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逆媳 卷五》 第一章 【第六十六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震惊之余,魏廷建终於认出那人居然是沈明斐,顿时心下一震,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他上前一步,紧紧拽住沈明斐的衣领,「沈明斐,里头到底怎麽样了?世子妃呢?夫人呢?轩辕宗誉死了没有?」 沈明斐却只顾着挣扎,似乎压根听不到他说什麽,他大张着嘴巴唔唔半天竟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边有人惊惧的喊道:「他舌头被割下来了!」 魏廷建吓得倒退两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脑中想到一个可能,沈明斐的耳朵或许已经听不到了,他蓦地沉声喝道:「沈明斐,我杀了你。」 他举刀砍向沈明斐,沈明斐连躲都不躲一下,魏廷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举刀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什麽人这麽狠毒?看来七毒门已经得知沈明斐就是藏在他们身边的叛徒了。 猝然被推倒在地的沈明斐龇牙咧嘴似是十分痛苦,他身上掉下一封信,落在地上。 一名将士捡起信递给魏廷建,魏廷建快速从信封里拿出信来,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刷白,手指微微抖了起来。 他锐利的双目蓦地锁在沈明斐脸上,咬牙切齿的道:「把他给我扔到山上喂狼!」 隔着几步远看着这一切的宇文晔,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又故做惊讶的走上前来,「魏城主,这人是谁?」 魏廷建咬着牙狠声道:「叛徒而已,死不足惜。」 宇文晔扫一眼正被人拉起来拽走的沈明斐,目光又扫了扫魏廷建手上的信纸。 被他清淡的目光盯着,魏廷建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但仍强自镇定,将信折起来放进怀内,彷佛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沉声道:「来人,进院子里去。」 宇文晔大吃一惊,「魏城主,不可鲁莽。」 魏廷建却转过头,皱眉道:「世子爷,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他们都要跑了。」 宇文晔挑着眉头说:「救人要紧。」 魏廷建抱拳回道:「下官明白。」 几队官兵冲进院子里,可已是人去楼空。黎言裳与汪氏被关在房里,毫发未伤。 乍见魏廷建,汪氏只觉得作梦一样,哇的一声便扑过去,心里阵阵惊喜。母亲所言极是,她真的为他赎了罪,而她们也真的躲过了此劫。 宇文晔跨前一步揽住黎言裳,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裳,辛苦了。」 黎言裳顺势依在他怀里,似是疲惫至极,却轻声道:「一切顺利。」 魏廷建一张脸黑得堪比墨汁,他把汪氏交给官兵,亲自检查各个房间,仍是一无所获。 宇文晔眉头紧蹙,疾言厉色,「七毒门罪大恶极,罪不可赦,魏城主,你一定要全力追捕,绝不能姑息。」 魏廷建心一沉,面上显出一抹异样,虽稍纵即逝,却分毫未差的落在宇文晔眼里。 他抱拳道:「世子爷请放心,下官一定全力追捕,绝不放过他们,万幸的是世子妃安然无恙。世子爷,不如您先带世子妃回府衙压压惊吧,这里的事就交给下官。」 宇文晔点点头,「魏城主辛苦了。」说完揽着黎言裳扬长而去。 魏廷建的脸越来越黑,伫立在院子枯树下,拳头紧握。 一名将士奔过来,低声道:「城主,他们定是从地道逃走了,咱们是不是要掘地三尺?沿着地道走一定能追到他们。」 魏廷建气急败坏的道:「人都走远了,还到哪里去追?不用追了!」 将士莫名其妙的摸摸头,甚为不解。城主对捣毁七毒门不是誓在必得吗?眼看就要捉住了,怎麽又突然不追了? 他虽心有疑问,却不敢多问,城主此时正处於盛怒中,没脑子的才会撞上去。 魏廷建一只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到那封信,心里犹如扎了一根刺。