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代当吃货》 序言 【序言 料理中的暖食风景,是有你有我】 十二月的补班日,我跟爸爸都要补班,只有妈妈放假。 前一天晚上凌晨,厨房突然持续传来丁铃当啷的声响,我忍不住起床出去查探,才一开门就闻到浓郁的香气,当场脸都绿了。 「爸,你在干么?」我问着明明要上班却还不睡觉,半夜杵在厨房忙碌的爸爸。 「你妈妈明天一个人在家,爸爸想说先煮好一桌,这样你妈妈才不会饿肚子。」 呃……好哦,原来我爸凌晨两点半做三杯鸡如此不合时宜又荒谬的举止,都是出自于爱妻的心啊,虽然身为女儿的我实在很无言。 不过不可否认,下厨的人的确能够将心意灌注在料理当中,我也常常觉得会下厨的人就像魔法师一样,能够让吃的人感受到他满满的诚意。 《回到古代当吃货》中的楚妘静就是如此,她的灵魂来自现代,学的又是设计,在她充满创造力的脑袋瓜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好比说,就算他们一家被忠义伯府逐出家门,她爹又出海失踪了两年,遇到这么艰难的情况,她也丝毫没在怕的——因为她是个天生的吃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苦! 而她不吃苦,自然也看不惯身边的人受苦,所以有什么困境,怕什么,拼就是了!等赢过这险境,就不信还有谁能教她与她的家人再受苦。 因此,爱吃美食又擅长厨艺的楚妘静就利用了自己的长处,开发出一道道崭新美味的菜式卖给城里的酒楼,不仅如此,连酿酒、甜点、行销规划、装潢推广都考虑周到,能够在她规划的酒楼里用餐简直就是一大享受,更别说是吃道她亲手做的料理了。 她的厨艺像是有魔法般的勾人,让养尊处优、吃惯好料理的武状元兼武阳侯世子萧毓一吃钟情,不知是否因为他也懂吃,吃得出那些料理中满满的创意、新奇,吃得出做这道料理的女子非寻常人,她有强大的创造力、活跃的生命力,甚至很多很多的勇气,才能靠着贩卖点子、厨艺,在这个男人挂帅的大周朝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因此,也种下了萧毓对她的情愫…… 看《回到古代当吃货》的时候,我不时想起那晚为了妈妈下厨的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萧毓是个很幸福的人,能有人一心想着你,为你亲自下厨,那是多么珍贵的一件事。 虽然吃不到楚妘静亲手做的料理,但无妨,我们还是可以从《回到古代当吃货》中看见,他们美味的爱情是如何烹调的,那一定是最美的暖食风景。 楔子 【楔子 不想再穷了!】 若是可以,楚妘静不想清醒过来,最好过个几日,她发现这一切原来是梦,如此离奇的事并未发生在她身上,她更不必担心饿肚子,只可惜…… 从左到右,楚妘静将一室的乱七八糟收入眼底,然后抬头望天,无声问:老天爷,这个家已经家徒四壁了,还遭小偷光顾,祢觉得这样像话吗? 当然,她等不到老天爷的答案,目光缓缓的掠过家中大大小小,最后她只得了一个结论--这个家实在太惨了! 一年前父亲随着商船出海,从此就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子,这个家顿时失去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不过,还好有外祖母金援,日子倒也过得下去。没想到几个月后金援他们的外祖母倒了,管家大权落在大媳妇手上,当然,他们的金援没了。 紧接着,操劳过度的娘亲病倒了,他们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再下来这个家的大姊--她,为了救落崖的小弟而殁,还好她穿来了这具身体里,还拥有原主的记忆,要不,这个家岂不是更惨? 「娘,我们家进了窃贼了。」楚曜努力稳住声音,可是终究只有十四岁,见到此景还是忍不住打颤。 楚母连玉珠终于回过神,显然想起什么似的,跌跌撞撞冲进屋内,过了约莫一盏茶,她缓缓走出来,脸色苍白,但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着担忧不安的孩子们,她安抚的挤出笑容,「没事,娘藏在床下的几十两银子还在。」 几十两银子……楚妘静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竹篓子--装满了刚刚从山上采收的野菜、果子,忍不住叹气,这个家实在太穷了……不行,过去的她日子多享受,嘴巴刁钻难伺候,现在这段吃不饱的日子已经足够她永生难忘,她要振作起来,好好整顿一下,不能让这个家继续落魄下去。 「娘,我们可有得罪什么人?」 这一个月几乎成了哑巴的楚妘静突然开口,众人均是一怔。 楚妘静彷佛没意识到自个儿有何不对,自顾自的道:「我们家一眼看去就知道有多穷,宵小上这儿行窃岂不是太蠢了?再说了,恨不得将整个屋子搜个底朝天,这只怕不是单纯的行窃。」 「我们哪有本事得罪人?」连玉珠的眼神微微一闪。 「娘最好坦白,我方能摸清楚今日一事真是不长眼睛的宵小误入,还是人为。」 「……人为?」 「难道娘觉得这很正常吗?」楚妘静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不过是一眼,空气中瞬间多了一股肃然之气,众人莫名的聚精会神,就在这一转眼之间,这个月如同透明存在的长姊俨然成了主事的一家之主。 「娘真不知道我们得罪谁了,只是你爹出门之前再三叮嘱,我们与忠义伯府已经没有关系了,日子再苦,也别存着重回忠义伯府的念头。」 楚妘静快速梳理了一下思绪,初步厘清他们一家的来历。 她爹是忠义伯府老伯爷最小儿子,行四,庶出,去年气得老伯爷病倒了,被老伯爷逐出家门,便带妻小来到纕州,一来妻子娘家在此,二来老伯爷四年前在此为他置办一处庄子,心想来此种点东西至少不怕饿死,可惜他不懂农事,想靠庄子的出产过上好日子根本不可能,又要供应两个儿子读书考科举,苦思再三,最后决定带着随从跟着商船出海买卖。 「我们如今远在千里,即便不顾脸面也求不到忠义伯府头上,而忠义伯府已经将我们从族谱除名,绝不可能自打嘴巴要我们回去。」爹要出远门,再三交代叮咛的必是要事,可是,这样的叮嘱令人费解。 「当时娘也如此告诉你爹,可你爹只是教娘牢牢记住,我们是好是坏,与忠义伯府再也没有关系。」 「是啊,我们是好是坏确实与忠义伯府没关系,不过,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楚妘静看了众人一眼,除了这一家子,还有一家三口不离不弃的忠仆,她要养的人不算多,不用一年,她应该可以存到一桶金了。 面对楚妘静的转变,众人还无法适应,可是,不安、担忧随着她坚定的目光和声音渐渐落下,感觉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好啦,先收拾屋子,我们再来开会商讨挣钱大计。」这些日子她看似木头人,可是事实上,她一直暗暗观察每个人的个性、专长、能力……总之,她已经有了生财大计--人尽其才。 何谓人尽其才?就是利用每个人的才能挣钱,譬如,妹妹承袭娘针线的本事,但无论娘或妹妹,她们能想的花样太少了,当然挣不了多少银子,而她是学设计的,脑子有数不完的花样;还有,她喜欢吃食,会酿果子酒,可惜她没钱没势力搞出一间饭馆酒楼或糕点铺子,只能将食谱卖给饭馆酒楼,不过,人家为何要买她的食谱?所以,她要证明自个儿的食谱能为人家带来「钱景」,至于如何证明,这就要动动脑好好谋划了。 除此之外,庄子里的地也不能放着不管,种点东西,可以自用,也可以卖钱。 结论是--她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很忙很忙。 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开会商讨挣钱大计?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楚妘静不再废话,率先动手收拾。 见状,众人赶紧跟着收拾打扫。 第一章 【第一章 楚姑娘的菜单】 「这一道称为爊鸭--首先将鸭子洗净,麻油入锅烧热。下鸭子煎至两面呈黄色,下酒、醋、水,以浸没鸭子为度。加细料物--安息茴香、甘草、白芷、姜、花椒、砂仁等细末,还有葱、酱,用小火煨熟,熟透之后仍浸在卤汁中,食用时再取出,切块、装盘即可。」楚妘静对着围观的三位人--何掌柜和两位主厨解说一遍之后,便亲自示范一遍。 满室生香,不过此香挑起的是人的食欲,真想立即尝上一口,可惜,他们只能捡主子剩下的,不过,只要能尝上一口,他们就满足了,因为他们早见识过这位楚姑娘的厨艺了得,同一道菜色,经她之手,就是能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好了,待会儿要送给贵客食用时再取出切块装盘。」楚妘静相当佩服馔仙楼的东家,试菜同时推广新菜色,因此,每逢馔仙楼推出新菜色,不到一个月,不仅仅是纕州官宦富户,就是附近各州来此的商旅也都会特地点这道新菜色。 何掌柜交代厨子一盏茶之后送到竹苑,便对着楚妘静拱手道:「东家在东三房等候楚姑娘,请楚姑娘随小人上楼。」 楚妘静点点头,解下围裙收入布背袋,随着何掌柜出了厨房,进入二楼的东三房。 「楚姑娘来了。」陆柏峻起身相迎,邀请楚妘静坐下。 回以一礼,楚妘静便在陆柏峻对面坐下,在这同时,陆柏峻将合约书和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推过来。 「楚姑娘以一百两将方子卖给我,不觉得可惜吗?」陆柏峻自认为眼睛犀利,三两下就可以将一个人看穿,可是两人打交道有一年了,她给他的感觉依然蒙着一层纱,只知道她并非外表一般地娇弱可欺。 楚妘静不以为然,「若是这个方子不卖给陆公子,将来也许有人研发出这样的方子,我的方子就没什么意义。」 「我还是很佩服姑娘,姑娘豁达。」 楚妘静不好多做解释,其实她也只是用了别人的方子,只道:「我还要谢谢陆公子给了机会。」 「我是个实际的商人,若非楚姑娘做出来的糕点尝过的都说好吃,教我见到商机,而楚姑娘又真有本事,我也不会跟楚姑娘合作。」陆柏峻还记得一年前初次见到她的情景,她推着摊子在馔仙楼对面卖糕点,卖的还是馔仙楼最有名的栗子糕。 当时,人人看她是个傻子,她却挑起他的好奇心,他认为她此举必有目的,果然,没几日答案就揭晓了,她是利用馔仙楼来打响自个儿的栗子糕名号,她的栗子糕不但比馔仙楼好吃,且更为便宜。 由此可知,她很聪明,但也太冒险了,若不是遇上他,她必然惹祸上身。这一点她很清楚,因为后来他找她买方子,她提出合作方案,也向他道歉,若非无奈,她不会冒险利用馔仙楼。 无论如何,单从此事来看,她绝对是个聪明有胆量的姑娘,可是接下来两人打交道,她总是中规中矩,教人摸不透她真正的性情。 「如此说来,我们是互蒙其利,犯不着觉得谁亏待谁。」 「虽是如此,爊鸭若是大卖,下次姑娘的方子我愿意出两倍的价钱。」 略微一顿,楚妘静没有拒绝的点头接受了,他是要防止她将手上的方子卖给其他酒楼,他们合作有一年了,馔仙楼的迅速崛起以及菜色上的创新势力引来同行注意,即便馔仙楼三缄其口,只要花点心思还是可以得知馔仙楼的方子出自何处。 「对了,听说楚姑娘在寻城里的房子,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陆公子,暂时不需要。」虽然向何掌柜打探城里买卖房子的事,就意味她无意隐瞒此事,但这不表示她想跟东家扯上关系。 「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楚姑娘不必客气。」 「我记住了。」 「还有一事,贵客来访,不知能否请楚姑娘亲自为我备一桌宴席?」 「抱歉,我不为不相干的人下厨。」对楚妘静来说,下厨一直是一种生活乐趣,如今为了养家,她不得不卖方子,不得不亲自下厨示范,除此之外,她可不愿意让下厨变成索然无味的公事,甚至是一种痛苦。 「此位贵客关系着我的将来,我才会如此慎重请楚姑娘为他准备宴席,不必昂贵的食材,只要楚姑娘的拿手菜,六菜一汤一甜品,五百两。」 这比卖食谱赚得还快,不过,楚妘静还是毫不迟疑的摇头婉谢,「馔仙楼的厨子又不比我差,陆公子何必舍近求远?」 「楚姑娘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比不上楚姑娘。」 「谢谢陆公子如此看得起我,不过,这是我的规矩,还望陆公子见谅。」 陆柏峻理解的点点头,也不再强求,楚妘静赶紧起身告辞离开。 「爊鸭送去竹苑了吗?」陆柏峻看着何掌柜问。 「是,萧公子已经在用膳了。」 「我去竹苑,你请厨房送一份爊鸭过来。」陆柏峻随即悠闲的步出东三房,下楼走向位于酒楼后方的竹苑。 竹苑位于馔仙楼后方,是陆柏峻的住处,有独立进出的门户,不过,要绕上一大圈。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门户。 萧毓喜欢美食,但旁边有人,他的胃口就不好了,就是珍馐摆在他面前,他也尝不出味道,因此待他吃饱了,陆柏峻方才不疾不徐的走过来。 陆柏峻见了石桌上剩下的菜色,就知道好友的评价,不过还是要问:「如何?」 「爊鸭不错,你捡到宝了。」萧毓是一个吝于言词的人,能从他口中得一句「不错」的评价已是不易。 陆柏峻同意的点点头,在对面的石椅坐下,「我也觉得自个儿挖到宝了,一百两银子买了这道方子,实在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追加一倍。」 「我也认为如此,免得其他酒楼将我手上的宝挖走了。」 闻言,萧毓戏谑的挑起眉,「你不会真的以为自个儿是被家人赶出来,准备在这儿落地生根吧。」 「我确实是被家人赶出来的。」虽然是刻意安排的。 「你忘了自个儿为何来纕州吗?」 「如何敢忘了?不过,明面上是跟家人闹不和才来纕州,我不能一点作为都没有。」 「这倒也是,不过没想到你的馔仙楼如此有模有样。」 「这是当然,回到京城,我可不想人家笑我一事无成。」 第二章 「皇上不会怪你一事无成,倒是龙门卫,至今还没有线索吗?」 点了点头,陆柏峻苦恼的搔了搔头,反过来问:「皇上为何如此确定四年前在纕州看到的海盗非真正的海盗,而是龙门卫假扮的?」 「你对龙门卫了解多少?」 「我知道这是齐王训练的一支水师。」齐王乃太祖皇帝的弟弟,兄弟两人在天下大乱时携手逐鹿中原,兄弟两人一个擅长陆战,一个擅长水战,而正是因为齐王训练的这支水师可以越过各方势力潜入京城,跟太祖皇帝来个里应外合,为大周的军队打开京城的城门。 大周的建立,龙门卫厥功甚伟,可是太祖皇帝建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废了龙门卫。太祖皇帝认为水师的存在已无意义,大周的敌人是西北的凉国,北边的燕国,还有南边的越国,可是在齐王看来,太祖皇帝是藉机夺他手上兵权。兄弟两人从此有了嫌隙,后来齐王诈死带着妻儿离开大周,随之消失的还有龙门卫。 「太祖皇帝想废了龙门卫确实有私心,但是大周刚刚立国,百废待兴,没有银子养一支无用武之地的水师,这也是事实。虽然海盗一直都存在,但他们并没有组织,不过是流落海上的游民,不足以构成威胁,太祖皇帝当然认为水师没有存在的意义。」萧毓觉得太祖皇帝和齐王皆有勇无谋,水师绝不能废掉,可是养一支水师确实花银子,所以,最好利用水师的本事自给自足,而这一点当今皇上就想到了。 「因为龙门卫是水师,皇上才会怀疑四年前偷袭纕州的海盗是龙门卫?」 「皇上亲眼见识这批海盗的实力,他们并非没有组织,我爹当时也在场,听他提及那批海盗,他们各个身经百战。」 略微一想,陆柏峻就明白了,「若是真正的海盗,他们不可能在纕州引起那么大的混乱。不过,既然皇上怀疑那批海盗是龙门卫,为何没有将此事禀报先皇?」 「当时江南水患,朝廷急于救灾,甚至连嫡出的皇子都派来江南,先皇哪有心思管龙门卫的事?而且皇上跟先皇想法不同,先皇想灭了龙门卫,皇上却不赞成。」太祖皇帝一直在寻找龙门卫的下落,临终之前还再三嘱咐先皇莫忘此事,可是先皇身子不好,无心关注水师的事,皇上既然知道先皇对水师的想法,当然不会主动告知纕州之行的发现。 「皇上想恢复龙门卫的身分?」 「我不清楚皇上对龙门卫有何盘算,只是要先找到龙门卫。」萧毓的父亲是皇上的武艺师傅,萧毓可以说跟着皇上一起长大,多少猜得到皇上的用意,可是皇上不说,他也不会宣之于口。 「我来这儿两年了,连一个海盗也没瞧见。」陆柏峻可是很庆幸,要不,馔仙楼的生意就不会这么好了。 「这几年倭国没有内乱,海盗消声匿迹实属常理。」 「这也是皇上认为四年前那批海盗是龙门卫的原因吗?」 「这是原因之一,不过,虽说倭国没有内乱,但是天灾不少,百姓沦落为海盗也不是不可能。」 陆柏峻摇了摇头道:「皇上想找到龙门卫不容易。」 「原本不容易,可是先皇临终之前从齐王世子手上得到一个机关盒,据说里面放着可以调动龙门卫的虎符,还有龙门卫的名册。」 陆柏峻惊讶的扬起眉,「先皇找到齐王世子?」 「先皇登基后就找到齐王世子,可是先皇没有心力解决齐王世子的问题,直到病重了,才派锦衣卫暗中将齐王世子一家带回京城,齐王世子用齐王留下来的机关盒换取一家性命。」 陆柏峻闻言皱眉,「龙门卫不在齐王世子手上?」 「先皇对此心存怀疑,认为齐王故布疑阵,不过,皇上倒是相信。齐王诈死离开大周,实在养不起一支水师,再说了,齐王既然选择离开朝堂,也没必要带着如此强大武力,这只会教人怀疑他居心叵测,留下隐患,还不如请人造机关盒收藏虎符和名册,在关键时刻换取活命机会。」在萧毓看来,齐王不是绝顶聪明,但生性豪迈,懂得放下。 陆柏峻想到什么似的举起手,「慢着,不对,若是虎符一直藏在机关盒里面,四年前龙门卫以海盗之姿出现在纕州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怀疑若非虎符被盗走了,就是还有另一枚虎符,且是伪造的虎符。可是,若说虎符早就被盗走了,没有打开机关盒的口诀,无法触动机关,根本打开不了机关盒。」 「齐王不会不知道打开机关盒的口诀。」 「齐王知道,但他不会告诉齐王世子,这是担心齐王世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毁了他保存一家人性命的用心良苦。」萧毓很敬佩齐王,能够放下权力不是很容易的事,更别说大周的半壁江山是属于他的。 陆柏峻越听越糊涂了,又忍不住搔了搔头,「齐王世子不知道打开机关盒的口诀,如何用机关盒换取他们一家的性命?」 「齐王给齐王世子留下线索,齐王将打开机关盒的口诀刻在皇上的龙珏上。」 怔了半晌,陆柏峻傻不隆咚的眨了眨眼睛,「皇上的龙珏是行冠礼的时候先皇给的,齐王如何将口诀刻在龙珏上?」 萧毓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真的相信齐王做了此安排,「皇上的龙珏只怕在先皇手上就遭到掉包,而齐王选择将打开机关盒的口诀藏在皇上的龙珏上,是因为皇上是先皇唯一的嫡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陆柏峻觉得自个儿的脑子又打结了,「既然口诀刻在皇上的龙珏上,皇上应该已经打开机关盒了,不是吗?」 萧毓无奈的一笑,「皇上的龙珏有一半在忠义伯府楚四爷身上。」 陆柏峻一脸的错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章 「这是四年前的事,我爹随皇上来江南赈灾,没想到竟在纕州遇到海盗,生死存亡之际幸逢楚四爷相救,我爹以我的亲事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可是当时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当信物,皇上便将随身的龙珏一半当作信物给了对方。」 「……皇上竟然代替侯爷给了订亲信物!」陆柏峻觉得脑子快不够用了。 「当时皇上还是皇子,将来即使我们武阳侯府不认这门亲事,随便施个恩惠就好了,可是先皇最后还是选了皇上继承大统,这个信物就不一样了。」当时那种情况下,无论皇上还是他爹,他们都不认为那半块龙珏有什么大不了。 陆柏峻点了点头,「皇帝和皇子的身分确实差远了,皇上可以下道圣旨赐婚,无论双方的身分是否合宜。」 「楚四爷一直没有带着信物来找我爹,很可能是楚四爷有自知之明,知道高攀不上我们武阳侯府。」 陆柏峻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有皇上的信物,你认为他会不要这门亲事吗?」 「可是,楚四爷确实至今没有动静。皇上刚刚继位时,先稳住朝堂最为要紧,心想不如等楚四爷自个儿寻上门,可是他一直没有动静,机关盒也不能一直放着不开,便让我爹上门寻人,没想到早在两年前楚四爷就被忠义伯府逐出家门,带着妻子儿女迁来纕州。」 陆柏峻唇角一抽,「楚四爷被忠义伯府逐出家门?」 萧毓明白好友的意思,「这事我也想不明白,楚四爷身上有皇上的半块龙珏,忠义伯府如何舍得将他这一房逐出家门?」 「你找到楚四爷了吗?」 「不急,我的身分难免引人注意,说好了是来这儿吃吃喝喝,当然是先四处品尝美食。」萧毓是美食爱好者,无论什么事都不及享受美食来得重要。 「难怪要我写信邀你来纕州,不过,我在纕州两年了,倒不曾听过忠义伯府楚四爷在这儿。」 「他已经被逐出家门,在外面行走也不好搬出忠义伯府。」 「这倒也是。」 「我既然受你邀请来此品尝美食,楚四爷的事过些日子再说。」 「我可是真心邀请你来这儿品尝美食,不过,我还没说服对方。」 萧毓不解的挑了挑眉。 陆柏峻摆了摆手,不愿意多做解释,「总之,你等着,我一定教你尝到京城也吃不到的佳肴。」 楚家厨房平日是李婶的地盘,楚妘静并不下厨,一来她事情多,二来下厨应该是一种享受,为了填饱肚子从早到晚消磨在油烟当中,再有趣的事也变得索然无味,所以心情一放松下来,她想到第一件事是洗手做羹汤。 这一年真的很辛苦,虽然还没有能力买间大宅子,或是有间自个儿的铺子,但是手上有点银子了,如同她一年前的目标--一年之内存下第一桶金。 不过,即便陆柏峻愿意多出一倍的银子买她的食谱,她却不急于用这种方式挣银子,以后她不会轻易卖方子,因为这不是长久之计,与其一次获利了结,还不如藉此与人合作谋取长期利益,只是,这样的机会怕是难寻。 其实,如今她有底气了,这要感谢娘亲和妹妹一流的绣工,还有令人惊叹的拿手绝活--双面绣,配上她的设计,从帕子、荷包之类的小东西,再到衣裙、绣屏等高价位绣品,为她打开一条生财之路。后来,她又单卖花样子给绣坊,银子更是加倍的流进钱袋。 此外,她的果子酒也找到销路了,喝过的人皆是赞誉不绝,这又给她开了一项财源,而庄子种植的蔬果也快要收成了。 总之,他们再也不愁吃穿,可以供应两个弟弟安心读书考科举,如今挣银子已经是为了买房买田。 楚妘静很享受下厨的过程,今日她做的是宋嫂鱼羹,又名赛蟹羹--用鳜鱼蒸熟后,剔去皮骨,加上火腿丝、香菇、竹笋末、鸡汤等佐料烹制而成。成菜后,色泽金黄,鲜嫩滑润,味似蟹肉。 赛蟹羹也可以选用鲈鱼,不过春季河水清澈,水温舒适,此时鳜鱼乃一年四季最鲜美的。鳜鱼肉质细嫩,还有点独特的香味,极易消化,对儿童、老人及体弱、脾胃消化功能不佳的人来说,吃鳜鱼既能补虚,又不必担心消化困难。 一窝赛蟹羹三两下就见底了,人人吃得意犹未尽。 「大姊姊煮的鱼羹就是特别好吃。」楚严一脸讨好的看着楚妘静。他最不喜欢吃鱼,可大姊姊就是有法子让他讨厌的鱼味不见了,只尝到鱼的鲜嫩。 「你只要乖乖吃饭,大姊姊允许你五日点餐一次,不过,仅限一道菜。」楚妘静遇到嘴刁的人特别有劲,若能从他口中得一句「好吃」,可是很有成就的事。 楚严两眼一亮,「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只要我做得出来。」 「我想吃炮羊肉。」楚严尝过一次炮羊肉,从此念念不忘,可是,娘说羊肉太贵了,不准大姊姊再做这道吃食。 「好,许久没有吃炮羊肉了,真令人想念。」楚妘静抢在母亲反对之前道。无论哪个时代,羊肉都是很贵的,据说宋代,羊肉是最贵重的食品,无论皇宫还是民间,无不将吃羊肉当成一件美事。 楚严赶紧伸出手,楚妘静明白过来的跟他拉勾约定。 此时,李伯急匆匆的走进花厅,喘着气道:「夫人,京城的伯府来人了。」 连玉珠懵了,早就忘了忠义伯府了,更没想到伯府会派人过来。 「伯府派了谁过来?」楚妘静微蹙着眉问。 「胡总管。」 「李伯将胡总管带到凉亭,我在那儿见他。」他们平日招待客人的地方是在花厅,而此时他们在用膳,当然不适合在此地见他。 连玉珠终于回过神,起身准备跟着楚妘静去见胡总管,楚妘静原本想伸手拦下来,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爹不在,名义上母亲是一家之主,母亲理当出面,不过,她还是仔细交代母亲,若没必要无须开口,她自会应付。 「四太太,三姑娘。」胡总管一见到她们母女,连忙上前行礼。 楚妘静扶着母亲在石椅坐下,自个儿站在她身后,看着胡总管道:「不知胡总管上门有何指教。」 「老奴代伯爷前来传话,终究是一家人,如何能看着你们在这儿过苦日子?因此,特派老奴过来请四爷一家回伯府。」胡总管态度并不高傲,但也不见恭敬,彷佛他说明来意,他们就会欢喜的接受。 楚妘静勾唇冷笑,「伯爷说错了,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胡总管闻言一怔,显然楚妘静的反应不在预料之中。 「我们一家很喜欢此地的生活,不想回京。」 「老奴想见四爷。」胡总管刻意左右看了一眼,微皱着眉,如此残破,日子想必过得很不好,如何会喜欢此地的生活? 第四章 楚妘静不难看出胡总管的想法,因为庄子遭过小偷,又想在城里买房,她认为没必要浪费银子布置庄子,所以,她在庄子唯一花的心思只在种植蔬果上头。 「胡总管来得不巧,我爹这几日不在。」 「老奴如今住在城里的四海客栈,待四爷回来,老奴再上门。」 「我劝胡总管别浪费时间等我爹回来,我爹如今最痛恨的就是伯府的人,若是他在,只怕胡总管连大门都进不了。」 「老奴还是等四爷回来。」胡总管可是奉了忠义伯之命,无论如何要带四爷一家回京,即便四爷是个硬脾气的,他可能会遭到刁难,但他不能退缩。 「胡总管喜欢等就等,不过,我爹可没说何时回来。」 迟疑了一下,胡总管拱手道:「老奴三日后再来。」 楚妘静请李伯送客,凉亭很快就剩下她们母女两人。 「静儿,伯府为何突然要我们回去?」连玉珠不傻,在忠义伯府住了十几年,她岂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四爷这个唯一庶出的儿子,可以说是老夫人最想抹去的耻辱,从小就在老夫人和几位兄长打压下战战兢兢过日子,他们在府里的地位一直很卑微,说话分量甚至不及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无论目的何在,总之,绝不是好事。」 「我们不跟胡总管回去,伯府会善罢干休吗?」 「我一直想搬到城里,方便两位弟弟读书。」开始有了收入,她就将楚曜送进城里的学堂读书,可是楚严太小了还不能进学堂,只能先上私塾,不过这附近没有私塾,想来想去,他们还是搬进城里比较方便。 「娘舍不得这儿。」 「娘不必担心,我不会卖了这个庄子,留着庄子,爹回来也不会找不到我们。」虽然两年没有消息,爹肯定凶多吉少,但一家人都不愿意放弃希望。 「不卖庄子,我们就没有银子在城里买房。」 「我已经备下买房的银子,不过,还是要辛苦妹妹给我绣一幅画。」楚妘静还是喜欢身上多点存款,绣画是她想到的另外一项收入,双面绣的绣屏价值高于绣画,但是绣画所费功夫较少,找到房子搬进城里之前,正好可以完成一幅绣画。 略微一顿,连玉珠嗫嚅的道:「你爹出门之前留了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娘。」 「……嗄?」楚妘静觉得脑子短路了。 「你爹说,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银子,娘将银票分别缝在几件冬衣里面,就是怕吃了一点点苦头,就熬不住的动用那笔银子。」 楚妘静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是啊,当时还未走到山穷水尽,是她等不及跳出来扛起养家的重责大任,不能怪娘不知变通,硬是藏着银票不拿出来。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证明她爹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出门还知道给妻小留银子。 「如今我们不缺银子,娘就继续藏着吧。」 闻言,连玉珠松了一口气,夫君留下的银票于她而言是一种念想,想着他离开时,郑重将银票交给她,还不放心再三叮嘱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等他回来,过去她受的委屈,他会补偿她。夜深人静,她总会隔着衣裳摸着藏在其中的银票思念夫君,相信他会遵守承诺归来,若是这些银票被她用掉了,她总觉得夫君真的会从此消失不见。 萧毓喜欢安静品尝美食,这不是说他无法忍受旁边有其他客人,而是讨厌吃个饭还要应付人。吃喝原本是一件最简单的事,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一旦多了人心算计,食物的味道就变得不纯粹了。 如此说来,萧毓反倒不喜欢坐在名气响亮的酒楼用膳,而偏爱不起眼的小店。 「爷,这家鱼羹的味道很特别,竟然像蟹肉。」高齐献宝似的道。哪儿有令人垂涎三尺的佳肴,主子总是比他们这些近卫早一步发现,这一次终于让他抢先一步发现这家鱼羹店了。 萧毓四下看了一眼,略微点点头,虽然坐得很拥挤,但是众人的心思都在吃食上面,倒不显得吵杂。 两碗鱼羹很快就送上来,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发一语先吃再说。 「楚姑娘。」沈婆婆的声音不大,但是任人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愉悦,店里客人的目光很自然的转过去,萧毓也不例外,不过,他却是因为「楚」这个姓氏。 楚妘静苦恼的快抓狂了,突然听见有人唤她,立即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见到对方,很自然的扬起笑容,「沈婆婆。」 「姑娘应该还没用膳,坐下来吃一碗鱼羹配鲁肉饭吧。」 楚妘静实在没有胃口,但她不会拒绝沈婆婆,这是沈婆婆报答她的方式,因为沈婆婆的鱼羹就是赛蟹羹,是她手把手传授,还有鲁肉饭也是,让沈婆婆能藉此养活三个孙子。 「谢谢沈婆婆,给我一碗鱼羹就好了。」楚妘静在沈婆婆的安排下坐下。 沈婆婆很快就送上一碗鱼羹,关心的问:「姑娘是不是遇到麻烦?」 「小事一件,称不上麻烦。」楚妘静说的倒也是实话,虽然此刻伤透脑筋了。 她原本以为买房子就好比上市场买菜,简单至极,关键在口袋够深,接下来不过是挑选喜欢的、满意的、需要的。错了,大错特错,买房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如此,至少在纕州,买房是需要左邻右舍同意……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是很可笑吗?难以理解,但事实如此。 这种时候,她深深体会到权势的重要,有钱有势的人一句话,左邻右舍敢不同意吗?她想,要不要找陆柏峻帮忙?她认识的人唯有他看起来有权有势,再说,他也提过愿意帮忙,表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小事,可是请他出面,她就欠他一份恩情。 「姑娘若用得上老婆子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今日怎么没见到大郎?」虽然沈婆婆最大的孙子不过十岁,可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只要不是瘫在床上,就要承担养家的责任。 「今日承恩寺山脚下有集市,他带着二郎去那儿摆摊卖鱼羹。」 楚妘静赞许的竖起大拇指,「他们真是懂事的孩子。」 「是啊,不过,若非楚姑娘,我们也不会有今日。」 「我只是给了方子,其他的全是你们自个儿努力得来的。」见到客人上门,楚妘静转而道:「沈婆婆去忙吧,不必招呼我。」 「老婆子去忙了,姑娘慢慢吃。」沈婆婆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第五章 楚妘静看着沈婆婆边招呼客人边收拾汤碗汤匙,还笑得如此真挚热情,觉得这是人间一幅至美的风景,换成她,只能努力不摆臭脸。她一直认为下厨应该是很快乐的事,可是做生意不能选择客人,遇到讨厌的客人,下厨的乐趣还能保持住吗?她做不到,因此格外欣赏沈婆婆这样的人。 半晌,楚妘静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两道窥探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头,她就撞进一对深邃清冷的黑眸中。 怔了一下,她皱了皱鼻子,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头,专心享用鱼羹。 这会儿换萧毓怔住了,没想到她对他视若无睹。 「爷,有何不对?」高齐察觉到主子不太对劲。 萧毓摇了摇头,专心用鱼羹。虽然姓楚,但她不见得是楚四爷的女儿,他的未婚妻……他又不承认这门亲事,即便她是楚四爷的女儿,他们也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这位姑娘不知是否跟楚四爷有关?」高齐随口嘀咕了一句,因为他也想到了,此人若是楚四爷的女儿,不就是爷的未婚妻吗? 「……我要找的是楚四爷。」言下之意,有关无关不是重点。 「若这位姑娘是楚四爷的女儿,跟着她,不就能找到楚四爷了吗?」 萧毓送上一记冷眼,「我想找个人有必要如此费心吗?」 「……」跟踪不是最省事的方式吗?高齐很自觉的闭上嘴巴,从小跟在主子身边,主子不必皱眉,他也可以感觉到主子的不悦。 「楚四爷的事慢慢来。」萧毓并不认为楚四爷会白白交出那半块龙珏,这么贵重的信物岂能不换点好处?而他讨厌受制于人,给点好处拿回半块龙珏,这是应该的,但给什么好处取决于他。因此跟楚四爷交涉之前,他要先掌握楚四爷的情况,好教楚四爷能安分的按着他的意思交出半块龙珏。 高齐点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时萧毓看到楚妘静已经用完鱼羹站起身,但她并未转身离开,而是帮忙收拾碗筷,将桌子清乾净,最后还窝在角落舀水清洗碗筷,沈婆婆见了一眼,并未阻止,而是继续忙着招呼上门的客人。 萧毓为之一怔,目光转为深思,这位姑娘真的很不一样。 虽然不想求助陆柏峻,但是现实很残酷,牙人好不容易寻到她满意的房子,左邻右舍却看不上他们这种没身分地位的市井小民,如此僵持下去,何时才能买到房子呢?当然,她可以退而求其次,不要在意居住品质,可是他们家如今没有男主人,左邻右舍的水准很重要,再三琢磨之后,楚妘静还是务实的找上陆柏峻。 「楚姑娘对房子有何要求?」见到楚妘静,陆柏峻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是轻易妥协的人,想要她改变心意,除非她有求于他。 「房子不必大,只是最好能带个大一点的院子,我想种点东西。」纕州最大的好处就是靠海,经常可见国外来的商贾,她从他们手上买到不少香料的种子,有了这些香料,她做料理就更方便了。 陆柏峻觉得很稀奇,「楚姑娘也会种东西?」 「这没什么大不了,种点菜可以自用,也可以卖钱,改日我送点庄子种的蔬果给陆公子尝尝。」楚妘静早就想为自家种的蔬果找门路,打探酒楼和蔬果行的卖价都不好,说白了,小老百姓就是让商贾吃得死死的,除非有关系,人家看在你拥有的关系才愿意出更高的价码。而她最不想靠的就是关系,欠人人情很容易屈居下风,可是如今连买房都求上门了,也不差卖蔬果给馔仙楼这份人情。 陆柏峻是一点就通的人,立即反应道:「馔仙楼每日要用的蔬果数量很大,楚姑娘可以将庄子上的蔬果卖给馔仙楼。」 「陆公子还是先看过我们庄子上的蔬果。」虽然是一份人情,但做生意还是要讲公道,赚得心安理得,生意才能长长久久。 「我相信楚姑娘。」 「我也有失误的时候,陆公子还是眼见为凭,我们才能合作愉快。」 「馔仙楼能有今日,有楚姑娘的功劳,我一直觉得与楚姑娘合作很愉快。」馔仙楼能够迅速跃居纕州数一数二的酒楼,全是因为每季都有新菜色,而新菜色都可以成为招牌菜。 馔仙楼的窜起不可能不引来同行注意,其他酒楼当然会透过各种管道打探,想必楚姑娘多少听到风声,可是她并未抓住这一点喊价,还是他先开口,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不贪心,懂得感恩,毕竟是他给她机会。 「我也认为与陆公子合作是很愉快的事。」他从来没有企图打探她的底细,甚至连最简单的一件事--她姓啥名谁,他都不清楚,不过是听见人家唤她「楚姑娘」,就跟着唤她「楚姑娘」。 「不知道楚姑娘是否还记得我提过的事--为我特地从京城请来的贵客准备宴席,不必山珍海味,只要楚姑娘的拿手菜就行了。」陆柏峻拱手恭敬的行礼,「虽然知道此事令楚姑娘为难,但实在关系着我往后要做的大事,还请楚姑娘破例一次为我掌勺。」 楚妘静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好,不过能否等我买好房、安置好家人?」倒不是她斤斤计较,非要人家先办事,而是搬家的事没有落幕之前,她没有心思应付其他的事。 「这是当然,请楚姑娘放心,房子的事我很快就能安排妥当,楚姑娘回去之后可以收拾箱笼了。」 楚妘静没有怀疑陆柏峻的本事,再说,他也不能让贵客一直等着,必然会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时间内让她买到房搬好家。 「好,另外,请陆公子先问过贵客的喜好,饮食是否有禁忌,或者,贵客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色,以便我拟定菜单。」 「我知道了,还请楚姑娘三日后来一趟馔仙楼。」 楚妘静点头应是,再一次道了声谢谢,便告辞离开馔仙楼。 「这是干啥?」萧毓不解的看着陆柏峻一连串的动作--先是铺纸,接着磨墨,最后还殷勤的双手将笔奉上。 「你终于可以尝到京城也吃不到的佳肴,不过在这之前,我总要先弄清楚你的喜好,你有没有禁忌,还有,你要不要点菜?总之,你是我的贵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都会满足你。」陆柏峻一副狗腿的嘴脸。 萧毓好笑的挑起眉,「你这是唱哪一出戏?」 第六章[05.29] 「我不是说要说服某人给你煮一桌宴席吗?费了我好大的心力,她终于点头同意了。」陆柏峻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同时不忘了指着几案上的书,催促好友赶紧将他的问题交代清楚。 「馔仙楼的大厨各个都是最顶尖的,你用得着费心另请大厨吗?」这些天吃遍大半个纕州,除了沈婆婆的鱼羹,萧毓还是最满意馔仙楼的吃食。 陆柏峻摇了摇头,「说来很奇怪,同样的一道菜,出自她的手就是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这个……你尝过就知道了,总之,她就是特别。」 「我又不挑嘴,犯不着请人特地为我掌勺。」 陆柏峻没好气的送上一记白眼,「你不挑嘴?不满意的,绝不会有第二口,明明连勺子都没拿过,却有最刁钻的舌头。」 不满意,谁会喜欢为难自个儿吃第二口,这不是常理吗?萧毓当然不会自讨无趣在此纠缠不清,只是避重就轻的道:「至少,我不会单凭一眼,连一口也不吃。」 陆柏峻又是一记白眼,不过这次是自翻白眼,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他就是看不满意,也不留下剩菜啊。 萧毓执笔蘸墨,一会儿就写了满满的一张纸,然后扔下手上的笔。 陆柏峻拿起纸,看了两眼都凸出来了,从来不知道这小子毛病如此之多,什么猪长得太丑太肥了,不吃猪肉;食物的味道讲究香气四溢,但不能喧宾夺主;他不喜欢甜食,但是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食物还是清新爽口最好,不过食之无味就不妥了;一道菜色能否吸引人,外观极其重要……不是说,他不会单凭一眼,连一口也不吃吗? 陆柏峻真想翻白眼,不过他忍下来了,若他直接将这张纸交给楚姑娘,她会不会以为他在找麻烦? 萧毓显然知道他的想法,可是他一点也不在意,斜睨了一眼道:「说吧,如此费心安排究竟为何?」 陆柏峻嘿嘿一笑,娓娓道来,「虽然是你提出要求,我才写信请你来纕州,不过,我请你来也是有目的--我想跟你合作,在京城开一间酒楼。」 萧毓微微挑起眉,「怎么突然想在京城开酒楼?」 「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宁安侯府有多么窘迫,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难怪连个二流的权贵都算不上,我爹娘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只能守着祖先留下来的家产,吃空家底是早晚的事,我总要想法子给侯府生财啊。」 「我记得你是因为吵着做生意,气坏了侯爷才被赶出来。」萧毓提醒道。 「我爹不愿意我做生意,是怕我亏空家底,可是,看到我从纕州挣回去的银子,见识到我的经商能力,就不会阻止我做生意了。」陆柏峻早就备好说词了。 事实上,爹娘确实不赞成他经商,堂堂侯府公子怎能像个商贾一样?可是继承爵位的大哥只懂读书,什么都不会,宁安侯府若还只知守成,很快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皇上愿意用他,给了他机会出来闯一闯,而爹娘觉得他真有做生意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反对。 「既然侯爷不再阻止你做生意,何必拖我下水?」 「我爹不会阻止,但面子上还是要顾虑,更别说,你武阳侯世子的名头比我好用,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敢惹你。」京城的铺子大大小小难以细数,当然不是每家后头都会扯上当官的或是权贵,但是显眼的铺子,尤其酒楼,背后的势力不够强大很容易招来麻烦,而他对自个儿要开的酒楼有信心,很快就会让很多人觉得碍眼。 「要我当名义上的东家是吗?」 「若是挂名,给你两成,若是合作,我们可以再讨论。」 「我会贪你的两成吗?」 「我不能让你白白帮忙。」 「我们是好兄弟,没有两成,也会护着你。」 陆柏峻很乐意给两成,但听到好友如此说还是很感动,「我知道,两成你不会放在眼里,不过,也许吃过宴席之后,你会想跟我合作。」 「我有点好奇了,此人可真有本事,教你如此看重。」 「她不只是有本事,而且聪明、有胆识。」陆柏峻道出一年前认识她的经过。 闻言,萧毓同意的点点头,给了一个评价,「是个不怕死的。」 陆柏峻摇头辩护,「当时她很缺银子,要不,也不会豁出去杠上馔仙楼。」 萧毓戏谑的扬起眉,「我很期待见到他,能够得你赞赏又袒护的人不多。」 「她只怕不愿意见你。」虽说客人满意厨子,请厨子出来见面必有重赏,不过,他相信楚姑娘看不上赏银。 「他长得奇丑无比,见不得人吗?」萧毓开玩笑的道。 陆柏峻抚着下巴仔细回想佳人容貌,竟然说不出所以然,因为她的额头被头发盖住了,乍看之下还有点呆,最后只得出这样的结论,「她绝对不丑,可究竟长什么模样,我还真说不上来,倒是气质清冷,教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萧毓唇角僵硬的一抽,实在无法想像满身油烟味的厨子清冷的模样。 陆柏峻摆了摆手,「这个不重要,我看上的是她满脑子的食谱。」 「我等着,但愿他值得你如此赞赏。」 「我安排好了,你就可以大饱口福。」 萧毓笑着点头应了一声「拭目以待」,不过转眼便放下,并未放在心上。 爹就他一个儿子,还是过了三十五才有,为了避免娘娇宠养坏他,从小就将他扔进侍卫里面打磨操练,可惜他在各方面都有武人性格,唯独吃食就是无法委屈自个儿,逼得自幼跟着他的几个侍卫都懂得下厨,且各个都有几道拿手菜,轮流为他下厨,至少保证他不会饿死。 武阳侯府的厨子是京城好几家酒楼名厨的师傅,他都还看不上眼,一个不敢见人的厨子,又岂会入得了他的眼? 虽然对陆柏峻很有信心,但是三日之内就找到房子,只要她见了满意,签了买卖合同,什么也不必做就可以搬家,楚妘静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嘴巴差一点阖不拢,这会不会太厉害了?这个家伙真的只是一般商人吗? 不管他什么来历,买房的问题解决了,不过他显然觉得这还不够瞧,搬家这一日甚至派了人手和马车前来帮忙,然后他们就轻轻松松搬好家,并在一日之内收拾妥当了。 第七章 接下来,楚妘静专心准备宴席,按着陆柏峻提供的注意事项拟了一份菜单。 除了爊鸭,其他几道都不在馔仙楼的菜单上。 银丝鱼脍:鱼脍就是细切的生鱼片。以活鲤鱼为主料,切成细丝的鱼肉用开水烫过,急速捞起,放入晾凉的开水漂洗乾净,沥去水分,再辅以配菜萝卜、生菜、香菜上桌。 槐叶冷淘:冷淘就是凉面。摘新鲜槐叶榨出汁,和入面粉中揉成团,用刀切成细条,煮熟后放入冰水中浸漂,其色鲜碧,然后捞起以熟油浇拌,放入井中冷藏,食用时再加佐料调味。 琉璃藕:河藕洗净去皮切成瓦状,油炸冷却后,涂一层稀稀的蜂蜜即可。 酿笋:这道菜最好用春笋,不过入夏了,当然只能用夏笋。用长短粗细相近的中小竹笋去壳、去根洗净,以羊肉当肉馅,用姜末、葱花、胡椒粉、料酒、盐搅拌均匀,用筷子将竹笋内部的节一一穿透,将肉馅分别塞满笋内,扑上生粉封口。放入蒸笼蒸之,待笋的颜色变老,稍焖后即可出锅上菜。 清汤白菜:用老母鸡和精瘦肉,放入葱、姜、料酒熬出清澈如水的高汤,再挑几颗鲜嫩的大白菜,将外面叶子全剥去,只留拳头大小的最鲜嫩菜心。洗乾净后,轻轻一层一层剥开,然后用雕花刀细细划上几刀,不完全划开,只剩一点点相连,乍看依旧是完整的菜叶。用勺子舀起清汤缓慢均匀地浇在白菜上,待所有的白菜心被清汤浇上两、三遍后,再一一夹起摆盘。 鹿尾珍珠羹:羊颈肉、鸡腿、乾菜切成莲子样,加上葛仙米、莲子,再用牙色汤勾流水芡,洒香菜末。 最后一道甜点,艾窝窝:用炒熟的核仁、瓜仁、芝麻仁和白糖为内馅,再用蒸熟的糯米为外皮,将内馅包进外皮里,搓成小球状后即可食用。白色如雪,质地软黏,口味香甜。 这一桌,除了分派出去的清洗、备料之类的杂事,楚妘静可以说是独立完成。一来,陆柏峻要求她掌勺,二来,她并未将爊鸭之外的方子卖给馔仙楼,当然不便其他厨师藉机在旁边观摩学习。 总结来说,为了这桌宴席,她事前的准备工作就花了整整三日,因此挣上几百两也不觉得理亏。 萧毓对这一餐只是抱着尝尝看的心情,就是难以下咽,他也不能不管好友,宁安侯府的未来的确令人担忧。可是真的没想到……这一餐他不但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连个残渣都没剩,旁人还以为他这是饿了几日吧。 见状,陆柏峻笑得嘴巴都咧开来,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应该躲在一旁偷看,有过这么一次「失算」,以后这个小子会特别留意,想再见此奇观,难啊! 「……今日中午没用膳,因此多吃了一点。」萧毓最讨厌做的就是辩解,可是面对好友诡异的笑容,总觉得应该给点解释。 陆柏峻贼兮兮的一笑,他不知道越描越黑吗?「我明白,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厨,你当然要空着肚子等候品尝。」 萧毓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同意你的想法,若是京城的酒楼交由此人掌勺,你的酒楼必然火红。」 「她不掌勺,只是负责指点酒楼的厨子。」 萧毓怔愣了下,「这是为何?」 「她不喜欢为不相干的人下厨。」顿了一下,陆柏峻邀功似的接着道:「今日她愿意为你下厨,是因为我帮了她一个大忙,为了答谢,破例一次。」 「明明是厨子,却不喜欢为不相干的人下厨,这是什么道理?」萧毓差一点舌头打结了,虽然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但这样的事未免太荒谬了。 