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农门福宝 卷二》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妹妹啊。」 转眼六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六年的时间里,单家没有再添一个子嗣,包括最年轻的单峻海夫妇,或许就应了苏湘在福宝生病后的许诺,用她之后所有的子女缘分,护住了这个最年幼的小女儿。 已经长成十一岁小少年的单福德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见到妹妹就挪不开眼睛,天上地下就这个妹妹最好,哪天妹妹摔着了,磕破点皮,自己还没哭呢,他就替妹妹心疼上了。 这不,他刚从书塾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妹妹。 「大花,你别去欺负小黄,三黄,你都吃了那么多鸡食了,也让点给二黄吃。」 一个六岁的,刚刚长到大人大腿中段高度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圆鼓鼓的花苞头,底下的碎发被扎成了精致整齐的小辫子,一身淡绿色的短袄襦裙,衬的小女娃肤白胜雪。 听到哥哥的声音,单福宝也顾不上给家里那群惯会争宠夺食的鸡鸭们喂食了,将盆里没抖干净的食料往食槽里一倒,欢呼着就往哥哥的怀里扑。 她的脸蛋滚圆滚圆的,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尤为出彩,澄澈通透,蕴含着星光,挺翘的鼻子,丰润的樱唇,笑起来的时候,一对小梨涡,甜的馋了蜜糖,看的人心都酥了。 单福宝这一世的长相和上一世有着显着的差别。 或者说相由心生吧,上一世她的眉头总有化不开的忧愁和坚毅,而这一世没有任何烦恼的她再也不懂愁的滋味,嘴角永远都是往上翘的,见人三分笑,让身边和她相处过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不喜欢她的理由。 也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单福宝才明白为什么现代有些女孩会有那样骄纵的公主脾气,因为被那么多人宠着,很难让你不变的娇气,好在她还有上一世的记忆,不然被宠坏,也只是早晚的事。 但不得不说,她很享受这种被人宠坏的感觉。 「大热天的,别在院子里黏黏糊糊的,快来喝绿豆汤,刚从井里湃过拿上来的。」 看到二孙子和三孙子从书塾回来了,蒋婆子高兴地冲他们招招手,让几个孩子赶紧进屋喝冰凉的绿豆汤。 「奶。」 单福德和单福才亲热地朝奶奶喊了一声,背着自己的小书箱朝屋子里走。 听到他们回来的声音,呆在家里的几个大人也从各自的房间出来了,唯独大房静悄悄的,因为在几年前,单家的大房就搬到县城里去了。 当初单峻山病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安置卢安娘的院子里找人,结果人没找到,只听旁边院子的人说了,当初单家找上门去后发生的事。 不用多想,那个好心告诉单峻山那天发生的事的那个人正是单峻海的朋友,他告诉单峻山的那些,自然也是单家人想要让单峻山知道的事。 他知道卢安娘是假孕骗他,想要借着孩子光明正大地进入单家的事,他也知道了,卢安娘在被单家人戳穿了真面目后,带着他之前给她的那些钱,以及和房主退了租赁后返还的银钱逃跑的事,更知道了,卢安娘逃去了临县,结果被一个当地富户看中,养在外头成了外室的事。 接连的打击对单峻山来说不可谓不大,身上的伤口刚愈合不久,还没好全呢,就因为郁火攻心,伤了内在,当晚就发起了高热。 最后还是吕秀菊这个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在身边忙里忙外的照顾,等病好后,单峻山就沉寂了下来,也不说找卢安娘的话了,在爹娘帮忙买了县城的房子后,老老实实跟着吕秀菊过起了小日子。 两年前,单福宗以十三岁的年纪考上童生后,就从镇上的书塾跑去了县城里的青山书院念书,现在一家子每个月就回家一趟,平日里都住在县城,偶尔单峻海或是单峻河会往县城给他们送当月的粮食蔬菜,虽然没分家,但是大房和主宅,基本上过得已经是两家人的日子。 不过,因为没分家,以及大房现在住的房子,是公中出钱买下,不需要他们额外给出租子的缘故,单峻山的工钱依旧得上交公中,反正吃的喝的,每个月都有人按时给他们送过去,也不需要他们额外在生活支出上花太多的钱。 至于单峻山能够得到多少工钱以外的赏钱,那是他们大房的事,蒋婆子和单老头谁都不会插手,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至于二房,王春花在回来之后消停了很多,不过物极必反,现在的她在这个家里几乎和隐形人无疑,老老实实的干活,安安静静的吃饭,再也没有插手过儿女教养的事,也没有再在单峻河面前贬低过他那两个兄弟,怂恿他向两位老人争取好处的事。 单福宝看着这样的二伯娘有些别扭,可是看着二伯还有爷奶的反应,似乎对这样的二伯娘是极其满意的,就连两个堂姐,也对现在这样没什么生气的亲娘松了口气。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王春花只要不使幺蛾子,乖乖的坐在她单家二儿媳妇的位置上,就已经是一件很完美的事了。 作为小辈,单福宝不可能插手二伯房里的事,可是对着这样的二伯娘,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或许就是一座活火山,不知道哪一天,她就会迎来彻底的爆发。 但那也只是她的猜测,一切都做不得数的。 相较于大房和二房,单福宝一家的小日子就和乐多了,爹娘恩爱,哥哥出息,她这个妹妹臭不要脸的自夸一句活泼可爱。 虽然外面总嫌弃她爹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嫌弃她娘优柔寡断,管不得夫婿,但是在福宝看来,那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爹娘,给她皇帝老子,她都不换。 更何况,凭着她在还是个婴儿,爹娘说话几乎不瞒着她时候听到的话,她这个爹爹绝对没有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混赖,她爹挣钱的本事,多着呢。 想着这些年爹娘偷偷给她攒下的嫁妆,单福宝觉得自己想要找一个看的顺眼的小夫婿的底气又足了点。 「福才,你回来了,念书累不累啊,娘瞧你瘦了,是不是在书塾里吃的不好啊。」 单福宝爱娇地抱着哥哥的胳膊从屋外头进来,听到了二伯娘疼惜焦急的问候,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之前她的那番话还是有点错误,二伯娘自从回来后,是变得安静了许多,可是对于三堂哥那个儿子,却比以前更加疼爱了,只是现在的她好歹知道收敛,在疼爱三堂哥的时候,也疼了两个堂姐几分。 不管这份疼爱是真是假,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慈母模样,是两位老人以及二伯父想要看到的。 「这手怎么肿了?」 为了表达对难得回家的哥哥的思念,单福宝利落地爬到椅子上,拿起那缸绿豆汤里的大勺子,替哥哥往碗里盛了一碗,忽然间,二伯娘的一声惊呼,差点没把她吓得手抖,将正端着,要递到哥哥面前的那碗绿豆汤给摔地上。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蒋婆子眼疾手快帮小孙女扶住那碗绿豆汤,然后走到小孙子和二儿媳妇身边,看看她说的手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v第二章 「娘,你看福才的手,都肿成什么样了?」 王春花握着儿子的手掌,掰开来让婆婆看上面或青或紫,显然是被戒尺或是竹条之类的东西鞭打过的痕迹。 「福德福才,这是怎么回事?」 蒋婆子赶紧把二孙子的手掌掰开,看看他有没有像小孙子一样被责打。 「是、是书塾里的江师长打的。」 单福才嚅了嚅嘴唇说道,「就是上课的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所以被师长给打了。」 他是真不喜欢书里那些之乎者也,在他看来,跟着他爹下地干活都比读书有意思,以前不上学的时候多好啊,每天跟着小伙伴上山打鸟,下河摸鱼,在家里的时候,和姐姐妹妹们说说笑笑,偶尔他从山上给姐姐们采来一些漂亮的可以染指甲的花朵,还能得到她们的夸赞和表扬,对于单福才来说,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可比去书塾里听那些师长的唠叨让人来的高兴。 可是他就提了那么两次,他娘就对着他哭,说自己可怜,说对不起他,哭的单福才直挠头,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三房的堂哥去书塾了。 「师长打的,这打的也太狠了吧。」 王春花原本的愤怒,减轻了许多,作为普通人,她对书塾里教书的那些秀才举人,有着天然的敬佩和畏惧。 但是仔细一想,她又有些不高兴,家里出了三个读书人,怎么到头来,就她儿子被打啊。 「你为什么睡觉,是晚上没睡够吗?」 蒋婆子的侧重点和二儿媳妇可不一样,要不是这些年家里多养了猪和鸡鸭,供三个读书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如果三孙子真的不喜欢念书,或是在念书上没有特别的天赋,蒋婆子更乐意拿出让他念书的钱,送他去学一门手艺,将来也是一种谋生的本事。 「我,我就是没睡好,奶,你放心,我下次不敢了。」 单福才对上娘亲哀怨的眼神,将刚刚想要脱口而出的他不想念书的话收了回去。 他低下头,将红肿的手放到了身后,心里有些委屈和迷茫,可他真的不想读书。 蒋婆子没有多说什么,看到二儿媳妇脸上显而易见松了口气的表情,撇了撇嘴,退到桌子后头,给两个孙子,以及刚跟着苏湘学完绣花,从房间里出来的几个孙女盛着绿豆汤。 「三哥,这份是给你的。」 单福宝心思通透,将二房的是非看的明白。 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她是很同情三堂哥的,可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她又有点理解二伯娘,这可是念书啊,在这个时代多少人想都争取不来的好事,就因为三堂哥不喜欢,就让二伯娘放弃,谁能舍得呢。 「我给你多加了小半勺糖。」 就跟说什么大机密似得,单福宝凑在单福才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真的。」 单福才眼神闪了闪,顿时手心都不觉得怎么疼了,他也就是八岁的孩子,对于这样大的而言,没有什么委屈是美食挽救不了的。 「小坏蛋。」 单福德戳了戳妹妹的脑袋,接过妹妹讨好的递过来的第二碗绿豆汤,尝了一口甜滋滋的绿豆汤,总算没有在心里记下刚刚妹妹偏袒了二房堂弟的那件事。 「爹娘,我带着妹妹上山去了。」 单福德难得有两天的假期,可不想在家里念书识字白白荒废了。 对于去学堂,他虽然不像堂弟福才一样抗拒,可绝对也没有像大堂哥单福宗那样珍惜,在学习之余,他还是很乐意找儿时的玩伴,上山下河的一通胡耍的。 尤其现在妹妹还大了些,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磕着碰着,他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将他觉得好玩的东西,统统传授给宝贝妹妹了。 「你可得小心点。」 蒋婆子是不放心将宝贝孙女交给孙子这么一个半大小子看着的,可谁让孙女撒娇卖乖的本事她至今都抗拒不了呢,只能忍着担心,任由孩子们出去玩去了。 但是在玩之前,她也更孙子违法三章了,首先,不能进到山林里去。 平柳村背靠着大青山,山脚下那一片最安全,因为有不少村民在那儿开了荒地种点耐活的农作物,时常有人出没,而一般的猛兽习惯了待在深山里,现在正值春夏交际,山里的食物多,那些猛兽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跑到山下来。 其次,不准孙子教孙女爬树游泳。 笑话,孙女和孙子可不一样,虽说村里人对于女子的教化不像外头那么严苛,可一个女孩子那么野那么皮,终归不是好事。 最后,蒋婆子限定了儿子带孙女出去玩的时间,要求他一个半时辰后就得带着妹妹回来,那个时间点正好是吃点心的时间,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要是孙女瘦了,她非怨上二孙子不可。 「我也想去。」 单福才举着手,嘴里还叼着吃了一半的细面烙饼,就从二房的屋子里跑了出来,王春花在后面追,都赶他不上。 蒋婆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孙子手里拿着的烙饼是前些日子她亲手做的,用的是最先收上来的那批麦子磨的精面粉,又韧又香,全家人都赞不绝口。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分饼子的人是她,家里的男人每人都分了三个巴掌大的煎饼,女人少一些,每人都分了两个,显然现在小孙女吃着的,正是王春花自己扣下来的那一份。 好在现在天气也不是那么热,烙饼能够保存的时间又长,顶多就硬一些,嚼起来反而还能有不一样的口感呢。 v第三章 对于这个儿媳妇,蒋婆子是万般看不上,可不论怎么说,她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还是没话说的。 王春花对上了婆婆的视线,看着宝贝儿子正吃着的烙饼,隐隐有些心虚,但是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想,这饼是她自己省下来的,又不是从两个闺女手里抢来的,她也没必要心虚啊。 「福才,你可得懂点事了,这趟回家前不是刚被师长给训了吗,这两天更该好好念书,争取让师长原谅你上课睡觉那桩事才对。」 王春花看着儿子停下脚步,赶紧上前把他给拽住,然后讨好地冲着蒋婆子笑了笑,低头对着宝贝儿子哀求劝解道。 镇上书塾的束修不便宜,加上断断续续买的那些笔墨纸砚,可花了不少钱。 好在一些启蒙用的书籍能够从前头的堂哥那儿传下来,不然光是买书籍的那些钱,就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即便这样,王春花心里头有数,自从儿子六岁启蒙以来,在念书上的支出,起码得有三四十两的银子,这些钱,都够在乡下建几间不错的屋子了。 她一边心疼这银子,一边又嫌花的不够,就怕自家用公中的钱少了,就被人家占了便宜,这两种纠结的情绪在她心里颠来倒去的,可把她折磨的够呛。 但有一点,她还是明白的,儿子最好的出路那就是考上秀才,考上举人,这样一辈子都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了,不然回来像他爹一样种地,或是去学一门手艺,当人家的学徒,这辈子终究还是庸庸碌碌,将来被两个踩在脚下,岂不是显得她王春花的儿子最无能?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王春花自认她之所以逼着儿子念书,也是为了他的将来着想。 「娘,我不会再睡觉了。」 单福才甩了甩娘亲的手,可是被她攥的紧紧的,压根就挥不开。 「行了,哪有死读书的,没见学堂的老师都给他们放小假了,那就说明人家师长也是认可孩子在读书至于稍稍休息一小会儿的。」 蒋婆子看着二孙子和小孙女希冀的眼神,站出来替小孙子说话。 「再说了,要是真的就因为少读了这么两天书就跟不上人家孩子的进度了,那干脆就别学了,趁早换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活计儿,早点学起来吧。」 单福才听着奶奶的话,眼睛闪闪发亮,他想和他爹一样种地啊,种他个几十亩上百亩,每一块地里都种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每天吃的东西还不重样,这样的小日子未免也太美了。 只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种地绝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这一点从他爹结了厚茧的肩膀和手掌就知道,但是在单福才看来,再苦再累的活,也比学那些之乎者也来的容易。 「娘你说的是。」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松开了拽着儿子的手。 她能怎么办,不让儿子去玩,恐怕婆婆都能用不让儿子念书来压她了。 三房那个小崽子也真是,仗着自己念书好就想带坏她的儿子,其心可诛,还有福宝,以前还觉得这个侄女听话懂事,惹人喜欢,现在看来,也是被公婆还有三房的小叔子和弟妹宠坏了,好端端的姑娘,不帮家里干活,净日里想着玩,这样怎么才能找到婆家呢。 她心里不顺,面上却只能挂着勉强的笑容。 蒋婆子可不爱搭理她,她拿出一个素色的小荷包,里面装着一些自家做的点心,让孙女拿着,到时候饿了和哥哥们分着吃。 「行了行了,都去玩吧,福德福才,记得看好妹妹。」 冲着三个孙儿摆了摆手,蒋婆子乐呵呵的,看着他们都走的没影了,这才转身回屋。 王春花看了看孩子跑远的位置,看了看打着哈欠进屋,一副要午睡模样的婆婆,扯了扯衣角,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回去了。 「娘。」 「阿娘。」 她进屋的时候,梅娘和兰娘正好从隔壁的小隔间出来,手里还拿着绣绷和一些丝线。 自从梅娘的年纪稍微大了些后,单家就将原本二房边上的一间屋子重新理了理,隔出了半间作为姐妹俩的房间,等福宝再大一些,也会搬来和两个堂姐一块住。 梅娘对小时候的记忆深刻,对于这个亲娘本能的有些抗拒,兰娘人小不记事,后来因为王春花作出来的那份亲近,渐渐的,对她有了几分濡慕。 「又是跟你们三婶学刺绣去呢,好好学。」 王春花盯着被大闺女藏到身后的那些东西,扯了扯嘴角说道。 三房还真有本事,一个儿子教的她儿子不学好,一个当娘的勾着她两个闺女,迷得这两个白眼狼连自己亲娘是谁都不知道。 王春花如何感觉不出来大闺女的冷落,她心里也堵着气,反正她已经想好了后半辈子靠着儿子,闺女如何,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要看在公婆和她男人的份上,当一个明面上的慈母就好了。 「不过学刺绣虽然是一件好事,但也不能荒废了咱们女人最该学的东西,现在在家里还好,以后出嫁成了人家家里的儿媳妇,总不能不会洗衣做饭,不会下地干活吧。」 王春花调整了情绪,劝解地对着两个闺女说道。 「知道了,娘。」 梅娘低头应道,至于有没有听到心里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着这个女儿的冷淡和排斥,王春花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好半响,她深深看了眼已经出落成了半大姑娘,再过几年都能说亲的大闺女,掀开自家房门的帘子,进屋后,又将帘子重重甩上。 「兰娘,你可别听咱娘瞎说,学好刺绣,那就是咱们姑娘最大的本事。」 走了一段路,确定边上没人能听到她们姐妹俩的悄悄话后,梅娘低下头对着妹妹告诫道。 v第四章 「你看咱们三婶就会这一手本事,每个月赚来的银钱就能和大伯父差不多了,连带着咱们三叔都不需要像咱们爹一样下地干活,咱们不求能有三婶那样厉害,但只要会那么几下子,能够达到绣坊的最低要求,以后当姑娘也好,嫁出去成了人家的媳妇也好,这就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底气,这世道,只要你能挣银子,那你就是老大,谁也奈何不了你。」 自从察觉到儿媳妇有问题后,蒋婆子就将两个孙女的教导工作接了过去,结果就导致了现在梅娘长着和王春花如出一辙柔弱怯懦的一张脸,性子却十足十的泼辣精明。 「还有,人家有这样的好本事都是藏着掖着的,而三婶能够好心的教咱们姐妹学这门手艺,那就是咱们姐妹的恩人,以后你可不能忘本,要记得三婶对咱们的好知道吗,千万别听了咱娘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反而怨怼上三婶,知道吗?」 梅娘对着妹妹一通告诫,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知道了,三婶对咱们好,我也对福宝好。」 兰娘点点头,她可喜欢福宝妹妹啦,三婶是福宝的亲娘,她也喜欢三婶。 这逻辑有点问题,但最终的效果没毛病就成了。 梅娘点了点头,决定时时刻刻注意着妹妹,坚决不给她那个亲娘教坏她的机会。 她们可是单家的姑娘,不是他们王家出来,一辈子为男人生为男人死没有自己主见的傀儡,奶说了,女人首先就得自己立得起来,你要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你还怎么能要求你将来的夫婿,你将来的子女看得起你呢。 现在这世道对女人已经够艰难了,女人要是自己还苛责自己,那全天下哪里还有女人容生的地方。 梅娘的年纪未必能想的那么深,但她看的明白。 泼辣的奶奶,刁钻的大伯娘,有一手好绣活的三婶娘一个个都过得很好,唯独她娘在娘家不讨喜,在婆家还将上上下下得罪的彻底,她不想步上她娘的后尘,那就得听奶奶的,将曾经她娘教她的那些东西,全都忘光光。 姐妹俩手牵着手朝三房的屋子走去,蒋婆子站在门帘后,原本放在门帘上的手收了回来,嘴角挂着笑,回房准备睡一个美美的午觉。 梅娘这个孙女她没白教,有这个一个姐姐看着,以后兰娘的事,她也不用太操心了。 「给。」 单福才将自己没咬过的那半个烙饼掰成了两半,递到二堂哥和小堂妹的手里。 以前他都是吃独食的,可从来都不乐意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兄弟姐妹们分享,还是后来王春花没在家的那段时间,他发觉到和大家分吃东西的乐趣,才渐渐养成了这个好习惯。 而且他聪明的察觉到,吃独食,他就只能吃到一样好东西,而分享着吃,他却能吃到大房三房有的,二房却没有的美味,更让他对分享这件事乐此不疲。 「这是奶烙的饼吧,真香,只可惜上一次烙饼咱们没赶上,不知道这两天奶奶会不会再烙一次饼给咱们吃。」 前些日子烙饼的时候,福宝已经吃了两个了,因此这一次三堂哥分的时候,她就没要,而单福德没有推拒,干脆的将堂弟递过来的饼子接到手里,撕下一块韧劲十足的烙饼,嚼的香甜。 这可是新收的小麦磨的精面,越嚼越香,嚼多了,还泛着甜味儿,除了因为时间存的长了,有些干,有些硬,除此之外,简直找不出任何毛病来。 「如果奶还做烙饼的话,我得求奶给我的烙饼摊上一个鸡蛋。」 单福才嘴巴嚼啊嚼啊,想着加了鸡蛋的烙饼的滋味,口水飞速分泌,都不觉得饼子干了。 「看你那出息。」单福德那可是有大追求的,他的饼子起码得加两个鸡蛋,还得抹上猪油芝麻和香葱,一口咬下去,兹啦兹啦冒着油水,还有鸡蛋葱花的清香。 嘶——不成啦,不能再想啦。 单福德加快了吃着嘴里烙饼的动作,明明刚吃完午饭不久,嘴里还嚼着饼子,怎么肚子就又觉得饿了呢。 「奶奶一定会做的。」 福宝看着哥哥高兴的吃着烙饼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小心虚。 看她往日里觉得二伯娘这不好那不好,可至少二伯娘还知道留点好吃的给三堂哥,而哥哥对她那么好,之前吃烙饼的时候,她光顾着自己吃的满嘴流油的,都忘了给哥哥留一些。 心里狠狠谴责了自己一下,单福宝决定,今天回去,就央着奶奶再做一顿烙饼。 就像哥哥和三堂哥希望的那样,做加了鸡蛋撒了芝麻香葱的那一种。 三兄妹高高兴兴的想着饼子的一百种做法,朝着和小伙伴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这道菜——」 荣信接到到坝江县当县令的任命不久,就在吏部的任命书到达坝江县之前,先来这个小县城里,看看当地的民风,以及上一任县令的风评。 逛了一上午,他走访了附近几个村镇,对于坝江县的现状,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总体来说,这个小县城算不上富裕,但胜在民风淳朴,附近也没有什么久治不掉的匪贼山寇,在这样的小县城当县令,不说挣下什么大功绩吧,但至少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心里隐隐有了数,正好也逛了半天了,荣信干脆带着仆从,随意找了间看起来有点派头的饭庄,准备好好吃上一顿当地特色的饭食。 红焖肉是店小二给他推荐的,据说店里的红焖肉一天只卖二十份,他来的凑巧,正好今天预订了这二十分钟红焖肉的其中一户人家,因为家里出了点事不来了,就多出了一份红焖肉。 听店小二将这道普通的美食说的天花乱坠,荣信打心眼里不相信,他好歹也是权贵出生,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样偏僻的小县城,还能有让他赞不绝口的美食? 但等到这道菜上来,他才发觉,自己好像要被自己给打脸了。 怎么说呢,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红焖肉,这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但比起京城或是南江的那些厨子,就稍逊一筹了。 不说火候,就是这道红焖肉调配的酱汁,就远远称不上非凡两字。 但有一点,是他吃过的其他红焖肉,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一份的,那就是原材料猪肉。 v第五章 荣信可是个老饕,还天生长着一根金舌头,不是他吹,但凡他吃过的东西,他都能将里面的配方尝的七七八八,好在他的家境,也不可能让他去当一个厨子,不然他绝对会是许多老字号黑名单上的人物。 这一份红焖肉,刚一入口,他就发觉了这和他以前吃过的那些猪肉的不同。 就这份原材料,完全称得上极品两字。 软糯浓香,没有一点猪肉该有的肉膻味,就是那么朴素天然的味道,足够将厨师在烹饪上的不足完全弥补。 忍不住就着猪肉吃了三碗米饭,直到再也吃不下的时候,那碗红焖肉,也已经被他吃的精光。 奇异的,他还一点都没觉得腻。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了这份红焖肉之所以那么受追捧的原因了。 「您来的还真不凑巧了,今天最后那份红焖肉,被那位爷给定下了,不过您要是真想吃啊,可以在咱们饭庄里预定,我瞅了眼,明后天的份是没了,但大后天还有两份没定完,爷要是想要,给个三十文的定金,我就帮您把那份红焖肉给留下,要是不想在店里堂吃,也可以让府上的人来店里头取。」 荣信吃的满意,正琢磨着之后几天是不是也来这家店里打打牙祭的时候,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店小二这么对刚进饭馆的男子说道。 感情这红焖肉,还不是你想吃就立马能吃的。 刚刚他还当那个小二说的什么每天限售二十份的话是幌子,就是为了来吊别人胃口的,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了,他能够吃上面前这份连汤汁都没带剩下的红焖肉,真的是他运气好了。 「那你们家的玉笋鸭和富贵鸡呢,别说也都被订完了?」 站在门里边的有钱人家少爷打扮的男子扇着折扇,有些郁闷的问道。 「还真是不巧,都被订完了,您是知道的,咱们家的富贵鸡比红焖肉更难订,一天拢共也就五个,现在都排到十天之后去了。」 小二笑的自豪,店里头的招牌菜招爷们喜欢,连带着他这个店小二面上也有光不是。 「诶,早知道前些日子就不该跟我爹出远门。」 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出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会不知道以前就他们小圈子里知道的好东西变得那么抢手了,居然还搞了什么预定这一出,想要来吃顿好的,还得排位置,怪让人气闷的。 可谁让要抢的东西更让人喜欢呢,男子也就因为没能吃到好吃的郁闷了片刻,但是对红焖肉以及其他菜色的期待,却更盛了。 他也没胡搅蛮缠,就按照店小二的话,付了定钱,定下了一份红焖肉以及一份富贵鸡,然后也没吃店里其他东西,叹着气走了。 「那位小哥儿。」 听着两人的对话,荣信没忍住,冲着小二招了招手。 「你们刚刚说的那玉笋鸭和富贵鸡,难道也如同这份红焖肉一样,是你们店里的招牌?」 荣信有些好奇,想着刚刚那份红焖肉的美味,明明都是吃饱的人了,却又开始感觉到了馋意。 「是啊客官。」 小二咧着嘴,笑容灿烂:「之前我没和您说,就是因为今天咱们店里的玉笋鸭和富贵鸡都被订完了,您要是想吃,最快也得等到十天之后了。」 说起店里的招牌菜,店小二那是滔滔不绝:「您是没吃过咱们店里的鸭和鸡,但凡吃过的,就没有一个说它不好的,香、嫩、鲜、滑,啧啧,让人恨不得连骨头都吞下去。」 说着,小二瞧了眼荣信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其他几个菜肴,以及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那份红焖肉,自信满满的说道。 「那成,给我定一份玉笋鸭和富贵鸡,还有红焖肉,刚刚听你说的,大后天还剩下两份没订完,刚刚那个小爷订了一份,剩下的那份我订了。」 想着还有两天才能吃到这样的美味,荣信都有些提不起劲来了。 说来也怪,都是猪肉,怎么这家店的猪肉,就那么美味呢。 荣信的出生可不简单,作为京城广陵侯府二房嫡出的三少爷,他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没见过。 就拿猪肉来说,他吃过最好的,要属当初属国兰陵国献上来的黑猪肉。 兰陵国疆域不大,国民稀少,因此一直渴求他们姜国的庇佑,作为兰陵国最出名同时又很珍惜的特产,每年固定会朝姜国献上十头黑猪,除了宫里头消耗的,皇亲贵戚能够分到的,就不足一掌之数了。 传闻,兰陵国的黑猪饲养与一般的家猪不同,因为兰陵国人能歌善舞,那些被精心饲养的黑猪每天都能听着动听悦耳的歌声,看着赏心悦目的舞蹈,因此心情愉悦,肉质随着黑猪的情绪变得更加娇嫩可口。 同时兰陵国的黑猪拥有广袤的活动空间,充足的锻炼能够让它们的肉质变得紧实,不显肥腻。 荣信曾经有幸吃过一块比六七岁儿童巴掌还小的黑猪肉,就这么大一块,还是因为他得家里的老祖宗喜欢,所以才被分到的,家中那么多兄弟姐妹,很多还没有他这样的福气。 确实,被精心烹制的黑猪肉名不虚传,荣信也原以为这将会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猪肉,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一叶障目,原来在他们姜国的大好河山里,还有比兰陵国作为贡品呈上来的黑猪肉更加美味的猪肉。 「对了,不知道你们店里的猪肉,是从哪家肉铺进的货。」 荣信迫不及待就想吃到这份独特的美味,想着店里大师傅差强人意的手艺,要是换做他带来的那位大厨烹制那块猪肉,估计美味还能有所提升。 「不好意思嘞这位爷,进货什么的,那都是咱们大掌柜管的事,咱们这些底下的人,可插手不了。」 那个小二摇了摇头,眼神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警惕。 荣信很快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现在这家店以这几道菜作为招牌,依靠的可都是那份原材料,他不知道这个县城里像他一样吃出来这道菜的美味不归功于厨子,而是归功于食材的人有哪些,但是这家店的掌柜和厨子却对是心知肚明的,既然这样,他们绝对会将原材料的来源藏得死死的,生怕被对家知晓,从而失去了竞争力。 心中晓然的荣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订了之后那几餐饭,然后等他的仆从将他点的,却没吃完的那些饭菜吃干净,然后才从饭庄离开。 v第六章 「你们来的也太慢了些。」 福德带着弟弟妹妹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孩子等在那儿了,福宝看到,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小姑娘,看上去,似乎都是跟着家中的兄长一块过来的。 一群早就等急的男孩可管不得那么多,拖着福德和福才的胳膊,就拉着他们往山里头跑,生怕去的晚了,山里的鸟雀就全飞没了。 对于平日里吃不到太多荤腥的乡下孩子来说,自己打到的鸟雀以及摸到的鱼虾就是他们解馋的最好的东西。 福德倒是记得妹妹,只可惜作为孩子里头耍弹弓耍的最好的,他的两边都黏了人,压根就没机会顾得上妹妹。 好在人群里还有两个小姑娘,主动过来和福宝搭话,让她不至于很孤单。 「你就是福宝吗?」 一个皮肤略黑,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姑娘有些扭捏地走到福宝的边上,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害羞地扭过头去。 她长得可真漂亮,白的像剥了壳的鸡蛋,眼睛比野葡萄还大,亮闪闪的。 因为家人的过度紧张,在福宝小的时候,接触最多的还是家里的兄姐,和村里同龄的孩子,反而没什么相处,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将村里的孩子认全。 就好比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两个小姑娘,一个没开口说话的,她认得,是她哥哥玩的最好的朋友牛铁柱的妹妹牛铁花,因为牛家就她一个闺女,同样很得长辈的喜欢。 而现在和她说话的,她就忍不住出来了。 「我叫秀莲,那个是我哥哥。」 秀莲的性子有些胆小,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看得出来,这一趟出来,她不纯粹只是来玩的,还带着家里长辈布置好的任务。 福宝顺着秀莲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矮小瘦弱的背影,对方就跟在她哥哥身后不远处。 看起来,同样也是个不认识的。 「秀莲他们家是几个月前搬过来的,你不认识很正常啦。」 牛铁花大大咧咧地拉过福宝的手,捏着软乎乎的小手掌,心里美滋滋的,忙里抽闲,为符秀莲当起了介绍人。 「嗯嗯。」符秀莲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方虽然没有听说过她,但是她来到平柳村不久后,就听说了福宝的名字。 村里的女孩都羡慕她,觉得她命好,同样出生乡下,却可以像镇上县城里的小姐一样,什么活都不用干,家里人还宠着捧着,大家都说,就凭单家人对她的喜欢劲儿,将来她出嫁,嫁妆一定给的很高。 女孩们虽然年纪都不大,但也明白,女人嫁人后,嫁妆的薄厚就是她们的底气,尤其是在乡下,能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简直能在妯娌里头横着走。 符秀莲家对女孩说不上差,但绝对也称不上宠,她来到平柳村,看到牛铁花这样能够和家里的兄弟犟嘴,能够和家里的男丁一块上桌吃饭的情况就已经够吃惊了,在听到福宝连活都不用干,每天睡到自然醒时,那惊讶就别提了。 但是现在看到真人,她忽然又觉得,她要是有一个这么漂亮又乖巧的妹妹,她估计也舍不得她干活,单家人对她的喜欢,不是没有道理的。 「福宝,我娘可坏了,今天我难得和我大哥出来玩,她还让我割一筐野菜回去。」 牛铁花一下又一下摸着福宝的小肉手,还时不时捏捏她肉呼呼的小胳膊,委屈的说道。 「不过好在还又秀莲陪我,等会儿他们那些个小子去打雀儿的时候,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寻野菜吧。」 牛铁花就不爱和他们那群臭烘烘的小子一块玩,那些浑身汗臭,咋咋呼呼的臭男人哪有她的福宝来的可爱啊。 最要紧的,天气热的时候,福宝身边还清清凉凉的,比浇几桶井水更让人凉快。 「好啊。」 福宝看着牛铁花和符秀莲背着的竹篓就有些懊悔,早知道她也该带着一个篓子来山上,不然等会儿找到什么山谷之类的东西,可带不回去。 「嘭——」 「诶呦——」 福宝摸着脑袋,刚刚不知道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砸到了,从小被爹娘娇惯着养大,忽然间连这点疼都受不了了,随着疼痛袭来,眼泪瞬间飙下。 「嘭——嘭——嘭——」 茂密的古树枝丫间,不知道什么东西,不断拿着东西朝福宝站着的位置砸来,连带着牛铁花和符秀莲也受到了攻击。 走在前头的福德听到了妹妹的痛呼声,也顾不得兄弟了,急吼吼地就朝妹妹跑来。 这时候,树上的攻击变得更加密集了,福德和跟在他后边跑来的一群男孩都没工夫停留,找出罪魁祸首,只来得及脱下最外头的罩衫,挡着树上不断的攻击,带着几个女孩往另一边跑。 而然树上的攻击并没有停止,一群人只来得及躲避,然后看着树上那一群奔跑的小影子随着他们一路行进,直到树上的东西,找不到扔他们的武器了,停下攻势,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小松鼠站在树杈上,透过树叶看着人群中央红着眼睛和鼻子的可爱小姑娘,叉着腰得意了一小会儿。 它们可是把存着过冬的粮食都给送过去了,现在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该爱死它们了吧。 「今天树上那些松鼠怎么都发疯了啊。」 这一群带着女孩们躲避的小子里还是有几个眼尖的看出了刚刚是什么东西攻击了他们。 v第七章 但正因为看明白了,所以才疑惑。 说起来,往日山脚下这一块,没什么凶猛的动物,但是松鼠猴子,还是能见到不少的,尤其是这块向南朝向的山脚处,有一片野果林,是这些小动物最喜欢的地方。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小动物和他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村里的孩子从小就在这一片玩,知道那些小动物最爱成群结队,同时还是个心眼小的,要是惹到它们当中的一个,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因此每一次打鸟都会记得避开松鼠猴子,偷摘野果的时候也会注意瞧着,附近有没有松鼠猴子盯着,省的被那些小畜生当做他们是偷东西的贼,因而被攻击。 想了想,刚刚他们也没做什么惹怒它们的事吧,弹弓也没掏出来,更是没一个人停下脚步摘野果。 难道是几个女娃子做了什么? 这么想着,几个小子就有些不开心了,摸了摸刚刚被砸的生疼的脑袋胳膊,埋怨那几个把女娃带过来的人。 本来他们男孩子一块玩,要几个娇滴滴的女娃娃跟着算什么事啊,现在好了,不知道哪一个不懂事惹怒了大山外围最难缠的一群小东西,也不知道等会儿跑出去的时候,还会不会被逮着一顿攻击呢。 「你们看,这是什么?」 等树上的攻势停下来,那些小动物终于厌烦了对他们的攻击后,原本将外罩衫套在头上躲避攻击,跑在最后头的小子蹲下身,捡起地上一颗饱满的榛子,对着前头停下来的小伙伴高兴地说道。 他们这片大山里有榛子树,这是一些有本事的猎人传出来的,据说那片榛子树林在深山里头,只有最厉害的猎人才能走到那么深的地方。 平柳村就有几户猎户,他们有时候进山没有收获,就会从深山里带一些外头没有的果实贩卖给村人或是行走的小贩,弥补自己进山的损失,榛子,就是那些果实中最受孩子们喜欢的。 平柳村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尝过榛子的味道,因此对那种酥香中带着油润的口感念念不忘,此时那个男孩捡起地上那个他一年都不一定能吃到两三个的榛子,顿时就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并且很快蹲下身,捡起了地上那些刚刚被当做武器砸过来的果实。 被他这话一提醒,那些孩子也顾不上埋怨惹怒了松鼠的罪魁祸首了,赶紧蹲下身,捡起了地上那些可以食用的果实。 「还有松子!」 「还有小核桃!」 这些都是极易储存的坚果,成熟后只要放在避光音量的地方,放个一两年都不会坏。 「还有山稔,可惜给砸烂了。」 听到有好吃的果实,牛铁花也不计较刚刚被砸疼的脑袋了,赶紧蹲下身,把那些果实往自己的篮筐里装。 她手里捏着一颗紫红色的山稔,刚刚在投掷的过程中,果实早就被砸烂了,此时她将那颗果子拿在手里,将上面的泥土和叶子屑拿开,将果实往嘴里一扔,还不忘舔了舔手指上的汁水。 山稔是山间的野果,生长才六月中旬,紫红色是它半成熟的时候,这时候的果实最甘甜,比起完全成熟时的乌黑色果实,更加得孩子们的喜欢。 「还疼不疼了。」 单福德没和那些同伴们一样蹲下身捡果子,而是心疼的看着妹妹脑袋上那一个大肿包,帮她轻轻揉着,还不断吹着气。 这个肿包是福宝第一次收到攻击时砸的,之后的那些攻击因为她的及时躲避,以及后来单福德他们过来帮忙用外罩衫挡着,所以并没有在她身上造成多大伤害。 可就是这样,也足够让来到这个世界后,被娇惯了那么多年的福宝委屈坏了。 尤其是看着哥哥心疼的模样,隐隐还觉得更疼了,更想哭了。 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刚刚她被攻击就足够让哥哥着急了,现在她要是敢哭出来,还不得把她哥给急疯了。 「没事了,其实一点都不疼。」 福宝破涕为笑,还装作没什么事的揉了揉自己额头上的大肿包。 「嘶——」 这一揉,顿时又想飙泪了。 这山里的动物怎么那么坏啊,她什么都没做,光盯着她一个人砸。 福宝隐隐意识到,那些攻击似乎都是朝她来的,要不是她哥那衣服把她给挡住了,她这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还不被砸成事故现场啊。 「哥,我也想吃榛子。」 福宝知道,让她哥盯着她的额头伤口,那今天的上山之旅估计就要告吹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得到奶奶的允许上山呢,要是就这样回去了,恐怕下一次再被奶奶放出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怎么都得玩痛快再回去啊。 再说了,大家都被树上的小动物给攻击了,也没见哪个像她这样流猫尿,包括看上去最柔弱的秀莲,因此福宝觉得,她也能很坚强的撑完全程的。 「咱们今天上山,可真是大丰收了。」 其中一个眼疾手快捡了一大把榛子的小男孩高兴地说道,这都是多稀罕的东西啊,以往猎户们带着这些东西下来,买的最多的就是那些走夫,听说这些山里头的山货,他们都是送去给县城里的大户人家的。 村里人没什么钱,顶多也就年节的时候,找猎户要一些干瘪的,走夫小贩不要的山果,他们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能够痛痛快快吃上一顿过。 这些孩子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拿着这些山果回家,家里人兴奋愉悦的模样了。 「吱吱吱吱——」 「吱吱——咕咕——」 站在树梢的松鼠懵逼了,那对小萝卜头捡什么果子啊,又不是给他们的。 