该死的七毒门,他们是怎麽查出那些事的?就算沈明斐临阵倒戈,也不可能知道他这麽多事,难道…… 他目光蓦地一转,投向正在低低哭泣的汪氏,陡然升起一丝狠厉。 汪氏正沉浸在劫後余生的惊喜里,喜极而泣之余不免又心有余悸,想起这一日的惊险,彷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缓缓抬头寻找魏廷建的身影,正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心下顿时一凛。他似乎在生气,是因为没抓住七毒门的人吗? 可是她与世子妃都安然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愣愣的看着魏廷建迈步走过来,心底没来由的紧了紧,彷佛有座山朝她压过来。 魏廷建直视汪氏,完全不注意她面上的苍白悲戚,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对七毒门的人说了什麽?」 汪氏心头微跳。他这话是什麽意思?她能对七毒门说什麽呢?那群凶恶的人,她躲都来不及,怎会对他们说什麽? 她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妾身恨不得他们都死了,还能对他们说什麽话。」说到这里,想到那些人提刀的凶狠模样,她禁不住打个寒颤,颤声道:「若不是世子妃处处护着妾身,妾身只怕再也见不到您了。」她捂着嘴低低的哭了起来,分外悲伤。 魏廷建心下一软。汪氏跟随他多年,虽算不上贤妻良母,却也对他忠贞不二,她不可能出卖他,再说那些事都是他亲自去办的,汪氏不一定知晓。 但他仍有些怀疑,遂问道:「七毒门把你们关在这里,都做了什麽?」 汪氏这才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他们差点杀了我们,若不是那个轩辕宗誉曾经答应世子妃一定会放我们平安回去,我们早被杀死了,轩辕宗誉伤得那麽严重,妾身看了都……」她偷偷看了看魏廷建,见他面色低沉,不敢再说下去。 魏廷建却冷冷一笑,「他果然是个守信之人,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瞟了一眼汪氏,声音稍稍缓和,「既是世子妃救了你,咱们理应好好的谢谢世子妃,世子妃也受了惊吓,你回去拿些东西给世子妃送去。」 汪氏点点头,「妾身明白。」 云城府衙厢房内,黎言裳一头乌发披散着,斜靠在床头,眼角斜睨宇文晔,「你倒是好本事,连人家的乳名和旧时秘辛都给翻出来了,由不得她不信。」 宇文晔不屑的哼了声,「这算什麽,只要我想知道,她祖上八代我都能查出来。」 黎言裳笑了笑,捏起一块点心嚼了口,香甜濡软,「只一代便把人吓得全都招了,你再查人家八代,还让不让人活了。」 宇文晔目光闪烁,「还是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没想到要利用汪氏。」顿了顿,眉头高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那麽对沈明斐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他。」 黎言裳嘴角抽了抽,「我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吓唬吓唬沈明斐而已,谁知轩辕门主竟然真那麽做了,不过对付他那样的小人,用什麽狠辣的手段都不过分。」 她又抿了抿唇,眨眨眼,「咱们这叫不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呢?」 宇文晔点头,笑得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这次黎言裳又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世子妃在里头歇着吗?」汪氏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黎言裳忙拉被子盖在身上,面上也装出疲惫不堪的神情。 外头又传来汪氏询问的声音,「世子妃,妾身可以进来吗?」 宇文晔沉声道:「魏夫人请进。」 汪氏缓步走进来,屈膝朝两人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黎言裳扶着床沿坐起身,眼皮垂着,「夫人怎麽不在房里歇着?」 