿入宫干嘛了吧。」沈彦钦挑唇笑了笑。心思被猜了出来,余竞瑶敛笑,「嗯」了一声。 沈彦钦慢慢放下茶盏,也收了笑意,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生怕她跑了似的。 「因为陈缨铒的事。」 余竞瑶心里哼了一声,就知道是这事。 「皇后选了个日子,下月二十八,定为婚期。」 这一语,让余竞瑶微惊,吸了口冷气。这么急?下月二十八,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看来皇后是担心夜长梦多啊。余竞瑶的心突然有点乱,手心滚烫,冒了些汗。沈彦钦察觉出来了,看她弯眉越拢越深,将她拉进了怀里,安慰道:「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余竞瑶眉头不展地盯着沈彦钦。陈缨铒来这的目的二人心知肚明,他当然娶不得她,她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这事太紧了,步步紧逼,只怕早在陈缨铒出现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所以不管陈缨铒留或不留,这亲早就定下。如此他怎么才能退得这亲?一旦退了,会不会陷入另一个圈套里? 「只怕没那么简单吧,我总觉得皇后的目的不只在娶亲。」不然干嘛一定要把陈缨铒先送到宁王府呢。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让她走的。」 沈彦钦低声道,可见她仍思虑颇深的模样,笑了笑,抚弄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信不过我?」 余竞瑶闻言,怔了怔。虽沈彦钦不提,但她知道,他一定是有计划的,于是噗地笑了出来。「信,男人没一个可靠的,偏偏殿下就不是!」说罢,便离了沈彦钦的怀抱,理了理裙裾,吩咐霁颜晚膳去了。 沈彦钦坐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听都像她在说自己不是男人呢?小丫头最近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新婚时的小心翼翼,和对自己的畏惧全然不见了,她的心结是打开了。 透过窗格,沈彦钦看着院中那抹倩影,分明容颜海棠般娇艳,偏生是恬淡沉静的气质,两种极致的对比,撩拨的他心痒。 沈彦钦兀自笑了,可想着想着,神情又渐渐冷了下来。其实他明白陈缨铒的到来,余竞瑶不可能一点怨意都没有,更何况如今又订了婚期,表面上她淡漠视之,其实她心里未必好过。 陈缨铒是一定要走的,只是时机还没到。 「去把陈家姑娘给我叫来。」 用过午膳,余竞瑶刚送走沈彦钦,便转身对着身边的霁颜道了一句。霁颜应声去了后院。 刚刚用午膳时候,霁颜偷偷告诉余竞瑶,今儿早上,宁王一走,陈缨铒又在书房后墙绕了许久,之后便去了无人居住的清芷院,一直到晌午宁王归来,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余竞瑶不做声张地点了点头,看来这陈缨铒是必须要谈一谈了。 「缨铒给王妃请安。」陈缨铒对着端坐正堂的余竞瑶揖了一揖,依旧温顺恭谨,连眼皮都不曾高抬。 「陈小姐坐吧。」余竞瑶示意嬷嬷给她扳来了月牙凳,陈缨铒望了余竞瑶一眼,迟疑着坐了下。 「陈小姐,在宁王府住得可习惯?」 「回王妃,还好。」陈缨铒点了点头。 「那就好。」余竞瑶捧着手炉,淡淡一笑。「你我也算有缘,当初在沁河,小姐帮了我,我还没处谢你,如今倒进了一家门了,我一直想问问小姐,为何要嫁宁王?」 陈缨铒低着头,婉转道:「女儿的婚事,向来由长辈做主,姑母给我定了这亲,我自然违背不得。」她举目瞥了一眼余竞瑶,见她神情清冷,赶忙又收回了目光。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余竞瑶盯紧了陈缨铒,见她捏着手帕,犹豫了片刻,道:「缨铒也心慕宁王。」说罢,她长出了口气。 这话一出,余竞瑶笑了一声。心慕?哪个姑娘在谈到这个词的时候,连个羞怯都没有,反倒是惶惶不安。见她那拧在手心的手帕,余竞瑶明白了,呷了一口茶,缓缓道:「是吗?不过我可不觉得你有多在意宁王。」 陈缨铒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皮始终没有抬起,紧抿着双唇僵了半晌,看得出她忍得很刻意。这话陈缨铒不好回,若是说「在意」,恐让王妃觉得自己有意和她争,若是说「不在意」,又否了自己先前的话。「缨铒未嫁,不敢和宁王走得太近。」 v第四十四章[09.21] 余竞瑶闻言,淡笑摇了摇头,她想说的可不是这个。「你若真的在意宁王,倒还让人欣慰,不过我瞧着,你倒更在意这宁王府呢?」余竞瑶话一出,陈缨铒愕然抬头,二人对视,陈缨铒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不定。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用我说吗?」余竞瑶冷哼一声,「只怕除了我和宁王的寝堂,这宁王府你都走遍了吧。」 陈缨铒怔了片刻,随即收起了惊愕,望着青砖上反射的一缕光影,平静道:「我只是熟悉一下王府而已,毕竟要嫁进来了。以后我也是王府的人,难道这也不允许吗?」 是忍倒极致,不想再忍了吧。此刻的她,才应该是真正的陈缨铒,那个河边伶俐的姑娘。 「当然可以,若是你真是此意,我没有意见,就怕小姐的心不在此。」 陈缨铒抿唇,依旧平静的很。余竞瑶见她是不打算解释了,续言道:「既然陈小姐不愿说,我也不便深究。只是奉劝你,不管你身后有谁,目的如何,你要记住你身在宁王府。」有些话,即便知道许是不可能的,但余竞瑶也不得不说了。 「婚期将至,你马上就要成为宁王府的人了,应该知道孰轻孰重,若是惹恼了宁王,你想过接下来的日子会如何吗。妇嫁从夫,跟了宁王,那自然是宁王的人。若是揣着他人的意,坏了自己夫君的事,你可知后果如何?你以为你不会受牵连吗?没了宁王,岂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余竞瑶句句戳着陈缨铒的心,她对答不上来,帕子越攥越紧,脸上的平静也维持不住了。见她始终不语,余竞瑶又拾起了手炉,漠然地望着她。 「或者说,这些你都不在乎,你根本就无意嫁给宁王。」 「不是的。」陈缨铒终于忍不住了,抬头疾呼了一声,望着余竞瑶淡漠得让人生畏的脸,她张开的口又合了上,把想要出口的话吞了进去,终了紧咬着牙回了一句,「缨铒在意宁王。」 余竞瑶知道,这话她虽是听进去,但未必会真的去做,所以还是不能懈怠。 「在意就好。」余竞瑶清浅一笑,唤了一声「霁颜!」霁颜从她身侧走了来。「既然陈家小姐是真心要入我宁王府,不要怠慢了。她想要熟悉王府,那从今儿起让赵嬷嬷伺候着,引着陈小姐到处转转。记得,无论早晚,寸步不离,免得哪日陈小姐又迷失了方向,走偏了路!」 「是。」霁颜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唇,笑了。 余竞瑶望着堂下坐着的陈缨铒,她僵得一动不动,也不抬头。攥着帕子的手都捏得没了颜色。脸涨得通红,看得出她在强压着火气。余竞瑶暗哼,气又如何?偏要看看她能忍到那一天。「从今儿开始,没有应允,陈姑娘也不得踏进前院半步。」想去书房,别妄想了! 直到出了正堂陈缨铒都未抬头看一眼余竞瑶,她怕自己已燃到眼眸中的火气会耐不住喷薄而出,直到回了凌云堂,她才咬着牙把这口气撒了出来。「啪」的一声,她将茶盏甩到了地上,然门外立刻问了一声,听得出是赵嬷嬷的声音,陈缨铒身边的小婢不得不敷衍了几句。 才这么会功夫就把自己盯上了,陈缨铒气得咬着牙道了一句:「走!进宫!」 …… 永和殿中,皇后怒其不争地对着自己啼哭的侄女,耐着性子劝着。 「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我对她已经够恭敬了,低眉顺目的,半点都不敢冒犯,可她还是和我过不去,把我拘在那蜗角似的小院子,我哪都去不得。」陈缨铒抹着眼泪道,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可怜。 「她限制你又如何,这宁王府也不是她说的算,你要把目标放在宁王身上。」 「可宁王根本就不待见我,日夜都和她在一起,我连见一面都难。」陈缨铒委屈道。 「那你就要花点心思,他不见你,你去见他,男人都架不住缠的,当初她余竞瑶嫁给宁王的时候,宁王也未必多待见她。」皇后冷哼了一声。 陈缨铒不满,嘟囔着:「可她那个时候也没有个正室百般阻挠,也没我这么多的任务……」 皇后闻言,望着她无奈叹了口气,寒声道:「那你最近就什么都不要管了,多和宁王接触,余下的事等成了婚以后再说吧。」 这一句,像是提点了什么,陈缨铒抹泪的手停了住,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袅袅熏香,想到了余竞瑶今儿的话。试探道: 「姑母真的要让我嫁给他?」 到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个问题,皇后斜了她一眼。「不然呢?陛下圣旨都下了,即便是我,也毁不了了。」 「可是……」陈缨铒一张小脸楚楚怜人,捏着帕子抽泣,轻若蚊声地问,「若是这事成了,会不会牵连宁王啊。」 皇后一怔,随即抿唇笑了,她终于明白这姑娘的心思了,原是在惦记这个。必须让她稳住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可是皇子,当然不会有事了。我让你去的目的是寻他和晋国公的往来,不过最终目的还是要扳倒晋国公,晋国公一倒,还有她余竞瑶的立足之地吗?这王妃之位,最终还是你的。」皇后拉起了陈缨铒的手,温慈道:「姑母很看好宁王的,只是这中间拦了个余竞瑶,若是你嫁了他,那咱们不就都是一家人了。你想想,你若成了王妃,还用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吗?到时候谁都动不了你了。」 话是这么说,可余竞瑶今日一言还是印在心上,陈缨铒抹不掉。她不是一点是非都不分的人,无论是余竞瑶还是皇后,她没办法尽信,也没办法不信。赌注在两方挪移,踌躇不定。 如果宁王真的出事该如何是好?她若信了余竞瑶,保了宁王,那么以宁王和余竞瑶对自己的态度,只怕自己在宁王府也过不踏实。宁王还是余竞瑶的,自己依旧是不受待见,被冷落的侧妃。 她若是信了皇后,扳倒了余竞瑶,就算宁王受了连累,可他毕竟是皇子,谁又能把他怎样。到时候自己却是他唯一的王妃了,即便得不到他的心,得了个王妃的地位也好。 陈缨铒抬头看了看皇后,她仍在温和地对自己笑着,不过这温和只是表面,陈缨铒明白这笑容后的冷漠。她是皇后,自己不过是个棋子,没得选择。 陈缨铒试了试泪,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就知道再如何装可怜都没有用了。 「缨铒知道了,都听皇后的。」 …… 余竞瑶回晋国公府去看蒋卿筠,碰巧父亲在,便聊了几句。余竞瑶本不欲提起自家的事,可宁王立侧妃一事,被皇后渲染得满朝尽知,她躲不开。 话题一引倒这,晋国公倒没有像往常那般盛怒,唯是冷笑。这事怒也没用,哪个男人不娶小纳妾的,可惜了自家女儿为他痴心一片。余竞瑶知道父亲的心思,怕他刚刚对沈彦钦产生的好感会减淡。她解释,这不过是皇后想要挑拨离间,父亲一定不要中计。 v第四十五章[09.21] 晋国公冷眼看着她,「你就这么信任他?」 「他是我夫君,我自然要信了。」余竞瑶笃定道。 「我是你父亲,你信我吗?」 余竞瑶看着父亲眼中的潮起潮落,默默垂目,微笑。「你是我父亲,至亲之间根本就不用任何语言来表述,这分血缘便是信任。」 晋国公摇了摇头,目光柔了下来,眼前毕竟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女儿。「既然信我,你当初还要嫁他。信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听。」 就知道父亲总是抛不开这些事,「这不是我不信父亲,是父亲不信我。我现在生活得不是很好吗?事实证明我没嫁错。」 看着女儿坚定不移的眼神,晋国公凉苦一笑,笑得余竞瑶的心颤了颤,她从来没见晋国公有过这般无奈的神情。「不过是此刻罢了,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你是聪明的,生活了这么久,不会看不出宁王的为人,他是个心思深沉,性子冷淡的人。也许环境对他的成长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追根溯源,到底是骨子里就有的。」 「父亲是担心宁王的性子随了他母亲?」谣传他母亲是个狠毒的人,可毕竟是谣传,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余竞瑶隐约觉得,沈彦钦母亲的事没那么简单,而她父亲定是知道些什么。 晋国公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透过窗格,看得见空旷的淡蓝中飘云舒卷,偶尔会蔽日遮光,让一切都黯淡下来,然不过是顷刻间,浮动的云终是掩不住背后的锋芒。 「是。」晋国公点了点头。记忆的遮云散去,那缕掩不住的光还是一样的耀目。那个女人连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要害,岂止是传言的那般狠。然皇帝也没好到哪里,面对眼前病体支离,无力还击的她,一丝旧情未念,连最起码的羞愧都没有,冷酷至极。这两个人生出的孩子,可想而知。 「皇后送人来,他宁王会不知何意吗?娶了便是个祸害,他是绝对不会留她的。这事越早插手越容易解决,但是他拖到此刻,连婚期都定了,越来越棘手。所以你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吗?」 「人是我留下的,不是他。」余竞瑶淡淡道。 晋国公冷笑,「皇后计出万全,连圣旨都讨来了,除了留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况且他若无意,你即便想留也留不住。单单从这就能看出,他是怀着心思的。可这心思,他可曾与你说过?」 晋国公说的这些事,余竞瑶不是没想到。沈彦钦一定有他的计划把这婚退了,只是如何退,什么时候退,他一概不说。他向来如此,什么都不说,余竞瑶已经习以为常的,支撑她的也仅仅是对沈彦钦的信任。 「当初阻止你,真的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其实她早就意识到了,睿王的夺嫡之路,沈彦钦的落魄,这些都不是父亲阻碍她真正的理由。「但是父亲你也不会把真正的理由告诉我是吧。」就像自己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嫁沈彦钦的理由一样。 「嗯。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有些事只是没发生而已,宁王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总之万事小心,父亲希望的,也不过是你平安罢了。」晋国公的目光在女儿脸上游移,最后落在她那双澄澈见底的眼眸上。往日的稚气退去,这里闪动的,只有坚定和沉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受了委屈,记得回家。」 余竞瑶鼻子发酸,眼圈红了。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听晋国公说这些暖心的话。可怜天下父母心,余竞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一直以来她都不敢触碰曾经的记忆,努力说服自己,她就是余竞瑶,晋国公府的余竞瑶。可是晋国公的一句话,还是碰到了那痛处,她远离家人,远离熟悉的一切,独自一人走上了这条永远回不了头的路。 余竞瑶的泪没含住,笑着流了下来。老天还是待她不薄,即便穿越而来,还是有那么多的人疼爱她。 「父亲放心。」 余竞瑶回了宁王府,沈彦钦应该快回了,她吩咐下人布置晚膳。今儿的药还没喝,余竞瑶让霁颜端了来。没想到王妃回来的晚,药温了,不敢再热,余竞瑶就这么喝了下去,感觉倒没往日那么苦。 「陈缨铒今儿如何?」余竞瑶拾起一颗粽子糖放入口中,问道。 「还算安宁,晌午一过出去了一趟,盯着她的芸儿道,是进宫了。」霁颜拾掇着药碗应。 是受了气,去找她姑母告状了吧。不过瞧那陈缨铒隐忍的样子,倒也不是个沉不住气的,这么大点的事就去找人撑腰,未免心急了些,只怕她目的不止于此。皇后是别有居心的,她的目的可不会单单是给沈彦钦难堪这么简单。 也不知道沈彦钦到底是怎个心思,什么时候解决这件事。对他的沉默,余竞瑶习惯了,不过习惯可不是说她一点都不会去想。和沈彦钦相处,就像在迷雾中,凭着对沈彦钦的信任,她才敢在无忌惮地前行,但是对于脚下踏出的每一步她不是没有惊疑,毕竟她什么都看不到,甚至是眼前的领路人。 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觉得两个人的心从未真正的靠近过。也许沈彦钦的沉默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不过余竞瑶觉得,夫妻就是应该敞开心扉,二人是一体的,同甘共苦才应是对彼此的尊重。 他不言,搞得自己也不敢语了。余竞瑶托腮撑在案上,无奈叹了口气。 哎,谁让自己偏偏就嫁了这么个人呢,还喜欢得不得了。感情这事,真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傍晚,沈彦钦回来了,伺候了更衣净手,二人一同用晚膳。深秋寒凉,膳房特地准备了川贝参鸡汤,余竞瑶喝了半碗,沈彦钦又让小婢盛了一碗来,非让她喝下不可。 「你怕寒,多喝些对身子好。」沈彦钦推了推碗道。 寒?余竞瑶觉得半碗热汤下去,自己身子都有些汗潮了,再喝还不得冒火啊。再者刚喝了药,又喝汤,喝得一肚子的水。可看着沈彦钦的不容拒绝的眼神,她硬着头皮笑了笑,把汤匙送到唇边,还未沾唇,便听小婢报,陈家姑娘来了。 余竞瑶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彦钦,落下汤匙。「告诉她,让她回去吧。」小婢诺声退了出去,然片刻又返了回来,言这陈姑娘是来给王妃道歉的,说心中有愧,一定要见王妃。 道歉,这又是哪一计?余竞瑶冷哼,摆弄着手中的汤匙,那隐在浑白汤汁下的鸡丝浮了上来。