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奴犯上 下》 第一章 【第十八章 把素锦调到大房】 老太太让素锦跪佛堂的事,没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沈府,院里的人似乎也没想要把消息压着,就这麽自然而然传开了。 得知此事的东院三个丫头大惊失色,都一头撞进沈洵屋子把事情告诉他。 沈洵脸色凝重,但花期观他神色,没发现什麽意外表情。 这事最让人为难的地方,就是老太太一没打二没骂,说都不曾说过一句素锦,但是在那麽冷的地方跪着,先不说膝盖能不能承受,冷都能把人冷死。 这有些不像老太太作风,人们对老太太的印象,虽然有时糊涂,责骂人来也狠,一有不满就敞开口骂人,狗血淋头骂过以後,再麻利的罚了,这才是老太太素有的做法,几时这麽问不吭声就把人给办了? 何钟灵没往佛堂去,甚至也没再见老太太,款款而行回到归雁园。 喜鹊朝佛堂努了努嘴,「老太太动作也快,那位已经跪着了。」 另一名丫鬟红扇走了过来,眯起眼娇笑道:「都说二少爷平日对那丫头要多疼爱有多疼爱,千依百顺的,这一听到了消息,还不马上赶来。」 可是所有人各怀心思,翘首等了一个又一个时辰,沈洵一天都没出现,东院也一点动静都没传出。 红扇和喜鹊两个又猜测开了。 喜鹊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少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原先我还特意叫小春出门放话,那东院有个丫鬟听到了消息,当时脸色都吓白了呢,第一件事肯定回去通报主子。」 红扇缓缓地道:「那就是二少爷不愿意来呗。」 两人互相看一眼,不约而同都撇撇嘴。 何钟灵十指红蔻丹,放到眼前仔细端详,柔和的对两个丫鬟笑道:「怎就这般没耐心,祖母自己也时常在佛堂待一整天,朝拜佛祖,自然要诚心一些。」 两个丫鬟交换着眼神,心道哪能一样?老太太素日跪佛堂,那都是斋菜预备好了,丫鬟伺候到位,旁边还搁着几个暖炉子。而今素锦饿了一整天,佛堂又冷,她能支撑住就算不错了。 何钟灵不紧不慢搽着指甲,似乎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红扇喜鹊遂都退出去不打扰她。 其实她正在想别的事。 冯淑云和沈东岩都不在府内,这家里的大权等於再次落到老太太手里,至少几日内是大圣翻不出五指山,几天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了。 谁都没亲眼见过沈洵对素锦怎样,两人相处情况不过都是听来的。现今这情况,看来二少爷是不愿意为了个丫鬟得罪老太太。 就因为个丫鬟,和祖母闹得不快,确实不值得。 太阳落山,佛堂外来了两个丫鬟,她们走到门口站定,朝佛堂里张望了下。 素锦笔直的跪着,和一早见到的姿势一样没变过,眼睛也望着佛像,似乎和老太太平时的样子一样,虔心礼佛。 有个丫头走进来,手上没有提饭盒,也没有拿任何东西,笑笑的站到素锦身边,看着她半天说道:「姑娘可还记得墨梅?」 这个名字在素锦心头过了一圈,带起一丝颤动。 依稀在很久以前,那丫头伺候笔墨时,在沈文宣跟前行事不规矩,蓄意行勾引之事,被老太太卖了。 那丫鬟笑笑又道:「所谓以色事人,害人害己。」 墨梅下场之悲惨,花期还曾与素锦欷吁过,那时的老太太丝毫没有半分心慈手软。 如今看来,老太太确实是在疑她。 那丫鬟刻意提起此事警告,看素锦神色有异,拍拍手又出去了。 素锦咽下一口乾沫,嗓子有些火辣,她抚了抚手臂,身体早已僵冷发麻,但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继续跪着。她多年来一直竭力操持东院事物,不致真弱不禁风。 可到了夜里,此处只会更加寒冷,铁打的人也难以承受。她想了想,尽管身体虚弱,还是扬嗓对着门外道:「老太太要是觉得奴婢不好,奴婢愿意受罚。」 那两个丫鬟扯出笑,颇富深意的开口,「老太太慈悲,只让姑娘在佛堂念念经便算了。再说,为了姑娘若和二少爷不快,也不值得。」 素锦知道没指望了,便不再说话。 外面两个少女也心知肚明,这还不叫惩罚吗?这简直比任何刑罚都狠,要不怎麽说宰人用慢刀,凌迟比杀头更让人闻之色变。 晚间,沈文宣回来和夫人孩子相聚,酒菜刚备下,东院便传来消息邀请沈文宣去喝茶。