气愤的小松鼠们从树叶的遮盖下显出身形了,站在不远处望去,就像是树上长了一堆小松鼠。 v第八章 福宝刚刚关顾着逃,并没有看清那些小松鼠的模样,此时看着那一个个胖乎乎,带着蓬松大尾巴的小可爱,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啊,整颗心都被萌化了,真想偷一个带回家养。 「吱吱——」 一个毛色比其他松鼠深了些,同时身形也胖了些,看上去似乎是松鼠头头的小松鼠站出来,用两个小爪子冲着他们比划来比划去,同时愤怒地吱吱叫着。 「哥,它们这是在干啥啊?」 牛铁花停下了捡坚果的动作,用手肘戳了戳哥哥问道。 「不知道啊?难道是还想朝咱们砸点山果?」 牛铁柱憨憨地说道,边上的那些小伙伴听到他的猜测,眼睛都瞪圆了。 刚刚他们觉得松鼠砸人疼,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松鼠是用这些宝贝在砸他们,现在知道了,哪里还会觉得疼的,那简直就是痛的享受,恨不得松鼠再多砸他们几次,最好把他们屯着过冬的宝贝全都砸出来。 村里的孩子曾经听长辈们说过一个在荒年里发生过的故事。 故事的梗概就是有一年他们这里发生了旱灾,找不到粮食的村民四处凿洞,结果从地里的田鼠洞里,挖出了零零碎碎加起来十好几斤的粮食,还有一些人上山,从山上一些枯树干里头掏出了许许多多的山果,加起来的数量比从田鼠洞里挖出来的还要多,那些果子,就是松鼠藏着的,靠着那些粮食,村人撑到了朝廷的救济粮下来,也因此,山脚下的村民听从了先辈的遗训,从来不伤害这一片的松鼠。 这样一来,要是再来什么灾害,他们好歹也能有一批存粮。 可怜的松鼠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天然的储量机。 其实这和松鼠的习性有关,它们的一生,除了吃和睡,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洞藏粮食,据说一只松鼠一辈子藏的粮食,足够一个成人一年的消耗还绰绰有余。 而且或许和生长在山林里有关,它们能够辨别坚果的好坏,将最饱满的果实储存起来,因此在松鼠窝里,你基本发现不了坏果。 不过松鼠的脑仁比较小,通常情况下,80%的食物储藏地会被它们自己遗忘,直到那些被储藏的粮食彻底腐烂发霉,重新化为土地的养分。 听长辈们说过松鼠的这个习性,因此那群贪心的小不点们,恨不得藏了很多很多好东西的松鼠再砸点它们存着过冬的山果下来,就算被砸疼了,他们都无怨无悔。 「吱吱吱——」 胖松鼠都快被气哭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孩。 「吱——」 将自己记得的粮食都砸完的小松鼠气馁了,它们纷纷从这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然后消失在了孩子们的视线中。 现在离冬天还有很久很久,它们得存足足的粮食,下一次,等小可爱一个人进山的时候,单独砸给她,保准让她开开心心的走。 「松鼠走了。」 一群孩子无不可惜地说道,不过看着地上满满当当还没捡完的果子,他们又感觉到满足了,有这个功夫,还是多捡些果子回去吧。 最后这些捡来的山果,按照种类被堆到了一块,然后一群孩子排排坐,按人头分配这些胜利的果实。 福宝被砸了一个大包,可是看到了萌萌哒的小松鼠,还分到了满满一大把需要用衣摆兜着的坚果,同样也觉得开心。 「奶的乖乖——」 申时的时候,一行人总算从山上下来了,这时候蒋婆子已经在门口盼星星盼月亮了。 她给小乖乖炖了一碗嫩嫩的鸡蛋羹,加了芝麻磨的香油,她尝了一口咸淡,滋味正好,想着到时候小乖乖抱着她,一口一口甜乎乎地唤她奶奶,蒋婆子心里就不由美的冒泡。 至于两个孙子,这不是还有儿媳妇看顾着吗,她就不需要多费心了。 苏湘知道婆婆对闺女的疼惜,好处她占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跟着脸色看不出喜怒的二嫂,也开了小灶,帮各自的儿子炖了一碗鸡蛋羹,只是需要从蒋婆子哪里特批的小磨香油,自然是没有了。 等来了宝贝小孙女,蒋婆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稀罕呢,就看到她头上已经褪了红,变得有些青紫的淤伤,顿时就炸了锅。 她的小心肝,这是被哪个给打了。 出去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回来就成了衣服灰扑扑的,就跟在地上打过滚一样,额头还带着包的小可怜儿。 别说福宝还是蒋婆子最疼爱的孙女了,就算是梅娘和兰娘中的任何一个带着伤回来,她也不会置之不理啊。 「让你们俩出去的时候把妹妹看住喽护好喽,就是这么看?这么护的?」 蒋婆子当即就急了,把福宝搂进怀里,乖啊肉啊的叫着,然后转向两个孙子时,眼睛一瞪,非让他们解释清楚孙女头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摔跤不会摔成这样,这都淤青了,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一样,谁那么狠心啊,这么对待她的小心肝。 白玉般的肌肤上,就那点青紫分外显眼,不仅仅是蒋婆子,就连苏湘和王春花也心疼啊。 说来也怪,这个家里她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王春花谁都看不上,包括她男人,也因为之前那一桩事冷了她的心,唯独福宝,还能得她几分真心实意的亲近。 只可惜王春花这人的脑子就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她的亲近方式,未必是旁人喜欢的。 就好比她坚定维护一些女子需要遵守的操持,就觉得福宝将来要是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得学着那些戒条来,觉得福宝应该从小学着干活,孝顺长辈,友爱兄姐,做一个人人喜欢的好姑娘,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嫁一个好人家。 她看不惯家里人将福宝这么一个招人疼的女娃纵容成一个懒汉,将来不好找婆家,以蒋婆子为首的单家人越是什么都不让福宝做,她心里就越急,生怕这样下去,这个好侄女儿就真的难找对象了。 只可惜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个招人嫌弃的,要是说这些和长辈作对的话,估计又得被赶回娘家去了。 v第九章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见天的替小侄女惋惜,却做不了其他什么事。 就好像今天这一出,在王春花看来,要是小侄女不往外跑就没有这桩事了,女娃子家家的,不好好在家里帮着家人干活,或是学一些持家之道,见天跟着小子们往外头跑,还不是给人说嘴的机会。 心里这么想,面上未免也带出了几分。 苏湘还是头一次这么烦自己这个妯娌,这种时候,她还在那儿对着她的宝贝闺女面露责怪,怎么,还嫌她闺女伤的不够重还是怎样? 她可不知道王春花的脑回路那么复杂,只当此刻她流露出来的情绪就是对他们三房不满,对她闺女不满,根本就不晓得,就这样,还是王春花对她闺女的「心疼」了。 「奶,不是别人打的,是被山上的小松鼠给砸的。」 单福宝将自己原本牢牢提着的衣兜打开,让奶奶和娘亲好瞧见自己怀里用衣摆裹着的一堆山果子。 「就是这个,它们用这些果子砸的我。」 刚刚在山上的时候,他们一群孩子一边烤山雀,一边还烤了几个榛子,不得不说,烤熟的榛子和板栗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沙沙糯糯的,分外甘甜,回味悠长。 怪不得都说松鼠是屯食的好手呢,经它们的手砸出来的果子都比自己寻来的品质要高上一筹,就连在现代,福宝都没吃过果肉这样饱满的坚果,她甚至都怀疑,深山里那一片坚果林中品质最好的果子,现在是不是都在他们手上了。 这么想着,自己额头只是被坚果砸了一个小包,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 福宝有些替那些小松鼠们心疼,也不知道它们的小脑瓜想明白了自己这一砸是将自己的存粮都给砸出去了,是不是会痛彻心扉。 此时的她哪里知道,这些果子本来就是小松鼠们砸给她的,还是只给她一人的。 现在小松鼠们确实如她想象中的一样心疼,却只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宝贝,全被一相干的小崽子揣了跑了。 「这是山上的松鼠们砸的?」蒋婆子咋了咋舌,心里头怎么都不相信啊。 家里的鸡啊,鸭啊猪啊的,都那么喜欢自家小心肝,难道这山上的小畜生和家养的还不一样,居然还拿东西砸她的小乖乖了。 「对啊,奶,娘,你们快尝尝这些个榛子还有山核桃,可香了。」福宝迫不及待就向亲近的人展示她这一天被当靶子得到的胜利果实。 「这些,都是那些小松鼠砸的?」 蒋婆子看着孙女怀里那满满一兜的山果,看二孙子和小孙子怀里同样搂着一堆东西,福至心灵,忽然间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些小松鼠,该不是因为喜欢她的小心肝,所以才拿它们觉得最好的东西砸她的吧? 这个猜想有些离谱,但蒋婆子觉得,就那些小东西的小脑瓜仁,完全做得出这样的蠢事来。 「嗯,都是小松鼠砸的。」 福宝重重点了点头,「其实就最开始的那一下砸中了我,后来二哥三哥就替我用衣服挡着了,都没有砸到我的身上。」 她赶紧替两个哥哥辩解了一番,不然好端端的出门,回来的时候反而带上了伤,不管怎么说,两个哥哥作为年纪更大些的孩子,肯定是要受到长辈们的责罚的。 这种大带小的通则,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同样适用。 「福才你也被砸到了?」 王春花顿时惊呼了起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就想把儿子的衣服脱光,好好检查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多出什么伤痕来。 光是看福宝头上的伤就知道,那些小畜生拿东西砸人的力道不轻,她之前说什么来着,儿子就该留在家里好好温书,而不是被三房那个小子撺掇的,净生外心,现在还遭了这样的大罪。 「娘,我没事儿!」 一看自己没来得及躲开,差点让娘当着奶奶婶娘还有妹妹的面扒了裤子,饶是单福才心里敬重王春花这个亲娘,此刻也不得不有些羞恼。 他虽然才八岁,可在学堂这两年,也是学了些伦理纲常的,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他光溜溜的模样,不适合出现在三房的福宝妹妹面前。 而他娘刚刚的举动,显然都没有顾着这一点。 「我真没事。」 看他娘还不死心想扒他衣服的举动,单福才不由加重了音量。 「刚刚松鼠拿果子砸人的时候,我和二哥都脱了最外头的这身罩衫挡着,多数的果子都砸到衣服上了,根本就没打到人,所以我一点都不疼。」 略微带着气的单福才看着娘亲的眼眶泛着红,顿时就如同被戳破的皮球一样,再大的气都散了。 他知道,他娘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现在他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为什么家里其他人拿他娘当隐形的看,两个姐姐都对娘不亲,他不蠢不笨,也该琢磨出点问题来了。 可那总归是他亲娘,对他掏心掏肺的亲娘,别人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都可以,就他不行。 再加上这些年这个家里也就他能和娘说说话,单福才真的不想难得回家一趟,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再让她胡思乱想,到时候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娘,你看,这是我分到的山果,这里有你的一份,还有大姐二姐她们的份,还有爷奶,还有爹爹大堂哥,通通有份。」 单福才讨好的举着手里的那一堆山果,对着王春花体贴地说道,「这些果子可香可好吃了,到时候我多给你分一份。」 「娘的福才啊。」 王春花眼泪汪汪的看着孝顺的儿子,恨不得抱着他痛哭一场。 v第十章 怪不得老祖宗都说生儿子是女人第一要紧事,看这个家里,除了儿子哪个心疼过她,两个闺女眼瞅着就被三房拐跑了,对于这个儿子,她一定要盯得再紧一些,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再让三房将人哄了去了。 王春花抱着儿子,心里熨烫,比喝了一锅子鸡汤还要高兴。 「奶,娘,我和福宝的,也多给你们分上一份。」 福德例来都是嘴巴嘴甜的那一个,看着奶奶和娘亲的表情有些艳羡,当即就拿着自己那堆山果迎了上去。 他已经想好了,妹妹分最多,奶奶和娘亲第二多,至于祖父和爹爹,男子汉哪里需要和家中的女人争这些好东西,凭白没了出息。 想着妹妹吃山果时香甜的模样,单福德都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单独上山一趟,逗着那些松鼠们再拿果子砸他,到时候,岂不是又能得到一堆好吃的山果,哄妹妹高兴。 也怪他要念书,平日里都不能好好照顾妹妹,这趟来看到妹妹消瘦了不少,他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白胖白胖的单福宝表示她不接受瘦了这个说法,这是对她这一身福肉的侮辱。 「给奶奶,给娘。」 听了哥哥的话,福宝也高举了怀里的那一兜山果,一点都没有藏私的意思。 「奶的乖乖啊。」 蒋婆子看着这样懂事的小孙女,真是怎么都爱不够,尤其是她费力的举高手里那一堆果子,然后奶声奶气说着要将这些好东西都给她的时候,真的恨不得将这个小肉团,揉到自己的心尖尖上去。 「都乖,都是好孩子。」 她也知道,不能厚此薄彼,现在孙女受伤的是和两个孙子无关,而且两个孙子也已经尽力护住妹妹了,她就不该再责骂他们。 尤其两个孩子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想的不是一个人独吞,而是和家里人一起分享,这种行为,就应该受到表扬。 蒋婆子摸了摸二孙子和小孙子的脑袋,看着小时候还被王春花养的有些独性儿的小孙子此刻赤诚的眼神,忽然间觉得,听老头子的话,将这些孩子送去书塾念书,或许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不管将来能不能考上秀才举人,至少能识字懂礼,怎么样都比终日呆在家里,跟王春花这个亲妈黏在一块,被她耳濡目染的教坏来的好。 说起来,单福才还是头一次被祖母摸着脑袋夸他乖,让这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紧紧搂着怀里那堆果子,从脸颊直羞红到了耳尖。 最后,福宝被苏湘带回屋上药去了,至于三个孩子带来的山果,也被蒋婆子收了起来,等到时候统一分配。 不过因为三个孩子的强烈要求,在场的梅娘姐妹,以及王春花和苏湘都各自分到了一小把山果,蒋婆子原本也是有份的,只是她转头就将自己分到的那把果子又放到了藏山果的大罐子里,打算给她的小心肝留着慢慢吃。 她心里可比谁都明白,这些果子是怎么来的。 那片松鼠群在山脚那一块生活了可有上百年了,老松鼠小松鼠一代接一代,除了曾经饥荒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受不得饥饿上山,往那些被松鼠遗忘了的粮仓里得到过食物,在那以后,又有哪个得到过松鼠这样的馈赠。 从来就没听说过松鼠拿粮食砸人,一砸,还是十好几斤的分量,等于就是全松鼠群出动,砸光了它们身边能马上取到的存粮啊。 这么一来,功臣是谁,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在蒋婆子看来,这就是自个儿小心肝的功劳,为此她还受了小罪,旁人不知道这份天降之喜来源于她就已经够让小心肝委屈了,她总得给她孙女多留一点松鼠们送给她的好东西,让她多甜甜嘴吧。 这么想着,蒋婆子又有些肉痛了。 刚刚孙子可是说了,和他们一块上山的孩子,每个都分了差不多分量的山果,也就是说她的小乖乖让人凭白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别人还不知道,别提感激了。 榛子之类的山果长在深山里,除了一些有本事的猎户,其他人压根就不敢跑那么里面,去取这些好东西,所以现在这类山果的市价不低,有些小贩专门帮着城里的大户人家收这些山货,价格都赶上猪肉的价格了,蒋婆子粗略估算了一下,每个孩子分到的山果起码得有个一两斤,也就是说她孙女让人占了十多斤山果的便宜,换算成银钱,也得有一二两了。 不成了,不能在想了。 看着装了大半罐子的山果,老太太捂着胸口,都快疼的喘不上气来了。 这大半年来,家里因为加大了肉猪和鸡鸭的养殖,靠着这些家畜赚了不少钱,可对于精明的蒋婆子而言,浪费了一个铜板,依旧能够让她心疼一整天。 猜到了真相的蒋婆子心疼,不知道来龙去脉的王春花也心疼。 那可是她儿子拿来的果子啊,凭什么就归到公中里去了。 王春花看着手里那一把山果,想着被婆婆收起来的那一罐子山果,体积上的重大悬殊,让原本以为能够将儿子找来的那些果子统统据为己有的王春花别提多郁闷了。 「诶——」 看着什么都不懂,依旧傻乎乎的小儿子,王春花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个儿子好好念书,只有他出息了,在这个家里,她才能够真正抬起头来。 今天你家孩子吃山果了吗? 这是平柳村最近这些日子,最时髦的话题。 以往村里能够吃到那些珍贵山果的,也就那些敢于进到深山里的猎户,以及那些舍得花钱问那些猎户买这些好物的人家,许多人一辈子,或许连榛子核桃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更别提尝到榛子的味道了。 于秀莲的爹娘,就是那些个从外头迁移过来,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榛子和核桃的人之一,因此在看到一双儿女带了这样的好东西回来后,也没责怪女儿没有摘够野菜和菇子,高高兴兴的跟村里人显摆起来。 块头比较大的榛子和核桃她舍不得,就拿着一些看上去比较小的松子分给了一众邻里,分的也不多,每人就三四颗,仅够尝尝味道,不过因为东西足够贵重,就算只有那么一点,也足够他们一家更好的融入到村子里去了。 因为于家这一出,那些上了山的孩子得到山果的事就瞒不住了,村里人原先也没有想到,原来进山,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就在消息传出来的当天,村里就有一拨又一拨的人进山,试图惹怒那群松鼠,让它们拿那些珍贵的山果砸他们。 v第十一章 结果一切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们惹怒了松鼠群,没等来山果,却等来了一把把小石子和小土块,要不是那些进山的都是大人,恐怕还会被伤的不轻。但即便这样,等他们从林子里逃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已经灰头土脸了。 「我看就是那群松鼠在发癫。」 一个想要占便宜,结果被松鼠一通教训的婆子,理着凌乱的头发,没好气地冲围观的村民说道。 「就是,白白害的我们受了这样的罪过。」 一个同样受了罪的矮瘦男人,摸了摸被砸疼的地方,龇牙咧嘴的说道。 有了这支队伍打前锋,村里人也明白了,或许之前那群孩子能够得到松鼠的馈赠,只是侥幸罢了,也没人敢鼓起勇气,再去招惹那些小心眼又记仇的松鼠的麻烦了。 现在可不是饥荒的时候,除了破釜沉舟,就没有其他活命的方法。 他们村里也没到饿死的时候,而这些年松鼠群吃好的喝好的,队伍越来越庞大的,尤其山脚下还有一群猴子,那才是一群不要脸的,惹到了那两群记仇的小东西,除非你不打算在村子里安生待着了,不然它们能将你的屋子都偷干净了。 为了那些山果,似乎也没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而且现在他们小打小闹村长未必会说什么,等事情闹大了,村长和族中的一些长辈一定会站出来制止的,不干扰松鼠群的生活,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蒋婆子美滋滋的磕着瓜子,听着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关于松鼠群的事,看破不说破,心里比明镜还清。 就这群歪瓜裂枣的,也想招松鼠们的稀罕啊,他们以为他们是她的小心肝呢。 「铁根媳妇儿,听说你家三个孙儿也上山了,恐怕带来的果子,你都吃不完了吧?」 说话的是那个上山讨果子未果的婆子,同时也是那个闺女老大不嫁人,一直盯着单峻河和单峻海,希望苏湘和王春花出事的那个王李氏。 在前年,她那个闺女终于留不住了,被她强硬着找了一个鳏夫远远嫁了出去,据说那个鳏夫待她不好,不久前还流了一个孩子,是被鳏夫前头那个妻子留下的孩子推到流掉的。 为此婆子在村头巷尾哭嚎了许久,她心疼自家没福气的闺女,却不觉得这件事里头有她什么问题,而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单家的头上。 要是苏湘能够难产死掉,要是单峻河能够爽快的把王春花给休掉,娶了她的闺女,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的闺女就不会遭这样的罪了。 也因此,这些日子她找着机会就要刺蒋婆子一下,单家要是不痛快了,她就高兴了。 听说那一天上山的孩子是按照人头均分的山果,当天单家有三个孩子上山,对于那些只有一个孩子上山的人家而言,可不就占了大便宜了,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要引得那些人家对单家心存芥蒂呢。 但是她没想过,当时带着兄弟姐妹上山的,可不止单福德一个。 就好比于家兄妹和牛家兄妹,都是一家分了两份果子的,虽然比不上单家,可也比其他人家来的多。 「说起来我还真就心疼了,我家铁柱回来,晚上他给他脱了衣裳冲澡,身上全是青青紫紫被山果砸出来的痕迹,照我们这些当娘的心思,宁可不吃这些好东西,也不乐意看到孩子遭罪啊。」 说话的是牛铁柱和牛铁花的娘,她的余光看了眼那个灰头土脸的婆子,自家儿女凭被松鼠砸挣来的果子,分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怎么了。 「就是,我家秀莲身上也被砸的不轻,这还是个小姑娘呢,我这个当娘的恨不得替她受了。」秀莲娘也出来说话。 「没错,有些能够狠心把自家闺女嫁给鳏夫,连孩子被活生生打没掉都没见替闺女出头的人家,怎么能够明白咱们这样宁可少吃点好东西,也不想孩子受罪的人的心情呢。」 蒋婆子话中带刺,狠狠刺了那个撩火的婆子一刀。 「我啊,看到我家乖乖头上被山果砸出来的小包就心疼,最近这段日子啊,山上就是有再好的宝贝,我都舍不得让我家乖乖上山了。」 蒋婆子拍了拍衣摆站起来,正好她拿出来的那一捧瓜子也磕完了,是时候看看她的小心肝起没起床了。 「你说谁呢?」 那个刁婆子王李氏气的脸红,她闺女都够惨了,这蒋婆子是得多黑心呢,才拿这件事戳她的伤疤。 「谁狠心我骂谁。」怎么着,蒋蕙兰还怕她不成。 连个眼风都没给那个婆子留下,蒋婆子撇了撇嘴,就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了。 她给闺女出头她还仗她有几分慈母心,结果呢,村头巷尾倒是听了她一通骂,也没见她带着她男人和儿子去女婿家给女儿出头,对这样的人,她还有什么好说道的呢。 「你骂谁呢,你……」 王李氏被松鼠砸了一通,此刻就和炸药包一样,一点就炸,现在被蒋婆子拿闺女当幌子一通指桑骂槐,还不把人给气炸了。 好在边上的人都拦着,没真让她追上去和蒋婆子闹,至于她后面那些话,蒋婆子早就走远了,也听不见了。 不过不得不说,有了刚刚铁柱娘等人的说法,原本在孩子带着果子回来以后,越想越觉得果子的分法有些问题的人家不吭声了。 单福宝额头上的小肿包可是鼓了好几天呢,牛铁柱等人身上是不是真有那么多伤,他们也不可能脱了人家的衣服看清楚。 人家遭了那么多罪了,按人头分自己那份山果,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婶子!」 「奶奶!」 蒋婆子慢悠悠回到单家院子外的时候,正巧撞上了过来收鸡鸭的严坤父子。 自从半年前起,单家和严家达成了协议,以后单家的猪都由严家来收,价格比市场价每斤都高出两文钱,这些年,也不知道严家搭上了城里哪家酒楼的东风,收猪的价格比之前定好的高上了十几文,比镇上县城猪肉铺卖的猪肉价还高了。 v第十二章 为此,蒋婆子狠了狠心,一口气养了十几头猪崽,全力供应严坤的需求。 鸡鸭的供应,是三个月前开始的,那时候严家收猪价刚提上去,蒋婆子觉得严家实诚,毕竟单家的猪卖给了他,私底下他自己找到了高价收猪的买家,那也是他的本事,所有的利润已经和单家无关,可他还是主动提出要给单家涨收猪价的事,蒋婆子心中感慨严家人的赤诚和厚道,就做主送了一只老母鸡和一只老鸭给严坤,让他给自己和山生好好补补身子。 就是那天以后,严家除了收猪,还多收了鸡和鸭这两桩生意,只可惜单家就那么点人,加上又多养了那么多猪,一时间扩大不了太大的规模,因此只能按照每十天供应五十只鸡和二十只鸭的速度,给他供应鸡鸭。 就这个,还是基于他不收老鸭和老鸡的基础上,半大的鸡鸭出栏的速度快,不然单家还真吃不消。 但光是这样,单家人就不得不将边上一户绝户人家的老宅买了下来,然后将院子外的猪圈鸡鸭圈和那个老宅子打通,扩张了养殖场地。 又为了整理干净猪圈和鸡鸭圈,不至于让那些粪便的臭味熏到自家,蒋婆子还带着两个儿媳妇每天都要仔细将牲畜棚里的粪便清扫一遍,然后拿去沤肥,浇灌田地。 累是累了些,不过看着那一个个和银钱画等号的家畜,和那些因为营养丰富,长得比以往更好的庄稼,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山生哥哥。」 单福宝正被娘亲逼着刺绣呢,看着堂姐们手里乖巧的绣线,在她手上就有些不听使唤,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才能逃过去呢,就听到了外头熟悉的声音。 她立马就猜到是谁过来了,当即欢呼着放下了手里的绣绷,跟逃命似的,冲出了房间。 苏湘看着闺女鬼灵精的模样,扭过头瞧了一样绣绷上那个跟螃蟹神似的菊花,心里头哭笑不得,也熄了将人叫回来,让她接着绣花的心思。 「你们可别学你们那个妹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不好本事,也不知道将来嫁人了怎么办。」 苏湘对着一旁两个乖巧的侄女略带责怪地抱怨了一通,实际上她心里还真不觉得闺女会不会刺绣,是一件多要紧的事。 她和孩她爹从小就给她攒着嫁妆,手里有银钱,还怕没底气不成? 而梅娘和兰娘就不一样了,看王春花的样子,显然就是个靠不住的,而二伯哥虽然疼闺女,却太憨,显然也不像是那种能够给闺女攒下丰厚嫁妆的人,这么一来,她们能够依靠的,很大程度上就只有自己了。 苏湘好心将这手绣活教给两个孩子,也是因为心疼她们俩,是真心希望俩个姑娘能够学好这一手本事,将来不论丈夫靠不靠得住,至少有自己谋生的本事。 「嗯。」 梅娘和兰娘点了点头,乖巧地绣着手里的手绢。 梅娘看着温柔的三婶娘,第一万次幻想,为什么温柔的三婶娘不是她亲娘。 有三婶娘这样的娘,即便多了三叔那样一个不着调的亲爹,她也认了。 「山生哥哥。」 福宝没想到,哥哥回书塾了,老天爷就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救星,每天被娘亲拘着绣花,她都快长出蘑菇来了。 「福宝妹妹。」 严山生看着那个冲他跑来的小姑娘,多想抱抱她,亲亲她。 不过他记得爹爹的告诫,他现在已经不小了,作为外姓人,他要是对福宝做出太亲密的动作,让外人瞧见了,对福宝的名声不好。 作为自己被人指着脊梁骨从小骂到大,污水被泼了一盆又一盆,至今都只有单家几个孩子和他做朋友的人,严山生深知那些碎嘴的婆子嘴巴有多臭,外界的流言蜚语,有多么的无端,且让人痛恨。 他自己受过的罪,半点都不想福宝再受一次,因此即便心里很想很想,他都克制住了,在福宝冲他跑过来的时候,只是成熟稳重的,将双手背在身后,然后冲她点了点头,喊了她一声妹妹。 将手背在身后,是因为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将小姑娘给抱住了。 「宝宝,你头上的伤是怎么了?」 宝宝,是严山生心里偷偷给福宝想出来的亲昵称呼,只可惜这个称呼他只敢在心里叫叫。 这一次,在福宝凑近了,被他瞧见了额头上还留着淡淡印记的伤痕时,一个没控制住,就被他叫出声了。 宝宝? 福宝抖了抖,有些牙酸,看着严山生高大的个头,严肃的表情,一点都想象不到,这样肉麻的称呼,居然会是对方说出来的。 好在严山生在她心里一贯都是沉稳大气的好哥哥形象,加上他一贯少话,并不是什么油嘴滑舌的男孩,因此虽然被叫了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福宝也没有多想。 谁让她名字就带着一个宝字呢,被叫宝宝,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是什么大伤。」 福宝无所谓的揉了揉额头,这个伤早就已经不疼了,她还急着和严山生分享她从山上得来的好东西呢。 「你快跟我来看我给你留了什么好吃的。」之前家里分那些坚果的时候,她给严山生留了一些。 毕竟人家有什么好东西就记着她,吃了严山生给的那么多糖果糕饼,她不想着点人家,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再者,福宝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盲婚哑嫁的古代,她身边能够接触的异性总共就那么几个,这不是被大伯娘和二伯娘的事吓着了吗,她从小就琢磨着要替自己养成一个知根知底的小丈夫。 现在相处下来,老实踏实的严山生,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点小心思她谁都没有说过,对外的表现也只像是对待一个亲近的哥哥,毕竟将来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v第十三章 说完话,福宝上前拉住了严山生的手,拽着他往屋里走。 严山生只觉得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把他的手握住了,软绵绵的,嫩乎乎的,他都不敢反抗,生怕自己的蛮力把小姑娘给弄伤了。 他的宝宝实在是太不矜持了,严山生有些脸红,可是又舍不得这一抹温度。 就这一次,等这一次过后,他就会好好教教妹妹,让妹妹不要再对他动手动脚了,省的影响她的名声。 严山生这么想着,悄悄的,用手反握住福宝的手。 还没吃到福宝给他留的好吃的呢,心里就比蜜糖还甜了。 「婶子,我这趟来,是想找你商量一下,扩张养殖的事。」 孩子们玩得好,长辈们也没多在意,严坤看着儿子被福宝拖走了,就和蒋婆子商量起了生意上的事。 寂静的树林里,除了虫鸟的叫声,几乎没什么响动。 一个棕红相间的胖松鼠抱着一颗饱满的大松子站在大树的枝杈上,看着山脚下的位置望眼欲穿。 它都把它认为最好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它的小可爱,怎么还不来找它呢。 「你是说,还想我们这儿,再扩大些规模?」 蒋婆子听着严坤的来意,忍不住犯难,可是想着他描绘的场景,一时间,又有些向往怅然。 严坤说,现在他们单家提供的鸡鸭还有成猪依旧是太少,希望他们家能够扩大猪鸭鸡或是其他小牲畜的养殖规模,但是嘴巴上嘴皮碰下嘴皮说的容易,真要把事情做好了,却不是一件易事。 光是现在养的这些东西,都几乎能让家里人每个喘息的功夫了,要是再多养一些,家里人还用不用的着睡觉了,光是那牲畜粪便的臭味,恐怕都能让家里人不得好眠。 「大娘,你有没有想过,修建一个更大的养猪场,然后请一些村里的人,过来帮忙。」 严坤还是有点野心的,加上这些日子确确实实靠着晏家的家畜赚了一些钱,但是手里的那点东西并没有让他就此满足,他想要更多的银钱,给自己的儿子攒下丰厚的家底。 「严大哥,你说详细些,我跟着一块听听。」 单峻海不知道从哪里浪完回来,进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从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一口灌进肚子里解渴,然后没喘几下气,就迫不及待的接上话了。 自从闺女出生后,为了给闺女攒嫁妆,他就开始认认真真经营自己之前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想着从上面挣点吃喝的小生意,现在虽然在那头认真了不少,可也不代表他就一股脑的就放在那件事上,对家里的事,就不怎么关注了。 实际上这段日子以来,家里的变化他也都看在眼里,甚至有时候家里忙不过来,往日他这个最清闲儿子都会被拖过去帮忙,至于严坤从他们家里收猪,进价是多少,他心里也有数。 现在一听严坤还觉得他们家供给的鸡鸭猪肉还不够,单峻海就知道,这里头有门路。 说起来,他最近也有些犯愁,因为他每个月能够挣来的银钱,越来越少了。 别看单峻海好似不怎么着调,净日里往镇上和县城里跑,没个正行,实际上他每一躺往县城里去,还真是有自己的正经事做。 坝江县的名字来源于一条途径他们县城的大江,坝江,在县城往西,有一个附近几百公里内最大的港口,也是不少商船游船会停靠采购补给的地方。 也因此,坝江县虽然水土不丰,却也还算兴旺。 单峻海别的本事不说,光是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一般人就比不过他,加上他为人豪爽,讲义气,在镇上和县城里结交了一群朋友,然后联合了那群朋友,他们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生意链,那就是说动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船上的工人,替他们捎带其他地方的特产,然后他们再过一手,转卖给附近乡镇的铺子或是走夫,赚取里头微弱的差价。 这里面,识人的本事就很重要,你得确定那些被你委托的人不会拿着你的定金跑了,也得承担他们捎带来的货色,并不好卖的风险。 单峻海他们人多,旁人就算盯上了这里头的利润,可是小打小闹的,一般人不敢和他们横,有点本事的,又觉得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闹得难看,实在是没什么必要,也因此,这份小买卖,他们断断续续做了三四年,赚来的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能够让家里的媳妇儿女,过得舒舒坦坦的。 但是最近这段日子,县里来的一个新县令,对方看准了坝江县港口的商机,似乎有振兴他们当地海上商贸的意思,这么一来,他们那点子小生意,可能就做不得了。 毕竟坝江县就那么大一块地方,要是有了源源不断的货源,他们那点小打小闹的东西,砸里头连点水花声都听不到,尤其人家大批量进货,可能进价还比他们便宜,这么一来,连微弱的竞争力都没了。 单峻海和他那帮兄弟最近都有些发愁,想着怎么才能找到现在这样,又不怎么累人,又能挣钱的生计来。 因此回家的时候,听到严坤和他娘商量着扩大家里猪鸭鸡养殖规模的事,单峻海就觉得这里头或许也有商机,既然外头的生意很有可能黄了,他回家经营自家的生意也是一样的啊。 「是有这个打算,就看大娘怎么想。」 严坤当初第一次宰杀单家的猪,就意识到这猪肉不简单,他杀了这么多年的猪,就没见过脂肪分布恰到好处,猪肉纹理色泽又那么漂亮的猪肉。 几乎是看到他送去的猪肉的第一眼,那家掌柜就定下了他们家肉铺的猪,其他几家肉铺送去的那些猪肉,那个掌柜瞧也没瞧一下。 后来靠着他送去的那些猪肉,饭庄里搞了一个每天限量二十份的红焖肉,在一段时间后,居然火爆的供不应求,连带着他送过去的猪肉收购价也蹭蹭往上涨。 世人都道那家饭庄的大厨有一手做猪肉的好手艺,却不知道真正的苗头,在他送过去的那份猪肉上。 还是严坤精明,当时卖猪肉的时候,就没被那掌柜忽悠,定下什么只将猪肉卖给他一家的契约,也因此,为了他不将这些猪肉卖给别家饭庄,所以才有了商讨猪肉收购价的余地。 同理还有那些鸡鸭,全都是比高出市场价一大截的价格,被那家饭庄收走的。 现在严坤的肉铺里卖的,都是他从别家收来的猪,至于单家的那些肉猪,他就专供那一家饭庄,并不是严坤没野心,他知道,要是爆出来,那家饭庄的红焖肉之所以好吃,不完全是因为大厨的手艺,还是因为他提供的猪肉的话,恐怕猪肉的售价,又会迎来一个可怕的高度。 但是他选择了忍耐,因为他知道,现在完全不是爆出这件事的时候,只有等那家饭庄的名气越来越大了,等周边几个县城的人都听说了这家饭庄的名气,等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尝过那些名菜的味道,等那时候曝光,才能够体现这些珍馐的价值。 毕竟物以稀为贵,所以从一开始意识到单家的猪肉品质好后,他就专门将这些猪肉供应一家店,因为将这些好猪肉供应的店家多了,那么多店都出类似的招牌菜,就体现不出这种猪肉的价值了。 v第十四章 严坤想着,既然兰陵那样的小国都能出什么兰陵黑猪这样的名种,他们坝江县就不成了? 没准再过个几年,单家猪也能成为他们晋朝响当当的名品,上达天听,成为贡猪呢? 人还是得有点追求的,严坤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单家绝对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家,所以他要帮助单家把他们家独门手艺养出来的猪鸭鸡发扬光大。 顺便,攒点小钱钱,给儿子娶个漂亮聪慧的小媳妇。 达成这个愿望,严坤就死而无憾了。 蒋婆子听着严坤描述的宏伟前景,差点没把眼睛给眨瘸了。 什么单家猪,改叫福宝猪还差不多。 听严坤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他们家有独特的养殖这些家畜的法子,只有蒋婆子知道,乡下人养猪养鸡养鸭,还不就那些招吗,真正的灵药,还是她的小心肝啊。 不过严坤描述的前景确实也让她心动,不说让家里的猪成为贡猪吧,就说把名头打出去,能够让家里有一个稳定且丰厚的来源,这个买卖,蒋婆子从心里就乐意了几分。 单峻海的脑袋瓜比蒋婆子更加活络,当然更加看好这里头的商机。 三人凑一块一商量,暂时定下了关于扩大养殖规模的事,但是还不能做下决定,毕竟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还是单老头,这件事,还得和他商量。 「老头子,你说,咱们要不选一个日子,分家吧。」 晚上和单老头商量了一家是否扩大养殖猪鸭鸡规模的事,在得到单老头的应允后,蒋婆子忽然开口说道。 「你——」 单老头一时没想明白,但是很快的,他就领悟到了老婆子的意思。 「树大分枝,诶,早晚都得分啊。」 话语间,也是同意了蒋婆子的说法。 夫妻俩也没商量怎么分家,一下子,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毕竟对于村里的老人而言,父母在不分家,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很少有双亲俱在的时候,却商量给儿子分家的。 但现在情况特殊,如果真的想要扩大鸡鸭猪羊之类的养殖,分家就势在必行了。 谁让,大房一家,现在都进了县城呢。 以前三房得到的好处付出的努力,虽然有多寡,但至少差别还不算太大,可现在不一样了,单家要是真的打算将养殖的生意做大,一边是没有丝毫贡献的大房,一边是留在家里必然更加操劳的二房三房,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爹娘,你们特地托人传口信叫咱们回家一趟,到底是为了啥事啊?」 单峻山和吕秀菊带着长子福宗坐在单家老两口左侧首位的位置,作为家里的长子,在他们夫妻俩在场的时候,这也是他们的专属位置。 二房顺理就坐在了单峻山一家的后头,而三房则是坐在单老头夫妻俩的右手位上首的位置。 六年的时间过去,大房的众人,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就是吕秀菊,她的体型不复当初在村子里时的丰满肥硕,略微清减了一些,不过眉眼间的精明泼辣却没有褪去,相反因为在县城住久了,回到村里,还平白多了一种骄矜自豪的傲气。 今天她穿着一身过年时每一房分的新布料裁剪的春衫,纯棉的布料,即便现在天气开始转入盛夏,也不会显得过于闷热,而深蓝色带着月白色碎花的布料也极衬人皮肤。吕秀菊在县城呆久了,除了照料单峻山父子俩几乎不需要干什么活,净日里和家附近的邻居窝在谁家屋子里东家长西家短的,被捂白了不少,倒也被布料衬托的有了几分贵气,不说话的时候,端的是文雅。 和那些真正的贵妇人相比,那肯定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可是对比那个还待在村子里时候那个肥胖小家子气的吕秀菊,成长的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的吕秀菊走出去,还真像是一个秀才的女儿,也像是未来秀才他娘了。 当然这些前提,就是吕秀菊她别看口说话,这一开口,从小就养成的眼界和脾性,一下子就又显露无疑了。 与吕秀菊同样变化不小的还有单峻山,他同样也清减了不少,同以往那个平柳村意气风发的出息人相比,现在的单峻山,多了几分沉默,往日里喜欢侃侃而谈的他现在在家里几乎不怎么说话,显然当初卢安娘的事,对他的打击还没过去。 也不知道他是觉得被一个女人欺骗而羞愧,还是因为依旧记恨着家里人的棒打鸳鸯,心里始终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穿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作为县城大酒楼的掌柜,每个季度,他都能得到由酒楼出钱请布庄裁剪的两套普通缎面的衣裳,这也是为了给酒楼撑门面,因此一直以来,他的穿着在村子里都算出挑,这也是他成功人出息人的象征。 福宝坐在爹娘边上,今天家里几个在外头念书的哥哥都被叫回家了,全家人,没有一个不到场的,她听着爹娘晚上说着悄悄话,意识到今天可能会有大事发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如同父母猜想的那件事。 但是说实话,看着现在貌合神离,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能凑活着过的大伯和大伯娘,她又觉得有些悲哀。 福宝丧气地揉了揉自己圆乎乎的脸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高兴些,不让自己想那些过于悲观的事。 「就是啊娘,福宗现在正到了关键时候,你们传口信回来也不说到底是做什么,多耽搁福宗多事啊。」 