自己倒是真想看看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沈彦钦在这,知道他不愿见她,于是让小婢回了,不见。 小婢有些为难,顿了顿,还是退了下,然刚走到门口,便听沈彦钦轻应了一声。 「让她进来吧。」 余竞瑶不解地望着沈彦钦,沈彦钦笑了笑,「既然来了,就听听她要说什么吧。」 余竞瑶含笑点了点头,但心中疑惑。沈彦钦对这些事向来不关心,更何况他一直都在躲着陈缨铒,怎会突然来了兴致。余竞瑶想到了父亲的话,他的心思,真的很难摸。 陈缨铒袅袅而入,步履轻得似垂柳落花,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娇媚中透着楚楚,看得人不禁有保护的欲望。 「缨铒见过宁王,王妃。」缨铒施礼,规规矩矩地垂目而立。 余竞瑶看都没看她,漫不经心地喝着眼前的那碗汤。人是沈彦钦请进来的,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可等了半晌,这汤都喝了一半了,也不见沈彦钦开口。余竞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若无其事地,不疾不徐地吃着饭,好似这人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似的。余竞瑶放下汤匙盯着他,沈彦钦也感觉到了,四目相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唤了声霁容,却只是让霁容给余竞瑶添汤。 v第四十六章[09.26] 余竞瑶明白了,这人他是给自己请进来的。于是斜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陈缨铒。也晾了她半晌了,既然沈彦钦不说,自己来。 「陈小姐,这是何意啊?」 见余竞瑶开口了,陈缨铒又福了福身,「缨铒是来给王妃道歉的。」 「道歉倒不必了,陈小姐也没做什么于我有损的事,只是今儿我好像告诉小姐了,这前院没吩咐,还是少来的好。」 余竞瑶推开了汤碗,看着她。 「缨铒就是因此事而来的。」陈缨铒抬眼皮看了一眼余竞瑶,见她在盯着自己,赶忙低下头,又是那副恭谨的模样。「今儿的事,缨铒反省过了,是缨铒心切,想着早些熟悉这宁王府,也好早些适应,没想到冲撞了王妃,惹得王妃生气。」 余竞瑶冷笑,她倒是会找借口,二人就从没交锋过,这冲撞一说从何而来?余竞瑶若是应了这一说,那便是自己心量小,她不过在王府逛了逛,便觉得是对自己的冲撞;若是不应,怎么听都是自己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朝她发了脾气,委屈了她。 「陈小姐严重了,我今儿也不过是交代陈小姐几句。」余竞瑶瞥了沈彦钦一眼,他居然还吃的那么稳。 「是,只是缨铒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有今日王妃问缨铒的话,缨铒想过了,缨铒不是不在意宁王,是太在意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些冒失的事来。还请王妃看在缨铒对宁王倾慕的份上,别和缨铒计较了,等嫁了进来,缨铒定会一心伺候宁王,王妃。」说罢,她挑起眼皮瞟了一眼宁王。 原来目的是在这啊,她这是打着道歉的名义来和宁王诉情啊。心思还真深,一边将这绵绵情思是递了上去,一边还让人觉得王妃给了她委屈似的。又痴情又可怜,让人想不动情都不行了。姑娘倒是聪明,知道从自己这下不得手,便从宁王处下手,只可惜找对了方向,找错了人。 余竞瑶不禁笑出声来,抬眼看着沈彦钦,见他也望着自己,她眉眼微挑,带了丝戏谑。好似在告诉他,「人家可是来找你的。」沈彦钦看着她,淡淡一笑,仍是吃着饭。余竞瑶不高兴了,这饭有那么好吃吗?看来他是彻底不想管了。你不管,我管。 「陈小姐,你对宁王有这份意,我也很欣慰。不过我还是劝你把心思摆正了,别因为谁说了哪些话便有了偏颇。」余竞瑶脸色越来越沉。她说的是谁,陈缨铒听得出。「之前的事,你不必和我道歉,倒是此刻所为,你应该认错。我晌午嘱咐,不许你踏入前院一步,你可曾听进去了?打着道歉的名义就可以踏入正堂?是你心思简单,还是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余竞瑶冷若冰霜,气势凌厉得让陈缨铒抬不起头来,唯是搅着自己手中的巾帕。见她如此,余竞瑶冷哼了一声道:「你可以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但仅这一条这宁王府就容不下你。别说你现在没嫁进来,即便嫁了进来,也只是个侧妃!」 话毕,沈彦钦看了余竞瑶一眼,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唇笑了。 然对陈缨铒,这话却像根利锥刺向自己的心。凭什么自己要做侧妃?什么侧妃,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凭什么自己命运就该如此?自己明明也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即便入不了皇家,也会是朱门正室。身为皇后的侄女,明明是资本,怎就成了被人利用的条件。陈缨铒不甘心,可她逃不开命运的掌控,或者说根本逃不开皇后的控制。 所以只要有余竞瑶在,她只能是低声下气,惟命是从的侧妃,一个妾岂能和妻争。 陈缨铒僵着身子立了许久,两手紧握,指节用力得都没了颜色。一口气沤在胸口,起起伏伏,想要一冲而出,然终了还是压了下来。 她直了直身子,褪去了惶惶,平静异常。一双明眸直视余竞瑶,没有半点怯意,一张脸透着清傲冷漠。 「王妃说的是。」陈缨铒勾起唇角,「缨铒谨记。今儿只是一时心急,才违背了王妃的嘱咐,望王妃原谅。其实王妃的话,缨铒句句铭记于心,怎敢不遵从呢。不要说今日的话,即便那日在沁河边偶遇,王妃是如何缅怀曾经,放不下过往的话,缨铒也不敢忘记。」 余竞瑶的心骤然一紧,好个陈缨铒,居然来了一招无中生有。「我倒要听听,我那日是如何缅怀曾经,放不下过往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编排来陷害我。 「这……」缨铒眉头一蹙,神情略显纠结似的,叹息一声,道:「我是没什么不能说,只怕当着宁王的面,王妃不想听。毕竟这句句话都是绕着陆尚书。」 陈缨铒话一出口,惊住的不仅仅是余竞瑶,沈彦钦举箸的手顿在了半空,刚刚夹起的丸子落回了盘中。他整个人僵了住,面无表情,淡漠得让人生寒。 余竞瑶没想到陈缨铒居然会拿陆勉来压制自己。她心底澄明,问心无愧,不怕陈缨铒,这事说到天边,余竞瑶没做就是没做。但此刻,见到沈彦钦的这副表情她怕了。不是担心自己辩不过陈缨铒,而是担心再说下去,陈缨铒定是会句句不离开陆勉,一定会把自己和陆勉的过往在翻出来。余竞瑶知道,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让沈彦钦很不舒服,更何况再提往日的事。 想到前一阵谣言四起时,沈彦钦还曾因此而怒,甚至都没有参与到自己的翻案中来,她心里就一阵阵的难过。沈彦钦不是神,余竞瑶能够理解他。这事,是如论如何不能再提了。 「当初说了什么,你我都清楚,我问心无愧,你想污蔑我,我也无畏无惧。只是你觉得这话,该你说出口吗?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便别怪我不客气了。」余竞瑶从容自若,唤了一声赵嬷嬷,赵嬷嬷赶忙进了来,垂手待命。 「带陈小姐下去,让她在佛堂静静心,天不亮不许离开,好好想想今日她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余竞瑶一摆手,赵嬷嬷赶忙带着小婢上前,刚走到陈缨铒面前,便听她唤了一声。 「等等。」陈缨铒左右看了看身侧的小婢,冷笑着又看了看宁王,对着余竞瑶道:「怎么,想堵住我的嘴?王妃这不是怕了是什么?什么问心无愧,王妃说得出口吗?」 得寸进尺,余竞瑶岂还能留她。「赵嬷嬷!」 赵嬷嬷闻声点了点头,走上前寒声道:「陈小姐请吧。」 陈缨铒瞥了她一眼,无动于衷,转头看着一直沉默的沈彦钦,含笑道:「我知道王妃发话,我只有遵从的份,可毕竟此刻宁王坐在这呢,这宁王府,到底还是宁王说得算吧。」 她倒是够聪明,知道宁王来压自己。的确,有宁王在,就轮不到她这个王妃发号施令,除非宁王不想管。余竞瑶瞥目看着静默的沈彦钦。一时间,堂中寂静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彦钦的身上。 沈彦钦的头始终没有抬起,他面无表情地夹起刚刚落下的那颗丸子,细嚼慢咽地吃了下,然后把碗推向小婢,示意她盛汤。 余竞瑶看着他那张清冷寡淡的脸,心沉了下去,眉头微拢,聚起一股淡淡的酸楚。沈彦钦的态度她明白了,不管陈缨铒的话属不属实,他往心里去了。此刻就算她和陈缨铒辩论起来,也毫无意义。他若是相信自己,就不会是这副神情。余竞瑶太清楚这副神情的意义,他生气了。 「好,既然有宁王在,那就由宁王来断决吧。」 余竞瑶冷哼了一声,从食案前退了出来,无奈看了看沈彦钦,又冷目瞥了一眼陈缨铒,言了一句「我先歇了。」便带着霁容出了门,回了寝堂。 这一幕,赵嬷嬷也看出了门道。宁王虽未言,可却着实是护了陈家小姐。赵嬷嬷替自己王妃叫屈,却也不敢表露。陈家小姐是谁?是皇帝钦点的侧妃,地位再不如王妃,也是将来的主子。王妃都走了,自己岂还有留着的理由,也带着小婢退了出去。 赵嬷嬷看得出来,陈缨铒自然也看得出来。她也没想到宁王居然会护着自己,王妃走了,他连眼都没眨一下。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原来用陆尚书的办法这么管用。 众人这一走,布菜的小婢愣了住,竟忘了给宁王添汤,不过有人记得。陈缨铒款款上前,接过了小婢手里的汤勺。她盛了一勺,侧目瞟了宁王一眼,见他没拒绝,便添在了他面前的碗中。接着又是两下,这碗便满了。见沈彦钦始终静默地看着她的手,陈缨铒心下暗喜,也羞红了脸。于是心活了起来。拾起小婢托盘中的筷子,撩起衣袖,媚笑道:「妾身……给宁王布菜?」 这一句话似挑了沈彦钦的神经,他突然笑出声来。陈缨铒略窘,也陪着笑了,还是夹起一片鱼肉放在了沈彦钦的碗里。 「陈缨铒,你不是京城人吧。」 「是啊。」见宁王和自己聊了起来,陈缨铒心下欢喜,连忙应声,又给他夹了一片笋。沈彦钦不为所动,依旧淡然而笑。 「你父亲是浧州长史陈年松,不过今年初秋入京,做了御史中丞?」 v第四十七章[09.26] 「是啊,殿下这么了解啊。」陈缨铒笑得有些尴尬。 「至于如何做到御史中丞的,我想不用猜也知道吧,听闻他是皇后的从祖兄,关系倒也不算远,按理说,你是要唤皇后一声姑姑,可是这声姑姑你唤得心安理得吗?」 陈缨铒有些慌了,握着筷子的手抑不住地抖了起来,她目光惶惶地看着沈彦钦。 「如果皇帝知道你是罪臣之后,知道你父亲曾包庇祸首,还娶了罪臣之女,你觉得这京城他还待得下吗?」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陈缨铒冷汗淋漓,颤着声道。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沈彦钦看着碗中她夹来的菜,冷笑。「陈缨铒,你不会以为你那日和王妃在沁河边说了什么,我全然不知吧。」 陈缨铒心头骤紧,手再握不住那筷子了,赶忙放了下,屏住了呼吸。瞧刚刚余竞瑶那架势,她应该是没有告诉宁王那日的事,宁王怎会知道? 「什么清者自清,人言可畏,这话是你说的吧。你当时的目的我不追究,毕竟这事过去了。但今儿你竟然用陆尚书来挑拨我和王妃,你说我该不该放过你呢?」 沈彦钦终于瞥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瑟瑟地站在那,一动不敢动,沈彦钦冷哼一声。 「我和王妃是经历过生死的,想用陆勉来挑拨?你是小看王妃,还是低估了我!」 沈彦钦一声喝,陈缨铒心防彻底坍塌,她纵身跪在了地上,呼了一声。「缨铒不敢!」 沈彦钦未语,看着那碗她盛来的汤,又是一声冷笑。随即手指嫌恶地一挥,嘭的一声,就在伏地而跪的陈缨铒手边,碗坠地而碎。陈缨铒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汤汁洒溅,挂了一脸,手背也被崩起的碎片划破,渗出血珠。然此刻陈缨铒什么也顾不得了,她的心都跟着碗被惊碎了。 「王妃今儿说的话,我劝你记在心里,若是忘了一个字,我让你一家人有如此碗,包括你。」 沈彦钦语气平淡,然这平淡之中,却有一股不可抗拒的肃杀之意把陈缨铒惊得魂飞天外了。陈缨铒进退不知,呆愣地跪在地上,还未缓过神来,便听闻宁王又唤了一声,「赵嬷嬷!」 赵嬷嬷一直守在门外,闻声赶紧进了来,见到房中地上那个狼狈的陈缨铒,微惊,却也一阵阵地暗喜。 「王妃方才怎么吩咐的还记得吧。」沈彦钦一边在小婢的服侍下净手,一边问。 「奴婢记得。」 「嗯,那就照办吧。不过佛堂净地,见不得不干净的,把她送到省身阁吧。」 赵嬷嬷闻言,抽了口冷气。那省身阁在远在王府西北处,要穿过园林方可到,平日里人迹罕至,冷清得可怕。只有做犯了错的仆婢才会送到那里去挨罚,把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姐送去,这一晚可有得熬了。不过也是她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可怜的。 陈缨铒不清楚省身阁是什么地方,但她知道一定不会好过佛堂,她想哀求,可她知道沈彦钦不会心软的。陈缨铒默默流泪,这苦她只能独自咽下,即便告诉了皇后,也只会招来她的厌弃,怨自己成事不足。这口气,她只能忍着。 赵嬷嬷带着小婢刚刚搀起陈缨铒,又被沈彦钦唤了住。 「从今儿开始,王妃的话就是我的话,她以后说什么你们照做就是,若是有人不从,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是,奴婢记下了。」 余竞瑶回了内室,心里突然乱得很,焦躁不安,身子一直发热,像个燃烧的大火团,她都快被烧焦了。 方才在正堂余竞瑶就出了不少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那碗汤就不该喝。此刻她解开了外衫搭在黄花梨的衣架上,换了薄寝衫,团坐在了罗汉床上。 已经喝下去两杯水了,还是口渴,好似喝多少也浇不灭胸口的火。 「霁颜,再给我倒些水来!」余竞瑶焦急地唤了一声,「要冷的!」 「这天不宜喝冷的,还是喝温的吧。」沈彦钦端着水,站在余竞瑶面前。她盯了他半晌,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杯子上,接了过来。 「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余竞瑶啜了一口水,漫不经心道。 瞧她那模样就知道一定有怨,醋劲还挺大。其实沈彦钦也不过是想探探陈缨铒罢了,一直担心余竞瑶会因陈缨铒的留下而委屈到,今儿看来,她这气势还真不是陈缨铒能压得住的,放心了。 「嗯,回来了。」说着,沈彦钦走到她面前,伸开手臂。余竞瑶举着杯看着他,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自己伺候他更衣。 再不乐意余竞瑶也得做,心里别扭极了。放下水杯,从罗汉床上起身,站在他面前小心地解下他的佩玉,绶带。突然,握着他腰间玉带的手顿了住,她望着那块螭纹的白玉幽声问道:「殿下信我吗?」 「信。」声音从头顶传来,毫不犹豫,透着淡淡的温柔。余竞瑶没抬头,抿着唇笑了,把玉带解了下来,挂在了一旁,又转到身后帮他脱外裳。 「那日在沁河我确实遇到她了,不过我们……」余竞瑶话还没说完,沈彦钦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微微一笑,「不用解释,我信你,这些我都不在乎的。」 不在乎?余竞瑶知道他是好意,可是这个「不在乎」怎么偏偏就让她神经被挑了起来,一阵阵地跳疼。她感觉沈彦钦的目光越来越热,快要把她灼伤了,「殿下别看我了。」她娇嗔着低下了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沈彦钦看着身前的人,额角鼻尖渗出晶莹的汗,像浸了水的脂润白玉,这玉上还黏了几根俏皮的发丝,衬得她娇媚更生。外衫已褪,只剩下薄薄的寝衣贴在身上,玲珑曲线尽显。衣袖轻挽,玉藕般的手臂在眼前晃动,沈彦钦的心也跟着荡了起来。她一定很热吧,站在面前,扑在胸口的气息都带了温度,把沈彦钦的心都腾化了。他回手环住了她,两手贴在她的后背,掌心温热的濡湿让他意识都跟着黏了起来。对沈彦钦来说,这根本就是一种撩拨! 余竞瑶被他越抱越紧,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涟漪轻泛,眸子水洗似的,瞬时便明白了。还未待她说话,沈彦钦便吻了下来。 「不行!」余竞瑶双臂撑着他,躲开了。「怎就不行了?」沈彦钦气息都乱了。余竞瑶莞尔,「忙了一日了,殿下先去沐室吧。」 沈彦钦释然笑了,还以为她真的生气了,随即放开了她,匆匆去了沐室。 沈彦钦一走,余竞瑶松了口气,坐在床榻上。只觉得房中还是闷得很,恨不能把窗子打开,又怕身上有汗,被邪风吹到,拾起刚刚那杯没喝完的水,已经凉透了,入口还算舒服些。 v第四十八章[09.26] 余竞瑶还是抑不住去想那句「不在乎」。为什么「不在乎」呢?如果他让她解释一下,也许她还好过一些,这一个「不在乎」让余竞瑶很堵心。不在乎,那为什么自己的案子他都不参与,为什么听到她和陆勉的事还会生气。若说在乎,为何又不让自己解释。余竞瑶心乱极了,没个头绪,烦躁得很。他什么都不和自己说,猜来猜去的,好累心啊。想起父亲的话,突然觉得走进他的世界太难了。 躺在榻上想得太入神,沈彦钦回来都没察觉,直到他压了下来,余竞瑶才把思绪拢了住。随着二人急促的呼吸,即便想去思考也无力控制了。沈彦钦动作起来,沉沉浮浮,余竞瑶没体会出多少往日的欢愉,只觉得他太烫了,想把他推开,可手却被他按在了两侧,动不了。 余竞瑶下意识地扭着身子,在沈彦钦看来却似迎合,挑得他欲|火更浓,动作越来越大,直直撞向余竞瑶的心窝,把心里的那些乱糟糟的事都顶上了眉头,她阖着双目,眉心越拢越深。 「竞瑶,把眼睛睁开。」沈彦钦嘶哑道。 为什么要睁开,不睁,她此刻什么都不想看。沈彦钦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倏然一空。 是结束了吗?余竞瑶缓了片刻,慢慢地睁开眼,沈彦钦也正拧着眉看着她,神情复杂。目光一扫,余竞瑶看到了侵略自己的那物,脸一红,赶紧闭上了眼睛。