陆柏峻双手一摊,「我也不明白。」 萧毓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盘子,挑衅的扬起眉,「这一桌真的是他做出来的吗?」 陆柏峻忍不住翻白眼,「不是她做出来的,难道是变出来的吗?」 「你在京城开的酒楼算我一份。」如此一来,他应该可以见到这位厨子吧。 「真的吗?」陆柏峻两眼闪闪发亮,若有好友的财力相助,酒楼的地点和大小就不会受到限制。 萧毓点点头,「何时安排我们见面?」 陆柏峻顿时一僵,想到一件事,「我还未征询她,不知她是否愿意合作。」 「他只要出方子就可以坐收一成,他岂会拒绝合作?」 陆柏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彼此利益结合,合作方能长长久久,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就怕她不愿意进京。」 「比起纕州,京城更有『钱途』,只要他不傻,就应该分得清楚如何选择对未来更好,万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是啊,若有更好的前程,没有人舍得将机会往外推,可人家偏偏是个姑娘,不可能说走就走,除非举家迁至京城,要不,只能教酒楼的厨子来此跟她学习一段时日,不过,前者可能性不大,后者又非长久之计。 陆柏峻苦恼的搔了搔头,摆手道:「这事我再想想。」 萧毓好笑的摇头,不过是个厨子,只要舍得花银子,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得如此心满意足,不能不说,此人确实有真本事。 【第二章 楚四爷的下落】 从纕州到京城,搭船不到十日,可是胡总管折腾了半个月才回到忠义伯府,进门之时,府里的人一时还认不出来,不难想象他有多狼狈,若是衣服破损或是脸上抹上污秽,跟乞丐也没两样了。 「胡总管,这是怎么回事?」忠义伯楚昭明见了吓了一跳。 「可能是纕州的水土跟老奴犯冲,老奴返京途中病倒了,不得不留在明州养病,可是病好了上路,却是一路晕船。」这一趟纕州之行对胡总管而言简直是噩梦,原以为轻而易举,没想到不仅没见到四爷还差一点死在半路上,他不禁怀疑自个儿惹到哪路煞星,要不,为何搞得如此悲惨? 「老四一家呢?」楚昭明可不在意胡总管的遭遇,只关心老四一家是否回来。 胡总管羞愧的垂下头,「老奴没见到四爷。」 「没见到老四?」 「四爷出门做生意,老奴在纕州等了三日,还是没等到人。」胡总管很想继续等下去,毕竟去让州之前,他保证将四爷一家带回来。 「老四出门做生意?」楚昭明看唯一的庶弟就是个傻子,还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傻子,手上握有翻身的好东西竟然藏着不肯拿出来,这样的人如何懂得做生意? 「是,原先怀疑四爷不想见老奴,刻意要三姑娘谎称出门做生意,可是向左邻右舍打探之后,他们确实没见到四爷,又见庄子残破不堪,日子肯定过得不好,四爷出门做生意养家也不奇怪。」 第八章 「老四出门做生意,但老四媳妇和几个孩子可以先回来啊。」老四性子很倔,但妻子孩子是他的命,他们都回了忠义伯府,他又岂会不低头? 去纕州前,伯爷一再教导他如何对付四爷,根本不考虑四太太他们,胡总管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找理由推卸责任,「三姑娘脾气可大了,还说最痛恨的就是伯府的人,连四太太在她面前都不敢吭声。」 「三丫头……」楚昭明努力回想,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如此一号人物,可见她在几个孩子当中有多不显眼。 「干啥费劲将他们请回来?依我看,直接要他们将东西交出来。」忠义伯夫人姜氏急匆匆的赶来外书房,听到两人对话,连忙插嘴。 老四一家被赶出伯府,少了一房分家产,正合她意,如今要将老四一家迎回来,她自然反对,可是老四手上的半块龙珏太有价值了,她也想从中捞到好处。 楚昭明不悦的皱着眉,这个女人怎么老是忘了内外有别?不过,这会儿他可没心思在这上头纠缠,只道:「若愿意让我们知道他手上有如此贵重的信物,当初就不会一声不响带着妻小离开。」 姜氏无视胡总管,大剌剌的在炕上坐下,没好气的道:「我看四爷的脑子被驴踢了,如此贵重的信物竟然藏着掖着,不过,倒也识相,不敢要武阳侯府认下这门亲事。」虽然恨不得抢过信物让这门好亲事落在女儿头上,但也知道武阳侯府不认账,忠义伯府连个屁都不敢放。 楚昭明深有同感,但此言出自夫人之口,味道就不对了,不由得恼怒的道:「我看你亲自跑一趟吧。」 「什么?」姜氏惊愕的瞪大眼睛。 胡总管悄悄的退到旁边,不想卷入他们夫妻之间的争执。伯爷是一家之主,但夫人出自安远伯府,其父是有实权的户部侍郎,也难怪伯爷夫纲不振,夫人敢随心所欲进出外书房。 「老四和弟妹在你面前向来只有应声的分,你去请他们回来,他们就是不愿意也可以教你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乖乖跟你回来。」楚昭明最受不了姜氏尖酸刻薄的嘴,但不能否认,某些时候这张嘴巴还真好用。 「从京城到纕州路途遥远,我哪受得了?」姜氏可不愿意委屈自己。 「夫人不是希望燕儿能嫁进武阳侯府吗?」 「难道伯爷不希望燕儿嫁进武阳侯府?为何不是伯爷请他们回来?」姜氏冷笑的斜睨一眼,若非他坚持半块龙珏到手,有人会帮他们出面逼武阳侯府认下这门亲事,她从不敢妄想跟武阳侯府结亲。人家可是当红权贵,而忠义伯府不过是空有爵位罢了。 「……我不能违背父亲。」 「我就能够违背公爹吗?」姜氏哼了一声,夫妻多年,还能不了解他吗?他也是为了面子,不愿意委屈自己。 「我违背父亲请老四回来,这是不孝,言官知道会上书弹劾。」 「我刚刚不是说了,伯爷派个亲信直接要四爷将东西交出来,如此一来,既不必担心言官上书弹劾,燕儿也能取代三丫头嫁进武阳侯府,两全齐美。」 「我的亲信能比得上夫人吗?」 「下个月母亲过寿,我岂能不在?伯爷若急着拿到东西,还是先让亲信走一趟。」 楚昭明又气又恼又无奈,他确实比她还着急,因为在人家面前夸下海口,三个月内就可以拿到那半块龙珏,要紧的是,他一直盼着离开太仆寺那个没出息的地方,如今有了机会,他恨不得早早用开与马为伍的日子。 「既然不愿意插手此事,这儿就没夫人的事了。」人家的夫人多给力,这个女人却只会嫌他不给力,这不是很呕人吗? 姜氏已经得到胡总管带回来的消息,自然爽快的起身走人。 「老胡,这事你有何看法?」楚昭明实在左右为难。 略微一顿,胡总管上前道:「老奴以为,伯爷的亲信不及老伯爷的亲信管用。」 楚昭明想了想,点头道:「爹赶走老四一家,娘只是高兴老四不能分家产,却不知道爹的目的是放老四出去闯一闯,老四一家离开伯府是满心欢喜,只要爹有求于他,他不会置之不理。」 「老伯爷偏爱四爷,老伯爷绝不会同意四爷将机会让给伯爷。」 「我爹如今卧病在床,收买他的亲信太容易了。」 「老奴以为此事还是谨慎一点,免得传进老伯爷耳中。」 楚昭明深有同感,爹会坏了他的事,「你暗中调查,我爹那几个亲信可有什么弱点,捏住了,他们就不能不听话。」 胡总管拱手道:「是,老奴会尽快查清楚。」 一个月的时间,萧毓已经吃遍纕州大街小巷,接下来当然是往城外走,而高齐很快就查到位于日明湖畔的章家饭馆……说是饭馆,主要是几个棚子搭建而成,看起来相当简陋,不过因为紧邻日明湖,又备了几艘小船供人钓鱼,在今日这种艳阳高照的日子,生意竟然不输城内知名酒楼。 「爷,章家饭馆专卖鱼料理,不过最近教人津津乐道的是果子酒。果子酒带着四溢的果香,喝起来别有一番风情。」高齐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虽然是武人,但自幼跟着萧毓,高齐更像文人,偏爱文人的风雅。 萧毓冷冷的挑起眉,「你喝过?」 「……据说如此。」高齐嘿嘿一笑。 「这儿的果子酒如此有名,为何不命名酒肆?」 「果子酒是近几个月开始有的。传闻有人向饭馆的东家提议,若能边钓鱼边小酌乃人间一大乐事,而果子酒不会醉人,不必担心客人醉倒在船上,最为合宜。」 看着小船在湖上悠闲的荡着,徜徉在景色宜人的山水之间,饮着不会醉人的果子酒……萧毓不由得心生向往,忍不住赞道:「此人很懂得推销自个儿的果子酒。」 「爷如何知道此提议出自卖果子酒之人?」 萧毓懒得回答,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他道:「我们也来尝尝人间一大乐事。」 高齐赶紧跟东家要了一艘船和两妘果子酒。 上了船,萧毓左右看了一眼,正准备指挥高齐划向东侧,便听见小男孩的吆喝声。 「果子酒来了!」 第九章 萧毓抬起手教高齐暂时不动,看着缓缓而来的骡子车,板车用油布盖着的应该是酒妘,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驾着骡子车的女子给勾住了……竟然是她! 「楚姑娘,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东家带着两个小伙计赶紧过来帮忙卸货。 楚姑娘?萧毓微微挑起眉,便指示高齐划船。 楚妘静跳下马车,深深行礼致歉,接着伸手将楚严抱下来。 「章伯伯好。」楚严一板一眼的对着东家行礼,可是一转眼,又恢复小孩子的样子,急呼呼的扯着楚妘静的衣袖,「大姊姊,今日我要吃砂锅鱼头。」 「好,难得你要吃鱼,不过,你要先钓到鲢鱼。」虽然不想钓鱼,可以多花点银子,但是楚妘静喜欢机会教育,藉此让楚严知道「自食其力」的乐趣。 楚严的眼睛都亮了,「坐船钓鱼吗?」 楚妘静摇了摇头,「你还没学会泅水,我们只能在岸边钓鱼。」 楚严失望的双肩下垂,可还是不愿意放弃的道:「我很乖,不会乱动。」 「不行,你不会乱动,不表示不会发生意外。」 「真的不行吗?」 「不行,可是我答应你,今日允你点餐。」 「我要吃大姊姊煮的砂锅鱼头。」大姊姊说吃鱼头使人聪明,可是除了大姊姊,其他人煮的鱼都有土腥味,他不喜欢。 「若想吃我煮的砂锅鱼头,你就要多钓几条鲢鱼。」 已经卸完货的东家一听见,连忙出声道:「若是楚姑娘不嫌弃,厨房的鲢鱼随楚姑娘使用,不过,请楚姑娘分我们几锅。」 楚妘静没兴趣做给外人吃,但看着一张张满怀期待的面孔,拒绝的话终究打住了。若非章伯伯力挺,她的果子酒不会如此快速推销成功,她以此答谢不为过,就当作顺道多煮了几锅砂锅鱼头。 楚妘静请其中一名伙计陪楚严去岸边钓鱼,便随着东家去了厨房。 砂锅鱼头又名鱼头浓汤,由来有很多种说法,确信的版本与乾隆下江南有关,不过,她做的是台式砂锅鱼头。 台式砂锅鱼头以猪大骨熬高汤,鱼头选黑大头鲢或白大头鲢,先腌再沾地瓜粉油炸,豆腐、蒜仁也需炒过,葱姜等辛香料爆香,锅里加大白菜、海鲜、五花肉、鸡胗、蒜苗,特浓版还会加进扁鱼酥、蛋酥、沙茶酱提香,加豆瓣酱提味。 她没有搞到特浓版,也因为没有地瓜粉,她用面粉加鸡蛋代替,锅里加的也只有大白菜、蛤蜊、五花肉和蒜苗。 砂锅鱼头的香味一从厨房飘出来,楚严就不想钓鱼了,扔了钓竿,洗了手,便上桌等吃,还催着伙计进厨房查看大姊姊的砂锅鱼头是否好了,而此时萧毓也正好钓鱼回来,目光很自然的循香而去。 章家饭馆的厨房当然是用砖头打造,无法从外头窥出里面的动静,可是窗子关上也藏不住香气,更别说全部敞开,扑鼻而来的香味更是令人食欲跃跃欲动。 「肚子饿了。」萧毓看了高齐一眼,便找了一个空桌坐下。 高齐很清楚主子的意思,赶紧找东家商量将钓到的鱼全送给饭馆,不过,请他立分一锅砂锅鱼头给他们,当然,银子照付,东家当然不介意分一锅给他们。 萧毓以前不曾吃过这道菜,来了纕州之后这是第二次品尝,可是前后两次的滋味截然不同,此处的砂锅鱼头没有鱼腥味,汤头浓郁鲜甜、油而不腻……总而言之,教人意犹未尽,不知不觉就想起好友费尽心思延揽的厨子。 「大姊姊煮的砂锅鱼头就是好吃。」另一头,楚严讨好的看着楚妘静。 「李婶煮的砂锅鱼头也很好吃,只要你不挑嘴。」楚妘静伤脑筋的摇摇头。 楚严很不服气,「嘴巴有意见,我也没法子啊。」 「是啊,千错万错都是嘴巴的错。」 楚严用力点头,轻拍一下嘴巴,学着楚妘静训道:「真是不听话!」 「鬼灵精!」 楚严撒娇的拉了拉楚妘静的衣袖,「大姊姊,以后点餐能不能要两道菜?」 「我不是说了,人不可以贪心。」 「若只有一道,我就吃不到惊喜了。」 楚妘静很无奈的耸耸肩,「人生就是如此,凡事要有取舍,你不能既期待满足口腹之欲,又想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顿了一下,楚严像个小可怜的道:「若非大姊姊太厉害了,每次下厨总会带给我们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也不会如此左右为难。」 楚妘静好笑的瞪大眼睛,「这还是我的错。」 楚严很想点头,但还是忍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楚妘静。 楚妘静无奈的叹了声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更改。不过,往后你每日乖乖练习三张小字三张大字,我偶尔给你一次惊喜,如何?」 楚严赶紧伸出手,楚妘静很有默契的跟他拉勾约定。 听着姊弟两个你来我往,萧毓不由得唇角上扬,不过,他还真好奇这位姑娘的厨艺真有那么好吗?可是,这锅砂锅鱼头还真是好吃。 过了未时,楚妘静方才带着楚严从章家饭馆回到家,没想到陆柏峻已经上门等候半个时辰了,还好今日学堂放假,楚曜在家,陆柏峻有楚曜出面招呼倒也不觉得无聊,而且楚家在院子池塘边搭了一条长长的木架子,栽了紫藤,摆上石桌石椅,坐在其中,渐渐来袭的暑气都消散了。 其实前院的倒座房有会客房,不过这样的季节,他们觉得在院子见客更好。 楚妘静将半路就睡着的楚严送回房间交给母亲,便去了院子见陆柏峻。 「大姊姊回来了。」楚曜赶紧迎上来。 「庄子上的书全带回来了,李伯应该已经收进书房,你去瞧瞧吧。」 楚曜点了点头,向陆柏峻行礼便赶紧去书房。 「今日陆公子怎么来了?」虽然陆柏峻是金主,楚妘静并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一来男女有别,二来年纪差距不大,过度亲近容易招来遐想,因此在他面前,她从不提及家中事,可是买房经过他的手,家中情况多多少少在他面前曝露出来,至少他现在知道她住哪儿,有意寻她,她根本跑不掉。 「楚姑娘搬来这儿,我还不曾登门贺喜,今日正巧路过这儿,心想择日不如撞日,楚姑娘不是个计较小细节的人,应该不会在意我没有提前递帖子。」相识一年了,陆柏峻不会看不出来她有意保持距离,担心先递了帖子反而见不到人,索性失礼了一次。 第十章 楚妘静唇角轻轻一抽,他知道这儿和馔仙楼位于不同的两个方向吗? 「陆公子有何指教直说无妨。」楚妘静从来不是一个善于闲话家常的人,更别说他是个男子,还是别浪费心思兜圈子。 陆柏峻尴尬的一笑,她看起来清冷淡泊,可是说话、行事却有男子的直率。 「我知道馔仙楼遇到楚姑娘,是馔仙楼之幸,楚姑娘精湛的厨艺就是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若是给楚姑娘更大的地方,楚姑娘的成就更非凡。我想,若能跟楚姑娘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我岂不是可以托楚姑娘的福跟着一飞冲天?」 楚妘静第一次觉得陆柏峻是个货真价实的商人,这话说得令人全身舒畅……她可以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可表面上还是要保持冷静,「陆公子要如何合作?」 「我出银子,楚姑娘出方子,我给楚姑娘一成。」 「陆公子准备在纕州开第二家馔仙楼?」 「纕州虽是富贵之乡,但不及京城繁华,楚姑娘以为如何?」 楚妘静的欢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会是京城?不可否认,若有本钱和人脉,京城当然比让州更值得投资,可京城又不是在隔壁,过一夜就可以来回,更别说忠义伯府在京城,她不避开还迎头撞上去,这是自找麻烦吗? 「这是大事,楚姑娘不必急着给我答复……」 「陆公子如此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可惜,我无意进京。」楚妘静不想拖泥带水的打断他。 果然如此,陆柏峻只能退而求其次,「若是楚姑娘不方便进京,我可以安排厨子来此跟楚姑娘学习一、两个月,楚姑娘觉得如何?」 楚妘静微微迟疑了一下,确实令人心动,可是不敢贸然答应,「我考虑看看。」 「我是诚心与楚姑娘合作,还望楚姑娘能慎重考虑。」 楚妘静点头应允,还亲自送陆柏峻到垂花门,再由李伯送到大门外。 不同于萧毓,陆柏峻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身边总是离不开人,若是独处,肯定是极其心烦,连应付人的心思都懒了。 萧毓回来见状,逗弄道:「今日怎么有兴致跟自个儿下棋?」 陆柏峻抬头送上一记白眼,他看起来像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吗? 萧毓在炕上坐下,看着炕几上的棋局,简直惨不忍睹,「谁惹你心烦?」 这还用得着问吗?陆柏峻郁闷的拿起一颗白子落下。 「我多此一问了,如今你满腹心思想着回京开酒楼,能惹你心烦也只有一个。」 陆柏峻拿起一颗黑子,可是半晌,棋子还是扔回棋笥中,整个人颓然的垂下肩膀,苦恼的道:「我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说动她改变心意。」 萧毓索性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分别收进棋筒,半信半疑的问:「他真的拒绝了?」 「若她答应了,这会儿我还能闲着没事坐在这儿吗?」从寻铺子到筹划酒楼,他要忙的事可多了。 「不合作就算了,不过是个厨子,只要舍得花银子,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在萧毓看来,这根本是小事一件。 「我看她就是最好的。」 萧毓很了解他,这个小子就是个死脑筋的,一旦认定了,很难拉回来。 「好吧,他是最好的,可是,他不愿意与你合作,你还能如何?」 「她不是不愿意与我合作,只是有她的难处。」 「什么难处?」 「她……其实,她也没有完全拒绝,她说会慎重考虑。」若是好友知道他一心拉拢的厨子是个女儿身,会不会觉得他脑子坏掉了?因为小时候被争风吃醋、扭打得头破血流的丫鬟吓到了,又自幼跟武人混在一起,阿毓对姑娘家格外没有耐性,觉得姑娘家就是麻烦,所以她们再有本事,也不愿意与她们打交道,正因如此,他在好友面前始终没有挑明。 「你别忘了来纕州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如何敢忘了皇命在身?虽然这两年不见海盗,但我还是教下面的人盯紧几个海盗潜入的海口。另外,码头也不能放过,尤其出海回来的商船,就怕龙门卫的人躲在里面混进纕州,寻机藉海盗之名作乱。再说了,我有做事,人家才不会留意我,你四处吃吃喝喝,不也是如此吗?」 萧毓顿时哑口无言。 「我若是给她两成,她会不会立即就答应了?」回来仔细想想,陆柏峻总觉得一成太过小气了,提到两成就更有吸引力了。 萧毓忍不住皱眉,「他只出方子,一年下来赚个几百两银子,甚至上千两,这已经教他占尽便宜了,你可别养大他的胃口。」 「她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萧毓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对此人的评价可真高。」 「若你与她相识,你也会认为如此。」陆柏峻不敢说自诩万人迷,但绝对拥有招蜂引蝶的体质,姑娘见了他,一双眼睛总是绕着他打转,无论别有用意或者情不自禁,总之,姑娘很少抗拒得了他的魅力,可是楚姑娘不同,除了卖方子给他,她不想跟他有一丁半点的牵扯,害他总是怀疑自个儿变丑了。 「我知道的厨子不少,要不,我给你寻一个。」萧毓给个更实在的建议。 「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你知道的厨子当然不少,武阳侯府的厨子更是数一数二,可是,他们没有满脑子令人惊艳的方子。」 「饭馆酒楼也不是年年都有新菜色。」 陆柏峻点头同意,「这倒是实话,不过正因如此,风光个几年就没落了。」 「我至少可以保证你风光十年。」 陆柏峻对自个儿想开的「一品楼」的期待可不是风光十年,而是开遍大周大江南北,于是道:「不急,我一定会说服她。」 「确实不急,皇上也还没下令要你回京。」萧毓从棋笥中拿起一颗黑子落下,「我陪你下盘棋吧。」 陆柏峻拿起一颗白子落下,「我在缕州待了两年可不是白混的,我的眼线已经牢牢掌握 整个让州,只要龙门卫一现身,他们绝对逃不出让州。我何时回京都成,不过是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略微一想,萧毓便明白了,拿起一颗黑子在棋盘落下,「馔仙楼在缕州为你挣了银子也挣了面子,你想回京开酒楼乃人之常情。」 「没错,所以,我的『一品楼』一定要在京城一炮而红。」无论他来让州的目的为何,他回京就是要风风光光。 萧毓看了棋盘一眼,示意陆柏峻下棋,方才幽幽的问:「一品楼?」 「一品楼如何?是不是很有气势?」陆柏峻两眼闪闪发亮。 「不错,不过,你还是先搞定那位厨子吧。」 第十一章[06.02] 身子一僵,陆柏峻无比哀怨的瞪了萧毓一眼,「你非要泼我冷水吗?」 萧敏挑衅的扬起眉,「难道不是吗?」 陆柏峻懒得跟他说了,直接在棋盘上向他宣战,不过最终也只能战个平手。 来到大周一年多了,除了刚开始的一个月,此后楚妘静日日好眠,因为白日忙得一刻不得闲,夜里当然一觉到天亮,古人睡得早,不必担心半夜被夜猫族制造的声音吵醒,可是今夜她竟然睡不着。 楚妘静不喜欢勉强自己,睡不着就别睡,夏日夜里最适合赏月了,不过,一定要配戴防蚊的香包。 楚妘静摸黑走出房间,没想到竟然见到娘亲落寞的坐在台阶上。 「太热了,娘睡不着是吗?」楚妘静故作轻松的走到连玉珠身边坐下。 连玉珠怔愣的回过神,侧头看着楚妘静,「累了一日,怎么还不睡?」 「娘可曾想过有一日回京?」楚妘静只是随口一问,不经意的抬头望明月,今日是月圆的日子,月圆人团圆,可是这个家再也无法圆满了。 半晌,连玉珠像在自言自语的道来,「离开京城的时候,你爹向娘保证,将来一定会让我风风光光的回京。当时,娘一笑置之,对娘来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纕州也好,京城也罢,娘都不在意,可是娘知道,你爹的心一直在京城,他可以离开忠义伯府,但他想待在京城。」 楚妘静闻言不解,若是爹想待在京城,为何要激怒祖父?爹是庶出,若非祖父护着,他们四房在忠义伯府早被啃得只剩骨头渣了,可是,爹竟然还跟祖父闹脾气,这不是有违常理吗?难道是刻意为之?若是如此,只能说明一件事--爹想离开忠义伯府,且得到祖父同意,于是父子两人演了一出戏。 总之,爹应该是为了前途不得不离开忠义伯府,当然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风风光光重回京城。 顿了一下,连玉珠自顾自的又道:「如今你爹不在了,我们在哪儿都无所谓。」 「娘可知道爹为何选择跟着商船出海?」楚妘静实在想不明白,出海经商只能挣银子,算不上多大的成就,至少站在权贵面前还是得低头哈腰。 略一迟疑,连玉珠答非所问的道:「静儿,娘觉得你爹还活着。」 楚妘静当然希望爹还活着,可是现实很残酷,「商船出海最多不会超过两年。」 「娘知道,可是……」夫君至今未曾入梦,因此她一直不相信他死了,可是单凭这一点,根本无法说服别人。 「我也期盼上天怜悯,爹只是受困在某个地方,暂时无法回到我们身边。」无论希望多么渺,但这是身为子女的渴望。 闻言,连玉珠不由得忧心忡忡的问:「若是你爹真的被困在某个地方,无法回到我们身边,如何是好?」 「我先找人去码头打听两年前出海的商船吧。」她不是没想过寻找爹的下落,可是她手上无人可用又没有人脉,单是追查两年前出海的商船就无从下手了。 一怔,连玉珠随即失了魂似的全身一软,楚妘静见了连忙伸手扶住她。 「娘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连玉珠缓缓的摇摇头,「算了,我们连你爹何时出海都不清楚,如何打探消息?」 「虽然不容易,但还是可以试试。」 「若是你爹还活着,娘相信他必会排除万难回到我们身边。」 「这是当然,爹知道我们等着他一家团圆。」一顿,楚妘静又回到原先的问题,「若有机会,娘想回京吗?」 微蹙着眉,连玉珠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苦恼,楚妘静还以为她不会回答,她突然回道:「娘不喜欢京城,可是,那儿却是你爹连作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楚妘静可以理解娘亲的心情,离开家乡嫁到京城,嫁的是一个受到欺压的庶子,日子过得艰辛难熬,好不容易挣脱了,再也不必战战兢兢过活,当然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而爹的心情不同,期盼有一日能在看不起他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娘为何会嫁给爹?」这一直是她很好奇的事。 「你外祖母希望娘可以嫁到京城,十四岁那一年便将娘送到你曾外祖父那儿。你曾外祖父是国子监司业,官职不高,但许多官宦、权贵之人愿意与之结亲,可是你外祖父只是个县丞,谁也不愿意嫡子娶个没有多大助力的媳妇,寻了一年,婚事始终没有着落,直至那日娘在街上遇到惊马,为你爹所救,你祖母得知此事,便请人上门提亲。」 楚妘静一听便明白了,祖母不愿意庶子娶个有势力的妻子,但也不愿意人家说她恶待庶子,而娘正好符合她心目中不好也不坏的庶媳妇人选,有了救命之恩,当然赶紧定下这门亲事。 「虽然在忠义伯府的日子不容易,但是娘很庆幸嫁给你爹,你爹聪明机灵、才华洋溢,若非嫡母、兄长压着,他早就一飞冲天了,也不可能娶娘这个小吏的女儿。」 楚妘静努力搜寻记忆中爹的模样,生得极其俊美,若非嫡母、兄长不愿意他出头,他就是尚公主也很有机会。 「静儿,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回京?」连玉珠知道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 楚妘静想了想,还是将陆柏峻的提议说出来。 「你想跟陆公子合作?」 「陆公子开出来的条件还不足以教我心动,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她不想让娘亲有压力,无论娘亲是否喜欢京城,做决定的人还是她。 连玉珠不想回京,但也不愿意女儿放弃机会,索性默不作声。 「时侯不早了,娘该安置了。」楚妘静扶着母亲站起身,护送母亲回房,方才慢慢踏着月色返回闺房。 从城内到城外,萧毓彻底满足口腹之欲,终于想到干活了。 首先,当然是先查清楚楚四爷的情况,这不难,早在来让州之前他就派人暗中查探,知道楚四爷在这儿有个庄子,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以为几日就能解决的事竟然打了死结--楚四爷两年前随商船出海,至今没有消息,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第十二章[06.05] 「你确定楚四爷真的随商船出海?」萧毓放下手上的弓箭。楚四爷选择出海经商致富,他不觉得奇怪,可是就他打探到的消息,楚四爷很喜欢读书,即便忠义伯府刻意打压,依然隐藏不住他有状元之质,换言之,他不像是那种靠经商拼前程的人,反倒是参加科考有了进士出身,凭自个儿的本事当官更像是他会做的事。 高齐点头道:「据说如此,除非,楚四爷没有向家人坦白行踪。」 萧毓微皱着眉,「可是,我不记得这两、三年有过沉船的意外。」 「我也记得这几年没有发生沉船的意外,便去了码头打听,仔细查了一下两、三年前出海的名单,并未见到楚四爷的名字,除非,楚四爷化名。」 萧毓坚定的摇摇头,「若楚四爷迫不得已出海经商拼前程,他不可能化名,有忠义伯府的身分,这一路上他更方便行事,他应该没有出海。」 「我也认为如此,那段时间出海的船只前前后后有三艘,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有人确实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仔细询问确认后,其中并未有人与楚四爷相符。」 抚着下巴,萧毓细细的推敲琢磨,「说要出海经商却没有上船,很可能他要去的地方不便明说,可是两年了还未归来,一种可能出了意外死了,另一种可能是无法离开,若是后者,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复杂……」 高齐顺着主子的思维想了想,只得了一个结论,「这事查起来不容易,毕竟过了两年了。」 「当然不容易,但还是要查清楚。」 「楚四爷的线索已经断了,从何查起?」 「只要楚四爷的妻子儿女都在这儿,线索就不会断掉。」 提起楚四爷的家人,高齐想起一事,「爷,陆公子费尽心思想延揽的厨子很可能是楚四爷的长女。」 「什么?」萧毓的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 「我去楚四爷的庄子打探消息,从附近庄家口中得知楚四太太不久前带着儿女搬进城里。据说楚四爷离开之后,楚家的日子每况愈下,眼见山穷水尽之时,楚家姑娘有幸得了馔仙楼东家赏识,馔仙楼东家甚至出面帮楚家在城里买房。我问了何掌柜,他并不认识楚家大姑娘,是陆公子帮楚大姑娘在城里买房。」 「楚大姑娘?」 「对,何掌柜说,卖方子给馔仙楼的厨子是楚大姑娘。」 半晌,萧敏终于回过神,他一直觉得阿峻说话遮遮掩掩,原来是「她」,不是「他」。 虽然姑娘在他眼中就是麻烦,他最讨厌与她们打交道,可是这一次他不能不说:「若真的是她,难怪阿峻坚持跟她合作。」 「我们在章家饭馆遇见的楚姑娘真的是楚姑娘?」高齐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位降伏主子刁嘴的厨子竟是未来的世子夫人……虽然主子不承认这门亲事,但是信物没有拿回来之前,名义上,楚姑娘确实是主子未过门的妻子。 「登门拜访就知道了。」萧毓突然觉得心跳得好快。两次巧遇,他对她确实有好奇心,不过,终究只是个陌生人,倒也没搁在心上,没想到她是楚四爷的长女,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 「我还没查清楚楚家在城里哪儿落户。」 「阿峻肯定知道。」 「我这就去找陆公子。」高齐赶紧转身出了演武场。 萧毓再度举起手上的弓箭,闭上眼睛,用耳朵确定目标物,然后瞄准,射出,将悬在枣树的铜钱钉在墙上……阿峻见了肯定要骂人了。 自从他住在这里之后,演武场的围墙被他搞得坑坑巴巴,着实碍眼,他索性建议墙上挂满草箭靶,可是阿峻嫌太丑了,坚持不要,叮咛他不要拿铜钱出气,有本事就射空中的飞鸟,不过这儿又不是郊野,一日也不见得能见到一只飞鸟,他当然只能继续射铜钱。 虽然登门拜访理当先递帖子,可是男主人不在,帖子递给谁?想来想去,萧毓索性免了,直接以晚辈之姿登门求见,男主人不在,他见女主人,而楚四太太不擅长应付人,如今真正的一家之主楚姑娘自然会陪在身边。 这一刻终于确定她的真实身分,萧毓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两人有了某种微妙的牵扯,真好。 「小侄冒昧求见,还望夫人见谅。」萧毓一改平日的冷傲刚硬,态度谦和有礼。 「不知武阳侯世子今日因何而来?」连玉珠明显坐立难安,下意识的看着楚妘静,可是楚妘静无意出头,恭敬的像个丫鬟站着伺候,她只好将目光收回来。 如今楚妘静确实是一家之主,家中大事小事都是她在作主,不过,她还是懂得分寸,若非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又担心娘亲应付不来,她是不能站在这儿。 「夫人可曾听楚四爷提过四年前救过家父一事?」萧毓状似不经意的看了楚妘静一眼,不同于前两次,今日的她看起来温婉恬静。 连玉珠怔愣了下,「夫君救过武阳侯?」 「是,四年前江南水患,家父陪同三皇子来纕州赈灾,没想到遇到海盗偷袭,幸逢楚四爷出面解围搭救。」 「……四年前夫君确实在纕州待了一段时日,可是夫君不曾提过救了武阳侯一事。」公爹在纕州给夫君置产,夫君因此来了纕州,没想到正好遇上江南闹水患,又发生海盗偷袭的事,最后在纕州待了半年多。 「据家父所言,楚四爷认为此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可能因为如此,楚四爷便没将此事告诉夫人。」 「既然是举手之劳,夫君不会放心上,当然不会刻意跟我提起此事。」她的夫君就是这样的人,对他而言,帮助别人不是为了对方回报,而是不想违背良心,所以,若是无能为力,他绝对不会跳出来。 这会儿萧毓只能直接进入主题,「当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家父为小侄与楚四爷的长女定下亲事,皇上更是拿出随身的龙珏一半当成信物交给楚四爷。」 连玉珠懵了,静儿跟世子有婚约? 「世子今日上门是为了拿回信物,退了这门亲事?」楚妘静没办法继续当个听众,娘亲只怕舍不得放掉这门亲事,而她最不喜欢这种拿终身大事报恩的戏码。虽说这不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扯上报恩,名声上就吃亏了,她可不愿意。 略微一顿,萧毓避重就轻的道:「当初家父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不得已借了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信物,如今皇上想拿回那半块龙珏。」 v第十三章[06.08]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皇上……这个信物可真是价值连城,可惜,他们要不起。楚妘静转向连玉珠,「娘亲可知道那半块龙珏在哪儿?」 回过神来,连玉珠茫然的摇头,「我没听过龙珏的事。」 「家父没提过,家母也不知道,能否请世子告知龙珏长什么样子,便于我们从家父留在家中的物品当中寻找。」 萧毓伸手向高齐要来了龙珏的图样,递给楚妘静,再送到连玉珠手上。 连玉珠仔细看了又看,摇摇头,「我不曾见过。」 既然娘亲没见过,家中肯定没有这样东西,可是楚妘静不想落人话柄,便拿出最大的诚意道:「请世子给我们三日,若是寻见了,必然立即送还世子。」 「有劳楚姑娘,若有消息可以送到馔仙楼。」萧毓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但也不能放弃一丁点的可能性。 楚妘静点头应了,恭恭敬敬将人送到垂花门,再请李伯送客。 离开楚家回到竹苑,高齐忧心忡忡的道:「爷,那半块龙珏只怕在楚四爷身上。」萧毓点了点头,「我早该猜到了,楚四爷不会将如此贵重的信物交给任何人。」 「楚家认定楚四爷出海经商至今未归,楚四爷的线索无疑全断了,如今想找回那半块龙珏简直是大海捞针。」 萧毓真的没料到事情演变至此,确实棘手,可是无论如何,首先要找到楚四爷。 「楚四爷没有出海,必然去了什么地方。」 「当然,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 萧毓来回踱步,细细推敲,「消失有两种,一种是死了,一种是去了某个地方执行隐密的任务。我以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要不,楚四爷没有必要欺骗家人出海经商,不过由此可知,他应该认为自个儿可以在一、两年之内回来,却没想到被困住了回不来。」 「可是,若是死了呢?他有可能发生意外,或者被杀……爷,机关盒的事会不会早就泄露出去?」高齐的神情转为凝重。 无论皇上或他,从来没想过机关盒的事早就泄露出去,毕竟齐王留下机关盒是为了保命,一旦教人得知机关盒藏着虎符和水师名册,势必招来祸患。不过,这不代表机关盒的事不会泄露出去,因为这机关盒在皇上手上,而皇上身边一定埋了不少人的眼线。 「若是如此,皇上身边肯定有靖王的人。」 「靖王?」 「老靖王是太祖皇帝和齐王的弟弟,最清楚太祖皇帝和齐王之间的分歧,太祖皇帝甚至怀疑当初齐王会诈死离开跟老靖王有关,是老靖王暗中怂恿齐王。还有,若是真的存在一枚伪造的虎符,唯有与齐王极其亲近之人才有机会见到真正的虎符,以此复制出以假乱真的虎符,而齐王跟老靖王的感情最好。」 「老靖王一直与世无争,为何要龙门卫?」 萧毓嘲弄的一笑,皇家哪有真正淡薄名利之人?「老靖王不是真心想与世无争,而是没得选择,连齐王都不得不退,他文不文,武不武,不当闲王,还能如何?不过,难保不是有心人看上那龙门卫,在旁煽风点火借着老靖王掌握龙门卫。」 虽说人人皆知龙门卫随着齐王消失,但谁也不会相信齐王真的舍得丢掉手上的权力,然而除了齐王,又有谁会知道龙门卫的下落?再想想,与齐王关系最好的莫过于老靖王,想要找到龙门卫,当然从老靖王身上下手。 总而言之,老靖王是没有能力争权,不过有机会,他当然渴望得到更大的权力,只要有心人点个火,他的野心就会烧起来,偏偏他是个没本事的人,很可能驾驭不了反而被人利用了。 高齐很快就想明白了,不过,他有一事不解,「若是那枚伪造的虎符在老靖王手上,老靖王根本不需要真正的虎符。」 「除了四年前,龙门卫不再现身,只能说明一事--伪造的虎符不能轻易使用。即便以假乱真,终究是假的,一旦真正的虎符出现,假的破绽就会显露出来,再也起不了作用。」 「如今收藏虎符的机关盒在皇上手上,老靖王就是拿到楚四爷手上的半块龙珏,也拿不到皇上手上的半块龙珏,老靖王不可能有机会打开机关盒……」高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想到最棘手的状况,「毁了楚四爷手上的半块龙珏,皇上就永远打不开机关盒。」 萧毓想了想,一道:「机关盒两年前才到了皇上手上,而当时楚四爷就带着妻小来到纕州,接着便借口出海经商离开,若是如此,楚四爷失踪应该跟那半块龙珏毫无关系。」 「也对,若非皇上派爷来纕州,爷还不知道皇上的半块龙珏在楚四爷身上,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说不定还不知道此事。」 「这倒未必,从先皇将机关盒交给皇上,各方人马就盯紧这件事。皇上迟迟未有行动,最初可以推说皇上刚刚继位,忙于稳住朝堂,可是几个月过去了,皇上竟然能够忍着不打开机关盒,这实在说不通,当然要暗中打探皇上为何不打开机关盒。皇上身上只有半块龙珏,另外一半给了楚四爷当信物,这事不难打听出来。」 「若是如此,他们很可能早就派人来纕州找过楚四爷。」 萧毓点头同意,「他们必然听说楚四爷出海经商,搜了楚家什么也没有,只能静待楚四爷归来,可惜楚四爷一直没有消息,偏偏这个时候我来了,即便有阿峻当幌子,他们也会认定我的出现与那半块龙珏有关。」 「他们必然派人暗中盯着爷。」 「我的身分原本就惹眼,不给皇上干活也会有人关注一举一动,所以,以后出入多留点心眼。」 「是,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整理了一下思绪,萧毓盘算过后道:「你让江锦亲自走一趟,虽然老靖王的事只是我们的猜测,但伪造的虎符必然在他手上。万一老靖王那边已经知道皇上的半块龙珏在楚四爷手上,势必会派人寻找楚四爷,毁掉他手上的半块龙珏,这事要提醒皇上。」 「是,我即刻让江锦回京。」 「还有,你别再出面查探楚四爷的事,交给林坤,楚四爷离家之后这一路上可有发生什么意外,仔细查探,虽然过了两年,但还是能查到蛛丝马迹。另外,楚四太太那儿也别放过,想法子打探,说不定她知道什么只是不肯说出来。」说到楚四爷这个人,除了读书,最为人知的就是爱妻,若是如此,他不该隐瞒妻子真正的去向。 高齐应声赶紧出去安排。 v第十四章[06.11]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第三章 认下两家亲事】 楚妘静很喜欢窝丝油花,这是一道蒸点,首先将猪油、金钩虾、火腿、花椒粉、葱白花、盐等,拌匀成馅泥后,再揉好面皮。接着在面皮上铺一层馅泥,裹成圆筒状横切成短节,每节切成细丝,一起抖开、拉长,再卷成饼状,放进蒸笼中用旺火蒸熟即可。 「我瞧你的字越写越好看,今日给你一道小小的惊喜--窝丝油花。」楚妘静还为弟弟搭配了薄荷甘草茶,有解热消暑、清凉解毒、发汗解表的功效。 楚严闭上眼睛,夸张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楚妘静好笑的刮了刮他的鼻子,「只要有得吃,你什么都香。」 楚严不服气的撇了撇嘴,「若非大姊姊煮的吃食,一点都不香。」 「是是是,大姊姊最厉害了,谁都比不上。」楚妘静故作傲娇的抬起下巴,楚严见了咯咯笑,还频频点头附和。 「大姊姊,窝丝油花味道如何?」 「咸鲜爽口。」 「我可以吃了吗?」楚严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的想动筷子。 「可以,我来示范一次……」楚妘静用筷子夹住一头,向上一提成了丝状。 「好有趣哦!」楚严学着楚妘静玩了一会儿,欢喜的大快朵颐,边吃还边点头。 「慢慢吃,别噎着。」楚妘静盯了一会儿,终于有心思享受自个儿的午茶时光,可是还没入口,就瞧见娘亲心神不宁的洒了一身茶水,而她竟然毫无所觉。 自从那日武阳侯世子来过,娘亲就显得心事重重,难道娘亲对龙珏的事有所隐瞒?楚妘静微蹙着眉,将楚严交给妹妹楚妘心照顾,便轻巧的靠过去取走连玉珠手上的茶盏,笑盈盈的道:「娘的衣服脏了,我陪娘回房换衣服。」 连玉珠还没回过神,弄清楚眼前的状况,楚妘静已经搀着她走出紫藤架。 「娘有事别闷在心里,有人商量,即便不能解决问题也能多点主意,更别说我脑子转得快,没什么事难得倒我。」楚妘静低声道。 半晌,连玉珠终于回神了,「我没事。」 「娘未免太伤我的心,难道不相信我有能力给娘出主意吗?」 「娘并非不相信你,而是说了于事无补,何必说出来添愁?」 「人生原是喜乐与哀愁交织而成的故事,有高低有起伏,有平凡有精彩,若只在遇到好事的时候凑上去,见着烦心的事立即闪得远远的,这还是人生吗?」楚妘静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顿了一下,连玉珠又感动又觉得好笑,「你的道理总是比别人多。」 「难道不是吗?无忧无虑的人生固然舒心,但是少了忧愁、忿怒这些味道,不是怪没意思的吗?」这是楚妘静的真心话,只是世人往往喜欢舒心度日。 回到连玉珠的房间,楚妘静为母亲更衣,母女随后在软榻坐下。 连玉一着下唇,犹豫再三,终于遛是道来,「你爹并非跟着商船出海,不过娘也不清楚你爹去了哪儿,只知此事极其隐密,最重要的是,事成之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回京城。」 「一家人风风光光的回京城?」 「是啊,你爹还说,没有忠义伯府,他也可以靠自个儿的本事当官。」 楚妘静觉得不太妙,难道爹跑去从军?不对,若是从军,爹不应该说此事极其隐密,除非是特种部队……这个时代应该没有特种部队这种单位,她不要吓唬自个儿。 「爹可还说了什么?」 「没有,他只是教我别担心,最快一年回来,最慢可能要两年。」 这会儿楚妘静倒是松了口气,难怪娘觉得爹还活着,「如此说来,爹很可能安然无事待在某个不能说出来的地方。」 「已经超过两年了。」 「爹无法确定时间,担误也是在所难免,再说了,娘不是相信爹还活着吗?」 连玉珠用力点头,「若是你爹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进入梦里告诉我,可是,若他好好的,为何不回来?」 「他可能有事耽搁了。」这是唯一的解释,也是楚妘静的期待,问题在于,爹究竟去了哪儿?无论她能不能做什么,总要先知道爹身在何处。 「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连玉珠担心得眉头都打结了。 楚妘静突然想到不久前忠义伯府要他们回京,很可能跟皇上的那半块龙珏有关,「娘真的没见过武阳侯世子提到的信物?」 「我确实没见过,不过,你爹倒是提过在让州遇到海盗袭击的事,当时还顺手救了贵人,只是并未言明贵人的身分,我也没放心上。你爹就是这个性子,他有恩于人,他不会记住,人家有恩于他,他会挂记在心上。」正因如此,她没有对武阳侯世子实话实说。 「这么贵重的信物,爹应该随身带着。」 略一迟疑,连玉珠像在解释的道:「虽然武阳侯世子很出色,这门亲事我们求之不得,但你爹想必觉得我们高攀不起,为了不教我们心生悬念便不提起此事。」 楚妘静怔愣了下,笑了,「娘,与其想那些不重要的事,还不如想想如何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不过爹的事,我会试着查探。」 若非夫君至今下落不明,女儿的亲事在及笄之前就应该定下来,怎么会不重要?不过,比起女儿的亲事,连玉珠如今最挂念的还是夫君,「你爹的事如何查探?」 「我再想想。」楚妘静有些想法了,可是没有把握,还是待事情有进展再说。 「娘知道这不容易,你也别太为难自个儿了。」 楚妘静不再多说什么,安慰的握住母亲的手,示意她别担心,接着扶着母亲出了房间,回到院子的紫藤架。 虽然知道楚家找不到那半块龙珏,萧毓还是一早就候在馔仙楼,撊上棋盘,拉着高齐对弈,待陆柏峻出现了,对手立即改成陆柏峻。 三战三和,陆柏峻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遇到真正的高手,比起输赢,和局在他看来更有挑战性。总之,这种对手无趣极了,还不如喝茶嗑瓜子赏街景。 陆柏峻起身走到一旁嗑瓜子,高齐只好重新坐下陪着主子继续下棋。 半晌,陆柏峻微微挑起眉,「有人盯上你了吗?」 「这两日确实有几只讨人厌的尾巴。」萧毓的目光依然关注在棋盘上。 v第十五章[06.15] 萧毓觉得自个儿真是乌鸦嘴,刚刚说了他的身分惹眼,不给皇上干活也会有人关注,没想到隔日身后就多了不少尾巴……虽然尾巴不少,但是背后的人相同,此举不过是为了教他摸不着头绪,怀疑这个疑心那个。 陆柏峻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你来让州有一段日子了,为何突然盯上你?」 「我去了楚家。」 「你去找楚四爷了?」 萧毓点了点头,闲聊似的道:「据说楚四爷出海经商至今未归。」 陆柏峻眉头挑得更高了,「据说?」 「高齐查过了,当时出海的商船并未见到楚四爷的大名,楚四爷应该去了其他地方,执行某个隐密的任务。」 陆柏峻很快就想明白了,「皇上的半块龙珏在楚四爷身上?」 「楚四爷当然不会将如此贵重的信物交给他人,可是楚四爷下落不明,那些窥探龙珏的人只好盯着我,盼我为他们找出楚四爷,再从我手中抢到东西将它毁了,机关盒永远打不开,而真正的虎符就不可能出现。」 仔细一琢磨,陆柏峻就想通了,「何方人马如此不知死活敢盯上你?」 萧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龙珏若是落在我手上,无论是谁都夺不走。」 「你就由着他们?」 「高晏会盯着。」高晏是萧毓的暗卫。 陆柏峻再度转头看着窗外,很快就得到结论,「这些人应该是成日游手好闲的无赖,专门给富家公子当打手。」 「你在这儿两年了,肯定可以挖出藏在背后的人。」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 「仔细一点,别吓跑了。」萧毓倒不认为可以从这些无赖身上查到什么,但是任何线索都可以挖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陆柏峻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倾身向外,忍俊不住的笑了,「楚姑娘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姑娘。」 萧毓倏然站起身走过去,顺着陆柏峻的目光,见到楚妘静正在排队买五香糕。 「她自个儿做的糕点何等美味,一口就上瘾了,可是听到哪儿有好吃的,她就往哪儿凑,即便要排队,她也乐此不疲……」陆柏峻猛然想起一事,一个没留神竟然将女儿身的楚姑娘抖了出来。 