吕秀菊看着全家沉闷的样子,心里头不断打鼓,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对他们大房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事,因为心里头紧张,她就忍不住多说几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怎么,难得叫你们回来一趟,就是耽搁福宗的事了?」 距离当初那件事,过去已经五六年了,这些年吕秀菊那喂不饱的贪婪性子,早就让蒋婆子对她的心软愧疚几乎降到了零。 作为婆婆,蒋婆子自认为她出钱给大儿子一家在县城买了套房让他们居住,同时在另外两个儿媳妇都留在身边尽孝的时候,放吕秀菊去县城,还不要求她在农忙的时候回家帮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村里那么多当婆婆的,你出去打听打听的,哪个不是向着儿子的,儿媳妇要闹要吵,一个孝道压上去,保准把人压的服服帖帖的。 v第十五章 所以基于自己的立场,蒋婆子觉得她已经不欠这个大儿媳妇的了。 现在看对方面上的表情好像回老家是一件多么麻烦多么事情一样,这才去县城多久啊,就已经将自己当成城里人了,哪一天是不是就不将他们这对在乡下住着的老头老太太放心上了? 这些日子烦恼给三个儿子分家的事,蒋婆子的心情有些不太畅快,作为三个儿子的老娘,这一次分家,她肯定得想好,选哪一个儿子负责他们的养老,但无论选了哪一个,都表明他们会和另外两个儿子分开过,以后儿子的小家庭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只有当娘的,才能懂得这一种落差,理论上,蒋婆子并不是那种热衷于插手儿子房中事的婆婆,儿子和儿媳妇感情好,她也不会吃醋,想着从中破坏,但是现在不一样,有一种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以后再也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该负责他的余生的落差,让蒋婆子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这些天,她一宿宿的睡不着,在炕上烙煎饼,她心里头清楚,自家老头和她是差不多的想法。这件事上,她难受,老头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吕秀菊运气不太好,刚刚那句好正好就戳到了蒋婆子的痒处,这不,就把老太太给惹火了。 「奶奶,娘不是那个意思。」 单福宗赶忙出来打圆场,等到了来年四月,他就要参加三年一度的院试,考取秀才的功名。 实际上在前年,他已经参加过一次科考,只可惜名落孙山,只取得了童生的称号,但那时候他年纪比现在更小些,能取得童生,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这一次,在县城青山书院里潜心念了两年书,单福宗觉得更有把握,连负责教他的师长也觉得他这一次下场,有很大可能有所斩获,因此全家人尤其是吕秀菊对来年春天的院试充满了期冀,简直恨不得除了念书,其他什么事,都别让这个儿子操心了。 单福宗也明白,家里的爷奶同样对他寄托了很大的期望,毕竟家里出一个秀才,是一件说得上是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的大喜事,如果不是家里的事实在要紧,绝对不会紧急通知他回来,连在镇上书塾念书的二堂弟和三堂弟都被叫了回来。 所以说,他娘刚刚那句话,或许真的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忌讳了。 有单福宗这个长孙开口维护,蒋婆子瞪了眼和鹌鹑一样老实的大儿媳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趟我和你娘叫你们回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分家的事,以及哪一房负责我们老两口养老的事。」 单峻海夫妇对于这些日子爹娘奇怪的转变早就有了不小的猜测,因此分家这件事一公布,心里反而笃定了不少,并没有多少惊讶。 大房和二房不然,二房的单峻河和王春花纯粹就是想不到这一出的人,而单峻山和吕秀菊则是因为离的远,家中的一些异变,他们根本就鞭长莫及,自然对于这个突然间被提起的分家的议题,有些莫名其妙,以及荒唐。 家中的长辈还好好的,家里还有三个读书人等着公中的钱供着念书,好端端的,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怎么就闹着要分家了呢? 「父母在,不分家,爹娘,你们怎么忽然间想起分家的事?」 单峻山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三弟一家,怀疑是不是三弟一家背地里撺掇的。 「甭看你弟弟,这件事,是我和你们娘私自定下的。」自从几年前这个最受单老头器重的大儿子闹出来那么一出荒唐事后,他在单老头心目中的地位,就降低了不少,但作为长子,刚想到分家后,单老头还是随大流的,打算跟着长子过的,只是后来老婆子的话,让单老头有些担忧。 首先,因为之前卢安娘的事,这个大儿子显然对他们这双父母都心存了芥蒂,要是跟着老大养老,等于是将他们晚年行动不便时的身家性命放在老大两口子手里了。 老大对他们心存埋怨,老大媳妇又是个小气抠门的,他们的晚年,未必会美满。 不是老两口存心往坏处想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而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晚年会不会疾病缠身,在这样的顾虑之下,当然得选一个更孝顺的,至少奉养他们的时候,也会更尽心。 其次,要是跟着老大一家,最大的问题,就是老大一家在县城生活,顾忌是不会再回到村子里来的,而两位老人习惯了村里的生活方式,忽然间换一个地方居住,未必会适应。 除了老大单峻山,老二单峻河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个儿子最听话孝顺不错,但他有一个糊涂媳妇,蒋婆子是最看不上王春花的,让她和这个儿媳妇一块生活,她能折寿十年。 最后就是单峻海这个老两口都喜欢的儿子了,这个儿子最甜会哄人开心,心地也是纯善的,最要紧的,三儿媳妇苏湘还是蒋婆子的外甥女儿,有了这一层关系,显然在照顾上,老三媳妇会比其他两个儿媳妇更加贴心。 最最重要的,蒋婆子满心满眼她的小乖乖,她怎么舍得和福宝分开生活呢。 单老头被蒋婆子给说动了,反正村里也不是没有不跟长子过,而是和小儿子过的老夫妻。 只是,他还想再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和长子生活的,毕竟长子嫡孙,才是名正言顺传承单家血脉的那一房。 「我和你们娘心意已定,我就是想问问你,老大,如果是你负责养老的话,你可愿意回来,到时候,家里也有经营的营生,作为长子,也作为负责养老的儿子,比重上,你自然能够占大头。」 单老头抽了口旱烟,对着大儿子单峻山沉声问道。 「回来?」 单峻山迷糊了,怎么话又说到哪儿去了。 他在酒楼做的好好的,东家器重他,来来往往,都是当地的乡绅,回到这个贫瘠的小山村,那岂不是埋没他的才华。 至于他爹口中的生意,单峻山并没有往心里去。 鸟大点的地方,又能有什么挣钱的营生呢? 「爹,不是儿子不孝顺,但是我在县城酒馆做的好好的,每个月的工钱都涨到了二两七钱,东家也很器重我,现在他打算在县城再开一家饭庄,让我同时兼任饭庄的总管,到时候,我的工钱一定还能再涨几成,就算是三四五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忽然间就说要分家,还说让我放弃这么好的活儿回来,这未免,未免也……」 单峻山面露为难的神色,作为家中的老大,爹娘肯定是得跟着他过的,不然让外人知道,还不戳他脊梁骨,说他单峻山不孝顺,枉为人子。 再者而言,爹娘和谁过,哪个儿子分到的东西就最多,这也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的事。 就单峻山来说,他不愿意回到乡下生活,同时也不愿意放弃他作为长子该得到的那份东西。 「就是啊爹,福宗正是念书的紧要关头,我不在县城陪着怎么放心呢。」 吕秀菊在这件事上,还是和单峻山齐心的,家里这些年送三个孩子念书,未必还有多少家私攒着,但光是记在老两口名下的那栋县城里的房子,以及家里这些年陆陆续续增添了一些,共计二十九亩的良田,也是一笔巨大的数目了。 v第十六章[07.19] 这么想着,吕秀菊忽然又觉得分家确实还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东西都分干净了,到时候剩下的就都是他们大房的了,到时候,二房和三房想要供自家的孩子念书,就得从他们的私产里出钱。 念书的费用不不算小,在心里算了这么一笔账,吕秀菊对于分家的态度又缓和了不少。 「爹娘你们也该知道,我和峻山那都是顶顶孝顺的,回乡下那不现实,但是等你们年纪再大点,到时候福宗出息了,咱们再在县城换一套大点的房子,接你们过去孝敬也是一样的。」 吕秀菊可不想二老偏向了二房或是三房,自古以来都是长子承宗,哪有次子幼子什么事啊,「爹娘,你们是不知道福宗这孩子有多聪明,书院里的师长都说了,这一次他考取秀才功名的可能性很高,到时候,咱们家就多一个秀才公了,再过些年,没准还是个举人老爷,到时候别说县城了,府州再繁华的地方,我和峻山都得带你们二老去啊。」 吕秀菊说着,推了推一旁的儿子:「福宗,快告诉你爷奶,说你在县城的时候有多记挂他们。」 「行了!」 蒋婆子不耐烦看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净想着自己,想着怎么从他们老两口手上得到好处,却从头到尾也没替他们两位老人考虑考虑。 尤其听听吕秀菊刚刚说的,等他们年纪再大些,再接他们去县城。 怎么?难不成在他们还没老的嚼不动饭菜,走不动路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老的独自在乡下生活,偶尔有什么事,就去找同在乡下住的都老二老三两家? 合着分家的便宜让他们占了,最后养老的重担还在老二老三两家身上,青天白日呢,做什么美梦呢。 「老大,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回来,就想继续留在县城里对吧?」蒋婆子看着一旁的长子,神情肃穆地问道。 「娘,我不是……」 单峻山无奈,想要再和老太太解释一遍他之所以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又不是他不孝顺,这不是现实无奈的选择吗,他留在县城,有光明的前途,可他回来又能有什么? 「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和你爹又不是老糊涂,还能不明白,现在我就和你直说吧,我和你爹打算扩张一下家里养殖的规模,你要是愿意,就和你媳妇一起回来,跟着我们两个老的一块养猪养鸡养鸭,一块干活,到时候挣得钱,未必比你在县城给你那东家卖命挣得少。」 这些年,蒋婆子依旧事主管经济大权的那一个,家里的鸡鸭猪卖多少钱,除了和严坤比较熟的单峻海清楚,其他两房都不知道,家里的这些家畜,能够卖出比市场价几倍的价格。 因此蒋婆子说给单峻山听的那些话,还真不是唬他的。 「娘,我从小就没有养过那些东西,你们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处。」 单峻山听着老太太的话,脸色都变了,他从小就被单老头和蒋婆子送去书塾念书,考上了童生,然后几次名落孙山后放弃了科举,改去县城找营生,因此地里的活,家里的一些活,他还真就不会。 想着那些家畜粪便的肮脏埋汰,单峻山只觉得浑身嫌恶,哪里会愿意回来跟着爹娘一起做养殖猪羊鸡鸭的生意呢。 蒋婆子对这个儿子的本性十分了解,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在刚刚明确提出老头子说的生意事养殖家畜,却又没详细说,他们对这份生意的看好。 她心里比任何一个人的都清楚,为什么家里的家畜会养的比别家好,这些都是她的小心肝的功劳,哪里能够便宜其他两房。 看着长子脸上的嫌弃,单老头心里那丝纠结也没了,横竖大儿子也不会回来了,正如老太婆说的,他们还是得找一个真正能够孝顺他们,为他们养老的好儿子。 「不用多说了,既然老大你们不愿意回来奉养我和你娘,那我和你娘,就选择跟着老三过,老二,对于我和你娘的决定,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单峻河作为不上不下的那个孩子,在单家的位置确实有些尴尬,没有长子受器重,也没有能说会道的幼子受宠爱,好在两个老人没有偏心眼到极致,同时单峻河自己也是个豁达的性子,不然换一个人,还不钻到牛角尖里去。 「爹娘觉得好就好,不过即便你们跟着老三过,我也还是你们的儿子,该尽的孝道,我们二房依旧一点都不会少。」 单峻河在爹娘提出要选一个儿子养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儿子一定不会是他,虽然失落有吧,但更多的还是果然如此的感叹。 王春花在一旁眼神幽暗,她低着头,眼部垂下一片阴影。 原本听大哥大嫂不愿意回来,王春花还想着难道养老这件事还能落到他们二房头上,结果两个老的问也不问,直接跳过了他们二房,选择将三房作为负责养老的人选。 是他们二房这些年在这个家做的还不够多,还是两个老的就是偏心眼,从头到尾就看不上他们? 王春花就没有想过,公婆看不上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还觉得自己以往的猜测果然没错,也不知道她家那个傻货,现在有没有看清楚他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 「二哥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饭吃,那就绝对不会饿着爹娘一口,既然爹娘选择我来养老,我保准让爹娘每一天都过的乐乐呵呵的,越活越年轻,以后走在路上,不知道的人还问爹是不是我哥,娘是不是我媳妇的姐姐。」 单峻海也没想到爹娘居然还真选择他来养老,为大哥大嫂的短视默哀片刻,心里顿时就乐成了花。 同样的,福宝也很开心,她可喜欢奶奶了,爷爷虽然严肃沉闷吧,可是对着家里的小辈却十分关心呵护,现在她房间里的很多玩具都是爷爷做的,原本她还担心要是真的分家了,爷奶跟着大伯一家去了县城,按照古代的生活习俗,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现在看来,老天爷还是很在乎她的,将她喜欢的人都留在了她的身边。 「呸,胡说八道,没个正形儿。」 蒋婆子啐了小儿子一口,可看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头一点都没生气。 还有刚刚一直都板着脸的单老头,紧锁的眉头难得疏解了些,抽着口中烟枪的动作也变得轻快,由此可知,单峻海这个小儿子在两个老的心里的分量了。 偏心眼! 这是大房两口子和王春花的共同念头。 「爹,娘,老三家负担重,作为长子,你们就该和我过才对啊。」 单峻山心里头怒火四起,当初他和卢安娘的事,就是这个三弟闹出来的麻烦,现在他又撺掇着爹娘不认他这个长子,反而跟他这个小儿子生活,可想而知以往他还是疏于对这个弟弟的防范了,他们家最精明的,恐怕就是这个小子了。 「从来就没有该不该的,选择哪个儿子给我们养老,当然是看我们自己愿不愿了。」蒋婆子早就对这个大儿子失望了,现在对方这样,也没让她的心情坏上几分。 「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跟着你们弟弟生活,就会少该分你们的那份东西,这点算成,我和你们爹还是有的。」 v第十七章[07.19] 跟着小儿子过,是蒋婆子在心里早就定下的决定,她知道,大儿子现在口口声声想为他们两个养老,实际上还是因为钱的事闹的。 要是能够分给他一份让他满意的家产,恐怕不用奉养老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果不其然,听到老太太这句话,单峻山夫妇和王春花心里暂时都先消停了。 「这些日子,我和你们爹盘算了一下咱们家的财产,现在也说与你们听听。」 蒋婆子拿出一个乌黑的木盒,里头装着一些房契田契,以及一些散碎的银两,在这个盒子出现后,在场的众人,眼神都不由亮了几分,连带着福宝等孩子也不例外。 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装的可是单家的全部家当啊,不说对这份财产有什么觊觎,就是这个盒子代表的东西,也足够让这些从来都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事的孩子好奇了。 「首先,最值钱的,就是县城里的那套房子,当初买入的时候,画了咱们家一百七十八两银子,六年过去了,前不久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周边的院子,和咱们差不多大小的,卖出价已经涨到了两百零八两,我取个简单的数字,就按两百两来算。」 蒋婆子拿出一张房契,薄薄的一张契纸,代表的可是两百两银子啊。 福宝听着奶奶的话,不由咋舌,果然不管是哪个朝代,买房子,都很有可能会是一件血赚的事啊。 这年头可没什么理财活动,普通老百姓挣得钱,都是自己搁家里藏着的,短短六年时间,一百七十八两就变成了现在的两百两,她记得二伯当初趁农闲时替人家扛大包,好些年了,也就只攒了二十多两吧,虽然那笔钱,最后还是被二伯娘给败没了。 「还有家里的这些田产,良田五亩,每亩十一两,中等田地十三亩,每亩八两,还有早些年你们祖父母开垦的和这些年陆陆续续又买来的十一亩荒田,现在每亩,也能卖个三四两,这些田产,总估价约二百九十两,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咱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和七头肉猪,三十八只母鸡和十七只公鸡,以及鸭鹅各十二对。」 蒋婆子现在说的是家里的主要财产,其他一些锅碗瓢盆,在旁人家可能也算是重大财产的东西,她压根连提都没提。 这些年,操持这个大家庭,在供养三个读书人的情况下还攒下这样的家底,蒋婆子觉得,自己这个当家人,做的还是很完美的,任谁都挑不出她一个错字来。 「因为这几年供福宗几个念书,家里的支出大,田地里每年的出息,还有老大你上交的工钱,以及老三媳妇刺绣赚来的钱,几乎都没有盈余,所以家里的现银并不算多,也就将将十八两。」 她一项项细数家里的大额财产,大房二房三房还沉浸在他们家原来那么富裕,那么有钱的惊喜当中,也没觉得老太太在这里头还有什么藏私。 实际上,蒋婆子还真藏了一点,现在她的小金库里还有三十多两银子,那是每一次卖猪鸭鸡还有鸡蛋鸭蛋的时候她给攒的,在她看来,这些家畜之所以能够养的那么好,完全就是小心肝的功劳,要是把这笔钱都归到公中里头去,对小孙女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每卖一次家畜,她都会将高于市价的那一部分截流,就算是这样,她还觉得,实际上大房二房这次,还是占了她的小心肝的便宜。 「县城那套房子,归老大一家,家里的田地老大一家不分,老二家得其中的两亩良田,九亩中田,十一亩荒田,家里的家畜,老二家得其中的一对猪仔,五只母鸡一只公鸡,还有鸭鹅各两对,剩下的东西,都归老三,包括那十八两银子。」 蒋婆子说着自己和老头事先商量好的,财产的分法,说罢,看向了老大:「县城的那套房子比老二手里分到的东西更值钱,所以你还得倒给你二弟二十两银子,让他能够在乡下起一间带院子的屋子,我这个分法,你们可都同意?」 现在这样的分法,大房占了两百两的房子,即便要折出去其中二十两,还分了一百八十两,二房的田地和牲畜加起来,大概也分了一百三十两,加上那二十两,就是一百五十两。 唯独三房分到的东西最少,看上去,也最吃亏。 但蒋婆子知道,老三一家的福气,还在后头,现在这样的分法,也是为了在之后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爹,娘,就算你们要跟着老三养老,可我们大房毕竟还是长房,福宗接下去念书,花销也不算轻松啊。」 听到老太太说要将县城里的那套房子记到他们大房的名下,吕秀菊是满意的,只是在她看来,那套房子本来就是为了他们大房买的,记到他们名下,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照她心里,就算是分家,也该在除了那套房子之外的财产上,给他们大房一份,而不是现在这样,不仅田产一块都没捞着,还得倒贴出去二十两银子给二房。 吕秀菊不满意,王春花又何尝满意。 以往她总觉得老太太偏心眼,最不看重的就是他们二房,担心将来要是分家,什么好东西都分不到他们二房头上。 可是现在听着老太太将家里一亩亩田地分到他们手上,还让大房给他们二十两建新房,算着这一次分家他们能分到的那个对她而言几乎是天文数字的家产,王春花的呼吸都快要开始不顺畅起来。 这样的分家方式,完全超乎了她之前的预计。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在心里头那种即将要自己当家作主的喜悦过后,王春花盘算着老大一家分到的那套县城里的房子的价格,顿时又有些不乐意了。 大致估摸着算下来,大房比他们二房还分到了几十两的家产呢,他们二房有三个孩子,将来要操持三个孩子的嫁娶,而大房就一个福宗,难道就因为占了一个长字,他们就能占那么多便宜? 王春花心里愁肠百结,但在这种严肃的环境下,她终于聪明了一些,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在心里暗自腹诽。 「老大,有什么不满的,别让你媳妇出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们爹这个分法不好,那也行,我还觉得这么分老三吃亏了呢,你们两房要是有不满意的,咱们重新分,所有的东西都一分为四,每人都占一分,我和你爹的那一分,就给老三家,当作我们两个的养老钱。」 蒋婆子没搭理大儿媳妇,只是紧紧盯着长子:「说起来,现在这么分家产,我还真亏待了你们弟弟,他分到的家产不仅是最少的,同时还得担负养老的重担,我知道福宗马上就要科考了,老二家的孩子也是三房里面最多的,你们两家在之后的花销上,肯定会比老三家来的多,所以才选择了这种分家的方式。我和你爹还没老到做不动的地步,还能再帮老三家挣几年银子,弥补他们在这次分家时的损失。你们要是还觉得这种分家的方法偏心,那就按真正公平的来。」 「别拿你是长子长房来说事,你都不肯回来,不尽给我们两个养老的责任了,那分家时候,也不用按老规矩的方式来。」 她看大儿媳妇贼心不死似乎还有话要说,立马就拿大房不给养老这件事压了上去。 村里头甚至外头很多地方的常规分家方式是负责赡养的长房占大头,一般而言,长房能够分到所有家产的五六成,剩下的才是其他儿子平分的。 一个家庭里,如果只有两个儿子的话,长子甚至能够分到家产的七八成,单峻山和吕秀菊觉得老两口东西给少了。 老规矩就是这样,谁让单峻山运气好,就是家里的第一个儿子,单福宗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子呢,长子长孙对一个家族而言,本来地位和其他儿子孙子,就是不同的。 就是这个原因,他们还执拗的坚持着长房就应该多分家产这件事。 「老三,你不会怪我和你爹这一次分家,亏待了你们吧?」 看着老大夫妇哑口无言,蒋婆子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小儿子,对着他问道。 「不亏待,大哥和二哥负累大,多给他们一些,也是应该的,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着你们二老和媳妇孩子不成?」 v第十八章[07.19] 单峻海可是家里唯一一个知道即将要开始做的那份生意能挣多少钱的人,就连他爹都未必有他知道的清楚,加上这些年,在全家人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小家也攒了不少银两,虽说这次分家分到的东西确实比不上他的预计吧,但是想着大哥二哥毕竟还是他娘的儿子,他娘总免不得要照顾几分,心里立马就顺畅了。 眼前这些蝇头小利,根本就不值一提。 「爹娘,我的那份太多了,要不再拿出点来,给老三。」 单峻河一听爹娘居然留了那么多家产给他们二房,跟做梦一样,飘飘乎乎的。 他知道爹娘更疼大哥河小弟,以后分家就算不会亏待他,可估计也给不了他太多的东西,现在看着到手的丰厚家产,想着他娘刚刚推心置腹说的那些话,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 大哥是长子分到的家产比他多,这是正常的,可小弟负责养老,还只分到这么一丁点的家产,单峻河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他想着,其实乡下多数人家靠着几亩地久能养活一大家子了,而刚刚分到他们手上的那近二十亩的土地,完全可以让他在乡下过着宽裕优渥的小日子,供一个读书人,给两个女儿攒嫁妆,也算不上一件十分吃力的事了。 再将到手的田地分出去一些,或许会让他之后的日子过的比预想的艰难些,可勤奋努力,还愁过不好日子? 王春花本来就觉得自家吃了大亏,现在听到她男人那番蠢话,恨不得直接拿针把他的嘴巴缝上了。 让他充大方,满心满眼就他那些个兄弟,他怎么不和他们过日子去。 「那就不用了,你弟弟缺的,我和你爹还干得动的时候,会替他补上。」 蒋婆子看着老二纯善的表情,心里头隐隐有些心虚,不过想着这一次分给老二家的那些家产,这份心虚又消失殆尽。 说起来,他们当爹娘的给孩子攒下这样的家产已经很对得起孩子了。 「老大,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怎么想的?」 老二那边老太太不担心,之前那桩事,让王春花吓破了胆子,她心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现在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至于分家以后,她有什么小心思,更是与她无关了。 「娘,福宗再过不久,就要准备院试了,还有之后念书上的花销,都不是一个小数字,这些年我挣来的钱统统都交到家里了,哪里还拿得出二十两银子给老二啊。」 单峻山咬了咬牙,他明白,这一次分家,他这对爹娘的态度是再坚定不过了。 其实说起来,能分到县城里的那套房子,已经算是单峻山心里预期的底线了,毕竟之前他爹娘那么心疼老三,他还担心将来分家产,考虑到老三没什么出息,爹娘会分更多的家产给他们。 现在这样,既能分到县城的房子,又不需要帮爹娘养老,他们大房在这一次分家中,就不算输了。 他也不担心爹娘私底下攒了什么好东西给老三,这些年家里的进账他心里头大致有数,所有的财产,几乎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再想些什么?你们这些年要是没攒下钱,你娘我这个蒋姓,就倒过来写。」 蒋婆子又不是个蠢的,相信老大就那么老实,每个月安安分分把他挣来的那些银钱全都交到了公中,早些年,老二那样没有心眼的都能攒下小二十两的银子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房攒下的钱,只会更多,就算给了二房二十两,剩下的钱,也是够担负的起长孙之后一段时间的读书花销的。 「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了,等会儿,老二你去叫村长还有你单大伯和蒋三叔过来,让他们当见证人,正式将分家的契书给签了。」 单老头一锤定音,看着妄图垂死挣扎的儿子:「你要是不满意这个分法,就回乡下来,跟着我们两个老的养猪养鸡,到时候你给我们养老,咱们分家,就按照村里长房多分家产的规矩来。」 「行,就按爹娘你们说的办。」 吕秀菊在县城里舒舒服服的,哪里还愿意回村子里来当一个黄脸婆啊,她还盼望着儿子高中,让她尝尝当官家老太太的瘾呢,要是让人知道她这个出息儿子的爹娘就是乡下泥腿子,谁还瞧得起她的福宗啊。 单峻山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默认了吕秀菊的话,答应了现在这个分家的方式。 单家这三兄弟,从现在开始,也算是真正独立的三家人了。 「宝儿啊,咱们不往山上去好不好啊?」 蒋婆子这些日子忙着和村上扯皮买一块大点的空置的土地用来养殖那些家畜的事,终日脚不沾地的,唯独在面对孙女福宝的事上,才勉强能够分出点心神。 「就是啊,山上的松鼠可坏了,宝儿还记不记得那些坏松鼠拿山果子打你的事,可疼可疼了?」 苏湘蹲下身,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着闺女轻声细语的说道。 也不知道闺女那胆子随了谁,上趟上山回来,额头上那么大一个肿包,居然还不记得疼,家里头稍微亲近些了,就又想着和她那些小伙伴往山上跑了。 「奶,娘,你们就让我上山吧,这一次我保准保护好自己,不会让小松鼠砸到我的。」 福宝是真的闷坏了,因为分家的事,家里唯一还能给她作伴的两个堂姐现在忙着打包她们二房的行李,以及去正在搭建的她们的新家帮忙,除了晚上,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福宝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打扰两个堂姐,现在牛铁花来问她今天上不上山,她自然就心动了。 再说了,这一次她们还换了一处地方,松鼠总不可能将窝刚好就挪到了新的地点吧。 福宝觉得,自己绝对不会那么倒霉的。 「要去也成,不过这一次,宝儿你得穿严实些。」 对上孙女湿漉漉的无辜希冀的小眼神,蒋婆子坚持了不到三秒,就缴械投降了。 等福宝获得允许出门的时候,她被迫戴上了一顶原本属于她二伯的下地专用的宽沿草编帽,大大的帽子罩住了她的半个脑袋,几番调整,才没让这顶帽子遮挡住她的视线。 这么一来,她的脑袋就被帽子牢牢护住了,加上帽子的宽沿,就是有动物在树上向她砸东西,估计也砸不到她身上了。 按照蒋婆子的说法,现在日头那么大,这顶帽子还能帮小孙女遮太阳呢,省的到时候一身白嫩的肌肤被晒黑了。 v第十九章[07.19] 看着女儿戴着大帽子头大身小的可爱模样,心灵手巧的苏湘琢磨着,能不能重新按照女儿脑袋的大小编织一顶更适合女儿家的草帽。 通过了家人的允许,福宝总算能够出门了,这一次,她聪明的背上了一个小竹篓,到时候采摘的山谷菌子,都能够放到竹篓里。 「福宝妹妹!」 远远的,跟着爹爹来乡下的严山生就看到了正准备跟着小伙伴上山的福宝,然后努力用着高频率,却又不失沉稳节奏的步调,朝她快步走来。 因为严山生的突然到来,这一次上山的人,又多了一个。 「坤子你来的正好,你说村长给选的几块地,咱们选哪一块来养那些个家畜才好啊。」 严坤看着儿子跟着福宝上山去了,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怎么担心,严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即便现在严坤带着儿子搬到镇上去了,可也没打算荒废了自己这身手艺,在严山生稍微大点以后,就三五不时会带他回一趟老家,然后带着他上山教他一些打猎的手艺。 送别了儿子,他自己则是来到了单家,和老太太以及单峻海商量之后有关生意上的事。 因为他们要的地有些大,村长给了他们三个选择。 一个,就是让单家出钱买下他们家不远处的一个荒宅,以及说动离单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搬家,重新选宅基建房子,这么一来,正好就能够直接扩充原本的养殖棚,还就在家边上,管理也方便。 还有一个,就是村内唯一一块还算大的土地,但是那附近有不少人家住着,养猪养鸡养鸭难免会有味道,就怕到时候那些住户不满,在里头捣蛋。 最后那个,地方最偏,是平柳村靠近山脚下的一块荒地,那里土质不好,因此一直都没有村民去那里开荒,不过只是用来养殖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主要,那一片没什么人住着,也不用担心惹来抱怨。 这三处地方,各有利弊,同时价格也是截然不同的,中间那块地最贵,因为它的位置最好,第三块地的价格最便宜,因为它最偏,同时还是一块荒地。 蒋婆子和单峻海心里头已经对选择哪一块地有了想法,可这桩生意严坤也掺了一脚,总还是得听听对方的意见的。 「我觉得,还是山脚下这块地更好些。」 打听清楚这几块地的位置,还有需要的银两后,严坤果断选择了最后那块地。 蒋婆子和单峻海笑了笑,这是想到一块去了。 「坤子,你为什么觉得山脚下那块荒地比较好?」 单峻海和严坤差不多年纪,因此两人在彼此熟了之后,就开始互相亲近的称呼对方,单峻海管严坤叫坤子,严坤管单峻海叫大海。 从三块地里头选第三块,单峻海有自己的考究,但严坤并不在平柳村生活,却也和他们一样选择了第三块土地,这让单峻海忍不住想要听听对方的意见。 「首先这三块地最不能选的就是第二块。」严坤胸有成竹的说道。 首先,第二块地处于村子较中心的位置,每天人来人往的,难免人多嘴杂,到时候那么多人盯着单家的这桩生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这块地还是三块地当中最贵的那一块。 从前朝开始,朝廷就允许部分土地买卖,例如平柳村中,除农田山田之外的土地,都能够经当地村长申报到县里,由县令批示后售卖给个人。 那快土地因为地方不小,本来是划分成还几块宅基地分开售卖的,现在单家要的土地面积大,一次性将那一块地都拿下的话,就得花上一百五十两左右的银子,这可比买农田贵多了。 因为分家的缘故,现在蒋婆子手里总共就只剩下原本分家时留下来的那十几两银子和她私自替小孙女截留的三十多两银子,加起来,也就只够那块土地的零头。 「至于靠近你们家这几块地,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得花个一百二十两,这还得看附近那户人家愿不愿意搬,只是就算人家愿意,等养殖棚扩大了,即便打扫的再勤快,牲畜粪便的味道总是消不了的,难道你们还真愿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同理,第二块地也有这样的问题,第一块地好歹还是只臭自家人呢,而第二块地,可是把周边的邻居都臭到了,到时候怨声载道的,还不知道这些家畜能不能养下去。 「而第三块地,靠近山脚下,平日里除了一些猎户,以及偶尔上山采摘菌菇野草的村人,几乎没什么人经过,最要紧的,那一片附近没有住户,也不用担心家畜粪便的臭味熏到人,同时那块地还便宜,地还大,更符合我们刚开始经营生意的预算。」 第三块地因为是不适合耕种的荒地,因此村里给出的价格很低,只要一百十两银子,但它的面积却比第三块地还大了近一亩七分的面积。 买下那块地,不仅足够搭建比他们预想中更宽敞的养殖棚,同时还能搭几间简易的房子,供管着那些个牲畜的人晚上守夜时歇息用。 而且将养殖棚定在山脚那一片,以后即便想要扩张规模,也能更方便一些,毕竟山脚下的荒地可不止那一块。 严坤说的,都是单峻海心里头想的,听着他的分析,单峻海不由在一旁连连点头。 至于蒋婆子,比他们想的都多了一点,那就是她的小心肝的奇妙能力。 将养殖区定在山脚下,山上的那些喜欢福宝的「朋友」没准还能帮她看着些呢,谁要是不长心的想要来偷他们家的家畜,或是动什么歪脑筋想要断了他们单家的财路,有山上那些「朋友」守着,没准还没等他们做什么呢,那些「朋友」的报复,就够他们吃一壶了。 三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你们确定要山脚下那块地?」 平柳村的村长姓王,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头。 王家在平柳村算是大姓,因此每一任的村长,几乎都是从王姓人当中选出来的,没有意外的话,那个人通常还会是王氏宗族的族长。 不过由于每一任王姓村长做事还算公道,并不会过分偏向于自己本家的人,所以在村里还是比较受爱戴的,那些其他姓氏的村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联合起来,换他们这些外姓人来当村长。 听着蒋婆子的来意,王村长皱了皱眉,尤其听说蒋婆子买下这块地还是为了养那些猪鸭之类的畜生,更是忍不住想要劝几句。 养这些畜生挣钱,这点谁都知道,可养这些畜生同样废粮啊,还有其中耗费的人力,总的算下来,其实并不一定有你卖力点,多做些其他活挣得多。 v第二十章[07.19] 尤其大批量养殖那些畜生,很容易引发瘟病,到时候血本无收,那就亏惨了。 反正买卖土地的钱到时候还是得上交到县库里,对他又没有半点好处,顶多就是在他的功绩上记一笔,可他这个村人推选出来的村长也不是什么正经官吏,终身没有晋升的机会,有这点功绩,又有什么用呢? 王村长想的很开,还是站在一个同村邻居的位置上,替单家着想后说道。 「王老哥啊,你就放心吧,我都养了那么多年家畜了,知道怎么养这些金贵玩意儿,再说了,这桩生意的主人不是我,而是我身边这一位,我们家,顶多就是替人家管着那些东西,顺带着挣点钱养家糊口的。」 蒋婆子笑呵呵地对着王村长说道,这个说法,也是他们在来之前,商量之后的结果。 单家刚分家,三房连带着老两口分到多少东西,负责拟定分家的契书的村长肯定是知晓的,说起来,三房现在的余钱不多,要是忽然间拿出一大笔钱做生意,肯定会惹来不少流言蜚语。 大房和二房刚被分出去,恐怕有几个小心眼的现在还盯着他们呢,要是被他们瞧出些端倪,误以为蒋婆子还截留了不少银钱给三房,到时候等生意做大了,那就是一个摆脱不掉的麻烦了。 「你是?」 王村长听着蒋婆子的话,朝她身后看去,这才注意到跟着两人进来的严坤。 「我是开镇上开猪肉铺子的严坤,这些猪羊鸡鸭的,我已经找好了买家,到时候不愁卖不出去,虽然到时候雇用人手,以及购买喂养猪羊的粮食会花费不少的成本,但薄利多销,总是能有奔头的。」 严坤心里想着,这可不是薄利了,这里面的利润,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一次购买田地花费一百十两银子,还有后期请人搭建牲畜棚,购买猪崽羊崽还有捉鸡苗鸭苗的花费,零零碎碎,大约在两百两左右,加上之后购买那些喂养家畜的粮食,以及雇佣人手的花销,在第一批家畜出栏前,起码还得预留二三十两,为此,严坤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一百多两银子都拿出来了,算作是资金入股,同时他还得帮单家联络上层的买家,以后的纯利,他占两层。 听上去似乎并不算多的样子,但严坤看好单家喂养的这些家畜名声打响后的价值,只是两层的纯利,就够他赚的盆满钵满了。 再过几年,等儿子到了能够娶媳妇的年纪,他都能够给未来的儿媳妇打一个小金人出来。 王村长不知道啊,在他看来,养猪养鸭这事忒费劲了,村里人养这些东西,多数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家里能够多一盆大菜,很少专门养着卖的,毕竟家里的粮食人都不够吃了,哪里还有那些小畜生的份。 但严坤是外村人,人家想要来他们村里买地养猪羊鸡鸭的,他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因此,虽然心里头不看好,王村长还是给他们批了一份公函,到时候他们只要拿到衙门去,交钱等着衙门给他们那块地的地契就好了,之后他们想在那块地上干什么,都和王村长无关了。 拿上公函,蒋婆子一行人匆匆忙忙又走了,之后还得联系一些工匠,帮忙搭建牲畜棚,还得买足够的木料和石料,事情又多又杂,可有他们忙的呢。 「单家这是还嫌家里的猪鸭养的不够多,专门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就为了买山脚下那块破地?」王村长的媳妇在蒋婆子等人走后,掀开内屋的布帘,从里头走了出来。 「不是单家,应该是跟着他们一道来的那个严坤的主意,之前单家分家是我给做的公正,他们二老现在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来,我估摸着,大概就是单家负责帮他养那些畜生吧,如果养的好,确实也能挣不少钱,至少鸡鸭蛋,不愁没得吃了。」王村长摇着头说道。 「单家在这件事里头没份?」 那婆子面露怀疑,不过片刻后她的眼珠子忽然转溜了一下,「现在单家分了家,最出息的最能干的两家都被那对老糊涂给分了出去,只留下单老三那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现在他们买下来那么大一块地用来养畜生,将来肯定忙不过来得请人手,也不知道帮着干活,一天能够拿到多少钱?」 村里头来钱的方式不多,绝大多数的来源是家里头田地的收成,以及农闲时候,家里的壮劳力去镇上县城里接些零散的活挣来的小钱。 而家里头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没有苏湘那样的运气,因为有一个曾经被卖给大户人家过的亲娘,还会一手能够挣钱的手艺。 如果单家到时候真的要招人的话,养鸡养鸭的,肯定招的更多的就是女人,这些玩意儿又不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只要照餐数给它们做好饭食,然后清理清理粪便,剩下的时间,还能做点家里的家务活。 按保守的算,一天给十个工钱的话,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了,村里的女人,哪个挣过那么多钱。 村长的媳妇不由想到了自家闺女,之前她千挑万选给闺女选了一个出息的年轻秀才公,还给陪嫁了丰厚的嫁妆,谁知道刚嫁过去不久,那秀才身体就不好了,整一个肺痨鬼,压根就没法接着科考了。 可怜她闺女,一边被婆家嫌弃克夫,一边又得苦哈哈的下地干活养活自家没用的男人,和嗷嗷待哺的儿子。 好在是同一个村子里的,村长媳妇还能偷偷摸摸帮衬点闺女,但是她清楚,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日子,几个媳妇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要是她在这样接济下去,恐怕等她蹬腿后,女儿就彻底没了娘家依靠了,还不如趁现在,给女儿找一个能够养活自己的活计,一个月三百文,足够让她的日子宽松不少了。 这么想着,那婆子赶紧瞪了自家男人一眼:「单家既然都买下地了,恐怕等拿到地契就会来和你买咱们这片山上的树,到时候你给批条子的时候爽快点,等单家招人了,我也好给咱们闺女要一个位置。」 「诶,我知道了。」 听婆子提到闺女,王村长沉默了,唯一的闺女啊,他能不疼吗。 看来之后单家有什么要求,他还是爽快些答应吧,至少能够给闺女求一个便利。 「吱吱——吱——」 胖松鼠如同往日一样蹲在山脚下对着进山的那条山路的最高的松树的树杈上,啃了两口爪子上捧着的松果,然后吱吱着叹气,豆粒大的眼神里,居然人性化的露出了惆怅的情绪。 今天还是没有等来它的小可爱。 