接着又是一记猛烈的冲撞,余竞瑶痛得哼出声来。 这一次持续得特别的久,久到沈彦钦停下来的时候,余竞瑶已经昏沉过去。舍不得再折腾她,沈彦钦抱着她睡了。余竞瑶睡得很不安稳,下意识地总是要往外逃,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沈彦钦无奈,刚松开了手臂,她便整个人都贴在了冰冷的墙上。 余竞瑶的梦一个接着一个,连连不断。她梦到沈彦钦正压着自己,颠簸着,这好像又不是梦,她跟着沈彦钦的动作娇喘,意识淡薄,飘荡而去,像个脱体的幽灵看着床榻上的二人。上面的是沈彦钦,可他身下的那张脸模糊不清。那人伸手揽着他的颈脖,手腕上带着的,竟是那支青玉百合镂雕镯子。 突然一切都停了下来,沈彦钦捋下了那镯子,抬头看向余竞瑶,目光愤怒,吼了一句「你就那么喜欢陆勉!」随即,把那镯子甩到了她的脚下,啪的一声,碎了一地的却是她和陆勉订婚的连理玉佩。 她疾呼着「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可抬起头,人已经不在了,她转身去找,发现他又坐在罗汉床上喝着茶,身旁是带着凤冠,一身红妆的陈缨铒。 陈缨铒一直在阴笑,反反复复地念着,「你为了陆勉把我推到了水里,你好狠的心啊。」 余竞瑶求助地看着沈彦钦,他面沉似水,依旧淡漠。她冲了上去,人又不见了。余竞瑶恐慌地发现,她此刻正在昭阳殿,举目望去,殿堂上是黄袍加身的沈彦钦。他满目的凌厉,指着余竞瑶道:「你毒死了朕的宠妃,害死了朕的子嗣,你留不得了!」 余竞瑶大惊,她分明看到有个孩子喊着「母亲」向自己扑来,却被侍卫强行扯开了。那是我的孩子吗?看着他和沈彦钦分毫不差的眉眼,余竞瑶心骤然紧缩,一定是的。 她想伸手去摸他,然顷刻间,眼前燃起了大火,熊熊火苗舔舐着她的裙角,裙裾也燃了起来,她被热浪熏得睁不开眼。她大声呼救,却听到有人比她呼救的声音更高,她认出火焰中挣扎的那身官袍,是晋国公。可当他转过身时,她竟然发现那是自己的父亲,她一直不敢提及的亲生父亲。 她喊着「爸,爸……」然后向前冲,热浪猛烈打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身后一只胳膊横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提了起来,一个转身挡住了气浪。余竞瑶抬头望去,是沈彦钦。一如一年前的那般…… 余竞瑶拉着他的手嘶喊着,「沈彦钦,救救他,他不是晋国公,他是我父亲,我不是余竞瑶,我真的不是余竞瑶……」 「竞瑶!竞瑶!」 余竞瑶感觉自己被摇晃着,猛地睁开了双眼,屏住了呼吸。沈彦钦看着大汗淋漓的她,又唤了一声:「竞瑶?」 沈彦钦的脸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余竞瑶盯了他许久,缓过神来,眼睛一红,泪流了下来。沈彦钦坐在床边,怔了住,随即被子一甩,将她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做噩梦了?」沈彦钦剑眉高耸,抚着她的背,疼惜地问道。最近一段日子,余竞瑶的情绪总是不稳定。 余竞瑶没有回应,沈彦钦见她脸颊红得跟绯云似的,试了试她的额,「这么烫,是病了吗?」 余竞瑶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摇着头,双眸带着热浪盯着他,突然问了句,「殿下会退婚吗?」 沈彦钦微怔。刚刚在梦中,她激动得很,难道是因为陈缨铒?到底还是因为吃醋,沈彦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腿轻动,颠了她一下,哄道,「放心,她会走的。」 「什么时候?怎么走?」 「很快。你不用管了。」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用管……」余竞瑶冷笑,可语气低微迷惘。她根本不是想问陈缨铒会不会走的事,她只是想知道,如果自己开口了,沈彦钦会不会把他的心思坦白给自己。 沈彦钦看得出来,她状态不对,于是扳着她的双肩,问道,「你怎么了?」 余竞瑶不语,低着头,清澈的双眼,空洞,迷茫,失神……半晌,她如呓语般喃喃道: 「你为什么不帮我?」 瞧着失了魂似的余竞瑶,沈彦钦凛眉凝目,安奈着惊忧压低了嗓音道:「你到底怎么了?」 沈彦钦因焦灼而嘶哑的声音,在余竞瑶听来,却是凌厉幽凉的,就像他这个人。 「你知道我顶着这个杀人凶手的头衔有多无助吗?」 「我知道。」 沈彦钦语气清淡。 「是因为这个谣言跟陆勉有关吗?晋国公小姐为了陆勉,居然可以去害人?」余竞瑶眼睛热得睁不开了,盯着沈彦钦的视线模糊了。「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因为你相信我没杀人,但是你不相信我对陆勉没有感情是吧。」 沈彦钦望着熏醉似的余竞瑶,怔了住。「我没有怀疑你,你和陆勉之前的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没想过?」余竞瑶的泪到底还是流下来了,她含着泪苦笑,寒凉得沈彦钦的心浸到了冰水里一般。 「为什么不想呢?因为你不在乎。」余竞瑶越来越激动,完全不受控制。「沈彦钦,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为何要嫁你,你不在乎我到底是谁,你不在乎我和陆勉的关系,你不在我之前做过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你不在乎我在想什么,也不在我忧心着什么,你不在乎我到底在乎不在乎你!」 余竞瑶越说越心痛,越痛哭得越厉害,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胸口的这团火,不是自己把它发泄出来,那便是它吞没自己!她用力捶着沈彦钦的肩,沈彦钦冷眉,一把将她抱紧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然余竞瑶心中的情绪,好似冲毁了堤坝的河,一发不可收拾。 v第四十九章[09.26] 哭了许久,没了力气,余竞瑶停了下来,情绪稍稍稳了稳,趴在沈彦钦的肩膀,贴着被她泪水洇湿衣衫,平静道: 「沈彦钦,我不是余竞瑶。」 沈彦钦抚着她背的手顿了顿,随即拍了拍她。 「别想那么多了。」 可余竞瑶猛然抬起头,目光恳切地望着沈彦钦,道,「我真的不是余竞瑶,我根本就不认识陆勉,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知道你和陆勉没有关系,我相信你。」 「你不懂,沈彦钦,我可以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我告诉你我是谁,我从哪来,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沈彦钦……」余竞瑶的泪再次流了下来,沿着她红热的脸颊无声地急速滑落,「你能不能也告诉我,把我真正地当做你的妻子,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在乎不在乎我……我每天猜来猜去,猜得好累啊……」 一阵剧痛,沈彦钦的心都碎了,支离破碎流着红色的泪。他的眉越拧越紧,唇抿得没了血色;双眸冷凝,却又瞬间柔了下去,伤痛,愧疚,疼惜,悔恨,怨怒,复杂难言。最后一切都淡了下来,他平静地看着余竞瑶。 「我在乎你,比你在乎我还要多。我……」沈彦钦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双目一惊,他顿时抬手扬起了余竞瑶的下颌,来不及寻找应手的东西,直接用袖沿堵在了余竞瑶的鼻子下。 一阵温热在鼻腔里冲涌,她眼看着沈彦钦月白的衣袖被染得殷红,才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 「霁颜!」沈彦钦单手托着余竞瑶的头,大喊了一声。 霁颜闻声,匆忙地奔了进来,见此景吓了一跳,赶紧操出手帕,递了过去。 「快去让金童请郑大夫来!快去!」沈彦钦又是一声吼,把怔愣愣的霁颜吓得又匆匆奔了出去。 …… 「郑大夫,如何?」沈彦钦凝眉问道。大半夜地被请了来,郑大夫也被吓了一跳。 郑大夫未语,收了把脉的手,坐回小几前,缓声道,「王妃体内阴阳失衡,内火旺盛,才会至此。虚实火具生,虚火乃心火,最近许是忧思过度;至于实火,应是食致,是吃了什么邪热的东西。」 说罢,他看着倚在床上余竞瑶,问道,「王妃最近可吃了什么?」 「没吃什么,只是多喝了些补汤。」余竞瑶躲闪,紧张地瞥了一眼霁颜,霁颜会意,默然敛目。 「既然如此,饮食还是要注意些。」郑大夫起身,望了余竞瑶许久,叹息一声,意味深长道,「王妃,不该吃的,不要再吃了。」说罢,在金童的护送下,离开了。 郑大夫一走,沈彦钦扶余竞瑶躺下来。余竞瑶此刻已恢复了平静,人略显萎靡。燥热退去,她脸色瞬时苍白下来,憔悴不堪。沈彦钦眉宇间笼着忧虑,目光怜惜地望着余竞瑶,手指摸去了她还挂在眼角未流的泪。 「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殿下。」余竞瑶声音无力,带着疲惫和愧意。「对不起,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吧,我都是无心的。」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不是,殿下,是我最近想得太多,梦里和现实分不开了。」 「别想了,睡吧,我守着你。」说罢,沈彦钦躺了下来,面对着余竞瑶。 余竞瑶沉默片刻,翻身背对着他,缓缓喘息,阖上了双目。眼角又是一滴清泪滑落,流进了发髻,渗入了枕头里,消失了。 沈彦钦一下一下轻抚着她,心里想她刚刚的那句话:「我不是余竞瑶……」 …… 接下来的几天,余竞瑶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不过对那日的事是止口不提。沈彦钦也不便再说什么,两人生活依旧平平静静,只是这种平静让二人内心的疏离感多了几分。 那日的事,余竞瑶只当是做了一场梦,把心里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就算结束了。她不能要求什么,自己从来都是那个被动的,沈彦钦怎样自己就如何接受,只要知道他对自己真心便好。 其实把话说出来的感觉很好,背负秘密生活,很累。不管沈彦钦懂不懂,有没有往心里去,她都觉得心踏实多了。 不过这倒是愁坏了霁颜,她清楚余竞瑶最近一段日子情绪波动大,定和这药有关。在加之前一阵流言四起,肯定思虑多了些。 「王妃,不若这药,咱不吃了吧。」霁颜小心翼翼问道。 余竞瑶望着面前这浓稠的药汁,沉默了许久,端起碗一饮而尽。 「再坚持一段,总会有效的。」 「可是太伤身了。」霁颜心切道。想到最近余竞瑶反常的情绪,想到郑大夫的话,霁颜忧心。 余竞瑶淡笑,摇了摇头,「不会,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只是偶尔急躁一些,忍忍就过去了。」 只要有希望,余竞瑶就不想放弃。此刻想有个孩子,不仅是为了沈彦钦了,也为了她自己。有了真正的血缘,无论到了何时,她在这个世上都不是孤单的。 见霁颜依旧不肯让步的模样,她点了点她的手安慰:「只剩下的这几副,若是这几副吃了还是这般,我就不吃了好不好。」 霁颜展颜,点了点头。 v第五十章[09.26] …… 「陛下,京畿宿卫已经归宁王管理了,若是再封左右卫将军,把这京畿唯一的骑兵也给了他,只怕……」晋国公欲言又止,这可不似他的性子。 太极偏殿中,皇帝手握着玉玺,摩挲着,若有所思。只这一印,这权利便交给他这个三子的身上了。 见皇帝略有踟蹰,晋国公进续道:「陛下,当年的事,他若知道了真相,恐会生异心啊。若是把骑兵也给了他,这整个京都大半的兵力都攥在了他的手中,只怕不好控制。」 「正因如此,朕才要给他。」 皇帝的话让晋国公一愣。 「这些朕岂会想不到。当年的事,除了朕、皇后,和你,无他人再知。朕给他骑兵也不过是想试探他一番。即便他想反,有你守在这京都,他就没这个实力,朕还有何忧惧。所以……」皇帝目光扫向了晋国公,眼神平静无波,却是冰冷得让人生寒。 「所以,你应该知道谁才是关键,你毕竟是他的岳丈啊。」皇帝语气轻慢,却如前千金重石压在了晋国公的胸口,他连喘息都屏了住,虽镇定,心不免凛然。 晋国公赶紧垂目,揖礼。 「请陛下放心,臣对陛下忠心不二,不会为儿女牵绊。」 「晋国公懂得就好。」皇帝含笑应,一瞬间又恢复了亲和。 晋国公依旧未抬头,眼神轻瞟,只见皇帝的手轻抬重落,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印在了他面前的圣旨上…… 回府的晋国公心中忧忡,这便是他不想让女儿嫁给沈彦钦的原因。皇帝再如何接受这个儿子,也是卸不掉这层戒备的,即便沈彦钦无所为,谁也保证不了他能平安一世,毕竟皇帝的多疑诡诈晋国公不是不了解,如此只怕到那日晋国公府也会受累。 更何况沈彦钦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若是知道了,后果不堪想象。如今晋国公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证自己的外甥,睿王,顺利登上皇位,保得余氏一族安稳。 沈彦钦的职位越高,权利越重,公务也就越繁忙,陪在余竞瑶身边的时间自然少了。白日里,宁王府只剩余竞瑶一人。 这冬日里,花草也栽不了,天寒地冻,人也犯懒,余竞瑶便躲在沈彦钦的书房中练字读书。即便沈彦钦不在,余竞瑶仍是燃着他最喜欢的檀香,阳光融融,香薰袅袅,温室中,余竞瑶不免来了困意,躺在书房的床榻上睡着了。 睡梦中,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朦胧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殿下,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睡了。回寝堂吧。」想到她把书盖在了脸上酣睡的模样,沈彦钦不禁笑了。 「看书,看着看着便睡了。」余竞瑶讪讪一笑,推搡着他要下来。「这会清醒多了。」 沈彦钦将她放了下来,余竞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沈彦钦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随即捡起了她刚刚看的那本书。 「《抱朴子》?怎么想起看它来了?」 「随手在架子上捡的,本想找本养生的,却发现了它。」余竞瑶讪笑。「好奇,就拿来瞧瞧了。」 「你若按它来养生,只怕哪日你便羽化登仙了。」说罢,把书递给了余竞瑶。余竞瑶接过,他却不撒手,一个用力,倒把余竞瑶扯进了怀里。 「还在怨我?」沈彦钦揽着她的肩低头问,余竞瑶抿唇,摩挲着书角道:「没有,我都说了那日是无心的,殿下不要提了。」 二人沉默许久,见沈彦钦一直未语,余竞瑶抬头盈盈地看着他,疑惑道:「莫不是殿下在怨我?」 听她这么一说,沈彦钦笑了,捏了捏她的肩,「怎舍得呢!」说着,把她手里的书夺了下来,余竞瑶伸手去抢,却又够不到,不高兴了。「别看这个了,你哪日要真的成仙飘走了,让我去哪里寻我的王妃去啊?」 余竞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要有那么高的造诣就好了,不过翻了几页,就睡着了,仙倒未成,晓梦成蝶了。」 两人都欢笑起来,余竞瑶望着沈彦钦俊朗无双的脸,突然敛了笑,颦眉深吸了口气。 「殿下。」 「嗯?」沈彦钦看着凝神的她应声。 「……我身子好多了。」余竞瑶在想他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要不要再直白些,可沈彦钦先语了。「我知道,但你底子弱,还是多养些日子吧。」 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不管了,干脆直说吧。「殿下,虽然知道你为我着想,可我还是……」 「殿下!」金童在门外唤了一声,便匆匆进了门,见二人先是一怔,随即揖礼,给了沈彦钦一个眼神。沈彦钦微微点头,示意他出去,随即对上了余竞瑶清冷的目光。想到那日她怨自己的话,赶忙解释道:「皇帝封我为左右卫正三品大将军,有了些封赏,我去领了来。」 余竞瑶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神色不改,沈彦钦心有点乱,扯住了她的衣袖,让她看着自己。 「你刚刚想说什么?」余竞瑶看着他,淡笑,「殿下先去吧,晚上回来再说。」 沈彦钦没动,想了想,神色踟蹰道:「其实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一个人生活,封闭久了,即便想说,不知如何开口。 「我懂。」余竞瑶淡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泰然得倒显得沈彦钦像个孩子。 送了沈彦钦离开,余竞瑶回了寝堂。内室的榻上,还摆着两床锦被,自从那日身子燥热开始,为了让她休养,沈彦钦便和她分被而睡了,他是怕自己隐忍不住。 这又是何必呢?余竞瑶方才就是想对他说,自己还是想要个孩子,把吃药的事一并告诉他。这药她以后不想再吃了,所以还是得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再试一试。 v第五十一章[09.26] 「王妃。」霁颜唤了一声,趴在寝堂门口,瞧着四下无人,走到余竞瑶的身边。「刚才盯着凌云堂的芸儿说,方才瞧见那位在侧门迎了个客,你猜是谁,郡主。」 余竞瑶见她神经兮兮地,问道,「哪个郡主?」 「还有哪个郡主,珲王府郡主,沈怡君啊!」 余竞瑶愣了住,陈缨铒和沈怡君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这个沈怡君,自从搬出了珲王府,可好久都没见她了。 「她们俩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王妃现在要不要去凌云堂,把她们堵住?」霁颜紧张道。 余竞瑶笑了笑,「我堵她做什么,人家还没嫁进来,自然有待客的权利。再说去了便知道她们在算计什么吗,她几句话就能敷衍了事。不要打草惊蛇,让芸儿继续盯着。」 霁颜应声退了出去,余竞瑶冷笑,沈怡君还能打什么主意。珲王替她求婚,被陆勉一口拒绝,她想当然又要把这恨记在自己头上了。如今自家府中多了陈缨铒这么个添堵的,她巴不得贴上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是在那想着如何对付自己吧。 