萧毓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不怀好意的凑上前看着他,不疾不徐的道来,「对了,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楚姑娘就是楚四爷的长女。」 陆柏峻顿时傻了,这家伙已经知道了,还有,他说楚姑娘是…… 萧毓轻哼了一声,「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难道因为她是个姑娘,就否定她的本事,反对你与她合作吗?」 陆柏峻回过神了,脑子恢复正常运作,第一件说的是-- 「楚姑娘不就是你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 怔愣了下,萧敏点头道:「未解除婚约之前,她确定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可惜了,你愿意认下这门亲事,楚家也不敢认。」陆柏峻绝不承认这是挑衅,事实本是如此,何况楚姑娘是个有骨气的,她肯定不喜欢挟恩图报这样的行径。 略微一顿,萧毓霸气的道:「只要我想认下这门亲事,这门亲事就跑不掉。」 「你要认下这门亲事?」陆柏峻当他在说笑。 「为何不认?」 高齐张嘴想出声提醒主子,可是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还是咽下了。 陆柏峻先是一呆,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用力点头附和,「当然要认,我的一品楼能出现在京城全靠你了。」 萧毓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终于有认下这门亲事的理由了,「四成。」 「什么?」陆柏峻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岂能让她吃亏?」 陆柏峻不敢置信的瞪直双眼,「你的胳臂弯得也太快了吧。」 「我本来就是个护短的人,再说了,你给得大方,她岂不是更用心?除了方子,我相信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帮你。」那日在章家饭馆饱餐一顿后,他跟东家闲聊几句,确定边钓鱼边小酌的提议出自于楚姑娘,也因为这个提议,章家饭馆的生意翻了好几倍,后来有人争相模仿,日明湖畔的饭馆有如雨后春笋冒出来,但都没有章家的鱼料理好吃,尤其砂锅鱼头,只能一一收摊或改卖其他料理。 陆柏峻恨恨的咬牙切齿,「你要护她,也不能牺牲我啊。」 「我占两成,银子出四成。」 「哇!你可真大方!」陵柏峻又差一点反应不过来了,甘拜下风啊! 「你送两成,我送两成,以后你也不会老觉得我占便宜。」 「这倒也是,不过,总要她点头同意啊。」陆柏峻忍不住翻白眼,当事者都还没说好,他们两个就急于喊价,这不是很可笑吗? 「不急,这事慢慢来。」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陆柏峻来了兴致了,「你有主意?」 「我不是说不急吗?放心,该你出面时,你就是想置身事外也不成。」他有心要做的事从来没有成不了的。 「好,不急,我等你的好消息。」虽然不清楚萧毓怎么对人家上了心,但是有了他就来劲了,陆柏峻就好像吃了定心丸,烦恼尽除。 「这道菜称为叫化鸡--选用嫩母鸡,处理清洗干净,里外涂抹酱料腌上一日,鸡肚里塞进炒香的肉丝、笋丝、鲜虾等十种馅料,用猪网油、荷叶包住鸡身,再用黄泥涂满整只鸡烧烤。」虽然前置作业都准备好了,楚妘静还是仔仔细细解说一遍,好教楚严知道一道叫化鸡费了多大的功夫,这就是机会教育。 楚严紧盯着炭盆里面煨烤的叫化鸡,不时用夹子拨动一下,再动动鼻子,「我闻到香味了。」 楚妘静忍俊不住的笑了,「你是狗鼻子吗?」 「我真的闻到香味了。」 楚妘静故作懊恼的在他额上弹一下,「我说了一串,你竟然只闻到香味。」 楚严委屈的噘着小嘴,「我听着,叫化鸡。」 唇角一抽,楚妘静点了点头,「好吧,至少不是叫化鸭。」 连玉珠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摇头道:「你太宠他了,嘴巴越养越刁,这个不吃,那个不吃,什么都没他大姊姊做的好吃。」 「我们严哥儿识货。」 楚严大大的咧嘴一笑。 楚妘心忍不住暂停手上的绣活,抬头表达道:「我也觉得大姊姊做的最好吃。」 连玉珠无法反驳,只能继续手上的针线活。 阵阵香味从炭盆扑鼻而来,楚严赶紧用夹子拨动了一下,欢喜的道:「大姊姊,看见了吗?泥巴裂开来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v第十六章[06.19] 楚妘静见了点点头,楚妘心也欢喜的将手上的绣活放回笸箩,跟着楚严凑到姊姊身边,看着姊姊用夹子将炭盆里面的叫化鸡取出来,先搁在托盘上,再移至石桌上,接着用榔头敲开泥土、拨去荷叶,酥香嫩滑的鸡肉伴随扑鼻而来的香味,深深吸一口气,口水就快流出来了。 「好啦,可以吃了,不过小心烫口。」 楚严最先开动,楚妘心紧跟着凑上去,连玉珠见他们边吃边喊烫又边喊好吃,也忍不住尝了一口,实在太美味了,不知不觉又动了筷子,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而楚妘静只是看着,他们吃得开心,她就开心。 这时李伯急匆匆的走过来,「大姑娘,武阳侯世子求见。」 楚妘静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我在忙,这会儿没时间招呼客人。」 「这样好吗?」连玉珠不安的问。 「不先递帖子就上门,是他失礼在先。」对萧毓,楚妘静应该没有喜怒哀乐,可是一想到他们三番两次相遇的情景,又想到他们竟是有婚约的关系……虽然这个婚约好像没什么意义,但是莫名的感到别扭。 「你爹不在,帖子递给谁?」 「多谢夫人谅解,小侄确实很为难。」萧毓显然预知人家不欢迎,索性自个儿尾随在后走进来,然后恭敬的给众人行了一个礼,接话道:「而且,我以为楚姑娘应该不是重视这些虚礼之人,便直接登门求见,倒没想到打扰你们用膳。」 「我们不是在用膳,大姊姊给我们做点心……」顿了一下,楚严显然觉得这不可能称之为点心,可是又没有更贴切的说法,索性跳过去,接着介绍道:「这是叫化鸡,鸡肉烂熟、奇香扑鼻、美味可口。」 「叫化鸡这名字可真有意思。」萧敏自来熟的走过去挨着楚严坐下。 「大姊姊说,最早想到用黄泥包在鸡外边,用火烤制的,是一位乞丐。」 「原来如此。」 「不过,乞丐没大姊姊做的好吃。」 「这是当然,楚姑娘的厨艺可是举世无双。」 「大哥哥真是我的知音。」 「我可以尝一口吗?」 楚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甚至还亲手递筷子。大姊姊说不能小气,尤其美食更要懂得分享,边吃边交流,吃东西就会热闹有气氛。 楚妘静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高齐受到的打击也很大,主子吃东西不喜欢人家在旁边叽哩呱啦,说是再好的胃口也坏了,可是这会儿一口接着一口,看得他口水快流出来了,很想尝一口这叫化鸡的味道怎么可以教主子变了一个人。 萧毓加入,连玉珠和楚妘心很自然的拿着她们的笸箩悄悄离开,而楚妘静是萧毓求见的物件,不能一走了之,只能等一大一小吃饱了。 「大姊姊,我去读书了。」楚严是个好孩子,这是事先说好,用过点心之后要读一个时辰的书。 该走的走了,楚妘静想当然耳的道:「世子今日应该是为了龙珏而来,可惜翻遍家中,我们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如此贵重的信物,我爹只怕随身带着。」 「大姑娘误会了,今日我并非为了龙珏而来,我想请教大姑娘一事--你们确定楚四爷真的随商船出海?」 楚妘静怔愣了下,「我不明白,世子不妨直说。」 「这两、三年并未发生沉船的意外,楚四爷若是出海经商,不应该至今未归。为此,我的人仔细查过两年前出海的船只,名单上未见楚四爷,考虑楚四爷万一化名,还向出海之人一一打探,皆道不曾见过楚四爷,若是如此,楚四爷很可能没有出海。」 略一思忖,楚妘静实话道来,「前几日我娘向我坦白,我爹并非跟着商船出海,可是去了哪儿她并不清楚,只知此事极其隐密,事成之后我们一家人可以风风光光回京。」虽然他们目的不同,但目标一致,而且萧毓的人脉、资源比她还多,他寻找她爹相对容易多了。 「事成之后,你们一家可以风风光光回京?」 「世子想必知道我爹是庶子,还被我祖父逐出忠义伯府,若想凭自个儿的本事挣得一席之地,唯有以身犯险--这是我的猜测。」 「以身犯险是吗?」萧毓喃喃自语的琢磨着。 「我不懂朝堂上的事,不知道我爹能走什么路子换来前程,但我以为若要挣脱忠义伯府的压制,除非有功于国,由皇上亲口给我爹封官。」 萧毓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姑娘--聪明、通透,而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种感觉竟教他心生欢喜。 「我能否请大姑娘帮个忙,无论谁问起,你们便说只知道楚四爷跟着商船出海。」 「我明白,若是有我爹的消息,能否请世子相告?」 「这是当然,我一定会找到伯父,好教你们一家团圆。」萧毓很自然的用「伯父」取代「楚四爷」。 「我在此先谢过世子,劳世子费心了。」楚妘静行礼道。 「这原是我该做的,大姑娘切莫放在心上,只要我们同心必能尽早找到伯父,我有消息会告诉大姑娘,若大姑娘有发现也务必告知,如今我住在陆公子府上。」 楚妘静点头应允,终于觉得寻找父亲不再是困难重重。 有了助力,楚妘静越有干劲,觉得自个儿也应该做点什么,譬如找出爹拼前程的门路,即便这个可能性很小。总之,她终于将存放父亲书册的箱笼搬出来,实在太多了,只能一箱一箱慢慢来,一一将箱笼中的书册取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同时企图从父亲的宝贝中寻找蛛丝马迹。 看着书,楚妘静脑海不知不觉浮现爹教导她读书练字的画面,父女每日总要花一个时辰在书房研究书画。 不久,楚妘静就从曝晒的书中发现一件事--爹有很多邻国的书籍。 「你爹的书都长虫了。」连玉珠的声音幽幽响起。 楚妘静看着站在门廊的母亲,好奇的问:「娘,爹想当官,为何不走科举?」 虽然挣个进士出身不容易,但爹是有骨气的人,必然不介意辛苦一点,嫡母、兄长可无法抹去他凭自个儿本事得来的进士。 连玉珠步下台阶,坐在楚妘静事先准备的小杌子上,「你爹不是不想走科举,只是即便状元及第,有嫡母、兄长压着,他的仕途也不容易。」 「爹只要想当官,就逃不开嫡母、兄长的为难。」 「这一点你爹也知道,若想当官,只能进鸿胪寺。」 v第十七章[06.21] 「鸿胪寺?」 「娘听你爹说过,鸿胪寺专管蛮夷之事,走科举进鸿胪寺的有,但更多是经由推荐,若是皇上看上的人,绝对不会遭到任何阻拦。」 楚妘静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爹是不是想由皇上亲点进入鸿胪寺?」 「娘不知道,只是你爹喜欢收藏外邦风土民情的书册,还时常在我耳边唠叨,鸿胪寺官位不大,但很得皇上敬重,若是入了皇上的眼,将来不怕没机会高升。」 楚妘静看着满地曝晒的书册。 「你爹不只是喜欢收藏外邦风土民情的书册,还精通许多外邦的语言。」 楚妘静太惊讶了,「精通许多外邦的语言?」 连玉珠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你爹可聪明了,娘看那些字像画似的,可是你爹一眼就知道上头说了什么。」 「爹是不是认识很多外邦人?」 「娘不知道你爹与哪些人交好,你爹知道娘的心思简单,很容易教人套出话来,不喜欢告诉娘外面的事,娘又不懂,当然不会问东问西。」 楚妘静可以理解,自家人虎视眈眈怕你冒出头,你当然连亲近的人都要遮遮掩掩,要不,以爹娘如此深厚的感情,娘不会不知道爹去了哪儿。 连玉珠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叹了声气道:「若是娘聪明一点,心思多一点,如今就不会对你爹的去向毫无看法。」 「娘莫要自责,男主外,女主内,爹不将外面的事告诉娘,如同娘不将内宅的事告到爹面前,这是出于本能。」这是一个男女不平等的时代,界线分得很清楚,这是环境使然,我说了,你也无法理解,何必浪费唇舌? 这时,李伯脸色极其难看的走过来,「夫人、大姑娘,老伯爷派人过来。」 「你祖父怎么会派人过来?」连玉珠不安的看着女儿。 楚妘静皱了一下眉,「李伯认识他吗?」 「是,张延是老伯爷的亲信,可是比起老柳又差上一截。」 楚妘静倒是知道老柳,这位是祖父的心腹,从小伺候祖父。 「娘帮我晒书,我去见他。李伯将人带到花厅,顺道留下来听听对方说什么。」 祖父为何派人过来?楚妘静直觉此事有诈,爹被逐出家门,是祖父的意思,显然祖父清楚爹的志向,祖父怎么可能派人来找父亲? 果然,楚妘静的直觉是对的,一听清对方的来意,她差一点爆笑出声,「你说祖父要我们回去?」 「是,老伯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思念四爷甚深,盼着四爷一家能回伯府。」张延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直视楚妘静。 「可惜,我爹出海经商至今未归。」楚妘静终于明白了,爹离开之前为何再三叮咛--他们是好是坏与忠义伯府再也没有关系,想必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张延怔愣了下,「四爷还未回来?」 「是,待爹回来,我必然将祖父的意思转达。」 张延得了指示,最好能将四爷一家带回去,若是走不通,目标就要瞄准信物。 「不知道三姑娘可知道龙珏的事?」 楚妘静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龙珏而来。「那是什么东西?」 「四爷曾在让州对武阳侯有救命之恩,武阳侯允诺回京之后给四爷谋一官半职,当时武阳侯身上没有贵重之物可做信物,便从友人那儿借来了半块龙珏交给四爷,可是四爷一直没有找上门,如今武阳侯府寻上门,想用另外一样信物换回那半块龙珏,毕竟那是别人的东西。」张延赶紧拿出一个锦盒,李伯接过锦盒递给楚妘静。 楚妘静打开锦盒一看,一块身价不凡的羊脂白玉,不过再名贵也比不上皇上的半块龙珏。好吧,她不应该嫌弃,忠义伯府至少还知道编个理由,没有直接抢夺。 「这东西恐怕要请伯爷退还武阳侯,爹出门之前未曾交代过龙珏,而爹最宝贝的是好几箱笼书册,没有半样贵重的玉佩首饰。」楚妘静关上锦盒交给李伯,再由李伯塞回张延手上。 「……三姑娘要不要问一下四太太?四太太很可能知道龙珏。」张延明显急了。 「我娘不管事,我都不知道龙珏,我娘又如何知道?」 张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挤不出话来。 「你告诉伯爷,虽然不清楚他要龙珏的目的何在,但是如此贵重的信物,我爹不会交给任何人。」楚妘静不介意挑明,假借老伯爷之名来骗取信物,实在令人不齿。 「……」张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三姑娘已经看出来了吗? 「李伯,送客。」楚妘静懒得再废话了,起身出了花厅,继续回去晒书。 有了楚妘静的推测,萧敏已经知道寻找楚四爷的方向,可是在这之前,楚四爷是往南还是往北,南北的结果可是大不相同。很庆幸,五日后林坤终于打探到消息,虽然楚四爷没有跟着商船出海,但搭上北上客船进京。 「此人说得绘声绘影,这一路上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四爷,楚四爷还带了一名随从,这位随从身手很好,正是因为如此,他起了跟楚四爷结交的心思。楚四爷学识丰富,与之交谈受益良多,教他动了跟楚四爷合伙做生意的念头,可是在通州一下船,转眼就见不到楚四爷和那名随从的身影。」 萧毓细细推敲,倒是相信此人真的跟楚四爷一起搭船北上,单论楚四爷这个人,相识之人皆道学识丰富,不过最重要的是楚四爷身边有个高手,他未曾听过,反倒让此事更有真实性。 「若他所言不假,楚四爷应该是回京了。」萧毓无意识的轻轻敲着几案,「楚四爷被忠义伯府赶出来,带着妻小来到纕州,却又偷偷摸摸回京,这是为何?」 「如今我们不在京城,很难查清楚那段日子发生什么事。」高齐不过随口一说,但却提醒萧毓一件事。 「你去找阿峻,想法子拿到两年前的邸抄。」 高齐不解,「两年前的邸抄?」 林坤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两年前的邸抄可以看出当时朝廷的决策,从中分析出楚四爷进京的目的何在。」 「与其查看邸抄,还不如直接问皇上。」 萧毓摇摇头,「如今我还不能回京,只能藉由鹞鹰与江锦传递消息,一来一往太费事了。而且两年前的事,没有查阅诏令文书或邸抄,皇上也不见得记住当时发生什么事,还不如我们直接在这儿查看邸抄。」 v第十八章[06.25] 「江锦还在京城,要不要让他回爷的身边?」 「继续留在京城,让他查清楚楚四爷与哪些人交好,这些人如今是否都在京城,若是有人离开京城,何时离开、去了哪儿……总之,越详细越好,还有,最好能够确定他两年前悄悄回过京城。」 「我知道了。」 林坤突然想到一事,连忙道:「爷,我发现另外有人在查楚四爷的事。」 萧毓目光一沉,「可有查出对方的身分?」 林坤自责的摇摇头,「对方警觉性很高,我刚刚察觉到他,他就溜了。」 「若是如此,应该不是最近跟在我后头的尾巴。」 「爷,会不会是老靖王那边派来的人?」无论老靖王背后是否有另外一号人物,在高齐看来,最害怕真正虎符出现的人自然是老靖王。 「不急,无论是谁,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 「万一对方抢先一步找到楚四爷呢?」 萧毓送上一记冷眼,「爷的人难道会比不上他们?」 高齐顿时脖子一缩,爷这个人多骄傲啊,最厉害的是他,手下岂能输给人家? 这时,门外的高晏喊道:「爷,楚姑娘求见,小陆总管已经安排在荷花亭。」 萧毓立即跳起来,大步往外走,高齐和林坤见了一怔,赶紧跟上去。 楚妘静并不知道陆柏峻的身分,但不难猜到出生富贵之家,果然,置身名为竹苑的陆府,站在位于池中的荷花亭,无论从左、从右、从南、从北,皆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她更确定他家世背景也是金光闪闪。 观看眼前的景色,她突然想起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莲花》,「红白莲花共开塘,两般颜色一般香。」 萧毓前一刻还急匆匆,下一刻突然打住,静静的看着自成一幅画的佳人。 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好像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可以自由自在,好像周遭的人都不存在……不对,这不恰当,应该说不相关的人都不存在。 楚妘静东看看西看看,终于看见萧毓,赶紧收起慵懒的姿态,上前行礼,「世子,打扰了。」 「不会,我正好有事寻大姑娘,没想到大姑娘就来了,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萧敏努力压抑见到她的愉悦。 「我发现我爹有许多外邦风土民情的蔵书。」 萧毓想起那位宣称与楚四爷一起搭船北上的人,提及楚四爷学识丰富,与之交谈受益良多,因此动了跟楚四爷合伙做生意的念头,原来是看上楚四爷清楚外邦风土民情……念头一转,他赶紧将林坤查到的事告诉楚妘静。 「我爹身边确实有个随从,可是,为何他们要悄悄回京?」 「这是两年前的事,可能要花点时间才能查清楚。」 「我觉得我爹去邻国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就我所知,皇上继位至今并未派使节团出使邻国。」 楚妘静闻言苦笑,「也对,若是皇上派出去的使节团,我爹没必要遮遮掩掩。」 「不过,至少有了头绪,不必再大海捞针。」 如此一想,楚妘静眉头舒展开来,「是啊,无论如何,终于确定我爹去了哪儿。」 「若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我会立即告诉大姑娘。」 楚妘静恭敬的行礼致谢,「有劳世子了。」 「大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应该的。」 楚妘静怔住了,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哪儿有问题。 萧毓见她一脸呆萌的样子,忍不住想举起手,可举到一半又缩回来,若他真的摸了她的头,她肯定吓得落荒而逃。 楚妘静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往往一点就通,可是她完全搞不懂自己如今的心慌意乱从何而来,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很瞥扭? 想不通,又不知所措,楚妘静只好赶紧告辞离开。 见状,萧敏忍不住唇角上扬,原来她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真可爱。 「为了这个玩意儿,我不但花银子,还将所有的人脉都用上了。」陆柏峻抱怨的将手上的册子扔在几案上,册子上的内容是从两年前邸抄上面逐一抄录下来的。 若非当官的,根本没资格查看存放在府衙的邸抄,更别说借出来抄录,陆柏峻只能花银子打通关系,接着送上贵重的谢礼请人抄录,还怕人家不认真给他抄录,又另外收买个人在旁边盯着。 萧毓不以为然的撇嘴,「凭你的身分,何需动用所有的人脉才能得到邸抄?」 「若是单靠身分就可以拿到这玩意儿,你为何不自个儿上场?你的身分可是比我好用。」既然满腹心思经营馔仙楼,他怎会突然关心起朝堂上的事?当然,商人为了做生意理当关注朝廷的风向,可是,关注的应该是未来,不是过去。 「这倒未必,我在这儿终究只是客旅,人家未必卖我面子。」萧毓翻开册子,细细看来。 陆柏峻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为何突然查起两年前的邸抄?」 萧毓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吵,继续看着册子上的消息。 陆柏峻索性将目光转向高齐,高齐连忙撇开头,这儿胆敢吵了主子,只怕要当上三日的哑巴,他可不干。 陆柏峻只能耐心等候,还好萧毓有一目十行的本领,很快就停住不动。 「找到了吗?」陆柏峻好奇的凑过去。 萧毓向高齐要了朱砂,在其中一项上头做了记号,「重开边境买卖,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 「这件事我有记忆,当时不少大臣反对,皇上刚刚登基,朝堂乱,人心浮动,皇上竟然想重开边境买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萧毓点了点头,「先皇关闭边境买卖实非得已。燕国和凉国野心勃勃,他们用皮毛从商人那儿换取大周精良武器,并且私下结盟,一旦兴兵,大周的日子就苦了。而先皇身子不好,向来反对战争,只好消极关闭边境买卖,这不只能阻止武器流入两国,更是为了让两国买不到粮食,难以囤粮兴兵。」 「皇上为何要重开边境买卖?」 「凉国买不到粮食,可以往西南边的各个小国买粮,燕国就难了,只好让骑兵不时扰边,抢夺粮食。皇上认为关闭边境买卖不但无法阻止两国野心,冒险走私赚取暴利日渐猖獗,边境百姓的日子更是艰难,这实在是下下之策,还不如开放边境买卖,赚得的税收足以养一支铁骑。再说了,多多交流更能掌握局势。」 v第十九章[07.01] 陆柏峻同意的点点头,「关着门过日子不但阻挡不了想赚钱的商贾,还会让自个儿成了瞎子。」 「在大臣看来,皇上重开边境买卖是为了立威,刚刚登基,总要做几件事教大伙儿看清楚他是一国之君,他的决定不容置喙。」萧毓相信皇上有立威之意,但还有更深的用意,而楚四爷很可能牵扯到此事里面,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要仔细查证。 「我记得最后边境买卖重开,但是驻军大增,边关巡防更为严厉,一旦查到禁贩物品,视同逆谋之罪。」 「无论如何,皇上的目的达到了。」 「这事让皇上在边关将领中得了声望,有助于皇上坐稳龙椅。」 「皇上看似温和,其心之大远胜于太祖皇帝。」 陆柏峻不解的挑起眉,「不过,你查这事干啥?」 萧毓细细道来调查楚四爷的结果,还有楚妘静提供的线索,一一指向楚四爷离开大周去了燕国或者凉国。 陆柏峻很高兴有了龙珏的下落,可是这会儿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跟楚姑娘如今关系不一样哦。」 萧毓面不改色的斜睨他一眼,「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关系当然不同于陌生人。」 陆柏峻张着嘴巴半晌,还真无法反驳。 「那几条尾巴查得如何?」萧毓转而问。 「我差点忘了这事,那几个地痞流氓专门给吴家当打手。」 「吴家?城东经营丝绸买卖的吴家?」 闻言,陆柏峻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厉害,我来了纕州半年后才搞清楚这儿哪几家商贾最有分量,经营的又是什么样的买卖,你一下就摸清了。」 「吴家在纕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去一趟茶楼,吴家的闲话就可以听见一两句,你的心思在馔仙楼,只怕没兴趣坐在茶楼。」 「这一点我比不上你,不过,你绝对不知道吴家有个女儿送给靖王当妾。」 「吴家如何将女儿送到靖王手上?」 「靖王来让州给外祖母过八十大寿,几家富商轮流作东宴请,想藉此机会将庶女送给靖王当妾,好跟靖王结为亲家。不过,靖王也只收下了吴家的女儿,据说此女是真正的江南美人,很得靖王欢心。」 沉默了片刻,萧毓佩服道:「这事安排得可真妥当,此人的心思还真细腻。」 陆柏峻怔愣了下,「什么意思?」 「因为老靖王的关系,靖王最有可能关心那半块龙珏的下落。」老靖王一只脚都要踏进棺材了,若还想图谋什么,当然是为了儿子,这是常理。 略一思忖,陆柏峻就明白了,「有人故意将靖王推出来,我们盯着靖王,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倒是未必。虽然老靖王是最有可能伪造虎符的人,并将虎符交给了靖王,可是靖王此人有个特质,耳根子很软,没什么主见,有人藉此利用他也不是不可能,这一点只要知道留个心眼的人都想得到,何况是我们。」 「没错,我就缺心眼,不像你,心眼可多了……」收到某人的冷眼,陆柏峻连忙嘿嘿一笑,转而问:「若不是靖王,会是谁?」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宁王和武王。」一个是皇上的哥哥,一个皇上的弟弟,他们都是曾经有机会坐上龙椅的皇子,甚至比皇上更有机会,因为先皇最喜爱的儿子是宁王,而最宠爱的贤妃是武王的母妃。 「宁王这个人一向没有声音,倒是武王,日子过得很闹腾,大事小事从不间断。」 「闹腾没什么不好,至少你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假像。不过没有声音,静悄悄的好像安分守己过日子,这还真教人没个底。」因为父亲的特殊教育,萧毓跟京中权贵少有往来,宁王和武王在他眼中就是陌生人。 陆柏峻细细品味,还真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帮宁王说话,「宁王这个人性子好,在京中权贵圈可是有名的好人。」 萧毓从不在意外头的评价,人人皆有自个儿的喜好,更是加油添醋的高手,最后是真是假根本道不清说不明,而人人还是以自个儿见到的来判断真假。 「瞧你的样子,不以为然?」 「不认识,无话可说。」萧毓阖上手中的册子,「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你也没心思管这事,还是专心开你的一品楼。」 「什么?」陆柏峻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你可以准备了,三个月内绝对教你如愿以偿。」萧毓举起手上的册子遮住陆柏峻的嘴巴,阻止他说废话,「我们边走边说。」 楚妘静看着陪同楚严坐在石椅上吃茶叶蛋的两人--萧毓和陆柏峻,还有石桌上的「盛况」,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卤好了茶叶蛋,她出门去绣坊交货,没想到一回来,家里多了两个人,一锅茶叶蛋只剩下蛋壳了……她很庆幸事先藏了一汤碗的茶叶蛋,准备晚上给楚曜当宵夜。 「真好吃,还有吗?」萧毓意犹未尽的看着楚妘静。 这个人会不会太不见外了?楚妘静掠过这种怪异的现象,一板一眼的道:「这玩意儿可不能多吃,偶尔尝个香就好了。」 「为何不能多吃?」 「我说了你们也不懂。」 「你不说,如何知道我们不懂?」 茶叶虽然增添了蛋的香味,但其中的单宁酸容易和鸡蛋内的铁质结合,不仅会刺激胃部,更会引起消化不良的问题。这些你们懂吗?楚妘静还是转移话题,「你们今日上门有何指教?」 「我们想跟你商谈在京城设酒楼的事。」陆柏峻很自觉的回道。酒楼是他的生意,当然要由他来处理此事。 楚妘静觉得很好笑,「我好像没答应跟陆公子合作。」 「四成。」陆柏峻很爽快的举起右手比四。 楚妘静承认自个儿吓了一跳,从一成跳到四成,涨幅未免太大了,可是一转眼之间她就平静下来了,很坚定的摇摇头,「陆公子开出多好的条件都没用。」 陆柏峻下意识的看了萧毓一眼,两人说好了,他负责说服。 萧毓请楚严帮他们送两碗冷饮过来,楚严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根本不想离开,可是楚妘静一出声要他请李婶送两碗薄荷甘草茶过来,他只能撇了撇嘴,乖乖跳下椅子,去厨房传话。 v第二十章[07.04] 支开闲杂人,萧毓理直气壮的道:「待伯父平安归来,你们终究要回京。」 楚妘静忍不住瞪人,「我爹会回来接我们。」 「这是当然,可是你们进京,我比较容易保护你们。」 楚妘静脸色一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除了我,另有一派人马在寻找伯父下落,可知为何?伯父身上的半块龙珏关系着一支水师的虎符和名册,这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兵力,在大周的建国功劳簿上占据最重要的一页,也是皇上急于找回那半块龙珏的原因。」萧毓仔细盘算过,想要她改变心意,最好给她不得不离开这儿的原因,而楚四爷身上的半块龙珏正是他可以大做文章之处。 楚妘静觉得脑子顿时乱成一团,没想到爹身上带着一块烫手山芋。 「那日大姑娘告诉我,伯父很可能去了邻国,我事后查了两年前的邸抄,还真有可能。」萧毓看了高齐一眼,高齐立即将抄录邸抄的册子递给楚妘静,「大姑娘看一下朱砂标示之处,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重开边境买卖,随后的三个月内,从京城远赴燕国和凉国做生意的商队有二三十队。」 楚妘静翻开册子找到朱砂标示之处,仔细研读内容,「我爹若随着商队去了燕国或凉国,固然可以赚得荷包满满,但是挣不来前程,如何教我一家风风光光回京?」 萧毓走向前,直到两人中间再也容不下第三者,楚妘静不由得身子一僵,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将她围绕,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的从她耳边掠过,「我怀疑其中有皇上安排的商队。」楚妘静压下那股不自在的感觉,不解的侧着头看他。 「先皇在位时,因为关闭边境买卖,封闭边境进出门户,使大周与燕国、凉国往来可谓完全中断,即便还是有不少商贾经由其他小国进入两国,或冒险翻越天险进入两国,但有关燕国和凉国的消息还是少之又少。虽然不到十年,但朝堂变化可以一夕之间颠覆,皇上不可能容忍十年的空白,只好自个儿派人走遍燕国和凉国查探。」 楚妘静完全明白了,「虽然是商队之名,但事实上是皇上的密探。」 「密探……这个词相当合适。」 楚妘静担忧的皱眉,「这不是很危险吗?」 「大姑娘不是早就心里有数,伯父想要摆脱忠义伯府的压制,只能以身犯险挣前程?」楚妘静用力咬着下唇,没错,可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萧毓见了心疼不已,很想抚去她的不安,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口头上安慰,「你别担心,能够得皇上看重接下重任之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若我爹真是皇上的密探,皇上不是应该知道我爹的下落,为何还要你来让州寻那半块龙珏?」 「我猜皇上只是指派某人任务,至于某人找谁组织商队,皇上一概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商队必然是商队,外人绝看不出其中玄机,免得商队教人盯上了。」 这会儿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她甚至不清楚父亲真正的去处,只能暂时拦下此事,回到他们原来的问题,「我爹的事与我们的安危有关系?」 「若是再找不到伯父,只能从你们身上下手,你们待在这儿不妥。」 「我们不清楚我爹的下落,从我们身上下手有何意义?」 「若是怀疑你们有意隐瞒呢?」 楚妘静沉默下来,他们确实不清楚父亲的下落,这一点不怕别人调查,就怕人家胡搅蛮缠纠缠不休,他们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还真是应付不来。 「除此之外,伯父回京城之后去了哪儿,还是要回京打探才能确定。」 是啊,如今只是有了头绪,她还未找到爹。 「我会安排好一切,包括给曜哥儿找书院,给严哥儿找夫子,而你们只要收拾箱笼准备进京就好了。」 楚妘静还是没答应,回京是必要,但进京可能会对上忠义伯府,这是个麻烦。 「我给你三日想清楚。」萧毓可不敢逼得太急了,免得有胡搅蛮缠之嫌……事实上,这还真不是冤枉他,明明是他不得不回京了,却要营造出楚家留在道儿会有生命不保的疑虑。 楚妘静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相教于是否回京,楚妘静更关心的是父亲的安危。无论掩饰得再好,爹要做的事就是有危险,一旦曝露出来,必死无疑。万一武阳侯世子提到的另一派人马发现爹的下落,追过去,爹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 「夜深了,为何还不睡?」连玉珠挨着楚妘静在台阶坐下。 楚妘静连忙收拾心里的担忧,努力挤出笑容,「娘也还没睡啊。」 「安置前,没能坐在这儿跟你爹说上几句话,就是睡不着。」连玉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娘。 「娘都跟爹说什么?」 「他出去太久了,还是赶紧回来吧。」 「爹肯定听见了,必然会排除万难赶紧回来。」楚妘静很犹豫不决,是不是应该将爹的下落告诉娘,可是说了,娘会不会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 连玉珠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终于将犹豫许久的决定说出来,「若是你回京,我们就回去吧。」 楚妘静不解的看着母亲。 「我听严哥儿说的,陆公子愿意给你四成。」 「陆公子开出来的价码确实令人心动,可是娘不是不喜欢京城吗?」 「娘是不喜欢京城,可是有了酒楼的四成,以后你就不必如此辛苦了,而且我听说,这也是武阳侯世子的意思。」 怔愣了下,楚妘静佯装恼怒的道:「严哥儿这小家伙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你们刻意支开他,他越是好奇。」 楚妘静苦笑道:「以后可不能太小看他了。」 略微一顿,连玉珠带着一丝期待问:「武阳侯世子是不是愿意承认两家的亲事?」 「娘想到哪儿去了,世子只是想拿回爹身上的半块龙珏。」事实如此,可是,为何她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对她的态度突然就透着一股亲昵……这绝对是她的错觉,是她想太多了,她可别因此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会的,她怎可能因他若有似无的诱惑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娘觉得武阳侯世子很不错。」 闻言,楚妘静实在哭笑不得,娘忘得可真快,「不久之前娘还提醒我,虽然武阳侯世子很出色,但我们高攀不起,不该对这门亲事有悬念。」 v第二十一章[07.09] 「虽是如此,但世子若愿意承认这门亲事……」 「娘别胡思乱想,眼前我只想着是否回京。」楚妘静毅然决然打断母亲。 「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我们若是回京,迟早会遇上忠义伯府。」除了她这个外来者,这个家从上到下对忠义伯府有很深的恐惧感,这也是她不敢贸然下决定的原因。 连玉珠不安的咬着下唇,「娘不知道如何应付忠义伯府的人。」 见状,楚妘静立即成了一家之主,勇气倍增,「娘不必担心,若是要回京,我来应付忠义伯府。」她不喜欢麻烦,但也不畏惧麻烦。 「父母终究是父母,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我们总是站不住。」 楚妘静微微一僵,竟然忘了这个时代的道理与她的认知有点距离。 「若是你爹在,我们就不必愁了。」 楚妘静不解,「若是爹在,我们的问题就不一样吗?」 「你爹可以推说,公爹说他只要再踏进忠义伯府,就是不孝,忠义伯府就不能在我们头上扣上不孝罪名,可是公爹并未禁止娘回忠义伯府。」 「原来如此。」 「若是能避开忠义伯府就好了。」 虽然避开忠义伯府是不可能的事,但楚妘静也不想泼母亲冷水,只好道:「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第四章 回京城这条路】 楚妘静一觉得心烦,就想吃东西。当然,这种时候她可没兴致下厨,直接上街从街头走到街尾,边走边吃,想吃什么就坐下来,吃完了起身继续往下走,再见到想吃的又坐下来……就这样,一条街可以吃上四、五家,而不管美味与否,她绝对吃完,这是对烹调食物之人的一种尊重。 楚妘静首先挑上的是一家馄饨摊,这家馄饨是少数能得她称赞的吃食,馄饨皮做得薄又不易破,馅料只有猪肉,汤头倒是下足功夫,用老母鸡炖,可香了。 楚妘静认为吃东西是一种享受,却不知道别人看她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刚刚将稍稍吹冷的馄饨送进口中,她左侧突然多了一个人,接着桌上又多了一碗馄饨,不过,她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继续享用她的馄饨。 萧毓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舀了一个馄饨送进口中,细细品尝,再喝一口汤,自认为极其宽容的评价,「勉强,与你相比,相差甚远。」 楚妘静不予理会,继续消耗她的馄饨。 见状,萧毓只好跟着继续吃馄饨,待她放下汤匙,他也吃完了。 「我很好奇,你做的吃食无人能比,为何你还能如此享受别人煮出来的吃食?」 「我从来不认为自个儿的厨艺天下无双,天下之大,大江南北的吃食何其多,我也不可能样样精通啊。」 「我倒觉得没有一样吃食难得倒你。」 「我又不可能无师自通。」遇到陌生的菜色,她当然可以慢慢摸索,但失败是免不了,比起常年在做的人自然差远了。 「那日你做的叫化鸡我可从没吃过。」这不就是无师自通吗? 楚妘静一时怔住了,还真不知如何反应。 「总之,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好的。」 「……今日在这儿遇到世子,真巧。」楚妘静别扭的转移话题。 「不巧,我特地来寻你。」他去了楚家,她不在,他就来寻吃的,果然找到人。 「三日未过,世子未免太急了。」楚妘静觉得应该重新好好认识这个男人,还以为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想到不是这么回事,他根本就是一个很任性的人,待人态度完全取决「他高兴」。 「我只是想告诉你,凡事有我,绝不会教你受委屈。」 「我们好像没有关系。」楚妘静不由自主的脸红了,这个男人说话不能有点界线吗?若是其他姑娘,很容易胡思乱想,还以为他认了两家的亲事。 「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吗?」萧毓刻意顿了一下,声音转为低沉,「我们可是有婚约,信物还在伯父身上。」 楚妘静一副见鬼似的瞪大眼睛,他是逗着她玩吧。 剑眉轻挑,萧毓语带嘲弄的道:「难道你以为可以耍赖不认账吗?」 楚妘静觉得自个儿得了幻听,情况为何反了呢?耍赖不认账的应该是他,他可是武阳侯世子,难道他忘了自个儿的身分吗? 「我这个人很计较,最好别跟我耍赖,我可是会连本带利要回来。」 半晌,楚妘静终于回过神,低下头,从一数到十,再抬头,萧毓没有消失不见,不过,说不定她刚刚听错了…… 「我用不着再重述一遍吧。」萧毓彷佛看穿她的心思道。 好吧,她没有听错,至于他为何精神错乱,可能是今日出门撞到头……念头一转,楚妖静不自觉的往上一看,落在他的头上,不知道有没有肿出一个包? 萧毓不难猜到这一眼的含意,「我的脑子很正常。」 虽然怀疑他的情况正常,但她也不可能一直绕在这儿跟他纠缠不清,还是直接向他坦白难处,「忠义伯府两次派人来接我们回京,上次甚至藉武阳侯府之名想用一块羊脂白玉换回那半块龙珏。」 萧毓眼睛微微一眯,忠义伯府此举是遭到利用,还是单单因为龙珏可以得到的利益? 「你想必听出来了,忠义伯府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看上龙珏,甚至不惜撒谎骗取龙珏。他们拿不到,必然认定我不愿意交出来,而非如我所言不曾见过,若知道我们回京,不知道会如何对付我们,我们怕是招架不住。」 「你们为何要在意忠义伯府?伯父是被他们逐出忠义伯府,如今还下落不明,要回忠义伯府,也要等伯父回来了,问过伯父,这于你方为孝道。」 楚妘静两眼一亮,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呢? 「我说了,有我在,凡事不会教你受委屈。」怎么办?他觉得自个儿越来越喜欢这种将她纳入羽翼保护的感觉。 「……没有人可以让我受委屈?」楚妘静觉得自个儿舌头差一点打结。 「当然,有我在,哪个家伙不知死活敢教你受委屈?」 楚妘静懒得再跟他纠缠不清,扔下银子起身走人。 萧毓见了,也赶紧扔下银子跟上去。 经过五香糕的铺子,楚妘静不自觉停下脚步,可是一瞥见身后的人,她只好忍着嘴馋,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萧毓指示的瞧了高齐一眼,继续保持距离尾随在后。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回楚府。 v第二十二章[07.12] 楚妘静敲了门,见后面的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懊恼的转身瞪人,可是还来不及飙骂,就见到萧毓递了一个熟悉的匣子过来--这是五香糕铺子专门卖给顾客送礼的礼盒,不禁呆住了。 「我说了,有我在,凡事不会教你受委屈,即便那人是我。」萧毓拉起她的手,将匣子放在她手上,待她拿稳,方才退后一步,行礼转身离开。 楚妘静感觉自个儿的心被轻轻拨了一下,为之颤动。从她成为一家之主,努力扛起一个家,她就强迫自个儿当个钢铁人,没有了喜怒哀乐,委屈两个字就从她的字典消失,因为凡事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今日这个男人告诉她,她没有委屈不是因为没什么大不了,而是他不容许。 「大姑娘。」李伯见她一直站在不动,只好出声唤她。 楚妘静怔愣地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匣子抱得更紧,转身走进去。 虽然已经决定回京,但也不是说走就走,有很多事情要安排,譬如将他们手上有的商品要换成银子;看看能否透过如今合作的人牵线,在京城寻找其他生意机会,还有买人--李伯李婶暂时留在庄子照顾,同时等爹的消息,他们就需要买些人随他们进京,另外再买个人熟悉庄稼的跟着李伯他们,将来可以接管庄子。 总之,这些需要时间打点,不过,当然是越快越好,楚妘静只能每日忙得团团转,再加上要应付不时上门的陆柏峻和萧毓,将近半个月后,终于可以好好收拾箱笼。 他们的箱笼很多,绝大部分是父亲的书册,这些东西当然可以先留在这儿,待李叔他们回京再带走,可是经过上次的发现,她总觉得父亲的书册还是带在身边,说不定对接下来寻找父亲的事有所帮助。可想而知,单是这些书册,他们出发时就要多出一辆马车,还好一切有萧毓安排。 「刚刚习惯这儿就要搬走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要浪费银子买下这儿。」连玉珠摸着一个又一个箱笼,再东看看西看看,当看到紫藤架,不舍之情瞬间涌上来。 「娘不必担心,陆公子会帮忙处理这间房子,保证我们不会亏一分银子,可惜这些银子还不够在京城买间房子,不过再两年,在京城买间房子绝对不是问题。」楚妘静有信心成个小富婆。 略微一顿,连玉珠不安的道:「陆公子对我们未免太好了,先是帮我们买房,这会儿又帮我们卖房,还有在京城安排住处,给曜哥儿安排书院,给严哥儿安排夫子……」 「娘不必觉得不安,陆公子盼着我以后为他的酒楼劳心劳力,为我们做这点事也是理所当然,还有,我们在京城的住处、曜哥儿进书院读书、给严哥儿寻夫子,这是武阳侯世子安排的……他是为了爹身上的半块龙珏。」楚妘静也搞不懂自个儿的心思,想要娘知道萧敏为他们做的事,又心虚的想跟他划清界线。 张着嘴巴,连玉珠半晌才吐出声音,「武阳侯世子……」 见母亲没说下去,楚妘静忍不住问:「娘怎么不说了?」 「世子与你有婚约。」 楚妘静怔愣了下,「娘怎么忘了?我们高攀不起,不可以对这门亲事有悬念。」 「若是世子认下这门亲事呢?」连玉珠也不想对这门亲事有悬念,可是这段时日萧毓经常随陆柏峻过来,说是为了商讨京城酒楼的事,时间晚了,她当然会留他们用膳,因此多了接触互动的机会,萧毓看静儿的目光、对待她的态度总是带着一股宠爱,而静儿在他面前特别不自在,显然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世子如何会认下这门亲事?」楚妘静下意识的撇开头,不敢直视母亲。 「若是他认下呢?」 「若是爹认下这门亲事,不会不告诉娘。」 「我知道你爹的想法,必然觉得我们高攀不起,收下信物只是表达接受对方的谢意,从来没想过拿着信物上门请求人家履行承诺。」 「我想也是,爹是有骨气的人,既舍得生他养他的忠义伯府,还有什么不能舍?」 点了点头,连玉珠叹了声气,娓娓道来当初决定离开忠义伯府的煎熬,「你祖父身子越来越不好,不知还能护我们多久,便逼着我们一家尽早离开,可是你祖母是个苛薄之人,不会用心照顾你祖父,你爹放心不下。离开前,你爹哭了一夜,深深自责不能待在父亲身边尽孝,还要父亲为他操碎心。」 「祖父是真正疼爱爹,为爹打算。」 「是啊,你祖父最清楚你祖母苛薄、贪婪的性子,你爹没本事最好,若有本事,她只会想方设法榨干你爹,难怪你爹瞒着龙珏的事,不过,忠义伯府的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连玉珠困惑的皱眉。 