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逆媳 卷二》 第一章 【第十八章 藏镜人暗中下毒】 夜色朦胧,静谧的院子里只有几盏灯笼在半空中飘荡着,摇摇晃晃落了一地暗光。 院中房内还亮着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端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纸上简单勾勒出三个人影,三人牵着手,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 良久,他嘴角也弯起一丝笑意,但随即又敛了下去,深沉的眸子里悲伤一闪而过,目光又落在另一张纸上,上头写着——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的心沉了又沉,终於沉到谷底,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阵低语,随後彩屏推门进来,神色焦急,「世子爷,安侧妃刚刚晕倒了,安嬷嬷请您过去瞧一瞧。」 宇文晔吃了一惊,忙将桌上的纸收起来,「去请太医了没有?」 彩屏低声道:「安侧妃不让去,说前日刚看了太医,只喝了碗药。」 「胡闹。」宇文晔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正候着的安嬷嬷,「你不在屋里伺候侧妃,跑这里来做什麽?叫个丫头过来说一声便是了。」 朦胧月光照下,安嬷嬷一脸焦灼,「世子爷,奴婢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世子爷,这几日侧妃身子一直不好,太医来瞧过了,也时好时坏,侧妃怕打扰您,拦着奴婢们来找您,老奴实在是没办法了。」 宇文晔想起那日安若曦跪在门前的情形,顿时心里一软,沉声道:「还不快回去伺候侧妃。」说着率先迈开大步朝门外走去。 安嬷嬷这才缓缓吁了口气,转身朝彩屏道:「多谢彩屏姑娘。」 彩屏便道:「嬷嬷快回去伺候侧妃吧。」 亭湖院内里,微弱的灯光照在安若曦虚弱的脸上,益发显得苍白,她长长的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着,几缕长发随意的贴在脸上,竟有股说不出的柔弱风情。 宇文晔推门进来,见她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似乎正在发愣,遂嗔怪道:「不是才刚醒过来,怎麽不好好躺着?快盖上被子。」 安若曦似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含着无限欢喜低声叫道:「表哥,你来了。」接着又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急道:「是不是哪个不听话的奴婢跑去表哥跟前乱说话了?表哥,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咳嗽使得她痛苦的拱起身子,脸上涌上一阵红潮。 宇文晔弯腰坐在床上,抬手在她背上轻拍,「明明身体不好还非要逞强,为什麽不让她们跟我说?不请太医怎麽行?」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含着几分宠溺。 安若曦心底暗喜,差点忍不住转身抱住宇文晔,但她只是低低的道:「表哥,近来发生了这麽多事,您心里不舒坦,若曦都知道,我本就帮不上忙,这点小事若还去麻烦表哥,岂不累了表哥。」 宇文晔心里微动,柔声道:「说什麽累不累的,我也不是心里不舒坦,只是有些事还没办完,以後有什麽事你只管说,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嗯。」安若曦低应着,如玉的脖颈泛着淡淡红潮,脸上也浮上淡淡的红晕。 「若曦。」宇文晔轻声道:「你好好休息吧。」 安若曦仰着头看他,眼里柔得似是要拧出水来,半是撒娇半是认真的道:「表哥,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陪我说说话也好。」 宇文晔本想说要离开的话顿时噎住,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略一思索,便应道:「你乖乖的躺好,我留下陪你。」 一听宇文晔要留下,安若曦登时欢喜异常,激动的一把握住宇文晔的手,声音益发娇柔,「表哥,你对我真好。」 宇文晔的心颤了颤,眼前浮现出一张沉稳冷静的脸,安静又温和的看着他。 他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扶了她的身子,放轻声音,「我在这里看着你,快闭上眼睡吧,身子觉得怎麽样?还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安若曦慌忙摇头,「已经喝了药,没事了。」说着朝外头喊了声,「清栏,伺候世子爷更衣。」 清栏捧着衣衫推门进来,面上挂着笑意,朝宇文晔屈膝,「世子爷。」 