胖松鼠难过的坐在树杈上,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甩啊甩的,屁股墩肥硕,磨蹭的时候弄得树杈咯吱咯吱的响,两条前爪举起松果,然后又放下,坐立的动作,导致肚子上的肥肉挤出三道褶。 胖松鼠低头拿爪子戳了戳自己肚子上的肉,它觉得自己都憔悴消瘦了。 「吱吱!」 远处的同伴在树冠丛间冲着胖松鼠呼唤,示意它该去收集今年过冬的粮食了。 松鼠都是这样的,一天除了吃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了寻粮和存粮这两件事上。 再过不久就要步入秋天了,深山里那一片榛子林的榛果有一批早熟的,已经能够食用了,它们要赶在其他小动物没有发现那些美味之前,将它提前贮藏起来。 胖松鼠作为松鼠中的一员,自然也有这样的习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它渐渐的有了一项除了屯粮之外的爱好,那就是等着它的小可爱进山。 v第二十一章[07.19] 「吱吱!」 冲着远处的同伴喊了一身,胖松鼠三两下将那颗吃了一半的松果藏到颊窝里,左侧的嘴巴鼓囊囊的凸起了一小块,然后它抖动了一下身体,准备从这棵树上离开,跟着小伙伴们进山去寻找过冬弟弟食物。 上一趟,它送小可爱的那些美食都被跟着小可爱一块过来的强盗抢光了,它得给小可爱找更多更好吃的美味,等她下一次进山给她才行。 只可惜它忘了前段时间它找来的那些果子都藏哪了,明明那是它想好要给小可爱的。 两只短短的小爪子抓了抓脑袋,胖松鼠有些迷糊了。 算了,反正它的脑袋本来就不大,记不清楚事情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它还记得它有一个小可爱就好啦。 一下子又变得无比开心的胖松鼠抖了抖尾巴,顺势就要往最近的一棵树上跳,跟上已经往深山里赶的大部队,但是下一秒,它的动作就停住了。 它看到了什么!它的小可爱! 「你们说,今天咱们还能遇到那一群松鼠给咱们送果子吗?」 牛铁花舔了舔嘴唇,对着一旁的福宝问道。 上一次带回家的那些山果,她娘就准她吃了一小把,剩下的全都被藏了一起来,准备留到过年的时候,多一盆祭祀祖先和神佛的好物。 牛铁花至今还记得那些山果的好滋味,这些日子可把她给馋坏了。 要是今天,她们依旧能够碰到那群慷慨大方的小松鼠就好了,这一次,她一定要吃的饱饱的,再把剩下的那些山果带回家。 人群里,不少孩子都和牛铁花是一个想法,往山里头走的时候,左顾右盼,就希望能够再看到一只松鼠的影子。 福宝带着宽沿的大草帽,努力用手扶着帽檐,免得帽子下滑,盖住她的视线,对于好朋友的希望和向往,她只想说,只要这一次那些松鼠不一股脑的攻击她就好。 「嘭!」 隔着帽子,福宝感觉到了自己再一次被攻击了,只是这一次有帽子挡着,那颗砸到她身上的小东西,在帽檐上滚了一圈,然后掉在了地上,并未对她造成多大的伤痛。 而边上的其他人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当即就拿起了自己身边所有能够盛装的东西,高举在头顶,像上次那样,等着山果雨的到来。 只可惜,在那一声响动后,就再也没见什么东西从树上向他们砸来。 严山生很生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宝宝居然差点又被树上的坏东西给砸着了,想着上一次见到福宝时她头上那个青肿的淤痕,他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一刻有豁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啃过的小松果,然后站起身。 视线凝重沉稳的看向松果射来的方向,那是一颗松树,松针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不清枝杈上的东西。 严山生凝神静气,眼神如刀,就在枝杈上的某一处忽然颤动时,利落的拿起手上的弹弓,将那颗松果当做弹珠,朝那个位置射了过去。 「啪嗒!」 一个棕红两色相间的小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原本还等着从天而降的山果的孩子们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朝树下跑去。 福宝也不例外,只是扶着脑袋上大大的宽沿草帽,她显然跑的有些艰难。 「吱——」 胖松鼠整只鼠都是懵逼的,刚刚它还在树上为见到小可爱手舞足蹈呢,怎么下一秒,它就被打到树下来了? 那颗击中它的小松果正好打在它全身上下最软乎的肚皮上,胖松鼠紧紧抱着肚子,没反应过来要逃,只是委屈的想要哭个几声。 太坏了,那群上次抢了它给小可爱的果果的强盗太坏了,抢它的果不说,这一次还伤它的身,虽然没看清到底是哪一个用武器打中了它,但在胖松鼠看来,这么无耻,就是上次那些强盗中的某一个没的跑了。 严山生就这样幸运的,明明是真正的「凶手」,却因为上次没有参与过分果果的好事,被胖松鼠排除在了嫌疑范围内。 「它好胖,还好小。」 福宝作为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小又最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即便刚刚她跑的最慢,大家还是很大方的给她空出了一个位置,让她能够清楚的看着那个四肢朝天仰倒在地上的胖松鼠。 对于小萌物,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抗拒力,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幻想过等自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经济压力又没有那么大的时候,养一只猫再养一只狗,即便找不到心仪的另一半,有这些小可爱作伴,日子照样轻松又自在。 只是上一世的她去世的年纪,显然还没有达到时间充裕,财务宽泛的状态,所以饲养宠物这个想法,一直也没能落实。 小松鼠虽然和她想象中饲养的猫猫狗狗不一样,但胜在同样的萌,一看就让人心酥了大半。 凑近了看,这只胖松鼠比远看时更加可爱。 大约成人巴掌大的一团,模样有些类似于仓鼠,皮毛主要呈金色偏红棕,背部显眼的五条褐色长条,贯穿了它整个背部,福宝记得,这似乎是金花鼠的特征。 「吱!」 看到小可爱凑它那么近,胖松鼠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连带着找凶手的心思,都浅了不少。 「就是它用山果砸福宝的吗,这个松鼠真是坏。」牛铁花很有义气,虽说松鼠给的山果很好吃,可她也在意福宝这个小伙伴,她发誓,要与这个胖松鼠势不两立。 除非,它给她很多很多的山果,那她没准还能原谅它。 「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看到小萌物的模样,福宝心里头是一点火气都没了,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谁又能对它生气呢。 v第二十二章[07.19] 但是在严山生眼里,这就是普通的花栗鼠,猎户世家出来的男孩眼里,山上的这些小动物,只有能吃的不能吃的,能卖的不能卖的,可爱的动物多了去了,比如小兔子,比如小花鹿,为了温饱,照样还是猎户眼中和银钱划等号的猎物。 不过,世世代代和山林为伍的猎户都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一个道理,就是在这个山上,不能杀带崽或是怀孕的母兽,不能杀嗷嗷待哺的幼兽,因为竭泽而渔,老天爷终究会降下恶果在他们的头上。 眼前这头刚刚袭击了福宝的花栗鼠才巴掌大一团,严坤还没教过儿子怎么辨别松鼠的年纪,严山生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么大一团的小松鼠,是不是幼鼠,如果是的话,他就得把它放了,可想想上一次就是这些小松鼠将福宝欺负的那么惨,他又有点不想原谅这个鼠。 「吱!」 胖松鼠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它只是觉得小可爱的声音甜甜软软的,比它们松鼠群里最漂亮的那只母松鼠的声音还要甜美。 想着刚刚送给小可爱的松果她似乎没有吃,胖松鼠艰难地用两个爪子推着两侧的颊袋,努力将储藏在夹带里的,原本打算饿了时候吃的几颗松果吐了出来,然后用小爪子,朝福宝站着的方向推了推。 「是给我的吗?」 福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着胖松鼠的举动,有些惊喜的问道。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直觉似乎没有错,这些小松鼠确实对她有种别样的亲近,恐怕上一趟以及刚刚松鼠拿果子砸她,都只是为了将它们觉得好的东西送给她吧。 难道,这就是老神仙说的赐给她的能力?和动物有关的能力? 福宝有些不确定。 「吱吱!」 胖松鼠可不知道福宝在说些什么,它只知道福宝没收下它给她的果果,边上那么多强盗盯着呢,小心别被别人抢跑了,这可是它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宝贝了。 紧张的胖松鼠将松子往福宝站着的方向又推了一段距离,肚子上刚刚被弹弓击中的部位隐隐作痛,爬了一段路,胖松鼠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爪子戳着肚子上的三成肥肉褶子,小模样,好不可怜。 「谢谢。」 福宝受宠若惊的接下那几颗松果,然后将松果小心的放到了娘亲之前给她系在腰间的粉红色的小荷包里,这是娘亲用从县城绣庄拿来的丝绸布料的边角料做的,上面还秀了一朵粉白色的荷花和几片翠绿的荷叶,一点都看不出来拼接的痕迹,精致极了。 将那些松子放在这个荷包里,足以表现出福宝对这些小松鼠馈赠的礼物的重视。 「山生哥哥,它好像受伤了,要不我带它回家吧?」 自从她满六岁之后,爹娘就考虑给她分房的事了,现在家里头分家,原本还算拥簇的房子一下子空荡了起来,恐怕再过不久,她就要开始一个人独立睡觉了。 福宝想着,要是这时候能有一个软乎乎胖嘟嘟的小松鼠给她暖被窝,这小日子该多美啊。 尤其这个胖松鼠表现出来的亲人的模样,福宝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似乎也不是什么妄想。 「我刚刚没用多大力气。」 严山生的言下之意,那就是这只松鼠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 「可是我好想养它啊。」 福宝蹲下身,试探着摸了摸胖松鼠的尾巴,见它没有反抗,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嘴角的梨涡犹如一朵盛开的小花,看的严山生的心情也不由的好了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宝宝想养一头坏松鼠养就是了,大不了那只松鼠不听话,他就给妹妹抓其他听话的松鼠回来。 这么想着,严山生心里的抗拒就少了几分,虽然他还是很不喜欢这个刚刚欺负了妹妹的松鼠。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一只狡猾的鼠,知道现在的它面临着危机,就通过讨好福宝妹妹来求生,但他慧眼如炬,看出了这只坏鼠的险恶用心,以后他会盯着这只鼠的,但凡它再做出伤害福宝的事,他就让它知道弹珠真的打在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胖松鼠只觉得背后一寒,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蓬松的毛发炸成一个大绒球。 「吱吱!」 冲着福宝叫了一声,胖松鼠那意思,就是让她继续摸,它打的冷战,和她的碰触无关。 「小松鼠,你和我回家好不好啊?」 福宝轻轻的顺着胖松鼠的背,看它舒服地眯起眼,有时候她摸的慢了,脑袋还不住往她手上蹭的举动,更加坚信了想要养这只胖松鼠的决心。 「你这里受伤了,我想带你去我家,等你的伤养好了,到时候如果你还想念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我再送你回来好不好啊?」 她边说,边努力做出一些能够便于松鼠理解的动作,然后一脸希冀的看着胖松鼠,等着对方的回答。 看着小可爱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肚子,再指了指下山的方向,胖松鼠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小可爱的意思。 果然是它喜欢的小可爱啊,和那些抢了鼠的果子还打鼠的强盗们一点都不一样。 胖松鼠吧唧一声倒在了地上,捂着刚刚被松果击中的肚子一副伤的不轻的样子。 它不管啦,反正它受伤了,它要光明正大的赖上它的小可爱啦。 看着松鼠蠢蠢萌萌的模样,福宝忍俊不禁,在得到胖松鼠默认的举动后,她用自己的小帕子将它裹住,然后小心放到了竹篓里。 原本是打算用来盛放菌菇野菜的竹篓,现在倒成了用来盛放小娇客的好东西。 「你有五道杠,以后就叫你五花肉吧。」 福宝想着,现在这已经是自己鼠了,自己鼠,那当然得有一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 v第二十三章[07.19] 五花肉就很不错,好吃又好记,还正好切合了它背上的纹路。 「吱吱!」 胖松鼠什么都不知道啊,傻乎乎的看着小可爱,高兴地吱吱叫着。 一旁的严山生看福宝给那只坏松鼠取了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立马就觉得那只松鼠顺眼了许多。 五花肉啊,那不就是猪肉铺上最畅销的猪肉部位之一吗? 严山生觉得,福宝妹妹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给松鼠取个名字,都能取到他的心坎里去。 「福宝,你真打算养这只花栗鼠啊?」 临下山的时候,牛铁花忍不住向福宝问道。 农家是不养闲物的,养猫是为了捉老鼠,养狗是为了看家,养鸡养鸭养鹅是为了吃蛋吃肉,单家虽然疼爱福宝,可未必愿意家里忽然间多出一张吃东西的嘴。 尤其松鼠多难养啊,上趟他们带下山的那些山果,还不知道够这只小松鼠吃多久,等吃完了那些山果,难道还要再去买不成,那得花多少钱啊。 牛铁花可是听她娘说了单家分家的事,据说福宝家分到的东西还不多,现在养老的重担还在他家头上呢,恐怕真没有多余的银钱,满足福宝养松鼠的爱好。 「嗯。」 福宝是真没有多想,此时她背着小竹筐,竹筐里装着既花栗鼠也叫金花鼠的五花肉,手里稳稳当当当拿着原本应该戴在她头上的竹编帽,因为竹篓被五花肉占据,这个草帽就巧妙的成了她用来盛放这一次上山采到的山菇和野菜的器物。 「你爹娘要是不让你养,你别和他们犟知道不?大人打人,可疼可疼了。」 牛铁花的哥哥铁柱在一旁插嘴,边说还边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显然不久前刚被揍过,所以才这么印象深刻。 「我爹娘从不打我。」 这点信心福宝还是有的,她那么可爱,爹娘怎么舍得打她呢。 「在挨揍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牛铁柱抬头望天,有些惆怅的说道,实际上,他被爹娘满村子追着打,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村里那些顽皮的泥猴儿,似乎哪个都摆脱不了这样的童年。 「你们放心吧。」 对于小伙伴们的关心,福宝还是很感激的,不过她还是相信,爹娘一定会满足她养五花肉的这个小愿望的。 和小伙伴们在村子的小路分别后,福宝和严山生肩并肩朝单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老爷,查出来了,给那家饭庄提供猪肉的,是泥涂镇上的严记肉铺。」 县衙门后面的官宅里,一个憨厚精明的中年男子走到外院的书房里,对着里头穿着县令官服的男子说道。 这个男人,正是刚来到坝江县不久的县令荣信。 「哦,这么轻易,你就把人给查出来了?」前些日子,荣信刚接手县衙内的公务,加上接见当地的豪绅,压根抽不出空,去调查他很感兴趣的猪肉的来源。 好不容易这段日子将积攒的工务处理了绝大部分,荣信觉得,自己终于有时间来研究他最感兴趣的美食了。 「这件事还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当初那个饭庄找猪肉的货源找了好几家猪肉铺,最后严记肉铺胜出,这件事,在县城内以及周遭的猪肉铺子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管家恭敬地说道,他是从京城跟着少爷一块过来的,因此对少爷的喜好了如指掌,这一次他去调查,轻易的就查到结果,还担心这里头是不是有陷阱,特地还停留了几日,看着严家肉铺的主人送肉去饭庄,中途也没见其他人有送肉过来,他才肯定自己调查到,就是真相无疑了。 听了管家的话,荣信想着,看来这个县城里,还真没有他这样舌头灵敏的老饕,吃出来那道极品的红焖肉之所以出色诱人,完全只是因为它的肉选的好。 也是,县城里的人哪有他广陵侯府小少爷这般见多识广啊,吃不出来那些细微的差别,也是正常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从来没有人想着在进货的源头搞什么手脚,而是一股脑的光动着挖厨子的主意了。 荣信对做生意没兴趣,他的唯一爱好就是吃,因此他也没想着捅破这一点,现在既然找到了饭庄供货的源头了,他就决定将以后他府上肉类的采买,全都交到严记肉铺手上。 了却了一桩心事,荣信吩咐了管家这桩事,然后就开始认真处理起公务来了。 坝江县的地势很好,又占着方圆百里内最大港口的优势,现在却依旧发展的不温不火,一来,是因为前任县令没有合理的利用港口,二来也是坝江县内,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色货品。 荣信既然来坝江县当了县令,当然还是想要将当地的商贸给带动起来的,因此在解决了口腹之欲上的问题后,他就将精力再一次放在了怎么带动当地经济发展这件事上。 「这是你让严家送来的肉?」 从县衙回来,荣信迫不及待地就让厨房赶紧上菜,第一筷子,他就伸向了桌子上他指名要的那道红焖肉上。 从京城带来的老厨子最知道他的口味,这道菜的调汁勾芡堪称完美,可就是一点美中不足,导致它完全不符合荣信的预期。 那就是食材! 荣信放下筷子,叫来了管家,难道那严记肉铺的掌柜对他这个县令还有所隐瞒,没有将他铺子里最好的肉送上来。 「严记肉铺的老板去乡下了,据说是要搞什么肉猪的批量饲养,这些日子他的摊位上雇了一个学徒工看着,这已经是学徒工送来的最好的猪肉了。」 管家一看少爷的反应,就知道这件事他办砸了。 「批量养猪?」 v第二十四章[07.19] 荣信的眼底闪过一丝趣味,这件事可有点意思。 本来他不是就计划着去周边的乡下看看吗,看来,第一站的目标能够定下了。 他倒想看看,严记肉铺的老板,到底想养什么猪。 「小东西,还挺精怪的。」 单家容着小闺女养了一个松鼠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许多人还没凑近瞧过松鼠是什么模样,因此这些日子,每到空闲的时间,都会有一群闲着没事干的妇人带着家里的孩子过来凑凑热闹。 「还行,挺听话的,养着也不费劲。」 苏湘原本是不太乐意女儿养什么松鼠的,毕竟这玩意儿从来也没有人养过,而且不久前闺女才刚刚被松鼠砸伤了脑袋呢,要是养了这个小东西,下一次它发狂了,抓伤了闺女的脸或是裸露在外的手臂之类的地方,留下什么伤疤,对女儿将来的婚事也会有影响。 但谁让她拗不过闺女的苦苦哀求呢,忍着心里的担忧,答应了下来。 几天的时间,胖松鼠五花肉的乖巧听话让苏湘暂时放下了对它的成见,对它也有了几分喜欢。 「娘,我也想养一只松鼠。」 一个小姑娘蹲在福宝边上,想要伸手摸摸此时站在福宝肩膀上,手里捧着一颗瓜子,憨态可掬的胖松鼠,忍不住手痒想要摸一摸。 「五花肉怕生,会抓生人的。」 福宝制止了那个小姑娘的动作,不是她小气,而是五花肉确实在被她收养前只是一个在山林间生活的动物,对人类并不亲近。 这几天相处下来,在这个家里,能够靠近五花肉,近距离对它摸摸抱抱的也就福宝一人罢了,对其他家人的态度,还是在福宝多次调教后才稍稍好转的。 因此在面对那么多看热闹的村人拿五花肉当什么稀罕玩意儿的态度,福宝还真不能保证五花肉不作出什么攻击的举动。 「呲——」 五花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福宝的话,对着那个想要摸它的小姑娘露出了自己那一对大板牙。 没错,它超凶的。 小姑娘没有摸到可爱的小松鼠,忍不住有些失落,想着自己要是也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松鼠就好了,到那时候,她也不让别人摸自己的小松鼠。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你当你是什么牌面上的金贵人呢,还养松鼠,你老娘都不想养了。」那姑娘的娘显然不是个好脾气的,听了闺女的妄想,劈头盖脸对她就是一顿骂。 「哇——」 小姑娘被娘亲一顿吼,瘪了瘪嘴,酝酿了几息,当即哭的天崩地裂。 「滚滚滚,赔钱货,没的丧气。」 那年轻媳妇压根就没有哄闺女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了苏湘讨好的说道。 「你看这小妮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她哪有福宝这福气,被单叔还有单婶宠着,还摊上了你和三哥这样能耐的爹娘,湘儿啊,咱们可是一个村的,往日里别人看不起三哥的时候,我可都在替你们两口子说话啊,我说,三哥那面相,一看就是出息人,这不,现在让我说中了,人家严老板为啥不找别人,偏偏找你们家老三帮他经营养殖的生意,还不是因为三哥他命里就带财吗?」 女人声音高亢,面色红润脸带喜气,和一旁委屈的差点哭撅过去的女儿,形成鲜明的差别。 「湘儿啊,听说你们家那个养殖场等建成了还得收人是吧,你给妹子透个底,工钱给多少,几天结一次?妹子家里负累大,看在往日里咱们姐妹的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帮姐吧。」 说实话,一只松鼠罢了,哪里真能惹来那么多村人来单家呢,还不是现在单家正在筹备的养殖棚闹得。 这些日子,村里关于这桩事的风声就已经不小了,虽然就村长那儿透露出来的口风大家知道,出钱开这个养殖棚的,似乎是镇上猪肉铺的严老板,可对方毕竟在镇上呢,鞭长莫及的,到时候管理那棚子的,还不是单家人。 如果单家真要请人的话,对于村里头的女人而言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来源,不往大了说,挣来的那笔银钱,至少能够让她们自个儿和孩子逢年过节扯上一身衣服,偶尔割上几两肉,改善改善伙食。 之前大伙儿还没想过用什么样的理由上门来,毕竟在此之前,村里多数妇人和苏湘这个不怎么爱出门论人是非的单家儿媳妇不熟,而蒋婆子威名在外,更是没人敢找上她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借着带孩子看松鼠的名义,来探探口风也好。 「这还都是没影的事,再说了,那桩生意都是我婆婆和我男人拿主意的,我插不上手。」 苏湘汗颜,她怎么不记得她和眼前这个跟她论姐妹情谊的女人有那样深厚的感情,说来说去,还是钱闹的。 另一边,原本啼哭的女孩也被福宝给哄好了。 「委屈你了,五花肉同志。」 看着牺牲了自己的尾巴,可怜兮兮瞅着她的五花肉,福宝只能摸了摸它的脑袋,帮它顺了顺背上的毛发,当做安慰了。 听着刚刚那女人直白的话,福宝也知道这些日子那么多人上门的真正目的在哪儿了。 说实话,福宝并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从上一世起,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尤其现在的她还是孩子,古代对女孩子的要求严苛,家里来什么长辈呢,她就得安静乖顺的向对方问好,然后全程保持着微笑乖巧的模样,在对方点到自己的时候,适时点头或摇头,要么就应和几句话。 说实话,这样的经历,偶尔来几次就好了,但现在一天天的,每天家里都得来好几拨人,打的都是看她的五花肉的幌子,害的福宝也不得不守在堂屋里,给那些客人作陪。 日子一长,福宝的嘴角都笑僵了。 现在看来,那些大人的真正目的压根就不在五花肉身上,福宝就不由琢磨起来,她是不是能够找个合理的理由避开这些事。 比如,去找铁花他们玩之类的? v第二十五章[07.19] 「娘,我想起昨天铁花说想让我教她打络子,我都和她说好了。」 福宝将原本坐在她肩膀上的小松鼠抱到怀里,然后对着正疲于应付那个女人的娘亲说道。 「答应好的事,那确实不能忘,行了,你去吧,不过路上小心点,别摔了。」苏湘怎么看不出来闺女这几天的闷闷不乐,不说闺女,就连她这个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村里一波波上门敲边鼓的人了。 谁让她脸皮薄呢,这些天婆婆为了那些牲畜的事分身乏术,家里没个威慑力,不然这些天,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上门来了,光是婆婆的威名,就能吓跑一波人。 「诶!」 福宝应得脆生生的,然后提腿就跑,生怕自己跑的慢了,屋里那个大娘就让她将那个刚刚哭闹了一通的妹妹带上。 「福宝跑那么急做什么,我家大妞可喜欢福宝了,我还想着,两个孩子能做一对好姐妹,延续我们俩的交情呢。」 果不其然,看着福宝跑远了,女人无不惋惜的说道。 谁不知道蒋婆子拿这个孙女当眼珠子呢,要是自己的闺女能和单福宝搞好关系,到时候再由那孩子说一句,保不准比苏湘这个儿媳妇开口更管用。 「呵呵。」 苏湘喝了口茶,也有些庆幸女儿跑得快了。 「小妹妹,你知道镇上卖猪肉的严屠户的牲畜养在哪儿吗?」 荣信是微服私访来的,身边就带着一个管家,和一个护卫,穿着打扮也只是寻常。 但一个人的气质骗不了人,福宝光是瞧了他一眼,就觉得这人的涵养气度不一般。 加上他刚刚拦住她时露在她面前的细嫩的手指,以及修剪整齐的指甲盖,只有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看得出来,眼前这人,绝对是从小念书,养尊处优长大,没做过什么活儿的。 在村里生活了那么久,就连他们家最精养的大堂哥,也没有对方这样的手掌呢,有时候细微之处,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福宝看这样眼前这个穿着普通棉麻布衫的男人,装作天真懵懂的样子,歪着脑袋甜甜的问:「叔叔,你找严叔叔有什么事吗?」 「吱吱!」 五花肉从福宝的衣兜里钻出来,同样只露出一个脑袋,无辜地看着弯腰问话的荣信。 一瞬间,荣信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两层暴击。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就是萌物的力量。 苏湘是个心灵手巧的,又只有福宝这一个闺女,每天除了绣花贴补家用,琢磨的最多的事,就是怎么将自己的闺女打扮的漂亮可爱招人疼。 今天她脑袋上两个小花揪就是苏湘尝试了好几次才绑出来的,不同于一般村里女孩绑普通圆髻,苏湘在帮闺女盘头发的时候,实现将一股头发分成好几缕,编成发辫,然后在用卡针固定好位置,盘成特殊的形状,凑近看去,就像是脑袋上编了两朵盛开的小花,这时候再点缀上一对垂着绒花的发簪,灵动又可爱。 六岁的福宝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婴儿肥,双颊鼓鼓的,白皙的肌肤上带着几抹健康的粉色,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的时候却带着弯弯的弧度,就像是一弯月牙儿,看着她开心,自己的心里也和掺了蜜糖一样甜。 荣信早就过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他的妻子是家中长辈相看的,同样出生名门,模样只能说清秀,但胜在为人大气端庄,是标准的贤妻良母,两人育有一子,今年刚满七岁。 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有两个长辈赐下来的通房,因为本朝的妻妾制,除非他将来继承了爵位,在他有子的情况下,这两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有比通房更高的地位。 这两个通房中的一个,给他生了一个庶女,比嫡子年幼两岁,是在嫡子诞生后,停了后院通房的避子汤后怀上的。 自古嫡庶有别,荣信对自己那个唯一的女儿有几分疼爱,可绝对比不上嫡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加上后院的女眷通常由嫡妻管教,真正说起来,荣信每个月见到那个年幼女儿的次数,绝对没有超过一掌之数。 这一趟他前来就任县令,嫡妻和一双年幼的儿女需要留在京中替他孝敬长辈,唯独那个未曾养育孩子的妾室跟随他来赴任,说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见到那对年幼儿女的模样了,倒是有几份家信,但也比不上儿女在眼前的时候。 回想着女儿刚出生时皱巴巴,连日啼哭的模样,在对着眼前这个见人三分笑的可爱小姑娘,荣信的心忍不住软了几分。 「小姑娘,我想找你口中的严叔买点东西,你要是带我找到她,我就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好不好啊。」 荣信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合自己的眼缘,当即也不吝啬,直接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羊脂白玉的玉佩,要当做送给福宝的礼物。 这样贵重的玉佩,对于乡下人家而言,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可是对于荣信这样出生侯府的贵公子而言,也就只是寻常物件罢了。 「严叔就在山脚下,我带你去找他,不过你的东西,福宝不能要。」 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的,福宝又想装作不懂事的孩子,声音中更是带上了几分稚气,懵懂天真,让人恨不得抱着她好好揉一揉。 眼前这个打扮普通的人一出手就是一块羊脂玉佩,看来对方真的将她当做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不然也不会大大咧咧将这个矛盾的地方暴露在她面前。 能够随手掏出这样贵重的东西的人,怎么会是这般打扮呢? 福宝心里有了思量,不过经过这一番对方,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个人应该不是带着敌意来找严叔的,这么想着,福宝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更甜了。 「吱吱!」 五花肉趁机从福宝的怀里钻出来,灵活的抓着衣服爬到了她的肩膀上,用爪子洗了洗脸,然后学着她的模样,点了点头,似乎能听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似得。 荣信并不是那种目下无尘、骄纵任性的世家公子,底层的百姓,他也接触过不少,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进退有据的乡下孩子,眼前这个小姑娘灵动的,像是那种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和这块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不要这个,叔叔就拿这包糖果当做感谢吧。」 v第二十六章[07.22] 荣信将羊脂玉佩收到了怀里,然后解下了腰间不怎么起眼的荷包,素色的荷包鼓鼓的,里头显然装了不少东西。 福宝刚刚还想着这里头难道装的是银子,却没想到里面装的居然是糖果。 人不可貌相,福宝诧异的看了荣信好几眼,没想到对方一个和她爹差不多年纪的长辈,出门在外,居然还得贴身带着这些小孩子更喜欢吃的东西。 「叔叔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哥哥,这些,都是他最喜欢吃的。」 才怪! 荣信感觉自己好像从面前的小姑娘眼中看出了探究的情绪,虽说这样的感觉,在下一秒就消失了了,小姑娘依旧是那个天真懵懂的可爱姑娘。 但就是那一瞬间的莫名情绪,还是让荣信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他就隐藏了自己的吃货属性,将锅都推到了自己远在京城的儿子身上。 听了荣信的解释,福宝心里了然了,当即就将荣信当成了和她那个傻爹一样的孩子奴。 疼爱孩子的,又有几个会是坏人呢,这么想着,福宝对眼前这个男人的防备又降低了几分。 没有收下玉佩,福宝在荣信真诚的眼神下,还是收下了他给的糖果,陌生人给的东西,绝对是不能随便吃的,福宝决定回去将这些糖果藏起来,具体的,能弄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来意再说吧。 就这样,一长一幼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走在最前头,而荣信带来的管家和护卫则是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牢牢跟着,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 跟着荣信来的管家算是最吃惊的那一个了,他从小就伺候荣信,对他算是再了解不过了,对家中的七小姐都没见少爷这般温柔体贴,现在对这个乡下的小姑娘,倒透露出几分慈父的架势了。 不过再怎么样,这也是和他们府上不相干的人物,管家只是心里思忖了几分,觉得少爷开心就好,然后就将这件事抛在了后头。 左右七小姐只是庶女,本就只是比丫鬟贵重点的身份,老爷喜不喜欢又如何呢,谁让她命不好,没投胎在夫人肚子里。 「荣叔,我爷奶还有我爹以及严叔都在那里了,我还得去找我的朋友,就不和你们一块过去了。」 站定在村子通往后山的出口,远远的就能看到正在施工当中的牲畜棚了,福宝可不敢让爷奶知道她胆子那么大,敢给头一次进村的陌生男子带路,冲荣信摆了摆手,扭头一蹦一跳的,就离开了。 「还是个孩子啊。」 荣信哂笑,但是很快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总觉得,在刚刚的聊天里,他似乎被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牵着鼻子走了,原本听说小女孩的家人是帮着严坤养那些美味的家畜的时候,他还想从小女孩的嘴里旁敲侧击,打听点关于严坤的事,关于他们家养出来的家畜为什么那么美味的事,结果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打听着,他的来意,却倒了一干二净。 荣信摇摇头,觉得那样天真可爱的女孩绝对不会有这么深的心计。 回想着女孩娇俏可爱的小模样,荣信心情大好的将手背在身后,然后朝福宝指着的牲畜棚的方向走去。 「你说看到县太爷去平柳村了?」 「嗯,小的亲眼看见的,官邸的后门今天一大早出来三个人,虽然穿的普通,但是领头的那个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县太爷没错。」 类似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了县城好几个乡绅家里。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坝江县而言,换了一个县令,和换了一个天子也没什么多大的区别。 说起来,这些乡绅也不是各个都有背景的,部分商贾好不容易将前头那个县太爷哄好了,塞足了孝敬钱,现在换了一个县太爷,一切都得从来了,还不得小心翼翼的找这个信任县令的痒处,然后帮他挠一挠啊。 只是,当打听到现在这个县太爷是京城侯府的公子后,许多信心满满的乡绅,顿时就抓狂了。 前一任县令穷苦出身,给他足够的银两,万事皆消,但现在这个不一样,侯府,那可是和皇家连着亲的,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能眼皮子浅到被那些阿堵物诱惑? 送美人也不行,听说县令身边有一个伺候的,是侯府老太太赏赐的,在没了解县令的偏好前,反而将他如今后院唯一的话事人给得罪了,到时候被对方记上一笔,还有他们什么好日子过? 这些日子,这些乡绅是愁白了头发,一个个,不知道塞了多少银两给那些官邸里头伺候的下人,打听县令的喜好,关注他的动静。 这不,荣信下乡的事虽然做的隐蔽,却也还是被一些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赶紧查清楚县太爷到底做什么去了,小到他如了几次厕,大到他走了那几条路,统统给爷打听清楚。」 「是。」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县令头一次去周边微服私访,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这里头一定有隐情,只要把这件事挖出来,还愁想不到讨好县太爷的点子吗? 一时间,所有乡绅信心满满,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官绅和乐的场景。 「买猪?我在镇上的铺子没关啊,这位爷要是想要买新鲜的猪肉,只要跟我铺子里的伙计说就好了。」 严坤听说有人找他,用挂在脖子上的巾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顶着一张晒得通红的脸,诧异地朝外头走去。 在听说了荣信三人的来历,他有些郁闷地回答道,他的猪肉铺子不是让学徒看着吗,难道学徒阳奉阴违,把他的猪肉铺给关了? 「在下要的不是你在铺子里卖的普通的猪肉,而是你送去好运来饭庄的那种真正顶尖的猪肉。」 荣信真是没想到,那样美味的猪肉,居然出自眼前这个模样粗犷的男人之手,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似野蛮屠户的男人,一定有着无比细腻的内心,才能养出那种顶尖的肉猪来。 「这位爷实在是说笑了。」 严坤眯了眯眼,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将饭庄那几份招牌菜真正美味的源头宣传出去呢,就有人尝出来,并且找上来了。 但现在还不是透露这件事最好的契机,毕竟养殖棚还没建好,那些猪羊鸡鸭还不能保证供应,一切,都不在严坤的计划之内。 v第二十七章[07.22] 一个想买,一个不卖,在棚外的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严老板是觉得我给的银钱会不够吗?」 荣信忽然间觉得自己今天微服私访有一点不好,就是穿的普普通通的,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财力,从而将上好的货源朝他供应呢。 虽然不知道好运来的掌柜出价多少,比市价高个两三倍总是有的。 眼前这个男人精明狡猾,没道理饭庄招牌的红焖肉都卖五两银子一份了,他还傻乎乎的以市价二十文左右一斤的猪肉价格,给饭庄供货。 这么想着,荣信示意身后的管家将他的诚意拿出来,给严坤瞧瞧。 荣府的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是姜国最大的广荣票号的银票,县城里就有一家广荣票号,这张银票面值一百两,随时随地都能够从广荣票号换取等额的银两。 这笔钱,按照荣信时常消耗的肉食,即便严坤卖的猪肉再贵,也足够两三个月的定钱了,可谓是诚意十足。 荣信也不怕严坤骗他,等到时候,他总是要送货上门的,在知晓是谁定的他铺子里的猪肉后,他应该会很聪明的,不耍那些个不入流的小心眼从而欺骗他。 果不其然,这张银票一出来,严坤着实有些为难了。 首先,眼前这人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衫,但出手阔绰,显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如果现在他咬定自己手里没有他说的那种猪肉,等到时候他准备好了一切,打算将猪肉的名声打响了,岂不是得罪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做生意,和气生财,以前这些事当猎户的严坤不懂,不代表在县城带了近十年,早就被磨炼的十分圆滑的严坤不懂。 对方的虚实越是捉摸不透,就越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心。 「这位爷想要上好的猪肉,行啊,只是你也知道的,我们和好运来饭庄那是有过口头协定的,在协议时间内,不能将猪肉私下卖给他人,看在您特地找过来的份上,每个月,我们都能给府上匀一部分,只是还请爷千万别声张,不然我们这些乡下人,也很为难啊。」 单峻海原本还在里面帮忙,就是见严坤出来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没回来,心里头疑惑,出来瞧瞧。 不瞧不打紧,一瞧吓一跳,眼前这个人,就是烧成灰,他也认得出来啊。 都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全家,虽说单峻海是那种外头的活没赚头了还能回家继承庞大的养殖场家业的幸运男儿,可也不代表他不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小本买卖放在心上啊。 尤其他的事好办,可他那些靠着这个生意养家糊口的兄弟,现在还在为生计发愁,单峻海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新任县太爷,他虽然只侥幸见了一次,那张脸,也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了。 单峻海也是知道分寸的,他们这样的人家,压根就没有能力和县官斗,再说了,本来他们做的那桩生意,说难听点,也是钻空子做成的,人家要禁要管,其实也很有道理,想来想去,他们似乎只能自认倒霉,不能将一切都怪在县太爷身上。 因此心里头憋屈,可又憋屈的没道理,这种纠结的心思,才是最让人无奈的。 这不,看着严坤为难了,单峻海当即就收拾好了心情主动站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单家的猪肉好的,但真要和县太爷搞好了关系,在这个县城里,他们也不算是没有靠山的了。 