楚妘静倒不觉得此事有何稀奇,「爹瞒着娘,是因为娘不适合隐藏秘密,可是爹必然不会瞒着祖父,而祖父身边的人不见得各个忠心正直,诱惑一来,龙珏的事不可能一直瞒着不被察觉,要不,张延如何会假借祖父之名请我们回去?」 「忠义伯府实在太可恶了,竟然为了拿到龙珏谎话连篇。」 「若当初救武阳侯的人是伯爷,武阳侯府应该不好意思耍赖不认账,所以忠义伯府对那半块龙珏起了贪念。」楚妘静只是当成笑话随便说说,可是万万没想到忠义伯府真的是怀着抢下亲事的念头。 连玉珠不屑的冷哼一声,「忠义伯府是真的敢想,不过武阳侯府并非一般权贵,不是死缠烂打就可以缠上的。」 楚妘静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道:「还好我们没有死缠烂打的心思。」 「你爹做不出来死皮赖脸的事,可是,若武阳侯府坚持履行承诺呢?」不是连玉珠念念不忘武阳侯府这门亲事,而是看见他们站在一起如此登对,萧毓的态度又让人觉得有戏唱,她当然舍不得女儿错过这门亲事。早知道一开始她不应该劝女儿别惦记着这门亲事。 楚妘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了那么多,绕了一大圈,娘怎么还是不死心? 见状,连玉珠缓了一口气,婉转的道:「娘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太好强了,不愿意别人说你不自量力,就将一门好亲事往外推。」 「……」她的性格里面确实带着不服输的骄傲。 连玉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急,又不是立即要嫁人。」 「是啊,爹不回来,我们就不提嫁人的事。」 v第二十三章[07.15] 「你爹一定会回来,是吗?」 「这是当然,回到京城,打探消息更容易,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爹。」虽然不想见娘担忧,她不敢说清楚爹面临的危险,但是多少透露一些,譬如爹搭上客船悄悄回京,这也是为了安娘的心,果然,娘最近笑容多了。 一想到回京更容易打探消息,连玉珠不舍的心情也淡了,还是赶紧打包吧。 楚家人终于到了出发进京的日子,而忠义伯藉老伯爷之名派来纕州的张延也回到京城。 这一趟纕州之行,张延尝到的苦头不亚于胡总管,不仅途中病倒了,不得不下船养病,可是终究年纪大了,胡总管不过养了四、五日,他养了十日还病歪歪的,不过,再不回来也不行,只好勉强上路。 当然又是一场灾难,于是在通州下船,他又留下来养上几日,待有体力走动了,才赶紧回忠义伯府复命。 「胡总管去一趟让州,花了近一个月,而你,耗了近两个月,这是怎么回事?」楚昭明简直是气急败坏,还以为他落跑了,终于见到人回来了,可是却独自回来,这不是说任务失败了吗?既然如此,怎么还拖了这么久? 「可能是让州的水土跟老奴犯冲。」张延点到为止,毕竟前头有过一个,发生什么状况,伯爷很清楚,犯不着浪费口舌赘述一遍。 楚昭明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是说,纕州偏爱跟忠义伯府过不去吗?」 张延当然赶紧摇头,连称自个儿上了年纪,身子禁不得长远奔波,可是心里还真的认为如此,若非纕州跟忠义伯府过不去,为何派谁去都搞得如此狼狈? 「说吧。」楚昭明懒得废话了,还是先搞清楚老四的态度。 「老奴根本没见到四爷。」 「什么?」楚昭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张延仔细从头道来,先是上庄子扑空,得知四爷一家搬进城里,接着上门见到三姑娘,得知四爷出海经商至今未归,对此他心存质疑,随后四处打听查探,没想到是真的,四爷失踪了。 楚昭明实在不敢相信,「老四真的失踪了?」 「千真万确,这两年他们都是靠着四太太和六姑娘的绣品过日子,不过,她们的绣品很受欢迎,日子倒是越过越好。」 楚昭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日子如何,只关心一件事,「龙珏的事如何?」 「我依着伯爷指示送上羊脂白玉交换龙珏,可是三姑娘好像不知道龙珏的事。」 「她当然要说不知道,」姜氏大步走进外书房,冷笑着往炕上一坐,「那半块龙珏可以帮三丫头攀上武阳侯府,他们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交出来?」 楚昭明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若没有忠义伯府,武阳侯府肯定会赖掉这门亲事。」 「就是有忠义伯府,武阳侯府也不会认下这门亲事。老四可是个庶子,还是一事无成的庶子,甚至气得老伯爷将他赶出门。」姜氏毫不客气的泼他冷水。这段日子她借着各个场合试图亲近武阳侯夫人,可是人家连正眼都不给……何止不给正眼,她觉得自己在人家眼中好像一只恶心的臭虫。 这是事实,但是听在楚昭明的耳中实在刺耳,因为姜氏真正的重点在于--武阳侯府根本看不上忠义伯府。 念头一转,楚昭明不禁恼羞成怒的骂道:「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以为爹真心想将老四赶出门吗?有娘压着,老四在这儿注定一事无成!」 头发长见识短?姜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真正见识短的是他们楚家人!「既然如此,老夫人为何同意老伯爷将四爷赶出去?」 「娘根本看不上老四,认定老四就是个没出息的,没有忠义伯府,更不可能闯出名堂。」若非有人好心相告,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老四身上有如此贵重的信物,不过,知道也太迟了,人赶出去了,要他们回来可不容易。 「可惜了,算盘打错了。」姜氏嘲弄的一笑。 楚昭明不悦的皱眉,「你不能少说点风凉话吗?」 「你还是别浪费心思了,即便那半块龙珏在三丫头身上,她也不会交出来。」 楚昭明想了想,摇头道:「老四性子谨慎,两家没交换庚帖,就是弟妹也不会知道,更不可能告诉三丫头,三丫头可能真的没见过龙珏。」 姜氏冷冷一笑,训话似的道:「三丫头是否见过龙珏并不重要,如今四爷失踪等于死无对证,武阳侯府可以任意抹掉这门亲事。」 「你知道那一位后头是谁吗?」楚昭明骄傲的扬起下巴。夫妻多年,他还会不了解她的想法吗?她就是瞧不起他,觉得他没出息,若非有个爵位,他跟老四差不了多少,可是如今不同了,他傍上的这一位可是真正的权贵,只要拿到那半块龙珏,绝对可以让他成为武阳侯世子的岳父,从此太仆寺再也困不住他了。 见他脸上越来越欢喜的表情,姜氏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客气的道:「武阳侯府的背后是皇上,谁能高过皇上?」 楚昭明一时舌头打结了,还真没人高得过皇上。 「我若是你,早早就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别再浪费时间去纕州。」 楚昭明恼怒的袖子一甩,起身走出外书房,张延见了,赶紧悄悄跟在后面。 虽然从纕州搭船进京只要十日,楚家却走了半个多月,因为每到一处,萧毓都会安排他们下船上街游玩吃喝一顿,而就在这段时间内,楚家从上到下人人都觉得武阳侯世子是个好人,楚妘静当然也生出这种感觉,为了不受迷惑,她只能一次次告诉自己,萧毓只是为了跟他们建立好关系,将来找到她爹,他取消婚约,楚家没有一个人会怪罪他。 无论如何,他们全当自个儿是在游山玩水,没有一个不开心。 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夜,楚妘静特地给大伙儿做海鲜烧烤,再配个清爽的鲜鱼汤。 见到甲板上烧烤派对的盛况,楚妘静终于见识到萧毓的排场有多大。 他们搭乘的是武阳侯府的船,当然不能跟官船相比,但更显精致。 上船时,除了楚家人和几名下人以及船工,楚妘静只见到萧毓和两名侍卫--高齐、林坤,可是今晚突然冒出很多侍卫,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大众脸,换言之,丢他们扔进一群人当中,他们很容易融入其中,完全看不出他们跟其他人的差异,这会不会就是暗卫? v第二十四章[07.17] 「真是不可思议,我自认为吃遍大江南北美食,可是没见过像你花样这么多的人。」萧毓并不想吓坏楚妘静,可是随着两人接触的时日越多,他越管不住自个儿的心,她聪慧灵巧,时而沉静,时而悄皮,待人良善细腻……总之,看着她,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就多了一份炽热。 楚妘静吓了一跳,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凑到她身边?她转头瞪过去,可是一触及到他的目光,第一个反应是想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他会不会太夸张了?当然,她不但不能有此举动,还要若无其事的道:「我的花样哪有很多,我不过是对吃食多一点好奇,喜欢试试看,然后就有一些新的发现。」 「你的好奇心是不是很旺盛?」萧毓想知道她的每个想法、每一件事。 「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可见得你这个人很偏心。」 楚妘静瞪直双眼,「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怔愣了下,萧毓突然放声笑了,「对哦,我怎么忘了人的心是偏的?」 这会儿换楚妘静怔住了,这个男人笑起来真好看! 见她一脸傻样,萧毓不自觉的伸出手,可是伸到一半又意识到太过唐突,只好转而在她前面挥了挥,「怎么了?」 「你应该多笑,你不知道自个儿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吗?」话一出口,楚妘静就后悔了,怎么不知不觉就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了?他会不会以为她想当他的妻子想疯了,才会管那么多? 萧毓又笑了,不同于刚刚的爽朗,而是温柔缱绻,看得楚妘静耳根子都红了,心脏还飞快的在胸膛鼓动。 「我说错了吗?」 萧毓摇了摇头,声音很温柔,「很高兴你如此关心我。」 「我才不是关心你,只是可惜了,明明是个俊公子,干啥要搞得像阎罗王?」为何她有一种越说越撕扯不开的感觉?明明是个俊公子……确实如此,可是从她嘴里说起来,味道好像不太对劲。 萧毓笑得更欢快了,其他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来,然后同时惊呆,真是美男子一枚,可是,不知是他没有意识到自个儿有一笑倾城的魅力,还是他眼中只有楚妘静,完全没有收敛,甚至笑得更恣意更张扬。 「这很好笑吗?」楚妘静不自在的左看右看,还好她先前在厨房忙碌,后来才加入,因此这会儿她只是待在角落,要不,这会儿她只怕成了目光焦点。 「不是好笑,是开心。」 「开心?」 「开心我在你眼中是个俊公子。」 这会儿不只是耳根子,楚妘静整张脸都红了,恨不得有个地洞埋进去。 萧毓突然安静下来,看着远方,可是不难看出他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是沉浸在过去的记忆,「小时候,我很爱笑,逢人就笑,无论谁见了都说不曾见过如此爱笑的孩子,我娘可得意了,经常带着我四处显摆。」 此刻萧毓的表情很平静,可是楚妘静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悲哀。她不应该太好奇了,不管这其中有什么故事都与她无关,可是,不知不觉就脱口问了,「后来,为何不爱笑了?」「那一日,我因为调皮躲进假山的石洞中,后来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正好听见一段有趣的对话,那人言下之意,是说我娘真是不要脸,为了从祖母那儿挖银子,竟然让我成日笑着四处讨好人,也不怕堕了武阳侯的名声。」 大户人家喜欢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举动--这是楚妘静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可是再仔细想想,这也许是有意为之,于是,她自然而然的道:「人家也许是因为嫉妒,知道你藏在那儿,刻意说给你听的。」 「是啊,当时不懂,但是很管用。」萧毓自嘲的一笑。 顿了一下,楚妘静忍不住好奇的问:「当时你几岁?」 「四岁吧。」 楚妘静又是一顿,状似无奈的说:「若是你不要如此早慧,听不明白,对方的计谋就没用了,你也不会受骗上当。」 怔愣了下,萧毓懊恼的击掌道:「对哦,为何我没想到呢?」 「因为你习惯先看负面,而不是正面。」 萧毓微微挑起眉,「遇事先设想最不好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很正常吗?」 「防患未然绝对是必要,但我说的是遇事的第一个反应,这与一个人生性乐观或悲观有关。」 略一思忖,萧毓拱手道:「受教了。」 楚妘静一时傻了,就这样? 见她呆萌的样子,萧毓忍俊不住的举起手,可是到了她前方,突然停住了,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豁出去的落下,调皮的拨了拨她覆盖额头的浏海,「真可爱。」 楚妘静更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真可爱。」 「你才犯傻。」楚妘静终于回过神的反击。 「是啊,遇到你,我也觉得自个儿老是在犯傻。」 楚妘静又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这是什么状况……不对,应该问,他是不是疯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挑逗她……大庭广众……身子一僵,楚妘静眼珠子飘过来飘过去,终于明白很想一头撞墙的感觉了。 萧毓心情实在太好了,早知道顺心而为可以带来如此好的效果,他不应该一直对她太过小心翼翼,深怕吓跑她……果然关心则乱,她如何跑得掉呢?他们的亲事可是有信物为凭。 楚家人终于抵达京城,萧毓为他们安排的是一间二进房子--前院由门楼、倒座房组成,后院就是内宅,由正房、东西厢房和游廊组成,中间是庭院,正房三间带两个耳房、东西厢房也是三间各带一个耳房。 总之,跟他们在纕州买的房子格局一样,差别在于东边带着一个大园子,显然屋主为了扩建买下隔壁,用来种植花草树木,并且盖了小蔚房和地窖,还有两间给看守园子的人居住的房间。 这儿对她来说简直太完美了,正好符合她的需要,进京之前,她特地请求住处要有一块空地方便她种植东西,没想到比她期待的还好。 过去一年多,为了不浪费庄子的地,她和李伯花了银子向左右的庄稼人请益,对于农事,她很有心得,当然不想浪费。以后有了银子,她还想买田地。虽说致富要经商,但她的观念一直有这么一句--有土斯有才(财),有土地她才会觉得自个儿是有钱人,所以有能力当然要买田地。 v第二十五章[07.20] 「这是赁的,先赁一年,一年后再考虑继续租赁,还是索性买间房子。」其实他名下有一间三进院子,可是怕惹人闲话,某人知道了还会生气,只好暂不考虑大小,赁一间环境清静的房子,待楚伯父归来再置办一间三进的房子,然后他们就可以成亲……想到成亲,萧毓的心情就无比欢畅,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楚妘静忍不住瞪人,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爱笑?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很招蜂引蝶吗?不行,她可不是花痴,怎么可以受他影响? 「先租一年就好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我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以前明明对他的相貌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何这两日她怎么看怎么刺眼? 「相信我,我会尽快找到伯父。」 「这是当然,龙珏必会物归原主,放心。」后面两个字楚妘静几乎咬着牙,他有必要如此惦记着龙珏吗?难道楚家真的敢拿龙珏逼婚吗? 「龙珏乃皇上所有,当然要物归原主,不过,我会以武阳侯媳妇的信物交换。」萧毓一直认为自个儿吝于言词,更不可能跟人家解释什么,可是去了纕州,他宛如变了一个人,啰唆得连自个儿都不忍直视。没法子,谁教她比他还懒得废话,若他不靠近,他就别想站在她身边。 「……嗄?」楚妘静觉得脑子当机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武阳侯府一向很讲信用。」 「不必!」他不会是想履行婚约吧。 萧毓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楚妘静很想甩头不理他,可是这么做,她又觉得自个儿好像认输了……她又没有跟他比赛,她和他之间哪来输赢的问题。 「你怎能教人不讲信用?这不是陷人于不义吗?」萧毓很理直气壮的训话。 「……」 「你自个儿想耍赖不认账,还要我不讲信用,你觉得这象话吗?」 「……」 连玉珠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将女儿带到一旁,「娘知道你喜欢跟世子斗嘴,但也要看时候,眼前还一团乱,先收拾比较重要。」 「我哪有喜欢跟他斗嘴,是他自个儿来招惹我。」楚妘静是想证明自个儿的无辜,可是出口的话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若是你无心,世子能招惹你吗?」连玉珠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楚妘静想辩又无从辩起,因为这是事实。若是她有心给他冷脸,他就是使劲的撩拨她,也不会激起她一丝丝涟漪,当然,她可以找到借口--她不可能任由他在旁边哇哇叫,但事实就是事实。 「世子确实很难令人无动于衷。」这一路北上,连玉珠看得清清楚楚,武阳侯世子有心,而且卯足劲步步进逼,而静儿并非全然无意,退无可退,只能迎面而上。 「是啊,从来没见过如此啰唆难缠的人。」啰唆难缠的人当然很难令人无动于衷,可是,为何她有一种说谎的感觉? 连玉珠不发一语的看了她一眼。 「难道娘不觉得他很啰唆很难缠吗?」楚妘静知道聪明人遇到难题最好绕道而行,可是这会儿她也不知自个儿别扭什么,非要扳回一城。 连玉珠不理她,自顾自的指挥大伙儿收拾东西。 楚妘静见状很不甘心,跟上去,「娘……」 连玉珠举起手打断她,「娘忙得很,还是让世子继续陪你啰唆吧。」 楚妘静觉得自个儿被雷霹到了,前进不得,后退不得。 萧毓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虽然不想理他,可是又忍不住,侧头一瞪,「这有什么好笑?」 「我心情很好啊。」这两日她在他面前变得很真实,不同于过往她有意营造的形象,这岂不教他欢喜? 这是不是被完封的滋味?楚妘静终于承认自个儿败得很彻底。 不管如何,他们一家人在京城安顿下来--连玉珠带着六岁的楚严住正房,楚曜住东厢房,楚妘静和楚妘心住西厢房。还好萧毓事先请人从人牙子那儿买了两个门房和两个粗使婆子,在他们未到之前就先行收拾打扫一翻,他们只要将箱笼中的衣物一一取出归位就好了,不过,还是用了他们三日,生活才正式步上轨道。 御书房。 萧毓恭敬的垂手站在书案前面,可是皇上好像没看见似的,继续用放大镜研究手上的半块龙珏,确定誊写在纸上的口诀没有错误,接着伸手拿来另外一张「面目全非」的纸张,在连续十个叉之后又写下一排口诀,然后开始测试打开摆在最前方的机关盒。 「回来好几日了,今日终于进宫了。」皇帝并未抬头,而是继续跟机关盒奋战。 「卑职要安置楚四爷一家人,还要带他们四处走走,熟悉京城。」虽说去纕州是身负皇命,但属于密令,萧毓不必一回京就进宫复命,当然先将手边该办的事忙完了再进宫见皇上。而且一回京,他就派人先递消息进宫,心想,若是如他所料,皇上必定知道楚四爷的下落,情况紧急,皇上自然会召他进宫。 「朕记得楚四爷一家原本就住在京城,用得着你带着他们熟悉京城吗?」皇帝抬头冷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干活。 「过去楚四爷一家确实住在京城,可是京城的赏花会、诗会、文会从来没有他们这房的事,想上街还要老夫人或伯爷夫人同意,若卑职不亲自带着他们出门认路,他们肯定出不了门。」原本他只是要他们一家人熟悉环境,可是出门不久就发现他们像是不曾待过京城,由此可知,他们以前在忠义伯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难怪伯父宁可被逐出忠义伯府。 闻言,皇帝来了兴致,立即扔下机关盒,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心疼了?」 「卑职只是看不惯。」 「楚四爷是庶出的,受到欺压本是人之常情,京城十之有九都是如此。」 「嫡庶不可能得到相同的待遇,这本是应该,但是也不能当成奴才来欺压。」 「他们一家向你告状?」 「卑职有眼睛,这点小事还会看不出来吗?」 皇帝越听越有意思了,「你要认下这门亲事?」 萧毓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皇上给的信物,卑职能不认下吗?」 皇帝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如此说来,这岂不是朕的错?」 「卑职不敢。」 「没关系,朕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若不能教你娶个喜欢的姑娘,朕岂不是太无能了。」 v第二十六章[07.22] 萧毓赶紧拱手行礼,转而讨好的说:「卑职要谢谢皇上,若不是皇上的信物,这门亲事就口说无凭了。」 皇帝一脸好奇的倾身向前,两眼闪闪发亮,「看样子,楚四爷的长女深得你心哦。」 萧毓不由得唇角一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是改不了喜欢「看戏」的恶习?算了,难道他还能跟皇上计较吗?「楚姑娘很好。」 「多好?」 「她做的吃食很合卑职的胃口。」他想说她什么都好,可是皇上一定觉得他在打马虎眼,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皇帝不以为然的摇头,这个吃货!「你何不娶个厨子回府?」 「她算是厨子。」 皇帝顿时哑口无言,不会吧,随便说说,竟然是个厨子! 萧毓可不敢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头纠缠不断,还是赶紧转移目标,将目光移向书案上的机关盒,「皇上可有看出什么?」 虽然还有一大堆问题,可是正事要紧,这事暂且搁下。皇帝摇了摇头,只能赞叹一句,「这玩意儿可真是厉害!」 「据说前朝有一位很厉害的机关大师,他做的机关盒没有人可以打开,盒心用铁打造,摔不坏,除非用机关盒设下的密码口诀,别想打开机关盒。」 「若齐王世子知道口诀,这会儿就可以打开机关盒了。」 「不单是齐王世子,就是齐王,也绝不知道口诀。这个机关盒可以是齐王的保命符,但也可能是催命符。」换言之,齐王不会傻得记住口诀,让保命符变成催命符。不过齐王也算是幸运,先皇真的将皇位传给嫡子,若是其他几位皇子,齐王保不住后代子孙了。 皇帝明白萧毓的意思,「齐王叔祖是个能舍,也舍得下的聪明人。」 萧毓神情一肃,按捺住紧张的心情问:「两年前皇上是不是派了商队去了燕国和凉国?」 「朕确实安排了一支商队从燕国进入凉国,再返回京城。」 果然如他所料,这支商队事实上是探子队。 「此事朕交给培植许久的暗卫头子,不过,自始至终朕未曾过问,一来,朕想藉此事看他有多少本事,二来,组成一支看不出破绽的商队有许多考虑,他必须见机行事,朕不好过于干涉。」 「皇上不清楚他如何招兵买马,当然不确定楚四爷是否在这支商队里面。」 「朕倒是可以告诉你他的身分。」 萧毓连忙摇头婉拒,「卑职即便不清楚他的身分,只要仔细查探,还是可以能寻到楚四爷是否进入商队的线索,而且,另外有人在查楚四爷的下落,如今卑职只怕被人盯上了,卑职若是从其他的地方着手寻人必然引起猜疑,曝露了皇上的苦心,给商队招来危险,这就不好了。」 皇帝微皱着眉,「你认为是谁?」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靖王府,可是老靖王一脚要入土了,而靖王一向没有作为。」 「靖王叔的本事确实不大,手上有着指挥一支强大水师的虎符,他也不见得敢用。不过,靖王喜欢银子,用调动水师的权力换取银子,他绝对干得出来。」皇帝可是比萧毓更了解靖王府的人。 「用调动水师的权力换取银子?」萧毓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没错,谁出得起银子,他就将水师借给谁,不过,若考虑虎符是假的,说不定他索性直接卖了。」 「借也好,卖也好,这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宁王府和武王府的财力都很雄厚,不过武王好武,与其仰赖别人,应该更喜欢自个儿养兵。」说起此事,皇帝对先皇就有怨言,因为皇位给了嫡子,就用银子补偿两位庶子,也不管国库空虚,还好这两年大丰收,他又重开边境买卖,户部的官员终于有点笑脸了。 换言之,宁王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未有证据之前这都只是推测,不能定罪。不过,萧敏觉得这都不是最紧急的事,「无论宁王还是武王,最重要的是在他们之前找到楚四爷,否则那半块龙珏一旦落在他们手上,这个机关盒就永远打不开了。」 皇上明白,机关盒在他手上,他们就是有打开机关盒的口诀也没意义,不如毁了那半块龙珏让机关盒永远开不了,而伪造的虎符就可以永远取代真正的虎符。 「朕要商队一个月送一次消息回来,过去一直都很正常,他们顺利进入燕国,但燕国对商贾的限制很多,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因此待了半年他们才离开转入凉国。凉国不会紧盯着商贾,但是经由车马行送出来的信件都会仔细检查,他们必须辗转透过其他人将消息送到朕手上,因此很难如期送消息回来,直到三个多月前他们准备离开凉国,朕才又得到他们的消息。」 凉国到大周京城的脚程约一个月,这是指一般商旅,若是快马,十日可到。若是他们半路出了状况,暗卫头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派人求救……萧毓神情转为凝重,「凉国肯定发生什么事。」 「朕也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下令让锦衣卫留意最近在京城的凉国商贾,可是凉国的商贾少之又少,不是早早就来了,要不也是辗转从其他的地方进来的。」 「卑职立即派人潜入凉国查探。」 皇帝同意的点点头,提醒道:「当心一点,若是凉国真的出事了,要进去可以,出来只怕不容易。」 「不如卑职亲自跑一趟。」 「不妥,你太醒目了,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出面。」 「卑职明白了,待找到楚四爷的下落,卑职再亲自接楚四爷回京。」 说完正事,皇帝要萧毓也来试试机关盒,可是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毫无进展。 【第五章 厨艺大放异彩】 虽然萧敏当了几日的向导,陪着楚家人走遍京城主要的大街小巷,楚妘静还是自个儿重新探索一遍,路过某家香味逼人的小摊子就坐下来品尝,顺道听听街头巷尾的八卦,了解一下京中的情况。如此混了三日,两个弟弟也开始上学读书的生活,她终于有心思干活了。 第一件事,楚妘静就是带着楚妘心来到锦华阁--京城三大家绣坊之一,递上纕州云绣坊东家的推荐信以及自个儿设计的几个花样子,锦华阁的宁掌柜见了爱极了,立即为她引见东家,两方当下便谈妥合作价码,签了合同。 生意成了,东家要亲自送她们离开,可是楚妘心想买绣线、尺头,便婉拒对方,两人在店里随意的东看看西瞧瞧。 v第二十七章[07.24] 锦华阁有两层楼,在京城的绣坊属于高价位,因此不单讲究料子,也重视花样子,而这正是锦华阁东家爽快签下合同的原因,楚妘静提供的花样子灵动鲜活,很吸引人的目光,必然受到欢迎。 楚妘静专心欣赏绣品的花样,楚妘心则忙着挑选绣线和尺头,两人分头进行。 这时一阵香气飘来,宁掌柜立即热情的迎上去,「陈二姑娘、楚四姑娘。」 楚四姑娘楚妘燕……楚妘静微挑着眉,怎么在这儿遇上了呢?虽然京城很大,但她也不曾想过可以避开忠义伯府的人,只是毫无准备就遇上了,感觉真是不好……算了,遇上了就遇上了,反正她们不出声,应该不会正面对上吧。 「宁掌柜,不是说这个月会来好几疋织金锦吗?」 「是啊是啊,还不赶紧拿来。」 「两位姑娘稍待片刻,我这就给两位姑娘拿来。」 楚妘静努力控制转头看上一眼的欲望,织金可是云锦的第一大品种,又名库金,因为织料上的花纹全部用金线织出,也有全部用银线织的,叫作库银。据说,若是金线材料考究,织物经过数百年还是金光灿灿,光彩夺目,毫无褪色之象。 宁掌柜很快就取来织金锦,众人纷纷惊叹的倒抽一口气,两位姑娘紧接着同时出声道:「我要了。」 「两位姑娘,真是对不住,如今我这儿只剩下这疋织金。」 「你不是说进了好几疋吗?」 「锦华阁拿到三疋,一疋进了武王府,一疋进了安国公府,而这疋是因为先前答应两位姑娘,我特意为两位姑娘留下的。」言下之意,她们两位只能共享一疋。 「当初是我是先问宁掌柜,这疋织金当然要给我。」 「楚四,你娘舍得花上百两买一疋织金吗?」 「我娘最疼我了,为何舍不得?」 陈二姑娘不客气的笑了,「谁不知道忠义伯夫人是京城最有名的铁母鸡。」 铁母鸡?楚妘静唇角一抽,还以为只有铁公鸡,没想到竟然有铁母鸡,忠义伯夫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你说什么?」楚妘燕又气又羞,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陈二姑娘。 若非陈二姑娘的丫鬟及时伸手,陈二姑娘已经跌坐在地上,这教她不禁火大了,出手回敬,可能是力气太大,伺候的丫鬟没能拉住,楚妘燕连连后退,撞到某人身上,原本对方稳住身子就能护住她,偏偏对方的下一刻反应是往旁边一跳,然后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哪来没长眼睛的丫头……六妹妹?」看到害她跌坐在地的人竟然是楚妘心,楚妘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面对楚妘燕,楚妘心不自觉的生出怯意,连忙躲到楚妘静身后。 「你们怎么在这儿?」 「坐在地上不怕着凉吗?」楚妘静很乐意看笑话,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楚,继续放任楚妖燕坐在地上实在不妥。 楚妘燕的两个丫鬟终于回过神,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扶起楚妘燕。 楚妘燕斥责的瞪了她们一眼,甩开她们,走到楚妘静面前,「你们为何在京城?」 「为何不能在京城?」楚妘静好笑的扬起眉。 「你们……你们不是在纕州吗?」 「回来了。」 「为何回来了?」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我们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何需埋由?」 楚妘燕一时哑口无言。 楚妘静不理她,确定楚妘心挑好绣线和尺头,结了帐,便带着楚妘心离开。 这会儿楚妘燕可没心思关注那疋织金锦,也赶紧带着丫鬟们离开。 回到忠义伯府,楚妘燕顾不得头上的金钗珠饰歪了,一路直奔明安堂。 姜氏正在打叶子牌,看见女儿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吓得差一点将几案掀了。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姜氏赶紧迎上去。 「娘……那个……」楚妘燕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别急,慢慢说。」姜氏边拍着楚妘燕的背,边用目光示意大丫鬟倒杯茶过来,伺候楚妘燕喝下茶,再拉着楚妘燕在椅子上坐下。 楚妘燕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娘,我看到三姊姊和六妹妹。」 「静姐儿和心姐儿?」姜氏怀疑自个儿听错了。 楚妘燕用力点点头,「我去锦华阁,她们正好在锦华阁买绣线和尺头。」 「你没看错?」姜氏还是不相信,不是说四爷失踪了,为何她们没有可怜巴巴的守在纕州盼着四爷回来,而是跑来京城? 楚妖燕送上一记白眼,「又不是两个死人,我还会看错吗?三姊姊还笑话我,难道是我幻听吗?」 姜氏还是心存怀疑,走过来又走过去,自言自语的道:「这怎么可能?」 见状,楚妘燕觉得头都晕了,索性伸手位住母亲,「娘,是不是四叔回来了?」 想了想,姜氏摇摇头,又开始自言自语,「出海经商两年未归,应该是死了,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可是,若非四爷活过来了,她们哪有本事回京?难道真是四爷活过来了……」 「娘,」楚妘燕没耐性的打断姜氏,「若是四叔他们一家回京,四叔肯定是想拿信物逼武阳侯府认下两家的亲事。」 「我早说了,他又不是傻了,怎么可能放掉这么好的亲事?」 「娘答应过我,绝不让三姊姊嫁进武阳侯府。」从小,楚妘静的存在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楚妘静大她一岁,无论做什么总是胜过她一分,不过最令人厌恶的还是那张脸,让她见了就恨不得扑上去毁了。又不是妓子,生得出水芙蓉又如何?忠义伯府最尊贵的女儿明明是她,可是因为楚妘静,她成了园子里面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你放心,武阳侯府看不上三丫头,这门亲事成不了。」 「万一,武阳侯府为了名声认下这门亲事呢?」 姜氏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你以为武阳侯府傻了吗?以武阳侯府的权势,何必为了一时的名声赔上世子爷一辈子的颜面?」 楚妘燕认同母亲的看法,可是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来京城。 「娘,还是赶紧告诉爹,教爹派人查清楚她们为何回京。」 这一点姜氏倒是非常赞成,无论如何总要先搞清楚她们回京的目的,若真的是为了亲事回来,就要逼她们交出信物。 楚妘静处理完跟锦华阁的合作,便全心全意投入东边的园子。 v第二十八章[07.27] 在不见田地的城里,尤其是繁华的京都能够拥有一个园子种植可以说是很奢侈的事,楚妘静当然不想浪费,除了纕州带来的种子--黄豆、花椒、辣椒,还从杂货铺买了不少菜籽--萝卜、南瓜、菠菜、莴苣、芥菜……总之,她用铁锹将能够种植的空地翻了翻,分成小块洒下菜籽,园子顿时无比热闹。 无论做什么事,楚妘静最享受的是过程,即便沾了一身泥巴她也不介意,萧毓上门找她,见到的正好是这一幕。 许久,他只是看着她,听着她哼着怪异的曲子。 「世子。」常老最先看到萧毓。 常老一家四口原是陆柏峻的人,得知楚妘静进京要买几户可用的人,便将常老一家送给楚妘静。原本楚妘静想婉拒,毕竟跟着她的前途远不及跟着陆柏峻,她怕人家心里不愿,可是一来常老一家人熟悉京城,常老驾马车送他们上哪儿都方便,二来陆柏峻也回京了,常老一家人在宁安侯府派不上用场,还不如进楚家。不过,也多亏常老,她有了种植园子的好帮手。 楚妘静抬头看着站在月亮门的萧毓,惊讶的道:「世子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萧毓不悦的走到楚妘静面前。 「不是,我以为世子有差事。」楚妘静其实不赞成他说来就来,这会不会太随意了?可房子是他赁的,他们如今还有共同的任务,她也不可能拒绝他上门。 「皇上要我暂时放下手边的差事,专心寻找伯父,不过每日需要花一个时辰教导两位小皇子骑射。」其实他每日都会去龙武营,只是不像往常一样时时盯着,亲自带着他们操练,毕竟皇上如今首要打开机关盒,这件事当然要摆在第一位。 「原来如此。」这岂不是说他很闲,随时可以上这儿? 「我还以为你急着打听消息。」 楚妘静两眼陡然一亮,「我爹有消息了吗?」 「你收拾一下,我在凉亭那儿等你。」萧毓转身离开园子。 楚妘静差一点反应不过来,怎么他比她更像主人?算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还看不清楚吗?这个男人就是霸道,他可以跟她计较,但她万万别想。 甩了甩头,楚妘静进了小厨房舀水清洗了一下双手,便赶至凉亭。 「我爹确定去了燕国或凉国,是吗?」楚妘静迫不及待的问。 「你先坐下,喝盏茶,吃点东西。」萧毓已经摸清楚她的习惯,一忙起来,她可以忘了肚子饿,很难相信她在街上可以一路吃个不停。 「我不饿……」 「若想知道消息就听话,坐下。」萧毓霸道的打断她。 楚妘静狠狠的一瞪,但还是坐下了,接着便看到萧毓将前面的匣子推过来。 「这是张家糕饼的五香糕,听说比续州的还好吃。」 楚妘静怔愣了下,丝丝的甜意从心底泛散开来,她打开匣子,取一块放进嘴里。五香糕因为选用桂花、芝麻、白糖、糯米、菜油五种原料而得名,五种原料一起拌匀,用汤匙舀起下锅,炸得外脆内软,五香倶全,极其清甜爽口。 「好吃吗?」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看似不起眼的食物,她吃起来就是特别香。 「嗯,我喜欢桂花和芝麻香……你也吃。」楚妘静不自在的将匣子推过去。 「我特地为你买的。」当初见她排队买五香糕,心生好奇,可是尝过之后,他觉得还好,可能是因为不喜欢甜食的关系。 「……我肚子不饿,晚点再吃。」他盯着她看,她如何吃得下。 萧毓也不勉强她,盖上匣子,推到她手边,然后倒一盏茶给她。 楚妘静很豪迈的一口见底,便迫不及待的问:「是不是打听到我爹的消息了?」 「皇上确实派出一支商队北入燕国,再往西南进入凉国。商队每隔一月送一次消息,直到他们进入凉国之后,凉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对车马行送出来的信件详加检查,消息的递送就有困难,但他们准备离开凉国时还是有消息传来。」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三个多月前,可是从凉国回京只要一个月,当然,若有人病倒了,拖上几个月都有可能。」 顿了一下,楚妘静不安的咬了咬下唇,「有没有可能遇到盗匪?」 「大周这几天太平,盗匪不多,即便遇到盗匪,这支商队绝对足以应付。」这可是身负皇命的商队。 略微一想,楚妘静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稍稍松了口气,可是,若非出了什么事,为何至今未归? 「我怀疑凉国那儿出了什么事,已经派人前往凉国查探,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不过,就如我先前的猜测,组织商队之人乃自行寻找队员,因此伯父是否在这支商队里面,还需要进一步查探。」 虽然她相信爹必然加入这支商队,但是有明确的证据更令人安心。 「我爹是悄悄回京,只怕不容易查探。」 「这倒未必,伯父悄悄回京,若想避开忠义伯府,势必有人暗中相助。所以,我想从伯父过去来往的友人下手,应该可以从中确认伯父是否进入商队。」 没错,可是,这反而让楚妘静更担心了,「你不是说还有另外一派人马在寻找我爹吗?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也能查到我爹的下落?」 如今任何的安慰都是空谈,萧毓还是要说:「我会比他们早一步找到伯父。」 楚妘静也知道如今担心毫无用处,最好是尽快确定她爹是否进入皇上派出去的商队,再来就是抢时间,赶在另外一队人马之前找到她爹。 「我能做什么吗?」 「伯父的事交给我就好了,倒是一品楼那儿可能要请你走一趟,看看有没有哪儿要改进,还有敲定最后的菜色,阿峻迫不及待想开门做生意了。」 「这么快?」陆柏峻只是早他们一步进京,回京不过半个多月。 「阿峻希望一品楼早早开业,与你商议之后便派人先一步回来打点。」 「好,我明日就过去一趟。」楚妘静也希望一品楼早早开业,这算是她真正的第一份事业,成功了,接下来还可以开点心铺。至于合作对象,当然优先考虑陆柏峻。 「我安排马车过来接你。」 「不必了,常老知道在哪儿,他送我过去就可以了。」姑且不说男女有别,他们又不是一家人,她不能什么事都靠他。 v第二十九章[07.28] 萧毓知道她的心思,而他确实不好跟她分得不清不楚,万一教人知道了,这只会危及她的名声,因此他点头应了。 从外观来看,一品楼跟京中其他的酒楼没有差别,可是经过大堂进入后院,脑海立即跳出四个字--别有洞天,一间间的厢房隐身在花草树木之间,而厢房以白纱阻隔外人的窥探,别有一番风情。 「二楼的厢房是夫人小姐专区,而这儿就留给那些喜欢风雅、吟诗作乐的公子哥儿,你觉得如何?」陆柏峻语带骄傲的扬起下巴。 「夫人小姐专区?」萧毓觉得很稀奇。 陆柏峻点点头,难掩满心的赞赏,「这是楚姑娘的提议,无论是夫人带着小姐,或者几个闺中密友结伴同行,在我们一品楼用膳绝对安全,绝不会遇到冒失男子误闯厢房之事,自然不会有纨裤子弟借机骚扰姑娘,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这个主意确实很不错,不过,公子哥儿的厢房只怕不便谈隐密的事。」酒楼这种地方不是只有用膳,偶尔会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别急,你跟我来。」陆柏峻带着萧毓穿过一道月亮门,进入东边的院子。 这个院子没有绿意盎然,也没有万紫千红,只有一个池塘,鱼儿水中游,小桥穿越池塘,而两层楼的厢房分置三面围绕着院子,门廊前方种了竹子,稀稀疏疏,添了几分情趣,同时也有几分遮掩的效果。 「你怎么会想到将酒楼设计成这个样子?」萧敏真的很惊讶。 「这是楚姑娘的建议。」一顿,陆柏峻忍不住要夸几句,「楚姑娘见识非凡,她说酒楼不只是卖吃的,也要卖意境,更要卖信任。」 萧毓细细品味,唇角微微一翘,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令他惊艳……是啊,惊艳,她怎么有如此多的奇思异想? 「有了楚姑娘,吃的绝对足以吸引人,但意境和信任可真是苦了我,何掌柜几乎将整个京城翻过来,才找到两家铺子同时要卖。」陆柏峻左右看了一眼,「过程很辛苦,但结果很满意。」 萧毓同意的点点头。 「走吧,何掌柜想必准备得差不多了。」陆柏峻带着萧毓上了二进了兼做办公事用途的专属厢房,「楚姑娘定下的菜品很多,有的是限量,譬如燫鸭、糟鸡、鹌子水晶脍,有的是季节限定,譬如夏日的麻腐鸡皮、各式冷淘,秋日的螃蟹醸掁、蜜汁江米藕……总之,以后你再慢慢品尝,今日先让你尝尝冬日不可少的暖锅。」 两人刚刚坐下,何掌柜就带着伙计送来了暖锅、食材和沾酱。 「一品楼的暖锅有麻辣锅、牛奶锅、养生锅,今日我们吃的是麻辣锅。」 半晌,萧毓才吐出话来,「花样真多。」 「楚姑娘说,除了沾酱,火锅最重汤头,不同的汤头不同的风味。」 「原来如此。」 「楚姑娘说我们有口福了,若非她几个月前从海外来的商贾手上寻到辣椒,我们只怕吃不到如此够味的麻辣锅了。」 满室麻辣香,萧毓的注意力很快落在麻辣火锅上,接下来两个人忙着品尝又麻又辣的滋味,根本无心交谈。 饱餐一顿,喝上一盏茶,两人很有默契的起身走到窗边吹风,漫无目的的打量街道上来往的车辆、行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到排队买包子的楚妘静,萧毓不自觉的唇角上扬,陆柏峻则是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楚姑娘还真喜欢排队。」 「她觉得这是尝到美食的一种乐趣。」 陆柏峻侧着头看着萧毓,「你还真了解她。」 萧毓笑而不语,只要有心,岂有不了解的道理? 「你真的要认下这门亲事?」 「我是三心二意之人吗?」 「你还不了解你娘吗?姑且不论楚四爷的出身,单是一事无成,伯母就看不上眼,更别说如今下落不明。」 「我会找到楚四爷。」萧毓随即往外走。 「这不是重点,你去哪儿……」 萧毓根本不管陆柏峻的大呼小叫,直奔下楼。 楚妘静前几日来了一品楼,发现这家包子店大排长龙,当下就好奇的想买个吃吃看,可是还来不及排队,包子就卖完了。她这个人有个缺点,想吃的东西没吃到,她就会一直惦记着,于是今日去锦华阁送花样子,她专程绕到这儿买包子。 眼看就要轮到她了,楚妘静欢喜的踮起脚尖,而就在此时,女子的尖叫声传来,此起彼落的,她下意识的转头查探发生什么事,就见到有个乞丐醉酒似的朝她这儿跌跌撞撞而来。这种时候当然是跑啊,可她偏偏就在这时扭到脚,跑也来不及…… 惨了!这个念头甫一闪过,楚妘静就落入某人怀抱,至于醉酒的乞丐则惨遭某人一脚踹倒在地。 楚妘静自认为没有歧视,但刚刚若是真的被碰到了,她绝不怀疑自个儿会大吐特吐,在是这个乞丐许久没洗澡,体味又很重。 萧毓锐利的四下看了一眼,见到有个婆子闪进胭脂香,随即给了高齐一眼,高齐立即明白过来的走过去扶起乞丐,强行架到角落处置。 见到高齐,楚妘静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连忙挣脱某人的怀抱,因为太急了,扯到刚刚扭到的脚,不由得惊呼出声。 「怎么了?」 「扭到脚了。」 萧毓心急的直接抱人,楚妘静吓了一跳,慌乱的要他放她下来,可是他不予理会,直到进了一品楼才将她放在椅子上,亲自蹲下身准备为她检查脚踝,他的举动令她一惊,直觉往后一缩。萧毓低声教她别动,楚妘静瞬间僵成了木头人,只能看着他为她拉下袜子检查脚踝,听着自个儿越来越慌乱的心跳声。 「还好,只是有些轻微的红肿。」萧毓从随身的荷包取出一瓶药膏,为她上药,一股沁凉瞬间在脚踝上散发开来。 「谢谢。」 萧毓为她拉好袜子,穿好鞋子,故作轻松的抬头看着她,「你来京城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就得罪人了?」 「什么?」楚妘静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萧毓站起身,「大周最有规矩的乞丐都在京城,一来天子脚下,五城兵马司容不得乞丐乱来,二来京城富庶,只要不好吃懒做,总能填饱肚子。」 顿了一下,楚妘静点点头,「有道理,可是,为何你咬定是冲着我来?」 「这么点小事我还会看不出来吗?」 v第三十章[08.01] 「你若非看错了,就是想太多了。我关着门过日子,连左邻右舍住了谁都还没搞清楚,如何得罪人?」虽然家中大事小事都是她在作主,但是对外,娘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与左邻右舍往来是娘的事。 萧毓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点头同意,「比起左邻右舍,你对哪儿卖了什么好吃的可能更感兴趣。」 某人忍俊不住的噗哧一声笑出来,当然,立即招来白眼,还是赶紧闪回后头。 楚妘静羞得脸都红了,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去了。」 「高齐已经去请常老了,应该快到了。」