沈文宣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些怪,看了看何钟灵。 何钟灵一直等着,心里不免冒出许多想法,还是笑着迎上去,「可吃了没?饭菜我一直叫丫鬟们热着,这会正好端上来。」 沈文宣便道:「在洵弟那吃过了,别费心了。」 何钟灵给他宽衣,沈文宣转过身,背对着她道:「洵弟的那个侍女,是不是还被祖母拘着?」 她手僵了下,面上浮笑,有种早已料到般的深长意味,「是呢,莫非是二弟同夫君说了这事?」 沈文宣特意看她一眼,「洵弟没说什麽,只同我喝了茶吃了饭,还赏了会河灯。」 喝茶吃饭赏灯?她心里咯噔了下,这委实出乎意料。 「不过,」沈文宣慢吞吞地说,「他倒是说,大过年的,不值当叫祖母还生气。」 何钟灵也算是个聪明人,心道就是现下才是好时机,老太太既然讨厌素锦,那麽不等过年,不等人都走了,也逮不到这个机会了。 冯淑云虽然是什麽想法还摸不透,但看她几次态度暧昧,隐隐约约颇维护素锦,恐怕若是她在了,事情也不能顺利。 沈文宣又道:「洵弟邀我一趟,我约莫也懂得他的意思。晚晴,这事你就想想法子吧。一个丫鬟罢了,祖母也会给你这个面子的。些许小事,确实也没必要在过年的喜庆时候拂了喜气。」 何钟灵垂下头,心中明白沈洵可能真没对沈文宣说过什麽,但男人间的默契也不必明讲,沈洵从来没有请过沈文宣,怎麽偏偏在今晚请了,那意思早就不言而喻。她也能明白丈夫的想法,他是沈家过继的孩子,和沈洵没什麽兄弟之情,对他而言,沈洵难能可贵的主动示好,又是为了这麽点小事,他办好了,当然比不办好。 难题就在这里,在男人眼中这才多大点事,她能处理不好吗?那就等於她能力不佳,相反,能力好却不做,等於连这点芝麻小事她都不愿意给面子,显得她小心眼没气量,就是不贤良。 沈文宣看她一直低头,遂道:「你为何不说话?」 抬头迎上他目光,如深深点点的碎芒散在她眼底,不知道有没有藏着不悦。 「我刚才是在想,怎麽和祖母说更妥当呢。」她已换上笑脸,娇柔无限,「上回还和夫君提过,祖母一直对那个丫头不满意,恐怕是积怨深了,祖母的心,夫君还不知道吗,疼二弟是疼到心里去,她总觉得那丫头没伺候好二弟,如今就是不想让那丫头在二弟身旁伺候了。」 沈文宣也点点头,「这我也看出来了,左右还靠你想想主意,那素锦好像已经在佛堂跪了一天,这要再跪一晚,恐怕也受不住了,如今灯火通明,祖母睡得也晚,待会要是能说服她就更好了。」 何钟灵还能说什麽,遂低笑道:「是,我这就去。」 沈文宣拍了拍她的手,「其实我看洵弟的气色很好,不像伺候得不尽心,那丫头没祖母认为的糟糕,你就多说些好的给祖母听。」 何钟灵满口应允,二话没有。 第二章 就算家中主人都去了宫中,然新年毕竟是新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晚上丫鬟们各自一处,全部拿了孔明灯去放,这种时候老太太不会歇息得很早,便是那些婆子们,从旁也总要乐一乐的。 若非形势所逼,何钟灵这麽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哪会在老太太正高兴的时候,偏要去寻她的晦气。 和老太太面对面而坐的时候,她还不能说是沈洵让她来的,因为确实不是。 老太太今天穿了一身大红喜袄,头发梳得端正,簪了好几支金光闪闪的钗子,确实有大户人家老夫人的威严和贵气。她和颜悦色道:「你怎麽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小夫妻会在院子里甜蜜过自己的年呢!」 何钟灵微笑道:「再怎麽也不能忘记给祖母贺年哪!」一样嘴甜,开场总先说些灵巧话活跃气氛。 老太太笑容隐去了些,「你可是有事情?」 她头微微低了下去,叹口气,「孙媳想请祖母让素锦离开佛堂吧,别跪了。」 老太太果然沉下脸,横眉竖目,「是有人让你来说情的?」 何钟灵赶紧笑说:「这跟任何人没关系,是孙媳有了个主意……这大过年,家宅安宁一团和气,也是积福来的。」 老太太心里认为这个孙媳妇的机灵是胜於任何人的,马上问道:「什麽主意?」 何钟灵沉吟了一下,才轻轻笑道:「孙媳知您不爱那个丫头,打心底不想她再跟二弟一处了……可罚过她之後,结果并不好说,她受了苦,未必就能转变过来。再者,二弟只怕多少要心疼了,以後她常跟在二弟身边,您依旧会看她不顺眼,心里不舒坦。所以,孙媳斗胆讨要了那素锦……这样,从根本解决了您的心病,自也不必再惩治她,省得东院那边人心有怨愤,两边都好。您看呢?」 