看着单峻海态度如此明显,严坤很快就意识到,恐怕他认识来人,而眼前这个人的身份,还十分特殊。 「我这兄弟说的没错,之前不好对您直言,那也是因为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既然现在瞒不了了,还请爷帮我们保密,以后府上需要采购新鲜的肉食了,我们就从自己那份匀一匀,保证不会缺了府上的。」 顺势,严坤就转换了自己的态度,同意了荣信想要采购猪肉的要求。 到了这时候,荣信要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那他就是猪本身了。 「再过不久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了,从咱们村赶到最近的镇子上,也得大半个时辰,到那个点,也不知道镇上的饭馆还有没有饭食,这位爷,要不要到寒舍吃顿饭再走,虽然也没什么好酒好菜,但食材保准新鲜,而且你们不是要订肉吗,正好咱们也商量一下价钱。」 单峻海心思活泛,暂时将自己失业之仇放到一边,打算哄好眼前这个未来的父母官,不求对方能够给他多少便利,至少能够在麻烦找上门来时,让对方两不相帮啊。 眼前这个县官比之前那个看上去正气不少,虽然单峻海不满之前他出台的一系列禁令让他损失了不少,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那些做法,对坝江县整个县城而言,是有利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荣信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打量了眼前这两个笑容恭敬又不带谄媚的男子,心中的趣味多了几分,虽然贸然在不熟悉的农家留饭这事有些不太妥当,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本来微服私访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想要打探一下周遭的风俗风情,以及这些年田地的收成以及农家除了田息外的其他收入手段,现在结识了两个聪明机灵的人,从他们嘴里打听点消息,反而更简单了。 福宝不知道她领了个人去找严坤,她爹就热情的留饭了。 在好闺蜜牛铁花家待到午饭的时间,婉拒了牛家爹娘留饭的客套话,福宝带着五花肉,高高兴兴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饭点,除了少部分特别不识相的,不会有人还赖在别人家不走的。 目前而言,平柳村还是那种讲道理的人家比较多,等这个时间点回去,那些叨扰的人,估计也都回家了。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福宝哼着小曲子,心情莫名的有些好,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扑倒爷奶爹娘的怀里撒娇呢,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荣爷和小女认识?」 荣信只说自己姓荣,因此单福海等人就唤他一声荣爷。 对方毕竟还是县令呢,虽然他不点名自己的身份,可刚刚单峻海的模样,明显就是认出他来的样子,现在装傻喊他荣大哥,这不是亲近,而是冒犯。 v第二十八章[07.22] 又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一个是官,一个是普通的乡下泥腿子,攀交情也不是这么攀的。 「刚刚正是这个小姑娘带我去找的你们。」 荣信的话让单峻海心里打了个疙瘩,然后隐晦担忧的看了眼单纯的小闺女。 他这女儿,还是太纯善了些,她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吗,现在外面拍花子那么多,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一出去,还不知道被多少拍花子盯上呢,她倒好,傻乎乎就给几个进村的陌生人带路了。 单峻海心里头担心地跟猫挠似得,决定等晚上歇息了,好好提点提点闺女,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招人稀罕。 福宝也没想到自己都趁早避开了,还是会被那个和气的中年男子指出来自己就是带路的人啊,感受着爹娘的眼神,福宝猜到,恐怕今天晚上,她又不得消停了。 看着福宝皱成苦瓜脸的可怜样,荣信忍不住在心中大笑,这么灵气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他的闺女呢。 出生在普通农家,可惜,可惜了。 「今天早上一出门就听见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我当时就想着,可能是有贵客登门了,果不其然,贵客这不是来了么。」 蒋婆子和苏湘在堂屋和灶房两头跑,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桌丰盛的宴席来。 但由于时间紧,杀猪宰鸡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用有限的食材,尽量让贵客满意了。 清蒸腊肉片,腊肉用的是自家猪肉身上最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咬一口,油润劲道的口感让人分外满足。 韭菜炒鸡蛋,鸡蛋是自家母鸡下的蛋,韭菜也是自己种的,新鲜水嫩,喷香无比。 红焖肉,这是老太太拿手的菜色,加上福宝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借着孩子不懂事的理由,好几次在老太太做菜的时候怂恿着老太太往里面加一些奇怪的香料,久而久之,这道菜被老太太改良的,更加风味十足了。 零零碎碎,一共八道热菜,一碗汤,因为食材好,吃的荣信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太疏忽了,这一大家子,完全不止是养猪在行啊,就连家里自种的蔬果,吃着都比他曾在京中吃的更好。 看来府上的采买也不用考虑了,全都从单家进就好了,加上家里老厨师的手艺,之后他这张嘴巴,可是真的享福了。 「你是说,县老爷在一户农家吃了饭,还觉得饭菜的味道好?」 「你说县老爷夸了平柳村一户农户家的家畜还有时令蔬菜味道好?」 「县老爷说那户农户家的菜堪称一绝?」 但凡盯着荣信动静的人家,今天都收到了这样一个线报。 怎么说,荣信都是京城来的侯府家的公子,连他都夸好,那是怎么一个好法,还是说,这里头的话,有其它什么深意? 一时间,县城里那些乡绅们,一个个都迷茫了。 「你是说,刚刚那个是咱们的县太爷,我滴乖乖啊。」 送走了荣信一行人,蒋婆子听完儿子的话,拍了拍胸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就刚刚,那个和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相谈甚欢,还带走了他家不少刚从地里采摘下来没多久的时令蔬果的男人,是新任的县太爷! 在蒋婆子心里,能当县太爷的那都得是读书读的很好的举人老爷或是进士老爷,那些人,不该脑袋仰的高高的,用鼻孔看人,然后再对他们来一句有辱斯文,挥袖离开的人物吗,再不济,也不会像荣信这样和气啊。 刚刚蒋婆子想着,这个儿子让他们好好招呼的青年顶多就是县城里的乡绅罢了,士农工商,农还在商前面呢,虽然那些人有钱,可蒋婆子还真没觉得自己比人家低贱了几分。 现在不一样了,蒋婆子满脑子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得体的,得罪了贵人就不好了。 「奶,我在呢。」 平日里蒋婆子对福宝这个孙女的称呼就总是乖乖啊,小心肝之类的肉麻话,因此现在她遗憾我滴乖乖,福宝就自动当成老太太是在喊她。 本来有些紧张局促的氛围就因为福宝傻乎乎的这句话,立马瓦解了,就连最紧张的蒋婆子,也忍不住抱着一脸懵懂莫名的乖孙女笑出了眼泪。 看着家里人指着她笑,福宝心里都苦啊,她又不是笨蛋,这不是为了调剂调剂氛围吗,所幸她还小,闹出笑话是正常的,现在家人都开心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哈哈哈,娘,你就放心吧,现在这任新县令看来还是很亲民的,不像是前任县令,处处朝钱看的人,现在和县令搞好关系,将来于我们的生意,也是有好处的。」 单峻海忍不住揉了一把闺女的小肥脸,笑够了,对着亲娘宽慰道。 「尤其咱们家福宝多可爱啊,我看今天县令的模样,恨不得哄着咱们家福宝去他家给他当闺女,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冒犯他的地方啊,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单峻海的劝解让蒋婆子稍稍放心了几分,听着儿子说起小孙女,还不由挺了挺腰。 没错,她有一个天下第一福气的小心肝,她还怕什么啊。 「我看这生意有奔头。」 刚刚有贵客在,单老头都不好意思抽旱烟了,现在贵客走了,他就忍不住拿出了自己的宝贝旱烟枪和烟丝,鼓捣起来。 「官邸那儿要的东西,咱们都备的精细些,吃的菜,吃的肉,选最好的去,千万不能有一片虫蛀的菜叶儿,还有价格,也不能定的那么高了。」 单老头想的更多,荣信可是父母官啊,自家三个孙子都在念书,将来保不准也有那个福气和荣信同朝为官,就算没有,讨个眼缘,从他那儿学到一点皮毛,都足够孙子们受用无穷了,尤其大孙子今年考秀才,要是有那个缘分,得到荣信的几句指点,就更好了。 但他也清楚,这个希望很渺茫,他们就是养猪种菜的,过了今天,县令大人哪还会和他们有联系呢。 v第二十九章[07.22] 再者,单家说起来,也已经分家了,人情有限,要是将这份情谊用在了大孙子身上,就势必意味着二孙子福德能分到的就少了,老三两口子,未必乐意。 单老头对于长子心存芥蒂,可对于从小就听话的长孙,却是十分器重的,就好比这次分家,实际上,他私底下还补贴了自己的私房给长孙,生怕真耽搁了他的科举。 现在一边是器重的长孙,一边是疼爱的次孙以及要伺候他们养老的老三两口子,单老头顿时觉得有些为难了。 「钱还是得照收。」 单峻海觉得他爹这个主意不妥,你说天底下有权势的人多了去了,现在他们主动帮荣信减了价,那以后来了和他差不多权势的,或者比他更有权势的,他们是不是也得主动白送上门去啊? 本来就没这个道理,他们将那些蔬果家畜的价格定的高,自然是因为好东西自然就会有那些豪绅官吏花大价钱来买,就好比女人追捧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它的成本未必这么高,就因为品质好,它就得卖上十几倍,几十倍的价格。 单峻海这些年做着倒买倒卖的活儿,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也算是有点心得的,尤其有时候富贵人家那点心思,还特别奇怪。 东西越是稀少,越是昂贵,反而更得他们喜欢追捧。 「要是乱了价格,那生意也就乱了,不过我看县令大人挺喜欢咱们家做的那些个小菜,我看响午的时候,娘腌的萝卜缨子和酸黄瓜县令吃了不少,我看要不就这样吧,以后让官邸送蔬菜肉食的时候,顺带捎一些小菜或是一些野味当添头,未必贵重,但胜在吃个新鲜,对于县令大人而言,这样反而更好。」 看人家轻松就拿出一百两采买两个月的伙食,那绝对就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他们想要攀交情,替人家省银钱,殊不知,那些银钱,人家或许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投其所好,送点县令喜欢的东西过去,这样没准他在吃着那些他们送过去的东西的时候,还会记起他们几分。 刚刚爷爷提出降低售价的时候,福宝就已经觉得不妥了,但是人微言轻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提出自己的意见,现在好了,她爹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意见给驳了回去。 福宝想着,她怎么就那么幸运呢,摊上这样一个聪明精明还疼她的爹。 「我看老三说的对,他常在外走动,见识的东西比我们多,想来,也更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蒋婆子觉得儿子的想法好,在一旁点着头附议道。 「可是那些东西,不会太寻常了吗?」单老头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萝卜缨子之类的腌菜,那就是乡下人吃的玩意儿,贵人还会稀罕这些东西。 萝卜缨子,其实就是蒋婆子用萝卜的嫩叶洗净晾晒后切丁,加入盐,梨子丁,糖以及少量从辣椒面后研制出来的一种小菜。 充分发酵后的萝卜缨子有一种独有的辣味儿,酸甜可口,最是下饭不过了,每年萝卜收获的季节,单家都得腌上一大缸,不论是配粥吃,还是当辅助材料炒菜吃,都再好不过了。 福宝最喜欢的吃法就是在单独盛出来的萝卜缨子碟里央求奶奶滴上几滴自家磨的香油,那滋味,别提了,可比现代一些知名品牌推出的罐装的腌菜美味多了。 「爹,你这话就不对了,你都说了,那是咱们乡下人吃的,贵人恐怕长这么大,还是在咱们家头一次见,这可不就稀罕了吗,相反山珍海味的,人家吃惯了,反而像咱们对待番薯倭瓜一样了,那就是寻常东西,再说了,娘腌的小菜多下饭呢,贵人没吃过,会喜欢也是正常的。」 单峻海笑着解释。 「我最喜欢奶腌的小菜了,配着粥,我能喝下两大碗。」福宝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一旁给亲爹捧眼,憨态可掬的模样让原本有些纠结的单老头都差点呛烟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 其实单老头还真不能理解儿子的说法,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鱼吃肉呢,就算是贵人,那也应该喜欢大鱼大肉啊,不然挣那么多钱,当上贵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就好比何不食肉糜,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自然会根据自己的立场,做出不同的判断。 「看来养殖棚还得搭的再快点了,猪崽羊崽我都定好了,等咱们的棚一落成,就能让人给咱们送过来,还有鸡苗鸭苗,现在家里的鸡鸭正孵着,到时候不够,再去捉苗也简单。」 今天县令上门的事,让蒋婆子的心头有些火热,做这样的生意,说实话,风险大伙都是担着的,就连蒋婆子心里那么笃定的一个人,看着银钱哗啦啦砸进去,暂时还没听到一声水花,心里头都是慌的。 不过今天这事,等于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县令那样尊崇的人吃了他们家的猪肉都能找上门来,更别提县城里其他乡绅了,那还不是客似云来,财源滚滚? 「就是请人手的事,我有些为难。」 养殖棚的规模那么大,保守估计,总得请上五六个人帮忙的,毕竟熬猪食就是一个不算轻松的活,加上还得定期清扫棚圈,光是蒋婆子和苏湘两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家里人也舍不得他们那么操劳。 这里面,村长家的女儿算是内定的,这件事,单家人和王家人心照不宣,可剩下那么多人,苏湘娘家那几个嫂子,蒋婆子娘家那一些亲戚,还有例来和单家交好的牛家,许多人家都上门来打听了,就那么点人手,给谁都不好啊。 蒋婆子这些日子就在为这件事发愁,苏湘虽然面上不显,可心里同样也是烦的,因为她娘家那四个嫂子,都已经私底下,背着她娘来找过她了。 总共就那几个名额,不可能全给她娘家四个嫂子的,苏湘想着,能给娘家人空出两个位置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看在她娘家妈,是婆婆的堂妹的份上。 四个嫂子,大嫂老实,二嫂精明,三嫂和气却有自己的小主意,四嫂嘴碎但又不是什么坏心人,这四个嫂子,都有各自的缺点和优点,让苏湘选,她会选和她更亲近的大嫂和三嫂,选大嫂是因为大嫂性子好,选三嫂是因为她和三哥的感情最好。 可事情要是真能那么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了,显然她要是真那么做了,二嫂和四嫂算是得罪了,现在爹娘活着还好,等爹娘百年以后,还不知道会处成什么样呢,总没有现在这样的亲密了。 所以苏湘有时候也会想,人到底是有钱好还是没钱好,以前人人都当她嫁了一个二流子的时候,她就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些烦恼。 「抓阄啊。」 福宝伸了伸自己的小胖手:「我们上山找到的野果不够,都是抓阄来分的。」 他们上山找到的东西不可能刚好就够所有人均分的,总会多几个却不够每人再分一个的时候,这时候,孩子们就会选择猜拳或是抓阄,这也是大伙儿都认可的一个方式。 全看老天爷怎么分,再公平不过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 蒋婆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抱过福宝狠狠亲了一口。 「你说老爷出去一趟回来后心情很好?」 官邸的后院里,一个容貌清秀,性格温婉的女子坐在垂花门边上,借着温和的日光刺绣,听到前院的眼线让人传来的话后,微微凝神。 v第三十章[07.22] 这个女人,正是荣信这次来赴任带的通房汝碧,她和诞下荣信长女的通房丫鬟汝红都是侯府的老夫人赐给荣信的女人,因此即便在侯府内,也是有点脸面的。 尤其现在来任上,夫人没有跟来,说起来,现在官邸的后院里,数她最大,就是以后又有那些乡绅上官送来的女人,地位也在她之下。 跟着老爷来上任的这几个月,不得不说,是汝碧此生最畅快的时候,要是能够借着这一段时间,收拢住老爷的心,并且怀上孩儿,下半辈子,她也有了依靠。 因此往日里最安分的汝碧在当了一段时间后院的话事人后,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安分起来,她不希望在自己怀上孩子之前,出现哪个贱人勾住老爷的心,为此,她特地将自己这么多年攒的体己拿出来,安抚收买府里的下人,在不触犯老爷底线的基础上,打听一些有关于他的动向。 「你去打听仔细些,最好问清楚老爷今个儿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针扎在了指尖,汝碧眉头一簇,将纤细白嫩的手指含到嘴里,然后对着一旁传信的下人吩咐到。 「是。」 得了汝碧示意丫鬟递过来的一锭小银果子,那个来传信的婆子眼神顿时就亮了,嘴角咧到了天边去,笑呵呵的离开。 「姑娘,你可得抓紧点了,千万别让外头那些贱人抢了您的风头。」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汝碧和汝红两个通房丫鬟身边也就一个小丫头伺候着,后来汝红生了个女儿,那个小丫头就被她霸占了,害的汝碧还得自己打水洗衣,现在就不一样了,来了坝江县后,她的身边多了两个伺候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上。 听着身边那个丫鬟的怂恿,汝碧心里也觉得如此。 这些日子,老爷终日被政务困扰,好些日子没有进后院了,而且听前院传来的消息,这些天老爷的心情不好,愁眉不展的。 忽然间出去一趟,回来的态度就变了,汝碧也担心,老爷是不是被外头的狐狸精给缠上了。 都说那些勾栏院里的女人最不要脸了,和她们这些家生子出生的女人不一样,惯会在床上使些狐媚的手段,现在老爷初来乍到,应酬什么的,总是难免的,或许就会让那些女人有可乘之机。 这么想着,花也绣不下去了,汝碧将手里的绣绷扔到一旁,只求老爷千万别被那些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可不巧,荣信还真被「狐狸精」给勾着了。 「你说说,这单家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乖巧,也不知道等七娘子再大些,是不是也有她几分可爱。」 荣信把玩着手里那个用草叶编织的兔子,这是他在离开单家时,福宝送他的宝贝,并不值多少钱,就是家里人随意编来哄孩子开心的。 「七娘子金尊玉贵,和那乡间出生的女郎,乃云泥之别。」 管家在一旁说道,七娘子虽然是庶女,可也是老爷的亲生女,还是广陵侯府的姑娘,这样的出生,注定了她将来一定会过的比福宝来的好。 「呵呵。」 荣信笑而不语,将那个草编兔子放到了笔架旁,位置显眼,稍微抬眼,就能看到那个绿身红眼的胖兔子。 是啊,有时候人与人的出生际遇相差的就是那么大,他确实还挺喜欢那个机灵的小姑娘的,要是她的出生能够再好些,他都能心动将这个小姑娘说与自己的长子了。 荣信摇了摇头,将这个略显荒谬的想法抛到一旁。 「阿嚏——」 福宝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木凳上,狠狠打了声喷嚏。 五花肉正站在她肩膀上啃松子呢,被她这喷嚏打的东倒西歪,骨碌碌从她肩上,滚到了她的双腿山。 好在衣摆将她兜住了,不然还得滚到地上去。 五花肉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四抓朝天懵了一会儿后,抱起松果咔擦咔擦啃了起来,又呆又萌。 「是不是着凉了?」 蒋婆子在里面生火准备做饭,听到孙女的喷嚏声,在屋内抬高声音喊了一声,「赶紧让你娘给你多加件衣裳,不然等真着凉了,就得喝苦药汁,还得被针扎。」 「奶,我没事。」 福宝揉了揉自己呛的通红的小鼻尖,自觉一定是有人想她了。 至于是谁想她呢,不是在镇上书塾念书的亲哥,就该是同在镇上,学着卖猪肉的山生哥。 「奶,我帮你做菜吧?」 一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福宝觉得自己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孩子,家里人什么事都不让她做,总是让她觉得有些心虚。 尤其这段时间,家里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往日只要负责绣花就好的娘亲现在都得担负起洗衣打扫准备三餐以及喂养家边上那些个家畜的重任,作为全家最闲的那一个,福宝自然就觉得不美了。 「奶的乖乖啊,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奶了,算奶没白疼你。」 蒋婆子听着福宝的话,笑成了一朵菊花,每一条皱纹都在诉说着老娘现在就是很高兴的心情。 看着不足灶台高的小心肝冲她嚷着要帮家里人做饭,蒋婆子觉得,自己比吃了一个被井水湃过的西瓜还要凉快。 「不过你还是个孩子,哪有那么小的孩子就帮家里人做这些的,你放心,奶和你娘忙的过来,你就乖乖等着吃饭吧。」 自动忽略了梅娘和兰娘两个孙女很小就帮着家里人打下手这件事,蒋婆子将孙女儿搂到怀里,然后将她紧紧埋进胸里,好好相亲了一顿,相亲够了,才推了推她,让她带着五花肉出去玩去,省的灶房里的烟,把她给熏坏了。 「奶,我想做饭嘛,你让我做一顿好不好。」 v第三十一章[07.22] 福宝在即将被老太太推出灶房的时候灵活的转身,一溜烟,又跑到老太太身后去了,她指着门外的小板凳:「我踩着凳子就能够到铁锅了,我都看您和娘亲做了那么多顿饭了,我也想试试,这样一来,以后娘亲帮我生火,我帮娘亲炒菜,等爷奶还有爹爹回来,就能吃上热腾腾,又可口的饭菜了。」 厨艺这东西,许久没练确实会生疏不少,福宝掐指算了算,自己已经足足六年没有真刀真枪上手试着做菜了,好在一些菜谱都是记到脑子里的,估计也就是一些火候,还有刀工,变得生疏了。 而且因为这个空间许多调料和她所在的那个空间有些许的差别,以及一部分调料的短缺,她也想试试在目前所有的调料之下,能够将她知道的一些菜肴改良成什么模样。 不说将来靠这些方子发家致富吧,就说饱饱口福也是好的。 「奶,你就让我试试吧。」 福宝拽着老太太的衣摆,整个人都快扭成麻花了,五花肉的爪子紧紧勾在衣料上,努力不让自己被甩出去,蓬松的大尾巴随着福宝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小脑仁都快被甩晕了。 「行行行,就让你试试。」 蒋婆子都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她想啊,福宝这么大的人以前从来也没教过她做菜,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呢,也就浪费一些做菜的材料,让她尝试一次,等知道做菜的麻烦了,估计到时候不用她劝,这娇宝儿,就自己先跑了。 磨不过福宝的老太太无奈将铲子交到了她手上,然后将一些已经切好的材料摆在了她的身边,自己则是跟在一旁当监工,防止迸溅的油汁将她吓着,从垫高的椅子上摔下来。 「娘,今天的菜火候不对啊,怎么烧焦了呢。」单峻海和单老头从外头进来,忙活了一天,满身大汗。 苏湘给两人端了两盆水,让他们简单的擦擦,然后就直接开饭了。 分家后一家人吃饭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单俊海大刀阔斧的坐在长凳上,夹起一口略带焦褐的炒青菜,对着灶房里的蒋婆子说道。 「呸,哪里焦了,这不是火候刚刚好吗,咱们福宝那么辛苦给你这个当爹的做了一顿饭,到头来,还被你埋汰,你个臭没良心的。」 蒋婆子瞪了儿子一眼,手里又端出来一盆酱烧萝卜,卖相比现在桌子上摆着的,又好了几分。 「福宝烧的?」单峻海瞪大眼看向了跟着亲娘出来的闺女。 福宝瘪着嘴,她也没想过在现代习惯了天然气的她把控不好老灶的火候,再加上年纪小,挥动那个铁勺有点困难,然后就把菜炒的有些焦糊了。 不过她坚信,这样的失败只是暂时的,等她熟悉了土灶的使用窍门,一定能够给家人带来许多美味佳肴的。 「我说呢,今天我吃到的这盘青菜,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自家闺女烧的,别说除了一些焦糊没有其他毛病呢,就是端上来一盆碳,那也得说好吃啊。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媳妇以前烧的青菜不好吃喽。」蒋婆子显然没有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好吃,都好吃,全家就我烧的菜最难吃。」 单峻海心里苦,家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不给他活路。 「哈哈哈。」 看着单峻海做出一副苦逼窘迫的模样来,家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 福宝装作害羞的,扑倒了爹爹的怀里,也不介意他一身的汗臭味。 今天这第一顿饭,也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突破,她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一定能够做出让家人发自肺腑称赞的美味。 「啥,抓啥阄啊,婶子,你可是我们家苏海的亲三姨啊。」 一听蒋婆子说这次招人,她打算用抓阄的方式,苏湘的二嫂就忍不住在人群里高呼了一声,原本她想着以他们家和单家的亲近关系,这一次招人,她铁定就是能上的。 到时候,一个月起码能多几百文的收成,因为苏家所有的子女都已经成家了,因此家里规矩,小家挣得私房银子能够截留一半,剩下的一半上交公中,等苏家老两口百年之后再行分配,因此对于苏家的几个媳妇儿而言,这几百文的收入,已经有一半落到他们的口袋里了。 可谁成想,蒋婆子不按常理出牌,他们那么近亲的人家啊,怎么也不给开个后门,通融通融呢。 这么想着,苏二嫂就觉得自家小姑子不顶事,她好歹也是单家的儿媳妇吧,都不想着为娘家人多想想。 「就你事多。」 蒋淑芳没想到自己的二媳妇最先跳出来,笑话,儿媳妇哪有闺女亲啊,现在二儿媳妇这样开口,摆明了就是让她闺女难做,蒋淑芳哪里还能对这个儿媳妇有好脸色瞧。 她警告地盯了眼一旁的四个儿媳妇,然后冲着三堂姐兼亲家母的蒋婆子说道:「我觉得这个法子好,不论抽到没抽到,大家都别觉得委屈了,等过了今天,咱们都还是好乡邻。」 蒋淑芳在记事的岁数被卖去富贵人家当丫鬟,在后院里头,看惯了那些女人的勾心斗角,还有婆媳两代借着孩子做法的污糟事,她学的那些,在后院里头未必是顶尖的,可在乡下地方,足够她将家里男人还有四个儿子的心都收拢的严严实实的,连四个儿媳妇都得排在她身后。 作为苏家的儿媳妇,那绝对是不怎么开心的,谁让家里的男人都唯娘是从,可基于蒋淑芳的立场,她觉得那些都是她生下养大的儿子,听她的话,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反而听媳妇的话,那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呢。 因此蒋淑芳并不怎么怵几个儿媳妇,唯一的担忧就是等她死后,几个儿子被儿媳妇拉拢过去,和苏湘这个妹妹不亲,因此往日她做事也克制,并不会让几个儿媳妇在大庭广众之下感到难堪。 今天苏二嫂突然冒头,算是触了蒋淑芬的底线了。 「不仅仅是你们,就连老二媳妇,我也得让她抽签,毕竟这些日子那么多人求上门来,我把活儿交给哪个都不好,反正我不爱干这种得罪人的事,这签,你们想抽的就抽,不想抽的,拉到。」 蒋婆子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豪爽的,这番话换一个人来说,或许会遭人嫌弃,可从蒋婆子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理所当然了。 只是,她确定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对自己的准确描述? 她不是一向最爱干得罪人的事吗,试问,平柳村里,有几户人家是没被她怼过的,平柳村一霸的名声,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的啊。 再说了,蒋婆子点名了王春花也会和他们一块抽签,这就让人感觉爽快很多了,王春花再怎么样,都是单家的儿媳妇,虽说单家分了家,而且蒋婆子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在外人的眼光看来,这种好事,当然是肥水不外流的,她既然能将王春花也和他们放在一块,那就证明这次抽签的绝对公平了。 v第三十二章[07.22] 跟着挤在人群里的王春花嘴巴发苦,听着周遭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还有议论声,无话可说。 实际上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单家招人,她作为单家的儿媳妇,肯定是有一个名额的。 现在单家分了家,可她依旧没有成为二房的当家人,因为早年的事,即便现在她早就已经和娘家那儿冷淡下来,可单峻河依旧不愿意将家里的钱财大权交到她手上,对方甚至宁可让已经十二岁的长女梅娘操持家事,也不愿意让她沾上家里的银钱。 所以一听三房还真搞起了养殖的生意,还花钱雇人,她这心里就动了几分心思。 到时候她自己挣来的银钱,总能够留一些在她手里了吧。 但显然,蒋婆子是真的厌烦了她这个儿媳妇,拿着她当幌子,却不愿意给她什么实打实的好处。 「抽,怎么不抽。」 听着蒋婆子的话,看着王春花扭曲的表情,村里一些对单家的活计感兴趣的妇人当即就走了过来,伸手往密封后只留下一个允许手掌通过的洞口探入,从里面抓取纸条。 今天来的,拢共三十多个妇人,有些人家来了两三个,最后幸运抓到字条的,分别是村长家出嫁的闺女,苏大嫂和苏二嫂,以及两户和单家关系一般,但口碑还算不错的人家家里的儿媳妇。 这五个人,都算勤快,就是村长家的闺女负累大一些,家中有一个患痨病的男人和一个年幼的孩子,恐怕到时候,难免没法付出足够的精力。 但从一开始,让村长闺女过来帮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她干活,而是为了能够让她身后的村长给予他们足够的便利,只要对方不过分,蒋婆子觉得自己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下来。 除了村长的闺女,其他四个人,还真是靠自己的运气抽到的签,蒋婆子对现在这个结果也算是满意,好歹这里头没一个懒人,不至于到时候还得拉下面子赶人。 「我就说说咱们这工钱,每天你们只要帮我伺候好那些畜生的伙食,还有牲畜棚的清理,每一天,我给你们十二文钱,逢年过节,家中喜事,都能分到二十个鸡蛋,十个鸭蛋,过年例外,能多分半只鸡。但丑话我也说在前头,我给了工钱,活儿你们就得做到我满意,要是有哪些觉得咱们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给我偷懒耍滑,那对不起了,请您回家去吧。」 在蒋婆子看来,每天给个十二文的工钱,就已经很不错了,在镇上县城扛大包,五十斤重的大包,抗一趟,也就三四文钱,一个壮年的男人,一天顶多也就来回扛个七八趟,那可比她这活累多了,还没发照顾到家里。 但还是小孙女福宝的话提点了她,等家里的养殖生意走上了正途,鸡鸭蛋那就是家里最多的东西了,如果能用这些东西收买人心,或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这个年头,可没有什么你帮我干活,作为雇主,我还得逢年过节给你送点东西的说法,因此蒋婆子这待遇条件一出来,那五个抽中的幸运儿当即就高兴懵了。 他们就是普通人家,蒋婆子承诺给的那些东西,都省下他们一半的采购费了。 至于那些没被抽中的,自然就更加后悔惋惜了,幽怨的眼神瞅着那五个幸运儿,想着当初中签的,怎么就不是他们。 「蒋大娘,你们家这生意,肯定红火,到时候要是人手不够,就来找我,我这人,干活最卖力了。」 「没错,还有我。」 刚招完人呢,许多没抽中的人就开始积极的自我推荐了起来。 「这我说了可不算,得看严老板是怎么想的。」蒋婆子顺势将锅甩到了严坤的头上,她可不想让村里人知道这份生意的大头是他们单家,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她还是很懂的。 抽中的人有多高兴,王春花就有多郁闷了,她幽怨的看了眼和人说笑的婆婆,然后低着头朝二房新建的家走去,估计今天这件事,够她在心里气上一段时间了。 怎么说,王春花都嫁过来十多年了,她的性子虽然沉闷,可是在这个村子里未必没有交好的朋友,因此很快的,关于单家老两口太过狠心,因为分了家,就不拿二房夫妻当回事,太过偏心眼的流言。 这样的话,蒋婆子听了就抛到脑后,有那功夫和人理论,是家里的猪不够肥啊,还是家里的鸡下的蛋不够多啊,挣钱还来不及呢,哪里有时间和傻逼计较。 「大河啊,你,哎……」 单峻河从地里回来,只觉得这些天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莫名其妙的,好像他是什么可怜人一样。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天也没见丑太多啊。 「你那对爹娘,历来都是偏心眼的,你可别太伤心了。」那么好的活儿,宁可让给外人,也不肯让给自己的儿媳妇,这不是偏心眼到极致,那是什么。 「偏心?我爹娘可是给了我近二十亩的田地,还有二十两银子。」 单峻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些个同情他的人。 笑话,要是爹娘偏心眼还能给儿子这样一分家业,他觉得恐怕天底下绝大多数人都会希望自家爹娘是偏心眼的。 刚刚还同情的瞅着他的人愣住了,看了看单峻河,再看了看自己。 是啊,他们爹娘不偏心,可他们没有二十亩地啊。 单峻河以老实人的姿态,不经意间怼垮了一堆看他笑话的人后回家,还没走到院子口呢,就被侄女福宝给拦下,说是他娘找他。 「福宝,这是二伯在田埂边上采得刺泡果儿,可甜可好吃了。」 单峻河往身后背着的竹筐里掏了掏,里面除了水壶镰刀,还有几份用大树叶子包好的野果子,都是单峻河休息的时候,没事从田埂边上那堆野刺泡丛上捡的。 那堆刺泡果,单峻河已经盯上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刺泡果没熟透,吃上去有些酸,还有些涩,所以他等了几天,好在这些天里村里那些孩子也没发现那一丛刺泡丛,所以这些果子才得以保留。 在采摘的时候,单峻河将果子分了几份,除了自家三个孩子的,还给小侄女福宝也留了一份。 现在单家分家了,爹娘归老三养,加上老三一家在这次分家的时候还吃了亏,单峻河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总想着在平日里对三弟家的几个孩子更好些,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弟弟一家做些什么。 「谢谢二伯。」 说到刺泡果,很多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或许会有些陌生,可要说道覆盆子或是树莓,估计没人不晓得了,这种水果味道酸甜,因为植株的枝干上长着倒刺,所以一般人都称它为刺泡果,在现代,这种水果更多的被利用在糕点甜品之上。 平柳村附近有许多刺泡果丛,每到夏天,村里的孩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摸刺泡果,福宝也不例外,算一算,这个夏天,她也吃了不少刺泡果子了。 v第三十三章[07.22] 但在此之前,她还不被允许靠近灶台,福宝琢磨着,或许现在的她可以尝试一下用刺泡果做一些简单的糕点甜品,就是烹饪器材有限,怎么做,她还得好好思考一番。 「老二啊,今天找你过来,是为了和你说说关于地里那些庄稼的事儿。」 福宝带着二伯进门,一看到单峻河过来了,蒋婆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镇上的严老板托我和弟弟帮他管理牲畜棚的事你也知道,现在牲畜棚马上就要建成了,再过一段时间,那些猪崽羊崽还有一些鸡鸭鹅苗也都要送来了,到时候,饲料就是一个大问题,我和你弟弟就琢磨,这样的好事,当然得想着自己人。」 蒋婆子在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家二儿子是个老实的,不同于长子单峻山,不说对方的人品,但他的脑子灵活,习惯钻营这一点,是老太太都挑不出毛病来的,他那样的性子,走哪儿都不会饿死,只要他不傻乎乎的在女人身上犯老毛病就好。 但老二不行,他太老实,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虽说在这三个儿子里,夫妻俩最忽视的就是老二,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疼爱这个儿子。 蒋婆子琢磨过了,既然次子只在种地上有本事,那就让他发挥自己的特长,好好种地,到时候她将牲畜产业做的越大,需要的粮食酒越多,从而也能带动老二一家的经济发展。 「爹,娘,三弟。」 单峻河感动坏了,他没想到,他娘今天找他过来,是为了和他说这桩事。 晋朝的赋税并不算高,这和开国皇帝的出身有关,也和前朝的覆灭有关,朝廷意识到了平民的能力,并不愿过多的激发民怨,加上这几任皇帝都是英明瑞达的明君,普通百姓的日子,只要不碰上天灾,着实不算难过,至少比起前朝来说,是无比幸福的。 单峻河这地还是属于自己的,不需要像村里那些没地的人家一样,给地主田息,这么一来,他每年的收益其实已经足够可观了,但这么多亩田地,每一年将粮食运到粮站里去,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现在他娘要是愿意收下他地里的那些农作物,对于单峻河来说,反而帮他省事省力了。 「你别急着谢了,不是还有你弟弟那几块地吗,你也知道,他从来都没怎么下过地,这些事,他应付的可没你来的好,我的意思,是让你帮你弟弟将那几块地也一并种了,到时候出产的农作物,两成给你弟当田息,剩下的,就当是你的,我和你弟拿钱向你买。」 单峻海摆明了是不会下地的,而蒋婆子和单老头也忙着生出棚的事,没工夫干地里的活,这些地早晚是要租赁出去的,便宜谁不是便宜啊,自家二儿子勤劳踏实,蒋婆子自然更愿意偏袒他。 「娘,你放心,我一定帮弟弟把田养的肥肥的,把庄稼伺候的好好的,至于田地里的东西,亲兄弟哪里还需要这些,这不是埋汰我吗,就当是我替弟弟顺便伺候的。」 单峻河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谁说他娘不疼他啊,他娘要是不疼他,能处处都想到他?让他占这个大便宜? 要知道,村里那些租赁地主家田地的人家,给出的田息一般都是当年田地收入的三成到四成,有一些上好的良田,甚至能够达到四成半,接近收成的一半了,现在他娘只说让他把田地出产的两成给弟弟,那不是让他占弟弟的大便宜吗。 「亲兄弟明算账,都是分家的兄弟了,以后那就是两家人,再说了,你弟的田也不是几分大的,好几亩呢,你一个人伺候的过来那么多的田地?你愿意,你媳妇还不乐意呢,就听娘的,至于收粮的价格,就按照市价来,不让你吃亏。」 福宝在一旁听着奶奶的话,心里佩服的紧。 之前村里传出的那些流言,她作为一个不怎么被防备的孩子,时常能够听到一些,加上玩的好的小伙伴学舌家中长辈,也能让她知道一些往日里她听不到的消息。 她不知道关于爷奶偏心,二伯二伯母受委屈的消息都是从哪里穿出来的,但她明白,经过今天奶奶推心置腹的一番说辞,二伯母怎么想她不知道,二伯的孝心,恐怕能够再深几分了。 谁说古人愚钝的,反正福宝来到古代六年,觉得光是她奶奶身上,就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所以,福宝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作为穿越女,就能有什么特殊之处,没人是傻子,她想要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首先就该正视身边的所有人,然后让自己融入进去,不断学习。 离开单家老宅的时候,单峻河都是昂首挺胸的,他觉得,现在要是再遇到那些没眼色的,他可以更加理直气壮的怼回去了。 王春花和大女儿梅娘准备完晚饭等单峻河回来,看到的就是他这番模样,就跟平白捡了一锭银子似的。 难道对方是没听到最近村里传的那些闲话? 王春花有些疑惑,对于自家愚钝的男人,真的是气恼到了极点。 一大早的,蒋婆子正拿大扫帚扫着堂屋的灰尘,就听到了院子外传来的响动声。 「你们找谁?」 外面站着两个人,穿着的衣服比她大儿子单峻山还好些,要知道单峻山身上穿的那些衣服,可是用来撑酒馆的场面的,比一般人家,好上十分不止,显然此时站在她家院子前的那些人,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来的了。 「这里是单家对吧?就是那个帮镇上严家肉铺的老板养猪的人家?」 一个带着瓜皮帽的男人朝蒋婆子问道。 「嗯,是我们家没错。」