他却摆了摆手,「放在这里,出去吧,不用伺候了。」 安若曦蹙蹙眉头,「表哥,我身子不舒服,不能亲自伺候,让她伺候你吧。」 宇文晔却道:「不用。出去吧,我自己来。」 清栏惊讶的看了看安若曦,安若曦示意她出去,她便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去。 安若曦面上带着歉意,「表哥,都怪我不好。」 宇文晔似是有些不耐烦,「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她察言观色,不再多话,往里挪了挪身子,将地方腾出来,一双大眼闪着亮光,直直的看着他。 宇文晔脱了外衣,换了内衣,斜身躺在床上,看一眼安若曦,「快睡吧。」 她面带羞涩,抬手给他拉了拉被子,柔柔的叫了声,「表哥。」纤细的手指恰似无意的扫过他的胸。 宇文晔只当没看见,仍是道:「快睡吧。」 安若曦心里一沉。她这是被拒绝了,虽有些恼羞成怒,但她绝对不会死心的,这样得来不易的好机会,她怎能浪费了! 她咬了咬牙,身子朝宇文晔身上靠去,柔若无骨的手臂轻柔地放在他手臂上,娇憨的道:「表哥,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宇文晔耳边陡然响起一句话—— 「晔哥儿,若曦对你一心一意,为你舍弃了多少美好前程,你不可辜负了她。」 那是皇后姨母对他说过的话,令他觉得像是一根针扎在他心里,安若曦对他的情就像是枷锁般想要把他牢牢锁住,她嫁给他,不是因为有多爱他多喜欢他,只是为了证明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他忽然一阵烦躁,紧贴在手臂上的柔荑令他心生反感,他皱眉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声音变得清冷,「天凉,你身子弱,快躺好。」 他又抬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正好把两个人的身体隔开。 安若曦红润的脸颊登时变了几变,最後没了血色。她不甘心,她一心一意嫁过来,又一心一意的爱他怜他,为什麽他却这麽对她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虽不是英雄,她却是众人赞誉的美人儿,为何他就是不动心?即便是块冰,被她这样焐着,也该碎成沫了。 她的泪蓦地落下来,说不出的凄楚,她哽咽着问:「表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见她泪光闪闪,宇文晔微微一愣,尽量放低声音,「不要胡思乱想,你身子不好,该好好休息。」 安若曦不依不饶,「只是这样吗?表哥,只是因为我身子不好吗?」这一刻,她放弃了女儿家的羞涩,直白的问躺在她床上的男人,问他为何不碰她,为何把她推开。 宇文晔耐心已经用尽,没想到安若曦会问出这样的话,这让他仅存的一点柔情也消失殆尽了。 他缓缓的坐起身,声音更加清冽,「我在这里,你睡不好,我还是回去吧。」 安若曦呜的一声哭出来,「表哥,你好狠的心,你就这样离开吗?那别人会如何看我?她们该如何笑话我?莫说别人,就是我房里的丫头婆子大概都瞧不起我了,表哥,你当真要让我成为晋王府的笑话吗?」 宇文晔却披了外衣,「你屋里的人瞧不起你,你自是有法子的。你不想成为晋王府的笑话,那就不要出去乱说话,管好底下的人。」 安若曦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喘不上来,她原本想借此机会打消因为清莹而在宇文晔心里留下的恶劣印象,谁知道这会却是弄巧成拙了。 她被宇文晔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她仍是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表哥,我头有些昏沉,不知自己在说什麽,求你留下来,给我留个颜面,我只做哑巴好了。」说着松了他的衣角,转过身背对着他,泪不住的哗哗往下流。 宇文晔终是留了下来,歪着身子背对安若曦,两人背对背,谁都没再说话。 长长的指甲深陷在掌心里,安若曦丝毫不觉得疼,心口那一阵阵涌上来的痛楚宛若被刀子割了一般,才真正令她痛不欲生。 她悲愤的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在她仇恨的目光里,闪现出一个清淡的影子,令她恨不得马上上前撕了她,撕成碎片喂狗吃。 她恨得咬牙切齿。黎言裳,是你吗?是你阻挡了我前进的脚步吗? 我已经等不及了,你,必须马上死。 不同於别的院子,静武院里灯火通明,仝氏坐在炕上,笑呵呵的看着站在跟前的儿子,眉间尽是宠溺,「也别只顾着看书,莫要累坏了身体。」 宇文恒渊的眉眼随了仝氏,狭长的凤眼长在女子脸上,是妩媚;生在男人身上却带着几分邪气。他故意讨好道:「只要母亲开心,儿子读多少书都愿意。」 仝氏瞪他一眼,「嘴巴这麽甜,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求我?」 宇文恒渊大喊冤枉,「母亲,儿子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吗?