萧毓的话刚落下,高齐就走进来,楚妘静见了便站起身,可是还没迈开脚步,萧毓就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出去,将她送上马车,还一路跟着回楚家,抱她进屋。 楚妘静不是不想抗议,可是萧毓一个眼神就教她闭上嘴巴,这个男人越来越霸道了,她跟他计较绝对是白费力气,如今不想嫁给他好像越来越难了。 姜氏派出去的人终于回复消息,四房一家乃是跟着武阳侯世子回京,如今住在城东的桂花巷,但楚四爷并未跟着一起回来,这让姜氏稍稍松了口气,尽管她坚持武阳侯府不会认下这门亲事,但若四爷厚着脸皮纠缠不清,武阳侯府还是会答应。 说真格的,姜氏还真怕武阳侯府应下这门亲事,如此一来,忠义伯府不是成了笑话吗?姜氏迫不及待想将好消息告诉女儿,免得女儿成日烦她,问个不停,没想到芳菲苑的丫鬟就抢先寻过来,说姑娘不吃不喝,这吓坏她了,赶紧直奔芳菲苑。 「怎么了?」姜氏刚刚在床边坐下,楚妘燕就扑进她的怀里,接着放声大哭。 姜氏先是一阵错愕,然后转头瞪着伺候的大丫鬟春香,「是谁不要命了,胆敢教你家姑娘受委屈?」 面有难色,春香张着嘴巴结结巴巴的道:「那个……今日遇见了三姑娘……」 「为何又遇到三丫头?」姜氏忍不住皱眉,三丫头跟燕儿肯定八字相克! 「姑娘去胭脂香取订制的香膏,见到三姑娘在曾家包子排队。」 「排队买包子?」姜氏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娘,真是丢死人了,她竟然不顾身分在那儿排队买包子!」楚妘燕懒得再装模作样浪费眼泪了,卯足劲想将楚妘静贬低成粗野的村姑。 「她已经不是忠义伯府的姑娘,又有个没见识的娘,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姜氏不屑的哼了一声。 「她明明如此不堪,武阳侯世子为何看上她?」楚妘燕一想到看见的那一幕,妒火中烧。楚妘静没脸没皮的排队买包子,她只当成笑话,为了使笑话变成口耳相传的丑闻,她教婆子找了一个乞丐演一出戏,眼看事情就要成了,萧毓竟出现英雄救美。 早在皇上登基时,第一次在北苑的骑射大典见到武阳侯世子萧毓,她就芳心暗许。 萧毓是京中无数贵女心中第一佳婿,以她的身分自然不敢心存妄想,没想到数月前,娘突然告诉她,四叔用救命之恩为三姊姊换来武阳侯府的亲事,只要他们拿到信物,有人愿意出面让她得到这门亲事。娘对此事始终有所保留,但作梦也不敢想的美景就在眼前,她下定决心就是拉下脸面也要抢到手。 她以为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四叔会乖乖交出信物,没想到情况一变再变,如今三姊姊不但回到京城,还不要脸的勾搭萧毓……她根本不敢想象三姊姊会不会嫁给萧毓,这不是打她的脸,剜她的心吗? 姜氏怔愣了下,「为何扯上武阳侯世子?」 楚妘燕看了春香一眼,春香赶紧道来当时情况,当然,乞丐的出现不必言明。 「四爷都不见了,武阳侯府不可能认下这门亲事。」虽然四房跟着武阳侯世子回京,三丫头跟武阳侯世子必然相识,但姜氏打心底看不起四房……不,说是忠义伯府更恰当,她出身安远伯府,若非嫡母不喜她这个庶女,她也不会嫁来忠义伯府。 「四叔真的不见了,三姊姊他们又是如何回京?」 顿了一下,姜氏硬生生的挤出话来,「四房是跟着武阳侯世子一起回京。」 「什么?」楚妘燕激动的差一点跳起来。 「别急,这应该是有原因。」 「什么原因?」 「武阳侯世子可能是想拿回信物,只好将四房带回京城。」纕州也好,京城也罢,一家之主都没了,姜氏当然不会穷追不舍非搞清楚四房回来的原因。 「为何拿回信物要将四房带回京城?」 「这可能是四房提出来的要求吧。」 「四叔都死了,四房为何要回京?」 「他们可能在纕州过不下去,回来京城求老伯爷给他们一口饭,老伯爷最心软了,不会不管他们。」 楚妘燕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四叔害祖父病倒了,祖父将他们一房逐出忠义伯府,他们怎么还有脸面回来求祖父给他们一口饭?」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姓楚,若真的不管他们的死活,于忠义伯府的名声不好。」 楚妘燕轻蹙着眉,怎么想都觉得不安,「我不管,娘绝对不能让三姊姊嫁进武阳侯府,我不要一辈子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当然,若是武阳侯府愿意跟忠义伯府结亲,也应该是你,不是三丫头。」她的女儿好歹有安远伯府这个靠山,三丫头可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若武阳侯府愿意认下这门亲事,娘还能阻止吗?」楚妘燕不笨,四房若还在忠义伯府,娘想动手脚坏了这门亲事倒也不难,如今连四房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如何破坏? 姜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自信满满的道:「你也太小瞧你娘了,不过是一点小事,娘还会解决不了吗?」 「娘要怎么做?」 「你别管这些,等着娘的好消息。」 略微一顿,楚妘燕彷佛想到什么似的垂下肩膀,「若是武阳侯世子已经拿回信物,我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只要你能让世子动心,没有信物,还是有机会得到这门亲事。」既然伯爷信誓旦旦说搭上的贵人有多厉害,这位贵人的分量应该足以出面说亲。 「我连见到世子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让他动心?」楚妘燕很委屈的嘟着嘴,若是爹更有本事一点,她受到邀请的诗会再多一点,就有机会见到世子了。 v第三十一章[08.05] 姜氏安抚的轻拍她的肩膀,「世子又不是成日关在府里,想见他倒也不难,不过要巧遇总要费点心思,娘会派人打探,绝对让你顺利见到世子,可是如何教世子注意到你,这就看你自个儿了。」 「娘放心,只要能见到世子,女儿肯定会教他注意到我。」楚妘燕自认聪明伶俐,只要逮住机会耍点心机,这绝对难不倒她。 姜氏对自个儿的女儿一向很有信心,若非忠义伯府已经败落了,女儿想嫁进哪个权贵之家都不是问题,不过与三丫头站在一起,就是差了一点,这还是因为三丫头性子低调不张扬,不引人注意,要不,根本没得比。所以,她无论如何要先断开三丫头嫁进武阳侯府的路。 三岁时,萧毓就跟在父亲身边,因此与母亲关系少了亲密,而且他是个武人,绕着女人打转总觉得别扭,没事时更不可能主动凑到母亲面前,往往要等母亲派了身边的嬷嬷来个半路拦截,他才会记起自个儿有一段时日未向母亲问安。 「你从纕州回来有一个月了。」武阳侯夫人王氏看起来完全不像五十的人,说起话来更像个未出阁的娇娇女。 萧毓先是认真的给母亲磕头见了礼,努力用轻松的口吻道:「孩儿最近很忙,让娘亲挂念了,真是对不起。」面对娘这种类型的贵妇,他总是浑身不自在,明明想软语温言,出口偏偏生硬别扭。 「你也知道娘会挂念,为何一回来不先来娘这儿?」王氏真的觉得很委屈。她生了两女一儿,儿子是她的宝贝儿,可是儿子从来没当她这个娘有多宝贝,跟夫君一点都不像,也不像两个女儿。 「孩儿很忙。」虽然还在等派去凉国的人送消息回来,但是他也试图从如今在京城的各国商贾打听凉国情况。如今打探到消息已经可以确定一事,凉国确实出了事,准进不准出,至于原因如何,这就要等他派去凉国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你的差事已经下来了吗?」 「皇上暂时没调动我的差事,我还在龙武营,只是如今还要给两位皇子上课。」 王氏孩子气的噘着嘴,「你以为娘不知道吗?你嫌娘太唠叨了。」 「娘觉得自个儿唠叨吗?」他又不是闲着没事绕着娘打转,还真不知娘唠叨吗。 王氏一时舌头打结了,只能瞪着儿子。 「孩儿能听娘唠叨也是极为开心之事。」萧毓觉得头好痛,爹老是嫌他嘴巴不甜,惹娘不开心,可是他真的不太擅长讨好娘这种事。 王氏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开心,冷哼一声,直截了当拿起右手边几案上的一迭画像,递过去,「你瞧瞧,可有喜欢的姑娘?」 萧毓看着那迭画像,并没有接过来,「娘这是干啥?」 王氏瞪得更用力了,「你已经行了冠礼,难道亲事还要拖着吗?」 「娘忘了我早就订亲了吗?」萧毓微微皴眉,娘不会无缘无故闹出这么一出,必然有人在她面前乱嚼舌根,要不,爹都表明对他的亲事自有主张,娘有意见,也该想着如何吹枕边风,不会直接找他下手。 这会儿换成王氏皱眉了,「那门亲事不算。」 「娘是要爹当个不信守承诺的人吗?」 「你爹会补偿,绝对不会落人话柄。」 「这种事如何补偿?」虽然一开始他也是抱持这种观念,但是娘的心眼没那么多,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 「给个官位就好了啊。」 神情一肃,萧诚义正词严的道:「娘莫出此言,教人听见了,还以为爹可以对官位指手划脚。娘可要记住了,吏部掌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物,但唯有皇上有资格给谁官位、罢谁官位。」 王氏微微一僵,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赶紧补救,「说起来,楚四爷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应该愿意给他一个官位吧。」 不可否认,这是事实。爹一向精于算计,明知两家门第相差太差,独子的亲事报答救命之恩实在为不妥,只是因为皇上的关系,这份救命之恩不单是双份的,而且极重无比,当下也唯有独子的亲事可以展现诚意,皇上看在眼里,将来若觉得这门亲事不配,自会以官位交换。 萧毓也不解释,只是问:「这是谁告诉娘的?」 「这……何需人家告诉娘,这不是常理吗?」 萧毓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要查清楚此事太容易了,只是严正的道:「娘,就是楚四爷也不敢拿救命之恩要求皇上,我们更没资格。」 张着嘴巴半晌,王氏蔫蔫的垂下肩膀,手上的一迭画像放在几案上,「若楚三姑娘是忠义伯的嫡女,娘倒是认了,可是楚四爷是个庶出的,还一事无成,他的女儿实在配不上你。」 「娘觉得家世重要,还是人品重要?」 「……当然是人品。」王氏想说家世很重要,可是一想到认识的那些贵女,她又觉得人品更为重要。 「既然人品重要,娘就要相信孩儿,孩儿不会娶一个人品不好的姑娘。」 略微一顿,王氏语带谨慎的道:「我听说楚三姑娘人品不好。」 「这又是谁在娘面前乱嚼舌根?」 王氏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乱嚼舌根,有人亲眼看见。」 「看见什么?」 王氏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咬了咬下唇,可是面对儿子的盛气凌人,她又不能不说,不过刻意压低嗓门,「她在街上与男子有肌肤之亲。」 萧毓似笑非笑的挑起眉,「娘相信这种鬼扯?」 「不是鬼扯,是真的,虽说当时的情况很无奈,她也不愿意如此,但事实就是事实,如今她的名声坏了,娘绝不允许你娶她为妻。」 「当时的情况很无奈?楚三姑娘扭伤脚是吗?」 怔愣了下,王氏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与她有肌肤之亲的是娘的儿子。」 王氏的舌头又打结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我未过门的妻子扭伤脚,若我放任不管,看着她忍着痛一拐一拐的走回去,娘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王氏可怜巴巴的看着儿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的目光很坚持,她只能很委屈的轻轻点头。 「我不知道谁在娘面前胡说八道,但其心可诛,娘还是少跟此人往来。」 「她只是听人家提起此事,好心告诉娘。」 「未经求证就急急跑来告诉娘,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此人人品不佳。」 v第三十二章[08.09] 王氏想反驳却挤不出一句话,人家都说儿子跟她一样不善言词,可是瞧瞧,这一句比一句还厉害。 「娘心善,总以为别人也心善,却忘了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有计较。」萧毓看了王氏的管事嬷嬷一眼,「胡嬷嬷从小跟着我娘,最清楚我娘的性子,我娘没心眼,总是瞧不见人家的算计,胡嬷嬷要适时提醒我娘。」 「老奴记住,以后会更加警惕。」胡嬷嬷赶紧恭敬的行礼。 「娘,以后别再为我的亲事操心,除了皇上选秀,没有人会到处捜刮姑娘的画像,此事若教言官知道了,以此攻讦,我因此招来皇上不喜,娘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会儿王氏倒是怕了,「娘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还有,我只会娶喜欢的姑娘为妻,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就像爹跟娘一样,恩恩爱爱,这不是很好吗?」 关于这一点,王氏非常认同,京中权贵有很多夫妻貌合神离,她当然希望儿子娶个喜欢的姑娘,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楚三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以后娘见了,自个儿慢慢认识。」萧毓对楚妘静很有信心,娘会喜欢她,因为娘性子绵软,特别青睐不让须眉的巾帼,而楚妘静正是这样的女子。 王氏已经被儿子训得抬不起头了,这会儿当然是点头说好,就是儿子说有事要忙,她也不敢留人,赶紧附和正事要紧。 萧毓离开明园,便低声吩咐高齐查清楚谁在母亲面前乱嚼舌根。 再过几日一品楼就要开业了,楚妘静特地办了一个试吃宴,顺道指导四位大厨主打的几道菜品,虽然往后他们各有负责的项目,但今日一视同仁,全看他们自个儿有多少本事领受。 糟鸡:先把火鸡宰杀去毛,净膛汆洗,佐以葱丝、姜末、花椒加鸡汤少许搅拌均匀,置入坛底,逐层撒上曲酒,再把剩下的配料装入纱袋覆盖其上,密封坛口,一天后即可食用。 鹌子水晶脍:鹌鹑宰杀后洗净,从脊开膛,在汤内略浸后捞在盆内,原汁汤滤去杂质倒入盆中,加入葱汁、姜汁、花椒和陈皮,再放入盐、料酒、盐上笼蒸烂,下笼时拣去花椒、陈皮,沁出原汁,剔去鹌鹑骨头。再把猪肉皮放进开水锅内浸透捞出,片净皮上的油脂,上笼蒸烂,过滤一下,兑入蒸鹌鹑的原汁,放在火上微熬片刻待用。鹌鹑放进碟内摆放成形,将汁浇入,放入冰窖一盏茶取出,扣装盘内,点缀香菜。以姜米、香醋兑成汁,随菜上桌。 螃蟹酿掁:就是蟹酿橙,选用黄熟个大的橙子,切去顶盖,剜去瓤,稍微留点汁液,用半熟悉的蟹膏肉填入橙内,仍用带枝顶盖覆上,放入甑里,用酒、醋、水蒸熟。食时,用筷夹橙中之蟹肉,蘸炒过的盐及醋而食,香而鲜美。 蜜汁江米藕:选用白莲藕,莲藕从大头切开使孔眼露出,用淀粉加蜂蜜、少许麝香调匀成稀汁,从莲藕孔中灌满,再用油纸将莲藕包起来,入锅中煮熟捞出,去掉油纸,将藕切成片,趁热装盘上席。 除了明日方能食用的糟鸡,今日上桌还有一道燫鸭,不过在场的一位大厨是纕州馔仙楼调上来的,这道燫鸭就交给他掌勺,她在必要的时候指点一下。 试邀宴受邀的当然是陆柏峻这个大老板,还有嘴巴刁钻的萧毓,不过,陆柏峻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 「你为何来了?」陆柏峻好不容易等到楚妘静掌勺,今日他想独吞佳肴。 萧毓当作没听见,先吃了再说,陆柏峻很快就意识到他的意图,赶紧跟着抢食。 若非出生权贵,凡事讲究优雅,教人看见了一定以为他们饿了许久,约莫两刻就一扫而空。 吃饱了,喝了一盏茶,萧毓终于回答陆柏峻先前的问题,「我好歹占了两成,岂能错过一品楼的试吃宴?」 陆柏峻还真是不好反驳。 「我还真不能不佩服你,前后不过两个月,一品楼就可以开业了。」 「这有一半是你的功劳,若非有你的银子相助,事情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要不,楚姑娘的想法只怕难以实现。」总而言之,有钱好办事。 「真不知道她脑子装了什么,为何有如此多的花样?」如今在任何人面前,萧毓都不会掩饰对楚妘静的喜爱和赞赏,原本他就是一个很霸道的人,既然已经认定了,当然要无时无刻宣誓主权。 「你啊,真是捡到宝了。」因为身分,陆柏峻从一开始就不敢对楚妘静有任何想法,可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嫉妒萧毓,能够遇到一个倾心去爱的女子,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我知道。」 「不过,如今楚四爷下落不明,没有信物为凭,你们的亲事只怕难以说清,一旦有心人藉此生事,你想结这门亲事恐怕不容易。」 萧毓想起来了,太后有过为他作媒之意,后来得知他有婚约便作罢,但心里难免有疙瘩,与武阳侯府过不去的人必然会留意此事,若是楚家拿不出信物,武阳侯府不好认下这门亲事,而他若不管不顾的坚持娶楚妘静为妻,给人逮到机会在太后面前挑拨,太后不敢对他如何,但肯定找楚妘静的麻烦。 「无论如何,还是要找到楚四爷,楚四爷还是没有消息吗?」 「我派出去的人还没送消息回来。」 「若是离开凉国了,不可能不回来,除非,另外一派人马已经抓住楚四爷了。」 萧毓很肯定的摇摇头,「若是楚四爷出了事,他身边的高手也会回来。」 「这倒是,整个商队都没有消息,很可能还困在凉国。」从他最近搜集的消息来看,他们还在凉国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也不知凉国发生什么事,他们在那儿有没有危险? 这时,厢房的门传来轻轻的敲打声,接着高齐打开房门,楚妘静亲自端着两道点心走进来,将托盘上的两道点心放上桌。 「我以为酒楼不重点心,只准备两道--豆面糕和欢喜团。豆面糕以糯米做皮,红豆做馅,最后撒上黄豆面,欢喜团是把江米炒成米花,用熬好的糖浆拌一拌,成搓成小圆球,用鲜橘皮点色。」 虽然两人已经吃饱了,可是见到不曾吃过的糕点,还是迫不及待的品尝。 楚妘静原本要直接退出来,不过又不好打扰他们吃东西,只好走到窗边往外看,终于知道那日萧毓为何能及时解围。 萧毓不是很喜欢甜食,但不表示他尝不出这两道点心的好坏。 v第三十三章[08.21] 「我有一间茶馆,茶好、说书好,但糕点很普通。」萧毓对着楚妘静比了二,「两成,以后你固定给茶馆更换新鲜的糕点,最好能做到客人离开也想带一匣子回去。」 「你脑子动得很快嘛。」陆柏峻似笑非笑的瞅着好友。 「如何?」萧毓不会承认自个儿是寻机缠住她。 「若是能在茶馆旁边弄一个外卖区,我就跟你合作。」楚妘静努力稳住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没想到开点心铺的机会就这么送上门,虽然合作的人不是陆柏峻,而是萧毓,她有些犹豫,但是错过好机会实在可惜。 「外卖区?」 「有人只想买糕点,但不想进茶馆喝茶。」 「若是有客人只想买糕点,不想喝茶,茶馆也不会不做他的生意。」 「虽然如此,但是,应该少有人为了买糕点特地走进茶馆。」 「确实如此,不过,这是因为茶馆的糕点。」 「有了外卖区,买糕点不必进入茶馆,茶馆的糕点才可以闯出自个儿的名声。」说白了,她是要将茶馆的糕点当成糕点铺子来经营,好让他给的二成更有赚头。 萧毓不得不赞叹一句--她的想法总是令他惊艳! 「好,我们成交,待你要的外卖区弄好了,再请你为茶馆更换新的糕点。」萧毓立即请陆柏峻为他们拟合同,两人在合同上盖下手印成为合伙人。 【第六章 凉国人阿思朗】 京城最近最火红的莫过于刚刚开张的一品楼,据说连皇上都被一品楼的香味吸引过来,当然,没有人知道皇上是受陆柏峻之邀,算是给陆柏峻在纕州苦熬两年的赏赐,不过这一顿吃下来,好几日都忘不了,害御膳房为了皇上几日食欲不佳伤透脑筋了,一品楼的名声很快在御膳房广传开来,然后传到宫外。 无论一品楼有多火红,楚妘静还是过着自个儿的日子,见到想吃的东西,就是排队也很乐意,而今日她就站在远远的另一头排队买糖耳朵。 糖耳朵就是蜜麻花,因为成形后形状似人的耳朵得名。糖耳朵色泽棕黄油亮,绵润松软,甜蜜可口。 这时,她听见很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语言,虽然只是一、两句简单对话,但是下一刻脑海闪过某人念书的画面,接着解释这段话,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我的静儿宝贝懂吗?」 是爹!楚妘静顿时有一种管线接通的感觉,原来这个陌生又莫名熟悉的语言是凉国话,爹极其精通,而身为第一个孩子,自幼跟在爹身边读书,她多少懂一些。 念头一转,她转头望向声音来源--两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坐在馄饨摊子,无论身形或者相貌明显不同于一般大周百姓,当然,这不是绝对,出生在北边通常比较高大,最重要的还是刚刚的凉国话。 虽然一直盯着他们不妥,但想到爹去了凉国,又忍不住看着他们,就在此时,有位中年男子经过他们桌边,不小心撞到其中一人,当然,立即招来此人咒骂,中年男子频频道歉,可是依然减轻不了对方的怒火,直到他的同伴出声劝告,他方才放了中年男子。 不知为何,楚妘静就是觉得眼前的情况很怪,目光不自觉的跟着那位中年男子,见到他上了停靠在前方的一辆马车,马车悬挂了一个很小的牌子--上头会有马车所属的家族标志,这是权贵官宦人家才有的,她瞪大眼睛想看清楚…… 「姑娘,你到底要不要买糖耳朵?」 楚妘静连忙收回视线,向后面的人道歉,往前移动,买了糖耳朵。 楚妘静欢喜的先闻一下香气,正准备大快朵颐,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杀人啊,然后就见到两名男子在街上厮杀了起来。 楚妘静简直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时候当然要闪远一点,刀剑可是不长眼睛,没想到念头刚刚掠过,就见其中一人扑向她,出于本能的反应,她随即一闪,可是刚刚一闪,换另一个扑过来,而她当然又是一闪,接下来她就一直闪来闪去,渐渐的她也品出一件事--他们不是在厮杀,而是想杀她,只是藉仇家厮杀掩护真正的意图。 不久,她就有一种应付不来的感觉,眼见就要招架不住时,楚妘静突然落入某人怀里,然后随着某人闪过一个又一个攻击,原本厮杀的两人显然意识到无法完成任务,连忙撤退。 「我到底得罪谁?」第一次她可以坚持是意外,但是再来一次,她就不能不当一回事了,问题是,她一直安分守己过日子啊。 「我也好奇,究竟何人与你过不去?」高齐跟过去了,相信他很快就知道答案。 萧毓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楚妘静终于记起自个儿还在某人怀抱里,赶紧推开他,往后退了一大步保持距离,虽然经历过刚刚的事,此举实在有点多余。 「真巧,今日又蒙你解围。」 「我特地来寻你。」他教高齐去楚家寻她,请常老送她到一品楼,没想到她不在,高齐从常老那儿得知道她去锦华阁,他索性自个儿过来寻人,远远的就见到大排长龙的队伍有她的身影。 「特地寻我?」 「一品楼开业十日了,你也没出现一次,难道不怕厨子将你的菜色毁了吗?」她要养一家人,他还以为她必定很关心一品楼的生意,因此有空就去,没想到她连晃一眼都没有……他早该料到了,她努力攒银子养家,但是潇洒豁达,不会被黄白之物困住了。 「陆公子请来的大厨都是有本事的。」 「确实有本事,但是与你相比还是差一点。」 「这不奇怪,自个儿花心思钻研的菜色,若轻而易举教人越过去,这说明我没本事。其实,今日换成我做他们的菜色,与他们相比,也会差一点。」文无第一,做菜又何尝不是如此,学无止境。 「若人人都能像你一样豁达,纷争就会少了许多。」 「我不是豁达,只是想要的不多。」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往上冲的人,只是来到这儿,现实教她不得不扛起一家大小,她必须想方设法挣钱养家,不努力也不行。 「一品楼有你的心血,你总是要关心一下。」 「做生意不是看一日两日,而且我也听说了,一品楼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相信以陆公子的本事,一品楼必能名符其实成为京城最顶尖的酒楼。」 「你对阿峻可真有信心。」萧毓绝不承认自个儿在吃醋。 楚妘静好笑的斜睨了他一眼,「单看馔仙楼就知道了。」 v第三十四章[08.30] 萧毓尴尬的耳根子红了,连忙转移话题,「走吧,阿峻还等着,几位大厨也希望你指点一下他们的菜色。」 楚妘静也不再多说什么,随着他走过长长的街道前去一品楼,至于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糖耳朵,早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楚妘燕不时探头往外看,不是说武阳侯世子日日都会来一品楼,为何没见到人?放眼看去,不是京城有名的轨裤子弟就是脑满肠肥之流,根本不见贵公子。 「四姊姊,赶紧过来尝尝,这个酸辣白菜酸辣爽口、开胃解腻……这个糟鸡色鲜肉嫩、酒香扑鼻……这个煎藕饼外皮酥脆、里面柔软香甜……」楚妘瑶是楚家三房的嫡次女,在忠义伯府排行第五,是个吃货,有好吃的,什么形象都不管,道也是楚妘燕带她来的原因,任何男子见了都不会喜欢。 楚妘燕懊恼的瞪了一眼,不耐烦的道:「吃吃吃,你也不怕撑破肚皮!」 「不怕不怕,我的肚子能撑船。」楚妘瑶根本不介意楚妘燕的无礼,这一桌至少要两、三百两,若没有四姊姊,她只能站在外头闻香。 「肚子能撑船不是用在这儿。」楚妘燕真想翻白眼,这个丫头真是俗不可耐! 楚妘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关系,四姊姊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 楚妘燕不屑的哼了一声。 「可惜今日吃不到燫鸭,听说肉质酥嫩,油润适口而不腻嘴,鲜咸中略带酸甜,风味独特。」楚妘瑶舔了舔唇瓣,进来的时候,伙计正好给另外一间厢房上这道菜,单是闻到那个味道就教她快流口水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吃吃吃了?」楚妘燕真想骂人,可是在外面又不能不忍着点,只能用眼刀子射人。 楚妘瑶觉得好无辜,「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吃吃吃吗?」 楚妘燕舌头打结了,虽然她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吃,但又不能说实话。 「难道四姊姊是来这儿见什么人?」楚妘瑶不笨,见她整个心思扑在窗边,直盯着下方,当然猜得到她来这儿的目的。 「你别胡说八道。」 楚妘瑶不以为然的起身凑过去,也跟着探头探脑,「四姊姊想见谁?」 「我不是说了,你别胡说八道吗?」 彷佛没听见似的,楚妘瑶继续打探,「那是襄阳伯府的大公子……那是丞相府的二公子……咦?那不是三姊姊吗?她怎么跟武阳侯世子在一起?」 「什么?」楚妘燕赶紧伸长脖子,果然看见萧毓带着楚妘静沿着门廊缓步前进,萧毓不时低下头看着楚妘静,目光很温柔……从这儿根本看不清楚,但楚妘燕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柔,因为一察觉到窥探的视线,他会立即侧过身子为她挡下……楚妘燕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楚妘瑶状似无意瞥了楚妘燕一眼,羡慕道:「他们看起来真是郎才女貌!」 「什么郎才女貌,一个姑娘家跟着男子勾勾搭搭,真是不要脸!」楚妘燕恨得咬牙切齿,一张脸变得无比狰狞。 「四姊姊不知道他们有婚约吗?」 「什么婚约?」五妹妹为何知道这件事? 楚妘瑶唇角掠过一抹嘲讽,继续故作天真无邪,「我还以为四姊姊知道了,祖母后悔死了,当初不该急着将四房逐出家门,要不,如今忠义伯府跟武阳侯府成了亲家,大伯的位置就可以挪一挪了。」 「你别听人家胡说,武阳侯世子怎么可能娶三姊姊?」祖母果然是个嘴上没门的,什么都守不住。 「也是,就是忠义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人家武阳侯府也看不上眼。」 忠义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这不是说她吗?楚妘燕脸色一变,真想扑过去咬人。 楚云瑶视若无睹,转身回位子坐下,重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今日来这儿是为了找机会勾住萧毓,可是不甘没在他面前亮相,还……楚妘燕根本没有心情继续待在这儿,强行拽着楚妘瑶离开。 萧毓从一品楼回来,高齐已经在书房等待多时了。 「今日街上那两位是京中有名的无赖,不是受雇于人当打手闹事,就是专搞敲诈勒索诈财,此次乃受雇于忠义伯府庄子上的一名吴管事。这位吴管事的妻子曾是忠义伯夫人的丫鬟,女儿如今在忠义伯夫人的小厨房当差。」高齐的调查很仔细。 目光一沉,萧毓想起半个月前的乞丐事件,「那日你查了胭脂香的客人,其中是不是有忠义伯府的姑娘?」 「是,忠义伯的嫡女,楚家四姑娘,不过,当时在场的还有工部尚书府的姑娘和卫将军府的姑娘。」高齐觉得有必要提个醒,今日之事让他认为乞丐一事与忠义伯府有关。 萧毓已经认定危及楚妘静的人是忠义伯府,因为忠义伯府也盯上那半块龙珏。 「你对忠义伯了解多少?」 「太仆寺少卿,没什么主见,本事不大,不过,倒是个懂马的人,若是他善于钻营又有人提携,早就可以掌管整个太仆寺了。」 略一思忖,萧毓不解的道:「无论忠义伯从哪儿得知那半块龙珏,与武阳侯府定下婚约的是四房的事,忠义伯没有理由盯上龙珏。」 「爷怀疑有人藉忠义伯之手拿到那半块龙珏?」 「这个法子不是很简单很聪明吗?若是楚家四房与忠义伯的关系不错,而那半龙珏又在楚四太太的身上,在楚四爷下落不明的情况下,对楚家四房来说,那半块龙珏反而是烫手山芋,还不如交给忠义伯。」 「确实如此。」 「可惜老伯爷夫人是个苛刻的,恶待庶子,连带三个嫡子与庶弟的关系也不好,关于这一点,外人不见得清楚。」若非楚严年纪小,不经意就会透露一、两句,他也不清楚他们四房在忠义伯府的日子竟是如此为难。 「爷,会不会是宁王或武王的人?」 「你派人盯着忠义伯府,应该会有发现。」 「爷,是我。」林坤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得了萧毓的回应,便推开房门急步而入,呈上一个细长的竹筒,「鹞鹰送回来的。」 萧毓连忙取出随身的小刀,切断竹筒的顶端,再用夹子将其中的书信取出来,摊开书信细细看来,绷紧的神情稍稍放松下来。 高齐很有默契的递了香炉过来,萧毓将看完的书信丢进香炉之中烧尽,起身道:「我要进宫。」 v第三十五章[09.04] 凉国闵太后在寿宴上遭到下毒,在鬼门关徘徊了三、四个月,凉国皇城全城戒备,只进不准出,而且进去的必须是皇城的居民,此外,来自周边邻国的商队更是遭到严厉监控--凉国送回来的消息教大周皇帝大大松了口气。 登基后,他做了两件事--明面上,建立龙武营,培植自个儿的亲卫军;暗地里,派出实为探子的商队,为开疆拓土做预备,无论明或暗,他都想看到成功。 「如今已经开放自由进出了,可是盘查得很严厉,卑职的人还不方便进去,无法确定商队的情况。」正因如此,萧毓悬在半空中的心还未归位。 「闵太后如今如何?」虽然大周和凉国没有签订互不侵犯协议,但是凉国向来偏好和平,当然,这不表示凉国没有好战分子,只是掌控大权的闵太后爱民如子,不喜战争,压制好战分子。换言之,闵太后一旦殁了,凉国兴兵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这也是他一登基就派出探子队的原因,闵太后毕竟有年纪了,而闵太后一手教养的凉国国君又还小,容易受制于好战分子。 「虽然性命保下来了,可是身体终究大不如前。」 皇帝微皱着眉,这终究不是好消息,「是谁对闵太后下手?」 「还在查,不过,他们怀疑是我们大周的人。」 皇上的眉头快要打结了,「凉国是想藉此开战?」 「闵太后压下来了,闵太后怀疑有人跟凉国的好战派勾结,至于是大周还是燕国的人,闵太后倒是没有表示。」 「这事只能点到为止,若是进一步表示,反而教有心人藉此大做文章。」 萧毓同意的点点头,「卑职也以为如此,闵太后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你认为是谁?」有人勾结凉国好战分子--「有人」若真的是大周的人呢?单纯盼着凉国兴兵攻打大周,大周要对付的只是凉国,但就怕在筹谋什么,凉国的好战分子其实遭人利用了……这事有如芒剌在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 「凉国怀疑我们大周的人,卑职以为不可能无的放矢。」 略一思忖,皇帝明白道:「如此严厉的指控势必要有证据。」 「正是,甚至有可能证据确凿,不过证据越是明确,越有造假之嫌,而闵太后很可能就是抓住这一点,将此事压下来。」 「宁王,还是武王?」皇帝直截了当的问。 「此事关系甚大,卑职不敢妄想揣测。」 「朕要你说,你就说。」 微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萧毓提出看法,「虽说武王勇猛好战,比起宁王更喜欢两国打起来,好藉此立功揽军权,但是这会儿开战,大周几个武将都还有力气上战场,机会轮不到武王,武王应该不会在此时挑起战事。」 这一点皇帝非常认同,「朕的这个弟弟确实勇猛好战,但不是没脑子,毛都没长齐,不会急着生事。」 「至于宁王,无论大周和凉国是战是和,都像个局外人。」 皇帝嘲弄的唇角一勾,「如此一来,朕的这个哥哥岂不是一点嫌疑也没有?」 「理论上如此,除非利益交换。」 「利益交换?」 「他们以对方想得到的好处进行交易。」 皇帝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原本心想有人勾结凉国好战分子,只怕是在筹谋什么,凉国的好战分子其实遭人利用了,这显然是太小看凉国的这些好战分子,他们各有各的算计,不过是互相利用、勾结。 「朕倒是太小看这个哥哥了。」 「这只是卑职的猜测,也许,宁王真的与世无争。」 皇帝似笑非笑斜睨了萧毓一眼,「朕继位之后才与世无争,这会不会太慢了?」 萧毓不好多说什么,宁王教人怀疑的原因正是前后不一。先皇在位时,宁王积极又张扬,明明太祖有言,嫡子继位,无嫡立贤,可是仗着先皇宠爱,认定自个儿能继承大统,根本没将皇上放在眼里,待皇上当上太子,先皇已经病入膏肓,方才急急的表示自个儿从来没想过皇位,难免假得过头。 顿了一下,皇帝幽幽的道:「无论宁王还是武王,朕都不希望他们勾结外人。」 这一点萧毓倒是相信,皇上是个有想法有远见的帝王,知道想安安稳稳坐在龙椅上,并非一一铲除可能存在的祸源,而是壮大自个儿的实力--使国家富有、培植自个儿的人马、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对抗异己的本钱。 「皇上要不要派人盯着宁王和武王?」 「暂且不必,不过,留意最近出现在京城出没的凉国人。」 没错,若是宁王或武王真的跟凉国人勾结,出现在京中的凉国人很可能有奸细。萧毓恭敬的应声领命。 自从进京之后,楚妘静就没有下厨了,实在是太忙了,不过看着日子迈向美好的未来,而父亲的事情也有眉目了,趁着家人全在,她立即进厨房给大伙儿做好吃的,而今日做的是肠粉。 肠粉粉皮白如雪花,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光是外观就很漂亮,而口味有猪肉、牛肉、虾仁等,吃起来细腻爽滑。肠粉首先要做米桨,用粘米粉、粟粉、生粉混合一起,慢慢熬制而成,再把米浆放置托盘中隔水蒸熟。这就要掌握好火候,火候对了,粉皮才能成型,用筷子夹起时不致破损。至于馅料,五花八门,肉馅里放豆干、香芋、萝卜、鲜笋、豆角等十几种配料,吃起来相当鲜美。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欢乐时光,可是,这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妘静瞪着萧毓,三天两头就来一趟,这样好吗? 「这个牛肉肠粉真好吃!」萧毓无视楚妘静的怒目,低头看着身边的楚严。 楚严咽下口中的肠粉,满是怀念的道:「我还是喜欢虾仁肠粉。」 「我喜欢吃河虾。」 「大姊姊的葱爆河虾可好吃了。」楚严显然想起那个味道,舔了舔唇瓣。 「真是羡慕,不出门就可以吃到比酒楼还美味的佳肴。」萧毓略带哀怨的瞥了楚妘静一眼,楚妘静觉得很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萧哥哥只要常常来我们家就吃得到了啊。」 「这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不会啊,大姊姊说很多人吃东西才有乐趣。」 「严哥儿,吃完肠粉,你该去练字了。」楚妘静觉得有必要阻止他们闲扯下去,严哥儿年纪小,对萧毓没有防备心,什么都说。 v第三十六章[09.09] 楚严还不想离开,可是一看见娘亲他们都不见了,除了守在门边的高齐,花厅就剩下他们三个,再想到娘亲总是说,萧哥哥跟大姊姊忙着找父亲,教他不可以吵他们,还是乖乖跳下椅子走出花厅。 「你今日来这儿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楚妘静是转个弯告诉他,若没重要的事别老是往这儿跑。 「我听说你泡的菊花茶特别好喝。」 楚妘静很想翻白眼,菊花茶就是那个味道,还有特别好喝的吗?不过,她还是去了厨房给他冲了一盏菊花茶。 萧毓优雅的喝了一盏菊花茶,觉得满足,主动道来,「你对忠义伯府了解多少?」 楚妘静微微挑起眉,「为何问我忠义伯府?」 「昨日的事与忠义伯府有关。」 楚妘静傻了,忠义伯府要杀她? 「我想,以前你在忠义伯府有没有得罪谁?」 「我们四房住的院子离其他人可远了,除了逢年过节或是祖父母寿辰,我们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然也没机会得罪谁。」原主的性子可好了,因为父母教导他们要忍,她什么都忍,只有在弟妹遭到欺负时会豁出去的挡在前面。 「你确定?」 「我在忠义伯府绝对没得罪人,不过进京后倒是跟长房的姑娘打过照面,说了几句,我倒不觉得有何不对,可是人家有何想法就不是我能左右。」虽然想不通,但楚妘静相信楚妘燕不至于因为两三句话就恨上了。 「无论如何,最近你别独自出门,有必要出门事先派人知会我一声,我安排人护送。还有,若是上街遇到忠义伯府的人,能避开就避开。」 「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 萧毓一脸的严肃,「你的性命禁不起一丁点玩笑。」 轰隆一声,楚妘静感觉努力筑起来的高墙瞬间崩塌了。虽然他们两个有信物为凭的口头婚约,但她是一个很实际的人,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清楚自个儿不能对这门亲事存任何念头,因此无论他如何靠近,无论他多么霸道强悍,她很坚决的在心门前面筑起一道防护墙,不容许他钻进来……然而这个男人还是钻进来了。 萧毓深怕自个儿太过严厉吓坏她了,故意调皮的举起手拨乱她覆盖额头的浏海,声音放轻,「你可记住了?」 楚妘静柔顺的点点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凉国那儿有消息传来了,凉国掌握大权的闵太后遭人下毒,凉国皇城戒备三、四个月,只进不准出,皇上派出去的商队应该是被困在那儿。」 楚妘静两眼一亮,「这么说,我爹还在凉国?」 「若是伯父真的加入商队,此时确实在凉国。」他查了楚四爷过去往来的友人,他们口径一致--楚四爷离开京城后,他们就不曾见过他。换言之,他根本无从证实楚四爷是否加入商队,可是,这反而教他更相信楚四爷就在这支商队,这支商队身怀重任,连皇上都不清楚成员,加入商队的人自然是悄悄行事。他甚至怀疑,楚四爷带着侍卫在通州下船之后,并没有入京,而是直接从通州与商队会合离开。 神情一黯,楚妘静担忧的问:「无法查到我爹是不是加入商队是吗?」 「虽然如此,但我认为八九不离十。」萧毓细细解说自个儿的推测。 楚妘静同意的点点头,若是能说,爹绝不可能瞒着娘。 「凉国的皇城如今可以自由进出了,可是盘查严厉,他们身负重任,反倒不会急着离开,免得引人注意。」 「若是他们不想引人注意,你派去的人只怕不容易找到他们。」 「我的人眼睛很利,必能从众多商队找到他们。」无论如何,这是一支精心挑选的商队,齐聚了各式各样的高手,即便掩饰得再好,还是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谢谢。」若非他,她如今还不知道爹是死是活。 「我们之间没有谢谢。」 「你比我更急着找到我爹。」 萧毓再度伸手拨乱她的浏海,「你怎么说都可以,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就好了。」 「……」 「我相信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楚妘静满怀期待的点点头,「我等着好消息。」 萧毓要她避开忠义伯府,结果人家索性直接杀上门,这可怎么办? 楚妘静瞪着几案上忠义伯府送来的帖子,实在很苦恼,先是邀请她赏花,她以父亲如今下落不明,无心赏花为由婉拒了,这会儿改成上皇恩寺祈福,若是她拒绝了,岂不是说她一点也不希望父亲平安归来?这不就是要她非去不可的意思吗?忠义伯府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不去。」连玉珠难得如此强硬,拿起帖子就想撕了。 「娘,帖子是下给我的。」楚妘静温婉的纠正道。 连玉珠的手一僵,可是态度依然强硬,「帖子不下给娘,而是下给你,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可是,若是不去,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她真的很好奇,想弄清楚她哪儿惹到他们,竟然想要她的命,这真的教人不懂。 「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值得。」楚妘静怔愣了下,故作轻松的道:「有这么严重吗?」 「除了你祖父,忠义伯府没有一个好人。」 楚妘静知道他们在忠义伯府的日子不好过,但是感受终究没有家人深刻,因为原主的记忆并不是很完整,而且这不是属于她的过去,如今又不在忠义伯府,脑海中的记忆就成了纪录片,自身难有强烈的感觉。 「先前一次又一次派人去纕州接我们,可是一知道我们回来了,反而不闻不问,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你爹失踪,那半块龙珏不见了,用不着再浪费心思在我们身上。这会儿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又突然跑来献殷勤,还不是因为有所图谋。」 「我知道,可是我又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 连玉珠放下帖子,「武阳侯府的亲事。」 楚妘静闻言一怔,好笑的摇摇头,「娘未免想太多了,爹愿意将这门亲事让给长房,人家武阳侯府还不见得愿意。」萧毓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个儿的人,单是从吃的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不合胃口,绝对不会动第二次筷子。 「娘不知道武阳侯府有什么想法,但是忠义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娘可不像你,有了好日子就忘了过去的苦日子。」 v第三十七章[09.13] 略微一顿,楚妘静干笑道:「不好的事一直记挂在心,这不是教自个儿难受吗?」连玉珠隔着浏海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的肚量倒是很大。」 「我不是肚量大,是不喜欢活在过去,人应该往前看不是吗?」这是她的真心话,困在过去很容易变得愤世嫉俗,对未来一点帮助都没有。 「是啊,但要记取教训啊。」 「……」 「我记得有一回姑奶奶回娘家,送你们一个人一个金项圈。姑奶奶很喜欢你,给你的金项圈特别贵重,四姑娘看上你的金项圈,非要抢你的金项圈,后来闹到你祖父那儿,你祖父训了四姑娘一顿,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一个月后,四姑娘放猫吓你,害你摔了一下,磕到石头流了好多血。」连玉珠伸手探入浏海里面,心疼摸到右边发际的小疤痕,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就因为这个疤痕有了瑕疵。 若非母亲提起,楚妘静根本忘了这个疤痕,因为浏海覆盖又很少照镜子,当然不会留意这个不起眼的疤痕,不过她知道当初为了这个疤痕,娘在祖母面前跪了一日才要到珍贵的化疤膏,正因如此,疤痕才能如此不起眼。 楚妘静明白母亲提起此事的意思,「娘,武阳侯世子又不是金项圈,四姊姊再蛮横也不能用抢的啊。」 「四姑娘性子要强,伯爷夫人又宠她,没有什么不敢想。」 「可是,若是不去,他们只怕会给我扣上不孝的罪名。」 连玉珠倒是忘了这件事,不由得皱眉。 「说不定忠义伯府就是盼着我拒绝此事,藉此毁了我的名声。」若是如此,她不得不承认这步棋下得很好。 「你的名声毁了,武阳侯府的亲事就真的黄了。」 楚妘静张开嘴巴又闭上,劝娘别惦记着武阳侯府的亲事,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萧毓三天两头上门一次,明里暗里宣誓他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就是再平静的心也会被挑起,更别说娘的心热切的盼着,如何招架得住? 「有什么法子可以不去,又能保你的名声?」连玉珠喃喃自语的道。 见母亲愁得眉头都打结了,楚妘静只好绞尽脑汁出主意,「其实,这也不难,我不跟他们凑热闹,独自上皇恩寺祈福。」 闻言,连玉珠两眼一亮,「对哦,娘怎么没想到呢?」 虽然她可以避开忠义伯府,但是人家存心使坏,自然会找机会。楚妘静觉得还是少说几句,免得娘刚刚归位的心又被提起来。 「不过,我们总要有个理由堵住他们的嘴巴,他们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却要分得清清楚楚,难免教人说我们薄情。」 「我们早就被赶出忠义伯府,不是一家人了。」 「虽是如此,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外人可不见得分得如此清楚。」 沉默了半晌,连玉珠突然两眼瞪得好大,「哎呀,推给你爹就好了啊。」 「推给爹……是啊,我不能违背爹的命令,不便跟忠义伯府的人一起上皇恩寺祈福。」她敢大大方方回京,不也是有爹当挡箭牌吗? 事情就此定下,连玉珠松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别说过去在忠义伯府的日子是不想回首的噩梦。 虽然不清楚忠义伯府的用意,但是楚妘静并不担心,一来避开了,忠义伯府要动手脚总是不太方便,再说了,他们真的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取她性命,最多就是让她出个丑闹个笑话。 果然,过程很顺利,她都忍不住自嘲杞人忧天。 可是,就在她准备登上马车时,忽然惊叫声响起,接着从皇恩寺冲出一群人,各个惊慌失措,常老反应很机警,赶紧跳下驾驶座护卫楚妘静退到一旁,免得遭人撞倒踩踏,还好马车停放之处原本就在角落,马儿只是不安的踏步。 