当初在珲王府,碍着地位有些事余竞瑶不得不忍,现如今在自己的地界,还能再让她得逞。 余竞瑶摸着手腕上的墨玉镯子,上好的墨玉,在阳光下投下浓艳的碧色,她望着那抹碧色思量着。沈怡君的到来,不见得是件坏事,她那点心思在余竞瑶心里再透彻不过了,没准倒是可以筹谋一番。 沈彦钦忙了一个晚上,入夜才回了王府。洗漱完毕回内室,余竞瑶已经躺下了,沈彦钦看着只盖了一层单被的她,眉头深蹙。平日里她最怕冷,尤其是这寒冬腊月的,恨不能抱着火盆睡才好。所以沈彦钦夜夜都拥着她,暖着她。然这几日,她连被子都不加了,每每触碰她都肌肤热烫。 听到沈彦钦躺了下,余竞瑶转过身来,盯紧了他,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道了句:「殿下,要吗?」 沈彦钦微怔,沉默地盯着她,双目溢出漫漫的怜爱。可在余竞瑶的眼中,只有迷惘,和强烈的期待。 见沈彦钦没有回应,余竞瑶向前挪了挪,火热的唇试探着碰触他那冰冷的唇,轻轻的,带着微凉的诱惑。沈彦钦身体的欲望霎时间被她撩了起来,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二人对视,沈彦钦眉宇间凝着一股无奈的疼惜。他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这一吻如撕心般猛烈,余竞瑶先是一惊,随即双臂环住了他的颈脖,阖上了双目。 缠绵了许久,随着沈彦钦的一声重喘,他忍住了炙火,翻下身将余竞瑶抱在了怀里,便没有任何动作了。 「殿下?」余竞瑶灼然。 「再养养吧。」沈彦钦收了收胳膊,把余竞瑶朝怀里按得更紧了。 余竞瑶沉默了,看来今儿的话他是听懂了。 第二日一早,沈彦钦用了早膳,亦如往常对余竞瑶言了一句,「晚上我早些回来。」就出门了。 他一走,余竞瑶便觉得这王府静得很,心也空落落的。眼看着便要过新年了,看着满院子忙活着的人,她仍觉得孤单得很。 「王妃,郡主又来了。」霁颜在余竞瑶耳语。 又来了?连着两天了,她倒是上心啊,还专挑沈彦钦不在的时候来。「芸儿最近有什么发现了吗?」余竞瑶问道,霁颜挑了挑眉,「王妃猜得真准,昨个晚上陈家小姐的婢女果真偷偷在膳房转了起来,还去了梅园。」 「嗯。」余竞瑶冷笑。沈怡君在想什么,她清楚得很。「霁颜,咱们去园林走一趟吧。」 霁颜会意一笑,应了声「好」。 霁颜转身取了个手炉奔了过来,「王妃,把这个带着吧。」 余竞瑶看着那的手炉笑了笑,「我不需要了。」还嫌她不够热啊。 然霁颜却道:「这是殿下嘱咐的,王妃还是拿着吧。」 余竞瑶怔了怔,接了过来。手炉入怀,暖意融融,很舒服。确实,这几天倒没有前段日子那么燥热了,也不知是自己身子适应了,还是那药没效了。 去园林必经凌云堂,刚一靠近,便瞧着陈缨铒正指挥着小婢们往院里搬东西。她眼神一转,余光瞥到了余竞瑶,不动声色,提高了几分嗓音道: 「轻点,这可都是宁王送来的,若是不小心摔了那一件,有你们好看的。」 这话是说给余竞瑶听的,那东西哪里是宁王送的,不过是混在宁王赏赐中皇后给她的。 待余竞瑶走近,陈缨铒故作惊讶地唤了一声:「见过王妃,王妃这是要去哪里啊?」余竞瑶就等着她这声招呼呢。「去园林转转,赏雪。」她唇角噙着抹笑应道。园林?这里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王妃好有雅兴啊。」熟悉的声音从院中传来,陈缨铒让了让身子,沈怡君走了出来。 「原来是郡主啊,好久不见。」余竞瑶笑意不减。「何时来的?竟没听下人通报呢?」 沈怡君闻言怔了怔,因为陈缨铒行动受限,又不想遭遇沈彦钦和余竞瑶,所以她都是从侧门进来的。 「郡主是从侧门入的王府,自然没人通报。」霁颜应和道。 「胡闹,堂堂郡主怎么能让人家走侧门呢,那都是家仆小婢走的,你们也太怠慢客人了。」余竞瑶轻喝了一声,随即含笑看着沈怡君,「郡主勿见怪啊,日后若是来我宁王府,我必让小婢们在大门口迎着。」 沈怡君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唇。果然当了王妃,气势不一样,嘴巴也厉害了。「谢过王妃。听闻王妃身子不好,这大冷天的,怎不在寝堂休息啊。」 消息够快的,余竞瑶嫣然一笑:「总该活动活动么,听闻最近郡主心情也不大好,不也一样没少了出门走动。」 这话一出,不要说沈怡君,连陈缨铒都听得出是何意,陆勉拒绝她的事,也不是个秘密了。不过沈怡君未怒,反倒笑意更浓。「我倒好说,只是王妃身子太弱,这一冷一热最容易伤身,尤其是侵寒的女人。」 就知道她还是会翻出这个话题,见陈缨铒淡漠,便猜出她也一定知晓了。沈怡君的这笔账,余竞瑶始终没找她算,但不等于她放下了。 v第五十二章[09.26] 见余竞瑶沉默,陈缨铒来了底气,看来沈怡君果然了解这位王妃。「说来也是,不然王妃来凌云堂坐坐吧,虽说这方寸之地比不得王妃那,总好比外面天寒地冻吧。」 「陈小姐这是在说我宁王府粗陋?还是在怨我照顾不周啊?」余竞瑶瞥了她一眼。陈缨铒微怔,本是想讽言一句,却被余竞瑶堵了回来,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伸手示意请进。余竞瑶瞥未动,目光一扫突然看到了什么,她一把握住了陈缨铒的手腕,把陈缨铒吓了一跳。 「这镯子是哪来的?」 这一问,把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陈缨铒的手上。陈缨铒满面惊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遮了住,不过晚了。霁颜不由得深吸了口气,陈缨铒手腕上带着的,分明是那只青玉百合镂雕镯子 见余竞瑶满眼的凌厉,陈缨铒渐渐缓过神来,掩饰住心虚挑唇笑了笑。「宁王送的。」 「宁王?」 「对啊,宁王送了好些东西呢。」说着,眼神朝着凌云堂瞥了瞥。 「撒谎!这镯子到底哪来的?」余竞瑶根本不吃她这套,仍厉声问。 陈缨铒见掩饰不住,有点慌了,欲扯回手,可余竞瑶攥紧了不放,她焦急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沈怡君。沈怡君瞥了那镯子一眼,上好的青玉,巧工雕琢,确实不该陈缨铒应有。不过她这理由可真不算理由,宁王岂会送她东西,这话说出来连沈怡君都不信。可此刻她也不得不帮陈缨铒。 「这镯子质地是不错,怎地,王妃是瞧上了?还是想说这镯子本就是王妃的啊?」沈怡君知道这镯子不是宁王送的,也定是来历不明,她只能打诨,让余竞瑶没法接这话。况且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未嫁前余竞瑶的东西多的没数,自己又不留心经管,谁想要便拿了去,于是见到熟悉的,便以为是自己的。 「这镯子就是我的。」 猜到她会这么说,沈怡君蔑笑了笑,「王妃莫不是觉得这天下的好东西都是你的?这么久了,脾气还是没改啊。空口无凭的,那我岂不是也能说这镯子是我的。」 余竞瑶目光锐利,一把甩开了陈缨铒的手,冷笑一声。 「好啊,郡主若是说这镯子是你的那便更好了。」余竞瑶扫了一眼陈缨铒,傲然地睥睨着二人,「我被冤的案子郡主应该听说了吧,郡主可知公堂之上,证物丢失一事?而那丢失证物正是这只青玉百合镂雕镯子。」 陈缨铒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握着那镯子僵了住。连一旁的沈怡君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证物一夜失踪,京兆尹因这事愁了许久,郡主若是觉得这镯子是你的,那你可得好好跟京兆尹沟通一番,这镯子哪里来的了。」 「那何时说这镯子是我的了?」沈怡君急了,「我不过是说你无凭无据罢了,再说这镯子在陈家小姐手上带着,你不找她找我做什么。」说罢,沈怡君下意识地撤了撤身,和陈缨铒拉开了距离。 方才还一副袒护的架势,此刻恨不能躲得远远的,这种人陈缨铒也敢信。余竞瑶不屑冷哼。 陈缨铒不傻,也意识到了沈怡君的疏远,看着余竞瑶冷漠到凌厉的眼神,她一身的冷汗。姑娘家的,可不是谁都有余竞瑶这胆量敢上公堂的。她再绷不住了,不说实话是不行了。 「这镯子是……是在髹漆雕花镜奁的小屉里发现的。」 髹漆雕花镜奁,余竞瑶想起来了,那是她嫁给沈彦钦时带来的,以前一直放在珲王府的云济苑。搬家时一并到了这,放在了清芷院的库房里。直到陈缨铒来了,余竞瑶吩咐布置凌云堂,小婢才把它拿了出来。可是这镯子怎么会在那,库房的钥匙只有管事嬷嬷有,即便进,也只有她和沈彦钦能进去。余竞瑶蓦地明白了…… 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余竞瑶心中豁朗,失而复得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本以为坍塌只余残垣,此刻,拨云见雾,它屹然在那,不曾改变过。 沈彦钦啊沈彦钦,让我说你些什么好呢…… 余竞瑶淡淡一笑,如腊月的寒梅,气势不减地扫视着面前的二人,对着窘得抬不起头的陈缨铒道: 「陈小姐,不熟悉的东西最好少碰,不熟悉的人也最好少接触,否则,你岂知最后吃亏的不会是你!」 沈怡君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她想反驳,却无从开口,脸色阴沉下来,直视余竞瑶。 就在此时,前院的小婢匆匆赶了来,言道,宫中来人了,唤王妃入宫,还有陈家小姐。 …… 入了宫,进了永和殿,余竞瑶发现,皇帝竟然也在。余竞瑶微感不妙,看看身边的陈缨铒,她倒是淡定得很。 「晋国公是朝中重臣,功绩赫赫,你能嫁给宁王,陛下和本宫都很欣慰,况且你的婚也是本宫促成的。」皇后对着余竞瑶,语重心长,蔼然道。余竞瑶浅笑,点头回应。「但宁王毕竟是皇子,有责任为皇室延续血脉。」 皇后的话落,余竞瑶的心一凛,她隐隐猜到了今儿唤她入宫的目的了。 「无后不是件小事。身为皇子,为国,无后不忠;为家,无后不孝。总不能让宁王陷入不忠不孝吧。」 「本宫是想,毕竟你近两年未孕,而缨铒又要为宁王的侧妃,若是她先有孕,对她和孩子总是不公。所以和陛下商量着,暂留正妃一位,若是哪一个先孕,哪一个为正妃。」皇后说的不疾不徐,平静不带一丝情感。 余竞瑶沉静似水,这件事她不在理,但也不会就此妥协。「臣妾听宁王的……」 「嗯,本是要听他的,可如今不行了。」皇后蓦然提高了声调,厉声道,「只怕如今这正妃一位,只能是缨铒的了。」 「臣妾不明白是哪里做错了,但若是宁王要臣妾让出这位置我无话可说,他不同意,我不会让。」余竞瑶镇定道。 「余竞瑶,你以为还有你说话的份吗?」皇后厉喝一声,随即望向了皇帝,皇帝始终敛色沉默。他缓扬了扬下颌,睨视着余竞瑶。 「这件事,怕你没得选择了。」皇帝语气淡薄,不凌厉,却也无法抗拒。 只是,何时皇帝这般关注起沈彦钦了。 见她沉默不语,皇后给身旁的内臣使了个眼色,内臣便召唤了一声,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婢托盘而入,跪在了帝后面前。 v第五十三章[09.26] 「你可识得这是什么?」皇后语气阴测问道。 余竞瑶看着面前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团药渣。她瞥了一眼身侧的陈缨铒,见她也在从容淡漠地望着自己,瞬时便明白了。她颦眉看着那药渣半晌,低声问道:「臣妾不懂……这是何意?」 皇后冷哼了一声,「这是从你府中找出,你的小婢偷偷处理时被发现的。」 余竞瑶双眸澄净无波,淡淡道:「恕臣妾愚钝,臣妾还是不明白。」 「嘴还这么硬?余竞瑶,竟不知你城府这般深。明明生不了孩子,却要霸着宁王正妃一位!这分明就是你偷偷去讨的求子的药。」 「不可能!」余竞瑶回了一声,「我是自小体寒,喝了些温补的药,怎就能证明我不孕呢?请皇帝明鉴。」余竞瑶对着皇帝伏地长跪,止水一般,久久未起。 「证据都摆在这了,莫不是要说我冤枉了你。」皇后抬高了下颌道。 「臣妾不敢,即便这药渣是从宁王府得来,如何能证明这是我服用的药呢?只怕其中有误会。」 「你不必狡辩了,宁王府园林的梅园里,你究竟埋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 余竞瑶屏住了呼吸。陈缨铒,这宁王府果真没有你没走到的地方。 「即便是我服的药,也不过是些温补的药而已,何以证明我不孕呢。」余竞瑶望着皇后,知道她心里定是憋着句话,不若自己主动送上去。「陛下若是不信,为证妾身清白,请御医验药。」 话毕,皇后心头微微一颤。这分明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怎就让余竞瑶先言了,她不怕吗?没些底气怎敢提出验药,若不是孤注一掷,那便是……她下意识看了看陈缨铒,见她目光虽惊却也笃定沉着,皇后也不语了。此刻,皇帝应了声。 「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宁王妃,两者争执不下,皇帝不能妄加论断,只有如此了。 从当值太医赶到永和殿,到检查完毕,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两刻钟前,皇后还气势咄咄,此刻她双目怒瞪,惊惶地指着太医喝道:「你可查清了?!」 「回陛下,皇后娘娘,这里所含白术,当归等药,确实只是调理气血的功效。」 皇后望着太医僵了半晌,随即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皇帝,见他面容冷得像凝霜积雪,心忽地一凉,忧愧交加,窘笑道: 「陛下,我也是心切,为了皇室着想。」 皇帝重喘一声,容颜薄怒,未语。皇后转头心怀愤愤地盯着殿中的余竞瑶,随即目光投向了局促不安的陈缨铒。只恨她办事没个准,信誓旦旦说是万无一失,连这药渣到底是什么都不确定,到头来惹得她此刻也跟着下不来台。 陈缨铒此刻也傻了眼,沈怡君明明说她吃的是不孕的药啊,不然为何霁颜要鬼鬼祟祟,还用盛燕窝的盅来装药,而且她亲眼看到霁颜掩埋药渣。不仅如此,她还去了余竞瑶开药的药堂,甚至连那药方都讨来了,怎么可能出错。她怎会想到这中间会出岔子,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不是药方中的药啊。不行,不能就这样认输。 「回陛下,王妃常去的,便是皇街最盛名的御春堂,那药堂的大夫自然可以作证。」陈缨铒伏地而拜,言道。 余竞瑶的心骤然一紧,陈缨铒果然把药堂翻出来了,可是够用心的了,不过绝对不能让药堂的大夫来。余竞瑶深吸了口气,刚要开口辩驳,只听门外内臣通报,宁王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皇后。」沈彦钦跪在余竞瑶的身旁,淡然施礼,从容平静。 「宁王来的正好,本宫正和陛下商议……」皇后傲然抬头,然话未完,沈彦钦又是一拜。 「方才的话,儿臣在殿外听到了些许,儿臣不同意废妃一事。」沈彦钦神情淡淡,却语气坚若松石。皇后忙开口解释,沈彦钦没留给她空隙,续言道:「王妃身体向来安好,何来不孕一说?想必是皇后听了何人的挑唆吧。」沈彦钦说罢,瞥了一眼陈缨铒,这一眼,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去,本还气势咄咄的她也不禁心虚起来,想到曾经沈彦钦对她说过的话,她心颤不已。 「说是要指出王妃不孕,又何必这么麻烦呢。」沈彦钦浅笑道,「太医在这,把一把脉不就真相大白了。」 说罢,沈彦钦望向余竞瑶,见她目含惊异,他笼了春煦似的柔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余竞瑶不可能不紧张,这脉象可是不会说谎的。不过见着沈彦钦淡定的神情,也只得伸出了手。太医上前,诊了片刻,随即面向帝后拜了拜。 「王妃脉象平和,虽玉体微寒,却无不孕之症。」 殿中各人又是一惊,惊讶之余,余竞瑶的心活了起来。难道说,自己的身子好了?于是喜容于色,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此刻,皇后是再无话可说了,皇帝心下也觉得尴尬,面上淡漠,暗暗怨起皇后来。深叹一声起身便走。经过缨铒身边,皇帝顿了顿,缨铒挑目一瞟,见皇帝正目光森森地瞪着自己,顿时惶恐地伏在了地上,额头紧紧地贴在青石砖上,身子颤栗不止。 皇帝一走,皇后烦心透了,也无颜再见几人,回了内殿。沈彦钦便带着余竞瑶离开了。 经过陈缨铒的身边,余竞瑶俯视着仍跪在地面上,面色苍白的她,顿了住,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把药渣埋起来留着让你查,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得到药方。」余竞瑶冷笑一声,「再忠告你一遍,不熟悉的东西别碰,不熟悉的人,少接触!」说罢,她裙裾轻摆,随着沈彦钦,退出了殿堂。 从沈怡君的出现,余竞瑶就知道她一定会拿自己的身体做文章,并拿陈缨铒当枪使。余竞瑶平时剩下的药渣,早就被霁颜投入了沁河,顺流而下。那梅园里的不过是埋给陈缨铒看的,至于那药房也是余竞瑶嘱咐过的,不然怎么能坚定陈缨铒的信心,让她盲目地来揭发自己呢。 这事,皇后吃了亏,皇帝心里也有数,看清了陈缨铒的德行,若是宁王以此为借口坚决要求退婚,只怕皇帝也不得不斟酌再三。但对余竞瑶创造的机会,沈彦钦并没有利用。 不过也是,这事没想到皇帝会参与进来,他关心的怕不仅仅是沈彦钦子嗣的问题,而是沈彦钦和自己背后的家族吧,只怕他是对沈彦钦与晋国公的联合产生了忌惮,所以才默认了皇后的举动。若果真如此,沈彦钦还真是强硬不得。 这事暂且不提,如今,她可有的是账要找沈彦钦算,看你这回还往哪逃! 昨个从皇宫回宁王府,一路上余竞瑶跟什么事都没有似的,一言不发,偶尔沈彦钦问上几句,她也不过神情淡漠,一笑了之。一直持续到入夜,她和他说的话,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沈彦钦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虽未表现,心却慌了。 晚膳,他特地吩咐做了菱粉糕,白润的粉糕上,浓浓的蜜汁粘着淡淡的桂花瓣,着实惹人爱。沈彦钦忌甜,淋了这么浓的桂花蜜,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做的。还有桌边的糖蒸酥酪,梅花香饼儿,样样都是余竞瑶喜欢,他却不喜的。沈彦钦吩咐小婢布菜,余竞瑶不过轻点了几口,倒是让小婢多给他夹了一些。见她始终盯着自己,沈彦钦再吃不下,也只得吃进去了。 用过膳,余竞瑶去了沐室,安静中,隐约地听到室外沈彦钦踱步声。余竞瑶淡笑,你不是不言吗?我也不语,偏就让你尝尝这猜的滋味。 陈缨铒毕竟做了亏心事,不敢再回宁王府。