汪氏趋步走到床前,躬身道:「妾身深蒙世子妃大恩,感激不尽,妾身无以为报,只能给世子妃送些补品来养养身子。云城不比京城,还望世子妃不要嫌弃,妾身唯恐耽误世子妃休息,让人把东西放到西次间里了。」 黎言裳轻轻叹了口气,「夫人何必客气,你我经此一劫,早比亲姊妹还要亲,什麽谢恩不谢恩的,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汪氏颇为感慨,轻轻的点了点头,「世子妃说的是。」 她目光飘移,在宇文晔身上转了一圈,沉默下来。 宇文晔自知其意,遂不着痕迹的起身,「我还有事要与城主商谈,夫人在此坐一坐吧。」 汪氏躬身行礼,「世子爷请便,妾身坐一坐便走。」 第二章 经了两日折腾,汪氏早已身心疲惫,却仍强打着精神来见黎言裳,只因为心内始终藏着一件事,昨日情急之下她当着黎言裳的面尽数魏廷建所有恶事,虽然黎言裳当时保证不会说与外人听,可她心里终是不安,总觉得隐患无穷。 她犹豫的看了看黎言裳,缓声道:「世子妃,这次大难不死,但愿日後咱们都能平平安安。」 黎言裳笑了笑,「夫人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後福,还有天大的福等着夫人呢。」 汪氏也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黎言裳在她面上扫了一圈,略有所悟,遂笑道:「我昨日作了一场梦,原本记得清晰,想要与夫人说一说的,谁知今日全忘记了,倒不能说与夫人听了。」 汪氏心下一动,已是了然,看向黎言裳的目光满是感激,诚挚的道:「世子妃,谢谢您。」 黎言裳轻笑,「夫人益发客气了,再说这些客套话,我可是再不理你了。」 汪氏释然,遂不再纠结,又与黎言裳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一回到房里便倒在床上,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半点不想动弹。 宇文晔去了前院议事厅,还未进门便见魏廷建沉着脸坐在椅上,遂抬脚进门,「魏城主。」 魏廷建正在想心事,未听到宇文晔的叫声,兀自低头不回应。 宇文晔走到他跟前,轻声唤道:「魏城主?」 魏廷建只当是来禀告的将士,冷声道:「滚出去,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吗?」 宇文晔皱了皱眉,沉声道:「魏城主,你是让我滚出去吗?」 魏廷建这才抬起头,见是宇文晔,登时惊得站起身鞠躬行礼,「世子爷请赎罪,下官不知是世子爷,还以为是来禀事的,请世子爷赎罪。」 宇文晔摆摆手,「魏城主不必放在心上,知你近日为七毒门的事劳心费力,待我回去,自会向皇上禀告魏城主劳苦功高、恪尽职守,皇上自会重赏城主的。」 皇上赏赐本是好事,但魏廷建的心却突然跳了几跳,「下官谢世子爷美意,只是如今不但轩辕宗誉跑了,还差点累得世子妃遇难,下官心里实在有愧,还请世子爷不要在皇上跟前提起下官,以免贻笑大方。」 宇文晔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面上起了一层严肃之色,「我正要问城主捉拿七毒门的事,有什麽进展吗?」 魏廷建冷声道:「七毒门阴险狡诈,竟让他们全给跑了,以後再想捉住他们,只怕难上加难。」 他恨得牙痒痒,心里堵得很,只差一步便成功了,没想到竟栽在七毒门手上,他们有了那些证据,日後反过来找自己麻烦,定是後患无穷。怎麽才能永绝後患呢? 他脑中亮光一闪,如果能把七毒门的矛头转向世子爷,让晋王爷来惩治七毒门,七毒门哪里还有功夫来管他? 他面色阴冷,沉声道:「世子爷,七毒门竟敢与朝廷为敌,又如此明目张胆的绑了世子妃,丝毫不把晋王爷放在眼里,世子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捉拿七毒门,为世子妃报仇。」 宇文晔不着痕迹的挑眉,心底冷笑。好个魏廷建,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还美其名曰为世子妃报仇,是想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吧? 他自是不会着了魏廷建的道,阴着脸顺着魏廷建的话说道:「有劳魏城主了,待我回去向皇上禀明捉拿七毒门一事後便交给魏城主,由您全力负责此事。」 