尽管情况不明,但也知道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可是没等他们行动,几个黑衣人就杀过来,常老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刀,挡在楚妘静见面。 「慢着,若是我们无怨无仇,你们只是为了银子杀我,我们可以打个商量,我出双倍保住性命,如何?」敌众我寡,楚妘静知道今日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很小,拖延无济于事,但还是要试试看,无论如何,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领头黑衣人怔愣了下,嗤笑道:「你付得起一万两吗?」 这个声音……楚妘静一副不可思议的道:「我的项上人头竟然值五千两!」 「付不起就别啰唆。」 「我没说付不起,只是不值这个钱。」 「你付得起?」 「当然,只是不相信有人付五千两要我的项上人头,你在诓我吧。」 「我诓你又如何?若你出得起一万两,我就饶你一命。」 「一万两不是问题,不过,就怕回头你又收了别人的银子,再一次拿刀对着我,我的银子岂不是白给的?不如,你先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项上人头?」 对方显然听出来她只是在拖延时间,懒得再跟她啰唆了,举起刀,喊了一声「上」,可是刀还来不及落下,救兵从天而降,将常老和楚妘静紧紧护卫在后。 「常老先带大姑娘离开!」最靠近常老的男子低声道。 常老不敢迟疑的应声带着楚妘静先走,可是对方的人数远高于救兵一倍,救兵的身手再好也无法将他们一一挡下,于是有人很快冲破防线追上来。 「常老,你别管我。」楚妘静觉得自个儿只会拖累人家。 如今他们分开行动,楚妘静反而有一线生机,常老毫不迟疑的道:「大姑娘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楚妘静卯足劲的往下冲,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总之,不要给别人扯后腿,可惜她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高手,不过一对一,她就有机会了。 「我们有话好说,你确定要我的项上人头?」 「你少废话,纳命来!」 「等一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今日你杀了我,明日就会有人为我报仇杀你……不只是你,还有你的伙伴,你觉得为我这个小人物赔上自个儿的性命值得吗?」 黑衣人哈哈大笑,好像她说了什么要不得的笑话,就在这时,楚妘静突然发出尖叫声,接着有个东西朝脑袋瓜砸过来,他急忙的闪过,然后举起刀准备一刀了结她的性命,可是下一刻,楚妘静突然跳了起来,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脚重踢他的命根子,痛得黑衣人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楚妘静又逮到机会拔腿跑,这次没有人杀过来,又是撞进某人的怀里。 v第三十八章[09.19] 「我再三嘱咐,有必要出门事先派人知会我,你答应我了,回头却忘得一干二净,你是不是盼着我将你绑在身边?」 听见萧毓的声音,楚妘静绷紧的神经瞬间一松,抬起头看着他,尽管他看起来很生气,气到头顶都冒烟了,她却觉得很开心。然后,她伸手一抱,满心欢喜的想着自个儿捡回一半条命了。 萧毓先是一怔,接着唇角微微上扬,可是声音依然如千年寒冰,「你别以为撒个娇就没事了,不罚你,你不会记取教训。」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真是奇怪,他的口气明明很凶,但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是啊,可能是几次遭遇危险都是他出面解围,潜意识相信他会救她,要不,怎么会罗里罗唆废话一堆拖延时间? 「这是说,你很聪明是吗?」萧毓不知不觉软了下来。说他生气,还不如说他害怕,若非事先派暗卫盯着,暗卫察觉他们要出城,立即发出暗号请求支持,而他一接到消息就赶紧追过来,后果如何,他真的不敢想象。 「……」楚妘静安分的不再接话。 「如何?」萧毓看着走过来在一旁待命的高齐。 「全部跑了,我太轻敌了,没想到他们都是高手。」高齐觉得很自责。 楚妘静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她还抱着萧毓,赶紧松开双手往后一跳,然后转身看着其他地方。 「高手……难道是死士?」萧毓若有所思的皱眉,对高齐而言,一般权贵高门的侍卫还不足以称为高手,可是锦衣卫还算有点本事,不可能天子脚下出现死士却一点察觉也没有。 「我觉得应该不是死士,他们没有死士豁出去的狠劲。」 「那些黑衣人应该是凉国人。」楚妘静连忙出声道。 「什么?」萧毓惊讶的转头看着楚妘静。 「那日买糖耳朵时听见过那个人的声音,当时他们脱口说了几句凉国话。」 「你确定?」 楚妘静点了点头,「我从小跟着我爹读书习字,我听懂一点。」 萧毓承认自个儿受到的惊吓不小,这丫头还要给他多少意外? 「我不会听错,我对声音的辨识很厉害。」楚妘静有些小得意的扬起下巴。 萧毓爱极她这副神气活现的模样,逗弄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你很厉害!」 楚妘静瞬间脸红了,结结巴巴巴道:「那个……总之,他们是凉国人。」 「我知道了,他们的事交给我,最近不准你出门,乖乖待在家里……种田。」他已经很了解她了,没事做,她就想上街,而只要闻到食物的香味,她就会忘了危险……不对,她根本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是啥。 楚妘静觉得自个儿还是识相一点,这个时候不要跟他争执,便点头应了。 此时,常老已经驾着马车过来,萧毓将楚妘静送上马车,亲自护送她回家。 「本王冒险将你们安排在商队里面混进京城,可不是教你们来扯本王的后腿!」宁王气得想拿书案上的纸镇砸人,可是此人不是他的属下,他们是合作关系,还要靠着他买到武器,不能跟他翻脸。 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奠定父皇储君地位的关键,因此深得父皇宠爱、看重,父皇甚至一直将他当成储君教导,而他也认定自个儿可以跳脱嫡庶继承皇位,万万没想到,父皇最后还是选了皇后所出的嫡子。 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若非那些老顽固的大臣在父皇耳边嚼舌根,父皇身子不好招架不住,只能妥协,要不,皇位怎么可能传给老二? 眼前他没有实力篡位,只能忍着,待他养出一支精锐的私兵,有能力潜入皇宫毒杀老二,再藉皇恩寺之名发出父皇留下的遗诏--皇上过不了三十,由兄长宁王继位。父皇属意他继位,众所周知,可是碍于祖制,父皇选了嫡子继位,但皇恩寺大师得上天启示,嫡子命格不足以继承大统,若强行登上皇位,活不过三十,便留下这道遗诏。 他都安排好了,静待时机成熟,可是这几个凉国人昨日闹了那么一出戏,不但将自个儿曝露出来,很可能因此拖累他,这教他如何不气? 「王爷未免太大惊小怪了,我们的身手岂是如此容易落到人家手上?倒是王爷,竟然如此不信任我们,派人暗中盯着我们,这未免太小人了吧。」阿思朗无动于衷的继续窝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不时抖一下,看起来没个正经样。他是凉国勇士,就是凉王也敬着他,而宁王本事不及他,却又自以为高他一等,看着就很不爽。 见状,宁王不由得怒火中烧,果然是蛮族来的,粗鲁得教人倒胃口,可是,他终究只能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你可别忘了,本王若出了事,你什么好处也没有了。」 「王爷太小看我了,我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自掘坟墓。」若非杀个丫头就有一千两,他不会接下这件差事,可是没料到因此对上战斗力一流的侍卫队。 「成日想着银子,你也不怕被银子卖了。你以为跟着几个无赖混,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吗?」宁王可没将阿思朗当成同伙人,他们能搭上线是因为银子,将来为了银子反目成仇也不奇怪,正因如此,他派人盯着就怕他们为了银子出卖他。 「我可比不上宁王,得了大周最富有的封地,不怕没银子。」阿思朗真是嫉妒,因为身分,宁王不但不必为钱操劳,人家还抢着送美人儿给他,就是凝香院的艳儿姑娘也不敢给他脸色看。 「你从本王这儿可捞了不少银子,这趟从大周运丝绸、金银、茶叶回去,肯定又大捞一笔。」宁王很呕,凉国的武器远不及大周,但是从大周商贾的手上买武器,很容易教人察觉,不得已,他只能反过来从凉国买武器,还得靠这个贪财又好色的家伙,一来到京城就不想走了,害他成日提心吊胆过日子,就怕这家伙闹事。 「我还没把丝绸、金银、茶叶运回去。」 「你来了两、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王爷可真是小气,不过是招待两、三个月就心疼了。」阿思朗还真舍不得离开京城,这儿可是令人乐不思蜀的销金窟,再说了,有得住有得吃,没必要急着回去。 宁王恨不得赶紧送走这个瘟神,可是也不敢将场面搞得太难看了,「本王要的东西还得仰仗你。」 v第三十九章[09.24] 「我的人会盯着,王爷不必担心。」阿思朗的眼神满是不屑,想做大事,可是怕这个怕那个,胆子跟老鼠一样,这戏还唱得下去吗? 「这可不是小事,还是你盯着比较稳妥。」宁王铁了心要将阿思朗送走。 「我与王爷合作一年了,我哪一次令王爷不满意?」凝香院的艳儿姑娘终于愿意正眼瞧他了,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宁王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好退而求其次,「昨日你惹上的可是武阳侯世子,最近你还是待在庄子上别出门。」 昨日交手时,阿思朗就看得出来对方大有来头,没想到是武阳侯世子萧毓,这个人确实很难缠,最好避开,可是又不甘心听人指手划脚,「王爷知道我是个武人,没事就喜欢上山打猎,教我成日像个文人闷在庄子哪儿也不去,我可受不了。」 「你放心,绝对教你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宁王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等着,但愿王爷不会教我失望。」不花银子就有乐子,阿思朗倒也觉得不亏,不过一千两的银子飞了,实在可惜啊。 【第七章 宁王私心可议】 虽然上皇恩寺祈福差一点赔上小命,楚妘静可没有因此就不出门,一来身边藏了一个高手常老,二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好搞出暗杀这种事,她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坐在街上的摊子吃碗馎托。 馎托就是面片汤,和好面,搓成团,切成条,揉得又圆又细,再掐成一寸长的小段,把这小段放在盆沿上或手心里,手拇指按住,由近及远一搓,搓成一个中间凹、两头翘的猫耳朵,把这些猫耳朵放菜汤里煮熟,一锅馎托就做成了。 她喜欢这个味道,清爽温润,一碗下肚,保证整个胃都暖了。 这时,萧毓在她左侧坐下,探头看着她碗里的馎托,微皱着眉,「这玩意儿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看似平凡,滋味不见得不怎么样,看似丰盛,滋味不见得怎么样。」看到萧敏,楚妘静一点意外也没有,自顾自的继续享受美食。 萧毓实在没兴趣,可是看她吃东西,食欲就来了,很想尝一口看看,于是他点了一碗馎托,吃了一口,比预期的还好,便接着第二口、第三口……旁边的人吃得津津有味,他当然是越吃越香。 饱餐一顿,萧骑当然要跟她算账,「我没见过胆子比你还大的姑娘。」 楚妘静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我不是告诉你,那日在这附近见到几个凉国人。」她并非不在意安全问题,而是更急于找出那些凉国人,不只因为爹去了凉国,她对凉国来的人格外关注,更是想查清幕后主使者是谁。 「那几个凉国人如今躲着都来不及了,如何敢大剌剌的在街上乱晃?」那些凉国人跟高齐他们交手后急忙撤退,显然看出高齐他们非一般侍卫,若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不单纯,此时肯定要避开。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不敢妄想逮住他们,但可以找出那日跟他们接触的人……」楚妘静细细道来那日所见,马车悬挂的小牌子她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但是那位中年男子却是记住了,只要此人一出现,她绝对认得出来。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当时在传递消息?」 楚妘静睐了他一眼,「你未免太看我了,这点小把戏岂能瞒过我的眼睛?」 「没错,那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撞到人,还是凉国的人,肯定是藉此传递消息,不过,你就是在这儿坐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找得到人。」 楚妘静当然知道,京城那么大,找个人即便不是大海捞针,但也不是容易的事,除非老天爷眷顾,巧合的遇上了,不过,她还是想赌一下运气,「不试试就放弃了,这等于不战而降。」 「你真的准备在这儿坐上一日?」 「这儿有好多吃的,别说一日,就是三日也没问题。」京城就是京城,人文荟萃,处处皆有美食,而她这个人只要有美食,耐性非常人所及。 萧毓看着她半晌,叹了声气,「你这个人还真固执。」 「你不也很固执吗?」 萧毓倾身靠过去,两人差一点鼻子撞上,还好楚妘静往后一缩,他的目光温柔而缠绵,「我啊,只对想要的固执,不想要的,就是一眼也不给。」 心一颤,楚妘静不自在的回避他的目光,这个男人越来越不知收敛了,挑在这种地方表白,这象话吗?不过,她为何有一种掉落蜜缸的感觉?这个男人看起来明明很冷,他不冻死她就该偷笑了,没想到扰乱她的本领简直是高手! 「既然你坚持在此守株待兔,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不必了,我又不是孩子,用不着你陪我。」 「你当然不是孩子,你是宝贝。」后面两个字几近呢喃。 不过,他的声音足以教楚妘静听清楚,瞬间娇颜羞红,心虚的左右张望,深怕被人家听见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人家听见了,不少人将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 「你别乱来!」楚妘静又羞又恼,想瞪他又不敢瞪他,怕惹人更多关注。 「我再真心不过了。」萧毓一脸的无辜。 楚妘静只能咬牙切齿。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待在这儿,若是不想我陪你在这儿待上一日,你就回家。」 「你闲着没事干,喜欢跟我住这儿耗着,随你。」 「我不是闲着没事干,不过我喜欢跟你耗着。」萧毓的眼神满是宠爱。 「……」遇到这个男人,她觉得自个儿的嘴巴笨得无药可救了。 「接下来你想吃什么?」萧毓很期待陪她吃吃喝喝,看着她吃东西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 「……我想吃包子。」楚妘静不怀好意的贼笑。 萧毓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坏主意,可是陪她蹲在路边吃包子又如何,有她相伴,这就是一件开心的事。 当两人蹲在路边吃包子,萧毓可以旁若无人,楚妘静反倒浑身不自在,怎么觉得人家看她的眼神很怪?好吧,他们的举动确实很怪,还是赶紧解决掉包子,然后转移阵地去了茶棚喝茶嗑瓜子。 可是,忙了一日,他们一点收获也没有,别说目标,就是一个凉国人的影子也没瞧见。 萧毓跟着楚妘静连续寻了三日都没有线索,不过,高齐盯着忠义伯府一段日子后,终于有了收获。 v第四十章[09.28] 「兴安侯府?前朝的权贵?」萧毓不曾听过兴安侯府。大周立国至今第三代,太祖皇帝为了笼络前朝权贵,并未完全剥夺这些权贵的爵位,甚至同意他们可以袭爵三代,不过终究不得重用,渐渐不再被人记起。 「是,不过,兴安侯府在大武山山脚下有个养马场,从太祖皇帝至今,两代的兴安侯都是养马高手,太祖皇帝时,每年供应朝廷一千匹战马,后来随着边关休战,减为三百匹,这两年甚至不再供应朝廷战马。」 这不是断了一条生计吗?萧毓若有所思的皱着眉,不过,就事论事,「忠义伯任太仆寺少卿,与兴安侯府有往来倒也说得通。」 「我也以为如此,可是跟了兴安侯几日之后,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兴安侯特别喜欢吃皇恩寺山脚下的张家猪头肉。」 「张家猪头肉看上去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令人回味无穷……我想起来了,宁王好像也好此味。」萧毓好几次在那儿遇见宁王,当时还觉得好笑,宁王何等讲究之人竟然愿意坐在棚子下,挨着不高不矮的小方几窝在竹椅上,喝着酒配猪头肉,说起来有多怪就有多怪。 高齐点头道:「我就是知道宁王喜欢此味,特别查了一下张家猪头肉,没想到张老头曾经是宁王妃陪嫁庄子的管事。」 这可有意思了。萧毓微微挑起眉,手指轻轻敲着几案,半晌,低声道:「张家猪头肉应该是宁王用来传递消息的地方。」 「我也有此怀疑,派人暗中盯了几日,发现张老头主动请兴安侯喝酒,兴安侯就会上皇恩寺,隔日便见宁王从皇恩寺下来。」 萧毓嘲弄的唇角一勾,「看样子,皇恩寺可是六根不净。」 「我已经派人留意皇恩寺。」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从这些打探的消息来看,萧毓相信忠义伯府盯上那半块龙珏乃宁王指使,至于宁王用什么法子说动忠义伯,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不能不说,宁王的脑子动得真快,若非楚四爷为了前程带着妻小离开忠义伯府,接着加入商队去了燕国和凉国,那半块龙珏早就落在宁王手上,而机关盒永远也开不了。 「可有那几个凉国人的消息?」如今要找到那些凉国人并不容易,但他还是要试试看,直觉告诉他,这几个凉国人的出现并不单纯,而今查到支使忠义伯府的是宁王,他更确定自个儿的怀疑,无论如何要找到这几个凉国人。 高齐摇了摇头,「这几日我查了京城所有凉国商贾,他们的来历都没有问题,也没有可疑人物。」 这一点早在萧毓预料当中,重开边境买卖,燕国和凉国的商贾大举进入大周,为能掌握这些商贾,朝廷明定外来商贾只能投宿哪些客栈,可想而知,能够光天化日之下跑去皇恩寺当杀手的凉国人绝不在这些商贾之中。 「那几个凉国人只怕是经由其他门路夹带进来。」 略微一顿,高齐心存怀疑,「可是,凉国人经由其他门路夹带进京,这反而容易引来关注。」 「若是宁王,那就不一定了。」见到皇亲国戚的商队,那些守门的瞄一眼就放行了,不可能仔细查看他们的身分,其中夹带几个凉国人,变个装或者藏身货物之中,混进京是很容易的事。 略微一想,高齐便明白了,「如此说来,勾结凉国好战派的人应该是宁王,可是,宁王究竟想从凉国那儿得到什么好处?」 「宁王图谋的绝对不是小事。」萧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宁王想要那半块龙珏,目的当然是阻止龙门卫落在皇上手上,可是不管是用银子从靖王那儿调动龙门卫或者握有伪造的虎符,龙门卫终究不是自个儿的人马,不确定因素太高了,还不如自个儿养兵,养兵要人、马,还有武器……宁王要的是凉国人手上的武器?凉国武器远不及大周,但大周武器买卖必须取得朝廷许可,宁王有银子也不能买,只能退而求其次勾结凉国人买武器。 至于想谋害静儿性命的是忠义伯府的人,而忠义伯本事不大,可谓谨小慎微,暗杀这种事绝不是他的手笔,再加上从先前那些无赖身上查到的消息,他确定意图危害静儿的人是忠义伯夫人……这个女人应该受点教训了,免得她越来越不象话。 「爷,无论宁王在图谋什么,忠义伯府绝不可能经由宁王搭上这些凉国人。」 萧毓同意的点点头,「宁王不自个儿出面,而是透过兴安侯煽动忠义伯寻找那半块龙珏,不只是为了跟此事撇清关系,更是因为看不上忠义伯,不可能将忠义伯府的恩怨揽在自个儿身上。」 「忠义伯府如何找上那些凉国人?」 「你忘了忠义伯府庄子上的那位吴管事吗?」 「吴管事再有本事,也搭不上……慢着,吴管事搭上的并非凉国人,而是那两个无赖,经由他们牵线找上了那几个凉国人。」高齐终于想明白的击掌道。 「我也认为如此,上次在街上暗杀失败,这次吴管事必然想另请高手,不过高手难寻,还是只能找那两个无赖打探,最后差事就落在那几个凉国人手上。」 「只要盯着那两个无赖,就可以从他们那儿寻到那几个凉国人的下落。」 「最近那几个凉国人不敢四处走动,不过那两个无赖应该知道如何连络他们。」 「直接抓人动刑?」 「这会打草惊蛇。」 「只是盯着他们,就怕他们一直没有行动。」 萧毓抚着下巴想了想,「找个机会将他们引出来。」 「将他们引出来?」 「不急,这事我再想想,总能寻到好机会将他们引出来。」 「爷,是我,鹞鹰回来了。」林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萧毓转身走过去打开书房的门,接过林坤手上的竹筒,转身回到软榻坐下,用小刀切断竹筒顶端,再用夹子将其中的书信取出来。 看了信,萧毓不由得皱眉,随即便将书信丢进香炉烧尽,然后带着高齐进宫。 「商队顺利离开凉国京城,但一出京就遇到劫杀?」皇帝眉头深锁。 「卑职猜是宁王派去的人。」他能找到楚四爷的下落,想必宁王也查得到。 「如今商队为了躲避追杀,从明转暗,你的人要查到他们的行踪就不容易了。」 萧毓无奈的点点头,「若是他们可以安然返京倒也无妨,就怕宁王倾巢而出,他们要顺利越过凉国边境回到大周,就很困难了。」 「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宁王没有胆量赌上一切。」 v第四十一章[10.07] 闻言,萧敏倒是松了一口气,提出请求,「卑职想亲自走一趟。」 「不急,他们顺利离开凉国京城,必然会送消息回来,待朕收到消息再来决定是否派人前去搭救。」皇上不想轻易动用萧毓,毕竟他太过醒目了,只要一出京就会引起关注。 皇上不答应,萧毓只能打消亲自前去接岳父大人回来的念头,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心想过几日再试上一试,如今连宁王都搅和进来了,他觉得自个儿还是亲自走一趟。 虽然三番两次遇害皆跟忠义伯府有关,但楚妘静也没有因此心怀恶念,盼人家遭到报应,毕竟他们跟忠义伯府有着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忠义伯府不好,他们也不可能置之不管,最好两边都很好,各过各的日子,因此听见忠义伯夫人摔了腿,必须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她只有吓了一跳,什么念头也没有,反倒连玉珠出声嘀咕。 「坏事干太多了,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说完,连玉珠显然觉得此言不妥,不自在的看了女儿一眼,拿起笸箩,侧过身子转到另外一边继续纳鞋子。 楚妘静见了,只觉得娘亲真是善良,所言明明是事实却心虚内疚。 「汪婶从哪儿听来的?先是滚下皇恩寺的阶梯,接着半夜惊醒从床上滚下来……这是话本上的故事吗?」汪婶是常老的妻子。 「奴婢上街采买遇到以前宁安侯府的好姊妹,听她提起此事,传言道这是老天爷示警,莫要再做亏心事,要不,下次摔坏的可能是脑子。」这种事汪婶见多了,高门大户的内宅从来都是藏污纳垢。 楚妘静若有所思的蹙着眉,为何她觉得这个「要不……」有警告之意?「忠义伯府的事如何传到宁安侯府?」 「总是有一些丫鬟婆子管不住嘴巴,一个传一个,然后就传出来了。再说了,忠义伯夫人在皇恩寺那种地方当众摔下阶梯,若非上天示誓,为何独独她遇上了?」 怔了半晌,楚妘静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她心里可不认同,谣言这种东西从来不管是非对错,而这次的事明显是某人安排得很巧妙……没错,这绝对是某人的手笔,藉上天示警之名教忠义伯夫人安分一点,否则,下次摔坏真的是脑子,除非忠义伯夫人不长脑子,肯定可以看出一二。」 「若是上天示警,以后忠义伯夫人应该会好好做人吧。」连玉珠可是吃了不少这位大嫂的苦头,真心盼着她能多存一点善念,给自个儿和孩子们积福。 此时,张婆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武阳侯世子有急事见大姑娘,这会儿在花厅等大姑娘。」 「娘,我去瞧瞧。」楚妘静起身出了正房,去了东厢的耳房,这间耳房用来做招待客人的花厅。 萧毓站在窗边,稀奇的看着高几上的盆景,这种地方通常摆了一个花瓶,插上几枝鲜花,可是,她竟然在这儿摆了一盆雀梅盆景……为何认定这是她的手笔?直觉吧,他认识的楚家人当中就数她花样最多、品味最独特,不是她,还能有谁? 楚妘静站了一会儿,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以为他不知道她来了,便清了清嗓子,可是他还是自顾自的打量盆景,她只好先出声道:「你不是说有急事吗?」 萧毓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度落在盆景上,「没想到你有此雅兴。」 「你想太多了,我是因为雀梅果酸甜可口,雀梅的叶子可以当茶叶使用。」换言之,她挑选盆景当摆设,真正贪图的是经济价值。 萧毓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即便直白的几近粗鲁,她还是很可爱。 「你以为我在说笑吗?」 「你没说错,雀梅果确实酸甜可口,雀梅的叶子确实能当茶叶使用。」 「你不是有急事吗?」为何遇到这个男人她总会冒出孩子气? 萧毓神情转为严肃,细细道来前些天从凉国传回来的消息。 「你也不必太担心,商队高手如云,保护伯父绝对没有问题。」 楚妘静的想法可没有如此单纯,「若我是敌人,几次暗杀不能得手,我会挑明自个儿的目标,教商队其他人知道谁是祸害,逼着商队自个儿动手扫除祸害。」 「这支商队身负重任,不会轻易舍弃任何一个人。」这一点萧毓倒是有把握,这支商队可以说是皇上对某人的一种考验,轻易舍弃伙伴,这等于承认任务失收。 「好吧,商队有情有义,不会舍弃我爹,但我爹在得知追杀之人的目的何在,很可能会自请离开,以免拖累大伙儿。」 「我以为伯父不会如此莽撞,不清楚对方底细就自请离开,将自个儿置身危险之中,如何对得起等候他回家的妻小?」 闻言怔愣了下,楚妘静苦涩的一笑,「我应该对我爹多一点信心,能够脱离忠义伯府为自个儿寻找前程,绝不是做事不经大脑之人。」 「对,伯父绝对不是胡涂人,必会先搞清楚对方想要什么,一旦知道问题出在皇上的半块龙珏,只怕整个商队要反过来护住他。」顿了一下,萧毓接着又道:「我若是对方,绝不会教人看出我的目的,商队更是一个活口也不留,皇上的半块龙珏关系的是一支水师。」 略微一想,楚妘静就明白了,不出手就罢了,既然出手了,当然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下来,因此传回来的消息是整个商队遭到劫杀,若是手段再高明一点,说不定还可以制造出盗匪劫杀的样子。 「你不是猜到对方的身分了,不能想个法子阻止吗?」 「不逮到人,猜测不能变成证据,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商队的下落。原本我想亲自走一趟,可是皇上不许,想等商队送消息回来。」今日他进宫又跟皇上提了一遍,但皇上认为还不急,他也不好催促。 楚妘静想了想,担忧的道:「商队遭到劫杀,由明转暗,只怕不好送消息回来。」 「我也认为如此,可是皇上有更重要的考虑,商队的任务很隐密,皇上不愿意将众人的目光引向商队。再说了,明面上皇上确实不该为了一支商队动用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若是商队一直没有送消息回来呢?」 「十日后若是商队还没有送消息回来,我会请求皇上让我前去寻人。」 v第四十二章[10.14] 楚妘静不喜欢这种等待的滋味,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若是我爹送信向武阳侯府求救,你是不是就有理由前去寻人?」 「武阳侯府?」 「我们家不是女子就是孩子,我爹不可能向我们求救,可是武阳侯欠我爹救命之恩,我爹手上又有皇上的信物,当然向武阳侯府求救啊。」 萧毓细细一琢磨,点了点头,「转移目光确实是个好法子,可是,你能伪造伯父的求救信吗?」 「你给我一点时间。」原主的字是爹一笔一划指导,只要给她几日练习,她应该可以模仿出来。 「你只要有法子伪造伯父的求救信,其他的我来安排。」 一顿,楚妘静不好意思的说:「这事不好安排。」 「不好安排,又不是不能安排,也许,过几日商队就送信回来,我们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但愿如此。」她也不喜欢走上这一步,伪造的终究是伪造的,只要眼睛够明亮,很容易从其中找到漏洞。 「不要担心,伯父一定会平安归来,倒是三日后在海镇有个番市,你要去吗?」 「番市?」 「外国商贾进行买卖交易的地方。」 楚妘静两眼陡然一亮,可是一想爹的求救信还没伪造出来,眼神就黯了,「这几日我可能没空,再说吧。」 见状,萧毓也不勉强她,只道:「过去长达十年关闭燕国和凉国的边境买卖,燕国和凉国的商贾想要进入大周必须走海路,不是很容易,因为番市很冷清,后来便停了,直到两年前番市才又恢复。番市每次为期三日,若是你有空或者改变心意了,你再告诉我。」 楚妘静点了点头,若是三日内能伪造出爹的求救信,她还真想去番市见识一下。 为了模仿父亲的字,楚妘静一早就关进书房,准备重拾记忆,好好研究、练习,没想到令她大开眼界,其中竟然还有英文书籍。 楚妘静很快就发现大部分的书册都有誊抄本,是父亲亲笔誊抄,如此一来,有了范本就方便模仿,求救信伪造起来就容易多了。 楚妘静铺了纸,磨了墨,执笔蘸墨模仿字帖上的一笔一划,没有多久,她就找到失去的熟悉感,待写了一张,后面几张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若再练上几日,除了当事者,任谁都分不出真假。 「你已经忙了一日,怎么还不休息?」连玉珠端着点心走进来。 楚妘静放下手上的笔,指着刚刚写好的字,「娘看看我的字跟爹有几分相似。」虽然不敢一五一十道出爹如今的处境,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毕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不可能事事隐密进行而不被察觉,譬如此刻在做的事。 连玉珠将手上的托盘放在炕几,走过去细细打量,区分出三个部分,「前半部不像,中间有三分像了,最后面这几个字倒是有六、七分了。」 楚妘静惊奇看着母亲,「娘很熟悉爹的字?」 「没有你之前,陪你爹读书习字的是娘,娘当然熟悉你爹的字。」连玉珠回想起那段日子满是甜蜜,尽管在忠义伯府的日子不好过,但是她跟夫君的心紧紧相连,她知道夫君的想法,知道他们终有一日会走出忠义伯府。 闻言,楚妘静大大松了口气,「待我熟练了再给娘瞧瞧,能否分辨出来?」 顿了一下,连玉珠不放心的道:「这个法子行得通吗?」 「娘若是爹,如何寻求帮助确保自个儿安全回京?」楚妘静反过来一问。 连玉珠最了解自个儿的夫君,想也不想的便道:「我会先求助府衙,请府衙派兵剿匪,若是府衙无能为力,当然是找你祖父出面,可是你祖父如今卧病在床,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我们是妇孺更是插不上手,不得已只能藉救命之恩找上武阳侯府,不过,想要取信武阳侯府,他只能让沈武带亲笔信回京。」 「沈武就是爹的贴身侍卫?」 连玉珠点了点头,「沈武是你祖父贴身侍卫沈英的儿子,你爹六岁那一年掉入河里差一点淹死,你祖父便将沈武放在你爹身边,从此他不只是贴身保护你爹,更是成了你爹的武艺师傅。」 原来她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我可以伪造出爹的求救信,但是沈伯伯就难了。」楚妘静对沈武的印象不深,毕竟外男不方便进入内宅,原主见过沈武的次数当然少之又少,不过,既然是爹的师傅兼贴身侍卫,年纪肯定比爹还大。 「除非逼不得已,你沈伯伯确实不会离开你爹身边。」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萧毓离京需要皇令,爹的求救信不过是方便萧毓请求皇令。」 连玉珠微微皱着眉,「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这怎么可以说是欺君之罪?回京的路上都是盗匪,爹有意送信求救也不容易,我们不过是主动出击。」 「若是武阳侯世子可以出京寻人,总要知道上哪儿寻人,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 「那么大的一支商队,即使由明转暗也不会毫无线索可寻,相信萧毓的人过不久就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这些盗匪真是可恶透了,人家辛辛苦苦跋山涉水买卖货物,他们只要静静躲在某个地方以逸待劳等待机会抢夺人家的货物,害人家的心血都没了,朝廷竟然还不肯出兵灭了那些盗匪。」 「无论何时,盗匪永远存在,在未形成祸害之前朝廷不会劳师动众出兵铲除。」这是事实,但她难免心虚,额头都冒冷汗了,还好娘的心眼不是很多,要不,她恐怕掰不下去。 「你不是说,你爹加入的商队并非寻常的商队,而是朝廷派往燕国和凉国建立友好关系的商队,为何朝廷不管呢?」连玉珠难免有些气愤难平,毕竟是为朝廷干活,朝廷怎么能不管死活呢? 「……虽然是朝廷派出去的,但也不是正大光明派出去的,对朝廷来说,与寻常的商队无异,当然不好特别关照。」 连玉珠什么都不懂,只有一个心愿,「我只求你爹快快回来,我们一家可以团圆。」 「娘放心,我们一家很快就可以团圆了。」 连玉珠轻轻拍了拍楚妘静的肩膀,教她别太累了,歇会儿吃个点心再忙,便转身离开书房。 楚妘静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可不敢休息,继续铺纸,继续练字,越快越好,务必让爹回来过年。 v第四十三章[10.19] 三日后,楚妘静还是跟着萧毓去「海镇,因为萧毓打听到那两个无赖准备这日来海镇大捞一笔,萧毓怀疑他们可能藉此机会与几个凉国人碰面,楚妘静当然立即放下手边的事,男扮女装随着他来海镇……前往海镇要半日以上的时间,不便一日来回,楚妘静只好扮成男儿身,方便她在海镇过夜。 番市基本上分为三个区块--一般商品货物、飞禽走兽之类的活物,然后就是各式吃食的摊子,远比她想象的还热闹,而其中交易最热络的是药材之类,尤其北地的人参,另外,香料的买气也是极其火热,再来就是马匹和皮子。 不过,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吃食,辛辣够劲的烤肉吃得她满面通红,再来一杯燕国香溢四方的奶茶,突然生出一种置身北地的豪迈之情。其实,番市的吃食还是以大周百姓的喜好为主,毕竟今日来这儿买东西的还是大同的商贾,因此跟京城街上的吃食没什么两样。 除了找人,楚妘静此行最大的目标是买种子,可是令她大失所望,番市不同于纕州,并没有海外来的商贾,更没有从海外带来的种子,最后竟然看上一只纯白的狗崽--除了眼、鼻和嘴巴,剩下的地方都是白的,乍看真像棉花团,不过,她是被它可怜巴巴的目光给勾住的。 萧毓一靠过去,狗崽立即弓着背,对着萧毓呜呜叫。 「这只狗崽是大狗和狼配的,以后会长得很大。」 「长得多大?」楚妘静有些迟疑了。 「至少有你半个人高。」 楚妘静比了一下自个儿的腰,再看看狗崽--此刻它瞅着她,一副憨傻无害的模样,牙一咬,她豁出去的道:「我要养它。」 萧毓付了银子,拎起狗崽的脖子放进楚妘静的怀里,狗崽立即呜呜的对楚妘静叫了两声,不过,不同于先前的叫声,带着讨好的意思。 「这只狗崽很聪明。」 楚妘静欢喜的摸着狗崽,狗崽赶紧撒娇的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令她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 萧毓看着她绽放的笑颜,不由得痴了,楚妘静搔了搔狗崽的下巴,抬头想问萧毓接下来去哪儿,正好对上萧毓痴痴的目光,巴掌大的小脸瞬间染红。 「你看什么?」楚妘静又羞又恼,恨不得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可是如此一来,岂不证明他可以轻而易举扰乱她吗? 「我看你啊。」萧毓笑盈盈的道,目光越来越缠绵。 「我如今是男儿身,看什么看,也不怕别人笑话。」楚妘静恶狠狠的一瞪。 「我知道你是个姑娘,至于别人如何看,我不在意也看不见,我眼中只有你。」萧毓说得又深情又温柔,若不是四周太吵杂了,很容易教人陷入其中。 楚妘静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紧紧抱着她的狗崽转身往前走,可是刚刚跨出去,脚步就停住了。 「怎么了?」萧毓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两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很显然不是大周的百姓,当下反应道:「我们要找的人?」 楚妘静轻轻的点点头。 萧毓对身后不远处的高齐打了一个信号,高齐立即悄悄的走开。 「没想到真的在这儿遇上了。」虽然是因为萧毓得了消息,得知那两位无赖今日出现在此,可是她并没有抱任何期待,怎么可能如此幸运?没想到今日蒙老天爷眷顾,真的教他们在这儿找到人了。 「当作没看见,免得引起他们注意。」 楚妘静知道高齐事先有所准备,刻意易容变了一个模样,就是为了方便追踪现身的猎物,于是赶紧收回目光拉着萧毓去买几块皮子,准备给家人做冬衣。 半个时辰,萧毓就带楚妘静回到客栈,可是过了三更,高齐才进了客栈。 「爷,那两个凉国人不只是身手很好,而且警觉性很高,有几次我差点被他们察觉,因此不敢跟太近了,到了西安山就失去他们的踪迹。」 「身手很好警觉性又高……这是凉国勇士?」凉国勇士就如同大周的武举人,不过,参加武举的百姓来自大周各地,中举之后效忠皇上,而凉国勇士来自于亲王权贵旗下的侍卫,当然,不同于一般侍卫,而是刻意栽培准备争夺勇士之名,亲王权贵旗下的勇士越多,依附的大臣越多,势力也就越大。 高齐点了点头,「我也认为他们应该是勇士。」 「你刚刚说西安山……京中权贵的避暑庄子都在西安山,是吗?」萧毓若有所思的挑起眉。 「没错,如今西安山的庄子相当冷清。」高齐原本想一家一家进去查探,可是因为庄子太冷清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他的出现很容易引来侧目,实在不宜在那儿多逗留,因此静静待到天黑,他方才离开。 「宁王在那儿也有庄子吗?」 「应该有,只是需要查证,不过……」 萧毓询问的扬起眉,「如何?」 「宁王在那儿名下肯定有庄子,但有可能另有庄子挂在他人名下。」 略微一想,萧毓就明白了,京中权贵在西安山都有庄子,若是宁王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因此,宁王在西安山名下肯定有庄子,可是,若是他真的在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必然会有其他庄子挂在他人名下。 「宁王用来藏匿凉国勇士的庄子只怕不容易找到。」 「这倒未必,你先找到宁王名下的庄子,再详查前后左右的庄子。」 想了想,高齐便明白了,明暗两处的庄子若不在一起,一旦宁王进出不该出现的地方,难免教人生疑。「我知道了,三日后应该就会有线索了。」 萧毓摇了摇头,「这事慢慢来,宁王将秘密藏在西安山,必定时刻关注西安山,如今只要有人查问西安山的庄子,一不小心就会惊动宁王。再说了,今日我出现在番市,原本不奇怪,但是我们要找的凉国人若是跟宁王有关,宁王知道我在这儿,难免会心生警觉,这时候你再去查庄子的事,他就知道我盯上他了,他很可能直接发狠杀人灭口,掐断线索,我想查清楚宁王勾结凉国人的目的何在就不可能了。」 「我明白了,我会透过其他管道暗中调查此事。」 「好啦,你去安置了。」 高齐应声推开房门走出去。 v第四十四章[10.29] 半晌,萧毓吹熄房里的灯火,拿起黑色披风套上,走出房间看了隔壁的房间一眼,踏着栏杆飞身跃上屋顶,虽然不确定今晚会不会有危险,但还是亲自守着她比较放心。 匡啷一声,宁王一看见懒懒归回的阿思朗,忍无可忍的扔了手上的茶盏,茶盏瞬间碎了一地,可是并未伤及阿思朗,他终究不敢得罪这位凉国的勇士,这个蛮人一旦豁出去,根本不管不顾。 不过,既然摔了茶盏,宁王可不会在声势屈居下风,「本王再三警告,这段日子安安分分待在庄子,可是没几日你就忘了,竟然还去了番市,你存心给本王找麻烦吗?」 阿思朗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片一眼,在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抖啊抖,不但不觉得理亏反而兴师问罪,「这要怪王爷说话不算话,说好教我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结果送来的姑娘连凝香院的丫鬟都不如。」 「你也不想想如今的情况,若是本王将凝香院的艳儿姑娘送过来,你的行踪还能藏得住吗?」宁王根本不敢找青楼的姑娘来伺候阿思朗,深怕阿思朗的行踪泄露出去,只能从王府的舞姬挑人,可是最好的又舍不得送过来,送过来的当然是入不了宁王的眼,阿思朗也是个眼利的,当然看得出来。 这是事实,但是阿思朗也知道以宁王的权势和财力还是能送来几个上等的货色,说白了宁王根本是懒得应付他,这说明什么?宁王没将他放在眼里,这教他很不爽,不过他不会因此跟宁王翻脸,宁王这条财路可不能断了。 「王爷太小题大作了,番市全是外来的商贾,放眼一看,三分之一是凉国人,我混在其中,不会有人察觉我的身分。」 阿思朗置身番市确实不会醒目,可是宁王最近很不安,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自从忠义伯夫人出了意外,还扯出上天示警的传言,他就生出这样的感觉。 他透过兴安侯煽动忠义伯,想藉忠义伯之手拿到楚四爷手上的半块龙珏,可是没想到楚四爷加入商队去了燕国和凉国,至今他不但毁不了那半块龙珏,甚至很可能为了寻找楚四爷的下落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这种时候收手方为上策,但是追查至今,眼看那半块龙珏都有到手了,此时他若将自个儿的手下调回来,岂不是太可惜了?他已经下达命令,商队的人一个人也不留,彻底抹去他出手的痕迹,皇上就是对他起疑,也没有证据。 他对自个儿的人很有信心,对付一个商队绝对没有问题,可是阿思朗的问题就麻烦了,一旦教人知道阿思朗是他弄进来的,再从阿思朗身上查到买卖武器一事,这就是谋逆之罪。 「你想得太简单了,今日武阳侯世子也来了。」 阿思朗闻言一惊,「怎么又是他?」 「如今他帮皇上训练龙武营,肯定要来番市看看燕国商贾带来的马匹。」 「他不见得认得我。」 「你混在番市,一般人想看出你是凉国的勇士确实不容易,但萧毓可不是一般人,单看你的眼神、你手上的厚茧,他就会看出你不是商贾。」 「……我可能是商队的侍卫。」 「商队的侍卫没有你身上的杀气。」宁王冷冷的看了阿思朗一眼,当他们大周的人都很笨吗?他不好武,都能看出阿思朗并非普通的侍卫。 虽然身在大周,阿思朗一直极力隐藏自个儿的凶狠之气,深怕教人察觉他的身分,但是杀人无数,身上的血腥味想藏也藏不住,这还真是无法反驳,索性用他觉得最简单、利落的法子,「要不,我今晚直接潜入客栈将他杀了。」 宁王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萧毓若是那么好解决,皇上就不会看上他了。」 「我可是凉国的勇士。」 「萧毓还是大周的武状元。」 阿思朗不悦的皱眉,觉得宁王太小瞧他了,「我就不相信对付一个萧毓有何困难。」 「你是不是萧毓的对手,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知道,万一对付不来落到他手上,你只有死路一条。」顿了一下,宁王终于道出自己的态度,「你还是立即起程回凉国。」 「什么?」阿思朗激动的跳起来。 「不是本王跟你过不去,你继续留在这儿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好处,一旦出事,本王不但不会保你,还会抢先出手对付你,这一点你最好记住。」宁王自觉不能再对他客气了,要不,阿思朗还以为他怕了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阿思朗知道宁王不是在说笑,宁王不是不能从其他地方弄到武器,只是另寻合作伙伴太费功夫了,这是下下之策。 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他还是收敛一点,于是妥协的道:「王爷再给我十日。」 「十日?」 「我还没跟艳儿姑娘道别。」 「你又不能带她远走高飞,她不会在意你不告而别。」宁王忍不住冷笑,青楼女子只认银子又不认人,谁会特地去道别,这根本是借口。 阿思朗还真想带艳儿姑娘远走高飞,可是没银子给艳儿姑娘赎身,强行将人掳走,他只怕出不了京城。 「我是真心喜欢艳儿姑娘,不跟她道别,我不会离开。」 宁王恨恨的咬着牙,点头道:「好,本王给你十日,不过,除了凝香院,你可别四处闲晃,给本王惹麻烦。」 「我四处闲晃还不是想多挣点银子。」阿思朗盼着宁王给点银子花用。 「这一趟你挣的银子应该不少。」宁王岂会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可惜身上有了银子只会作乱,如今恨不得阿思朗寸步难行,如何愿意送银子给他花用。 阿思朗知道自个儿要不到银子,懒得坐在这儿听训,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王爷,留着此人是个祸患。」宁王的贴身侍卫卢铉道。 「本王知道,可是一旦此人在大周出了事,本王好不容易在凉国搭起来的线就断了,本王实在不甘心。」 「直接将人打晕送回凉国,王爷以为如何?」 「你别忘了,他可不是一个人,他手下的几个人都是高手,不好对付。」 「凝香院那种地方容易生事,卑职担心会发生意外。」 宁王想了想,防患未然道:「若是他们敢在凝香院生事添乱,教盯着他们的人动手解决祸患。」 「十日后,若他另寻借口不肯离开呢?」 宁王冷冷一笑,阴沉沉的道:「他若是以为可以耍本王,本王要他的命。」 卢铉恭敬领命,「是,这十日卑职会派人盯紧,绝不给他们生事添乱的机会。」 