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有光彩,这孙媳每回说话都能戳中点上,叫她从心窝里直舒坦到外头。 她一拍扶手,「好,这有什麽不好的!哼,只是难得你肯要她,也算她有福了。」 何钟灵温婉大方笑道:「我瞧着她也不错,清丽温柔,放身边没什麽不好。」 老太太随即打发人去佛堂把素锦提过来。 素锦已做好准备再跪一晚,不知何事来提她,那两个丫鬟也面若沉霜,看不出端倪。 素锦来到厅上,双膝一软还要再跪,她腿软得如同失去了骨头,跪不住只能趴在地上,声音打颤的道:「奴婢叩见老太太和大少夫人。」 厅上安静下来,老太太面沉如水,盯着她道:「跪了这麽久,可有参悟出什麽来?」 素锦苦笑,只能低声道:「奴婢愚钝。」 何钟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笑道:「素锦,你可愿跟了我去?」 素锦缓缓抬头,目光诧异,心头划过了不安,「奴婢不知大少夫人此话何意。」 老太太冷冷道:「大少夫人看你可怜,有意收留你,你今日就跟去吧,也该好好矫矫你一身的坏毛病。」 素锦若非还能控制自己,早已是当场花容失色,她缓缓直视老太太,「老太太何以做此决定?」 老太太更是冷笑道:「难不成你还不愿意?大少夫人是个好主子,你不用再跪佛堂了,你看大少夫人身边的红扇喜鹊,个个都是出色灵巧的丫头,你能被大少夫人调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素锦从未像此刻这麽力不从心,她深知说什麽话都会让老太太更生气,并且於她的处境无益处,她就是这麽清楚,可话还是不能不说。她深吸一口气,从容地俯拜下去,「奴婢此生是二少爷的人,请恕不能再伺候大少夫人……」 她再提沈洵,这话更让老太太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戳着她的脸就骂道:「你个奴婢还能挑拣主子吗?把你给谁就给谁!做什麽非谁不可的样子,也不打量自个儿身分!」 素锦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咬着牙,还是那句话,「奴婢不能离开二少爷。」 老太太怒不可遏,「你家少爷也不是非要你不可!」 素锦不再出声,她伏在地面上,动都不动。 老太太拍案咒骂,「我看你们少爷身边的丫头就数你是个心不定的!打你进府第一天就知你是个祸害,我所料一点也不错!」 素锦再无办法,她慢慢看了老太太一眼,和老太太暴怒的嗓音相比,她的声音低柔如清泉,「奴婢愿意常伴古佛,再去跪佛堂,到老太太满意的时候。」 老太太满意,那要等何时?若一辈子不满意,她也就跪一辈子吗?何钟灵凝望着素锦决绝的神色,想着那沈洵到底是什麽样的人,能叫一个丫鬟对他这般死心不悔。 老太太尖着嗓子气急了,「好好,你也不用去佛堂了,就在这外头跪着吧!」 外头寒天冻地,佛堂尚能安生跪一晚,到了外头苦头就加倍了。何钟灵心底一笑,宁可受此折磨,也不做她丫鬟? 东院内的人都心急如焚在等着,翘首盼着消息,真听到後,又都是一副不敢深信的样子。 张婆子前来传话,眼睛扫着一院子的人。 阿久急红了眼,「凭什麽让素锦去伺候大少夫人?素锦在我们这好好的,谁都没嫌她不好,凭什麽就指给大少夫人了 」 张婆子叹气道:「大少夫人真是好心哪!可素锦姑娘就一个劲不服软,老太太原本被大少夫人劝得都消气了,这下子又上火了!」 花期眼圈都红了,素锦她能肯吗,就她对沈洵的那份心,要她离开东院,真不如拿刀杀了她痛快。 这老太太,是越来越会磨人了! 【第十九章 利益一物换一物】 进了屋子,张婆子一直看着沈洵,对他道—— 「所以二少爷呀,老太太才让奴婢来劝您,让您给素锦姑娘带个话,叫她服了吧。毕竟这麽僵持下去,素锦姑娘也受罪,就算大少夫人想从中做好人,架不住您这边不配合啊。再说了,其实素锦姑娘跟了大少夫人,大少夫人还能亏待她吗?怎麽就不肯,啧啧……」 一众丫鬟眼红的眼红,咬牙的咬牙,俱是不能想像老太太竟还让沈洵劝素锦,如果二少爷当真说出了那些话,怕素锦都要伤心死了! 花期上去拽住沈洵袖子,洒泪道:「少爷,您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吧。」 沈洵的眸子此刻比最深的暗夜都要黑暗无光,人都逼到门前,就是要逼他放手。让他主动劝和素锦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不劝,素锦就要受更大的苦。 