魏廷建面色一凝,说不出的尴尬,不自然的咽了咽唾沫道:「下官这次办事不当,不敢再在皇上面前请旨,还请世子爷不要与皇上提起此事,下官定当全力追查到底。」 宇文晔呵呵一笑,转了话题,「世子妃受了惊吓,我也无心再游玩,我决定明日便回京城。」 魏廷建心底暗喜,恨不能早点把这尊大神送走,万一被他发觉什麽事可就麻烦了,等宇文晔走了,他一定好好的查一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但他面上却显得内疚不安,「世子妃身体还很虚弱,不妨在云城多待几日,等身子好些再回去。」 宇文晔摆摆手,站起身,「她这会惊惧不定,留在这里只会增加恐惧,等回去也好进宫寻太医瞧瞧,这几日叨扰魏城主了,待我回府,定会将城主的事告诉父亲。」 魏廷建躬身道:「世子爷既然去意已决,下官也不好再挽留,明日下官亲自送世子爷出城。」 宇文晔点点头,转身走出议事厅,回了厢房。 厢房里,黎言裳闭着眼似是睡着了,等他走到床前,她才蓦地睁开眼,狡黠的眨了眨,低声道:「我倒忘记问了,他们出城了吗?」 宇文晔挨着她坐在床沿,笑道:「魏廷建万万没想到,他们不过藏在那小院子附近的院子里,只当他们早已逃之夭夭,即使魏廷建追下地道,也找不出那条出路。」 黎言裳有些奇怪,「这麽好的小院子,准备如此周全,你是怎麽找到的?」 宇文晔两手抱头跷腿往後仰,选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白吴找来的,你得去问他了。」 黎言裳努努嘴。藉口,不想说而已,白吴所做之事还不是受了他的指示。 可她依然如先前一样,他不愿意说,她便不问。 次日一大早,宇文晔带着黎言裳离开云城,魏廷建带着汪氏一直送到城门口。 汪氏泪眼汪汪依依不舍,含了几分真情。 魏廷建却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离开云城城门大约十几里,宇文晔突然命令马车往回赶,又重新进了云城,守城门的官兵自是不敢阻拦。 马车直奔兴和茶楼,掌柜见两人下车,急急迎上来,二话不说便迎向了後院。 暗室里,轩辕宗誉正躺在床上,已是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在撑着。 四大堂主围在床前,担忧的望着他,虽不忍心眼睁睁看他死,却也无计可施。 宇文晔快步走进来,沉声问道:「轩辕门主怎麽样了?」 原本正闭着眼的轩辕宗誉突然睁开眼,向门口盯去。 易生站起身,抱拳行礼,「世子爷。」 如果说原先他对宇文晔是抱着几分好感,如今便是感激涕零,宇文晔不但替七毒门揪出叛徒,还救出了门主,更是没让七毒门伤亡一兵一卒。 目光触及宇文晔身边的黎言裳,易生亦是多了几分赞赏,拱手行礼,「世子妃。」 黎言裳欠了欠身还礼,「易爷客气了。」 她的目光越过几人落在轩辕宗誉面上,见他正吃力的张着嘴,似是想要说什麽话,遂上前道:「轩辕门主,你好些了吗?」 轩辕宗誉却不理会她,一双眼紧紧盯着宇文晔,艰难的张了张嘴。 易生半蹲下身,耳朵靠在他嘴边,「门主,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轩辕宗誉似是无力再点头,眼皮眨了眨,算是应答了。 易生见他虚弱至此,亦知他时辰不多,强忍心中悲痛,问道:「门主,您有什麽话尽管说,我们都听着呢。」 轩辕宗誉缓缓抬起一根手指着宇文晔,双目微突,一动不动的定在宇文晔脸上。 宇文晔趋步上前,态度恭敬,「轩辕门主,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轩辕宗誉又眨了眨眼,然後示意易生往他头上摸去。 易生不知何意,却也照做,手指在他头发里一阵乱摸,忽然触及一个硬物,拿下来,竟是七毒门的门主信物七毒印! 众人一愣,原来他将七毒印随身带在身上,怪不得沈明斐费了很大的劲都没找到,他怎麽会想到七毒印就藏在轩辕宗誉的头发里。 易生拿着七毒印,不解的看着轩辕宗誉,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轩辕宗誉嘴巴朝宇文晔努了努,又朝那七毒印眨眨眼。 易生心下不由得一惊,又不是十分确定,遂试探着问道:「门主,您是让我把这七毒印交给世子爷吗?」 轩辕宗誉又眨了眨眼。 易生倒抽口冷气。门主将七毒门信物送给宇文晔,这是什麽意思? 他正暗自揣测着,薛贵生已经低叫出声,「有此物便如同门主。门主,您是要把门主之位传给世子爷吗?」 此言一出,全场大惊,尤其是宇文晔与黎言裳。 易生低声道:「门主,世子爷并不是七毒门的人,这恐怕不妥,您不是说过了,七毒门与官府毫无瓜葛。」 