皇后再怨她也只得好言相劝:「只要陛下没收回嫁你的旨意,他宁王就不敢拿你怎样。」更何况,她的任务还没完成。无奈在永和殿留宿一夜,第二日一早便被皇后送了回去。 v第五十四章[09.26] 清早,余竞瑶在沈彦钦的怀里醒来,贴着他的胸膛,暖融融的。昨个夜里本是分被睡的,沈彦钦耐不住余竞瑶这般冷着她,还是把她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余竞瑶抬头看着还未睡醒的沈彦钦,见他俊朗的面容,安然平寂,淡淡地笑了。她伸手,纤纤细指,沿着他峻峭的眉划向了高耸的鼻,然后是殷红的薄唇,最后停在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指尖轻轻点了点。 沈彦钦的唇角微微动了动,余竞瑶佻笑,指尖又一路下行,划过了沈彦钦的颈喉,沈彦钦颈喉蠕动,挑起了唇角,依旧没睁眼。余竞瑶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捏着他的下巴,头一仰,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嘶……」沈彦钦吃痛嘶了一声,登时睁大了双眼,盯着眼前那个得意的小丫头,有点愣。 「这么用力?」沈彦钦拇指摸了摸被她咬麻的唇,再用些力,就咬破了。 「惩罚你!」余竞瑶颦眉,娇嗔了一句。 沈彦钦不解,收了收她枕着的胳膊,把她又拉进了怀里。「我哪里惹到你了。」 「那证物镯子,是你换的?」 沈彦钦恍然,微笑。「是。」 「别笑!」余竞瑶撅唇呵了一声,沈彦钦惊了住,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更觉得好笑。 「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余竞瑶这一句让沈彦钦反应过来,她居然没唤自己「殿下」而是直呼「你」,果真是在闹脾气? 「什么?」 「别装了!那落水姑娘的事,你查得一清二楚,那姑娘会水,你也是故意提醒我的对不对。」 还有昨日在永和殿,太医给自己把脉的事。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即便喝了药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再说太医院在皇宫外,哪有那么快就来了,即便当值,也太巧了些吧。想来这事和沈彦钦脱不了关系,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所以昨个的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服药的事的。想到自己最近身体的变化,恍然懂了。 「你是不是把我的药换了?」自己的燥热确实比刚服药的时候淡了许多,细细品味,那药的味道确实有些不同,没那么苦了,自己还以为是习惯了这味道而已。 沈彦钦见她表情阴晴不定,不语,笑意更浓了,带了份宠溺。 「别笑!」余竞瑶捂住了他的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郑大夫告诉你的?」 沈彦钦拉下她捂着自己的手,「早就知道了,你第二次去取药就换了。」 「你又跟踪我!」余竞瑶不满道。 沈彦钦揪了揪她的耳朵,惩罚似的道:「不跟着你,你就办傻事!我若不把那药换了,你岂是流鼻血那么简单,还要不要命了。」 二人对视,余竞瑶眉头不展,神情渐渐淡了下来,退去了凌厉,带了分缠绵的愧意。「明明一直在帮我,干嘛不告诉我呢,害我误会你……」 沈彦钦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是我不好。」语气缱绻,情深意长。 余竞瑶摇了摇头,脉脉地望着他,「你到底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以前的不记得了,但从今日开始不会有了,我都会告诉你,不会再让你猜了。」 余竞瑶馨甜而笑,两颊晕红,垂下了双目。瞧她婉然的模样,沈彦钦慧黠一笑,蓦地捏紧了她的下巴,手一抬,唇覆了上来,余竞瑶措手不及,要去推他,沈彦钦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余竞瑶眉头一皱,疼痛钻心,他居然咬了自己,余竞瑶睁大了双眼。 沈彦钦依旧含着她的唇,眉眼盯着她挑衅地笑着。他居然报复自己,余竞瑶的眉越蹙越紧,不服输地挣开了他握着的手,捧着他的脸覆了上来。沈彦钦微惊,眼看着她一个翻身,趴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个小姑娘,这是要斗一斗了?沈彦钦扣住了余竞瑶的后脑,大力地吮吸着。然余竞瑶不甘示弱,趁贝齿被他撬开之时,一个力势,把他给侵占了。 沈彦钦瞪着双眼,惊讶地盯着她,这么主动?一股炙热被她燃起,沈彦钦猛地一翻,将余竞瑶压在了下面。沈彦钦的一只手仍扣着她的头,唇齿相接,另一只手则捏住了她的腰。寻到了寝衣下滑腻的肌肤,沈彦钦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一路上滑,直至胸前。 余竞瑶急喘,大口地呼吸着,仍不肯认输,找准了时机又狠咬了他一下。沈彦钦微惊,捏了她一把。来劲了是吧!沈彦钦幽绝一笑,含混道「你自找的。」随即大手一划,探入了她的腿缝间。 「殿下!」余竞瑶蓦地一惊,疾唤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还来不来了?」沈彦钦阴笑低声道。 余竞瑶慌张地按住他的胳膊,焦灼道,「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了。」 瞧她双颊熏红,紧张的模样,沈彦钦得意地笑了,在她红肿的唇上轻轻一啄,收手躺在她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 余竞瑶颦眉,一脸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便笑了,抚了抚他的唇。她这一碰,沈彦钦才发现,自己的唇果真被她咬破了。 「好狠啊。」沈彦钦又捏了她一把,叹道。 「谁让你咬我。」 「是你先咬我的。」 「我惩罚你!」 「那就不许我惩罚你?」 v第五十五章[09.26] 「嗯?」余竞瑶愣了,自己做了什么吗? 瞧她一副无辜的表情,沈彦钦佯装叹息一声,「成亲快两年了,王妃居然都不解本王心。」 余竞瑶不懂,两颊桃色,双眸清澈,水雾莹莹地望着他,娇媚得直撩沈彦钦的心底。沈彦钦淡淡一笑,一下一下地抚着她额前的发丝,满眼的温情宠溺,语气似水温柔道。 「我的心意,你还不知吗?我说不出你是何时走入我心的,但是你一直都在这。」沈彦钦握起余竞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殿下……」余竞瑶轻声唤道,眼圈忍不住红了。 「我知道你有秘密,从你嫁我开始我就知道。我不问,不是不在乎,是怕触碰到不该碰的,怕你会因此离开。」别人看不出来,作为枕边人的他岂会不清楚?只是黑暗中的沈彦钦已经习惯了这束光,他回不去以往昏暗的生活了。 「殿下,我……」这要怎么解释呢?「我不是……」 余竞瑶话未说完,沈彦钦捧着她的脸,拇指按在她的唇上,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不管你究竟是谁,也不管你为了什么,总之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余竞瑶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破涕为笑。「只能是我的」这话霸道得让她心暖。自己当然只能是他的。但她也自私地想让他只属自己一人,所以她寸步不让,所以她才喝那烈药,所以无论如何误会,她从未想过放弃。 「至于那些秘密。」沈彦钦剑眉耸起,凝望着余竞瑶的双眸蕴着愁结,「总有一天我都会告诉你。我也希望那一天,你能理解我。」 「理解,我会理解的。」余竞瑶眼底蕴了泪,含笑道。 …… 用早膳时,沈彦钦的目光始终未离余竞瑶,每每目光相碰,余竞瑶都牵唇而笑,很是开心。今早上余竞瑶主动挑衅,沈彦钦觉得她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出。 余竞瑶明白他的心思,其实自己,也不过是想明白了些事罢了。 正吃着,霁颜匆匆忙忙地奔进了正堂,气还没喘匀,对着正在用膳的二人道: 「王爷,王妃,少将军回来了!」 用过早膳,沈彦钦便陪着余竞瑶回了国公府。余竞瑶知道哥哥要回来,竟不知回来得这么突然。一见面就忍不住想去亲近,余靖添见了妹妹很是高兴,可见了沈彦钦,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余竞瑶和哥哥正说着话,余靖添一把端起了她的肩,皱眉打量起来。见他目光都凝在自己的嘴唇上,余竞瑶突然缓过神来,手指遮掩着低下了头。余靖添冷目一转,射向了沈彦钦,却发现他下意识抿起的唇也带着伤。余靖添微怔,他一个娶过妻的人不是不懂,于是尴尬地松开了手,无所措地拍了拍余竞瑶的肩。 余竞瑶见此,只得岔开话题,聊起余靖添回城的事。 北方局势已定,余靖添凯旋,皇帝封赏,晋升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又因西北被沈彦钦稳了下来,南方有镇远将军压制着,所以暂留京都。 余竞瑶听他暂时不走,很开心,如此不但解了父亲母亲的惦念,更重要的是,该说亲事了。 蒋卿筠一直留在晋国公府未走,二人第一次见面,蒋卿筠有了心理准备,虽羞涩倒是淡定未惊。可余靖添,一个南征北战,勇猛无敌的将军,见到温婉可人的表妹,竟窘得红透了脸,一直怯笑不语,像个姑娘似的。 余竞瑶见此,偷笑,知道这事算成了,只待早日把亲事一办,也算了了晋国公府的一桩心事。 看着余竞瑶高兴得模样,沈彦钦也笑了,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余竞瑶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望着他,满眼溢着幸福,好像要成亲的是自己。 一家人喜气融融,余竞瑶目光轻扫,却瞟见了门口那个愣着神的余沛瑶。沛瑶淡眉轻蹙,笼着思绪,望着众人的目光空洞,她的神魂都缥缈出去了。 余竞瑶明白,见此景她是想到自己了。沛瑶快行笄礼,是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可她的心思,都在那个陆勉的身上。 「想什么呢?」沈彦钦在余竞瑶的耳畔低语。 余竞瑶目光不离妹妹,呓语道,「沛瑶大了。」 沈彦钦闻言,含笑瞥着她,「操心了哥哥,操心妹妹。」 余竞瑶闻言,蓦地回首,盯着沈彦钦,眼神坚定。「不应该吗?」 沈彦钦微惊,木然点头。余竞瑶见他表情怔愣,没绷住脸,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沈彦钦见她得意,惩罚似的挠了挠她的掌心,也笑了。 过了晌午,余竞瑶和沈彦钦要回了,余靖添送他二人。出了门,余竞瑶被扶上马车,一回首就瞧见哥哥扯住了沈彦钦的手臂。 「宁王且留步。」说罢,他含笑看着妹妹,「我和宁王有话说,妹妹先回吧。」 余竞瑶惊诧,想要一同留下,而沈彦钦则对她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随从送王妃回府。 余竞瑶一路忐忑。余靖添和晋国公的态度一样,都不待见沈彦钦,为何要留他?有话要说?可千万别说什么过分的,做出什么傻事来。自己好不容易才和沈彦钦走到今天,若是再出什么岔子,真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弥补。 一直到天黑,沈彦钦也没有回来,余竞瑶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只盼着被出什么事。耐不住性子,她披着裘衣,捧着手炉在正堂前的庭院中等着。 庭院中积雪已除,然屋顶的银装未抹,圆月当空,和着庭院中的纱灯发出幽幽的银光,映着房顶的雪显得有些清冷寂寥。还有半月便要过新年了,可王府里还是冷清清的,是应该准备准备了,毕竟这是第一个和沈彦钦一起过的新年。 正想着,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来,把她抱了住,下颌抵在了余竞瑶的肩上。余竞瑶顿惊,愣了住,随即反应过来,握住了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走路怎么也没个动静。」余竞瑶笑嗔。 v第五十六章[10.01] 「王妃是在等我吗……」一股淡淡的酒气伴着低迷的声音扑在了余竞瑶的颈间,痒痒的。 「不等你还能等谁。」说着,她掰开了沈彦钦的手,回身望着他。 只见沈彦钦脸色微红,狭长的双眼笑眯眯地弯起,好看得像两弯新月,柔柔的让人心醉。没了往日的清冷,他咧开莹润带着水气的殷唇笑了。歪着头,斜着肩,痴痴的看着她。 「喝酒了?」余竞瑶将手炉放在石桌上,走过来扶他,刚一过去,就被沈彦钦一把揽进了怀里。他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余竞瑶的身上,脸颊不停地在她的颈间蹭着,像个小猫似的。余竞瑶呆了住,这是自己的夫君,那个沉静淡漠的沈彦钦吗? 「殿下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余竞瑶吃力地撑着他的身子,沈彦钦软根本提不起来。「怎么能喝这么多酒?」 「你哥灌的。」 余靖添?他们去喝酒了?还喝得这么醉?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余竞瑶撑不住了,使出全身的劲推着他,可沈彦钦却把她越抱越紧。嫌她裘衣的毛领碍事,扯了扯,唇都贴在她的脖子上,深嗅着。看来真的是醉得不轻。余竞瑶拍着他的背,想要换霁颜和金童来,却被沈彦钦的喃喃声制止了。 「抱一会,再抱一会。我高兴,让我再抱一会……」 「有什么高兴的?」余竞瑶一颗心放下了,看样子,哥哥应该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睿王来了,中书令的公子也来了,都来了,从来没喝得这么痛快过……」 睿王,中书令公子,这都哪跟哪啊,他们何时走到一起的。 沈彦钦絮絮而言,余竞瑶撑他不住,也未曾留心,只听闻中书令儿子出了什么事,瞧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余竞瑶劝道: 「不行,殿下,外面太凉了,你穿的太少,咱们进屋说啊,听话……」余竞瑶安抚着,像安抚小孩子似的,竟道了一句:「听话……乖……」 沈彦钦闻言一怔,愣着松了松胳膊,被余竞瑶架着进了寝堂,就在他踏入的那一刻,沈彦钦余光瞥了一眼客房墙角下的那个黑影,勾唇而笑…… 「你快坐下……」余竞瑶抚着沈彦钦坐在了罗汉床上,裘衣还来不及解,起身给他倒水,却被沈彦钦一把拉进了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么冷还到外面去。」沈彦钦语气清淡,像似责备,却蕴着绵情。 「殿下,你不是喝醉了吗?」余竞瑶诧异道。 沈彦钦将捂暖的手放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亮颗明眸闪着莹莹,挑眉而笑。 「我若不装作喝醉了,他们怎么肯放我回来陪你。」 余竞瑶拨开了他的手,娇嗔道:「那你进了王府了还装。」转而神情一紧,切声问道,「殿下真的和哥哥还有睿王一起喝的酒吗?」 「嗯。」沈彦钦淡笑。 「那他们可说了其它?」 沈彦钦知道她担心什么,捏了捏她的脸道,「朝廷的事,没聊家事。」 余竞瑶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却发现沈彦钦的颧骨有点青,捧着他的脸问道:「殿下你脸怎么了?」 沈彦钦没有回答他,只是瞧着她的模样挑唇邪笑,解开了她的裘衣,放在了一旁。 「你刚刚在外面说什么?」 「什么?」余竞瑶不解。 沈彦钦没应,手里动作依旧未停,余竞瑶的外衫也被他脱了下来,随即手指划到了她的腰间。 「殿下,你干嘛!」余竞瑶按着他的手,嗔视着她。 沈彦钦手下仍继续着,衣带解开,内衫滑落,他趴在她耳边魅惑地轻吐了一句,「听话,乖……」 余竞瑶瞬时脸便红了,明白了他的意思,伸臂揽住了他,羞得把头埋在他的颈间,任他双手作乱。 …… 「中书令的儿子害死了人?」皇后青黛深蹙,凝望着青砖石上,那缕初阳射入的光。 「嗯,好似因为争个姑娘,把人家姑娘的未婚夫害了,结果只在刑部转了一圈便出来了。」陈缨铒努力回忆着昨晚上她听到的话。 「他还说什么了?」 「余下的就没听清了。」 「好,你回去继续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来告诉我。」皇后端严地看着陈缨铒,可陈缨铒未语,踟蹰许久,道:「姑母,我……一定要嫁给宁王吗?」 这个问题不是讲过了吗?她怎又提起了。「陛下旨意已下,毁不了了。」 「可宁王不喜欢我,他待我……」 v第五十七章[10.01] 「喜欢是要自己争取的,只要余竞瑶一走,他只能喜欢你。」 怎么可能。上一次自己不顾宁王警告,再次惹了余竞瑶,此刻,宁王一定恨自己恨到牙痒吧。这两日,她尽可能地躲着宁王和王妃,无颜相见,更担心自己哪一步踏错了,给一家招来灾祸。她想把这些告诉给皇后,可皇后岂会怜惜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硬把她推向宁王。 陈缨铒心里埋怨着,她又想起了前日入宫碰到太子,太子佻薄自己时说的那句话:「为何美人都给了沈彦钦,可惜我这侧妃之位还空着呢。「 只这一句,陈缨铒的心活了,即便当了沈彦钦的正妃又如何,一个不受人重视的皇子,还不如做太子的侧妃,未来太子登基,说不定就是贵妃。想想睿王的母亲,余贵妃,她的势力可是一点不减于皇后。 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皇后轻咳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肃穆严厉的望着她,道: 「别忘了你的身世,能嫁宁王已经是你的造化了,不要再有何非分之想!你想抗旨吗?」 「缨铒不敢……」陈缨铒伏地而拜,惶惶叹息,自己从来都是人家指尖上的玩物吧。 待陈缨铒一走,皇后便唤来了太子…… …… 余靖添婚事在即,打算过了新年便让他和蒋卿筠成亲。