蒋婆子点了点头,好奇对方的来历。 「我是县城王懿王大善人府上的管家,听说不久前,县老爷从你们这儿定了蔬菜瓜果,还有最新鲜的肉食,我们老爷对此也颇感兴趣,特地让我来采买一份带回家去。」 「我是县城彭举人家的管家,我们举人老爷,也想尝尝你们家养的那些家畜的滋味。」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荣信作为一个刚到坝江县不久的县官,自然是县城里那些乡绅争相模仿吹捧的对象。 就好比此时出现的王府和彭府的管家,这两家难道还缺那些蔬菜瓜果和肉食,光是他们名下的庄子就会给他们送上源源不断的当季最新鲜的食材。 可谁让荣信表现出了对单家的不一般呢,那些拼命想要讨好他的乡绅们,怎么能够不知道这里头的差别呢。 因此,还没等严坤和单峻海两人去打响自家的招牌,荣信这个活广告,实际上已经催生出了未来红火场面的苗头。 「老三,你说我把那些老爷家的人都给推了,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蒋婆子刚刚费尽了唇舌,总算是把县城里来的两位老爷家的管家给劝回去了,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后怕,那可是县城里的富户和举人老爷家的管家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将人家家里有点脸面的管家撅回去,真的不会让那些人生气吗? 「娘,你就放心吧,那些老爷都是聪明人,哪里会因为这件事和咱们计较,再说了,刚刚咱们不是也和那两位管家说明白了吗,现在家里的牲畜棚还在扩建,仅有的几份食材都被县令大人给包办了,根本就拿不出多余的那份来。」 单峻海经历的事情多,知道能够爬上高位的,都是一些心里头有算成的人,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们纡尊降贵和他们计较,就算有那些小心眼的,在碍于县令大人的面子上,也会忍他们一时。 v第三十四章[07.22] 「再说了,县城的乡绅官吏那么多,每一个上门咱们都答应,现在家里养的那些家畜也供应不上啊,到时候给了这个那个怨,给了那个这个恨,还不如从头到尾就只给县令一个,省的遭来更多的埋怨。」 单峻海仔细分析着说道:「再熬上三个月,咱们定的一批幼猪并不算小,再养上三个月就能出栏了,到时候县城这一块咱们还是能够供应的起来的,只要东西好,那些大老爷只会安安心心当咱们的回头客,对了娘,你对养猪有把握吗?」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之后养出来的猪,没有之前养的那批来的好,不然砸了招牌,前期的投入也就玄了。 「那是当然。」 蒋婆子一点都不心虚的大包大揽到,心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却是宝贝小孙女的面容。 等到时候,她多带小心肝去牲畜棚那儿溜达一圈,什么都齐活了。 「你娘我养了一辈子的猪,我可不是那些愚笨的,光知道一个劲儿的给猪喂猪草,春夏秋冬,什么季节喂食什么样的东西,早中晚几餐的饲料配比又有什么不同,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蒋婆子掰着手指头,向儿子细数自己为了养好猪前期艰辛的研究观察,毫不犹豫将玄幻的养猪方式,带向了科学研究的道路上。 一词一句的,在单峻海这样的外行人听来还怪有道理的。 人吃肉长膘,人吃草就消瘦,可见吃的东西不同,养出来的人也不一样,同理运用在猪身上,猪的胃口那么杂,能吃的东西那么多,只要细心钻研,自然能够研究出一份适合猪的食谱来了。 单峻海觉得自家亲娘真人不露相,就这手本事,说出去都得让人羡慕死。 「行了,你娘我心里头有数。」 蒋婆子怕说多了露馅,没耐心在接着寒暄,只是挥手赶儿子回房伺候孙女儿起床吃饭,撇开这件事没有再往下说。 这样机密的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蒋婆子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而是担心知道秘密的人越来越多,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老三可还有福德这个儿子呢,等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不会向孙子说漏了嘴,等以后福德有了妻子孩子,他会不会再次将这个秘密扩散出去?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还不如把真相从一开始,就遏制住在源头。 蒋婆子想着,这个秘密,她可能得带到棺材里,也或许,会在她临终的前一天,再告诉至今都对自己这个能力懵懂无知的孙女福宝。 「阿嚏——」 福宝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觉得最近这段日子,她打喷嚏的次数似乎特别多,难道是真的感冒了,为此,她主动多穿了一件单衫。 「吱吱——」 随着她这一声喷嚏,在她枕头旁做了一个窝的五花肉也醒了过来。 起床第一件事,五花肉就从自己的颊袋里吐出了一个松子,然后两只前爪再在另一边的颊袋推啊推的,推出来一粒花生米,将松子往福宝所在的位置推了推,然后自己开开心心的啃起了花生,美好的一天,五花肉就此开始了。 美食就着小可爱,越吃越让鼠开心啊。 「咔嚓。」 剥开五花肉推过来的松子,将里面香甜的松果肉放到嘴里,福宝迷迷糊糊的意识渐渐回笼,她记起来,五花肉的坚果似乎都快吃干净了,最近这两天,还不得不往它的食盒里掺了不少花生当作代替。 她以前也没养过松鼠,不知道松鼠吃花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这些天看它的模样,吃的还是挺欢的,但总用花生代替五花肉的饲料总不是个事儿,福宝想着,这些日子,她还是得带着五花肉上山一趟,看看五花肉能不能从它以前的窝里再找出一些食物来,或是自己去寻点山果当食物。 这么想,五花肉还真挺可怜的,明明算是家养的松鼠了,可却依旧要自己负责自己的口粮,还得负责卖萌暖手,福宝心里有点小心虚,觉得自己这个主人未免也太不合格了。 「饱满香甜的坚果会有的,莹润多汁的果子会有的。」 福宝安慰的摸了摸五花肉的头,等她长大了,正好五花肉也老了,到时候她会负责帮它养老的。 想想动物们短暂的寿命,福宝忍不住多揉了五花肉两下,开始心酸起来。 「吱吱!」动物的情绪都是敏感的,五花肉察觉到了福宝一瞬间的难过,抬起脑袋,捧着啃了一半的花生米,对着福宝露出一个微笑,两颗大板牙,格外显眼。 「吱吱!」小可爱要开开心心的啊。 被五花肉这么一哄,福宝赶紧把心里那些悲伤的想法放到了脑后,不管怎么样,五花肉现在还在她的身边啊。 「乖囡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单峻海在宝贝闺女的房间外敲了敲门,自从福宝满了六岁,搬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后,单峻海就很注意的不在没有女儿的允许下随意进来了,想着以前和香香软软的小女儿一块睡觉,小肉团还帮他踩背按摩的温馨场景,单峻海有些心酸,真恨不得时间走的再慢一些,和女儿的相处,再长一些。 「爹爹。」 福宝打开门,就和一个小胖弹一样冲到单峻海的怀里,单峻海也习惯了和闺女这样的互动,动作麻利的将闺女一把抱起,五花肉顺势也从福宝的身上,攀爬到了单峻海的肩上,正好和福宝一人占据一个方向。 「今天咱们福宝梳什么样的头发?」 「要辫子的,两边都要。」 「好,就让你娘给你梳,让咱们福宝做村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福宝一副娇蛮可爱的小模样,即便是这样略显幼稚的对话,现在的她也能说的利落无比。 「爹爹,山生哥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她终于想到最近总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就是少了一个小玩伴,算算日子,严山生已经快十多天没有来乡下找她玩了。 「你山生哥年纪也不小了,得帮你严叔看铺子呢。」 v第三十五章[07.22] 闺女不说,单峻海还没注意,现在听闺女一提,单峻海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严山生的年纪,说起来比他的长子还大了几个月呢,十岁的哥儿不能再被叫做孩子了,照村里人的习惯,这个年纪的男孩,再过些年月,都能开始说亲了。 刚刚他还惋惜闺女长的太快,一眨眼,都得跟他这个亲爹分房睡了,现在想想,再眨两下眼,闺女都得嫁人了。 单峻海这个蠢爸爸女儿奴私心还想多留闺女几年呢,可不想再闺女还是个花骨朵的时候,就被外头的大灰狼盯上了,将水淋淋的闺女连盆带泥都给挖走。 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一点,现在看来,每次都能光明正大的进入单家,陪着闺女玩耍的严山生,很有可能就是大灰狼之一啊。 单峻海绝对不承认,他自己的媳妇苏湘,就是被他用这种方式给拐来的。 「你山生哥现在可忙着呢,每天都连轴转,再说了,你不是和牛家的小姑娘还有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的小姑娘玩的好吗,女孩子聊聊绣花,聊聊花绳之类的,你山生哥在这方面,可没什么经验。」 听到闺女主动提起严山生,单峻海的脑海里立马就响起了警报,下定决心,要开始好好提防原本很招他喜欢的严家小子。 坚决要将一切疑似女婿的人选,扼杀在摇篮里。 「这些日子来村里的生人似乎有些多啊,而且一个个的都打听着单家,我看单家那些畜生也没养起来啊,难道那么早,就已经有人来下定了?」 村里的那些鸡鸭猪说好卖好卖,说难卖,也难卖。 懂点行的都知道这些玩意儿卖给那些下乡来收家畜的二道贩子便宜,挣到的钱就是除了成本之外的皮毛,而卖给那些大酒楼或是大户人家的采购家仆则能卖上一个不错的价钱。 拿母鸡来说吧,卖给下乡收鸡的小贩,可能也就六七十文的价钱,但拿去镇上县城的集市卖,就能高个四五文,积少成多,这利润不就上来了。 而通常情况下,大酒楼和大户人家的采购价格和集市里售卖的价格是差不多的,对于单家这样可能大批量供应的人家而言,这差价,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了。 而且眼瞅着单家那牲畜棚的规模不小,要是只靠自己零散的售卖,肯定是一件麻烦事,如果能在现在就定下稳定的货单,之后的压力也能少上不少。 可让那些家里都有庄子田地的乡绅不吃自家庄头送上来的新鲜蔬果和家畜,反而花钱从外头买,这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还有镇上县城那些酒馆饭庄,人家都有了固定送货的农户了,又凭什么舍弃老货源,反而买你们家的货物啊。 因此单家的牲畜棚倒是建的红红火火的,具体到时候能不能赚大钱,村里人的说法不一。 这些日子,单家车水马龙的现状倒是给了村里人一个预感,如果那些人真的是来找单家商谈购买牲畜的事的话,恐怕单家这一次,就能赚大发了。 虽说蒋婆子对外总宣称这是严家人出钱搞起来的生意,可要是单家真的分不到半点好处,真能那么劳心劳力的一心贴在这件事上?那些话就是哄哄傻子罢了,起码这牲畜棚将来的盈利,得有一份到单家的手里。 这些话都是村里人私下议论的,不过虽然他们猜了很多,却怎么都没猜到,这项生意,真正的大头其实就是单家。 「大娘,我们老爷想找你们谈谈关于府上采购蔬果家畜的事儿。」 快到饭点的时候,单家的平静被一辆赶到院子外的马车打破,来人是不久前出现过的县城王大善人府上的管家,那么他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王老爷王懿了。 蒋婆子正准备着午饭,而儿子儿媳妇还有家里的老头现在还在山脚下那块正在搭建的牲畜棚内,监督着帮工,此时家里加起来,也就她和孙女儿两个主人。 「老太太,叨扰了。」 王懿的年纪比单峻海大上十几岁,比蒋婆子还年轻不少,他长得胖乎乎的,就是一个标准的富态中年,脖子上带着一条大金链子,十根小萝卜似的手指头各带着一个金石玉器所做的戒指,阳光下,充面而来的豪富之气,差点闪瞎人的狗眼。 说起这个王大善人,在坝江县还真有几分名气,对方是父辈发家,从一个小的走贩到现在拥有十几家铺子和一支大型商队,这里头,离不开王家过世的老爷子和王懿自己的本事。 而且两人都是不忘本的,在发家之后,铺路修桥,善堂捐献银两之类的善举,就没有少做,渐渐的,也有了王大善人这个名号,接连传了王家两代父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来的人,还是一个在坝江县县域内颇受尊崇的大善人,蒋婆子虽然对对方忽然对到来打突,可还是笑脸盈盈的将人迎了进去。 「老太太这个孙女儿长得灵秀。」 王懿是一个生意人,还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早在下马车的时候,他就重点打量了单家这位老太太,和院子里另外的那个单家的小姑娘。 王家是在王父那一代发家的,王懿小的时候,也过过一段时间贫寒的日子,那时候王家还住在乡下,所以在一些习性上,和村里多数人相似,看中男丁,忽略女儿,尤其是王懿的几个姑姑,要负责家里大部分的家务,而且出嫁的时候,也没得到那时候已经开始发家的娘家多少好处。 现在的王懿对家里的几个女儿也不见得有多重视,只是为了靠女儿拉拢权贵,在他们的教育上,还算分了点心思,可那都是功利的目的,而作为父亲的疼爱,多半都给了家里的儿子。 他注意到,单家作为一舨的农户人家,可单家的这个小姑娘却穿着一身新衣,看布料,是他那布庄上今年新添的一款花色,价格不算最高,却也是一般人家狠不下心来购买的。 能让一个女孩穿这样的新衣,可见这个家里的人,对这个小女孩的重视程度就是不一般的。 因此王懿当即就想到了,该怎么从老太太那儿争取突破口。 「哈哈哈,我们家乖乖啊,确实长得好。」 蒋婆子最喜欢听人夸自家小心肝了,原本还被她当作大麻烦的王懿此刻在她心里那就是一个有眼光的实诚人,哪里还记得就在刚刚,她还琢磨着怎么将人给劝回去呢。 王懿看着老太太的表现,嘴里的好话更是一股脑的往外倒,就他的描述,福宝都快成天上下来的小仙女了。 饶是福宝还有点理智,知道眼前这个胖乎乎的老爷是带着目的来的,并不一定是真心的夸赞,也不由的有些晕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难道自己真有人家夸的那般好。 「诶呦,时辰有些晚了,现在再赶去镇上似乎有些来不及了,正巧我还有些生意想和老太太谈,容我厚着脸皮,在贵府上蹭口便饭了。」 将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哄好了,王懿总算是露出了他今天来的最大目的,就是在单家蹭饭。 他可是打听到了,之前县令对单家的伙食赞不绝口,为此还订下了单家的蔬菜瓜果和家畜肉,专供官邸大厨房的使用。 之前他让管家来单家下定,可没想到却被单家以货源不足给拒绝了,山不就他,他就来就山,王懿就不相信,他还吃不到单家的菜了。 v第三十六章[07.25] 而且,今天他还特地带上了家里的大厨,就为了来尝尝单家菜的口味,他可不觉得县令大人定了单家的蔬果,就是因为单家的菜种的比别的人家好,他们的鸡鸭,养的比别人家的肥,王懿觉得,正真好的,可能是单家人做菜的本事,让县令大人吃了一顿,就难以忘怀,因此心悦之下,就定下了和单家的这桩生意。 要是他家的厨师能够借此得知县令大人的偏好,然后他再在家中赴宴,请县令大人上门一叙,岂不美哉。 王懿的算盘打得贼精,他是料准了,老太太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了他的面子。 没错,蒋婆子现在还真不好赶人了。 人家刚刚捧的她身心舒畅,还特地从县城过来,就为了吃他们家一顿午饭,别说王懿绝对不会白吃这顿饭了,就说王懿不给钱,蒋婆子都不好将他轰出去啊。 最后,王懿还是得偿所愿的留了下来,并且带上了他家的厨子,正大光明的蹭了顿饭。 「这是什么?」 因为来的匆忙,单家饭桌上摆着的,就是寻常的菜色,只是因为最近家里人都忙,为了补身体,菜色虽然简单,可荤素均衡,并不显简陋。 王懿吃的身上的肥膘都开始欢乐的颤抖了,尤其是其中一道在饭后呈上来的不知名的点心,更是让王懿爱到了骨子里去。 作为一个胖子,王懿极度嗜甜,县城的点心铺子,就没有他没光顾过的,现在县城里最大的点心铺子就是他名下的,也算是甜食控的终极进化方式了。 但此时他面前的那道点心尤为奇特,是他走南闯北去了那么多地方,都没见过的。 微黄蓬松的糕体,入口绵软,有鸡蛋味儿和奶香,口感微甜,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腻味,糕体的外头裹着一层果酱,带着些许酸度,很好的中和了糕体的甜味,让人欲罢不能。 这时候,县令倒不是什么重点了,怎么拿到这个点心的方子,反而成了王懿的重中之重。 「这是我家乖乖自个儿鼓捣出来的点心,县令大人也夸过美味呢。」 蒋婆子说起桌子上的这道甜点,尾巴就忍不住翘到天上去了,单家其他人,和蒋婆子差不多的态度,看着一旁吃着点心脸颊鼓囊囊的小姑娘,疼爱之色溢于言表。 听到了县令的名号,王懿心里的小算盘先顿了顿,刚刚他光顾着为糕点的方子欣喜了,倒是忘了这家人背后还站着广陵侯府家的少爷呢。 在没摸准荣信的态度前,王懿是不敢随随便便提出买方子的事了,只能顺着老太太的话,夸了夸福宝。 「今天感谢你们一家的款待,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这个戒指,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给小姑娘的礼物吧。」 王懿从自己的大拇指上拿下一个戒指,大约福宝小手指头的粗细,上面还镶嵌着一个成色十分不错的翡翠,看上去,起码也得值个几十两银子,可谓是十分贵重了。 「二老别推辞,只求将桌上这几分点心让我带回去,给家中的几个孩子尝尝滋味。」 王懿笑的跟弥勒佛似的,让人提不起任何反感和防备,加上他绝口不提从单家进购蔬果肉食的事儿,蒋婆子想了想,还是收下了他给的礼物,并且帮他将那些糕点统统装在了竹盒里,让他带回去。 王懿的到来只是个开端,在他上门以后,那些原本呈观望观望态度的乡绅们忽然间都行动起来,然后单家莫名其妙的,就来了一群上门蹭饭的贵人。 统统都是带着礼物过来的,一个个还没点贵人的骄气,脾气温和,人也好伺候,指明就吃他们家做的饭,其他什么要求都没有。 蒋婆子和已经开始熟悉火灶使用的福宝,就这样,迎接了一批又一批上门的客人。 「我滴乖乖啊,这些贵人,还真是不拿钱当钱看啊。」 蒋婆子细数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大金戒指,细金簪,再不济,也是个银丝掐的漂亮手钏,眼前那些东西,加起来起码得有一百多两银子了,这还不到五天的功夫啊,就将往年一年的收益全给挣回来了。 看着这些东西,福宝脑海里莫名其妙就浮现了现代一种很成功的经营方式——农家乐,现在她家这个情况,似乎和它已经有了一种奇异的相似之处。 「你是说,那些乡绅都去了单家,还都在单家吃了顿饭?」 荣信听着管家上报的消息,有些忍俊不禁,这小小的县城里还都是人才啊,为了拍他的马屁,居然还能想到这一招。 「哈哈哈,那蒋老太太给做了什么好菜没有?」 荣信笑着问道,说起来,他还真的挺想念蒋老太太的手艺的。 也不是说家里的厨子水平不够高,那可是他从京城带回来的,熟知他口味的大厨,加上单家给的蔬菜鲜肉好,厨艺更胜一筹,每一餐都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将盘子舔干净。 饶是荣信这样,从小接受教育只吃七八分饱的世家公子,在这短短小半个月里,都不由胖了好几斤,原本的衣服在腰身那儿,都显得有些紧了,只能请秀娘连日赶制新的衣裳。 蒋老婆子的手艺和家里的厨子风格截然不同,就好比同样是红焖肉,家里大厨的口味是便甜口的,而老太太做的红焖肉,滋味更复杂了一些,也不知道她加了什么香料,荣信那么灵敏的舌头,都没把里头的配方给吃全了。 这么想着,荣信忍不住腹中空虚,一下子又有些饿了。 「给做了,那些乡绅都是有头有脸的,不可能白吃人家家里的饭菜啊,听说现在去单家吃饭的,还得排个时间了,老太太每天躺着收钱,估计心里也在感激老爷你的恩德呢,这不,又托人送来了单家小姑娘做的点心,奴才想着,是不是给您沏一壶大红袍,帮您把点心呈上来。」 管家摸透了荣信达喜好,看到他提起单家时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介意单家现在借着他的名头做生意。 实际上,这也不算借荣信的名头,毕竟人家从头到尾也没主动邀请过荣信,一开始,还是他自己找过去的,后来也是那些乡绅关注着荣信的动静,找上门的,单家只能说运气好吧,正巧碰上了荣信这么一个贪嘴的父母官,得到了一个天赐的商机。 「赶紧送上来。」 荣信一听是单家送来的点心,当即就打起了精神。 上趟单家将厨房需要的蔬菜送来的时候,也曾拿来一盒点心,说是家里的孩子琢磨着做出来的,颇有些巧思趣味,想让他尝尝鲜。 本来荣信对这种底下送上来的点心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可听到是福宝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做的,他就起了兴致,让人将点心送了过来。 那种奇怪的点心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同于那些或紧密,或软糯的传统点心,单家送过来的被取名为「蛋糕」的点心,十足的对了荣信的口味,那绵密松软的口感,浓郁又不显甜腻的味道,江荣信的心深深捕获。 v第三十七章[07.25] 还有上头浇的那一层红彤彤的果酱,看着就讨喜,味道也足够奇特,酸甜的果酱包裹着蛋糕,再配他那珍藏的大红袍,简直堪称一绝。 只可惜,上次单家送来的糕点并不算多,一共五块,通房汝碧那儿送了一块,剩下的四块荣信统统都自己吃了,单家传来的口信里说了,这种糕点保存的时间不长,现在天气热,放个两天就得坏,而且口感也没有刚做出来时候好,不然荣信还想往京城里送一份。 现在他来坝江县任职,京中虽然还有嫡妻长子时不时替他彰显存在感,可毕竟离得远了,要是自个儿再不主动些,家中那么多儿孙,等五年任期满了,家里那些长辈还不知道将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呢。 忍住心里的叹息,想到单家这趟送过来的点心,荣信烦愁一消,面上重新挂上了笑意。 「单家老太太还托人传了口信,说是做这种点心的果子过些时日,就没有了,问老爷您近期是否有空,她让她那儿孙带老爷您去看看那些野果子的模样。」 现在那些乡绅一股脑的往单家跑,单家人估计也从这里头尝到了些许甜头,越发认识到了和荣信这个县令保持友好关系的重要性。 这一次托人传来口信,荣信应下了,自然是一件好事,能够让观望的人认识到单家人在新任县令心里的地位,没答应,这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之后单家再做什么事,就要把握好分寸的,尤其是和荣信有关的事情上,更要加倍小心。 「过些时日啊?」 荣信想着县衙里的活,又想了想自己颇有些想念的蒋婆子的手艺,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六七岁的小姑娘,都喜欢些什么玩意儿?」 荣信是真的喜欢单家那小姑娘,就是家中兄弟姐妹生的外甥女和侄女都没有一个像福宝那样得他眼缘的。 上一趟他想把身上的玉佩给福宝,但福宝没收,单家人也觉得玉佩贵重,有些惶恐,所以他打算这趟去单家,带点福宝这个年纪喜欢,又不那么显眼的东西。 想到到时候福宝会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他还能哄着福宝叫他一声荣叔,他就觉得通体舒畅。 「六七岁的小姑娘,大概都会喜欢糖葫芦,还有小绢花球之类的漂亮首饰吧。」 管家也不太清楚这个年纪姑娘喜欢的东西,女眷的教养,通常都是家里的祖母娘亲总管的,自家那几个孙女,他也没怎么关注过啊。 只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孙子喜欢吃糖葫芦,去赶集的时候,总是缠着他买,而家里的女人都喜欢漂亮的首饰,单家那小姑娘年纪小,戴那些金银玉器未免撑不起来,精致的绢花,就显得很恰当了,也不会累赘。 「绢花什么的,让汝碧准备着,至于糖葫芦,在咱们出发去单家那天,你帮我备好了。」 荣信也觉得不错,听了管家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去山上,爹娘,我要去山上。」 单家的院子里,一个穿着打扮像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的孩子在地上打滚撒泼,一个贵妇人看了,臊的脸颊通红,有一种自家孩子还比不上乡下泥腿子家养的孩子的羞耻感。 「凛哥儿别闹了,再闹,小心你爹罚你。」 这个贵妇人脾气倒是娇软,明明是在管教孩子,语气却轻飘飘的,一点威慑力没有不说,反而让那个滚地爬的男孩哭闹声越来越大了。 「要去要去要去。」 温凛,也就是那个皮肤白嫩的小男孩拿着拳头捶地,一副小霸王的样子。 「算了,孩子喜欢,就让他跟着去吧。」还是温家的老爷开口,纵容了独子的要求。 「老太太,不知道方不方便带上我这个顽劣的儿子。」温老爷朝蒋婆子问道:「我身边有两个得力的护卫,有他们跟着,几个孩子也能更安全些。」 他自然是不放心家里的独子去山上晃悠的,即便那是山脚下没有野兽出没的地方也不成,但现在儿子哭闹,要是不满足他的要求,恐怕就没个消停了,还不如让护卫跟着,满足他这个愿望。 「这——」 蒋婆子看了眼温家那两个健壮的护卫,又看了眼温家那小儿子,想着有人家自家的护卫看着,有什么问题也牵扯不到自家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好不答应的了。 就这样,准备和小伙伴上山的福宝,就被迫带上了一个小拖油瓶。 「你看,那是我们村里最大的河,夏天的时候,村里的男孩都喜欢去那条河里游水摸虾,新鲜的活虾,可以生吃,口味鲜甜,还能钓鱼,钓上来的鱼能烤着吃,也可以用荷叶包上,然后裹上泥巴焖熟吃,前者鲜美,后者浓香,每一种做法都有不同的滋味。」 福宝一路上带着温家小少爷往大伙儿约好的山脚下走,一边给他讲述着村里孩子平日里的娱乐活动。 「摸鱼摸虾?」 城里的小少爷从来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啊,眼睛瞪的溜圆的,一边想着去山上,一边想着现在就跑到那条小河边去,和河里那些正在嬉闹的孩子一块玩耍。 「嗯,对了,这是刺泡果儿,能做成你刚刚在我家吃的那种点心上的果酱。」 说着,福宝忽然停了下来,从不知道何时生长着的一丛刺泡丛里摘了三四颗熟透了的刺泡,递到温家小少爷的手里。 「你要是过段时间再来,村里能够找到的野果子才多呢,还有一些山果,到了深秋才是它们收获的季节,但是你现在来的早了,可能就吃不上了。」 自从那次王大善人来了家里,让福宝联想到了农家乐的经营模式后,福宝就开始思考农家乐在古代的可实施性。 其实平柳村的条件确实不错,有山有水,风景怡人,最主要的,还有家里的养殖棚以及田地里出产的品质比外面卖的高上一筹的农副产品,福宝觉得,要是能够好好计划,未必不能经营起古代版的农家乐。 现在她对温家这个小公子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勾起他心里对乡下的好奇和向往,然后等回城的时候,和他那些小伙伴好好宣传宣传。 她也不奢求一步到位,但潜在的客户,能拉到几个就是几个,慢慢来呗。 「真甜。」 温凛还从来没吃过刺泡果,只吃了两颗,看着其他没熟透的果子,想着福宝的形容,害得温凛流足了口水。 v第三十八章[07.25] 「吱吱!」剩下的两颗,一颗福宝自己吃了,一颗被五花肉吃了去。 「福宝,你可算来了。」 牛铁花看到福宝远远走来,高兴的迎了上来。 另一边,五花肉在被福宝丛山上带走后头一次回来,也显得有些激动,麻利的顺着福宝的发辫爬到了她的脑袋上,然后冲着山林的方向,就是一顿吱吱叫。 很快的,在场的人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再抬头看时,山脚下那片树林上,已经站满了和它一样背上有五道杠的小松鼠。 「爹娘,我们过段时间再来福宝家好不好。」回去的时候,温凛心里头的激动还没消。 「你喜欢乡下,过些日子,娘带你去咱们自家的庄子上。」 对温夫人而言,单家的饭菜虽然出色,可是单家简陋的房子,还是让她有一种格格不入的难受。 「咱们家的庄子里有松鼠吗,那种会给人送果子的松鼠?」 温凛听到自家的庄子,一下子蹦哒了起来,眼里冒起了金光。 「送果子的松鼠?」温夫人和温老爷面面相觑,在山上那段时间,儿子到底见识了什么啊? 坝江县的父母官没事又往平柳村的单家跑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似得,传遍了县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的耳朵。 尤其这一次荣信干脆不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带着手下的人,从官邸出发,走的时候,下人还带着一堆东西,那一株扎满了糖葫芦的靶子,格外显眼,一看就知道是给孩子准备的,想到单家还有一个年幼的孙女儿,这些糖葫芦是给谁的,可想而知了。 不管县令大人是为了什么对单家刮目相看,连带着单家的孩子都那么得他眼缘,反正现在父母官的态度是表现的格外明显了,那些对单家有什么想法的,也得掂量掂量动了单家的后果,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荣信的怒火。 那些个已经去过单家的人,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还得再去趟单家,那些还没去过的,呈观望态度的,想着一定得选个日子也去一趟瞧瞧了。 「你是说县令又往平柳村去了,去的还是单家?」 温家的大宅院里,温老爷和温夫人坐在主位上,听着下人的回报。 这些日子,他们也算是烦透了心,原因无他,就是自家那个宝贝儿子,自从从单家回来后,见天的吵闹着想要再去乡下玩,明明家里有自己的庄子,庄子里的宅院装饰还比单家好上千百倍,可那宝贝蛋子一点都不好哄,除了去书塾念书的时间,在家又哭又闹的,央求着夫妻俩再带他去一趟单家。 温家的老太太已经被乖孙给哄的没了脾气,下了命令让儿子媳妇得空的时候再带她的宝贝蛋下乡,可温夫人并不怎么乐意,于是就僵持住了。 不同于上一辈才发家,过过一段时间苦日子的王懿王大善人,温家上数四代,就已经是坝江县有头有脸的乡绅了,温夫人是府城从六品通判家的庶女,虽然在家的时候不怎么得长辈的重视,可总归也是官家的女儿,嫁来坝江县后,自持身份,不论做什么,都要讲究排面和规矩。 温家这对夫妻在这一点上脾气相似,之前去单家,只是因为看在县令的面子上的缘故,可实际上,对于单家的很多东西,他们并不怎么看得上。 就好比那修建了好些年,在村里人看来依旧气派,可是在他们眼中却破旧不堪的房子,还有他们家里那些简陋的,已经有了磨损的桌椅,让人坐下去的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会坐断椅腿,或是藏污纳垢,脏了他们的衣裳。 温夫人也不喜欢那些乡间小道,因为单家的鸡鸭牲畜还有不少都养在之前家附近那个由荒宅改建的牲畜棚里,即便收拾的再仔细勤快,也不免会有一些难闻的味道,还有放鸡鸭出来时,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家畜们随地排泄的污物,让温夫人每走一步,都担心自己会踩到一些不该踩到的东西。 其实这些对村里人来说,都是一些小事。 哪家的家伙什不是敲敲打打用烂为止的,哪家不养鸡鸭,院子里没点鸡屎鸭屎的?城里那些有钱人的矫情让他们理解无能,可同样的,贵人们也接受不了乡下那样脏乱的环境。 这种心理上的不适应,可不是美丽的风景和可口的美食能够弥补的。 「要不,让奶娘带着几个护卫陪着凛儿去乡下?」 温夫人脸上难掩纠结别扭,从平柳村回来,她洗了足足三桶水,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那股子怪味儿,想到还得再陪儿子下乡一趟,她的脸色都变得青白了。 「县令昨个儿,可是又去了一趟单家呢。」 温老爷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直面的回答嫡妻的问题。 要说单家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做菜的手艺了,前些日子温老爷带着妻儿下乡,感受最深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可是味道就是要比他家里的厨子高上几分。 他也算是品尝过不少美食的,包括县城以及周边的镇子上的饭庄酒楼,他也去遍了,可算下来,也就好运来饭庄近些日子最红火的那几道招牌菜,和单家老太太的手艺有一较高下之力。 如果单家不是被县令看中的,威逼利诱,他都想哄着单家的老太太来家里当掌厨。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荣信那样灵敏的舌头,那些吃了单家饭菜的人都当饭菜美味的秘诀是蒋婆子自己的手艺,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原材料,温家夫妇同样如此。 「算了,不就是再去趟乡下吗,县令还是侯府出来的,也没见他嫌弃乡下的那些东西,我们还得在这个父母官手下做事呢,上行下效,总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心里头不服他吧。」 温老爷叹了口气,还是默认下了下乡的事:「等过些天,书塾临休的日子,我们再带着孩子,去一趟单家吧。」 想着哭闹的儿子,以及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新任父母官,温老爷咬了咬牙,对一旁的温夫人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 温夫人静默了片刻,想着白日里刚刚叫她过去训话,说她亏待了凛儿的婆婆,心里那口气,出也不是,憋也不是。 算了算了,到时候让底下的人准备一些软垫,再备上一套换洗的衣衫鞋袜,大不了真的脏污了衣裳,换了就是,家里也不缺那点裁剪衣裳的银两。 温家的小霸王还不知道爹娘允了他的要求,正拿着那天上山分到的山果子,得意骄傲的向自己的同伴,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呢。 「凛哥儿,凛哥儿,乡下真有那些会排排坐分果果的松鼠儿吗?」 「凛哥儿,凛哥儿,乡下真有那些甜嘴的红果子,还有那些咱们都没吃过的点心吗?」 v第三十九章[07.25] 「凛哥儿,凛哥儿,乡下的孩子真的能下河游水,捉鱼捉虾吗,自己捉上来的,还能比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这些天,温凛简直成了书塾里的风云人物,每到课间,总会有一群孩子围绕着他,像他打听乡下的事。 「他是吹牛的,乡下哪有什么好东西,我家在乡下还有庄子呢,那片庄子还靠着山,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松鼠给我分果子。」 和温家家世相当的小霸王不服温凛能够得到比他更多的注目,气急败坏之下,跑出来想要戳穿他的谎言。 「就有,就有,你看我这袋子山果,就是小松鼠给我的。」 温凛那可是亲眼见到的,现在被人质疑了,心里哪会好受,当即就拿出自己宝贝似得荷包,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你们要是不信,等临休的时候,我带你们下乡瞧瞧,我祖母可是答应我了,一定会说服我爹爹再带我去单家玩儿的。」 温凛有些心虚,他还不知道爹娘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在心里琢磨着,既然夸下了这个海口,就算是为了不在死对头面前丢脸,都一定得把爹娘给哄好了。 「去就去!」温凛的死对头,另一个小霸王压根就不信温凛的鬼话,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而书塾里的其他孩子都对温凛描述的事情起了浓厚的兴趣,当即也决定回家好好和爹娘说说,在临休那一天,去乡下逛逛。 青山书院的学生,除了一部分成绩斐然,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取了童生以上功名的孩子,剩下的全是县城里家境殷实人家的公子少爷,和温凛玩得好的,自然后者居多。 福宝的心思没白花,哄好了温凛这个小少爷,这不,人形种草机自动就帮她吸引了一批潜在的客户。 「去什么去,我和你爹辛辛苦苦磨豆子,点豆腐,不是为了让你去玩乐去的,等到了休息的日子,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念书,回来我就让你哥抽查你,要是没把功课背熟,小心我和你爹抽你。」 吕秀菊最近的日子有些烦恼,因为自从分家后,三房就是独立的个体了,家里的田地多数都给了老二,大房并没有分到丁点,因此从分家后,家里的日常所需的蔬果就得自己从集市买了,这么一来,每个月的开支就大了不少。 这对于爱钱如命的吕秀菊而言,无疑是割她的肉。 而且这一次分家,总体来说也不符合吕秀菊的预期,想着倒找给二房的二十两银子,这些日子,吕秀菊是吃不好,喝不好,抓耳挠心的,也不知道这股子郁气,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消散了。 此时她正在院子里清洗她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一把青菜,就听到了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叱骂孩子的声音。 「刘妹子,孩子还小呢,可不兴打孩子啊,有什么不多懂事的地方,骂骂就得了。」 吕秀菊最爱凑热闹了,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动静,心情好了不少,她可是知道隔壁人家的两个孩子也在青山书院念书的,那个大儿子,还和她的福宗差不多年纪,自然常常会被附近的邻居放到一块比较。 在吕秀菊看来,自家儿子是顶顶好的,谁都比不上,也因此,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隔壁那户人家,现在听到隔壁的刘娘子训儿子,她比三伏天吃西瓜还凉快。 「单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家这个小畜生不学好,今天回来就闹着我去乡下玩,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这不是耽搁学业吗,你说是吧。」 隔着一堵墙,刘娘子也不甘示弱。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吕秀菊的幸灾乐祸,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喜欢吕秀菊这个嘴碎又刁钻的女人。 对方最忌讳自己乡下出生这件事了,现在刘娘子直接称呼乡下为穷乡僻壤的地方,表达自己的嫌弃之意,实际上,也是给吕秀菊没脸。 果不其然,吕秀菊听到墙另一边的反击,当即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娘,我们书塾里很多学生都会去,听说平柳村可有趣了,那里还有给人送果子的松树,据说很多贵人,都往平柳村跑呢。」 刘家的小儿子执拗的和亲娘讲道理,但是对两个孩子给予了厚望的刘娘子可听不进去。 再然后,吕秀菊就听不到什么响声了,估计对方也是不想被她听墙角,带着孩子回屋教训去了。 吕秀菊撇了撇嘴,回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上,准备再将青菜过一道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就一直想起刚刚刘家的小崽子说的平柳村,贵人之类的词,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爹,我看那些从县城里来的老爷夫人,似乎并不喜欢福宝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的福宝,忽然抱着她的小枕头,还有小被子出现在了单峻海和苏湘的房间外。 「那些老爷夫人喜欢咱们福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呢。」 单峻海正想和媳妇温存呢,就被宝贝闺女打断了好事,可看到站在门口的闺女面露委屈的表情时,什么埋怨都没有了,心疼的不行。 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小闺女这个错觉,他自认为自己闺女特别讨人喜欢,没瞧见县太爷这趟过来,还特地给他闺女带着整整一扎的糖葫芦,出了多大风头啊。 这些天,他们家院子外总是围着一群孩子,流着口水一副馋嘴的模样。 可惜啊,他们都不够可爱,注定不能像他家乖乖一样,靠自己赢来这些吃食了。 得意劲儿还没过,单峻海就意识到这么招人疼的闺女,再过几年就会比村里其他女孩更招狼的惦记,这么想着,单峻海又不那么开心了。 一时间,不知道闺女是出落的漂亮些好,还是出落的平凡些好了。 「可是我看这些天来家里的一些老爷夫人都嫌弃福宝给他们端的茶水,他们都不喝福宝给倒的茶。」 她心里头清楚,古代和现代在某些事上,有差距,同样的,也有共通点。 即便是现代,那些游客去乡间名宿休息,都对卫生格外重视,更何况是古代这些,从小就金尊玉贵,被下人们伺候着长大的贵人了。 在爷奶爹娘看来,他们或许已经拿出了他们觉得最好的东西招待那些贵客,可是在那些贵客看来,未必如此。 这些日子,她很认真的观察了那些来家里吃饭的贵人,除了极少数几个不介意单家的环境的,更多的在态度上显得有些勉强,要不是因为县太爷这个幌子,恐怕晏家的房门,他们都不乐意踏入吧。 v第四十章[07.25] 并没有什么被瞧不起了的想法,谁让古代的阶级差距就是那么大呢,而且你让那些贵人心无芥蒂的适应乡下略显脏乱的环境,适应对他们而言过于破旧的家具餐具,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更何况,福宝可是有心让家里在重视养殖业的同时发展一下餐饮业,尝试古代版农家乐的,这么一来,用户体验,就显得格外重要。 这一点,直接和奶奶说,未必管用,因为福宝知道,虽然她这个奶奶是村里妇人中少有的聪慧,可是在某些事情的远见上,她还是比不上她这个常年在外游荡,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亲爹。 