您是母亲,儿子说几句好听的话哄您开心,尽尽孝心不行吗?」 第二章 知子莫若母,儿子心里想什麽,仝氏清楚得很,既然他这麽说,她便装做不知道,只把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在一边伺候的春眠。 春眠顿时如芒刺在背,一颗心不由得突突跳起来。 仝氏瞥他一眼,警告道:「渊儿,读书归读书,可不许给我弄出什麽么蛾子来。」 宇文恒渊翻白眼,很不爽的一屁股坐在炕上,「横竖母亲都不相信我,那我也没什麽好说的了,还是跟着他们出去花天酒地吧。」 「你敢!」仝氏气得柳眉一横,「你要还有点孝心,就好好念书,不光你父亲,皇上也会喜欢的。」 皇上?宇文恒渊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皇上似乎确实很喜欢他,每每给皇上请安,皇上都会问一些问题。 仝氏又问:「贵妃娘娘最近怎麽样了?你进宫可见着你姨母了?」 「姨母还不是那样,深得皇上宠爱,在後宫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得很,只怕皇后都要退让三分了。」宇文恒渊说话口无遮拦。 反正是在自己家里,仝氏也不责怪,只点点头,「那就好,贵妃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我也许久没进宫看看贵妃娘娘去了。」 宇文恒渊皱了皱眉,狭长的眼角显得阴沉,「表哥心情似乎不好,听太监们说近日常发脾气,惹得姨母很不高兴。」 仝氏跟着皱了眉,「谦哥儿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可皇上迟迟不指定是哪家的姑娘,你姨母也在为这事儿犯愁呢。」 宇文恒渊哼了哼,「皇上自会给他寻最好的人家、最好的姑娘,姨母有什麽好犯愁的?倒是表哥,我瞧不一定与皇上一样的想法。」 仝氏心里一惊,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这些话你莫要再说,若要传到皇上耳朵可是害了你姨母和谦哥儿,不管他什麽想法,总是与你姨母一心的。」 宇文恒渊有些不耐烦,「母亲,表哥不过比我大一岁,您和姨母就在为他的亲事着急,怎麽不关心关心我的事呢?」 仝氏心里一跳,严厉的目光在儿子脸上梭巡,「你不是说现在还小,不成就一番事业绝不会成家的吗?怎麽这会反倒主动提起来了?」 「您不是早就有这个心了?我现在提了,您又说这样的话。我说要成就事业,您就教导我不可像父亲一样建功立业,要安分守己方可保身,现在我说成家,您又怀疑我,不知在您心里,我这个儿子究竟是怎样的。」宇文恒渊忽然动气,脸色阴沉。 仝氏咬牙,「你说的什麽话,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在我心里,你可是娘的心尖儿,哪个能越过你去?我不过问你两句,你便这样指责母亲,这也叫孝心?」 宇文恒渊见她动了气,急忙收起怒容,换了副讨好的模样,「母亲,都是我错了,您千万别生气,生气伤身。不过随口说说,您还当真了。我不说了行吗?」 仝氏胸口憋闷得厉害,有意再多说几句,又不愿再张口,无力的摆了摆手,「我累了,你也回去吧。」 宇文恒渊似是有些言犹未尽,但见仝氏心情不佳遂作罢,站起身道:「母亲早点歇着,明儿个再来给母亲请安。」 仝氏点点头,看着他与春眠走出门,皱着眉道:「乔嬷嬷,等会郡王爷睡了,把春眠给我叫过来。」 乔嬷嬷察言观色,心知王妃心中所想,嘴上劝道:「王妃,郡王爷也是无心之说,您何必动气,郡王爷想成家,这不是好事吗?」 仝氏怒气更甚,「我是怕他被人教唆了,尽学些不好的东西,他现在大了,难保在外头惹出风流事。外头那些女人个个都是狐媚子,他这样的年纪怎麽抵得住。」 乔嬷嬷怕勾起王妃的不快,便不再言语,只静立在一旁。 一直到了子时,春眠才被叫来。 仝氏一见她进门,便黑着一张脸道:「跪下。」 春眠心知没好事,亦不敢多问,乖乖的跪下,「王妃。」 「快说,这些日子郡王爷到底在做什麽?都跟什麽人来往?若有半句假话,别说是你,就连你老子娘都要被卖出去。」仝氏尖着嗓子,恨不得扒开春眠的脑袋看一看。 春眠吓得颤了颤,「王妃,奴婢并没有欺瞒您,郡王爷真的每天都在看书,日日进宫寻一些书回来看,还会写一些心得。」 仝氏更觉得奇怪。一向喜武的儿子什麽时候喜欢上舞文弄墨?着实奇怪得很。「那你有没有觉得郡王爷有什麽异常?」 春眠低着头想了想,回答:「倒没什麽异常,不过郡王爷看书时经常发呆,还会莫名的笑,奴婢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 仝氏眯了眯眼角,心底有丝不安,却又说不上来。她有些烦躁的道:「伺候好郡王爷,郡王爷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禀告,若再出了差错,巧玉一家就是你们家的下场。」 春眠心底涌上一股凉意,打个寒颤。巧玉一家的下场,那不就是死吗? 她忽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王妃,巧玉死了吗?」 