老太太的意再明显不过,等到她真动手,素锦还能好过吗? 阿久对张婆子捋袖子,气恨道:「你这奴婢定是故意的……」 张婆子先被唬住了一时,随後也色厉内荏,「你当我胡说吗?谁敢编这样的话假传老太太的意思 」 老太太的确快压制不住火气了,素锦越顺从,她就越气得胸闷,彷佛不论她怎样使力都打不疼素锦这团棉花。可她不信,因此叫两个婆子去看着素锦。 身子需跪得直,不能有一丝差池。 老太太隔一会儿就问一句:「知道错了吗?愿不愿意跟着大少夫人?」 对於让她知错,素锦总是温顺的承认,但後一句,她却一直不吱声。 盛怒之下,老太太越发不顾忌的道:「洵儿已经这些年不能站了,你这狐媚子,还偏处心积虑掏空他的身子……」 「老太太!」花期高声喊着,从园门口急急奔到了厅内,她一头热汗,双颊火红,到了屋里就扑通跪下,「奴婢花期,叩见老太太和大少夫人!」 第三章 老太太对花期有点好印象,她冷着脸,总算能压下火气说话,「干什麽?」 花期克制自己不转头看素锦,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道:「二少爷让奴婢带一句话给老太太。」 老太太一拍扶手喝道:「他让你带什麽话?」 花期鼓足勇气抬头,目光和她对视,咬字清楚的说下去,「少爷说,请老太太给素锦验身。」 此话一出,每个人身子都抖了抖,屋里几个人表情各异,却都非常精彩。 验身…… 这验的是什麽身还不清楚吗?老太太对素锦的不满,就是最近府内传她与二少爷夜夜春宵,已是多少次早晨起不来那话…… 纵使老太太千般准备,也没有料到沈洵传来这样的话,瞬间,她脸色黑如锅底,但後来她就沉下声,对旁边叫道:「王嬷嬷,你带她进里面验一验。」 王嬷嬷是调教丫鬟的老人,丫鬟进府第一关都要经过她的手,外面买的丫鬟,有时候人牙子鱼目混珠,对主人家并不会如实相告,因此大户人家买丫鬟都会有专门的老嬷嬷把关。沈府中,王嬷嬷也算经验老到。 花期忍着没出声,秋宁亲自上前把素锦搀扶起来,素锦的腿现在走路很困难,王嬷嬷也走过去,和秋宁一同夹着她走向布帘後面。 验身对府中丫鬟来说,算是耻辱,虽然丫鬟是奴身,但也都是有尊严的。 花期心中苦涩,也知道自家少爷这一次,也是被老太太逼得没法了。 秋宁把素锦送了进去,人就出来了,只留王嬷嬷一人在内,这一待竟有小半炷香工夫,听不出里面有什麽声音,根据时间看,王嬷嬷验得非常仔细。 终於,她出来了,一手搀着素锦,到了厅中,素锦又跪下了。 王嬷嬷对老太太拜了拜,含蓄道:「身子是完好的。」 老太太变了变色,王嬷嬷的话当然不用怀疑,连何钟灵眼底都不禁闪过错愕。 屋里除了素锦花期这两个东院来的丫头,谁都没有想到是这结果。 花期见时机成熟,再度一拜到底,哽咽道:「素锦守身如玉,至今完璧,少爷待我们几个丫头都是一样好的,并非有心偏袒素锦。因为素锦略通一点医理,少爷夜间时常不适,所以都是留素锦在房中过夜,没想到因此使素锦受了不白之冤,也惹了老太太和一众人误会。 「少爷说、说……这些年素锦也算尽心尽力,并未有过错处,若就这麽将她给了大少夫人,在情面上也委实舍不得,少爷实在不愿做那冷情的人……」 花期一席话声情并茂,眼中还有热泪,旁人看在眼里只觉她句句肺腑,连责怪也没法说出口。 就是沈洵这麽明白的说出舍不得情分,听着才更真实可信,再看素锦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模样,着实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众人神色各异,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这都是怎麽个意思,来寻我错处吗 」 花期又叩了几个头,深吸口气道:「希望老太太明察秋毫,素锦实是一片忠心。」 何钟灵也深深叹息,眼神又飘过去,「孙媳本是好心,既是二弟不舍,素锦又没做错什麽,此事还是揭过去吧。」 花期凄声道:「老太太即便不相信素锦,还不相信少爷吗?少爷何尝是贪慕女色、不顾伦理纲常的人……」 老太太眼里像淬了针,没从素锦脸上移开,「我只问你,对着菩萨发誓,你的确不曾有半点勾引过洵儿 」 花期目光有些绝望,她盯着素锦一直不敢再开口。 素锦僵直的跪着,说话也如木雕泥塑,「素锦只是个奴婢,和少爷的身分是云泥之别,奴婢这一辈子会服侍少爷,仅此,就够了。」 老太太一拍扶手,眼含厉色,「好,今儿个堂上的人也不少,可记着你的话了!」 何钟灵很善心的派了顶轿子给素锦坐,素锦直到子时才被送回东院。 