另外有人附和道:「门主,这确实不妥,您三思吧。」 第三章 轩辕宗誉却瞪大眼,狠狠剜了易生一眼,又瞪了瞪薛贵生,坚持要把七毒印交给宇文晔。 宇文晔自知轩辕宗誉时辰不多,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把门主之位传给自己,算上上一次逃狱,他们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他又朝前走了一步,道:「多谢门主美意,可我宇文晔无才无德,实在难当此大任,还请轩辕门主另择良人。」 轩辕宗誉突地抬起手,一根手指指着宇文晔,似是拚尽了全力才喊出一句话,「你若不接,便是逼我死。」 说着身子蓦地一动,全身都颤抖起来,苍白的脸上渐渐升起一层红晕。 易生大惊,急忙一把抱住轩辕宗誉,大声道:「门主,不可、不可啊!您想让世子爷接任门主,咱们都没有意见,我们都同意,请您保重身体。」 另外几人见此情状,马上明白轩辕宗誉是要自断经脉,全都跪在地上,齐声表态,「一切都听门主吩咐,请门主下令!」 宇文晔也瞧得分明,可他不想接七毒门,他志不在此,总有一天他要带着黎言裳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逍遥日子。 他正在为难,黎言裳却扬声道:「世子爷,轩辕门主美意,怎可拂逆,就算帮门主完成最後一桩心愿,请您应了门主的要求吧。」 宇文晔吃惊的看着黎言裳,不明白她为何让自己再蹚这浑水。 黎言裳却有自己的打算,据说七毒门是很厉害的门派,门人遍布天下,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如果能据为己用,关键时刻能帮上很多忙,在这个皇子夺嫡的当口上,单单靠几个小计谋是绝对不行的,还需要强而有力的人力支援,朝堂之上的人都太过明显,反而不好行事,七毒门就不同了,江湖门派逍遥自在,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轩辕宗誉的目光转向黎言裳,露出一抹赞赏。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门主之位传给这让人惊奇的女子,可惜她是女儿身。不过不要紧,传给宇文晔,她一样可以为其谋算。 轩辕宗誉的这番心理,无人能知,因此他的传位之举让人匪夷所思。 他听到黎言裳的话,马上停止了动作,在易生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良久,易生松开他的身子,转过身跪在地上,朝宇文晔拜了拜,朗声道:「请世子爷接任七毒门门主之位,我等定当竭力扶持,绝不会有二心。」 大堂主都表态了,其余三位堂主自是没有异议,若换做以前他们自是不会答应的,但经过这场浩劫,他们都对宇文晔怀着报恩之心,现下见门主执意如此,亦不再提出异议。 他们齐齐转身跪下,「请世子爷接任七毒门门主之位,我等定当竭力扶持,绝不会有二心。」 黎言裳推了推宇文晔的胳膊,示意他答应。 宇文晔黑眸流转,似是想通了黎言裳的心意,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道:「几位堂主请起,既然轩辕门主执意让我接任,我便先接下这门主之位,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几位堂主有意接下门主之位,我定当转让。」 轩辕宗誉自动忽略他最後的这句话,缓缓松了口气,刚刚还泛着红晕的脸上渐渐转白。 方才的一番举动已让他耗费所有力气,此时他了却了心事,再无牵挂。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两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只留下一条很窄小的缝隙。 易生一惊,大声喊道:「门主 门主!您再撑一撑,不要睡,千万不要睡过去!」眼看轩辕宗誉的眼皮马上就要阖上了,他最後一句已带了明显的哭音。 另外几人忍不住都扑上去痛哭出声,「门主、门主!」 宇文晔跨前一步,对着床屈膝而跪,声音悲痛,「宇文晔父亲健在,不能为门主披麻戴孝,我愿在门主灵前守孝三日。」 轩辕宗誉动容。能让当朝晋王爷的嫡长子为自己守孝三日,这是莫大的荣耀,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易生亦是感动不已,转过头朝宇文晔咚咚咚磕了几个头,说:「世子爷,您的大恩大德,七毒门所有人都不会忘记。」 