仝氏冷笑,「除了死,她还有别的路吗?」 被锐利的目光一瞪,春眠吓得低了头,慌忙道:「请您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郡王爷,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的。」 「行了,下去吧。」顿了顿,仝氏忽然又想起什麽,「把郡王爷写的心得给我拿一些过来。」 「是。」春眠应着,屈膝退了下去。 出了静武院,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额角渗出细汗,深夜的冷风吹在脸上,透骨的冰凉。 穿过长长的无人回廊,走上小径,高高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摆不定,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身上寒意更甚,不禁加快了步子。 当她走过几棵大树时,忽地一个东西横飞而来,直奔她脸上,接着,便是刺耳的尖叫声。 「啊!」春眠吓得大叫,捂着脸大喊,「什麽人?什麽人 」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她吓得瘫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猫儿叫着跑远了,春眠依旧惊魂未定,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後悔没带个丫头一块过来。 她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想张口喊人,但又半声也不敢吭,甚至一动也不敢动。注意不远处有灯光照过来,她的恐惧更甚,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灯光越来越近,她大着胆子颤抖的喊了声,「谁?」 前头传来回应声,「是春眠姊姊吗?」 春眠微微一愣,试探问道:「倚翠?」 接着便听到一阵惊讶的声音,「嬷嬷,真的是春眠姊姊。春眠姊姊,我是倚翠。」 春眠顿时瘫软在地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道:「倚翠!」 倚翠挑着灯笼走来,与她一起的还有江嬷嬷,两人见她跌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一惊。 倚翠将灯笼递到江嬷嬷手里,上前把春眠从地上扶起来,却发现春眠全身无力,怎麽拉也拉不起来。 她焦急的道:「春眠姊姊,你这是怎麽了?刚才有人大叫一声,我听着是你的声音便喊了江嬷嬷过来看看,果然是你,这是怎麽了?」 春眠不说话,脸色苍白,半天才缓过神,两手抓着倚翠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来。 江嬷嬷打着灯笼道:「春眠姑娘,不如先跟我们去霓裳院坐一坐吧,你定定神再回去。」 春眠亦不推辞,点点头跟着两人回了霓裳院。 进了屋,倚翠扶着春眠坐下,江嬷嬷则去做了定神汤端过来。 春眠感激的对江嬷嬷说声谢谢,一口气将定神汤喝光,身上有了暖意,这才觉得缓过来。 倚翠又问:「春眠姊姊这是怎麽了?你似是被吓到了。」 春眠点头,耳後又火辣辣的疼起来,「是一只猫扑到我脸上了,抓了我的脸。」她撩起散下来的头发,赫然一道鲜红的印子已渗出血来。 倚翠吓了一跳,「呀,出血了。」 江嬷嬷立即道:「我去拿药来,这麽深的伤口可是要留疤的。世子妃房里还有上好的药,我给你拿来。」 春眠心里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方才的惊吓令她心有余悸,阵阵惊惧又涌上了心头,她眼前不由得浮现巧玉的影子。 她紧紧抓住倚翠的手,惊恐的道:「倚翠,巧玉、巧玉死了!是她,一定是她!」 倚翠吓了一跳,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江嬷嬷正好拿药回来,听到这话,疾步奔来,「春眠,你怎麽知道巧玉死了?」 春眠面上血色全无,带着丝丝惊惧,「是王妃告诉我的,王妃刚跟我说巧玉死了,我出门便遇到那只猫,一定是巧玉回来了。」 倚翠手脚冰凉。巧玉与猫确实有些瓜葛,难道真的是她? 她吓得打寒颤,目光转向江嬷嬷。 江嬷嬷在想别的事,见她们两人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忙道:「春眠姑娘是被猫吓住了,巧玉即使真的死了,也不会回来找你的,她与你无冤无仇,又不是你害死她的,她怎麽会来找你呢?我先帮你上药吧。」 春眠仍不能安定下来,眸子里满满都是惧怕,任由江嬷嬷拿了药涂在她脸上,她却浑然未知。 蓦地,她压着嗓子道:「我虽没害她,可是那里离霓裳院却是最近的,许是她想要来霓裳院……」 第三章 倚翠浑身一颤,低低的啊了一声,整个身子都贴在春眠身上。 江嬷嬷目光坦荡得很,「春眠姑娘,你也相信是世子妃害死她的吗?她做的事都是世子妃教唆的?」 春眠慌乱摇头,「不,我不相信。世子妃是好人。可是……」有些事她想不通,更捉摸不透。 