素锦被安置在早已烧暖的热炕上,花期郁郁寡欢道:「老太太还是很生气,但毕竟不好再说什麽了。」 荔儿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先把姜汤喝了,千万别冻病了。」 丫头们情同姊妹,此刻都围着素锦忙来忙去,手触到她一双腿,硬如冰凉石头。 阿久低声道:「真是欺人太甚,招谁惹谁了,咱东院的事何时传得外面都知道?」 花期比她更心疼几分,但仍是强忍着道:「可别再乱说话了,阿久,如今院里不比从前。」 这时,沈洵推着轮椅过来,「你们都下去。」 素锦所幸没有伤筋动骨,虽说跪得久了些,到底只是精神折磨,饥寒交迫,膝盖用热毛巾敷了会,焐在暖被里,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丫头们依依不舍离开前,沈洵对花期说:「备一份薄礼,明天先送到归雁园。」 花期口上答应着,可明显眉宇间极抵触,然後才退了出去。 沈洵慢慢靠近,烟熏氤氲中,他手持一碗薄米粥到素锦身旁。 用汤勺试了试温度,便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 素锦轻轻含住,无言咽下去後却道:「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沈洵吹开飘浮的热气,一切彷佛仍和往常相同,「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喂你。」 有米粒下肚,素锦的感觉比方才又好了些许,四肢恢复生机也有了热气。 然她虚耗过多,吃了一碗粥後便靠在枕头上,灯火下的脸显得更小巧,泛着苍白。 这就是沈洵,能让她被罚过一场之後还这麽舒坦。 沈洵喂完粥,用丝绢替她擦了擦嘴,把碗勺放到一旁,素锦拉了拉他袖子。 「今天是初一,请让奴婢为您施针。」 逢单,行针走穴。 沈洵任她握着衣袖,只静静盯了她一会才道:「你还有这个胆子。」 素锦眼底蒙了一层水气,「奴婢只是膝盖跪了,手却正常,不会影响给少爷用针的,请少爷放心。」 他哪是在担心她手抖。沈洵目光变得柔软,「我说过,我也许不能再护你周全。」 素锦说话时声音透着乾涩,「奴婢不在乎。」 「你吃了这样大苦头,还不怕吗?」沈洵殷殷的看着她,「你不是也答应过我,能照顾好自己吗?」 素锦摇摇头,片刻轻声道:「这不算苦头。」这麽多年跪已成习惯,今次不过是跪久了点。 沈洵看了她良久,素锦也看着他,两人目光交融到有些忘我,最後他叹息般轻喃,「你似乎忘了,祖母还有没发现的东西,所以可以轻描淡写的揭过去。目前只一点小事她就大发雷霆,若事情再大一些,你很可能回不来了。」 两人心里都知道什麽事没被老太太发觉,和那件事相比,今天的一切都只能算轻描淡写。 素锦眼睛闭了闭,睁开时情绪如古井再无改变,她伸出手抓住沈洵,掌心贴着他手心,「只要奴婢的手能动,定为少爷扎针。」 她不惧老太太任何的罚,不计较受到什麽对待,就差没直白的说出来,只要老太太没折断她的手指,她就会继续做下去。 真是个绝对说服不了的人。沈洵别开眼,心里清楚她执着到底的根源,都是为了他。 再次看向她时,凝视着她的眼睛,他问了这麽多年来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素锦,你对我的腿,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闻言,素锦露出惊疑,她眼中闪现光彩,那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奇异光芒,「请少爷相信奴婢,如果、如果一切条件都充足……奴婢就有五成胜算。」 第四章 五成胜算,一半对一半的博弈。可是对沈洵这样一个腿残多年的人,五成已是极大的概率。要知道大宁朝任何一个大夫,是连一成把握都不敢给的。 沈洵眼底浮现一抹异色,看进素锦的眼眸,终於叹息道:「好,那我就把命交给你。」 素锦简直欣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就意味着他答应,他会完全的配合!对於医者而言,病人配合程度至为关键,沈洵以前不过是表面上配合,但他身心都处於消极中。 她缓缓伸出双臂,圈住了他的肩膀轻道:「奴婢不会要少爷的命。奴婢的跪能换来少爷这句话,也值得了。」 沈洵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扶起她的肩,「不是要行针吗?」 