余竞瑶为了这事,趁沈彦钦不在,就跑去晋国公府看望这个未来的嫂嫂。 一见到蒋卿筠,便握着她的手道起要送什么做贺礼了。虽是心中喜悦,但毕竟是人生大事,蒋卿筠这几日多思焦虑,人瘦了些。 「好在有表姐陪着,不然我心里连个主都没有。」 「毕竟婚姻大事,能理解的。不过再过几天,你可就要改口了,小嫂嫂。」余竞瑶含笑打趣道。 蒋卿筠莞尔怯笑,好看得花似的,然一抬头瞧见正走进正堂的余靖添,脸唰的一下红了,赶紧从座位上起来,垂头福了福身。见了她,余靖添也是一愣,望着她怔了片刻,脸色也透了些红。二人沉默对望片刻,蒋卿筠言道还有东西要准备,便躲回了自己的房间。余靖添回过神来,望着妹妹呵呵一笑。 余竞瑶看着他这副模样,猜也猜得到,二人如此中意,若是生活在一起,定会恩爱有加的。 余靖添恍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门,朝着着堂外唤了一声,「世子,请。」就瞧着一身着墨色裘衣,眉目舒朗,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是衡南王世子,赵琰。他回来了? 赵琰一入堂就看见了站在堂中的余竞瑶,微怔,随即含笑施礼。 「王妃也在啊。」 余竞瑶垂目回礼。心里却莫名地紧了紧。他回来了,那是不是赵珏也回来了? 「本来是去了云麾府,谁知将军你在这,我这就跟上来了。听闻将军日日必来晋国公府,原是未来的新娘子在这啊。」赵琰说罢,朗声笑了。余靖添也未介意,跟着笑了开来。 这番不见外的话都能说得出,看来二人的关系很亲密,什么时候他们俩走到一起了。 「世子回来几日了?此番可要在京城留多久?」余靖添吩咐人甜茶问道。 「昨日才回,留的日子自然要比你这镇军大将军时日长啊!」赵琰又打趣一句,二人朗笑。余竞瑶却凝神沉思,蓦地抬头,浅笑道: 「郡主可回了?」 见她提到赵珏,赵琰微怔,敛容摇了摇头。 余靖添自是不明白何意,于是拉着赵琰聊起了北方之事。二人侃侃而谈,而一侧的余竞瑶心不在焉地思考着什么,全然没把两人的话听进去,突然听到谁提了她的名字,才恍然瞧向二人。 「王妃很是让人钦佩,不但有计谋,胆识也过人。」赵琰的话让余竞瑶一愣。 「说你去西北军营的事呢!」余靖添笑着提醒她一句,随即神情一转,轻斥道,「太任性了,这么危险,你也敢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父亲母亲怎么办!」 余竞瑶不以为然地看了哥哥一眼,随即目光瞟到含笑的赵琰,颌首,再次谢他送自己回京。 「宁王这小子,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挨那一刀。真恨昨个那一拳打的不够用力。」 「哥哥!」余竞瑶起身疾唤了一声,「你打他了?」 「打了。怎么?他不该打吗?才娶你多久就要立侧妃,听说那姑娘还住在宁王府,我打他都是轻的!」余靖添哼了一哼。 「那也不是他要娶的,是皇帝指的婚。」 「皇帝指婚如何?他不会拒绝吗?」余靖添话音一落,顿了住,他也意识到此话不妥,随即补言道,「总之就是他的责任!你要是有不如意,就回晋国公府,哥哥给你撑腰。」 话是暖心,可余竞瑶还是愁闷,就怕哥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他还真的做了。难怪他颧骨是青的,哥哥一武将,手也没个轻重。好在昨个沈彦钦回来没有生气,不然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余竞瑶看也没看哥哥,甩下一句,朝着赵琰颌首施礼,便转身走了。 赵琰见她离开,送了出来,在门外,递给她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这是……」余竞瑶望着那做工精致,美奂绝伦的刀问道。 「送你的。」赵琰含笑道。 v第五十八章[10.01] 「这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我和你哥哥是挚友,你把我也当哥哥便好了。就当送你的见面礼吧,留着,防身用。」 「拿着吧!」余靖添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慵然道,「免得那宁王哪日再让你陷入险境,连个应手的都没有。」 余竞瑶怨怨地瞪了哥哥一眼,踟蹰着收下了。她抬头看了看赵琰,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神中漾着温柔的笑意,余竞瑶愣了住,随即敛目,匆匆谢过他便离开了。 傍晚,回到王府,沈彦钦一入寝堂就瞧见坐在小几案前发呆的余竞瑶,小几上还摆着一把精巧的匕首。 「想什么呢?」 「嗯?」余竞瑶抬头望去,见是沈彦钦,微微一笑。「殿下,回来了。」 「哪来的匕首?」沈彦坐在她的身边,钦漫不经心言道。 「今儿回国公府,遇到衡南王世子了。」 「赵琰回来了?」 「嗯,这刀是他送的。」余竞瑶低声道,「也不知道此次回京是有何目的。」 「应该是年底藩王进贡的事。」沈彦钦不经心应,目光却未离那刀,神色比这刀锋还要寒凛。进贡需要世子前来吗?怕衡南王还有其他的目的吧。 余竞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殿下若是不喜欢,我把刀送回去。」 沈彦钦淡笑,拍了拍她的头。「不必,我又没说什么。」 …… 第二日一早,沈彦钦刚刚陪余竞瑶用过早膳,宫中来人,请他入宫。沈彦钦问起原因,使臣未言,沈彦钦也没再问下去,和余竞瑶道了别,随使臣走了。 沈彦钦刚走,陈缨铒从后院逛到了前院,见了余竞瑶张口便问道: 「宁王可是入宫了?」 余竞瑶不解,她怎么知道的?是哪个小婢说的?于是没理她,继续吩咐家仆置办新年的事。陈缨铒习惯了她这种爱答不理,冷笑了一声,续言道: 「听说昨日中书令被收押了,好似还有刑部尚书,不知是不是和中书令的公子有关啊。不过为何还要宣宁王入宫呢……」 陈缨铒的话,余竞瑶句句听在心里。中书令,还有刑部尚书……余竞瑶好像听沈彦钦提起过,她突然想起那日他可不就是和中书令家的公子一同喝的酒。 「中书令公子怎么了?」余竞瑶凝眉,淡漠地望着陈缨铒道。 陈缨铒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也很是疑惑,既然你不知,那我告诉你。 「中书令公子杀了人。」 余竞瑶惊了住,中书令公子杀了人?那为何唤沈彦钦入宫? 不管陈缨铒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余竞瑶明白,宫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皇帝是不会突然宣沈彦钦入宫。想到那日几人一同喝酒,余竞瑶觉得如果真的是因中书令公子,那么这件事麻烦就大了,不仅仅是沈彦钦,只怕哥哥和睿王也会受牵连。 转念一想,余竞瑶又觉得奇怪,这朝廷的事,昨个才发生,一个身居宅院的陈缨铒是如何知道的,看来她果真和宫里有着联系。 正思虑着,宫里又来人了,道是贵妃请宁王妃入宫一聚。贵妃的意思余竞瑶自然拒绝不得,但也要问个清楚才好,可对前来的使臣询问一番,使臣唯是淡笑摇头,神情有几分莫测。不过余竞瑶倒是得了一个信息,那便是睿王也入宫了。 睿王入宫,宁王入宫,怕是这事都和中书令家的公子有关吧。许贵妃唤自己入宫,也和此事有关。余竞瑶忖量着,使臣积笑,催促余竞瑶出发,余竞瑶还笑,只得跟着使臣去了。 去了也好,若是果真出了什么事,她还可以求贵妃帮沈彦钦。毕竟如今的沈彦钦和睿王关系非凡,她不会放手不管的。 听闻余竞瑶出门了,陈缨铒猜到了她要去哪,阴测一笑,对着身侧的小婢耳语几句,小婢点头,离开了。 余竞瑶入宫了,半路使臣被人召唤了去。余竞瑶自己到了贵妃的寝殿,内臣回复,贵妃在诵经,打扰不得,请她在偏殿等候。 余竞瑶坐在偏殿思忖着,睿王入宫贵妃不会不知,她还能安心诵经,还请了自己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余竞瑶等了许久,耐不住了,在两个宫婢的陪同下,去了昭阳殿附近的锦溪园,希望能够探听出什么来,一旦有何不利的事发生,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去求贵妃。如今陛下能听进去的,也只有贵妃的话了。 锦溪园不大,是皇帝在昭阳殿理政之暇,放松心情的地方。不过眼下正值冬季,花草竹木都被披了一层雪被,皑皑的一片。余竞瑶身着纯白的裘衣,融在其间,好似这锦溪园中的一景。 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入昭阳殿,偶尔几个宫婢来送茶水,也被拒之门外。看来皇帝此刻准时在气头上,余竞瑶更忧惧了。 一面担心沈彦钦,一面又怕贵妃诵完了经找不到自己,便遣了一个小婢回贵妃寝殿看看。 「王妃,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佻薄之声响起,余竞瑶心顿惊。这声音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她寒着脸,缓缓回头,果然是太子。 几次遭遇,余竞瑶从心里鄙夷他,二人对视,她连礼都未曾施,冷若冰霜地对视他。 「王妃好有兴致啊,在这赏雪吗?」太子环视身周,目光回落,在余竞瑶身上转了一圈,「我瞧着王妃到比这雪景更让人赏心悦目呢!」 v第五十九章[10.01] 瞧着他轻浮的模样,余竞瑶面色沉静。她斜视瞥了一眼身边惶惶垂头的小宫婢,镇定道:「我随宁王同来,他在昭阳殿面圣,我在这里候他,想必他快出来了。」 太子眯眼含笑,撇了撇嘴,挑眉盯着余竞瑶。「我可是瞧着王妃是从贵妃处来的呢。」 被他点破,余竞瑶威慑不住他,担心他又会有何不轨,默默地朝着昭阳殿的方向挪动着。见她有要逃的意思,太子跟了两步。 「太子!」余竞瑶大喊了一声,她企图能有人听见,只是这锦溪园里昭阳殿还是有些距离,没能引起注意。 太子顿了脚步,余竞瑶转身便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伸臂把她锁在了怀里。 「余竞瑶,几次三番都让你逃了,这次你跑不了了。」说着,太子扯着她朝锦溪园深处去。 「沈彦珩,这可是锦溪园,你就不怕被陛下知道吗?此刻睿王、宁王还有几位重臣都在昭阳殿中,若是被人发现,你太子之位还保得住吗?就为了一时冲动,你值得吗?」余竞瑶抵不过他,他只能用话把他稳住。 「咱们俩比起来,谁更怕?倒是我劝你,别张扬了,否则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太子依旧嬉皮笑脸,可目光中带了丝阴悚。余竞瑶就知道,跟他这种人根本没办法讲道理。 「卑鄙!你就不怕宁王记恨你吗?」余竞瑶在太子的膝盖踢了一脚,太子一个吃痛,收起了笑脸,语气凶煞道。 「我就是要让他恨,他屡屡陷害我,我就是要让他痛不欲生!」 说着,他将余竞瑶拖到了锦溪园深处的小阁。余竞瑶紧紧地扒着小阁的门,不肯进去,扯着嗓子呼唤。太子一手堵住了她的嘴,一手抄腰,将她夹了起来,推门而入。余竞瑶目光迫切地望了远处的小婢,小宫婢见她瞪起的双眼盯紧了自己,当下会意,一个转身要跑,却被太子的随从截了住。然而不远处,被余竞瑶遣去贵妃寝殿,还未走远的宫婢看到了这一切,慌恐而逃。 小宫婢提着裙裾一路奔跑,朝着贵妃的寝殿去了,然一出锦溪园,就瞧见了刚刚从昭阳殿中出来的沈彦钦和睿王等人。她顾不得那么多,冲到沈彦钦的面前,气喘吁吁道: 「王爷,王爷,太子带着王妃……」小婢上气不接下气,话语含混不清,但沈彦钦立刻就懂了。指着她,双目陡地瞪了起来,小宫婢一惊,愣了住,不敢再言下去。 「慌慌张张的,出了何事!」睿王赶上前,怒瞪着小宫婢。 「彦钦去去便回!」沈彦钦头都没回,这话出口的时候,人已经带着小婢奔了出去。众人互望了一眼,皆是不解。 …… 「啊!!!」太子猛然后退,捂着脖子,疼得龇牙咧嘴,抬手看了看,手心沾了血迹。 够狠的,二人在阁中僵持的半晌,沈彦珩非但没有得手,反倒被她咬了一口。若不是自己闪得快,这块肉就被她咬下来了。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目光汹汹的余竞瑶,怒吼了一声,「你是畜生吗!」 「你才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余竞瑶唇角噙血,唾弃道。 瞧着她凶猛地像个小兽似的,太子阴笑,自己什么样的没见过,岂能让你压住! 「行,够野性!我喜欢!」说罢,猝不及防,双手一擒,攥着余竞瑶的双手反剪在身后,用力一推,将她按在了榻上。 余竞瑶被他的腿压着,翻不开身,她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寻找着可以抵抗的东西,脑袋也在不停的运转,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就在太子扯住她后领的那一瞬,她大喊了一声,「太子,等一下!」 太子的手顿了住,余竞瑶赶忙趁机问道:「太子今儿为何入宫?」 「你是想跟我聊天吗?」太子邪笑一声,「等办完了事,咱们多得是时间聊。」说罢,朝着她便要压下来。余竞瑶顾不得多想了,只能把那个念头说出来了。 「沈彦珩,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吗!」 这一语,让太子一怔,扯着余竞瑶的手松了几分。余竞瑶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接着问道:「可是陛下招殿下入宫的?」如果不是,那这真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压在余竞瑶身上的腿渐渐减轻了力度,看来余竞瑶猜对了,他绝对不是皇帝招来的。自己也许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岂知他又何尝不是入了人家的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余竞瑶想通了这些,顿时心生寒意,这寒,比太子带来是伤害更让她没办法接受。 趁着太子沉思的空档,余竞瑶猛地挣扎了一下,却被反应过来的太子又一次按在了身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已至此,即便出去也说不清了,我今个是如何都不会放过你的。」天塌了又怎样,到嘴的肥肉岂会让她再飞了。 余竞瑶绝望了,今日这一劫,她是逃不掉了。 「嘭」的一声巨响!门被一脚踢了开,太子惊得愣了住,愕然回首,迎来便是一拳。这一拳带着积压的怒火,太子抵不住这爆发的力势,一个不稳从榻上滚了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嘴里腥咸,耳朵嗡嗡地响了起来。 「竞瑶!」沈彦钦扑了过去,一把捞起了榻上颤栗的人。 「殿下……」余竞瑶藏在沈彦钦的怀里,心防一撤,委屈顿涌。 沈彦钦心疼地抱紧了她,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安慰着,「不怕,我来了。」随即双目赤红,目光如猎猎熊火,灼向了太子,太子刚刚缓过神来,又被他震得一惊,寒气顿生。 对视半晌,太子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指着沈彦钦大吼,「沈彦钦,连太子你都敢打!」 余音未落,眼见着沈彦钦又是一脚上了来,正中太子胸口。太子大咳了一声,一张脸痛得都拧了起来。然沈彦钦并未罢休,他额筋崩显,像个猛兽一般疾喘,胸火已经把理智都燃尽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去想,只想把这压抑许久的怒愤一并泄出! 拳脚落下,余竞瑶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沈彦钦,她害怕了,赶紧扯住了他的衣角。 「殿下,殿下……沈彦钦!沈彦钦!」余竞瑶的一声声呼唤,把沈彦钦的理智拉了回来,他恢复意识,回头看了看余竞瑶,渐渐地,怒火息了下来,他眼含怜惜地脱下身上的外衫把余竞瑶包了起来。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睿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屋内人皆是大惊。 沈彦钦当下抱起余竞瑶安置在了小阁的屏风后,目光坚定地望着她。 v第六十章[10.01] 「别出声,等我回来。」 余竞瑶强做镇定地点了点头。沈彦钦在她的肩捏了一捏,随即转身,攥着太子的衣领把他拉出了门。 见二人一个怒气汹汹,一个狼狈不堪,外面的人都愣了住。睿王更是惊讶得拢不上嘴巴,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对待太子的。瞧太子那带伤的模样,这是挨揍了吧。睿王双眉紧皱,可心里却好不惬意。沈彦珩,你也有今天。 「这是怎么了?」睿王语气轻飘,目光扫着太子。而太子不以为然,佻笑着摸了摸唇角的血。 看着他那副轻狂的模样,睿王心里不爽,真想再补上几拳解解恨。想到刚刚在昭阳殿,皇帝因中书令和刑部尚书之事龙颜大怒,差点连自己也一起吃罪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都是他揭发的! 睿王盯着太子的眼神突然一亮,他发现了太子颈脖处的伤,好似咬痕,再看看他衣衫不整,顿时明白了什么,目光陡地转向了小阁。 沈彦珩,你在外风流放荡便罢了,居然闹到宫里来,这可是你自投罗网。你死定了! 睿王阴笑着,走到了小阁的门前,刚要进去,被沈彦钦一把拦了住,挡在他的面前,目光炯炯又森寒地盯着睿王。睿王怔了住,随即反应过来,朝着房内扫去,一眼便瞧见了屏风缝隙中,露出的一截熟悉的白玉簪子。睿王懂了,敛容,甩开了衣袖,阴沉着脸退了回去。 「走!」睿王吼了一声,一众人跟随着离开了。 「这么就走了?」太子冷笑。 一个是夫君,一个是表兄,为了余竞瑶的名声他们谁都不会把今儿的事说出去。他们有了顾虑,自己便更是无所忌惮了。所以,这顿打岂能白挨?太子笑容阴测,绕到了睿王的面前。 「这个理,我可是必须得找父皇给我说说啊。」 「放肆!连太子你都敢打!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皇帝指着沈彦钦怒吼。 「父皇!宁王他……」 「你闭嘴!」皇帝一声吼打断了睿王的话,睿王吓了一跳,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对他这么大火气。 