江嬷嬷给她上完药,略一沉思,「我倒是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为什麽偏偏在你经过时跳来一只猫?还选在离霓裳院最近的地方,亏得我们听到了动静,若我们没听到,难不成你要坐在那里一整夜不成?万一你出了事,霓裳院可是有最大的嫌疑。」 江嬷嬷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春眠,春眠又是一口气喝光,心中仍是惧怕,但一双眼却灵动了起来。不错,这件事确实很蹊跷。为什麽猫扑向的偏偏是她呢? 陡然间她灵光一闪,恢复了理智,「江嬷嬷,我明白了!这只猫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哼,她们当真下得了手。」 倚翠心下骇然,「春眠姊姊,你是说有人想要害你吗?」 春眠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狠辣,她是想毁了我这张脸,这样我便再也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了,真恶毒。」 倚翠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你说的是谁啊?谁敢这麽大胆对你这样?郡王爷不会饶了他的。」 春眠冷哼,「若不是江嬷嬷提醒,有一天我被害死了可能还被蒙在鼓里。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嬷嬷,今日可要谢谢您了。」 江嬷嬷见她这麽快就想通了,心里一阵赞赏。果然是个灵透的,一点即通!「这事也是因咱们霓裳院而起,你护了倚翠,等於护着我们世子妃,我还要谢谢你呢。」 倚翠这时才听明白了,吃惊不已的道:「春眠姊姊,你是说,是安侧妃跟前的人想害你?」 想通了这点,春眠反倒心安,哼了一声,「清莹落了那样的下场,她们自是不甘,表面上不敢对我下手,却在暗地里使这些勾当,她们还真当晋王府是安家的天下了。」 倚翠面带忧色,「春眠姊姊,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日後你还是多加小心吧。咱们做奴婢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春眠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倚翠,这次让她们得逞了,不会再有下一次的。不过,我倒是有点担心世子妃,不知世子妃怎麽样了?」 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江嬷嬷便道:「咱们也不知道怎麽样了,世子妃在五云庙,咱们也是有心无力,现在照你说的连巧玉都死了,那真是死无对证了。」 春眠秀眉紧蹙,低声道:「我看这件事也蹊跷得很,巧玉为人办事,定是被人抓住了软肋,她的软肋就是她娘和弟弟,你们去查查这些或许可以帮帮世子妃。」 江嬷嬷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春眠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道:「嬷嬷若信得过我,我便去问一问,在这王府里还没人敢招惹郡王爷。」 江嬷嬷大喜,「真的吗?你真的肯帮咱们世子妃?」 「嬷嬷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去试一试,但不一定真能帮上什麽忙。」春眠咬了咬牙说:「反正我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索性就做点什麽吧。」 「我替世子妃谢谢你。」江嬷嬷神色激动,眼眶蓄满泪,已将春眠当成救命恩人。 春眠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回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若有消息,再来知会嬷嬷。」 江嬷嬷感激的点点头,「春眠姑娘,咱们送你回去。」 春眠没有拒绝,刚才的惊吓令她吓破了胆,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了。 江嬷嬷挑着灯笼,倚翠搀着春眠的手,两人将春眠送回房里才回了霓裳院。 关了房门,倚翠担忧的看江嬷嬷,欲言又止。 江嬷嬷却微微笑了笑,说:「倚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可若世子妃真的出了什麽事,咱们再使什麽样的法子都无济於事。」 倚翠虽然依旧不能放心,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嬷嬷,我明白的。」 清早起来,黎言裳心情有些郁闷,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麽事要发生了。 