素锦动了动双腿,觉得已能活动自如,便取出针囊,她平时一直随身带着,幸好是挎着篮子去采蘑菇,她担心累赘就留在府里,现在想想真是後怕,若是她跪佛堂时被搜到了针囊,恐怕逃不了此劫了。 沈洵服用她调制的药,已被药效催得发了三次烧,次次凶险可见,就算是她胆大,短时间内也不敢再给沈洵用药。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她也怕这一篑前功尽弃,因此在施针上更加尽心,弥补那不足短处。 沈府主院内,老太太虽然放走了素锦,可一夜没阖眼,心病没除,翻来覆去不能安寝。 在她心中认定,自己不会是完全冤枉了那丫头,无风哪来雨,可恨自家孙儿胳膊向外拐,一迳袒护。 老太太睡得不安稳,早上下人们谁也不敢去吵她。 偏偏大清早的就有人在外敲门,门房打开门,才发现外面的是沈府自家人。 回来的是跟着沈东岩夫妇去宫里的一个随侍,他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说在宫廷宴上,万岁爷正式降旨,升沈东岩为正二品内阁学士,不只如此,冯淑云竟都获封正二品诰命夫人。 老太太从卧室里立即披衣赶到正厅里,激动得话又说不俐落了,「这、这不前日才升过了,怎麽又、又升了?」 随侍眉开眼笑,「万岁爷喜欢我们家老爷呗,加上这次又有贺阁老在旁极力举荐老爷,万岁爷喝酒喝得高兴,当场就拟下圣旨了。」 老太太跌跌撞撞冲进佛堂给列祖列宗烧高香,她觉得前面九年受的苦,全值回来了,儿子仕途光明,步步登高,实在给沈家长脸。 如此隆恩,让人想起九年前的沈家,殿前宠臣,满身的荣耀,没想到九年後还能再得青眼。 府内所有人无不奔相走告,所谓一门显赫,下人也跟着沾光,宰相门童都七品官,沈东岩官位越高,他们这些下人走出去也觉得体面。 沈洵拿出了一枚稀珍宝玉,这也曾是贺言梅的东西。 文进被叫了过来,将玉石交予他,沈洵和悦道:「要你跑一趟贺阁老家,替我请贺公子过府一叙。」还体贴问了一句,「知道路吧?」 文进诚惶诚恐的点头,权势滔天的贺阁老住所,就算是贫穷的升斗小民都知道,这就跟问京城人知不知道皇帝住哪里一样。 没多久,贺言梅真来了,坐着轿子无比拉风的停在沈府门前。 沈洵一向不怎麽招待人,贺言梅前几次来也没得到多大款待,这次他却提前准备好酒好菜,隆重的迎接。 就连以前针锋相对的阿久都低眉顺眼,和气客套了许多。 「楼南兄今日怎麽有兴致找我,几日不见果真是想念了吗?唉,如不是我家老头子看得紧,我也是很想念楼南兄的,依我的心,自然巴不得天天同你聚首才好。」 好话不要钱买,贺言梅算是很得要领。 只是两个大男人之间他也不嫌肉麻。 沈洵笑了笑,摆出酒,「这是窖藏的女儿红,我陪你喝几杯。」 贺言梅大为感动,「我还以为你上次把好酒都送给我了,居然还有私货。」 酒过三巡,沈洵才道:「你这份情太重了。」 贺言梅马上道:「你我之间……」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看了看沈洵神色,他忽而笑着徐徐推展开扇子,「那都是我家老头子做的,楼南兄,你可别随便栽人情就胡乱谢我,他的想法和我可没关系。」 沈洵一时没言语,又为他倒了一杯。 贺言梅又道:「我说句实在话,你那位过继的哥哥……也是个三品,这父子同列三品肯定不可能长久的,只是沈伯父刚回京,万岁爷不好做得过了,才没一开始封二品高位,但升官也就是短期内的事,纵然我家老头子举荐两句,也算是顺水人情,给了万岁顺理成章升官的由头。」 以贺言梅礼部侍郎之身分,早已是妥妥的正二品,沈东岩升迁过後才和他平级,这时候他还热切叫着沈伯父,实在是谦称了,便说他是给面子都不过分。 「即便是顺水人情,」沈洵抬了抬酒杯,「还是要谢的。」 贺言梅笑得十分开心的和他乾了杯。 沈洵余光扫了他一眼,带着一丝考究。 若说权钱皆可逆天的贺家与沈家有什麽相似,那就是贺家与沈家同样遭遇了人丁不旺的厄运,後辈子嗣凋零。 贺阁老年逾古稀,就算有再多手腕也已是廉颇老矣,所以贺言梅万众瞩目,回京之後一举一动可说牵动着大半个京城权贵的筋骨。 因为不消几年之後,他就不再只是贺言梅,不仅是贺家嫡孙,更是泼天家业的继承人,因此,才会有柳家的联姻,才会有推之不尽的拉拢。 若在京城找能越过贺言梅的贵公子,除了皇家出来的天潢贵胄,决计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在这样的境况下,贺家任何的决策可能不让贺言梅参与吗?