「父皇息怒,」太子殷切道,「宁王只是一时恼怒,中书令公子和睿王、宁王关系向来很好,听闻发生这么大的事,对我有怨,我能理解。打就打了,权当兄弟耍闹,只是宁王这脾气,得收敛一些,不能为了朋友意气用事啊!」 太子句句不离中书令公子,看来他是非要把睿王和宁王捆绑上一同获罪不可。今儿这一事,竟成就他了。 沈彦钦和睿王无言可对,辩解皇帝自然听不进去,又不能把余竞瑶招出来,只能默默忍受着。 「此事是我一时冲动,和睿王无关。请父皇降罪!」沈彦钦伏地而叩。睿王看着他,叹了口气。 「父皇,不能怪二弟和三弟,为兄也有责任。」沈彦钦越是想把睿王撇出去,太子越是要把睿王带着,这等好机会,能少了打压睿王的。 皇帝坐在龙榻上沉默不语,目光凝视三人,殿中一片寂静。皇帝若是看不出这场戏来,那便不是他们三个的父亲了。太子什么样的人皇帝岂会不知。而睿王也不是个糊涂的,这种耐不住性子的事他是不会做的。至于沈彦钦,能让他爆发的,目前来看也只有一个人。 皇帝早就把自己这几个儿子摸透了。太子能这般得意,定是手中有了他二人的把柄,而且倚着他的风流性子,那睿王和宁王共同的把柄只有一个,就是宁王妃。皇帝何尝不想教训教训这个放荡的太子,但睿王宁王不肯提起半句,他也无从下手,所以这次机会只能利用他处。 「宁王,你太冲动了,你这一冲动,给自己惹了麻烦不说,还连累了睿王。」皇帝呵斥,随即沉思,冷言道:「莫不是,这事是你二人一起做的?」 「不是!」睿王忙唤了一声。「儿臣不知此事,儿臣赶到时,宁王已经把太子打了。」 见睿王急着撇清,皇帝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唇。「嗯,那就是宁王的不对了!因中书令一事,殴打太子,罪不可赦,念在太子为你求情,就罚你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一月,京畿宿卫暂由羽林将军代管。」 「至于睿王……既然此事与你无关,暂且退下吧!」说罢,皇帝起身,离开了。 殿堂中,只余兄弟三人。 「不愧是爱子啊,父皇对睿王还真是好呢,也不知道这中书令的儿子,到底是谁的朋友。」说罢,瞥了沈彦钦一眼,哼了一哼,离开了。 太子一语,睿王沉默了,对着沈彦钦欲言又止。叹了一声。 沈彦钦心中冷笑,皇帝这一招也逃不过他的眼,挑拨离间?可惜啊,用对了地方,却用错了人。 退出昭阳殿,沈彦钦和睿王匆匆赶去贵妃处。方才离开锦溪园的时候,沈彦钦嘱咐那个跟随余竞瑶的小宫婢悄悄把余竞瑶送回到贵妃处。 沈彦钦来接她时,余竞瑶已经缓了好些,换了衣衫拜别贵妃睿王便离开了。 二人一走,贵妃殷切的脸冷了下来,怒其不争地望着睿王。 「多好的机会,你就这样算了?」 「她毕竟是我表妹。」睿王叹了一声。 贵妃冷哼,摇了摇头,指甲拨着香炉的镂纹,发出冰冷刺耳的一声。「你还知道惦记她,她何尝为你着想过。但凡为你想过,她也不会嫁给沈彦钦。今儿中书令这事,是挽回不了了,失了他这个臂膀,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皇后和太子那边,指不定多得意呢。你不趁着这机会,把太子这事告到陛下那,扳回一局,居然为了余竞瑶遮掩了。」 「这个仇,我必然会报。不过表妹的事,我不只为了她,也为了沈彦钦,他对我还有用。」 「如果是为了他更没有必要了。他对你有用?别忘了,他也是皇子。」贵妃冷言道。 睿王不语,目光沉沉地望着贵妃手里香炉缥缈的烟,思绪也荡了起来。「母妃放心,我自有分寸,沈彦钦有他的软肋。」 「软肋?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贵妃无奈地笑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不了解他这个弟弟。看来今日这局,她是白设了。 v第六十一章[10.01] 「母妃不必惋惜太子的事。沈彦钦比我更恨他……」 睿王眼神阴得深不见底,聚着一股寒气,在这殿中漫延,将空气都凝了住,然就在他转眸的那一瞬,这股寒气如烟雾,风一吹,瞬间飘散了,一抹桃色的身影出现,将整个殿堂都映得暖意融融。望着袅袅踏入殿堂的楚幼筠,睿王脸上和光煦煦,神眼明亮。 贵妃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这就是软肋啊,果然是兄弟…… …… 马车上,余竞瑶神色悒悒,听闻了沈彦钦受罚的事,愧意道:「我真不该入宫。」 「别想了。」沈彦钦让余竞瑶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以后我不在,你不要独自入宫了。」今儿这一幕,太惊心了,若是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那一刻沈彦钦连杀了太子的心都有了。 余竞瑶思绪起伏,终了轻应了一声「嗯」。 今日她若是不入宫,都不知道原来人心竟可以狠绝到如此地步,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设计。不过想来也是,若非没有这冷酷之心,如何能在众宫苑嫔妃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的专宠,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太子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这事怕是和陈缨铒脱不开干系,毕竟她们是一个阵营的。但是余竞瑶断断想不到,自己的亲人居然也可以陷害自己。 在这个节骨眼上唤自己入宫,却又故意不见,贵妃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放心不下沈彦钦而去打听消息。通过睿王,她自然也知道太子对自己的态度。 今日是个绝佳的机会,几位皇子及朝中枢臣俱在,太子在宫中遇到余竞瑶,一个把持不住,被人发现了,以皇帝此刻的火气,只怕他是无力翻身了。 贵妃好会算计,但她可想过,她要利用的是余竞瑶的名誉,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名誉都保不住,那意味着什么?今日若不是沈彦钦来得及时,处理得当,只怕这一生都要被她毁了。 余竞瑶目光深切地望着沈彦钦,像似要把他深深地刻在冰眸中一般,久久不错,看得沈彦钦纳罕不已。 「殿下,今日可是皇帝唤你入宫?」 沈彦钦平静地点了点头,「是,我是为睿王去做个证,包庇中书令公子之事与他无关。」 余竞瑶冷哼,本是为睿王证明,结果到头来受罚的只有沈彦钦一人,皇帝还真是偏私不掩啊。 「殿下是何时和睿王走得这么近了?」余竞瑶语气不带一丝疑问,倒想是一阵惋惜。 沈彦钦看着她笑了,「你不希望我和他站在一起吗?」 希望?曾经是希望过,不过现在不希望了。睿王和贵妃,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如此对待,更何况是从身份上就给二人带来潜在威胁的沈彦钦呢?即便沈彦钦只有臣服之意,可是她二人容得下他吗? 看来自己曾经设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睿王和沈彦钦不可能共存。其实她真的自私的想过,如果沈彦钦没有称帝之心该多好,不用考虑家族,不用考虑权势,他二人就这般过平静的日子,厮守终生。但如今的境地,除了称帝,他无其他路可走,没人能容得下他。包括当今的皇帝,余竞瑶察觉得出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心存忌惮的。 「这事,到底是我连累你了,害你受了罚。」今儿这事,太子被揍受辱,他定会记恨沈彦钦;贵妃筹谋失算,只怕也会把这怨记在他头上。 「受罚?我可不觉得。」沈彦钦抚着她的背笑语道:「忙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余竞瑶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羞愧地哼了一声,抵在他肩膀的头摇了摇。沈彦钦闻声握着她的肩推开她,又把脸凑近,气势凌然地盯着她。 「怎么,王妃不高兴本王在家陪你吗?」 二人鼻尖寸余远,余竞瑶瞧着他清冽的眸中隐着谑意,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高兴。」可随即又收了笑容,正色,明眸闪动严肃道:「我也会陪着你。」 以后的路不管是祸是福,不管如何荆棘坎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沈彦钦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浅笑,轻轻一触,碰了碰她的鼻尖。 「好。那就趁这机会陪我过个年吧。」有些人,有些事,如今也该趁这个机会解决了。 …… 中书令家公子的罪行公布于世,掩都掩不住了。他为了夺一姑娘,暗中害死了姑娘的未婚夫,这事被死者家人告了。虽同为三品,但刑部尚书曾是中书令的门生,于是二人便将这事给压了下来。如今这事被翻了出来,公子不必言了,死罪一条,只是因此同时失去两个心腹重臣,皇帝略感惋惜。这事,刑部的罪是推脱不开了,但中书令却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看在他当初极力推举自己继承皇位的份上,皇帝给他指了一条路,如今就看他能不能「大义灭亲」了。 皇帝的意思中书令明白,只要自己说此事他全然不知,是刑部尚书为报答恩师一人所为,并且亲手将自己的儿子绳之以法,便可洗脱自己包庇之罪。可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祁家的独子啊。 不过如今皇帝都肯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仁至义尽了,自己若是再坚持,岂不是拂了皇帝的面子,不但保不住儿子,只怕一家都要受累。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如此了。 这个理,男人想得通,女人是如何都不行的,尤其是作为母亲的人。中书令夫人若是没了儿子这块心头肉,她岂还有活着的意义?于是整日啼哭,吵得中书令心烦意乱,干脆躲起来不再见她。知道夫君意已决,她怎甘心,四面张罗,到处求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儿子。 丧子之痛,余竞瑶可以理解她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她溺宠娇惯,中书令公子也不至于放任如此。杀人偿命,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通过这件事,余竞瑶突然想明白了很多。太子这方刚刚失去了一个齐国公,而睿王那侧就断了一个中书令,表面上看是二人较量,无可非议,只是为什么每件事都带着沈彦钦呢? 齐国公的落败,沈彦钦帮了睿王,那么中书令一事呢? 从陈缨铒一个闺阁小姐对中书令公子一事知晓甚清,余竞瑶便猜出了一二。这件事陈缨铒不但知晓,只怕也是她传给皇后和太子的,这不就是她来宁王府的目的吗,作为皇后的耳目。 沈彦钦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他那日在院中装醉,为的便是把中书令公子的消息透露给一直监视他二人的陈缨铒,从而告诉皇后和太子吧。 若果真如此,沈彦钦应是无意帮睿王的。那么他所希望的,应该是中书令的下台。可偏偏地,余竞瑶听闻皇帝这个「大义灭亲」保中书令的主意,是睿王提出的,而睿王的这个主意,又是从沈彦钦这得来的。 所以,沈彦钦到底是支持睿王,还是把他当做对手呢?难道说,陈缨铒的偷听只是个意外?沈彦钦奔无意让她知道?余竞瑶此刻是越想越糊涂了。 v第六十二章[10.01] 自己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姑娘,过着平淡的日子,却因为坠马,穿到了这个朝代,卷进了这复杂的宫廷之争。从前在电视剧中看到尔虞我诈,波云诡谲总是觉得爽到爆,如今真的经历了,好心塞啊,走到今日,是身心俱疲。 望着窗外漫天飞扬的绵绵细雪,余竞瑶觉得,若是当初就不嫁给沈彦钦,或者离家出走,或者干脆认命,那会是怎样个情境呢…… 余竞瑶趴在小几上叹了口气,一个带着熏香的暖炉落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抬头望去,沈彦钦正对着他微笑,这笑比熏香还要暖,一直暖到心里。她突然觉得,还好有他在,为了这个笑,也一定要和他纠缠下去。 「要是心情不好,就回国公府走走。」沈彦钦话语柔和。 余竞瑶犹豫了片刻,比起回去面对晋国公的冷眼,余沛瑶的不屑,她更愿意在自己家待着。 「去吧,去看看你未来的嫂嫂。」沈彦钦总是懂她的心思,余竞瑶笑了,点了点头,乖巧道: 「那我晌午便回来,陪殿下用午膳。」 「不急。」沈彦钦应声,「我今日要请睿王和兄长一聚,过后我去国公府接你。」 听这意思,怎么好似要把自己支开的架势啊。余竞瑶忍不住问了。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没有。」沈彦钦抚弄着余竞瑶的手,轻语道,「只是太子也会来。」 话一出,余竞瑶顿惊,下意识地握住了沈彦钦抚弄自己的手,急切道:「殿下你要干什么?」 见她紧张的模样,沈彦钦笑了,淡淡地,「放心,只是聚一聚。」 聚?可能吗?想到那日沈彦钦面对太子,狂怒失去理智的模样,余竞瑶就一阵阵的发寒。因为这事已经受罚了,他还想做什么?即便他和自己都恨透了沈彦珩,可沈彦珩毕竟是太子,当下的储君。不能再让沈彦钦做出何鲁莽之行了。 「殿下,不可冲动啊。」 「放心,有那么多人在呢,只是说说话而已。」 …… 余竞瑶回了国公府,刚踏上脚凳下车,就瞧着一辆两驾的马车也停在了晋国公府的门口。一个脚踏皂靴的小吏朝家仆递上了名帖,是中书令夫人。 祁夫人没有下车,但毕竟遇上了,不去打个招呼不好,余竞瑶款款走到中书令家的马车前,问候了一声。祁夫人闻声,赶忙从车上走了下来,福身,「老妇见过宁王妃。」 「夫人多礼了。」余竞瑶回礼,只见祁夫人双眼红肿,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挂着一个极不相称的笑,想来她最近定是操心不少吧。 二人入了门,晋国公不在,祁夫人一见晋国公夫人便焦灼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闪着泪花,晋国公夫人遣余竞瑶去找蒋卿筠,她陪着祁夫人进了正堂偏厅,掩了门。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祁夫人是来做什么的,为了她的儿子来求晋国公吧。虽说晋国公和中书令也算交好,都支持睿王,不过如今这事,皇帝已算开恩了,若是再强求下去,只会物极必反,中书令公子,是如何都不能留的。换句话说,公子这一命抵的是中书令一家,所以这事没人帮得了他。 余竞瑶想着中书令的事,和蒋卿筠聊天心不在焉,蒋卿筠只道她是因为宁王被罚的事郁郁,安慰她几句,而余竞瑶只是轻浅淡笑。 果不其然,祁夫人再出来的时候面色黯淡,甚至带了几冷漠。 「祁夫人,这事你还是想开的好。」母亲随祁夫人出了正堂,安慰着。 祁夫人没有看母亲,语气冰冷应道:「夫人既然不愿帮,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夫人便当我没来过吧。」 见她带着几分不满,母亲不语,无奈叹了口气。不要说母亲,这事就是求到贵妃那里,结果也是一样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还有何不满呢,今儿是晋国公不在,若是晋国公在,只怕她这话还没提起就被晋国公送客了。 母亲欲送她离开,被余竞瑶拦了下,她独自一人将祁夫人送出了门。见余竞瑶似有话要说,祁夫人遣开了身周的小婢,和余竞瑶站在门廊里。 「王妃可是有话要说?」 祁夫人问了,余竞瑶没必要转弯抹角,她开门见山道:「我知道夫人是为祁公子的事忧心,不过这事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闻言,祁夫人眼眸突然一亮,整张脸都带了期待。「宁王妃可是要帮我?」 余竞瑶淡笑,摇了摇头。「我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不止是我,如今任谁也不敢违背皇帝的旨意。」 「那王妃的意思是……」 「夫人可曾听过狸猫换太子。」余竞瑶压低了声音平静道,祁夫人一时恍惚,怔了半晌,才慢慢合上了惊讶的唇。「王妃的意思是以假乱真?」 「我也不过这么一说,祁夫人且听且过吧。」说罢,余竞瑶含笑送出了祁夫人。一直到上了马车,祁夫人恍恍惚惚,还没从这里面走出来。 余竞瑶看着远去的马车,也不知道她这建议祁夫人会不会当真,也许当她走投无路之时会选择吧。如果这样,那么也算是遂了余竞瑶的愿。 余竞瑶自然不是想帮中书令公子,他仗势欺人,纵容下人为虎作伥也不是一时一刻了,他手里的人命岂止这一条?余竞瑶之所以想出这个主意,是她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也许可以试探一下沈彦钦到底是怎样个态度。 晌午用膳,余竞瑶惦记着祁夫人的事,只吃了几口。本来前一事闹腾得食欲就不好,这一揣着心思,更吃不下了。瞧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母亲觉得许是她和宁王闹了别扭,絮絮而言,道,「这要是让你父亲看到了,又要斥责你,不该嫁那三皇子。」于是劝她多吃点。 余竞瑶强笑了笑,放下了筷子,言道:「最近一段日子,总是吃不好,胃里不舒服。」 这一言,让母亲顿了住,突然脸色一亮,疾声问道:「你不是有了吧?」 v第六十三章[10.01] 「嗯?」余竞瑶懵了。有了?有什么?怎么可能? 「月事可来了?」母亲放下碗筷,朝她探了探身子,问道。 「有两月未来了。」余竞瑶怔愣愣的,这事她还真没经验。「可我月事经常不准啊,尤其落水后,一直如此。」 「找个大夫瞧瞧就是了。」母亲脸上的喜色掩不住了,忙遣身边的小婢去唤大夫,却被余竞瑶止住了。 「不必了,应该不会的。」 「瞧瞧就知道了,快去,唤陈大夫来。」母亲推着小婢,急切道。 「真的不用了,我身子都是宁王相识的郑大夫瞧的,我找他便好了。」说罢,她赶忙起身,拾掇了一番便要离开。母亲不放心,却也拦不住她,嘱咐不管有何消息让她一定遣人来通告一番。 余竞瑶匆匆应下,便离开了。 出了门,余竞瑶舒了口气。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有孕。