v第四十五章[11.05] 【第八章 亲自救爹回家】 虽然楚妘静给萧毓的茶馆--四季香提了意见,也给了几道甜点的方子,但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 四季香所在的位置并非最繁华的街市,从外面看来,茶馆也不醒目,可是深入其中方知这是一个风雅的地方,不过最吸引人的应该是说书人,唱作倶佳,很容易勾住客人的目光和耳朵,难怪几乎客满。 既然来了,楚妘静顺道献上一道甜点金丝甜糕--其实就是现代的沙琪玛,不过这名字很怪,又不文雅,她便取名金丝甜糕。 金丝甜糕首将鸡蛋打散放入面粉,揽成棉花状,再揉成面团,用蒸笼布盖着醒两刻钟多一点。然后将面团擀成薄片,把薄片折迭成几层,用刀切成细丝。再把细丝抖散,去掉多余的面粉。 又将事先准备的浅木盆刷一成油,撒入熟芝麻、花生碎、切细的蜜饯。 锅内倒入适量的油烧至六成热,将细面条依次放入油锅炸透,捞出沥油。锅里再放入少许水,加入冰糖蜂蜜,小火慢熬,不时搅拌。待汤液呈现糖浆的黏稠感,将炸好的面条迅速倒入糖浆中,快速拌匀后倒入准备好的木盆中,用铲子将其按压平整,再撒些芝麻、花生碎和蜜饯条。待凉了后,取出切成块。 「我不喜欢甜食,可是没想到这玩意儿配上茶,滋味很不错,不过……」这是因为身边有她,萧毓默默的补上一句。 「不过什么?」楚妘静随口一问,目光紧盯窗外对面一楼的点心铺,看着有人排队,忍不住欢喜的眼睛都眯了。 因为四季香左右无法空出地方设外卖区,正好对面的小铺子要卖,萧毓索性买下设成外卖区,不只是卖点心,也卖花茶,这是她的建议,买点心大部分是女子,而女子更偏好花茶,因此花茶搭配点心贩卖,也可以开出一条新的财源。 「别看了,不过一个月,从外卖区销售的点心等同茶馆一年的点心数量。」萧毓觉得很不可思议。 「茶馆的点心样式变多了,今年卖出的数量应该会高于去年。」楚妘静倒不觉得奇怪,茶馆原来的点心很普通,尤其茶馆的客人以男子居多,点心的销量当然很普通,反倒是蜜饯、凉果更有销路。不过,她提供的点心有甜的也有咸的,可以满足不同的喜好。 这时,房门传来叩叩叩的敲响声,接着高齐推开门走进来,在萧毓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毓点头表示知道了,高齐便退出去厢房。 见状,楚妘静赶紧坐到萧毓的左侧,压低嗓门道:「怎么了?」 「今日很幸运,我们想找的人自个儿送上门。」 楚妘静瞪大眼睛,「真的?」 萧毓笑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隔壁有声音传了过来-- 「大哥,那一位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答应他了,为何还派人跟踪我们?」 「他是怕我们反悔不走了。」 「大哥,他会不会一了百了,直接杀了我们?」 「他不敢。」 「杀人灭口,他做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 对方可能意识到自个儿说的话极其隐密,担心隔墙有耳,接下来全是凉国话,萧敏听不懂,只能看着楚妘静,而楚妘静听了一阵之后,靠向萧毓低声道:「我无法明白全部的内容,只能捕捉到一些字眼。」 「……没关系。」萧毓努力漠视那股淡淡的幽香,可是,他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真不知道这是煎熬还是享受,不过,他乐在其中。 「他们提到武器。」楚妘静完全没意识到某人的眼神变了,努力翻译得来的讯息。 「武器?」萧毓差一点反应不过来,稍稍往后一退,好教自个儿能专注在正事上。 「对,我应该没有听错,此外,他们还提到凝香院。」 萧毓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忘了这些蛮人最喜欢去那种地方呢? 「那是什么地方?」楚妘静戏谵的歪着头看他。 「我不会去的地方。」这丫头知道自个儿此刻有多娇媚吗?他好想扑过去咬一口,即使会挨上一巴掌……他终于可以理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实在是情不自禁啊。 「是吗?」楚妘静感觉气氛不对了,应该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可是又觉得这样子太孬了,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受他影响? 「我这个人最挑剔了,庸脂俗粉如何入得了我的眼?」她近在眼前,只要往前一步,他就可以一亲芳泽了,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太对不起他自己? 「你不是不会去,如何知道人家只是庸脂俗粉?」她承认自个儿存心刁难,不过这个时代的男人寻花问柳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权贵子弟。 「我的眼睛很小,我的心更小,只能容下你一个。」 楚妘静脸红了,不过,他是不是答非所问? 「除了你,其他都是庸脂俗粉。」萧毓终于抗拒不了的靠上去,在她的面颊亲了一下,又赶紧退回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怔愣了下,楚妘静巴掌大的脸儿红得好像要渗出血来,这个登徒子! 「我想忍,可是忍不住。」萧毓一脸的无辜,真的不是故意轻薄,而是情不自禁。楚妘静想骂人,但又不知从何骂起……好吧,她必须承认一件事,她并非毫无所觉,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只是觉得他不会如此大胆……算了,她少骗人了,他不但胆子大,还霸道得很。 「静儿,伯父回来之后,我就上门亲提。」萧毓的声音转为温柔缠绵。 「……」她无法拒绝,因为不知何时,她心里已经认定了。 见她没有反驳,萧毓欢喜不已,忍不住靠上去亲了一下,这次亲的是嘴巴。 楚妘静眼睛瞪得更大了,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后一缩,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免得他豁出去的更进一步,这种事他可是干得出来。 萧毓知道适可而止,今日能确定彼此的心意就够了,当然,他可能会觉得很遗憾,应该不管不顾先扑上去再说。 果然,傍晚回了武阳侯府,萧毓还深深困在遗憾当中,还好不久高齐就带了打听到的消息回来。 「前些时候凝香院来了两名凉国的勇士,因为很喜欢艳儿姑娘,从此成了凝香院的常客。艳儿姑娘一开始嫌他们粗鲁野蛮,看不上眼,可是人家出得起银子又得了兴安侯吩咐,倒是不敢怠慢,而那位大哥对艳儿姑娘用了真心,又写了一手好字,也不怕为了艳儿姑娘得罪人,艳儿姑娘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可惜过几日他们就要离开了。」 v第四十六章[11.12] 「他们确定要离开了?」 「是,那位大哥这几日一直纠缠艳儿姑娘,吵着要艳儿姑娘跟他离开,艳儿姑娘索性开价一万两,她就跟着他离开。」 闻言,萧毓不屑的唇角一抽,明明看不上蛮子,却要拿银子压人,真令人不齿。 「可有打听到他们何时要离开?」 「不确定,不过应该是这几日的事。」顿了一下,高齐担忧的接着道:「一旦他们离开,我们就无法证明宁王勾结凉国人。」 没错,若要证明宁王勾结凉国人,就必须逮住这些凉国勇士,并且从他们口中确定宁王买武器一事,可是这些凉国勇士一旦消失不见,必然惊动宁王,宁王因此将那些武器藏起来……萧毓思索了片刻,已经有了想法,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而且只有几日的时间,恐怕得动用到锦衣卫。 「无论如何,这事还是先禀明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略微一想,高齐便明白主子的想法,「虽然已经查到宁王名下的庄子,可是想摸清楚左右前后的庄子很费功夫,交给锦衣卫,很快就可以查清楚哪个庄子不对劲。」 萧毓点了点头,「锦衣卫中有夜能视物之人,他们比我们更方便打探庄子。」 「爷,要不要盯着凝香院?」 「只要凉国勇士去了凝香院,派人盯住监视他们的人,我们只要确定他们是不是宁王的人,其他皇上自有主张。」宁王也好,谋逆也罢,他能不沾就不沾。皇上继位不过两年多,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向手足挥刀,深怕落人话柄,说他寻机割除异己,所以皇上说过「无论宁王还是武王,朕都不希望他们勾结外人」,不单是皇上认为壮大自个儿最为重要,更是不想太早对手足动手。 「另外,你去查一下这两日从北境来的商贾。」 「北境来的商贾?」 「对,多找几个,我用得到。」 高齐领命退出书房。 隔日一早,待皇上早朝之后,萧毓就进了宫,仔细道来最近一连串的发展--从楚妘静在皇恩寺遭到暗杀,发现凉国勇士,最后无意中窃听,得知武器一事,还有他们在凝香院打听的事,凉国勇士过几日就会离开。 「你相信宁王向凉国人买武器?」皇帝可以接受宁王勾结凉国好战分子还有觊觎龙门卫,但是直接向凉国买武器……宁王有这样的胆子吗? 「卑职不过是转述凉国人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证据,也不敢妄加揣测。」萧毓多少能明白皇上的想法,皇上根本看不起宁王,明明拥有一手好牌却打得奇烂无比,若非先皇将大周最富有的州给了宁王当封地,宁王早就没戏唱了。 皇帝失神的看着窗外越见萧索的秋色,实在难以相信,但又觉得自个儿不能太轻忽此事,凉国勇士背后若没有权贵,如何能够大剌剌行走在大周京城,甚至还接下杀人的差事,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难道皇位还没坐稳,他就必须向手足挥刀吗? 萧毓静静陪伴一旁。先皇临终再三嘱咐皇上一定要厚待手足,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皇上也觉得自个儿继位名正言顺,无论宁王或武王,即便不平、嫉妒,最多搞点小把戏,不敢生出谋逆之心,没想到宁王不但有了贼心,还将敌人偷渡进来……凉国勇士不同于一般凉国人,他们有银子就能杀人,静儿的事就是一个例子。 终于,皇帝出声道:「若想知道宁王有没有从凉国买来的武器,唯有逮住那些凉国勇士。」 萧毓悄悄松了口气,皇上终于想通了,愿意面对宁王谋逆一事,「可是,一旦动了这些凉国勇士,很可能就会惊动宁王,若宁王将武器运走,想要找到武器便更难了。」 皇帝转身回到榻上坐下,拿起几案上的茶盏,掀开茶盖喝了一口,略一思忖道:「那些凉国勇士不是要离开了吗?」 「皇上要半路劫人?」 「宁王以为他们离开了,朕才能出手。」 「这些凉国勇士不受管束,卑职认为宁王不会由着他们自个儿离开,很可能安排他们跟着商队离开,毕竟他们是跟着商队进京。」 皇帝同意的点点头,「唯有将他们放在自个儿的商队,他们才不会惹麻烦。」 「从商队劫个人不难,但势必惊动宁王。」 皇帝心烦放下手上的茶盏,「你有何主意?」 「宁王派人监视那两个凉国勇士,这已经挑起他们的不满,他们甚至怀疑宁王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若能利用这一点,让他们相信宁王动了杀机,他们必会连夜逃走,皇上就能不惊动宁王劫走他们。」 「如何让他们相信宁王动了杀机?」 「凝香院那种地方最容易生事了,若是能善加利用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将祸水引到宁王身上,不过一不小心,情况也很容易失控,安排要极其缜密。卑职因为凉国勇士已经曝露在宁王面前,不宜再出面,皇上还是将此事交给锦衣卫。」 「不,你隐身在后,朕让锦衣卫全力配合你。」 「卑职遵命。」萧毓恭敬的拱手领命。 「至于宁王手上的武器,你有何看法?」 「卑职不了解宁王,不清楚宁王如何行事,可是宁王将凉国勇士藏在西安山的庄子,显然西安山在宁王的掌控之中。」 皇帝嘲弄的唇角一勾,「朕的这个哥哥最怕死了,要不,为何父皇立了太子,他就立即转为低调?他花了不少功夫从凉国人手上弄来的武器,绝对不会丢在深山野岭派人看守,而是放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 萧毓也认为宁王会将武器放在眼皮子底下,一来随时可以看着、摸着,心里总是踏实一点,二来经常出入渺无人烟的深山野岭难免教人生疑,反而容易将藏匿的武器曝露出来。 「你可查过宁王的庄子?」 「卑职确实查过宁王名下的庄子,不过,就是可以潜入,只怕也查不到什么。」 略一思忖,皇帝明白的点点头,「明面上的庄子不过是给人看的,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藏在账目之外的庄子,而这些庄子不会离他名下的庄子太远了,最好是前后左右,方便他进出。」 v第四十七章[11.19] 「卑职也认为如此,可是不想惊动宁王,又要调查清楚这些庄子跟宁王的关系,查出哪个庄子为宁王所有,耗时又费功夫。」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你要锦衣卫一一潜入调查?」 萧毓嘿嘿一笑,「若能如此最好,即便能查到周遭庄子与宁王的关系,还是要潜入其中查探,确定武器是否藏在其中。」 「这倒是,此事朕会交给锦衣卫,不过武器必然藏得很隐密,若是建了密室,想要确认就不容易了。」皇帝忍不住皱眉,宁王那个人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反正不缺银子,说不定还能挖个地道通到其他地方。 萧毓倒是没想到密室,可是如此一来,他反倒觉得更省事,「只要能确定周遭哪个庄子曾经大兴土木,再确认此庄子与宁王关系,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武器下落。」 顿了一下,皇帝微微挑起眉,「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能确定。」 萧毓狡猾的一笑,「这倒也不难。」 「怎么说?」 「一把火就可以烧出来了。」 皇帝两眼一亮,「朕倒是忘了火攻,烧不了那些武器,倒是可以把狐狸尾巴烧出来。」 「正是,对庄子看守武器的管事来说,最担心的是贼人闯入偷走武器,危急时自然会自个儿将藏匿武器的地点曝露出来,不过这是最后一步,皇上莫要一查到庄子就直接火攻。」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萧毓可不希望皇上因为心急坏了事。 「放心,无论朕有多心急,都不会轻率举事。」既然不得不挥刀了,他绝对要对方一刀毙命,而不是给对方喘口气的机会,反过来变成他的祸害。 「皇上,那几个凉国勇士随时都会离开,此事要速战速决。」 皇帝立即命总管太监请来锦衣卫指挥使,将人交给了萧毓,由萧毓解说计谋,还有如何安排,而行动时间就敲定今夜。 随着约定的时间逼近,宁王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成日绷着脸。这几个凉国勇士真是让他尝尽苦头,不服管束,还贪得无厌,若非怕他苦心经营的门路废了,真想一刀解决掉他们,免得留下隐患……即便他们回了凉国,若是有人高价收买,难保他们不会出卖他。 宁王摸着右手的翠扳指,心想要不要买杀手跟着进入凉国将人杀了,要不,一想到他们,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总觉得留着定会留出问题。 不过,还没等宁王想出个结果,就传来阿思朗他们在凝香院跟人家起冲突,还将人打死了,正好五城兵马司指挥路过那儿,可是还来不及押进牢房,他们就大开杀戒跑了。 宁王怔了许久才回过神,「真的跑了?」 宁王府侍卫长严成点了点头,「卑职派人跑了一趟庄子,管事说他们匆匆忙忙走了,临走之前还带走厨房所有的干粮。管事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正想派人来王府一趟,卑职派过去的人就到了。」 「真的跑了?」宁王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劲送客,没想到一转眼麻烦就没了。 「这事未免太巧合了。」卢铉的心比宁王还要细腻,身为贴身侍卫,负责王爷的安危,心眼不多一点,难保不会因为一个疏漏就将王爷推入险境。 「巧合……对哦,确实太巧合了!」宁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们,而阿思朗失手杀死的是北边齐州来的商贾,昨日刚到,并非京城权贵子弟。」严成言下之意,昨日刚刚进京的商贾不可能让人收买演出这么一出戏,更别说拿自个儿的命演戏,这说得过去吗? 宁王想想也有道理,点头道:「虽然巧合,但应该是意外。」 「只要是巧合,还是留点心眼。」卢铉宁可多此一举,而不是留下隐患。 这一点严成倒是没意见,可是有些话要说清楚,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做,「一开始,卑职就让人查了那位齐州商贾的身分,还有从昨日到今日他只是去了几个铺子谈生意,并未跟任何不曾往来的人接触。」 「这位齐州商贾的身分绝对找不到问题。」这一点宁王很肯定,要找人演戏,也不能找个不合格的。 卢铉也知道身分不会有问题,这太容易教人看出文章,换言之,这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应该是遭人利用,而利用他的人很可能是这两日接触铺子的掌柜或伙计。」 宁王想了想,同意的点点头,「严成,你再派人仔细查清楚,看看是否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艳儿姑娘。」 严成领命退出书房。 「王爷,要不要派人追上阿思朗他们?他们没有跟王爷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这事不合常理。」卢铉提醒道。 「凉国人杀了大周的百姓,这是死路一条,他来找本王,本王也帮不上忙,更别说本王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他不跟本王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也不奇怪。」宁王还怕人家从阿思朗身上找到他,怎么可能还派人追上他们? 「卑职只是认为最好确定他们回了凉国。」 宁王笑着摇摇头,「阿思朗杀了人,你认为他有胆子走官道回凉国吗?」 迟疑了一下,卢铉猜测道:「若是变了装,走官道反而更不会引人怀疑。」 「你心思缜密,有此想法很正常,可是阿思朗匆忙逃走,他可没那么多心眼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卢铉觉得王爷太小看阿思朗了,此人看似粗鲁野蛮,但可不是不长脑子,能够成为凉国勇士,手下还有一批人,这足以说明他是个有本事的。 「本王倒是觉得最近要加派人手进驻庄子,阿思朗从五城兵马司指挥手上脱逃,五城兵马司必会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万一查到庄子上,怎么办?」 「王爷何必怕五城兵马司查到庄子上?东西藏在密室,除了管事,根本没有人知道,反倒是王爷突然加派人手进驻庄子,令人生出疑惑,万一庄子的人传出一两句闲言闲语将武阳侯世子的目光引过来,这岂不是得不偿失?王爷可不要忘了,为了楚四爷的事,武阳侯世子一直很关注凉国人。」 「本王倒是忘了萧毓。」宁王忍不住恨恨的咬牙切齿,若非萧毓的人像条尾巴跟在后面,他派去寻找楚四爷的人不会至今毫无进展。 「王爷,如今最好以静制动,武阳侯世子不动,王爷更不能动。」 宁王烦躁的站起身,自言自语的走过来走过去,「这个萧毓真是讨厌,本王要不要雇几个杀手解决他?」 「王爷,萧毓可是从小跟着侍卫在深山野岭磨出来的,对付他若不谨慎,很可能反过来落在他手上,因此将王爷曝露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只怕早就对本王起疑心了,至少寻找楚四爷这件事,他不会毫无所觉。」 「即便有所怀疑,有所察觉,没有证据,王爷就不必担心。」 v第四十八章[11.26] 略一思忖,宁王点头道:「阿思朗他们已经走了,而东西藏在密室,无论他对本王有什么怀疑,只要本王接下来没有任何举动,他就逮不到本王了。」 「是,接下来就等着周华传消息回来,想必他应该找到楚四爷的下落了。」 「没错,本王就等着好消息。」宁王对他的人还是很有信心,这次派出去的人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虽然如此,这一夜宁王睡得并不安宁,而萧毓一直守在书房,等待林坤送消息回来--锦衣卫已经逮住那几个凉国人,关进锦衣卫的秘密监牢,此时已经四更天了。 为了凝香院的艳儿姑娘,阿思朗跟人起冲突,最后失手伤了对方,然后被五城兵马司指挥逮个正着,在押解过程中,有意无意透露讯息让阿思朗他们相信这是宁王想要杀人灭口搞出来的戏码--这一段萧毓不难安排,唯一没想到的是凉国勇士出手如此之重,竟然将人杀了,不过这也让此事更增加真实性。 可是,阿思朗他们还有其他同伴,他们不可能将同伴丢着不管,必定要回西安山的庄子带走同伴,而进了西安山之后,锦衣卫就不好靠近,只能守在前往凉国的路上逮人。 这段时间变量很大,万一庄子的管事不让他们离开,致使他们无意间说出宁王杀人灭口一事,或者因为杀人,他们担心官府追捕,不走前往凉国的官道,改走危险的荒郊野岭。还有,若是宁王得到消息派人去追,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麻烦。 总之,人没有握在他们手上之前,变量随时存在。 还好,终究在他的算计之中,阿思朗他们急着走人,没有费心琢磨离开的路,或者,阿思朗担心宁王派人追击,反而正大光明的走官道。 无论如何,他终于松口气了,可是刚刚想躺下来安置,高晏急匆匆的来到书房。 「爷,外面有一个人自称是楚四爷的贴身侍卫,为楚四爷送信给侯爷,可是侯爷不在,他说要见世子爷。」若非高晏是暗卫,不时在武阳侯府四周巡视,否则门房绝对不会轻易放人进来。 「楚四爷的贴身侍卫?」 「对,他自称沈武。」 这会儿萧毓不再怀疑了,激动的站起身,「立即请他进来!」 楚妘静自认为聪明、机灵,至少张着嘴吐不出一句话的蠢样,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可是,这会儿不照镜子,她也清楚自个儿的德性--绝对是又呆又蠢。爹的求救信由沈伯伯带回来可信度最高,但是求救信还没伪造出来,萧毓就带着沈伯伯登门,这唱的是哪一出戏?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 「沈武,真的是你吗?四爷呢?」连玉珠急匆匆跑进花厅。 方才听见汪婶来传话--沈武回来了,此刻跟武阳侯世子在花厅,她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她是不是听错了?沈武不是跟四爷在一起吗? 「夫人!」沈武激动的跪下来。 「四爷呢?」连玉珠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们的商队出了凉国遭到劫杀,四爷就觉得不太对劲,感觉对方是冲着四爷而来,于是跟头儿商议分开行动,头儿派了两个侍卫跟着四爷和我。原以为如此至少可以分散对方,可是对方一确定四爷不在另外一队,便全力对付我们,后来我们被逼得跳河逃生。」 连玉珠闻言一惊,身子一软,楚妘静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住母亲,同时示意萧毓赶紧将沈武扶起来。 「你在这儿,四爷呢?」连玉珠强撑着身子问。 「四爷和我一向有默契,两人游到江边就借着暗号顺利会合,可是另外两名侍卫不见踪影。四爷觉得我们继续走下去也无法平安回来,索性他留在原地,我带着他的书信上武阳侯府求救。武阳侯府有实力,武阳侯又欠四爷救命之恩,相信武阳侯不会坐视不管。」 「四爷一个人留在原地,万一……」连玉珠根本说不下去,恐惧深深抓住她,夫君只怕凶多吉少。 「爹那么聪明,绝对不会有事。」楚妘静连忙安慰道。 「是,四爷善于伪装,随时可以将自个儿隐藏在人群之中,只是回京路途遥远,单靠伪装也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何日,只好让我向武阳侯府求救。」沈武倒不担心主子保护不好自己,只要不轻举妄动,好好待在原地。 这样的情况比想象的还好,楚妘静稍稍松了一口气,眼下还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沈伯伯,我爹身上是不是有皇上的半块龙珏?」 沈武怔愣了下,「三姑娘如何知道四爷身上有皇上的半块龙珏?」 楚妘静看着萧毓,这事还是由他解释,萧毓便细细道来始末。 沈武恍然一悟,「原来如此,那些人是为了四爷身上的半块龙珏。」 「我爹察觉对方是冲着他来,难道没想过事出有因吗?」 「皇上的半块龙珏确实很贵重,但是对四爷而言,身上最有价值的并非龙珏,而是他的本事--精通各国语言,过目不忘,从商队离京进入燕国,再从燕国转进凉国,这一路走过的地方,他都可以栩栩如生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楚妘静受到的惊吓不小,原来她爹的本事如此大。 「四爷还想过这次回来之后,那半块龙珏应该物归原主,当初救人不过是顺心而为,从来没想过为此谋利。正因如此,四爷不曾告诉夫人,不希望夫人惦记此事。」 「他不惦记,我就不惦记,我们夫妻同心,他还会不了解我吗?」连玉珠忍不住申诉。 「四爷知道,只是天下父母心。」沈武看了楚妘静一眼。 连玉珠倒是无话可说了。 「沈伯伯,我爹是不是随身带着龙珏?」楚妘静赶紧将众人注意力拉回来。 沈武点了点头,「为了确保龙珏能物归原主,四爷一直随身带着。」 「我可以看我爹给武阳侯府的书信吗?」 「我还正想教你看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萧毓无奈的一笑,从怀里取出书信递过去,楚妘静打开信件一看,不由得一怔。 「四爷深怕信件会落入对方手上,因此用暗语写了这封信。」沈武解释道。 看到这样的书信,知道她爹的心眼如此之多,这绝对值得开心,可是……楚妘静觉得很苦恼,决定先确认某些事,「沈伯伯,你不是应该知道我爹如今在哪儿?」 v第四十九章[12.05] 「四爷觉得我不知道他的下落比较安全,我一离开,他就转移到信上所写的地方,因此我并不清楚四爷如今在哪儿。」 「我爹不担心没人看得懂这封书信吗?」楚妘静实在哭笑不得,她爹绝对是玩猜谜游戏的高手。 略微一顿,沈武迟疑了,「难道鸿胪寺没有大臣看得懂这封书信?」 「若要惊动鸿胪寺,楚四爷的下落可能会传出去。」萧毓苦笑道。 这会儿沈武头疼了,「四爷并未考虑到追捕之人。」 「我看得懂。」楚妘静赶紧道。她不是故意卖关子,若是可以她不想曝露太多自己不属于原主的部分。 众人同时转向楚妘静。 「静儿,你真的看得懂?」连玉珠突然发现自个儿对长女的了解太少了。 「……我喜欢跟在爹身边读书。」楚妘静看得懂英文不全是她爹的关系,不过,除了推给爹,还能如何? 「这信上写了什么?」无论楚妘静身上发生什么事,萧毓都不觉得稀奇,如今他更急着知道书信的内容。 楚妘静看了一遍又一遍,眉头都打结了,终于有结论,「这封信并没有内容。」 「什么意思?」 「若我猜得没错,这封信应该是一首描写山河壮丽的诗--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你们应该听出来了吧,只是,中间藏了几个地名以及特色,至于这些地方,必须查看舆图才能确认,然后对照特色就能确定我爹身在何处。」楚妘静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次又一次,她爹真的是高手,太厉害了,这样的信落在任何人手上都看不出东西南北。 萧毓半晌说不出话来,岳父太令人意外了! 「难怪四爷说,若信上有不懂之处可以问三姑娘。」这会儿沈武方才明白离开前主子特地交代的意思。 这会儿楚妘静有点胡涂了,她爹好像不是那么聪明,问她……若她没有跟着萧毓进京,如今她应该在纕州,如何问她?如此说来,倒是萧毓未雨绸缪,坚持他们一家进京。 楚妘静摆了摆手,还是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弄清楚信上透露的几个地方,不过,我爹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舆图。」 「四爷将舆图带走了。」沈武赶紧解释。 「武阳侯府有舆图。」萧毓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楚妘静。 楚妘静无由来的打了一个冷颤,为何有一种遇到拐子的感觉?她还是赶紧道:「你回府拿舆图,我在书房等你。」 「……」 楚妘静连忙转向沈武,请他先去客房休息,再走出花厅唤来张婆子,教她带沈武去前院的客房,还有准备吃食、烧水沐浴……总之,拉拉杂杂交代了一串,她赶紧去了书房,等着萧毓带舆图过来。 萧毓从武阳侯府带来的舆图很大,是皮制的,楚妘静只能摊在地上,铺了一块皮毛坐在上头,一边看着她爹的书信,一边查看舆图上的地名。 楚妘静迫不及待想找出她爹的下落,可是某人对她更感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觉得她美得太令人心动了。 过了一会儿,楚妘静终于受不了的转头瞪他,「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你不理我,我不看你,还能干啥?」萧毓不但无辜,而且很哀怨,她眼中只有丑兮兮的舆图,完全没有他,真是有够狠心! 「你就不能帮点忙吗?」这个男人绝对是她的克星,要不,为何一遇到他就会不自觉变成爱耍赖的孩子? 「我以为你不需要我帮忙。」他真的很想贡献点什么,可是她非让他变得一点用处也没有,他还能如何? 见他像个怨妇似的,楚妘静不由得抖了一下,感觉窝在一旁的狗崽看她的眼神充满唾弃,还是赶紧摆出低姿态,「不不不,我又没你的本事,当然需要你的帮忙。」 「你要我帮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妘静很想翻白眼,不过,她只是煞有其事的纠正他,「看个舆图无须赴汤蹈火。」 「我只是想表达对你的心意,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赴汤蹈火也愿意。」 「……」她自认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闭上嘴巴好了。 萧毓不再废话,直接挨着她指着大周的西北,仔仔细细的道来,「过了这里是凉国……这儿是凉国的皇城……从凉国的皇城进入大周,商队通常会走这条路……这里是潼州,大周最靠近凉国的州,民风强悍,盗匪不敢在这儿出没……这儿是关州,是大周西北最热闹繁华的州,这儿也有番市,设在河城……」 「河城?」 萧毓仔细看了一下舆图,指道:「这个地方就是河城。」 楚妘静看了一下书信,再看着河城,问:「河城有何特色?」 「我不知道河城有何特色,只知酒楼林立,各地商贾都喜欢投宿河城的客栈,因此在河城街道上可以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人,头发是金色、肌肤是白色……总之,河城是一个别具风情的城镇。」 楚妘静歪着头瞅着他,「你去过河城?」 「去过,我爹给我的生辰礼。」 「生辰礼?」 「我听府里的侍卫说过河城,心生向往,吵着我爹带我去河城,六年前,十四岁生辰,我爹便带我去了一趟河城。」 「当时朝廷不是关闭燕国和凉国的边境买卖,还有番市吗?」 「边境买卖和番市基本上不同,边境买卖是两国开放边境某些地方自由买卖,并没有特定的日子,番市设在大周境内,只要商贾有本事带着货物远渡重洋或是翻山越岭而来,皆可在番市进行买卖,而番市一季一次,为期三日。先皇关闭燕国和凉国边境买卖,进出两国不便,难免影响番市,可是西边小国前来河城买卖的,受到先皇关闭边境买卖的影响不大。」 楚妘静明白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伯父在河城吗?」 「根据我爹在信上提供的地方,两个位于潼州,两个位于关州,而我爹提到的特色有两个--稀奇古怪、多采多姿。」 萧毓细细品味一番,点头道:「用以形容河城倒是很贴切。」 「至于关州的另外一个地方是这里,」楚妘静伸手一指,「靠近关岭的宁川。」 「宁川这儿地势崎岖,很容易藏匿。」 「我看也是如此,不过,外人一进到那儿就会教人盯上,这儿的百姓很团结。」 萧毓微微挑起眉,「你怎么知道?」 「我爹的藏书有提及宁川这个地方。」 v第五十章[12.10] 萧毓突然靠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楚妘静顿时一僵,两眼瞪得好大。 「我的静儿如此聪明,我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亲一个。」其实萧毓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将她藏起来。楚伯父的藏书相当惊人,书中论述之处应该多不胜数,可是,她竟然可以马上联想到,实在太了不起了! 脸红了,楚妘静娇嗔的一瞪,「脸皮真厚,唐突人还如此理直气壮。」 「你是我的妻,唐突你本来就是很理直气壮的事。」 「我还没嫁给你。」 萧毓欢喜的笑了。 「……你笑什么?」 萧毓伸手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低头在她发心落下一吻,深情缱绻的道:「开心,你也认定自个儿会成为我的妻。」 怔愣了下,楚妘静明白了,刚刚她说「我还没嫁给你」,不是「谁说我会嫁给你」,这等于认定他了…… 是啊,她已经认定他了,何必再装模作样? 萧毓感觉她的身体柔软下来,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过完年我们就成亲。」 「我爹还没回来。」 「你放心,四、五日后我就可以起程前往河城,伯父一定可以回来跟你们过年。」 楚妘静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我要亲自接我爹回来团圆。」 这个主意好像不太恰当,多了她,他的顾虑就多了,可是想到一路上有她相伴,萧毓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楚妘静决定跟萧毓去河城寻楚四爷,最大的反对当然是连玉珠。 「这事已经定了,娘就别再唠叨了。」楚妘静放下手上的炭笔。原本准备出门之前完成四季香的展店计划书……四季香衍生出来的点心花茶铺子生意太好了,萧毓动了开设第二家茶馆的念头,她深表同意,京城那么大,在另外一区设立分店可以拓展新的客源。 「你一个姑娘家跋山涉水去那么远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连玉珠一直觉得很对不起长女,为了养家辛苦操劳,这会儿还要踏上千里寻父,一路上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万一出了事,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娘,虽然我从信上找到爹的下落,但是敌人如影随形,爹若是不小心露了馅曝露出来,只能更换藏身之处。只要更换地方,爹必然留下线索,而只有我能解读线索找到爹。」楚妘静已经编好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词,保证任何人都无法反驳,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危机四伏,爹被迫更换藏身之处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如此,连玉珠还是不放心的摇摇头,「武阳侯世子如此聪明,必然能解读你爹留下来的线索。」 「这无关聪明与否,萧毓根本看不懂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 「武阳侯世子可以带上鸿胪寺的官员。」 「鸿胪寺的官员又不是闲着没事干。」 「既然那半块龙珏如此重要,相信皇上不会介意派出鸿胪寺的官员跟着武阳侯世子一起去寻找你爹。」 略微一顿,楚妘静故意板起面孔,「娘,这你就不对了。」 连玉珠怔愣了下,「哪儿不对?」 「娘自个儿想想看,与其鸿胪寺的官员找到爹,拿回半块龙珏呈给皇上,是不是爹亲手归还半块龙珏的功劳更大?」 连玉珠不愿意承认,但又不能不实话实说,「好像如此。」 「所以啊,我们还是自个儿将爹找回来,爹还可以因此挣个好前程。」 微皱着眉,连玉珠不服气的道:「若是你爹只想靠那半块龙珏挣前程,就不会跟着商队去那么远的地方。」 楚妘静赶紧打一下嘴巴,「我这张嘴巴真笨,连个话都不会说,那半块龙珏不过是证明爹的情操何等伟大,以后皇上用爹就更放心了。」 忍俊不住噗哧一笑,连玉珠举起右手,隔着浏海轻戳她的额头,「小滑头!」 楚妘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神情转为认真,「娘放心,我会将爹带回来。」 一顿,连玉珠担心的道:「你非去不可吗?」 「沈伯伯随着爹在外面奔波了两年多,这次回来一身是伤,应该好好休息了。爹不认识萧毓,沈伯伯又不能陪萧毓去西北,只好我去了。」她仔细想过,爹深怕沈伯伯半路出事,肯定不敢轻易现身,而爹认识武阳侯,但没见过萧毓,还是她出面比较省事。 这会儿连玉珠倒是无话可说,夫君为人一向谨慎,见不到沈武,确实不会轻易现身,而能够代替沈武走一趟的也只有静儿了。 「娘放心,萧毓会保护我,而且他给我安排了一个贴身女侍卫,连睡觉都有人守着我,保证我一根头发也不会少。」她觉得没有必要如此麻烦,对敌人来说,萧毓肯定比她更有价值,若是萧毓没事,她也会没事,可是贴身女侍卫并非只是在睡觉的时候保护她,还有一个作用--替身。 为何要有一个替身?按着萧毓的说词,以备不时之需,不过,除了身形,这个替身跟她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因此她一路上要蒙着面纱,教人不清楚的容貌。可想而知,这一趟绝对不是海阔天空的旅程。 提起萧毓,连玉珠倒是想到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世子对你可真是用心,若不是他给你送了狐白裘过来,娘真担心你受不住西北的寒风。」 脸儿红了,楚妘静故意恶声恶气的道:「他敢对我不好,以后不理他。」 连玉珠又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越来越会耍嘴皮子了。」 「难道娘要我委屈自己吗?」 「你不会委屈自己,世子也不会委屈你。」这段日子她可是看得很明白,武阳侯世子整颗心扑在静儿身上,倒是静儿,心里挂念的事太多了,没有世子的一心一意,不过,静儿从漠视到认定,这已经不容易了。 楚妘静不服气的撇嘴,「娘根本不了解他,他那个人霸道得很,如何会委屈自己?」 「说到霸道,娘倒觉得你不输世子。」 楚妘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自个儿想想看,什么事都要人家按着你的意思,不是吗?」 「……」 「世子可以忍受得了你,娘还能说什么?可是,你要听娘的劝,性子别太执拗了,世子生得又俊又好,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对他不好,气跑他了,你可不要哭鼻子。」连玉珠倒不认为女儿会气跑萧毓,女儿主意很大,但很讲道理,为了挣钱养家,深知以和为贵的道理,凡事与人为善,所以她有个性但没什么脾气。 v第五十一章[12.16] 「娘又知道我对他不好了。」以前不确定两人的关系,她当然要跟他保持距离,如今明白彼此携手一生的心意,她对他可好了。 「娘可看不出来你对世子有多好。」 楚妘静懒得为自个儿辩解,赶紧收拾出门的行李。 连玉珠伸手将她拉回卧榻坐下,教她继续原先的活儿,「还是娘帮你收拾,免得你丢三落四。」 「我不至于如此胡涂吧。」楚妘静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她的形象明明是精明干练,怎么会丢三落四呢? 「你满脑子想着挣钱,收拾行囊肯定是随随便便。」转眼之间,连玉珠已经利落的将要带出门的衣物一一找出来摆在床上,看看遗漏了哪些东西,回头补上,而眼下的衣物先装成一个箱笼。 楚妘静很想提醒娘亲别搞得太复杂了,又不是出门游玩,简单就好,不过想想,这是娘亲的心意,还是由着她,大不了晚一点自个儿偷偷删减一些东西,再重新打包就好了。 不过,想到后日就要踏上遥远的西北之旅,她的心七上八下,可是紧张之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这一次不同于一家人从纕州搬来京城,当时她对一品楼的生意很有把握,而此行为了寻父,能不能顺利找到爹是个未知数,若是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给爹招来危险。 楚妘静双手合十,默默祈求上天怜悯,他们父女可以顺利相见,她可以将爹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第九章 调虎离山之计】 围绕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楚妘静并不觉得寒冷,但也感觉不到温暖,这很可能是心里有事吧。 这一路走得很顺利,他们明日就要进入关州了,接下来前往河城,她就可以见到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否则萧毓没必要带上上百名的精锐,而且这一路上他们非常警觉,即使他们住在客栈还是有人巡视守夜,也正因为这一点,她发现他们训练有素,并非普通的侍卫。 她不敢多问,知道越多,想得越多,压力越大,不过至少有件事值得安慰,皇上同意萧毓带上上百名精锐援救她爹,代表皇上很看重她爹的性命……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那半块龙珏,但无论如何,皇上应该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他们安然回京的机率很大,而爹平安回京之后,为了前程所花的心血也不会白费。 「这是你教导伙夫做的肉骨茶,尝尝看,味道如何?」萧毓小心翼翼将手上还在冒烟的汤碗递给楚妘静,挨着她坐下。 楚妘静先闻香,再喝一口,点了点头。因为天寒的关系,出发前她特地去医馆配了肉骨茶包的药材--当归、熟地、川芎、黑枣、黄芪等,心想,露宿荒郊野岭时可以煮上肉骨茶,吃了可以驱寒暖胃。还好早上经过的城镇买得到需要的香料和肉排,要不,今晚就没有肉骨茶可吃了。 「这玩意儿为何称为肉骨茶?」萧毓觉得很奇怪,放的明明是药材,为何成了茶? 「肉骨茶比肉骨药好听。」楚妘静可没办法解释这个「茶」字源自创始人的名字。 闻言,萧毓不由得噗哧一笑,宠爱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的脑子也不知道如何长的,为何有如此多稀奇古怪的吃食?」 「神农尝百草寻药材,我什么都吃吃看,不就能做出一道道吃食。」 「瞧你说的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有心,凡事不难。我们到河城还要几日?」若非冬天教人家出门干活,她觉得很过意不去,这种时候她根本没有心思琢磨吃食。 「两、三日左右。」 「我们应该会顺利吧。」 萧毓见她眉头深锁,心疼的道:「别担心,我们会顺利找到伯父。」 「我知道,除非我猜错了,找到我爹绝不是问题,但关注我们的肯定也会像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我爹想不动声色与我会面恐怕不容易。」她最不愿意上演打一架才能相见的戏码,一个没搞好,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 萧毓握住她的双手,示意她趁热喝了手上的肉骨汤,可是又喝了一口,她就没胃口了,还扔到一旁,他只好道:「你放心,我有对策。」 「你有对策?」 萧毓点点头,「相信我,只要伯父出现,我自然有法子让你们见面。」 楚妘静微微挑起眉,「你是担心我猜错了吗?」 「这倒不是,只是伯父如何突破重围与我们连系,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萧毓舍不得楚妘静担忧,但又不能隐瞒危险。明日进入关州之后,他们就等于进入战场,必须先有心理准备。 虽然一路上,他们身后并没有跟着小尾巴,但这不代表没有人盯上他们。 即便他事先做了部署,想法子让他们离京悄然无声,但经过凉国勇士一事,宁王肯定多长一点心眼,更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再加上静儿随他出京,宁王必定猜到他们有楚四爷的消息,不好派人跟在后面,便连络派出来寻找楚四爷的爪牙。 楚四爷一个人容易躲藏,但他们一群人难以避人耳目,换言之,盯住他们就能找到楚四爷的下落,而这一点楚四爷想必也很清楚,如何与他们取得连系便成了楚四爷的难题。 楚妘静突然想到一件事,拿起收在袖袋里面的书信打开来看。 萧毓探头一看,「你不是将楚伯父的信烧了吗?」这是基于安全考虑,既然已经解开信上传递的消息,又记住了,当然没必要留着。 「这是离开前,沈伯伯给我的信。我爹为人谨慎,担心沈伯伯半路出了事,刻意将他的下落分成两封信,只是得到其中一封,根本无法拼凑出我爹真正的藏身处。」 萧毓不能不赞叹一声,「楚伯父心思缜密。」 楚妘静细细读来,可是看了许久,脸都僵了,她还是有一种摸不着头绪的感觉。 「怎么了?」 顿了一下,楚妘静有些别扭的道:「若是我没猜错,这是一首许愿词。」 「许愿词?」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她严重怀疑她爹是穿越人士,怎么有办法将中文诗词翻成英文?还好不是太陌生的诗词,要不,她肯定猜不出来。 萧毓怔愣了下,直觉反应道:「这肯定你娘最喜欢的许愿词。」 v第五十二章[12.20]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我娘最喜欢……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楚妘静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 「伯父肯定很想念伯母。」这一刻萧毓觉得自己很幸福,至少不必远远的藉诗词思念,可以看得着、摸得着。 楚妘静娇嗔的伸手遮住萧毓的眼睛,「你以为这是哪儿,别乱看。」 「情不自禁嘛。」萧毓抓住她的手,快速的放在唇边吻一下,然后笑得好开心,教她见了都不忍责备他。 楚妘静决定漠视他,将注意力摆在手上的书信,再看一遍,问题来了,「除了许愿词,什么也没有,我爹是什么意思?」 抚着下巴,萧毓仔细琢磨前一封书信如何找出河城,再想想这封书信,渐渐有个念头成形,「有没有可能伯父的藏身之处与伯母的闺名或性情有关?」 「与我娘的闺名或性情有关?」 「没错,不过,答案可能要等到我们抵达河城之后,再四处查看,若是有哪个地方会教你想到伯母,伯父很可能就在那儿等着我们。」 楚妘静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想到如影随形的敌人又不通了,「敌人盯着我们,就等着我爹现身,我爹如何会傻乎乎的自个儿送上门?」 「对哦,我倒是忘了。」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萧毓还真是胡涂了,双手一摊,等她解释。 「等着那儿的可能不是我爹,而是送信的人。」 萧毓想了想,好像有道理,点了点头,进而推测,「伯父可能在信上指明见面的地方,当然,我们要想法子甩开那些尾巴。」 