同时他也明白了轩辕门主的用心,宇文晔乃皇室中人,不管到了什麽时候、什麽地方都能凌驾於地方官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庇护七毒门,这才是长久之计。 虽说七毒门向来不与官府交涉,可经过这一劫,谁都能看出朝廷已对七毒门生了戒心,七毒门为今之计只有早做防范。 轩辕门主用心良苦,临终最牵挂的仍是七毒门兄弟的安危,易生心中更觉悲痛,抱住轩辕宗誉的身子失声痛哭,脑海里闪现往日一幕幕,门主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门主对自己的培育以及多年来亲如父子的关怀,他更是心如刀割。 宇文晔都跪下了,身为妻子,黎言裳自是也要跪下的,她挺身跪在宇文晔身边,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道:「世子爷不能为门主披麻戴孝,黎氏愿代替世子爷为门主披麻戴孝,请门主放心走吧。」 轩辕宗誉双目蓦地一亮,目中最後一丝亮光投在黎言裳身上,缓缓的黯淡下去,嘴角微微扯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易生满脸泪水,抬手在他鼻下探了探,已无气息,遂大声哭喊道:「门主!」 顿时屋内只剩下一阵呜咽。 黎言裳目中含泪的望着轩辕宗誉,虽只是短暂接触,但从这些人对他的敬重来看,此人定是深得人心。 他面色灰白,眉间还带着一丝痛意,嘴角却挂着欣慰的微笑。 宇文晔深邃的眸底闪着泪光,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异样,望着轩辕宗誉的目光益发敬重。 痛哭片刻,易生缓缓站起身,扬声道:「门主已去,不过门主是笑着走的,了无牵挂,也算走得安心。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门主运出云城,为门主举行丧礼。世子爷,如今您是咱们七毒门的门主,接下来的事还请您拿主意。」 宇文晔低头,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再抬起头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马上把门主带出城,其余七毒门人分批离开云城。」顿了顿又道:「尽量避开魏廷建的耳目,同样的法子只可用一次,若再逼魏廷建就范,只怕他会狗急跳墙。」 易生点点头,「世子爷说的是。」目光转回轩辕宗誉身上,犹豫道:「城门守卫森严,怎麽才能把门主带出去呢?」 宇文晔眸光一闪,「让门主坐我的马车出城。」 黎言裳有些担心,「万一守城的人搜查怎麽办?再说,咱们去而复返也容易引起魏廷建的怀疑。」 「我自有办法。」宇文晔看了看易生,目光又在所有人身上转了圈,沉声道:「我知道诸位此时肯定很伤心,我的心情与大家一样,但现在必须振作起来,让门主平安出城。我也知道大家恨透了魏廷建,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报仇的事来日方长,我宇文晔在此发誓,一定为轩辕门主报此仇。」 闻言,易生神色变了变,眼中颇为复杂,沉声回道:「世子爷,门主并不希望咱们报仇,不希望七毒门因为他与官府解下仇怨,如今您已是本门门主,自不必为这些事牵绊,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宇文晔看一眼轩辕宗誉。经受了这样的折磨,仍一心为门徒着想而放弃复仇,实在令人佩服。 仍跪在地上的薛贵生很不赞同易生的话,仰着脖子盯着宇文晔,双目狠辣。 黎言裳亦缓缓的站起身,走到宇文晔跟前轻声道:「轩辕门主一生豪情,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场,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薛贵生双眸顿时射出两道亮光,急急的看了黎言裳一眼,又马上便把头低了下去。 宇文晔略一点头,「报仇之事日後再议,咱们现在必须马上出发。」他朝外头吩咐着,「掌柜,你让人把马车赶进院子,然後再为门主准备一套上好的衣物。」 不一会,掌柜捧着一套华贵的衣物进来,宇文晔吩咐易生等人把轩辕宗誉的衣服换下来。 黎言裳出了门坐在外间的椅上,心底仍有些悲戚,想起那日见到轩辕宗誉腿上带伤的情形,胸口涌上一阵怒意。 