就好比现在她隐晦提出的这件事,搁奶奶眼里,或许会觉得她之后要说的事铺张浪费,可搁她爹眼里,就该看明白这里的问题,懂得在小钱和大钱中间取舍了。 「还有上次来的温夫人,福宝都把自己的小圆椅让给她坐了,可是她嫌弃福宝脏,拿帕子在椅子上擦了好几下,然后又垫上了一块手绢,然后才坐下。」 福宝说着红了眼:「我每天都洗澡,香香的,一点都不脏。」 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委屈的跟个受气包似的,可把单峻海给心疼坏了。 「咱们福宝最香了,是全天下最香的姑娘。」苏湘没想太多,听到闺女的委屈,都有些怨上了那些城里来的贵人。 福宝说的那张小圆椅,是在她三岁那年,公爹帮孩子打的,用的是山上一棵枯树的树干,打磨光滑,这么多年过去了,椅面有些开裂,乡间尘土多,即便苏湘擦洗的勤,那些难以清洗的裂缝中,难免也多了些污垢。 但总体来说,那还是一把结实干净的椅子,比起家里其他几把有些跛脚,用木片垫过的,看上去有些磕碜的椅子好太多了。 村里人哪家不是这样的,除非是家中儿女成亲,不然谁会去打新的家具,那多费钱啊,再说了,长得再丑,那不也是椅子吗,能坐人不就成了? 这就是村里人的固定思维,换做蒋婆子,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但单峻海就不一样了,在听到了闺女委屈的抱怨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不妥当的地方。 这些天,单家的收获颇丰,在牲畜棚即将建成前,光是靠迎接招待那些县城里来的贵人,就已经把他们前期投入的本金给赚回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养殖的生意出了问题,现在的单家也不带怕的了,毕竟现在对他们而言,这等于成了无本的买卖,既然没有风险,相对于的,心里的忐忑压力也会减少许多。 因为老两口将来就归他们夫妻养老,因此家里这些天赚了多少银钱,蒋婆子都没有瞒着单峻海这个小儿子,并且赚来的钱,还大方的拿出了一半,让小儿子当做他们小家的私房钱。 单峻海算过了,平均每接待一户城里来的贵客,家里就能有二十两银子的收入,而他们所需要支付的成本,也就只是一些家里种的蔬菜,以及自家养的鸡鸭罢了,这点东西换算成银子,连一两都不用。 前些天,县令又来了趟家里,单峻海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即将再次爆发的人潮了。 在听到闺女说出了自己的小委屈之前,单峻海一直都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中,甚至看着家里的日进斗金,还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想着,要是能将这个生意持续下去,每天接待一户贵客,一个月下来,那就是五六百两的银子,他们家在分价钱,多年来攒下的全部家产,也就这个数罢了。 但现在女儿的委屈打破了他这个幻想,让单峻海意识到了这份生意的不稳定性。 他不傻,自然知道那些城里的贵人来他们家吃饭的目的是什么,左右就是向父母官表忠心,向他们旁敲侧击的打听县令的偏好,至于其他的,家里优质的食材算是一份,别的,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县令的影响力终究有限,城里那些乡绅也不全是傻的,在意识到他们家没利可图的时候,就不会再来了,想要将这份生意做得长久,单峻海就该想想怎么在其他方面,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想想县城里那些生意红火的饭庄酒馆是什么样的? 首先是里头的摆设,得有档次,还得文雅,显然家里的那些旧桌椅得换换了,不说用什么上好的木料吧,起码得看上去干净整齐,不至于让那些贵人看了,就产生该不该坐,能不能坐的疑虑。 还有就是家里的那些锅碗瓢盆,以往就想着便宜省事,用的都是镇上土窑烧出来的陶碗,挂的釉不齐整,灰乎乎的,洗得再干净,看上去都有些脏,还因为这些陶碗年寿有些久,不少都有了豁口或是裂痕,现在看来,为了招待那些贵客,还得再去县城买几套好些的瓷碗来。 这些都是细节,还有一些大项目的改变。 比如家里的院子,也该重新规划一下,进屋的泥地得压实了,院子里那些蔬果不能再东种一块,西种一块了,不说像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一样种植赏心悦目的花卉,起码得让那菜园子,看上去齐齐整整的吧。 家边上那个被他们买下来修建成牲畜棚的宅子,在山脚下那一块牲畜棚建完后,就得重新修一下了,单峻海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将那个宅子推倒重建,然后和家里现在的院子打通,这么一来,家里的房间还能增加,看上去也会更大更气派。 偶尔遇到什么狂风暴雨的天气,贵人被拦下了,也能有一个歇脚的地方。 「全天下,就没有人会不喜欢咱们福宝的。」 单峻海简直爱死自家小宝贝了,要不是她的这番小委屈,他都没有想过这些事呢。 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戳中了真相的单峻海抱着闺女狂亲,然后急匆匆的,也没来得及跟媳妇详细解释,就火急火燎的跑爹娘的屋子去了。 「甭理你爹,福宝今晚就和娘睡,娘给福宝讲金银斧头的故事。」 苏湘抱起小闺女搂在怀里的小枕头和小被子,然后将莫名其妙就跑出房门的丈夫关在了屋外头。 等单峻海和爹娘通宵长谈回屋,等到的就是拴上门栓的房门。 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单峻海看看月色,也不舍得吵醒估计已经睡着的媳妇和闺女,带着一腔激情,去儿子的房间暂睡一宿。 「山生哥哥。」 如单福宝期望的,在单峻海的劝说下,家里拿出了一笔银钱,用于家里头家具摆设的替换。 因为村里的木匠手艺寻常,因此单峻海特地托严坤从镇上定了一批家具,今天严坤来乡下,顺带着把其中一部分已经赶制完成的家具送过来,已经快一个月没来单家的严山生,也跟着一同过来了。 「福宝妹妹。」 严山生把手里的小珠花攥的紧紧的,也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喜欢他给她带的礼物。 往日听惯了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单峻海陡然间有些牙酸,警惕地盯上了跟着严坤过来的严家小子。 「这些东西打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啊,有那钱,给福德攒着娶媳妇,给福宝攒嫁妆不好吗?」蒋婆子看着严坤帮忙搬到堂屋里的新木椅,忍不住边咋舌,边抱怨。 v第四十一章[07.25] 她是真不觉得家里的那些家具摆件有什么不好的,其中一部分,还是当初家里的大砖房刚建起来的时候,她和老头子一起请邻村一个有手艺的老木匠打的呢,算起来,也就过去二十年不到罢了,按照村里人的习惯,这些家具还能再陪他们几个二十年呢。 现在忽然间换了新家具,以前那些就没地放了,要么送给亲戚,要么劈了重新当柴烧,不论是哪一种,都不符合蒋婆子勤俭节约的习惯。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 单峻海警惕的看了眼严家小子,然后笑着冲老太太解释道:「人家贵人看咱们家那些老家具,不就跟咱们家看村头那癞子家的东西一样吗,要是不想着把条件改善改善,以后谁还上咱们家来啊。」 单峻海口中的癞子是村里一个无赖二流子,他的名声比之前的单峻海还差,毕竟单峻海当时背后还有单家呢,家里的条件不差,他就算是混一些,日子照样舒坦红火。 但那个癞子不然,他家本就是村里条件最差的人家之一,偏偏他这个儿子还不学好,在家里的长辈先后过世后,几乎靠偷鸡摸狗过活,和他家沾点亲的人家,没有一户没被他蹭过饭,打过秋风,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人都恨不得哪天死在村外头,千万别再回来了。 这样的人,可想而知他家里的情况,没有个女主人,所有东西都堆的发臭,家里积攒着厚厚一层灰垢,除了他自己,都没人敢踏进去。 蒋婆子听到儿子提起那个癞子,下意识就皱了皱眉,这时候再看看那些新打好的家具,忽然间也觉得不错了。 是啊,想要长久的从那些人傻钱多的贵人手里榨油水,当然得把人伺候好了,细水流长也能攒成池塘,想要给孙儿孙女攒下足够的家底,还得看那些贵人呢。 反正蒋婆子至今都没想明白,就因为县令来他们吃过饭,那些贵人就愿意花上几十倍,几百倍的价钱来他家蹭饭的原因在哪里,但谁让她占了大便宜呢,尝到了甜头的蒋婆子现在恨不得荣信这个父母官隔山差五就能来家里一趟,也好借着他,将那些冤大头统统哄过来。 「牲畜棚建的差不多了,再有个三四天,顶都能搭完了,到时候把打好的食槽都放进去,然后就能把那些鸡鸭苗还有猪羊崽放进去了。」 严坤和单峻海两个大男人,两趟就将第一批家具给搬完了,剩下的几批,估计还得一段时间,人家木匠的手速也没那么快,几天就能把家具全打完了。 「嗯,差不多了,就是顶得注意些,要是不牢固,刮风下雨的天气把里头的畜生淋到了就不好了。」单峻海接过严坤的话,点了点头。 「等会儿我和你一块过去看看。」 严坤攒着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可都砸到里头去了,要是出什么差池,他就对不起自家儿子了,因此即便镇上的猪肉铺生意忙碌,他依旧隔天下一次乡,恐怕要等养殖生意走上正轨了,他才会稍稍改改自己如今紧张的心情。 「等会儿我和你们一块去,福宝,你就和你山生哥一块玩,别乱跑知道吗?」蒋婆子也得过去一趟,她得给那些帮忙干活的工人送凉茶去。 「要不带着福宝和山生一块过去吧。」单峻海现在看任何和闺女年龄相当异性都是不顺眼的,怎么会放任闺女和潜在的偷闺女贼在一块呢。 「那儿烟尘大,而且都是木头钉子,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再说了,山生多稳重一个孩子啊,让他看着福宝,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蒋婆子可没儿子想的那么多,再说了,山生多大年纪,福宝多大年纪,谁能从两个孩子身上相处什么桃色传闻啊:「山生啊,等婆婆回来给你蒸酥饼吃,豆沙馅儿的,掺了猪油,香喷喷,保准你爱吃。」 对于蒋婆子而言,自小和孙子玩到大的严山生和亲侄孙也没什么区别了,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乖巧懂事,真是最讨长辈喜欢的孩子的类型。 现在的蒋婆子早就将她当初还有所芥蒂的关于严山生的传闻抛到脑后了,谁要是在她耳边提起当年的事,她都能火冒三丈将那些传闲话的人撅回去。 说罢,蒋婆子火急火燎就让儿子单峻海和当子侄看待的严坤帮她拎上了早就熬煮好的两大桶凉茶水,还有一些洗净的茶碗,风风火火朝山脚下那块地走去。 「山生哥,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啊。」 大人都走了,福宝拉着严山生去了自己的屋子,然后从一旁的矮柜里掏出一个木盒,里头装的,都是一些耐存放的糕点和糖果。 「我得帮我爹看着猪肉铺子,还有我爹说我年纪不小了,也得开始学家里吃饭的手艺了。」严山生看着福宝今天扎的花苞头,想着自己买的珠花要是戴在福宝头上,一定再好看不过了。 这可是他这个月帮忙看铺子拿到的工钱,每天三文,而这支珠花,花了他足足八十文的钱,还有一部分是跟他爹预支的,得从下个月的工钱里扣。 严坤虽然疼爱这个唯一的独子,还为了他,再也没有续娶,可是在对严山生的管教上,他是疼爱却不放纵,平日里不缺他吃喝,想要零花钱,就得靠给家里的铺子帮忙来挣,这也是为了锻炼严山生的能力。 「手艺,是杀猪吗?」 严家原本传家的手艺,是打猎,之前福宝也算是见识过了,而现在在镇上定居,并且开了一家猪肉铺子的晏家的养家手艺就是杀猪了,福宝上下端详了一番严山生,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些许不同来。 「嗯。」 严山生捏着珠花的手紧了紧。 屠户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职业,有些人觉得屠户杀生太过,身上沾满了血煞,这样的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和他走的进了,还会被牵连。 但严家人并不怎么忌讳这个行当,毕竟之前严家就是世代打猎的,要论身上沾染的血煞,未必比杀猪来的少。 在严坤看来,只要杀猪的动作足够利索,不要让那头被宰的猪痛苦太久不就成了,至于那些喊着罪孽的,有本事一辈子都不吃荤腥啊。 严山生在严坤的教导下,当然也是不信这些的,但他担心福德和福宝信,就好像他家边上的那些孩子一样,觉得他本就是一个煞星了,再沾上那么多煞气,以后见谁克谁,更加不愿意和他相处了。 「以后我家的猪,就都交给你了,严大屠。」福宝看着严山生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多了,见状马上就跟一个小大人一样,踮着脚尖,努力用手够了够他的肩膀,煞有介事的说道。 「嗯嗯。」 严山生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在他麦色的肌肤的衬托下,格外多了种傻气。 「这是我给你买的,你戴上,一定好看。」 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严山生高兴的掏出那个被他在手里攥了许久的珠花,递到福宝的手里,因为被他攥的久了,珠花的簪柄上还带有温度。 这就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珠花了,粉色的绢布层层堆叠的花朵,三条串着珍珠的链子垂坠下来,珍珠不大,和绿豆差不多大小,珠体不够莹润规则,但胜在样式不错,珠链随着动作摇摆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我、我给你戴上。」 没等福宝评价这根簪子怎么样呢,严山生又从福宝的手里将簪子拿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发簪插到了她左侧的花苞发髻上。 v第四十二章[07.25] 白色的肌肤足够映衬粉色的发簪,珠链抖动时不时蹭过福宝的耳朵,显得她越发灵动活泼。 「好看。」 看了半响,严山生扭过头去,不好意思的用自己的手指擦了擦鼻尖,瓮声瓮气地说道。 「以后还给你买。」余光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严山生有些害羞的说道:「买更好的。」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虽然爹爹说他现在挣得钱都是给未来的媳妇攒的,但严山生觉得还是给福宝买东西更打紧。 毕竟福宝那么可爱,还是为数不多愿意和他说话,陪他玩的好姑娘,而他未来的媳妇他都没见过,他和她又不熟,干嘛给她攒钱啊,严山生觉得,这是他睿智果敢的亲爹,头一次说的让他觉得没道理的话。 「福宝,爹爹给你买的银花簪呢。」 单峻海的眼睛多亮啊,从牲畜棚那儿回来就瞧见了闺女头上那根从来没见过的珠花簪子,家里拢共就那么几个人会送这些东西给闺女,忽然间多出来的这个,是谁拿来的,一目了然了。 心机深沉,扮猪吃虎……什么样的词都被单峻海给想出来了,只是碍于严坤和严山生还在场,隐而不发,直到将严家父子俩走了,才凑到闺女身边小心翼翼的打听。 「这种绢布做的簪子,哪有爹爹给你买的银花簪好看又富贵啊,要不,爹帮你换换?」 「这不挺好看的吗,福宝,是不是你山生哥送你的,改天娘帮你山生哥做一件衣裳,你拿去送给你山生哥。」 苏湘倒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好,看着那粉色的珠串衬的闺女小脸粉白,当即就喜欢了几分,加上怜惜严山生从小没娘,严坤虽然疼爱这个儿子,可一个大男人,难免有一些地方照顾的不够仔细,因此就想着给他做几件衣裳,两边有来有往的,感情也能处的更好些。 苏湘不开口就罢了,她这一开口,单峻海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没瞧出来严家小子这么奸诈,不仅哄他宝贝闺女,连他媳妇都被他哄到他那头去了。 「我也觉得好看。」 福宝美滋滋的摸着头上的珠花,女人哪会嫌弃这种精巧漂亮的首饰太多的,倒是她爹送她的那根银花簪子,贵重是贵重,可样式有些过于老气了,她现在这团孩子气的模样,可撑不起那样的簪子,因此对于她来说,反而还是这根并不算太值钱的绢花珠串更合心意。 单峻海心里的泪淌成了河,感觉自己被家里的两个女人背叛了。 「你这一晚上的,苦着一张脸,到底再琢磨些什么啊?」吃完晚饭,蒋婆子将小儿子给拦住,拉着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娘,严山生那小子,居然送咱们福宝簪子。」 多大点人了,就这么会哄小姑娘,再大点,那还了得。 将心比心,单峻海当初就喜欢攒家里爹娘给的零花钱,然后凑到整数,就去镇上,或是找那些来村里的游商买一点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不然为啥家里那么多堂表兄妹,他媳妇就看上他一个呢,还不是因为当初他这锄头铲得好,一点一滴的,就将这花朵铲到自己屋里来了。 在单峻海看来,严山生就和自己一样无耻,丁点大年纪,就觊觎人家家里的花骨朵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山生也没什么朋友,就和福德还有福宝玩得好。」蒋婆子一时间还没明白儿子的意思,毕竟孙女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些,六岁的孩子,年女之防的年纪都没到呢。 「凭啥啊,那是我闺女,他给福宝送东西,他就是不怀好意。」单峻海陷入了傻爸爸的魔障里,估计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了。 「嗨,你是说山生那孩子喜欢咱们福宝?」 蒋婆子拍着大腿直笑,那才多大点人啊,能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正想要反驳儿子的话,但下一秒,蒋婆子就怔楞住了。 仔细想想,把这两个孩子凑成对,还真不是不可以。 首先,作为一个女人,蒋婆子将心比心,婆媳问题,那就是千古难解的麻烦。 当初她嫁到单家的时候,单家的老太太可不好糊弄,要不是她自个儿的性格足够泼辣,能够立得住,还不知道被磨搓成什么样呢,但一个孝字大过天,当初单家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蒋婆子也是因此吃过不少苦头的,好在对方岁寿不长,在长子单峻山出生后第三年就去世了,蒋婆子才因此松了口气,彻底成了单家的当家人。 现在自个儿做了婆婆,蒋婆子就有些理解当初她婆婆的心情了,就好比家里的三个儿媳妇,即便她再想做的公正,这心里首先就有了偏好,先是老三媳妇,再是老大媳妇,剩下一个老二媳妇,她是顶顶看不上的,更别提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就这样,蒋婆子还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婆婆了,不打骂儿媳妇,也不仗着身份,在儿子儿媳里头搅风搅雨,还早早给他们分了家,让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然为什么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就是因为在有婆婆在的日子里,比苦瓜水泡的,还要苦啊。 抛去其他条件,严山生有一点,就让蒋婆子觉得很好了,那就是他没娘,也就是说,福宝要是和他成了,嫁过去就是管家婆,还不用受婆母的欺负,光凭这一点,在蒋婆子看来,他就甩其他人一条街。 再说了,严家的条件也不差,镇上有房有铺子,家传手艺能够养家糊口,加上现在严家可是跟他们家合伙做着生意呢,将来两家结了亲,谅他们父子俩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福宝的事。 「老三啊老三,你可总算干了件明白事。」 蒋婆子越想越美,之前她就觉得红娘说和的亲事都不靠谱,比如老大两口子,还有老二两口子,相反老三和老三媳妇,那是从小一块长大,自己看对眼的,感情上,就比另外两对深厚了许多。 现在孙女儿和严山生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要是真有那缘分,她还得给老天爷敬上三炷香,保佑这对小情人长长久久呢。 「娘,你明白啥啊?」 单峻海正发牢骚呢,就看着他娘红光满面就回他屋找他媳妇去了,搞得他都有些不明白了。 「就是福宝还有山——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以后待人家山生好一点知不知道。」万一,人家就成了你女婿了呢,蒋婆子没说后半句话,毕竟还是没影的事。 单峻海被亲娘嫌弃地赶到了一边,望着夜空中高高挂起的圆月,单峻海只觉的这一天,自己的心都是凉的。 「这些花儿长得真漂亮,以前我可从来都没见过。」 「这个木勺上雕的是什么,怪有趣的。」 因为县太爷再一次来到单家的缘故,城里那些贵人也跟着来单家凑热闹来了。 v第四十三章[07.25] 第一次来单家的人,还没有强烈的反差,而那些第二次,第三次来单家的人,看到完全焕然一新的单家,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宽敞的院子外围了篱笆墙,不知道从哪儿移过来的喇叭花开的正好,缠绕在篱笆上,花朵极艳,将这个农家小院,点缀的分外美丽。 原本有些泥泞的院子被重新规划了,通往堂屋的那条走到铺了石子路,这些石子是福宝让村里的孩子们找来的,都被河水重洗的圆润,色彩各异,镶嵌在泥地里,铺成一条供两三个人并排行走的小道,这样的铺装方式,是这年头的人没见过的,不得不说,这种石子路,让那些娇贵的夫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被石子路分为两半的院子也被重新规划了,所有的植物种植井然有序,院子里那株有十多年树龄,几乎盖了一小半院子的葡萄树藤下摆了张石椅和几张石凳,也够人乘凉休憩。 至于边上那间用来养殖家畜的旧物,在那些家畜都送去山脚下那片牲畜棚后,被重新拆建,打算等到时候建成了,就和单家现在的小院打通。 因为那些家畜搬了,最初萦绕在单家边上的那些粪便的臭味,自然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单家的墙重新刷了腻子,里头的家具算不上用料名贵,可好歹也是焕然一新了,尤其是一些用来盛汤盛菜的小物件,简直让那些原本还端着的贵妇人恨不得抱住小声尖叫。 这也是福宝想出来的主意,在委托木匠做碗和盘子的时候,让他雕了一些立体的动物花卉在那些物品上,现在还不兴这些东西,光是看个稀奇。 从一开始,福宝就对自家有一个明确的定位,按照他们家的情况,想要比富贵,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光顾他们家生意的贵人的,因此与其花更多的钱,做到一个让对方比较满意的程度,那还不如节省点话费,从其他新奇有趣的角度出发,再结合自家本来的田园优势,营造出一个让那些贵人吃的舒适,玩的开心氛围环境。 和温家夫妇一样,原本只是抱着讨好县令的心过来的贵人,在看到单家翻天覆地的改变后,心里之前的抗拒没了,加上单家的饭菜确实做得比饭庄的还要好,干脆就将单家定做了一个偶尔调剂调剂口味的地点。 在单家的牲畜以及农产品还没有推入到千家万户的时候,单家私房菜的招牌,却在坝江县这个地方,小有名气了。 当然,现在这个名气仅限于乡绅圈里,加上单家的主营也不是做菜,他们以每天招待一两户贵人的速度,慢慢的,借着口碑扩散着自己的影响力,渐渐的,连那些县城里的普通人家,以及周边县城的乡绅们,也开始听说单家的事了。 单峻山作为县城酒馆的掌柜,贵人们都往乡下跑了,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加上最近这段日子,越来越多来他们酒馆喝酒的贵人开始谈起了平柳村,谈起了单家,他要是不傻,就该将这两者结合到一块了。 平柳村里,姓单的人家可不多,有那个财力弄这些事的,更是凤毛麟角。 自个儿琢磨着不对头,当天晚上,他就回家和吕秀菊谈起了这件事,正巧,吕秀菊也想起了不久前隔壁那户人家争吵时那孩子的说辞。 「明天我就回乡下看看。」 吕秀菊想着,就算这件事和老两口还有老三家无关,回趟家,拔点菜叶子拿些鸡蛋回来也好啊。 同样的震撼,王春花的感受可比吕秀菊来的深的多。 原本分家得了二十亩左右的田地,王春花心里头比谁都高兴,可谁成想,刚分完家,老两口和老三家就搞起了什么养殖的事,城里那些贵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个个砸银子闹着要去老宅子吃饭。 王春花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了,老宅子的那一出出,感觉就像是为了把他们两房踢开,然后再带着三房发财似得。 这时候,再回过头来看他们二房分到的东西,看着她那个傻呵呵还直乐的男人,王春花就觉得不是滋味了。 「秀菊回来了,你家小叔可是跟着你公婆发达了,现在见天的有那些贵人来家里,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吕秀菊一回村,刚到村口就被那些好事的人给拦下了,那些三姑六婆的,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恨不得从吕秀菊身上,多打听到一些关于单家的事。 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单家的三个儿媳妇,吕秀菊的嘴巴最大,剩下的两个,老二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老三精,问她点家里的事,通通推说不知道,俩人都不是那种特别好套话的人。 现在单家分了家,最喜欢和人家聊东家长西家短的吕秀菊去了县城,导致村里那些长舌妇们,缺少了八卦单家的素材,吃饭都没滋味了。 「我在县城能知道点啥啊。」 吕秀菊一听大伙儿的话,心里就有数了,感情现在县城里议论的单家,还真是他们家啊。 「我回来还有事呢,这不是我们家峻山的东家分了点中秋的月饼,特地让我拿回来孝敬爹娘的,都是上好的精面做的呢,想要拿钱买,可不便宜。」吕秀菊手里拎着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的,就是她口中的月饼。 说话间,吕秀菊还不忘掀开点盖子,让围观的人瞅瞅里面装着的东西。 月饼的图案精致,上头花纹清晰,整体呈焦黄色,略微带着几分油光,看上去比村里人自己用模具做的月饼,不知道好上几分。 「峻山一直都是孝顺又出息的,秀菊啊,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你可跟着享福啊。」果然,因为吕秀菊那三言两语的,村里人暂时忘了刚刚热议的话题,争相夸赞起单峻山来。 在他们看来,单家再风光,毕竟还和他们一样下乡下窝着,单峻山一家就不一样了,在县城里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个儿的院子,单峻海还是大酒馆的掌柜,手下管理着十几号人,有时候村里有后生想要去县城找什么活计,都会托单峻山帮忙。 因此,在他们的意识里,单峻山的成就,还是旁人暂时无法企及的。 「哪里哪里。」 吕秀菊客气的笑了笑,实际上她拿来的这一盒月饼,只有其中两个是拿回家孝敬单老头夫妇俩的,剩下那七八个月饼,她都打算拿回娘家去。她娘家的村子离平柳村也没多少时间的路程,等她打探完消息就过去,也不碍事。 只是她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反正当着村里人的面,她必须得让他们知道了,自家两口子到底有多孝敬老人。 「那我就先走了,等会儿咱们再聊。」 吕秀菊急着打探老家的情况呢,没有闲工夫跟人扯淡,因此寒暄了几句,她就匆匆忙忙朝村子里赶去,在走到一条小岔口的时候,她犹豫了几下,往一个并不是单家老宅位置的方向走去。 「大嫂,你怎么来了。」 王春花正在打扫家里的院子呢,就看到大嫂吕秀菊走了进来。 分家后,二房就重新从村里买了一块宅基地,然后重新修建了房子,他们没有太多的余钱,因此修建的房子远没有单家老宅阔气,连带着上次分家分到的那些家畜,都得搁院子里养着。 不过村里多数人家都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家里人少,算起来,还是宽敞的了。 「老宅子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我和你大哥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v第四十四章[07.25] 虽然分家了,可吕秀菊还是没有改变她对王春花的态度,在她看来,王春花胆小又懦弱,自己撑不起来,就合该被欺负,因此当着她的面,吕秀菊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嚣张又霸道的脾气,进到二房家里,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然后就颐指气使了起来。 「大嫂,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王春花的眼神闪了闪,她大概猜到这个女人的来意了。 「就是村里人说的老三家和镇上屠户做生意的事,之前爹娘也没说过啊。」吕秀菊自动忽略了之前分家的时候,单老头提出过让他们夫妻俩回来搞养殖的生意,但是被他们夫妻拒绝的事,口述时散发的语气,好像老两口存心蒙蔽了他们似的。 「还有城里来的贵人,那些人没事为什么上老宅子吃饭啊,这里头又有什么门道?」吕秀菊想啊,那些贵人平日里见都见不到一面,要是能够搞好关系,以后岂不是她儿子的助力。 她可是听说了,县里几个举人老爷都过来了,他们中的谁肯指点她儿子几句,凭福宗的才智,考个秀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大嫂,你是知道的,我们家老二从来就不会去打听这些,还有爹娘最疼老三,有什么好事,也不会让我们二房知道,倒是大哥大嫂你们,说起来,你们长房才是承重的,即便爹娘以后靠老三养老了,可也不至于什么事都不和你们说一声吧。」 王春花唯唯诺诺的小声说道,言语间,带着挑拨离间的意思。 「呵,一段时间不见,你还学精了。」王春花的火候远远不够,那点小聪明吕秀菊一眼就看透了,可即便她知道王春花在这儿给她拱火呢,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是啊,就算分家了,他们家还是长房,真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凭什么不告诉他们一声呢。 「行了,收收你的小心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眼皮子浅呢,就知道盯着爹娘那点东西,我告诉你,我和你大哥关心这件事,只是因为不想爹娘一把年纪到时候被骗,或是惹怒贵人,闹出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来。」 吕秀菊理直气壮的教训了王春花一通,看着她憋屈的模样,一下子爽快了许多。 果然,人都是要靠对比的,再怎么样,她吕秀菊都比她王春花来得好。 「真是的,找你问屁点的事你都不知道,真不懂老二当初把你留下,到底是什么想法。」吕秀菊鄙视了王春花一番,然后将杯子里的凉茶喝尽,拎上食盒就走。 她算是白来了这一趟,本来还想着从二房这儿打听点消息呢,结果一堆蠢货,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还不如刚刚直接回老宅呢。 吕秀菊走后,王春花气的将她喝过的那个杯子径直砸在了地上,捂着胸口,激动的直喘气。 一个个都欺负她,王春花面目狰狞的看着吕秀菊离开的背影,拳头捏的紧紧的。 「娘,刚刚我是不是听到大伯娘的声音了?」 梅娘现在已经是一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在村里,已经是能说亲的年纪了,相看个几年,等到十五六岁出嫁,再晚些,好点的对象恐怕都得被人抢光了。 或许是基于王春花曾经的不靠谱,梅娘的婚事,被单峻河委托给了自己的亲娘相看,或许也是因为这件事,王春花和这个大闺女之间的隔阂更加深了,平日里倒也没表现出来,但就是淡淡的,一点都不像是一对母女。 相反兰娘在分家后,倒是和王春花这个亲娘亲了不少,只是现在她依旧最听的还是大姐梅娘的话,只是不知道梅娘出嫁后,她又会怎样。 「嗯,你大伯娘刚刚来了,走的时候,不小心将咱们家杯子给打碎了。」 梅娘出来后,王春花脸上的神情又恢复成了以往受气包的怯弱模样,然后蹲下身捡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将杯子被打碎这个锅,甩在了走远的吕秀菊身上。 「大伯娘也太不小心了。」 这件事,梅娘倒是没有怀疑,毕竟之前没分家的时候,吕秀菊那脾气就摆在面前。 现在开始当家的梅娘有些心疼这个杯子钱,可真要因为这点小钱跟亲戚长辈计较,又有点不好。 「你去打扫院子吧,这里等会儿我用扫帚扫,别划伤手了。」看了眼低眉顺眼的亲娘,梅娘也跟着垂了垂眼,略微有些别扭的说道。 总归是亲娘,要说丁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话,只可惜,王春花听不出来她话语中的关心,只觉得这个闺女越发不像话了,居然对她这个长辈用这种命令的语气。 也怪她命苦,自己的男人不仅不帮她撑腰,还由着闺女下她这个亲妈的面子。 心里头凄怆的王春花忍着翻滚的情绪走到院子外,闷不做声。 「爹,娘,我带着好东西来看你们来了。」 吕秀菊在离单家老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给长辈献孝心来了。 「爹,娘,你们在不在家啊,我给你送县城最好的九芳斋的月饼来了,峻山他东家赏的,我们不舍得吃,全给你送来了。」 吕秀菊边嚷嚷,边看着家附近的几户人家有人探出头来张望,心里头满意了,这才停止了吆喝声,往屋里走去。 「行了,青天白日,叫给谁听呢?」 蒋婆子看着这个大儿媳妇回来,没什么欣喜,第一反应就是头疼,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吕秀菊这样的,她这次回来,保准不只是给他们送东西那么简单。 「娘,爹不在家呢,我给你们送东西来了,峻山东家赏了两个月饼,我特地给你拿来了。」 吕秀菊打开食盒第一层,上面摆着两个焦黄油亮的月饼,是五仁馅的,花钱买,得二十文钱一个呢。 「就两个月饼,还值得你跑一趟?」 蒋婆子看着吕秀菊拎着的食盒里没被打开的另一层,就知道她一定也给她娘家留了些东西。 不过她也不介意这些事,只要不向老二媳妇一样搬空自家补贴娘家,儿媳妇也是爹生娘养的,想要孝顺长辈,她没什么好反对的。 「奶,我和铁花他们说好了,等会儿上山去。」福宝从自己屋里出来,抱着五花肉对着奶奶说道。 最近这些日子,她在琢磨着怎么将家里的农家乐生意特色化,仅仅凭借着一些还算新鲜的小物件,将那些贵人留住是绝对不够的。 v第四十五章[07.25] 很快的,山上那些亲人的小动物让她有了其他想法,尤其是在注意到自己对那些小动物似乎有一定的吸引力后,福宝的某一个想法就加深了。 这些天,她频繁的上山,就是为了实践她的某一个计划。 「小心点,注意安全。」 蒋婆子没有阻止,现在山脚下的牲畜棚已经经营起来了,每天那儿都会有几个大人守着,而孩子们玩闹的地方,就山脚下一小片,有什么问题,只要高声一喊,山脚下的人都听得见。 「大伯娘。」 福宝看到多日没见的大伯娘居然也出现在了家里,亲近地喊了一声。 「诶!」 听着福宝脆甜的声音,吕秀菊的骨头,不由自主就酥了一半。 「福宝上山去呢,可别饿了肚子,大伯娘带来了一些月饼,你拿一点装荷包里,到时候饿了,就拿出来吃。」 吕秀菊晕晕乎乎的,打开食盒的第二层,拿出里面她原本留着打算孝敬自己爹娘的月饼,往福宝的荷包里装了两个,直到塞不下了,才停手。 已经习惯了大伯娘对自己那么好的福宝甜甜的说了声谢谢,然后迫不及待带着五花肉往屋外走去。 「呵呵,这就是你说的只给我和你爹带了两个月饼?」 指着食盒第二层拿了两个,还剩下的五个月饼,蒋婆子凉飕飕地说道。 「娘,你听我解释。」 迎头破了一盆凉水,吕秀菊看着面色古怪的婆婆,一下子从福宝这个小妖精的妖法中清醒了。 「娘,你看我糊涂的,其实下面这层才是我孝敬二老的,上面这层,是我给我爹娘留着的。」吕秀菊再聪明,面对现在这事,也有点慌了手脚啊。 她是知道自家公婆的脾性的,即便猜到了她给她爹娘留了东西,可也绝对做不出翻看食盒的事情来,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将装给爹娘兄嫂的东西放在了下面那层。 可她没想到,婆婆确实没翻这个食盒,可她自己却不打自招的将食盒给打开了。 现在想想,刚刚她那副邀功的表演,简直和小丑似的。 「得了吧你。」 蒋婆子懒得和她计较,不过想着刚刚吕秀菊唱念做打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刺了刺她。 「既然你说了这是你和峻山的孝心,我这个老婆子也就厚着脸收下了。」说着,蒋婆子将地下那层食盒中剩下的五个月饼拿了出来,徒留上面那层两个孤零零的圆月饼。 「娘——」 吕秀菊看着原本要送去娘家的月饼统统被那老虔婆收了去,心里就跟被刀子搅一样,刚刚她怎么就那么手欠,揭开这二层的食盒了呢。 瞅着最上层两个月饼,拿回娘家,恐怕娘家那几个不好相与的嫂子又有话说了。 吕秀菊的为难蒋婆子半点不在意,既然对方之前都能做出拿两个月饼回来磕碜她的事,那么拿两个月饼回她娘家会被怎样嘀咕,也是她活该受的。 「行了,你们的孝心我收到了,还有什么事吗,等会儿我还带去牲畜棚那儿看看呢。」 蒋婆子在大儿媳妇心疼的目光下将那些月饼装到了灶房的柜子里,打算等晚上让家里人分着吃。 现在家里有钱了,吃个月饼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难得买几个,还得一个切成四五瓣,许多人分着吃,以家里现在的财力,别说这点月饼,吃到撑,都不带眨眼睛的。 「娘,刚刚我回来听村里人嘀咕,说家里来了不少贵人,是不是真的?」再怎么样,月饼是拿不回来了,吕秀菊干脆盖上食盒的盖子,来了一个眼不见心静。 「没错啊,这不是之前县太爷突发奇想,来咱们村里查看今年田地的收成,咱们家建了那么大养殖棚,被县太爷注意上,留他吃了顿饭吗,没想到那些贵人闻风就来了,挡都挡不住,好在那些贵人都是和气的,并不嫌弃咱们乡下饭菜粗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蒋婆子听到大儿媳妇说起贵人的事,当即坐在了长凳上,拍着大腿说念了起来。 「娘,那些贵人来家里吃饭,难道就没表示表示?」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吕秀菊当即双眼泛光,也顾不上月饼的事了,讨好的冲着老太太笑,想着贵人给了那么多赏钱,不知道有没有他们大房的份。 她的儿子马上就要考科举了,到时候去府州还有一笔不小的花费,这些年大房是攒了不少钱,可之前给二房二十两银子消耗了一笔,这些日子单福宗的束修和笔墨纸砚的花费也得他们大房自己出,又花费了一笔,看着积蓄一天天减少,吕秀菊这心就和被刀剜一样。 分了家,虽然能够彻底自己当家做主了,可对于吕秀菊而言,日子反倒还比不上分家前滋润,也不知道这分家,于她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只是她私心想着,家里的两个老人肯定还是惦念着福宗这个长孙的,现在老三老口子还是让老太太当着家,老太太随意漏点东西给福宗这个孙子,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吕秀菊想的美,但蒋婆子却丝毫不如她所愿。 「表示?贵人到咱们这寒舍来,你还想贵人有什么表示?」 蒋婆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吕秀菊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话似得,因为她往日的威严,以及出神入化的演技,吕秀菊半点没有怀疑她说了假话哄她,反而因为她现在震惊的表情,吓了一大跳,心有惴惴,捂着胸口,都不敢说话了。 但她这话也不假,那些贵人都是金贵的,就算是给点赏赐,都要拐七八道弯。 来单家之前,他们可都打听好了,县太爷来单家吃饭,都没说直接给银钱,而是拿了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送给了单家的小孙女,因此他们也不能直白的给单家银钱,不然就是打县太爷的脸面,因此这段时间以来,那些上单家吃饭的人手段都是差不多的,一个个以喜欢福宝这个小辈的名义,送她一些见面礼。 单家人心里门清,那一个个不算太贵重,价格适当的礼物,就是他们吃这顿饭的钱,但谁让当初给这个礼物的时候,打的是福宝的幌子呢,蒋婆子现在对吕秀菊说家里从来就没有借此赚过饭钱,她还能说她说谎了不成? v第四十六章[07.27] 「老大家的,你现在也是大房的当家人了,说话前,先过过脑子,别给峻山还有福宗招黑,你要记得,贵人不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别看蒋婆子现在吓唬这个大儿媳妇像模像样的,实际上在经过小儿子的分析后,她对城里来的那些乡绅,还真没有什么惧怕的,毕竟他们是有县令撑腰的。 但吕秀菊不然,她这辈子见过最能耐的人,估计就村长还有她爹这样的秀才了,而来往单家的,除了一些八九品的小官,还有举人老爷,统统都是吕秀菊以往接触不到的,在她看来,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就算是那些没有功名官爵的乡绅,真要论起来,那也是单峻山东家一般的人物,吕秀菊哪有那本事,和这种人撩蹄子。 现在被老太太一糊弄,当即吓得不敢胡言乱语了,生怕到时候连累了还要科考的儿子。 可那些贵人未免也太抠门了吧! 吕秀菊有些恹恹的,心里头鄙视着那些来家里头白吃白喝的贵人们。 「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没用,横竖都已经分家了,好在现在严老板托我和你爹还有老三一家帮他料理那牲畜棚,家里的鸡鸭肉菜倒是不缺,贵人来就来呗,没准还能帮着家里把那些鸡鸭猪羊给卖出去。」 蒋婆子见好就收,看着吕秀菊那腌干菜的模样,撇了撇嘴,难得好心地说了一句:「等会儿走的时候,带篮子鸡蛋回去,福宗的身子得补着,不能落下了。」 