即便是贺阁老,此刻定然也想尽快放权,多多锻链这个孙子。 有人上前给他们桌上换了新鲜的果子,贺言梅一看这丫头很眼熟,就多扫了两眼。 阿久看向他,以为他记得自己,立刻弯腰行礼,「奴婢前两次对贺大人多有冲撞,还请大人原谅。」 贺言梅总算认出她了,惊奇中挤出字,「不碍事……」 要让阿久低头其实很简单,只要让她知道对方是握有多大权柄、不可得罪的人,她自动就会收起所有负面情绪。 阿久下去後,贺言梅看向沈洵为难道:「楼南兄,我俩知己论交,你何必这麽……每次拿我当个外人一样,我多难过。」 沈洵拨弄着酒杯,看着他叫道:「言梅,你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而我一介布衣,大宁对官民的区别不是一纸空文。我结交你,才是名副其实高攀。」 贺言梅很认真的盯着沈洵,「楼南兄,你知道不,比我在外面看见的那些加起来,都不及你一人。」 沈洵道:「你这话就假了,大宁人才济济,哪个比不过我这个瘸子。」 贺言梅把扇子拍到桌面上,「你这话就对不起我们多年交情,当年你还是天子门生,谁和你结交不是高攀了?你那时莫不是就嫌我高攀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沈洵清淡的含笑说道:「真要说多年前相交的时候,你给的任何东西,总要从我这再取点什麽,这次,不会是想取走什麽吧?」 提携沈家这麽大的恩,多少人求都求不着,平白无故,贺阁老干麽要垂青沈府,就因为他跟贺言梅有那麽点「交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贺言梅挑眉,慢吞吞说:「非要这麽较劲,我问你这儿除了美人,还有东西能给我吗?」 沈洵自己都叹,「没有。」 贺言梅很惋惜的样子,还偏偏一本正经用他那双明艳流光的眸子直视沈洵,「这儿最美的,你又不能跟我走,我也没有龙阳之癖。」 第五章 京中风传贺言梅秉性风流,时常眠花宿柳,听他说两句靡靡之语,不离暧昧之词,就知道传言没错了。 皇宫摆了三天宴,沈东岩荣归,还得接着摆宴。 在京城这样的宝地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忽然多出来的人脉关节,往往成为新官上任第一道山,升官意味大把人仰慕你、眼红你,双刃剑後,就多了一样多的人把你架在火上烤。 有人几天过後和朝上同僚已是亲热知交,下面的人也多是赞颂,也有那自诩清高的,既不请人也不交情,几天後遭了旁人嫌恶。 所以冯淑云在宫里就急忙传了话,让老太太赶紧准备着宴客,一天也不敢耽搁。 一切食材用料皆是最好的,京城着名酒楼掌厨的师傅都请了十几位,官高慑人,无论哪家名厨都愿意给面子前来。 不管是九年前旧交还是九年後新知,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被请来,热情备至招待上座。 冯淑云还把何钟灵叫去商议,「这宴席摆几天,也不好叫人空手离开,但人数众多,我有心想备礼相送,都送不出手。太贵重、太随便的都不合适,你可有什麽主意?」 何钟灵道;「这确实是难,往年我随着娘在家的时候,也看她招待过人。有时候送些银锞子都是有的,如今咱们府里人数众多,确实送不起。」 冯淑云道:「我就是为难这个,不送,怕那些人心存芥蒂,觉得体面上还差了些许,送了吧,随意挑拣的礼物还不如不送。这些当官的人,眼比太阳都毒,万一觉得在敷衍他,只怕好心办坏事,日後因小失大还要倒大楣,但贵重体面的礼物不是没有,委实送不起。虽说来的这些人有身分高低,但礼物还都得送一样的,厚此薄彼更是易惹人不快,我一整日愁着这个事,硬是睡不好。」 何钟灵柔声道:「母亲何必这麽忧心,身体为重。这个事不知母亲有没有问过祖母?祖母经历的风雨毕竟多些,没准也能多拿些主意。」 「我是问过娘了,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主要这宴後送礼是最近时兴起来的,就算她见多识广,也不敢乱出主意。」她目光殷殷盯向何钟灵,那意思显然比起老太太更信任她。 何钟灵被戴了高帽子,想不出主意也难。她笑着叹息了两声,沉思片刻又道:「我想或许能送个香袋,找绣工好的丫鬟,连夜赶制出来应该也行得通。袋子上的图案要绣得别致,我想不难。然後母亲再往袋子里装些别的东西,不需贵重,只要奇巧玩意,客人在新年图个开心,礼物贵重与否就不重要了。」 冯淑云眼睛一亮,随即沉吟半晌,眼中波动似在寻思其可行性。 