宇文晔从屋里走出来,见她眼圈微红,来到她跟前低声道:「轩辕门主已去,再多的眼泪也无济於事。」 黎言裳鼻间一酸,哽咽道:「我知道。」 第四章 里头轩辕宗誉已换好衣物,易生从内走出来,「世子爷,接下来怎麽办?」 宇文晔看着黎言裳,问道:「你可会梳头上妆?」 黎言裳点点头,「会一些。」心下一动,「是让我给门主上妆吗?」随即又道:「我明白了。」然後又对掌柜说道:「再弄一些胭脂水粉来。」 易生面上肌肉颤了颤,脸色大变,嘴角动了动,却并未说什麽。 黎言裳仔细的为轩辕宗誉梳头化妆,上妆後的轩辕宗誉俨然变了一个人,一身华服,面貌俊秀,乍然一看,倒像是贵族之家的老爷子。 宇文晔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将门主搬到马车上吧。」 宇文晔让轩辕宗誉斜着身子,又在他身下垫了引枕,为其盖上一层通体白毛的宽厚大毛毯子,从外面看过去,像是半躺在车内,丝毫看不出是个已死之人。 准备完毕,宇文晔扶着黎言裳上马车,紧靠着轩辕宗誉一左一右坐着,白吴坐在前头赶车。 宇文晔掀着车帘,对着车外的易生等人说道:「我们先行一步,你们自行想办法出城。」 易生抱拳回道:「世子爷放心,咱们随後就到。」 他们原本就是秘密进入云城的,并未在云城露面,基本上没人认识他们,安全出城不成问题的。 「好。白吴,走吧。」宇文晔放下车帘,从怀中摸出七毒印,递给黎言裳,「这块印你先收着,比放在我这里安全。」 黎言裳接过那印看了看,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玉石,玉石中央印着「七毒」两字,遂疑惑的问道:「为何放在我这里安全?」 宇文晔便道:「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放在你那里比较稳妥。」 黎言裳不再多问,收起来放在袖子里层。 马车到了城门口,自是被拦住,白吴沉喝一声,「世子爷的马车你们也敢拦吗?」 宇文晔缓缓掀开车帘,慵懒的问道:「怎麽回事?」 守城将士自是认得宇文晔的,刚要准备放行,却听旁边一人沉声道:「世子爷,属下们奉旨在此搜查七毒门,所有过往车辆都要检查,属下恐您不察被歹人钻了空子,还请世子爷让属下们查一查。」 宇文晔霍然将整个车帘掀起撩到车身上,车内情形一览无遗,他回过头对躺在车上的轩辕宗誉说道:「爷,给他们查一查吧,他们也是奉旨行事。」 他声音低沉,却足以让所有车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向车内望去,但见车中央躺着一位华服老爷,世子爷与世子妃一左一右恭恭敬敬的守着,又听到那人说道:「奉命行事而已,不要为难他们。」 宇文晔便道:「是。」 守城将士不禁脸色大变,连世子爷都这般恭敬小心的说话,那车内之人该是什麽人物?思及此,他们匆忙的检查车底以及车顶便放了行。 放下车帘,马车驶出城门,黎言裳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眼中露出一抹质疑,「方才你是怎样替轩辕门主说话的?我明明看到你未张嘴。」 宇文晔笑笑,指了指肚皮。 黎言裳蓦地睁大眼,「腹语吗?」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腹语,今日竟然亲眼所见。 宇文晔见她面色夸张,似是不信,便用腹语回道:「很奇怪吗?雕虫小技而已。」 这一次她听得分明,的的确确是从宇文晔身上发出来的,而他也确实并未张嘴,真的是腹语。 黎言裳叹了叹,「没想到你还会这些。」她佯装无意的问道:「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宇文晔正了正神色,反问道:「你还有什麽想知道?我一定如实相告。」 黎言裳笑了笑,「算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一下子全部知道了,反而没有新意。」 宇文晔越过轩辕宗誉的身子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就好了,我对你的心意从来不曾隐瞒。」 目光落在轩辕宗誉涂满脂粉的面上,黎言裳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当着死人的面说这些,有些怪怪的。 她把手抽回来,一本正经的道:「好生守着轩辕门主。」 宇文晔对外扬声道:「城外十里停下,等着他们追上来。」 