宝瓶被小师父们叫去帮忙,她独自在屋里看书,却心烦意乱,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许是时间过得太快,要做的事却毫无进展,迫在眉睫,她也开始着急起来。 既然看不下去,她索性放下书,出了房门,走出小院子。 天阴沉沉的,山上氤氲着阵阵潮气,笼在身上,让人颇不舒服。 黎言裳不喜欢阴沉的天气,反而比较喜欢下雨,绵绵细雨,缠绵於床榻,手上捧一本书,听着雨声,好不惬意。 她抬头望望天,只是阴沉沉的,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像极了她此时阴霾的心情。 她在附近转了转,心头依然沉闷得厉害,乾脆转身回屋躺着看书去。 回了院子,叫了两声宝瓶,无人回应,知道宝瓶还没回来,她推门进屋,却愣了愣。她记得刚才出门时明明关了房门的,怎麽这会房门是半开的? 许是被风吹开了,或者宝瓶回来後又走了吧? 她坐在木椅上,愣愣的望着外面阴沉的天,全身都觉得颓废得厉害,却又不想上床躺着。 注意到桌上摆着一壶茶,黎言裳微微一笑。果然是宝瓶回来了,定是斟好了茶见她不在,又出去忙别的事了。 她拿杯子准备倒水,发现杯底有些黑点,她摇摇头,想是宝瓶又从外头拿进来的,她也懒得去洗了,倒了些茶水进去,拿着杯子来回晃荡几下,杯底果然乾净了。 她把杯里的水倒在地上,拿了茶壶继续倒水,目光无意间扫向地面,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地上的茶水泛起一层白沫,竟然变了颜色。 她呆了呆,猛然反应过来。这茶水有毒! 黎言裳吓得扔了杯子,杯子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得她心跳如鼓,杯里的水淌在地上,依旧起了白沫,似乎还冒着一股轻烟。 她拿起茶壶直接倒在地上,奇怪的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茶水落在地面与泥土融在一起,没有动静。 她猛然惊觉毒药应是涂在杯子上的,顿时浑身冰凉,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想起方才半开的门,更加心惊胆颤。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再次命丧黄泉了。 她彷佛觉得身後有双眼在盯着自己,冷汗浸湿了後背,她全身都在颤抖。 「世子妃。」宝瓶从外头进来,见她失魂落魄的站着,脸色也苍白得厉害,不禁吓了一跳,「您这是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低头看到破碎的杯子,慌忙奔上前,「世子妃,没烫着您吧?都是奴婢不好,应该早些回来,您没事吧?」 宝瓶急忙抓了她的手检查,见无红肿之处,稍稍放下心,抬头见世子妃依旧呆怔的望着地面,又低声唤道:「世子妃、世子妃……」 黎言裳陡然回过神,声音清冷,「这茶里有毒。」 宝瓶大吃一惊,低头细看,果然发现茶水蹊跷之处,顿时面色苍白,「这茶水,是谁、是谁给您送过来的?」 黎言裳深吸口气,竭力保持平静,「方才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後茶壶就放在这里,我以为是你准备的,幸亏我先用茶水洗了洗杯子,否则……」她的心跳得厉害,涌上阵阵後怕。 「世子妃,我去叫五云师太。」宝瓶吓得六神无主,满脸怒气,「一定让五云师太把这个人找出来。」 见她转身就要走,黎言裳慌忙拉住她,「宝瓶,等等,先让我想一想。」 五云师太?可信吗? 宇文治把她送到五云庙,难保没给五云师太打过招呼,她临来之前宇文治说过的话言犹在耳,这事儿会不会是宇文治派人做的? 那五云师太知不知道内情呢? 她绝对不能冒险,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轻易相信别人,只能依靠自己。 下毒的人对她们的行踪了若指掌,她前脚出门,那人後脚就进了院子下毒,她的时间,宝瓶离开的时间,掐算得恰到好处。 忽然间,黎言裳想起小树林那个灰色的背影,心里一阵阵缩紧。会是那个人吗? 一阵风从门缝吹进来,她脑子顿时一阵清明。看来有人比她更着急了,既然她大难不死,这便是个绝佳的机会,这一次,她要反客为主。 她很快镇定下来,吩咐道:「宝瓶,先把地上这些碎片包起来放好,再给我拿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来。」 宝瓶见她面色恢复正常,心里也安定下来,依照吩咐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又拿了杯子过来,「世子妃,接下来怎麽办?」 黎言裳便吩咐道:「你去找五云师太,一定要装做很着急的样子,但是你见了五云师太,却要装着很平静,就说我身上不舒服,请五云师太过来瞧瞧。这些话一定要单独跟五云师太说。」 宝瓶有些着急,「为什麽不直接告诉五云师太呢?万一贼人不死心,再来害您怎麽办?」 黎言裳冷笑的说:「咱们等的不就是那人再来害我吗?如果对方不来,我还真找不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