何钟灵顿了顿道:「晚晴随意想的主意,还要看母亲觉得可不可行。」 冯淑云缓慢道:「你这个主意是极不错的,只是香袋数目众多,就怕丫鬟的手不够快,一味赶工又怕破坏了精细度,这手快又手巧的丫鬟却难找。」 何钟灵微微一笑,「母亲有没有想外包给京城的绣娘做?」 冯淑云频频点头道:「绣云坊的师傅们手艺都是极不错的。」 何钟灵开口,「交给绣云坊的人去做,就不怕赶不上的问题了。虽说也要花去不小银子,但和单独给每人送礼相比,算是节省又节省。」 冯淑云拉起了她的手,「难怪都说你是个贴心的人,果然有你相助,事情都省了烦心。这几天过年本该热闹的时候,我跟老爷都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你祖母有没有不顺心的事?可有半点不舒服的时候?」 何钟灵低头抿嘴笑,「母亲都说了过年正是热闹的时候,祖母没有不顺心的,这几天都是吃睡开心,听了父亲和母亲的喜事,更是高兴得没有话说了。」 冯淑云不疑有他,又交代了两句就立刻忙去了。 酒宴样样是顶好的,绣云坊的针线活也是独步京城,刚从宫廷吃完酒回来的大人们,一头就撞进了沈府的宴会。 皇城脚下,珍馐异宝也多,这排场只比皇宫的喜宴稍次一点,一样流水金银铺就繁华,开宴这几天,叫人乐不思蜀。 喜鹊走到何钟灵身边说:「那东院的人,会不会向夫人告状?」 何钟灵一点也不在意的关起门,「没状可告的事,要怎麽告?一年就这麽个喜庆的时候,除了祖母有那胆量,谁还会故意寻晦气。」还对喜鹊会心一笑。 喜鹊扶着她,有感而发,「夫人到底是偏心自己儿子。」 外面都是乱走的外客,何钟灵正好待在房中不出,留着一分悠闲,「我就没指望过母亲会和祖母一样,这麽想只能是你错了。」 喜鹊垂下头,「是……」 坐在归雁园内,能清晰听到不远处脚步声进进出出沈府,纷杂繁多不停歇,可又好似与她们无关,就像两片不黏连的天地,不知外面世界过了多久时间。 「奴婢还是奇怪,升个官就如此高调铺张,会不会有人觉得沈府奢侈炫耀?」 何钟灵轻笑,「这里是京城呢,别人不怕你炫耀,只怕你情不到,情不到,那就要命了。」 【第二十章 沈洵那方面不行】 沈家的豪奢大宴,连京兆尹都来捧场了,天子脚下的风水养人,京兆尹肚大腰圆,一双肥手握着酒杯,张嘴说道:「沈大人真是好福气,在朝上受皇上宠幸,在家又有个贤慧美丽的媳妇,儿子处处帮衬,日後的官途真是想不平坦都难。」 据闻京兆尹家中也有个好岳丈靠山,一大家都被弄到京城补缺口,所谓朝中有人,事半功倍,真是不假。 无论在台面上应付多少次,回去後都是一样累,当所有的完美笑意都卸下,发现不过如此,也没什麽值得开心的事。 沈文宣只喝了个半醉,就回到归雁园,何钟灵捧着热帕子来给他擦脸。 就算有了儿子,看她的脸仍像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沈文宣藉着醉意,拉着她的手多看了一会。 何钟灵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就缓过来,主动挽住丈夫的手把他牵引到床边,替他脱了靴子。 喜鹊端来洗脚水的时候,何钟灵就让她退下,「我亲自来。」 她把沈文宣的脚泡进水里,温柔的给他擦洗,温热的水里还撒了些花瓣,令人全身都蒸得放松下来。 沈文宣在雾气中看着她,何钟灵贵为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在家连绣花针都不用亲自拿,为人洗脚这一类,不知她是怎样学会的。 想起在庙会相遇的时候,她笑得那麽娇憨,当时是多麽无邪的女子,如今看她掌权持家,却是样样才干突出。 洗完了脚,一直迎着丈夫视线的何钟灵终於起身,本想亲自把洗脚水端出去倒了,这时红扇走了过来,马上端了出去。 何钟灵便攀着沈文宣一同坐着,放下帐帘,浅笑道:「累了吧?」说着已解开了衣裳,抱着沈文宣藏身於红帐内。 沈文宣立刻翻身扣住她的腰,「今日是怎麽了,你许久不再热情。」 她僵了一下,继续温柔的笑,「我最近忙於外事,都疏忽了你我夫妻情分。」 沈文宣不再问,似默认了这个说法,於是两人鱼水交欢,彼此过後都很心满意足,枕着丈夫手臂,何钟灵舒缓叹了口气。 沈文宣抚了她光洁的手臂,忽道:「今天许多大人都把我当成了父亲的亲儿子。」 何钟灵微顿,翻身看他,眼里有些光彩闪过,「都入了家谱,拜了宗祠,如今你就是他的亲儿子了。」 沈文宣没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