她倒是不担心查出无孕,她是怕留在晋国公府,查出自己不能孕的事实,让父母亲知道了,免不了忧心。这事,能瞒一阵就瞒一阵吧。 马车悠悠地,行了不过到了宁王府,余竞瑶还未下车,一掀车帘,就瞧见了大门口,珲王府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刚稳,沈彦霖便火急火燎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目光掠过,他也看到了余竞瑶,然只是微微一怔,拧着眉,招呼都没打就冲进府去。 沈彦霖也算是个儒雅蕴藉的人,不会这般失礼,一定是出事了。 余竞瑶在霁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匆忙地奔着王府去了,然一进府,便是哀嚎怨骂声不止,家仆小婢站了满院子,都窃窃耳语,抻着脖子望正堂里瞧着。 「王妃,你回来了?」小婢们见到刚刚进府的余竞瑶,忙唤了一声,让出一条路来。 「这是怎么了?」余竞瑶惊慌愕然地上前一步,一颗心都提悬着。可千万别是沈彦钦出了什么事。 「是太子!」小婢趴在余竞瑶的耳畔轻声道,「太子把陈家小姐和珲王郡主给轻薄了!」 「什么?」余竞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呆了住。这一声,混在哀嚎中,让沈彦钦听了到,他转头望去,迎上了余竞瑶惊忡的目光。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彦钦语气有点惊讶,拉起了余竞瑶的胳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余竞瑶目光锁在沈彦钦的脸上,见他蹙眉不语,又把目光移向了正堂,走了去过。 踏入正堂,余竞瑶一眼便望到了,裘衣紧裹的陈缨铒和沈怡君,她二人在小婢的怀里萎坐一团,像似落水而出的小动物,不住地瑟瑟发抖。凌乱的发丝,随着她们因啜泣而抖动的双肩颤动着,无助,悲凉,哀楚……让人看着不由得心发紧,倒也想不起她们往日的恶行来,只觉得眼前不过是两个柔弱的姑娘。 沈怡君眼神空洞,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一双脚出现在了视线里,她猛然抬头,双眼毒怨地射向了面前的人,把余竞瑶惊得心蓦地一凛。 「余竞瑶!余竞瑶!」沈怡君疯狂地大喊着,像似见了千年的夙敌。「都是你!是你害的!都是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沈怡君要起身冲上去,被沈彦霖紧紧地按了住,于此同时两个人影一闪,挡在了余竞瑶的面前。余竞瑶顾不上分辨,目光仍盯着沈怡君,看得出来,她的疯病又犯了。 另一边,陈缨铒除了哭泣,这身周的一切好似都与她无关,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余竞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地后退一步,被沈彦钦接了住,沈彦钦冷静地扣着她的肩,唤了一声霁颜,遣霁颜送她回房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寝堂内,霁颜在院子里抓来了两个小婢,问道。 「……大家都好好的,宁王给太子道歉,敬了酒,太子也挺高兴的,瞧着各位都好好的……」小婢女惊惶着,话也说不利落,霁颜恼了,指着另一个,呵言道: 「你说,陈家小姐和郡主怎么回事!」 「王妃一走,郡主就来找陈家小姐了,二人一直在后院。宁王带着宾客在前院喝酒,太子喝得有点多,迷迷糊糊地要去更衣,金童便带着他去了后院,过了会,金童自己回来了,说是太子一转身就不见了,还道是自己回来了。本来也没在意,可不久就听到后院哭嚎声,众人寻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发现……陈家小姐,和郡主被太子……」小婢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没了音。 余竞瑶明白了,只是没想到这风流的太子居然闹到宁王府来了。这一回,可真真是没法收场了。瞧着那二人的模样,只怕没坐实,这清白也留不住了。 听这意思,沈彦钦是要给太子道歉?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余竞瑶想要出去看看,然刚刚走到寝堂的门口,便迎来了金童。金童告诉她,宁王嘱咐了正堂太乱,不叫她去了,让她好生歇着。余竞瑶扶着门框,踟蹰不决。然心绪一转,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刚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人,隐约地,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余靖添,另一个,好像是陆勉。 「陆尚书来了?」余竞瑶转头问道。 金童点头。「嗯,随睿王来的。」余竞瑶想了想,算了,不去了! 余竞瑶心绪不宁地等了许久,沈彦钦才回到寝堂。余竞瑶一见到他便迎了上去,拉着他的衣袖,切声道: 「我都听说了,怎么会这样?」 「太子喝多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沈彦钦握上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进来。 「那他们人呢?」 「都回去了,世子把沈怡君接走了。陈缨铒,不肯回后院,睿王便把她送回陈府了。」 余竞瑶颦眉沉思,这事太突然了,她一时还没走出来,不过瞧着沈彦钦那淡定自若的劲儿,她也明白了几分。道歉,都是借口罢了。 「接下来怎么办?」这事毕竟发生在自己家,免不了惹出事端。 余竞瑶垂头,看着沈彦钦握着自己的手,想了片刻,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v第六十四章[10.01] 「那郡主和陈姑娘……」 「不要管了。」沈彦钦缓声道,随即寒声道了一句「怪只怪她们心术不正。」 余竞瑶盯着她,话已至此,她岂还会不懂他的意思。这便是罪有应得吧,想到二人曾对自己做过的事,倒丝毫不觉得她们可怜了。只是这事牵扯太子,不要累及沈彦钦才好。 见余竞瑶凝神不语,沈彦钦淡淡一笑,问道: 「你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可用午膳了。」 「吃过了。」 这一提醒,余竞瑶恍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沈彦钦的手问道:「中书令公子的事如何了?可定下了?」 「嗯,入了大理寺狱了,中书令终了还是狠了心了。」沈彦钦漠然道,「不过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那也未必。」余竞瑶望着沈彦钦,见他微怔,对视自己,于是深吸了口气,意味深长道道:「中书令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甘心吗?再者他神通广大,祁公子入了刑部都能毫发无损地出来,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还揣着其他的主意。」 余竞瑶笑了笑,「毕竟皇帝要的不过是个‘大义灭亲’的说法为中书令开脱罢了,简言之也不过就是要一条命,至于是谁的命,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沈彦钦不解,除了中书令公子的命,还能夺谁的命。见他眉头蹙起,余竞瑶敛了笑容,正色续言:「圣意不可违,就怕他暗地里做手脚,怀着侥幸心理办些欺君的事了。」 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余竞瑶的话激起了沈彦钦的思绪,他明白了。 余竞瑶见他展眉,便放心下来。不清楚沈彦钦的心思,也不知道祁夫人会不会冒这个险,所以她没办法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告诉给他。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沈彦钦那么聪明,只要能提起他丝毫注意力,那么他就一定会发觉中书令一家背后的手脚,所以接下来就看他的态度如何了,到底是视而不见,帮助中书令;还是一举揭发,让中书令永无翻身之日。他的态度,也决定了余竞瑶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宁王府的事一夜间便传了开,太子酒后失德,闻者啧嘴喟叹:这太子也太放肆了,若是让他做了皇帝,怕也会是个贪恋女色的昏庸之君。 皇帝知道此事,更是怒火中烧。放荡之罪便不可赦了,那陈缨铒倒好说,毕竟还有个沈怡君,堂兄妹,这岂不是……皇帝气得这两日夜夜不能眠,可却一直没做决定,不是因为不想做,只怕是他心里酝酿着更大的筹谋。 太子躲在东宫不敢出来,只对外道自己是中了计。他的性子谁人不知,干出这种事,竟也没有几个惊讶的,对他的辩解一笑而过,觉得他不过强词夺理,为自己开脱罢了。 陈家女儿遭遇此事,且不说吃了亏没有,这漫天的流言蜚语,一个姑娘家的哪里受得了。不过有皇后压着,也不敢发作,皇后无奈之下,也只得求皇帝将这陈缨铒许给了太子。这样一来,陈缨铒顺理成章地和宁王取消了婚约,二人再无瓜葛,也算成全了陈缨铒,她不是想嫁太子吗?如今不就嫁了。只是此嫁非彼嫁,心里白白窝了口气。 怕最惨的便是沈怡君了,被这么一刺激,疯病犯了不说,这名声,压得整个珲王府都被压得阴霾不散,透不过气来。毕竟这事发生在宁王府,珲王恨沈彦钦恨的牙痒齿切。可这事虽是发生在沈彦钦的家里,却和沈彦钦半点关系都没有,怨也只怨自己这女儿不争气,自投罗网。 外面都乱翻了天,唯独事发地,宁王府安静得不得了。皇帝不是对沈彦钦一点疑心都没有,可包括睿王,余靖添和陆勉在内,再加上宁王府上下,都为他作证,宁王也是为了言和,才请太子来的。 对陈缨铒和沈怡君的事,余竞瑶不觉得她们值得同情,于是也不愿多想了,只要沈彦钦安好便放心了。 陈缨铒一走,院子又安宁下来,像似剔走了莹玉上的一个瑕疵,余竞瑶心里不用总是别扭着了。自己的家,依旧是自己的家,干干净净的家。 沈彦钦不再忙了,日子好似又回到了两人在珲王府时。二人寸步不离地在一起,要么沈彦钦陪着她准备新年,要么她陪着沈彦钦在书房看书。余竞瑶心里像似被糖浸了,甜甜的,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依赖他,有他在身边,感觉真好。 余竞瑶坐在书房的床榻上,偏头盯着书桌前凝神写着字的沈彦钦,目光错也不错。窗布滤过了阳光的耀目,柔柔地洒在沈彦钦的身上,像带了光晕,朦胧得不真实。余竞瑶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梦境,岁月静好,便是这般情景吧。 余竞瑶恍惚,中了蛊似的,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侧,没待他发现,便轻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唇没碰到,却把梦惊醒了。沈彦钦惊诧,不小心,毛笔在纸上绽了一滴墨花,把原本的字都洇了住。 余竞瑶觉得自己绝对是在梦游,才会做出这种事,她又窘又羞,脸登时红到了耳后。而沈彦钦长舒了口气,放下毛笔,俊眉轻拧,蕴着薄怒地望着她。这一望,余竞瑶慌了,垂目喃喃道: 「对不起……」又闯祸了。 「重来!」沈彦钦轻喝了一声。 「嗯?」余竞瑶诧异,举眸望着愠意不减的他。 「没亲到!重来!」 瞧着余竞瑶莹澈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清媚的脸满是茫然。沈彦钦这眉宇间的欢喜是藏不住了,他长臂一神,把呆愣住的余竞瑶揽进了怀里。挑眉勾唇,邪魅一笑,捏着她的下颌,深吻了上去。余竞瑶坐在他的怀里,被他越压越深,双臂攥着他的衣襟,想推又推不开,沈彦钦来势汹汹,辗转汲取着,余竞瑶快窒息了。 「停……殿下……喘……喘不过气了……」余竞瑶含混道。 沈彦钦看着她顿了顿,又蓦地覆了上来。 「受着!」是你先撩拨我的! 随即,舌撬开了她的唇齿,大力的吮吸侵夺着,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余竞瑶脸越来越红,急促地喘息着,渐渐地连意识都飘散了,她又进入了梦境,双手攀上了他的宽阔的肩膀。 「殿下!」金童一声呼唤,把余竞瑶惊醒,她猛地推开沈彦钦,差点没跌到地上。 见此景,金童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赶紧低下了头,嘴却不老实地咧开笑了。 沈彦钦揽着余竞瑶的腰,把她扶正了,余竞瑶赶紧起身,衣服都被他扯乱了。沈彦钦蹙眉望着金童,呵道:「进房也不敲门。」 「以前也不敲的……」金童嘀咕了一句。 沈彦钦无奈哼了哼,「什么事?」 「殿下,睿王来了。」 v第六十五章[10.01] 余竞瑶随沈彦钦去了正堂,一入堂,便瞧见了喜盈于色的睿王。自从太子出事,他心情一直特别的好,对沈彦钦倒是更亲近了,不过他能主动来这宁王府,还是很让人吃惊。 「新年将至,父皇赏赐了些东西,我带些给三弟和表妹。」 「谢睿王惦记着。」沈彦钦淡笑。 「连累三弟受罚,总归过意不去。」睿王笑着叹息道。 「是我太冲动了,自己惹的祸,何来连累呢,睿王多心了。」沈彦钦笑意不减,睿王也含笑点了点头。又送礼又致歉,余竞瑶看出来,睿王是意在笼络啊。 「三弟可知,太子一事,父皇昨日定下了。」睿王呷了一口茶水,眼底瞥着沈彦钦。 「有所耳闻,晋国公带着群臣上书,请求废太子。」 沈彦钦话语淡得像天际的云,却让身边的余竞瑶暗吃一惊。废太子?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而且还是晋国公带的头。 「嗯,皇后听闻,为太子求情,无果,便在昭阳殿大闹了一通,父皇烦心得很,将她禁足永和殿。」睿王不疾不徐道。 「皇后想来性子直,脾气急躁,想来父皇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沈彦钦话音一落,睿王冷哼了一声,道:「忍无可忍也忍了,这废太子的决定到如今也未曾下。」 「不过是暂时的,群臣上谏,总要有个说法。」 「那三弟是何看法呢?」睿王语气虽缓,然目光一挑,眼神莫测地盯着沈彦钦,脸上的笑,像似浮上的一般,不真切,让人摸不透。 「睿王这还用问吗?」说罢,沈彦钦看了看身边的余竞瑶,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睿王见这一幕,朗笑起来,他暂且放下心来。 余竞瑶自然明白睿王的心意,他是来探探沈彦钦的口风的。虽说沈彦钦和太子仇对,但睿王还是不放心他心向何处,虽说沈彦钦没有欲争之心,但能拉拢他还是更利于自己的夺嫡之路。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沈彦钦便把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毕竟自己的背后,是整个晋国公府,而晋国公府从来支持的都只有睿王。不过沈彦钦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思虑间,只见睿王收了笑意,正色凝神,眉宇间蕴了些怅然。「三弟可知,中书令一位,现已空置了。」 这一语,让余竞瑶的心头一突,还未待沈彦钦应声,便问道:「陛下不是保下中书令了吗?」 睿王便将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祁夫人买通大理寺狱吏来了个以假乱真,用一个身量相仿,相貌像似的男子将祁公子替换了出来,怎知这事被人发现,揭发给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从不站队,向来是秉公耿直的一个人,直接上书皇帝。已然法外开恩了,中书令一家竟欺君枉法,这显然是没把皇帝放在眼中啊。陛下大怒,怎还能容得下中书令。 「祁夫人真是糊涂!怎会想出遮掩的办法。还做得这般不周密被人发现了!」睿王怫然,指尖点着面前的几案道。 余竞瑶缓缓举起茶盏,镇定地抿了一口,道:「爱子心切吧。」说罢,瞥了一眼身侧同样平静的沈彦钦。这主意自然是她给祁夫人出的,至于为何被人发现,宁王应该会更清楚吧。这事,她只告诉他一个人了。沈彦钦淡然地回看了她一眼,随即对着睿王道: 「嗯,我也是今早听闻的。事已至此,睿王也不要过忧,其实即便中书令被保下了,一条惊蛇,只怕也不会如以前那般踏实地为我所用了。与其恼怨这些,倒不若想想日后。」 「嗯。」睿王稍展眉宇,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今日前来的目的。中书令一位补缺,不知三弟可有何高见?」睿王又打开了话题。 「睿王抬举彦钦了。」沈彦钦笑了笑,手在余竞瑶的手背上抚弄着,漫不经心。「只是太子如今自身难保,他也顾不得争这些了。」 睿王闻言,兀自一笑,随即凝神道,「那也未必,他言不上,他身后还有一群幕僚。我打算举荐中书侍郎曹寅。」 沈彦钦抚弄余竞瑶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了开,余竞瑶瞥了他一眼,见他依旧含笑。 「我倒是觉得,眼下重要的不是中书令的位置,是陛下的态度。」沈彦钦清浅一笑,「陛下迟迟不定人选,就是想要看看下面人的心思举动。睿王若是推举亲信,目的太明显,给人急功近利之感。所以彦钦建议睿王择一与太子和睿王都无关的人而荐之,但也不必做得太过,淡然些,毕竟还有一个刑部尚书的位置空着呢。」 「话是如此,可选谁呢?」睿王叹道,可眼睛里却隐着狡黠。 「这我便不好说了。论耿介之士,谏官谢左仆合适;不过门下省散骑常侍吴峥也可以啊。」 「谢左仆我能理解,可这吴峥,圆滑世故得很啊。」睿王莫测一笑。 沈彦钦也笑了,依旧是淡淡的。 「越圆滑,越好合作。」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王爷的转运妻》卷一 作者:初醒 02、《王爷的转运妻》卷二 作者:初醒 03、《王爷的转运妻》卷三 作者:初醒 04、《王爷的转运妻》卷四 作者:初醒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