楚妘静将信收起来放回袖袋,有些丧气的道:「我们最大的麻烦还是躲在暗处的敌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你别担心,我的本事可大了,应付得来。」萧毓很确定宁王不敢倾巢而出,一来宁王一直努力塑造行事低调的姿态,凡事不显山不露水,当然不会在此事上头犯错,二来声势太大了,很容易引起注意,万一教言官遇上了,上了折子,这不等于给皇上送了一个把柄吗?无论敌人有多少,他会尽全力保护她,护送她爹回京,这一点她不应该有所怀疑。 念头一转,楚妘静轻松的道:「是啊,我都忘了武阳侯世子是大周的武状元。」 萧毓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用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知道就好,我可是很厉害,岂会护不了岳父和你?」 楚妘静脸红了,跳得也太快了,刚刚不是还伯父的等级吗? 「好啦,时候不早了,你该上马车安置了。」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楚妘静觉得自个儿有必要养精蓄锐,便乖巧的上了马车睡觉。 进入关州不久,萧毓他们后面就多了一支尾巴,不过,人家没有明晃晃的在他们面前找打,他们当然管不了,反正也还没到动手时间,不急。 虽然人家没有凑上来找麻烦,萧毓还是在守夜的安排上多了一倍人手,不过,显然人家知道作战时刻未到,只是安安静静的保持距离跟在后头。 没有麻烦,他们走了两日就抵达河城,然后挑了不大也不小的四方客栈投宿。 歇了半日,萧毓便带着楚妘静上街,今日不找楚四爷在信中暗示的地方,而是单纯认识河城。 河城果然是商业大城,处处充满生机--吆喝的贩卖声、寻找生意的外来商贾、各色食物的香气、因为饱食而心满意足的面孔……总之,这是一个热闹有活力的城镇,置身其中,感觉体内的血液也跟着沸腾了。 萧毓大大方方牵着楚妘静的手,因为街上不时可以看见这些景象,可见得这儿是个相当开放的地方。 站在街上,楚妘静最忙的莫过于眼睛,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左右为难,因为半饱的肚子容量有限,塞个一两样就满了。 楚妘静没多久就盯上一家专卖烤羊肉串的摊子,摊主现场将鲜羊肉漂净切丁串起来,架上炭火上烤,一边烤一边撒盐、撒孜然,羊油噗啮噗哧滴在炭火上,十里外都可以闻到香味。 萧毓一看到她的目光就知道了,拉着她在烤羊肉串的摊子坐下,给了银子,买了几串,两人大快朵颐,至于暗中跟踪他们的人,当然是只能看着流口水。 「他们日夜跟着不累吗?」楚妘静已经可以看出哪些是敌人。 「职责所在,习惯就好了,如同你,待在厨房不也成了一种习惯吗?」 楚妘静抗议的瞪了一眼,「我喜欢厨房,因为那儿是创造美味的地方。」 「是是是,一群莽汉如何能跟我的静儿相比?」 「这是当然,同样握着刀,我创造的是美味,他们制造的是暴力……」楚妘静突然两眼一亮,哇!美人儿!一个、两个、三个……三三两两从眼前而过,看得出来脚步很急,这是要去哪儿? 「我听说今日珍珠阁的新品足足有上百种。」 「我娘答应了,今日我可以挑一套红宝石头面。」 「你娘对你真好,我娘只答应我可挑一套珍珠头面。」 「……」 「珍珠阁……」楚妘静微皱着眉,为何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突然,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静儿果然是爹的宝贝。」 「爹,我不要当宝贝,我要改当珍珠。」 「为何要改当珍珠?宝贝不好吗?」 「宝贝不是不好,但我更喜欢珍珠。」 「可是,怎么办?爹已经有珍珠了。」 「不要,爹的珍珠是谁?」 「静儿说是谁呢?」 「静儿……」萧毓担心的握住楚妘静的手,不知她为何突然失了魂似的。 楚妘静怔愣的回过神,看着萧毓,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珍珠。」 「珍珠?」 「我娘是我爹的珍珠。」她一直觉得上一世的人比这一世的人感情更浓烈,如今方知她错了,无论哪个时代,感情的浓烈从来与自由开放程度无关,而是因为人,不过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她爹用一首妻子最爱的许愿词,以他对妻子独一无二的爱设了一个谜语。 顿了一下,萧毓反应过来了,「珍珠阁?」楚妘静点了点头,两眼闪着泪光,「我爹真的很爱我娘。」 「我也会很爱你,用我的生命来爱你。」 楚妘静先是一呆,然后脸红了,笨蛋,谁会挑在这种场合告白? v第五十三章[12.26]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萧毓真想扑上去咬一口,怎么可以越看越美,教人心都酥了?收起思绪,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过去瞧瞧。」 楚妘静连忙摇头,「你没听见吗?今日新品上市,珍珠阁肯定人满为患,我爹应该不会挑在这个时候上去凑热闹。」 「没错,岳父不会挑在这个时上去凑热闹,但是正因为新品上市,我们更要过去瞧瞧,哪个姑娘家不喜欢珠宝首饰呢?我给你挑一套珍珠头面……不不不,我觉得艳丽张扬的红宝石更适合你。」他知道她似沉稳内敛,不喜欢引人注意,其实骨子里是个恣意张扬的人。 楚妘静很快就想明白了,此时过去凑热闹,那些讨人厌的尾巴才不会多想,不过,她有必要纠正一件事,「我比较喜欢闪闪亮亮的金子。」 萧毓戏谑的挑起眉,「我都忘了,我的静儿最喜欢黄白之物。」 「是啊,我最实在了。」楚妘静很理直气壮的抬起头。 「是是是,你最实在了。」萧毓忍不住靠过去,两人鼻子轻轻碰了一下,他赶紧又退了回来,笑得好像偷吃到鱼的猫。 楚妘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张脸红得快要渗出血来,他怎么敢如此大胆? 萧毓目中无人的取出帕子,温柔的为她擦拭双手,她顿时僵成木头人,动也不敢动一下,可是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个男人怎能教她不爱呢?待他收拾妥当,帮她将面纱蒙上,笑盈盈的道:「好啦,我们可以上珍珠阁给你挑闪闪亮亮的头面。」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以小气哦。」楚妘静故作沉着的站起身。 「放心,我不小气,保证让你闪闪发亮。」他起身握住她的手,两人顺着那些姑娘移动的方向来到珍珠阁。 楚妘静上珍珠阁只是做个样子,并不是真的喜欢珠宝首饰,可是三层楼的珍珠阁简直是女人的购物天堂,进来了,就忍不住看上一眼。不过,只要不是吃食,她的抵抗能力向来很强大,除非很喜欢,忍不住多看两眼,倒也不会惦记。 比起欣赏珠宝首饰,楚妘静更关心身边出入的人,若是这里真的是爹信上约定的地方,爹或者他派来的信差应该隐身在此,可是左看看右看看,一个可疑人物也没有,倒是身边的萧毓最不符合这里的画风,看起来很可疑,难怪不少姑娘频频偷窥。 继续待下去没什么意思,楚妘静拉着萧毓走出珍珠阁。 「若是我猜错了,如何是好?」楚妘静担心的道。 「这不过是第一日,若是有人立即寻上来,你还要担心是真是假。」 虽是如此,楚妘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事不能心急,急了反而容易犯错,这几日再仔细观察,若是岳父还没有行动,我们再来看看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楚妘静点了点头,此事确实不能太心急了,毕竟敌人跟在后头关注。 这时,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提着篮子前来兜售绢花,「姑娘,买朵绢花吧。」 楚妘静见了一怔,只见过有人在路上兜售鲜花,没见过卖绢花,不过这种地方应该没有什么鲜花可卖。 萧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男孩,问明一朵绢花要多钱,便付了十个铜钱要楚妘静挑一朵喜欢的绢花,然后拿起绢花簪在楚妘静头上,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真好看!」 楚妘静偷偷打量又去向其他姑娘兜售绢花的男孩,「他一直在这儿兜售绢花吗?」 「我们明日再来瞧瞧。」萧毓相信高齐已经去打听了,不过,结果只有一个--这个男孩一直在这儿兜售绢花,至于他是不是递送消息的人,这只能等了。 果然,当夜高齐打听回来的消息如同所料,小男孩一年多前就在这儿兜售绢花,而他兜售的绢花出自他母亲之手,因为样式精致又鲜活,深受河城姑娘喜爱,许多外来的商贾总是会买上几朵绢花带回去当礼物。 不过,萧毓并未将打听的结果告诉楚妘静,因为她的心思一直绕着那朵绢花看了又看,明显充满期待,他不忍心太快打回原形。再说了,除非推测有误,楚四爷派来的信使绝对会出现,由着她怀抱期待等下去也没什么不妥。 等了五日,楚妘静每日都在珍珠阁前面买一股绢花,可是,并没有她预期的情景出现--兜售绢花的男孩递话或者悄悄塞一封信,难道她的推测错了吗? 楚妘静将五朵绢花摊在炕几上,随手拿起一朵绢花,拨弄上面的花蕊和叶子,突然,身子一僵。 「你看了又看,可有看出什么?」萧毓见了很心疼,又很无奈。 半晌,楚妘静转头看着萧毓,声音微微颤抖,「那个……上头好像有字。」 「什么?」 楚妘静将绢花递给萧毓,指着靠近花蕊的地方,「你看看是不是有字?」 萧毓半信半疑的看着绢花花蕊,不过,还真看出古怪的地方,「确实有个黑点,可是太小了,不知道是字,还是染了污渍。」 「生意想做得长长久久,质量保证是首要,当然,除非他准备捞一笔就走人。」 「听说那个孩子已经在那儿卖了一、两年了。」 「既然如此,这就表示他的生意很有信用,要不,后面有个受到河城姑娘吹捧的珍珠阁,他如何敢在那儿兜售绢花?」 萧毓放下手上的绢花,拾取另外一朵仔细查看,接着再换……最后结果一样,差别在于黑点所在的位置不同。 楚妘静满怀期待的问:「如何?」 萧毓同意了,「这些绢花大有文章。」 楚妘静眼珠子转了一下,「若是有放大镜就可以看清楚了。」 「我记得在河城见过琉璃制成的透镜,可以放大东西。」 楚妘静两眼一亮,「真的吗?只要有透镜,就可以看清楚是字还是污渍。」 萧毓放下手上的绢花,转身走出去,约莫一刻钟,兴冲冲的带回一个透镜。 「正好,这几日高齐四处看四处买,得了一个透镜。」 楚妘静连忙接过透镜,随手取了一朵绢花,用透镜看清楚了上头的黑点,确实是一个字,「虎?」 「调虎离山?」萧毓立即反应道,连忙取过楚妘静手上的透镜,快速查验了每一朵绢花,果然连成调虎离山,外加一个「五」。 「岳父跟我们约了五日后,我们想法子将敌人引开,他再潜入客栈与你会合,不过,我们可能要另外安排地方,由明转暗避开敌人,然后计划离开河城回京。」 v第五十四章[01.03] 楚妘静眨了眨眼睛,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满是赞叹的道:「五朵绢花,五个字,你竟然能组成一大串!」 萧毓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一副「你也太大惊小怪」的道:「五个字,但是意思非常清楚,我若是猜不出来,岳父何时才能跟我们取得连络?」 楚妘静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爱偷香! 「这个道理很简单,岳父与你若想顺利会面,就必甩掉尾巴,而甩掉尾巴唯一的法子就是将他们引开,至于五,必然是我们策划的时日,接下来应该还有一个讯息--采取行动的行程。」 闻言,楚妘静已经接受了,可是感觉好像在作梦,一转眼,毫无消息变成近在眼前,总觉得很不真实。 「不过,这真的是我爹的意思吗?」 「我相信岳父早在安排沈武带信进京求救,就已经在计算救兵抵达这儿的时日,暗中等在珍珠阁外面,所以第一日伯父就递消息给我们,可是我们过了五日才发现藏在绢花的信息,此时伯父的心情想必也很心急。」 是啊,早在一开始爹就定好计策,当然会不时守在珍珠阁附近查看救兵来了没有……楚妘静瞪着那一朵朵绢花,觉得很郁闷,「我爹怎么会想到这种法子递消息?」 「我还真佩服岳父,心思缜密又谨慎。」 这倒是,爹真的很厉害,不过,若不是她,谁能猜得出来他在信中传递的消息?好吧,再聪明的人也有算不到的事。 「可是,我爹如何确定我们收到消息?难道直接告诉那个兜售绢花的男孩?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岂不是反过来泄露我爹的行踪?」 「岳父既是心思缜密又谨慎,怎么可能找个信不过的人当信使?」 「也对,不过,我爹如今自身不保,如何敢随意相信人?」还是个男孩。楚妘静默默的在心里补上一句。 「虽然我无法理解,岳父为何敢用一个小男孩当信使?可是,正因为如此,更能教人不起疑心不是吗?若非你无意间察觉到绢花上的黑点,我们可能还没发现。」 「我一直觉得这些绢花很眼熟,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终于看出来了,这些绢花很像我娘做的绢花。」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想从这些绢花上面找到只字词组,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教你给找着了。」 楚妘静做了一个鬼脸,她如何想得到绢花上头可以写字?再说了,若是男孩硬将某朵绢花塞给她,她生出疑心还有可能,可绢花是她自个儿挑选的,爹不至于冒险的在每一朵绢花上头留字。 「虽然我们确定这是岳父送过来的消息,但也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男孩,我们已经接收到绢花传递的讯息,免得不小心落到有心人的耳中。」 「那如何是好?」 「你觉得呢?」萧毓反过来问她,「你可以从楚岳父稀奇古怪的信中找到答案,难道还会不知道如何回复吗?」 楚妘静怔愣了下,是啊,她应该比任何人更知道如何跟爹连系。看着绢花,她静下心来想了又想,很快就有主意,「既然人家卖绢花,我就订制一朵绢花。」 「订制一朵绢花?」 「嗯,订制一朵我娘为我打造的绢花。」 萧毓很快就明白了,不过,好奇心也被挑起来了,「伯母为你打造的绢花是什么?」 楚妘静跳下炕,取来纸笔,萧毓赶紧将炕几上的绢花移至炕上,然后便专注的看着她用炭笔画出那朵牡丹绢花。 「伯母为你打造的绢花竟是牡丹。」萧毓太讶异了。 「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期待。」但愿她像牡丹艳冠群芳。 「我可以明白伯母的想法,不过在我眼中,你已经胜过艳冠群芳的牡丹。」 「甜言蜜语。」楚妘静娇羞的红了脸。 「天地良心,我只说实话。」萧毓伸手将她圏进怀里,「好啦,如今有岳父的消息了,晚上可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楚妘静乖乖的点头应好,这几日他都守在外面,她不睡着,他不会离开,一日两日,又劝不走他,她索性不翻身,可是很奇怪,他就是知道她是不是真睡着了,所以她也不管了,想翻左就翻左,想翻右就翻右,总之她睡不好,他也受累。不过,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归位了,今晚她应该很容易入睡。 四方客栈今夜明显气氛不对,冷凝之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就是藏在暗处的敌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看样子连络上了,今晚有行动了,不过,何时连络上?这个问题不是当务之急,眼前盯紧最重要了。 过一刻就是子时了,萧毓悄悄带着一个娇小玲珑、从头包到脚的姑娘走出客栈,后面跟着两名侍卫,不时左右或是回头查看。 藏在暗处的敌人见状当然要追上去,只留着几个人继续守在客栈,不过,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几个留守的人纷纷被人用迷药捂了鼻子,一一倒下,然后再一一被运走扔进县衙后面。 楚妘静紧张的走过来又走过去。从拿到订制的牡丹绢花,在上头找到「父」,她终于安心了,但同时又开始担心了,万一藏在暗处的敌人不上当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上的敲响声终于响起,她立即跑过去打开房门,看着站在外面的男子--即使留了胡子,看起来像只大熊,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脱口唤了一声,「爹!」 楚四爷楚昭唯眼中泛着泪光,不发一语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楚姑娘,带上东西,我们要换地方了。」高齐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 楚妘静点了点头,回头匆匆穿着披风,带上早就被好的包袱,吹熄房里的油灯,悄悄跟着楚昭唯和高齐离开客栈。 高齐带着他们来到一间二进的房子,父女终于可以坐下来说话了。 「我的静儿真是了不起!」楚昭唯眼中满是骄傲。 当他决定写下求救信,心里有过很多挣扎,鸿胪寺的官员有人懂得远渡重洋而来的文字吗?若非他多年混在市井中,跟着那些远渡重洋来的商贾学了好多年,他也不懂,可是,无论是燕国或凉国的文字,不少商贾都懂,一旦沈武带去京城的求救信落入敌人手上,敌人必然从中查出他的下落。 v第五十五章[01.11] 考虑再三,想到他亲自启蒙识字的静儿,从小跟着他学习各国文字,他还是用了最稳妥的法子写下求救信,还分了两封信。 他相信沈武一定会带来救兵,但可能要等上一段很长的日子,可是万万没想到救兵来得如此之快,且带来救兵的,是他的静儿。 「爹辛苦了。」楚妘静不想哭,可是眼泪哗啦哗啦的就滚下来了。 楚昭唯取出帕子,温柔的为她拭泪,「不哭,我的静儿不怕辛苦,跋山涉水来河城寻爹,爹是个大男人,再辛苦也不怕。」 「爹这些日子好吗?」 「爹很好,这些日子藏在一位友人家中,日子过得不错,只是不能随心所欲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友人?」 楚昭唯点了点头,将帕子收好,「这事说起来是你娘结下来的缘分。」 此事从四年前说起,他们从纕州探亲返京,在路上结识了范阳一家人,连玉珠跟范夫人因为聊得来成了闺密,回到京城之后两家经常往来,私交很好,连玉珠不但指导范夫人的绣工,更传授范夫人做绢花的技艺,两年后,楚家四房脱离忠义伯府迁至让州,而范阳他们一家也决定搬回老家关州。 「爹与范叔叔一直有往来?」 「我们早在京城就合伙经营一支商队,来往京城和河城。」 这会儿楚妘静完全明白了,「正是因为范叔叔,爹选泽在河城藏身。」 「对,爹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只是动弹不得。」 「可是,爹用绢花传消息实在太冒险了。」 楚昭唯宠爱的揉了揉她的头,「你喜欢桂花。」 楚妘静恍然大悟,「原来爹只在桂花上头留字。」其实,她个人对花的兴趣来自于它们在吃食上的贡献,根本没独钟哪一种花,可是当下那一刻,萧毓问她要哪一朵绢花,她竟然毫不考虑的挑了桂花,这应该是发自本能的一种喜爱吧。 「爹还记得静儿说过,桂花的美在于十里外就可以闻到花香。」 楚妘静想起来了,桂花有十里飘香的美称。 「不过,你娘倒是更喜欢你艳冠群芳。」说起贤妻,楚昭唯眼中、声音尽是柔情密意。虽知此行辛苦,但没想到差一点天人永隔,如今还靠女儿来救他。 「所以,娘每次给我做的绢花都是牡丹,不过娘就是厉害,明明是艳冠群芳的花中之王,她就是有法子让牡丹变得温婉柔和。」 「你娘盼着你艳冠群芳,但她骨子里温婉柔和,没法子画出牡丹的富贵、张扬。」楚妘静同意的点点头。 「你怎么跟武阳侯世子一起来河城?」 「这事我再慢慢告诉爹,不过,萧毓怎么还没回来?」念头一转,楚妘静就等不及的走到门边,看着守在门外的高齐,「世子爷回来了吗?」 高齐摇了摇头,「那些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爷可能要花点功夫才能甩掉他们。」 楚妘静担心的皱眉,「世子爷会不会有危险?」 「……爷很少遇到对手。」高齐不敢流露丝毫不安,为了制造假像,爷身边没几个护卫,而对方只怕用上一半的人力。若对方目的是跟踪,还不打算动手,倒也不担心,就怕对方发现被他们耍了,索性跟爷杠上了,两方交手,爷必定处在下风。 闻言,楚妘静更不放心了,「很少遇到对手,并不表示没有对手,而且他们人数占上风,世子爷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十吧。」 高齐一时舌头打结。 楚妘静越想越不对,若是只要甩掉对方就好了,这么久了,也应该回来了。 「你要不要带几个人出去看看?」 「爷有令,我的职责是保护楚姑娘和楚四爷。」 「这个院子四处都有人把守,我们不会有事。」 「请楚姑娘恕罪,我只听令世子爷。」高齐何尝不想亲自出去寻人,但是他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对主子来说,楚姑娘比他的命还重要。 楚妘静瞪着高齐,心急又无奈,楚昭唯也走过来示意高齐别管他们,先确定萧毓是否平安比较重要,不过高齐很坚决,他哪儿也不去,还好这时萧毓他们回来了,四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但并未带伤,众人松了一口气。 「小婿见过岳父。」萧毓恭恭敬敬的行礼。 楚昭唯这会儿简直像被雷劈了,这是怎么回事? 楚妘静瞪直双眼,还没提亲就直接升级当女婿,他也太猛了,难道不怕吓到她爹吗? 楚昭唯吓到了,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回过神。 「我们两家虽有口头婚约,但我也不是无理之人,绝不会为难武阳侯府。世子爷愿意千里迢迢前来搭救,我已经很感激了,救命之恩一笔勾消,我会亲手将信物归回原主。」 「岳父,小婿与静儿心意相通,今生今世携手相伴,还请您成全。」萧毓又是恭恭敬敬的一拜。 楚昭唯转头看着楚妘静,她娇羞的脸红了,轻轻的点点头,他见了,当然爽快的应了,「好,只要你们认定彼此,回京之后,就让武阳侯府派人上门提亲。」 「谢谢岳父成全。」萧毓情不自禁的转头对着楚妘静傻笑,当然,立即招来她娇嗔的一瞪,不过两人的情意明明白白写在交流的眼神中,楚昭唯见了更是安心了,只是,两人如何凑在一起? 天快亮了,他们应该累坏了,可是楚昭唯有很多问题,而楚妘静也知道父亲很关心他们这两年多的生活,不如先仔细交代清楚,再好好睡上一觉,睡饱了,再来筹谋如何离开河城回京。 父女两个坐在炕上,用完侍卫买回来的早点,喝着茶,楚妘静从他们纕州的庄子遭贼开始说起…… 楚昭唯终于搞清楚了,原来是皇上的半块龙珏引出来的祸患,还好商队遇到「盗匪」时,他强烈感觉到那些人对自个儿的杀意,生出疑心,又看出他们并非一般的盗匪,赶紧脱离商队,要不,害了大家,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你累坏了,赶紧睡一觉,醒了,我们再来讨论如何回京。」 楚妘静乖巧的点点头,赶紧回她的房间好好睡上一觉。 萧毓将舆图摊在花厅的圆桌上,指出离开河城前往京城的两条官道--一条直走经秦州回京,需要的时日最短,这也是他们前来河城走的路,另外一条往下绕到益州回京,可能要慢上五、六日。 「世子决定兵分两路?」两家未交换庚帖之前,萧毓在楚昭唯眼中还是武阳侯世子,并不是他的女婿,对此,萧毓当然不敢抗议,可是他也有自个儿的坚持,总之,你喊你的,我喊我的,皆大欢喜。 v第五十六章[01.15] 「明面上兵分两路,可是岳父要走的是第三条路。」他算计过了,兵分两路会分散兵力,但能起到混淆敌人的作用,而敌人通常也会认定他们采取此计离开,绝不会想到他有兵力分出第三路。不过,敌人一路尾随,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前两路合起必须是这个数字,因此第三路只有先前派出来的人。离京时,他就用鹞鹰传信,教先前的人进驻河城,而这个院子也是他们先前租赁,图谋的正是今日之需。 「第三条路?」 萧毓指着地图,从河城往东北经北境再搭船南下回京,「这条路看似遥远而辛苦,但很安全,一来不在敌人的预料当中,二来北境因为开放边境买卖的关系,各国商队如织,你们不会引人注目。」 楚昭唯同意的点点头,「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 「不过,小婿能够给岳父的侍卫最多只有六位。」 「怎么只有六位?」楚妘静心急的问。 「小婿以为敌人至今未曾对我们出手,不只是因为时候未到,更是想清楚的知道我们的行动,只要少了一个人,很可能代表小婿另外做了安排。」 略微一想,楚昭唯便明白了,「既然如此,世子从哪儿寻了六名护卫给我?」 「这是小婿先前派来凉国打探消息的人,只是用高齐换下其中一人。高齐的身手仅在小婿之下,也是有资格调动武阳侯府在北境的人,由他护送岳父最为稳妥。」 一听见武阳侯府在北境也有势力,楚妘静稍稍安心了,可是,若没有她盯着,总觉得不安,「我要跟着爹。」 萧毓和楚昭唯很有默契的道:「不可。」 「为何不可?」楚妘静瞪大眼睛抗议。 不过一日,楚昭唯已经见识女儿的不同。历经两年多的艰难,她再也不是那个凡事隐忍,深怕给父母惹事的姑娘,遇事,她勇敢的站出来,甚至摇旗呐喊冲在最前面,反倒他这个为人父变得胆怯。 「你比岳父更危险。」萧毓的态度很强硬,只要攸关性命,他不会由着她乱来。 「这是什么道理?」 「你太惹眼了,而岳父只要变个装就可以化身成商贾。」 「我可以扮成丫鬟。」 「天仙般的人儿如何能变成丫鬟?」 楚妘静脸红了,这个男人怎么敢当着她爹面前撩拨她?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贴身女侍卫,记得吗?」 顿了一下,楚妘静点了点头,差一点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路她不曾出现在敌人面前,目的是离开时充当你的替身。」 「这个我知道啊。」楚妘静还是没反应过来。 「我们兵分两路,两路都必须有你,这才能真正达到分散敌人的目的。」 半晌,楚妘静终于搞清楚了,因为两路都有她,敌人难以分辨真假,只能将手上的人马平分两路,如此一来,他们两路人马都不会陷入严重的以寡敌众,不过,她有个问题,「两路也必须有你,不是吗?」 「当然,不过因为天寒,我们几乎从头包到脚,而敌人为了等到最佳狙击的地方一举歼灭我们,不会贸然行动,只能远远从身形判断身分,见到有我们两个,他们就不会减少人手转到另外一路。」 这会儿楚妘静完全明白了,天冷了就是有这个好处,明明是有意隐藏面貌,人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好啦,你只能跟着我,我们走第一路。」他可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人。 「你这丫头主意大,还是跟着世子比较稳妥。」楚昭唯出声附和。 「爹,我不是孩子,主意再大,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楚妘静不服气的撇嘴道。 「爹当然知道你不会拿性命开玩笑,但路途遥远,难免有不可预期的状况发生,唯有世子可以贴身保护你。」 「岳父放心,我不会让静儿脱离视线。」 楚妘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嘀咕,「我上茅厕你也跟着吗?」 「这是一定。」 轰!楚妘静刚刚恢复白皙的娇颜又红了,这是不是挖坑将自个儿埋了? 「静儿放心,为夫绝对护你周全。」 咳!楚昭唯也忍不住瞪人了,这小子当他这个父亲是木头人吗? 萧毓好像感觉不到楚昭唯的不悦,还拍胸膛保证,「岳父放心,静儿是我的妻子我的命,我们会平平安安回京等您归来。」 「……」楚昭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位武阳侯世子根本是目中无人。 楚妘静真想一脚将萧毓踹开,想说甜言蜜语也要看场合好不好! 萧毓觉得很无辜,实话实说不对吗? 楚昭唯清了清嗓子,彷佛没听见他的保证似的道:「我将静儿交给世子了。」 「是。」萧毓被某人踩了一脚,不敢再随心所欲耍嘴皮子了。 「我们何时离开?」 「小婿都安排好了,后日一早我带着静儿起程离开,而第二路会在晚上动身,至于岳父,请在这儿等到三日后,采买的香料到手了再上路。」萧毓随即转头看着高齐,让高齐解说一路上的安排。 虽然能够理解萧毓的安排,但父女刚刚相聚就要分开了,楚妘静万分不舍。 分别在即,楚妘静亲自下厨给爹做了一道软羊--用各种佐料将洗剥干净的整只羊焖在砂锅里一小火慢炖,炖熟以后再蒸,蒸到稀烂,没有丝毫腥膻。吃这道菜,以匕不以箸,也就是用小勺子挖着吃,不用筷子。 此外,还有一道拨鱼儿--这是一道面食,把面糊放到大勺子里,再用一只小勺子沿着边缘往滚水里拨,拨出大头小尾巴的小面片,状如小鲫鱼,煮熟后捞出,过水凉拌。 如今进出不便,她无法放开手脚准备满满一桌,只能根据先前备下的食材准备。 不过,楚昭唯吃得很满足,再喝上一盏枸杞茶,顿时生出一种得女儿如此,夫复何求。 「你从小就喜欢捣鼓吃食,不过,你讨厌麻烦,喜欢做的永远是那几样。」 「为了挣钱,就不能不改变。」她一直很庆幸原主喜欢捣鼓吃食,要不,还真不好解释她一手厨艺从哪儿来的。 闻言,楚昭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了。」 「不会,越做越有意思,觉得开心最重要,不怕麻烦。」 「这个给你。」楚昭唯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楚妘静。 v第五十七章[01.18] 楚妘静怔愣了下,将荷包塞回父亲的怀里,「爹不是说过,要亲手将这半块龙珏还给皇上吗?」 「这东西放在你身上比爹身上安全。」按理,他只要交给萧毓,这件事就与他无关了,可是为了确保武阳侯府不会耍赖不认这门亲事,这半块龙珏只能交给静儿。 「虽然第三路远了点,但静儿相信是最安全的路。」萧毓可是领了皇差,最重要的是保护这半龙珏,换言之,龙珏在哪儿,那儿就最安全。若非她必须出现在敌人面前,相信萧毓会将她放在第三路。 「爹知道第三路最为安全,但是路途遥远,变量太多。」 「当初爹加入这支肩负秘密任务的商队,目的就是为自个儿挣前程,我们一家可以在京城立足,而爹已经完成一半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胆怯退缩。」 「无论路途多么艰难,爹一定会回京。」 「既然如此,爹当然要亲手将半块龙珏归还皇上。」有了这半块龙珏,爹随着商队前往燕国和凉国查探的功劳就会加倍,以后忠义伯府更不敢找他们麻烦。 「这……」 「我知爹不想因为随手的救命之恩得到一官半职,否则这半块龙珏不会还在爹身上。我们离京时,皇上就收到商队消息,他们已平平安安踏上回京之路,说不定我们未到河城,他们就回到京城了,而爹用两年多证明自己的功劳也呈给皇上了,如今爹归还这半块龙珏不过是锦上添花。」 顿了一下,楚昭唯失声一笑,「你这张嘴巴倒是越来越能说。」 「若爹担心皇上多想,误以为爹藉此索要官职,静儿可以给爹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爹可以主动告诉皇上,谢皇上作主使女儿得了一门好亲事。」 「爹倒是忘了,这半块龙珏原本就是给两家亲事做见证。」 楚妘静点头道:「萧毓都亲自提亲了,爹当然要归还信物。」 略微一顿,楚昭唯实话道来,「爹真的没想过让你嫁进武阳侯府。」 「静儿知道,爹不愿意静儿大富大贵,但过得很委屈。」 「是啊,爹活了大半辈子,真的觉得开心最重要。」 「爹放心,静儿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楚昭唯将荷包收好,拉着楚妘静下棋,转移父女再度离别的愁绪。 【第十章 龙旺归富贵来】 天未亮,一辆马车悄悄载着萧毓和楚妘静来到客栈,待萧毓点兵马,换了原先的马车便从客栈出发回京,傍晚,另外一辆马车载着冒牌的萧毓和楚妘静来到客栈,一如早上,先点兵马,再换马车,然后赶在城门关闭前从客栈出发离开。 这一路上,他们遭到的刺杀数不清,不过楚妘静始终牢记一件事--无论外面战得多激烈凶猛,萧毓没有出声,她绝不离开马车,如此一来,敌人就无法确定马车里面究竟有谁。 直至过了一半的路程,他们就丢弃马车,楚妘静转而跟萧毓共骑,见此,敌人已经知道此路没有楚四爷,可是回头也来不及了,不过失去了目标,战斗力再也提不起来,终究只能放手。 无论如何,楚妘静终于安全回京,然后便倒在床上睡了一日一夜,待醒过来,好好吃一顿饭,总算有精气神向家中大大小小报告此行经过。 「你爹真的要回来了吗?」连玉珠激动的眼中泛泪。 楚妘静用力点点头,笑着道:「爹蓄满胡子,一张脸只见了一半,乍看之下还真像一只大熊。」 「真是难为他了,他最讨厌蓄胡子了。」连玉珠心疼的道。 「我觉得爹蓄胡子很好看。」楚妘静真正想说的是很性格,不过,他们肯定无法理解这种男人味。 「大姊姊,我要看爹蓄胡子。」楚严对父亲已经没多少印象,因此格外渴望想知道父亲如今的模样。 「你去拿纸和炭笔过来。」 楚曜的动作更快,抢在楚严跳下炕之前跑进书房取来纸和炭笔,往炕几一摆,然后重新坐回摆在一旁地上的虎皮--这是楚妘静从河城带回来的,不过备礼的人是萧毓,而她只是将礼物带进门。 楚妘静上一世学设计,绘画可是下了一番功夫,而原主得了父亲的教导,在丹青方面的造诣非比寻常,因此不到一盏茶,父亲的模样就活灵活现的跃然纸上。 「爹!」楚家的闷葫芦楚妘心第一个出声唤道。 「……爹蓄胡子真的很好看!」楚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两年多了,他不是孩子,多少知道爹凶多吉少,只怕回不来了,可是如今不但知道爹的下落,还能看清楚爹的模样,一直佯装的坚强终于瓦解了。 「爹为何不跟大姊姊一起回来?」楚严强忍着思念的眼泪,因为他自认为长大了,已经懂得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眼泪有自个儿的意思,硬是要跑进眼睛里面作怪,害他忍得好辛苦。 「爹还有任务。」事到如今,她不可能不说清楚爹为何久久不归,不过,她还是尽可能淡化他们面临的危险,免得他们担心。 「爹有什么任务?」楚严可是非常听话的学生,夫子说凡事要有求知欲,他当然要问清楚弄明白。 「……爹要画舆图。」 「你爹会不会有危险?」连玉珠可没那么好糊弄。 「不会。」虽然萧毓一再保证,第三路最为安全,只是稍嫌辛苦了一点,而且他与高齐有鹞鹰充当信使,随时可以掌握他们的行踪,她不必担心,可是回来的路上惊险不断,她难免放心不下。无论从哪一路回来,最后爹都要走进京城的大门回家,而这段路多的是机会动手脚,宁王想出手并不难。 「不过你爹如今到哪儿了?」 「爹绕到北边,再从那儿搭船回京,应该会晚我半个月。」 「怎么要慢上半个月?」两年多了,不差半个月,可是如今有了盼头,连玉珠当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夫君。 「娘正好给爹裁几件衣服,爹都瘦了。」其实,她在原主的记忆找不到爹的身高、体型,可是说爹瘦了绝对错不了,跋山涉水,日子多艰辛,只会瘦,不会胖。 闻言,连玉珠一颗心揪在一起,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我都忘了,当初他带出去的衣服只怕早就穿破了,如今身上的应该是成衣铺子随便买的……他不喜欢成衣铺的衣服,没我裁得好看又舒服。」 第58章 「娘别难过,等爹回来以后,娘好好补偿爹。」 「娘给爹裁衣,我给爹纳鞋底。」楚妘心终于找到事情做了,开心不已。 「我给爹誊抄几本武阳侯世子给的新书。」楚曜在书法上的造诣已经不输父亲了。 「我呢?我要做什么?」楚严心急的跳下炕,原本安安分分窝在一旁睡觉的狗崽见状,也跟着跳起来跟着打转。 楚妘静伸手将他拉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你啊,只要乖乖吃饭,赶紧长大。」 「我有乖乖吃饭,可是肚子不喜欢汪婶做的,我的肚子好想念大姊姊做的炮羊肉。」楚严扭来扭去的挣脱楚妘静的怀抱,赶紧逃回母亲的怀里,而狗崽趁机窝到楚妘静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主子,要主子帮它顺毛,楚妘静见了只好给它顺毛。 「大姊姊累坏了,不可以吵着大姊姊吃这个吃那个。」连玉珠温柔的训道。 「没关系,过几日我做软羊给你吃。」 「什么是软羊?」楚严最爱吃羊肉了,可是娘嫌太贵了,舍不得吃。 「爹说是人间美味,你吃了就知道了。」 楚严两眼瞪得好大,「爹吃过了?」 楚妘静点了点头,「等爹回来,不但给你们做软羊,还给你们做炮胖。」 「什么是炮胖?」 「炮胖就是烤羊羔,先烤后炖,炖上三天三夜。」 楚严哇一声,口水都快流出来。 楚妘静见了一笑,真是个小吃货。 连玉珠不赞成宠溺,可是夫君要回来了,心情很好,也就不管了。 这时,张婆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夫人,武阳侯世子有急事求见大姑娘。」 「我去瞧瞧。」楚妘静赶紧下了炕,套上披风走出正房,随着张婆子去了花厅。 「你怎么来了?」虽然睡了一日一夜,她可还没有缓过气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还能不来吗?」萧毓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感觉懒洋洋的身子终于找到活力了。 「你的甜言蜜语越来越顺口了。」不过,她笑得满脸甜蜜蜜,不能不承认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对甜言蜜语最没有招架能力。 「这是真心话,我恨不得今日就将你娶回家。」 「我爹没回来,你就别想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接到高齐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进了冀州……」 「你说什么?」楚妘静激动的推开萧毓,兴奋的两眼闪闪发亮,「进了冀州,岂不是五、六日就可以回到京城?」 萧毓忍不住叹了声气,果然一提起此事,他就别想抱她了。 「是,后头没有追兵,又不坐马车,行动当然比我们方便迅速。」 「不过,越到京城越危险,是吗?」 萧毓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 「宁王一定会派人盯着我家。」楚妘静觉得有必要提醒他。 「他喜欢派人盯着就盯着。」 这会儿楚妘静终于安心了,相信他已经准备万全了。 「走吧,我带你去看我们的第二家四季香。」 「好了?」楚妘静惊喜的瞪大眼睛,出了一趟门回来就多了一处生财的产业,这种感觉真爽。 「好了,你瞧了满意,就可以开张做生意了。」萧毓低头在她唇上偷了一吻,拉起她的手走出去。 自从得知萧毓悄然离京,宁王就一直很不安,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也许心虚作祟,总觉得皇上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劲。 为了避免皇上的关注,他索性称病待在王府,不过,刚刚觉得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就传来萧毓回来的消息。 「萧毓真的回来了?楚四爷呢?也回来了吗?」宁王觉得自个儿真是诸事不顺。 「武阳侯世子确实回来了,可是卑职见到随行的只有楚四爷的长女,未见楚四爷。」得知萧毓悄悄出京之后,严成就奉命盯着楚家。 宁王不解的抚着下巴,「这是怎么回事?萧毓没找到人吗?」 「武阳侯世子应该是负责将我们的人引开。」 「周华有传消息回来吗?」 严成摇了摇头,「除了在关州盯上武阳侯世子他们,周华就没有传消息回来了。」 宁王闻言皱眉,咬着牙道:「他只怕已经栽在萧毓手上了。」 「王爷,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宁王气恼的哼了一声,「萧敏都回来了,还需要接应吗?」 「武阳侯世子并未进宫,那半块龙珏应该还在楚四爷身上。」 对此,宁王并不意外,「那半块龙珏可以为楚四爷换来似锦前程,如何肯轻易交出来?萧毓若是能顺利送到皇上手上,倒是功劳一件,就怕半路弄丢了,有嘴也说不清,还是别沾手那半块龙珏比较稳妥。」 「王爷,若武阳侯世子只是负责引开周华他们,楚四爷应该还未回京,只要能够在楚四爷见到皇上之前拦住人,我们还有机会。」卢铉提醒道。 宁王点了点头,教严成盯紧楚家,可是此事走到今日,他真是后悔死了。 当初靖王叔酒后失言说出握有龙门卫的虎符,他不应该动心,生出拥有这支武力的念头,可是他不同于老三,没本事调教一支骁勇善战的侍卫队,而龙门卫在纕州闹了一场,教他见识到这支传奇水师的本领,若能用银子换来龙门卫的效忠,何乐而不为? 他有银子,不怕养不起一支水师,可是万万没想到,刚刚到手的虎符竟然是假的,为此,他跟靖王叔吵了一架,不过银子要不回来了,掌握在手上的水师等同虚的,他能不呕吗? 还好,他很快想到如何人尽其用--藉龙门卫的几个将领训练王府的侍卫,两年下来,王府的侍卫一个个脱胎换骨,接下来他就可以招募私兵……总之,龙门卫还是很好用,但虎符是假的终究是个隐患,除非,真的虎符永远不要出现。 没错,他只要毁了那半块龙珏,真的虎符就永远不会出现,好在如今招聚水师的几个将领是老齐王那一代将领的孙字辈,京中没有人脉,而齐王世子用龙门卫虎符和名册换取一家性命更是极其隐密,要不,他们早就得到消息了。 他绞尽脑汁想找到那半块龙珏毁之,可是一路折腾至今,情况好像越来越糟,不仅那半块龙珏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他勾结凉国人的事只怕也被瞧出来了。 当初若没有看上那支龙门卫,如今什么事也没有,真是悔不当初啊! 第59章 「王爷,卑职以为还是先将庄子的陈管事送走比较稳妥。」虽然皇上拿到真正的虎符和名册,王爷会失去龙门卫,但是在卢铉看来,唯有庄子密室的武器才能够定罪王爷。而萧毓找回楚四爷之后,接下来必然盯着王爷,再加上先前凉国人的事,难保不会看出王爷从凉国买武器。 宁王微微挑起眉,「你担心陈管事出卖本王?」 「陈管事对王爷的忠心无庸置疑,不过,就怕陈管事扛不住。」庄子不想引来注意,管事就只能是管事,不能是侍卫长,可是管事终究不经事,随意一诈就露馅了。 这一点宁王倒是不否认,但前提是有人盯上庄子,「你认为萧毓盯上本王的庄子?」 「凉国闵太后遭人下毒,致使楚四爷的商队困在凉国无法离开,随后阿思朗在皇恩寺露了行踪……以武阳侯世子的聪明,不难察觉到有人跟凉国的主战派勾结,再花点心思调查,王爷的嫌疑很大。」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从阿思朗他们身上追查到王爷不是不可能。 「本王突然动了庄子的管事,会不会反而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庄子不在王爷名下,动个管事不会惹人注意。」 宁王细细一琢磨,摇了摇头,「虽然庄子不在本王名下,但是就在左右,万一萧毓盯上本王了,本王一动,岂不是教他看出来?」 卢铉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确实如此,武阳侯世子说不定已经察觉到武器的事,就等着找到那些武器的下落,可是,管事不送走,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管事扛不住,反而将武器的下落曝露出来……这实在左右为难,但他更倾向将管事送走。 念头一转,卢铉提议,「若管事不小心摔下马,不能待在庄子,王爷以为如何?」 宁王显然想明白其中利弊得失,犹豫不决,走来走去,终究不敢轻举妄动,「过几日再说好了。」 「王爷……」 「陈管事摔下马,你以为他不会生出疑心吗?外面的人都还没向本王挥刀,本王就要对付自个儿的人,你说下面的人不会寒心吗?」 外面的人一旦向王爷挥刀,王爷还有路可退吗?卢铉终究不敢实话实说,他只是贴身侍卫,并非幕僚,而王爷为了证明自个儿没有野心,不爱用幕僚。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楚四爷,你暗中帮着严成,无论如何不能让楚四爷见到皇上。」 「是,卑职遵命。」 此时,侍卫的声音从书房外传进来,「王爷,周华回来了。」 宁王虽然生气周华没办好差事,但也不能晾着不管,索性交给卢铉,让他先行了解状况,待卢铉向他仔细报告经过,只能痛骂萧毓狐狸,竟然两路人马都没有楚昭唯,不过,如此倒也确定楚昭唯还未回京,只要能及时拦住他,好歹能保住龙门卫。 终于回到京城了,楚昭唯觉得自个儿好像作了很长的梦,一颗心早就扑到家人身上,恨不得立即跟家人团聚,可是高齐不准他回家,而是像一般外来的商贾住进客栈,因为他们是持伪造的户籍和路引进入京城。 晚上,楚昭唯就借着做生意之名,跟着高齐离开客栈来到四季香,然后在四季香换了装扮,随着萧毓悄悄入宫。 「小人参见皇上。」楚昭唯恭敬的向皇上跪拜行礼。 不过未等他跪下,皇帝赶紧上前虚扶,示意他免礼。 楚昭唯没等皇上开口,赶紧呈上装着半块龙珏的荷包,「小人谢皇上作主给长女得了一门好亲事,如今长女及笄了,特来归还信物。」 皇帝打开荷包,取出半块龙珏,与身上的半块龙珏终于合而为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辛苦你了。」 「小人不辛苦。」虽然差一点没命了,楚昭唯可不敢有半点抱怨。 皇上看了总管太监一眼,总管太监立即取来机关盒和放大镜,皇上随即用放大镜查看龙珏上的密码口诀,一一记在一旁的纸上,再按着顺序左三、右四……一左一右,完成全部口诀,他不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掀开盒盖……真的开了! 皇上激动的拿起盒中的虎符--此枚虎符作猛虎疾奔状,不过这只老虎有鱼鳃,显然是为了对应水师之名,而符身刻有嵌金铭文,文日:「兵甲之符,唯晋安周氏宗族方可兴士被甲。」 「莫怪靖王敢伪造虎符,龙门卫建立之初,大周还未立国,虎符制作粗糙,还给跟皇家有关的周氏宗族大开方便之门。」 萧毓看了一眼便明白皇上的意思,虎符通常分为两半,右半在皇上手上,左半发给领兵将领,调兵时需要两半合对铭文才能生效,而此枚虎符因为考虑当时情况,制作并未如此周到。 皇上放下虎符,转而拿起名册,翻开名册,上头详细记录两名将领和四名副领各自有多少兵,最后还言明父死子继,无子可过继一子接位。 「恭贺皇上,找回大周最了不起的水师。」萧毓心情大好,终于可以跟心爱的人成亲了。 皇上欢喜的放下名册,看着楚昭唯,「若非楚四爷以性命守护龙珏,朕也不能顺利找回龙门卫,楚四爷想要什么赏赐?」 「守护龙珏原是小人之责,皇上作主成全长女与武阳侯世子亲事,小人得了武阳侯世子如此出色的女婿,已是最大赏赐。」楚昭唯努力拼搏也是为了妻子儿女。 皇帝满意的笑了,「你的功劳朕记住了,三日后你随商队一起上朝,朕会论功行赏,该你的就是你的。」 「小人谢皇上恩典。」楚昭唯要的就是论功行赏,靠本事得来的前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是忠义伯府能轻易夺去。 皇帝要总管太监取来早就备下的密诏,交给萧毓,「宁王的事该做个了结了,锦衣卫指挥使会一一向你报告这些日子调查的结果,全力配合龙武营擒贼,至于如何行事,你自个儿作主,总之,一条鱼儿也不能漏。」 「卑职遵命。」 「此外,楚四爷还是暂时留在你安排的地方,待宁王的事处置完了,再送到荷园与商队会合。」荷园是朝廷专门用来招待外国使团的皇家别庄。 「卑职谨遵圣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