【第六十七章 梦妃娘娘发疯了】 易生他们出城赶到城外十里树林时,天色已黑。 宇文晔吩咐道:「赶到最近的庄子借宿一晚,明日再行。」 宽阔的大路上,月光皎洁明亮,照在这一行匆匆赶路的人身上。 易生等人骑着马分列在马车两旁,一路相守,哒哒的马蹄声给冷清寂静的夜添了几分喧闹,却像重石敲击在众人心中。 又走了十几里,终於寻得一处庄子,易生去敲庄头一户人家的门,请求借宿。 那人家隔着门缝一见皆是骑着马的壮士,心下惊惧,恐是匪徒之类,不肯开门。 无奈之下,他又去敲另一户人家的门,结果亦是如此。 黎言裳从车里钻出来,「我去试一试吧。」 宇文晔起身扶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吧。」 两人下车,来到刚才那户人家前,黎言裳轻声敲门,声音柔和道:「请问家里有人吗?我们途经此地,耽误了行程,请行个方便留我们借宿一晚吧。」 里头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你们多少人?我家地方小,容不下,还请移行别处吧。」 不及黎言裳回答,易生便朗声道:「只需请我们爷和夫人进去休息便是,我们可在门外守着。」 月光下黎言裳回过头看他,低声道:「这怎麽行?明日还要赶路,今晚必须好好休息。」转过头又敲了敲门,「还请行个方便,我们会重重谢您的。」 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丈提着灯笼走出来,一双眼先在宇文晔与黎言裳身上转了转,又朝後头几人望去,看到薛贵生时,禁不住颤了颤。 黎言裳急忙道:「老丈不要害怕,他们都是我们的随从,自会守着规矩的,只要能给个地方睡一觉就成了。」 宇文晔已从袖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老丈手心里,「麻烦您了,还请收下。」 老丈见两人身着华贵,态度温和,猜测两人定是贵人,稍稍放心了些,遂道:「请进来吧,不过寒舍简陋,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多谢老丈。」黎言裳率先进门,借着老丈手上的灯笼光见院内堆着一些杂物,约有五六间草房,便问道:「老丈一人住在这里吗?」 老丈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回道:「老婆子前年刚死了,我还有个儿子,娶了媳妇,跟着媳妇去给大户人家做工去了,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黎言裳心下了然,跟着老丈进了最大的一间房子里,见屋内虽然简陋,收拾得倒还算乾净,遂道:「麻烦老丈给我们做点吃的,可以吗?」 宇文晔又从袖内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有劳了。」 黎言裳眼角抽了抽。真是有钱的主儿,这两锭银子够老丈花销一两年的了。 老丈果然两眼放光,心花怒放的拿起银子,快速点着头,「好好,我马上去做。」 老丈走出门去,没发觉有一人紧跟在他身後,他刚走到灶房,忽觉一阵头晕,接着觉得好困,身子一软便倒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薛贵生将他抱起来放在隔壁房间的床上,转身出门,进屋禀道:「睡着了。」 黎言裳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投向薛贵生。「睡着了?」 薛贵生没来由的心下一慌,朝易生身後躲了躲。 易生解释道:「世子妃请放心,睡一夜明日自会醒过来的,咱们摸不清他的底细,还是小心点好,再说马车上还有门主,所以……」 黎言裳点点头,「嗯,我明白的。不过现在谁去做饭呢?」 薛贵生低着头站出一步,头也不抬的转身出门,「我做饭去了。」 黎言裳颇觉诧异,望着薛贵生的背影。这个相貌凶悍、行为凶狠的男人竟会做饭? 易生猜到她心中所想,笑了笑,「薛堂主一手好厨艺,世子妃可不要小瞧了。」 宇文晔也摇头道:「真是没看出来,他还能做饭。」 易生没再接话,转了话题道:「世子爷,门主还有个心愿未了,门主老家在江南,自离开後便一直没回去过,门主希望死後能葬在乡下老家祖坟上。」 宇文晔担忧的道:「此去江南,一路上带着门主多有不便,再说越往南天气越热,只怕屍首会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