她知道吕秀菊这人,要说真有多歹毒的心肠,那也没有,顶多就是太自私,只为自己的小家着想罢了,偶尔让她沾点小便宜就能够让她消停,老太太也不介意,再说了,吕秀菊再贪,那也是贪到她自个儿儿子,她的大孙子身上去的,总比王春花好,沾了便宜也不知道补到了谁身上。 这打根棍子又赏颗甜枣的方法还真好,吕秀菊还以为今天这趟没有便宜占了呢,现在听着婆婆松口给了一筐鸡蛋,心里就满意了几分。 「多了我可没有了,这牲畜棚那是人家严老板的生意,我偶尔拿几个鸡蛋,人家未必介意,但是多了,恐怕这牲畜棚的生意,人家都得转给别人看。」 蒋婆子这是给自己的儿媳妇提个醒,省的她这个沾便宜没够的性子,到时候还嫌她给的鸡蛋少了。 「那是自然,娘,你放心,我这人的嘴巴,那比浆糊黏的还紧。」 吕秀菊乐不可支的,看着婆婆拎出来的那一筐满满当当的鸡蛋,眼睛都瞪圆了。 这一筐,起码得有五六十个鸡蛋呢,按照现在鸡蛋两文一个的市价,这些鸡蛋等于一百多文了,弥补了之前那些月饼的损失,这么看来,倒也不亏。 吕秀菊想好了,到时候就给娘家那两个月饼,再加十个鸡蛋,没有哪个外嫁女,有她这般阔绰了。 她娘疼她,给了这点小东西,到时候她能哄到手的就更多了,这些,都是他们小家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王春花都在家等消息,等大嫂那泼皮性子,闹出点什么事来,可是等了一下午,到头来只听说大嫂是乐呵呵拿着个装了东西的竹筐走的,气的王春花差点没把桌子上另一个杯子给砸了。 爹娘这是贴补了大哥一家,到头来,就他们二房是小白菜,没人疼的。 忽略了分家时候自家分到鸡鸭,不愁蛋吃的现实,王春花再次钻了牛角尖,只是她作的丈夫女儿都和她不亲,唯一和她亲的儿子被她赶去了镇上念书,现在她就是再难受,又有谁会心疼呢。 左右逃不开自作自受罢了。 「福宝,今天和你家五花肉打个商量,再让它那些兄弟给我们送点山果好不好?」 村里的孩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每次和福宝一块上山的时候,他们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一些松鼠给予的馈赠,这让这些孩子都归结在了被福宝养在身边的五花肉身上,倒是没有往她身上多做联想。 这几次进山,山脚下那群小松鼠和他们越发亲近了,虽然还不能随意玩摸,但至少也会在他们身边安静的吃果子,不至于他们一靠近那些松鼠就被吓跑了,偶尔还会松松爪,分一点果子给他们。 这让村里这些馋嘴又爱玩的孩子激动不已,没瞧见城里的小少爷都这么眼馋他们村的这群小松鼠吗?要不是那些松鼠不愿意跟他们回家,都想学福宝的样子,养一只松鼠在家里了。 闲来无事能卖萌,不需要自家出粮养,偶尔嘴馋了,还能呼朋唤友送山果,这样好的松鼠,不能养上一只,还这是亏了。 「等等,今天我们进山有一段路了,怎么也没见松鼠们出来?」孩子群里稍微年长些的牛铁柱察觉到了今天和往日的不同。 以往他们刚到山脚下这块地界,这里的松鼠就激动地跟过节一样冲了出来,但今天,树林里怪安静的,难道是那些松鼠都进深山采果子去了? 「吱吱——」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安静趴在福宝肩膀上的五花肉躁动了起来,它将原本捧在爪子里的松果放到颊袋中,警惕地看向远处。 「吱吱——」 「哗——哗——哗——」 「吱吱吱——」 在安静过后,树林忽然间躁动起来,孩子们欣喜地看向远处,以为是松鼠们回来了,可谁曾想到,片刻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松鼠,而是他们进山那么久,几乎没有见到过的猴群。 不是说猴群的领地在另外一边吗,怎么今天它们跑到松鼠的地盘来了?要知道猴子可比松鼠难缠多了,一个个坏脾气,被它们盯上了,那可是麻烦了。 牛铁柱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带着弟弟妹妹们跑,不然惹了这些猴子出了什么事,他作为孩子群里年纪最大的,都不好向大人们交代。 「吱吱——」 猴群里一个看上去类似猴王存在的大猴子扯着树枝灵活地冲到了孩子群里,然后抱着福宝,在其他孩子的惊呼声中,直接就爬到了最高的大树上。 大红屁股就和垫子一样压在树枝叉上,尾巴惬意的甩啊甩的。 这个幼崽有点可爱,它想帮她抓抓虱子。 福宝今早精心绑好的发辫,就这样被猴王随意给拽开了。 「福宝!」 v第四十七章[07.27] 看到福宝被突然蹿出来的猴子给抢走了,那些孩子立马就慌了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个个冲上去,想要把人给抢回来。 可是猴子都在树上呢,那些孩子里头会爬树的总共就那么几个,更多的,只是围在树下看着猴群干着急。 「吱吱吱——」 似乎是觉得那些没毛怪紧张的样子很有趣,树上的猴子一个个抓耳挠腮的,嘴巴都笑的合不拢了,顽皮淘气的模样溢于言表。 还有一些小猴子,似乎觉得树下那些和它们长得有些相似,可没有它们来的漂亮的人类有点意思,拿着手里的东西砸人,好在那些就是小果核和果皮之类的东西,砸到人也不疼。 「吱吱吱——」 大猴王颇有些艰难的抱着怀里的人类幼崽,挥了挥自己的长臂,原本还和那些孩子们玩闹的猴子立马就顺从的跟上,跟着猴王朝深山里头跑去。 「完了,赶紧下山叫大人去。」 牛铁柱急的跺了跺脚,一股脑的朝山脚下冲去。 那可都是一些手脚没轻没重的猴子啊,别说到时候福宝能不能救回来,只要被那些畜生在显眼的皮肤位置抓伤一道伤口,以后对她说亲都有影响,可能一辈子都被毁了。 一群孩子就算往日里有什么龃龉,可又有哪个真的坏心眼的呢,再加上福宝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孩子里头又有哪个是和她红过脸的?现在这些小屁孩一个个悔的肠都青了,怪自己为什么要嘴馋,闹着福宝带着五花肉一块来山上,不然也许就没有今天这桩事了。 「你们说什么!福宝被山上的猴子抢走了!」 单峻海和苏湘都在山脚下那片牲畜棚里,听到那些孩子的话,苏湘一时间经受不住,脸色一白,双腿一软,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上山,快上山找,快找啊。」 她软着腿,却还要执拗的站起来,朝着上山的那条道冲过去。那可是她怀胎十个月生下来,最贴心不过的闺女啊,只要她没事,她都能拿自己的命抵了。 「请乡亲们帮帮忙,要是能把我们家福宝救回来,我单峻海必有重谢。」 单峻海何尝不紧张,可他好歹还是个男人,相比之下,更理性了些,知道现在只有发动全村人上山,闺女才有可能被找回来,毕竟山那么大,谁也不知道猴群跑哪里去了,只有人越多,分散开去找,才会有找到闺女的希望。 「弟妹,你赶紧回村去通知大伙儿,最好去通知一下村长,其他的人,跟着我上山,我好歹还有一身祖传的猎户手艺,或许能够找到猴群的踪迹。」 严坤今天也在牲畜棚里,看那些家畜的养殖情况,他这话一出来,苏湘就像找到救星了一样。 「严大哥,谢谢你,要是能救出福宝来,我让她管你认干爹。」 在乡下,干亲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一旦认了干亲,就代表关系如同亲生的一般,作为小辈,也是要尽赡养责任的,年节赠礼,人情往来一分都不能少。 严坤只有严山生一个儿子,严格说起来,不算儿女双全,在一些迷信的村人看来,这就是没有福气的表现,如果福宝认了他当干爹,等于他就多了一个女儿,可以说是让他占了大便宜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福宝,弟妹你放心吧。」 严坤让单峻海还有村人拿好趁手的武器,不论是锄头还是镰刀,然后带着一群村人,就浩浩荡荡朝山上走去了,至于那些报信的孩子,大人都没让他们跟着,只是随意给了他们一个活,也让他们跟着苏湘一起,赶紧去通知村里的村人。 在这件事上,平柳村的人心还是很齐的,尤其被猴子拽走的还是村里的孩子,谁家娃娃不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啊,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后,二话没说,村里能跑能跳的成年男性,还有一部分力气大,体格强壮的妇人通通都上山去了。 「娘,福宝会没事的。」 吕秀菊还没走呢,就听到了三房那个小妖精被猴子抢走的事,你说这小妖精害她损失了那么多好东西吧,可听到她出事了,吕秀菊也跟着一块上火心疼了,最惜命的她,居然还跟着村里那些年轻妇人一块上山找去了,这在以往,可是谁都不敢想的事。 蒋婆子虽然年纪大,可福宝是她的心肝宝贝啊,这时候,哪里还能在家坐得住呢,在所有人的劝说下,她还是跟着两个儿媳妇上山来了。 「我的乖乖大富大贵,一定不会有事的。」 蒋婆子心里知道,那些猴儿估计就是看她乖孙可爱,所以才将人拐跑的,可那些猴子又不是人,哪能把她的乖乖照顾好啊,山间风大,还有那么多毒虫猛兽,蒋婆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家心肝受罪的模样。 所以说,太招那些小畜生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前有松鼠砸人,后有猴子抢人,蒋婆子都不知道,下次要是再来个老虎狮子,她还有没有那个承受能力。 这边,山脚下的村人成群结队进山,那边,福宝在懵逼的情况下,就被猴王给拐跑了。 「吱吱吱——」 猴子的栖息地在一块水草丰茂的林子里,这边应该靠近深山的位置了,因为猴王将她单手搂的紧紧的,福宝也没太看清进山的道路,只知道穿过了两个很茂密的树林,想来这块位置很隐蔽,恐怕是一些老道的猎人,都没有发现过的。 现在正处在夏秋交接,许多果子都成熟了,猴群们很会挑地方,福宝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几乎被那各色各样的果子看花了眼。 在古代,水果是很稀罕的东西,因为生产力低下,农田几乎都被用来种植填饱肚子的农作物,很少会有人用田地来种植水果,所以水果的价格在古代尤其高,平柳村因为背靠大山,村里的孩子幸运些,还能靠一些野果子来解馋。 但除此之外,福宝长那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承包山林,就是为了种果树的。 「吱吱!」 到了自己的地盘,猴王终于能够安心下来,陪陪自己刚找到的小宝贝了。 虽然她没有漂亮的金黑色的毛发,没有长长的尾巴,还没有标致的红屁股,可谁让她长得可爱呢,猴王觉得,这个小幼崽的所有缺点,它都能接受。 「吱吱吱!」 不仅猴王喜欢福宝啊,其他猴子对福宝这个外来的宝贝都稀罕的不行,尤其一些小猴子,要不是被母后踩着尾巴,恐怕一个个都要往福宝身上扑了。 以前被松鼠们喜欢的时候,福宝还没有心里犯怵的感觉,毕竟松鼠们体型都不大,可猴子不一样啊,小猴子看上去有几分可爱,可大猴子,一个个比她的体型还要大了,肌肉结实,尤其是抱着她的猴王,体型还是所有猴子里最大的,即便面目和善,看上去也有些吓人。 v第四十八章[07.27] 「呲——」 猴王是很霸道的,因为它们在猴群里至高无上的地位,现在看一群小猴儿觊觎它的宝贝,这可惹怒了猴王,龇了龇牙,将原本围在福宝边上的小猴全都吓跑了。 「吱吱——」 看到猴儿们听话,猴王恢复成了刚刚温和的模样,它坐在柔软的草垫上,双腿将怀里的福宝给固定住,终于空出了双手,能够好好帮怀里的小崽儿捉捉虱子了。 只可惜,这个幼崽儿的毛发有些稀少,都没多大地方让它抓虱。 「猴王,你送我回家吧?我爹娘会想我的。」 看到猴子们对她没什么威胁警惕,福宝的胆子稍微大了些,她知道猴子们应该听不懂她的话,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努力加上一些方便猴子们理解的动作,只是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理会她的意思。 刚刚她被猴子拐来,小伙伴们可都是看见的,恐怕现在家里人统统都知道了,正上山焦急的找她。 福宝哀求的看着猴王,可是在猴王眼里,自己抢来的小宝贝正手舞足蹈地给它跳舞呢,兴致上来,咆哮了一声,福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安安静静趴在自己地盘,捉虱子、睡觉、吃果子的猴子们,统统兴奋了起来,扭腰摆胯,开始群魔乱舞起来。 「吱吱——」 猴王想让小可爱知道,它们猴儿也会跳舞,还跳的很好。 这下子,福宝是真的欲哭无泪了,这些年被家人宠坏的乖宝忍不住哭了起来。 「吱吱吱——」 猴王急了,抓耳挠腮的,哄不好怀里的宝贝,只能冲着那些猴儿们咆哮,一定是它们跳的不好,把它的宝贝丑哭了。 「吱吱吱——」 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善意的猴王赶紧抱着福宝蹿上了一棵大树,它决定带着自己的小宝贝,去看看它的其他宝贝。 「吱吱——」 猴王带着福宝爬上的,是一棵树干直径在一米半左右的古树,约莫需要两三个成人才能围抱,从外表上看,这棵树郁郁葱葱,似和其他古树,没有什么不同。 但显然,猴王不会特地带着她来到这棵树上,这也就说明,这棵树,和其他树,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只可惜,福宝绞尽脑汁,也没发现。 不过也因为有了这个插曲,她倒是暂时没想着伤心难过了,而是看着猴王,想知道对方抱着她来到这棵树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吱吱吱吱——」 看到小宝贝不难过了,猴王的脸上有几分自得,指挥着那些连舞都不会跳的笨猴民们,将自己的宝贝取出来,给小宝贝瞧瞧。 也是随着那些猴子的动作,福宝才发现这棵古树和其他古树的不同,原来这棵古树,是蛀空的,在一丛树叶的遮挡下,是一个颇深的树洞,随着那丛叶子被揭开,一股奇妙的果香以及酒酿的酱香,散发在空气之中。 当即,福宝就联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美酒——猴儿酒。 传闻中,猴儿酒是猴子采集山中的百种果实,放置在树洞中酿造而成,因为形成的难度高,因此极为难得,千金不换。 首先,酿造猴儿酒的空树必须保证里头贮藏的水果经过冬天而不烂,因为要让水果自然发酵,对空树的密封性要求又高,其次,猴儿们并没有主动酿酒的意识,往往猴儿酒的形成,只是因为它们忘记了那被贮藏的一洞水果,而那些水果挤压破裂,从而和附着在果皮表面的一些菌母发酵成酒酿,这两种条件同时达成,缺一不可。 作为一个老饕,福宝在现代的时候也曾花过一笔让她觉得肉疼的钱,买了一壶网络上呼声较高的猴儿酒,只是现代人借着猴儿酒的噱头酿造,实物却完全不及古代一些奇文杂记上对猴儿酒的描绘,让福宝多少对猴儿酒这种东西,有些失望。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光是闻这沁透的酒香,以及透过树洞看到的澄碧的果酒,就让人能感受到这酒的非凡。 福宝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能明白古人对猴儿酒的追求,以及它千金不换的价值了。 「吱吱吱!」 闻到这香味,不仅福宝馋了,连带着那些猴儿都开始抓耳挠腮激动起来,一个小猴挣脱了母猴的控制,爬到古树洞边上,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头来的破碎的酒盏,试探着想要从树洞里舀一勺酒出来。 「呲——」 猴王冲着那不听话的小猴吼了一声,然后挥着爪子将它一巴掌拍到了地上,母后赶紧上前,抱住摔懵的小猴,摸着它的脑袋跑到了猴群的最外头,略带害怕的看着猴王。 其他猴儿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由此也可见猴王在猴群里的绝对权威。 「吱吱!」 在教训了不懂事的小猴后,猴王自个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酒碗,碗沿还有一个大大的缺口,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割伤,这些酒碗估计都是附近的村民丢弃的,倒是被猴儿们废物利用了。 「吱吱!」 猴王从树洞里舀了一碗酒,然后冲福宝龇了龇牙,只是现在的猴王龇牙,不像是刚刚吓小猴时的凶狠以及霸道,反而有一种模仿人类的讨好似的态度。 「是给我喝吗?」 福宝早就被刚刚的香味勾的馋虫泛滥了,现在看猴王将猴儿酒递到自己的面前,虽然觉得自己的年龄还不到喝酒的年纪,可依旧忍不住,接过碗,小抿了一口。 入口绵柔,果香混杂着酱香,让人回味悠长。 明明酒劲应该不是很大,可是这一入口,福宝就忍不住有些微熏了,脸上也不由的浮现了一抹愉悦的笑意。 她这样的表现让猴王也很是开怀,大方地冲着猴子们挥了挥手,然后福宝就见着猴群四散,一个个拿着破碗或是宽大的树叶,攀爬到了其他树上。 v第四十九章[07.27] 想来蕴藏着美酒的树洞不止这一处,其他猴儿不敢上有猴王占据的这棵树来,却纷纷在其他树上,肆意开怀。 福宝注意到,猴群们在取酒的时候,居然还尽然有序,每个猴子都只取一次,然后将盛来的酒一口倒入嘴中,一饮而尽,接着,就是手舞足蹈,吱吱着表达自己的喜悦。 一棵,两棵,三棵…… 这片林子里一共有六棵藏有猴儿酒的古树,猴儿酒稀少这一点,也能就此证实了。 「猴群的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严坤带着单峻海和村人走到了一条岔路口,路口一边,是通往一片密林的,另一边,则是通往深山的方向。 平柳村的村民从小就接受长辈的教导,他们村子背后的这边山林,是有老虎狼群之类的猛兽存在的,因此深山那一片,就是村民的禁地,除了靠打猎维生的猎户,没人敢往深山里头去。 为了找单家的孩子,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来了,可是现在看着通往深山的那条小道,大伙儿都忍不住有些退缩了。 「猴子们都通过攀爬跳跃前行,之前我还能从地面上找到一些猴子的脚印,以及树上留下的它们的抓痕,可是现在越靠近深山,树木就越高大,除非我一棵棵爬上去找,不然,找不到其他什么痕迹了。 严坤说的是实话,就算一棵棵爬上去找,凭他的体力,又能爬几棵,再者而言,不是每一棵他攀爬的树,都能够幸运的发现猴子留下的痕迹的。 让其他人爬树,他们又不能分辨猴子的抓痕,更不能分辨新旧痕迹的差别,所以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人,这也是严坤现在最为难的。 「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再等等,等山下的人过来和咱们集合?」 有一个村民忍不住开口说道,现在他们就七个人,这样的人力进入深山,他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再说了,丢的也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他帮忙,是情分,可也不至于为了这些情分,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不能等。」 距离闺女被猴子拐跑,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单峻海这心里,急的和铁板上的蚂蚱一样,他想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闺女是不是正在受着猴群的欺负,是不是害怕的嚎啕大哭?光是想象着这样的画面,单峻海都心碎了。 「大海,你冷静点,我们现在贸然行动,更不能顺利将福宝从猴子们的手里救回来。」严坤毕竟是老猎户了,即便这么多年没有靠这个手艺挣饭吃了,可也不代表他把打猎的经验统统忘光了,对于猴群的一些习性,他还是了解的。 「你放心,猴子一般不会伤害福宝,他们很有可能只是将福宝当做了自己的幼崽,抱回去照顾了,因此在短期内,我们不需要紧张,相反,你要是过于冲动做了什么惹怒猴群的事,后果就不一定了。」 严坤不能保证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可现今,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单峻海的情绪,防止对方在情急之下,做出什么蠢事。 这可是靠近深山的位置,万一蹿出什么猛兽,他都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我怎么等的住。」 想着现在可能在山下焦急的妻子,单峻海双手用力的拽着头发,有些奔溃的蹲在了地上,亏他以往还觉得自己很能,可是在女儿的安危面前,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弱小。 看着这样的单峻海,严坤忽然有些劝不出声了。 设身处地,如果现在被猴群抢走的,是他的儿子,或许他也没办法冷静下来吧。 严坤的脑海中浮现了当初他打猎回来,结果却看到一头啃食着妻子尸体的孤狼,还有被妻子牢牢护着的,裹在襁褓里的儿子的画面,那通红的血色,早就成了他这辈子的梦魇。 即便那头狼被他斩于瘦下手下,即便他将它扒皮抽筋,还用它的皮,它的肉,为儿子置办下了一份家业。 可是失去的,终归是失去了。 这么想着,他也失去了几分冷静,差点就顺着单峻海的话。说要和他一块进山了。 「听坤子的。」 蒋婆子一行人已经顺着他们留下的记号追了上来,正巧也听到了严坤说的那段话,也赶在了严坤再次开口前,认同了他的决定。 「这山里的东西,他比咱们熟,想要福宝回来,就听坤子的指挥。」 蒋婆子心里有九成九的把握那些猴子不会伤害她的乖乖,因此在这基础上,她愿意听从严坤的话,不要因为慌忙,反而做了错事。 「所以坤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蒋婆子稳住心神对着严坤问到。 「我——」 「吱吱——」 一阵窸窸窣窣的,严坤的话被打断,不知道什么时候,猴群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的大树上,领头的猴王威严无比,它怀里抱着的。不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福宝吗? 「福宝!」 单峻海冲上去就要把孩子抢过来。 「别冲动!」严坤拉住了单峻海,猴子的脾气可是暴躁的紧,他的这番举动,别触怒了猴群。 「吱吱——」 经过福宝无数次的比划,猴王终于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即便心里头不舍,可还是将她送了回来。 看到那些和小可爱截然不同的丑陋无毛怪,猴王呲了龇牙,抱着她从树上跳下,然后走到单峻海面前。 v第五十章[07.27] 这样任性化的表现,让原本已经警惕的握紧武器的村民有些愕然,包括拉住单峻海的严坤。 「吱吱——」 小可爱以后常来找它玩啊,它捉虱子可厉害了。 猴王有些舍不得,这可是它凭自己本事抢来的宝贝,凭什么还回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可爱难过,它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了,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将她送回那些丑陋无毛怪手里。 「吱吱吱!」 其他猴子也很喜欢福宝这个小可爱,在得到猴王的默许后,纷纷将手里拿着的最新鲜的果实堆在她身旁。 在最后一个小猴子放下一串山葡萄后,她身旁的果实,也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呲——」 做完这一切,猴王一阵咆哮,当村民因为这声带有恐吓性质的声音出现。举起手中的武器时,猴群却从四面八方,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猴子离开的方向,让他们完全无法辩驳它们栖息地的位置。 「福宝。」 单家人抱着失而复得的闺女/孙女喜极而泣,村人以及严坤回味着刚刚发生的奇艺场景,忍不住看着福宝深思。 既然找到人了,自然就得赶紧离开了,等天色暗下来,山上就会更加危险。 村人用山里的大树叶裹着那些山果子,高高兴兴的朝山下走去。 福宝被爹爹抱在怀里,身上背着几个用绳子串绑起来的小葫芦,为这趟的收获欣喜不已。 只是,她好像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福宝仔细琢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五花肉抱着瓜子站在树梢上,一阵山风吹过,蓬松的毛发随风的方向摇曳。 刚刚没有抓住福宝的衣裳,被摔下树的五花肉至今还有些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它的小可爱呢? 今天一天,平柳村的村民,经历了大喜大悲,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直到跟着单家人到了单家,这心情依旧没有平复。 山上的猴群什么德性,村里人不少都是经历过的。 霸道,顽皮,小气,嚣张种种形容词还不足以形容山上那群恶劣的猴子,村里祖祖辈辈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从那群猴子手中讨好的,但是就在刚刚,他们瞧见了什么,猴子群里的猴王不仅把福宝送回来了,还送上了成堆的水果。 他们要是没看错的话,刚刚猴王将福宝还回来的眼神,是依依不舍的吧,瞅着它瞧单峻海的目光,可是颇为不善的,就好像单峻海抢了属于它的宝贝似的。 这单家的小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村人紧紧盯着被单峻海牢牢抱在怀里,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放开的那个女娃娃。 她不就是比其他女孩漂亮了些,可爱了些,讨人喜欢了些,灵动了些,好吧,经过一番观察,村里人自发的觉得,猴王会喜欢福宝这个小姑娘,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因为刚刚发生的那桩事,村里人不由想了更多,似乎之前几次孩子们上山从松鼠的手里得到山果,每一次,也都有福宝的身影吧。 总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个让他们百思不解的谜团,这时候,村里人再看向福宝的眼神,可就不一般了。 单家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福气,居然能够生出这样带着大运道的孙女来,虽然他们的猜测还不能完全被证实,可是琢磨着这一桩桩事,村民在心里,就首先给这些事下了定论。 「今天还得多谢大家的帮忙,这些果子,合该大家分着吃。」 猴子们给的水果可不少,而且它们给的,多数都是往日不怎么能吃到的珍惜果子,一个个果肉又大又饱满,看着就酸甜可口,让人口水泛滥。 村里人对这些果子不是没计较的,毕竟为了找单家丢失的孩子,他们还耽搁了大半天的活不是,可偏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果子,是猴子们指定给福宝的,这时候他们要是开口主动要求分一份,那未免就有些不要脸了。 蒋婆子现在主动开口要求分水果,让村里人的心情一下子愉悦了起来,虽然爬了半天的山,可是脚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毕竟只要不傻,都知道他们能够分到的水果都价值,比他们半天劳动能挣到的钱可多得多了。 蒋婆子此举,也是顾忌着村人的心情,加上她确实也感念今天在孙女出事后,村里人能够齐心协力帮助他们一家涉险,进到山里,帮着寻找她的宝贝乖乖,所以这点果子,她分的舒心。 再者,那么多水果呢,除非她想着拿去县城卖,不然按照现在的天气,没几天就得放坏了,不分给村民,这些果子等同于白白糟蹋了。 「哪需要那么客气。」 村民们嘴上总是要推脱一下的,可是看着他们盯着果子不放的眼神,也该知道他们心里对这些果子的惦记了。 蒋婆子没真听信了大家的推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几个儿媳妇和儿子,将果子匀了匀,争取让每个人都不觉得自己吃亏。 吕秀菊因为担心福宝这个小妖精,也跟着一块上了山,所以这些果子里,也有她的一份,这倒是出乎了吕秀菊的意料。 现在水果价高,吕秀菊手里有些钱,可也只舍得每隔两三天给儿子买一些水果甜甜嘴,买的分量,还都是按个来的,此刻看着手里分到的果子,她这趟等于完全没吃亏,还占了大便宜了。 吕秀菊的心里隐隐萌生了一种跟着小妖精有肉吃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没被她抓住。 这一趟上山,几乎村里的壮年都参与了,除了极少部分和单家有过节,在家里幸灾乐祸的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收获,因此虽然非年非节的,村里却比过节时还要热闹。 v第五十一章[07.29] 「还有,这边我也要和大家说一件事,就是以后我们会在山脚下那片牲畜棚边上重新起一间棚子,到时候多余的猪羊屎,我们都会堆在那儿,大伙儿有需要的,就自个儿去拿,不需要和我们打招呼了。」 比起蒋婆子刚刚分的山果,显然她现在说的这句话,更加让村里人来的高兴。 农家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句话,可不是随随便便说说的。 现在没有化肥这种东西,想要将土地养的肥沃,靠的就只有人肥和牲畜肥,但又因为村里养殖牲畜的人家少,那些牲畜沤出来的肥还不一定够自家的田地使唤,导致村里人,对自家的人肥,都有一种强烈的执念。 你能想象到村里最爱八卦的女人,在八卦的紧要关头,宁可从村头跑到村尾,回自家茅坑拉屎,也不愿意将这些人肥拉在别人家茅坑里,便宜了别人的这种举动吗?反正这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几乎是所有底层农民都默认并且坚持的事了。 在单家那牲畜棚开起来的时候,村里人就盯上了棚子里每天出产的牲畜粪便,但是他们心里也清楚,单家那么多田地呢,肯定是紧着自己来,其他的,按照蒋婆子小气抠门的脾气,肯定也不会乐意白白送给村里人的。 看着单家农田里种植的农作物因为营养好,一个个长得都比其他田地里的农作物来的精神,村里人对牲畜棚里的那些粪便,就更加稀罕了,在蒋婆子说这句话前,都有人想好了,什么时候私底下来找她问问,那些农肥,她打算卖多少银钱。 现在听到不用半个铜板,就能得到那些上上好的肥料,村里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蒋婆子,还真是以前那个蒋婆子吗? 「不过大伙儿都知道,我家的田就不少,能余出来的粪便,不一定够全村人用的,所以我提议大伙儿最好找村长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排个队伍,谁家有多少田地,领多少粪便,别到时候先去的把粪便都给抢光了,反而激发了矛盾,到时候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蒋婆子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她会让人占自己的便宜吗,必须是不啊,实际上这个决定,也是她在发生了福宝被猴群抢走这件事后,深思熟虑决定的。 首先,他们住在村子里,就不可避免的,需要和村里人相处,单家的日子必然是越过越红火的,可要是在你的日子过的红火的基础上,村里人的日子却没有半点起色,恐怕时间久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心理失衡,作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再者,蒋婆子也察觉到了村人团结的力量,她不吝啬这些小恩小惠,只要村里人能够记得他们单家几分好,在单家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帮上一把,她花出去的这些东西,就不算白费了。 给出去的那些粪便,肯定是基于在自己够用的情况之上的,这么一来,多余的那些粪便,就不足够村里人灌溉所有的农田,要么稀释肥料,要么就浇灌少量的农田,蒋婆子也不需要担心他们靠着那些肥料,就和单家竞争优质农产品这块市场。 相反,借着她家的这些牲畜肥料,让村里的农作物都长的比其他村子好,仅凭这一点,享受过单家好处的人家,又怎么能不感念他们一家的恩德呢。 「单老哥啊,能娶到这么一个贤惠的妻子,那可真是你的福气啊。」 村里人哪里还记得蒋婆子往日的泼辣刁钻啊,想着自家的农田也能浇灌肥料了,立马就将蒋婆子当成了菩萨,感动着奉承一旁的单老头。 「老姐姐大义。」 村里那些往日说过蒋婆子坏话的女人都羞愧了,这样大公无私的蒋淑芬,怎么会是她们记忆中那般恶劣的模样呢,一定是以前的她们被猪屎糊了眼睛,没有发现蒋婆子的美好。 村人那敬佩感激的眼神瞅的蒋婆子有些飘飘然的,至于那些赞美,她也毫不羞愧的接了下来,毕竟在她自己的眼里,她确确实实是世间少有的贤惠女人没得跑了。 至于村长,看蒋婆子特地让他分配那些牲畜粪便,也觉得单家人厚道懂事,一来帮着他巩固了他在村里头的威信和地位,而来也是借着这桩事,主动让他占了好处。看来以后他还得多帮这些单家,他们要是再想买些地,他可不能拿乔了,得好好帮人家做些事。 就这样,在付出了一堆对家里人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的牲畜粪便后,单家人轻而易举的就改变了他们在村人心目中的地位,恐怕过了今天,以后村里那些和单家交恶的人再想说单家人的坏话,都找不到共鸣了。 「奶的乖乖可受了大罪了。」 在送走了村人和突然上门的大儿媳妇后,单家老头老太太终于可以和小儿子一家,好好的坐下说说话,安慰自己受惊的小乖孙女了。 蒋婆子就不明白了,山上那些动物都是什么毛病,就不能好好喜欢她孙女吗,非得搞这些一惊一乍的,恐怕过了今天,孙女招小动物喜欢这件事,会被很多有心人发觉了。 好在她及时收买人心,估计暂时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奶,我没吓着,那些猴子们都对我挺好的,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呢。」 说着,福宝拍了拍自己背着的那几个葫芦,这是她从猴子们捡来堆积着的「宝山」里挖出来的,特地用清泉水洗了好几遍,这几个葫芦里,现在装着的,可都是重金难寻的猴儿酒呢。 「好东西?」 单家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福宝背着的葫芦上,之前太过紧张这个闺女/孙女,导致他们都没注意到她身上多出来的这几个东西。 福宝卖了个关子,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说单家搞到了猴儿酒?」 一个让县城那些乡绅震惊的消息,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县城,连带着,周边一些县城的官员富户,也都听闻了这桩奇事。 猴儿酒,谁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说过,不代表见过,反正即便是荣信这样从京城来的侯府公子,对它的了解,也只限于一些奇文杂记的记载中。 得到了消息的乡绅官吏在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平柳村打听,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假,并且对那些猴儿酒,势在必得。 当那些豪富们摩拳擦掌,对猴儿酒势在必得之时,单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给县城里以及周边县府那些豪贵们发了请帖,广办猴儿酒宴。 不过与一开始豪富们主动找上去不同,这一次在帖子上,单家人主动定了价格,将这餐饭,定价二十两银子一位,到时候有什么菜色无人得知,唯一有一点,是单家点名的,那就是人人觊觎的猴儿酒,会在宴会上出现。 十两,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是一笔足够一大家子一两年花销的巨款,可是在那些豪富眼里,又算不得什么了,如果是真的猴儿酒,别说十两了,就是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也让人甘之如饴啊。 因为单家人的主动,原本蠢蠢欲动的那些势力反倒消停了,因为单家的帖子发出去太多,这也说明全县府叫得上名号的人都知道了单家有猴儿酒的事,这时候,谁要是出头耍什么阴谋诡计从单家人手里将猴儿酒夺过来,那就成了出头的椽子,被人群起而攻之了。 也不知道单家哪个那么精明,将一场可能会发生的祸事,就消弭在了弹指之间,原本有些轻视单家,觉得这家子农户只是借着县令的偏爱出头的乡绅,不由地加深了几分对单家人的忌惮,曾经的小九九也被深深压到了心底。 是啊,能够勾的侯府出身的县令三五不时朝乡下跑的人家,又怎么会是简单的呢。 在这一刻,那些乡绅们在心里达成共识,决定以后对单家,再客气几分。 而作为隐晦的给家里人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的福宝,并不知道,自己出的这个主意,给家里人解决了很多潜在的麻烦。 「十两一位,可不能简简单单只供上一杯猴儿酒,菜单子该怎么拟,也得好好想想。」 v第五十二章[07.29] 单家这些天每到晚上,就灯火通明,全家人聚在一块,对着半个月后的宴席菜单删删改改。 这一次的酒宴,单家人和严坤都无比重视,因为他们已经想好了,要借着这一场宴会,彻底推广自家的牲畜,以及田地里出产的那些蔬菜瓜果。 之前按照严坤的意思,在牲畜棚里养的那些家畜没有步入正轨前,他们和往常一样,依旧只给好运来饭庄提供猪肉,而好运来饭庄,则是借着那几道招牌菜,拥有了越来越响亮的名声,甚至因为新县令荣信大力发展商业的缘故,名声随着游商们,响遍了周边的府州,时不时的,就有慕名而来的食客,为此,好运来饭庄,是得了利,又赚了名。 而单家饭菜的名声,至今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旁人更不知道,受到万般追捧的好运来饭庄的招牌菜,美味的根源,只是因为单家提供的猪肉。 现在不同了,单家养殖的第一批鸡鸭已经初具规模,从别人那儿买来的那一批家猪虽然还不到出栏的日子,可别忘了,在建牲畜棚之前,单家家养的肉猪,还有二十多头呢,都到了能够出栏的年纪了。 举办一场宴会,顶多也就需要一两头猪而已,现在晏家剩下的家猪,足够支撑他们等到下一批肉猪出栏。 「咱们福宝还真是家里的福星,因为她从猴王那儿寻来的猴儿酒,从帖子发出去到现在,已经收到了不少府里的回帖,恐怕之前预计的六桌还不够,还得再加上几桌。」 为了这场宴会,蒋婆子特地定了一些桌椅,按照原计划,每一桌坐十二人,六桌的话,也能给家里带来七百多两的收益,抛除本钱,光是净利也得有五六百两银子左右啊,现在看来,利润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光是想着那个数字,蒋婆子就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 但她明白,这场宴会能够吸引那些权贵的噱头,还是重金难寻的猴儿酒,这更让她坚定了,福宝这个小孙女,就是家里的小福星这一猜测。 「没错,明天一早我就拜托坤子多定几张桌子,有些人家可能不回帖就过来了,总不能让人干坐着吧,宁可到时候席面空出来几桌,也不能让贵客没地坐去。」 单峻海也有些激动,在这份收益前,自己曾经赚的那些银两,反而成了小打小闹了。 「咱们的福宝,就是一个千金不换的小福星。」看着被媳妇抱在怀里的闺女,单峻海将闺女抱过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上,架着她的胳肢窝,一阵挠痒。 「行了,别闹孩子了,想想菜单子的事。」 看着小心肝被逗得哈哈笑,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蒋婆子瞪了眼越大越活回去的儿子,说起了正经事。 「咱们家的食材好,味道上,绝对是没法挑剔的,只是寻常的菜色,肯定很难让那些贵人记住,可咱们家会做的,也就那么几道菜,对于贵人而言,或许就显得普通了。」 单峻海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不然也不会那么几天下来,全家人都没定下菜单子上的菜色了。 「爹,荣叔不是喜欢吃奶做的腌渍小菜吗,荣叔比那些贵人都要厉害,他喜欢的东西,其他贵人,都该喜欢才对。」 福宝在一旁装作懵懂地说道,她的脑子里确实有许多新奇的菜色没错,可是显然,那些菜谱方子,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根本就没办法掏出来。 现在的她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因为喜欢做菜,偶尔研究出几个新奇的菜方来,并不会让人怀疑,可要是她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研究出了许多老厨子一辈子都研究不出的美味佳肴来,这就逆天的有些过分了。 她很珍惜现在得来不易的幸福,不希望平静的生活因为她的不谨慎而破碎。 「是啊,我都魔障了!」 当初让蒋婆子送点寻常小菜送去荣信的官邸,还是单峻海自己提出来的呢,只是这一次他被宴会迷惑了双眼,只觉得除非是惊艳贵重的菜肴,其他普通的乡间小菜,都难登大雅之堂,可是他忘了,对于那些贵人而言,他们这些普通人吃的菜肴,或许才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让他们感到稀罕的。 比如苞谷面做的馍馍,贵人肯定是不稀罕吃的,但他们家的苞谷面不一样,因为有点钱的缘故,单家的伙食连跳好几级,现在家里吃的苞谷面,是磨了三遍以上,面粉极细的精面,又因为家里的苞谷都是用上好的肥料浇灌长大的,香味尤其足,做成的馍馍,又香又劲道,完全不输白面馒头,而对于那些可能从来都没有尝过苞米这种底层人才吃的粮食的贵人而言,这又是奇特的滋味了。 举一反三,按照这个思路延伸,能够想到的菜色,就有很多了。 当然,也不能全都是这样的菜肴,也得来几道压轴的大菜,凭食材本身独有的味道,想来也会让那些贵人赞不绝口。 除此之外,闺女琢磨出来的那几道点心,是必须要上的。 零零碎碎一统计,宴会的菜色,居然订的差不多了。 「要不怎么说咱们福宝聪明呢。」 蒋婆子看着手里的菜单,毫不吝啬对孙女的夸奖,「明天你去找坤子的时候,顺带着让他看看,这单子订的怎么样。」 蒋婆子让单峻海将菜单抄拟了一份,严坤这么多年可都在给县城那些饭庄还有一些府邸供肉呢,县府那些贵人的喜好,说起来他可比他们了解多了,查漏补缺,没准还能给他们一些不错的建议。 「知道了娘,对了娘,我看咱们家那牲畜棚的第一批鸡鸭都快出栏了,晚上靠我和爹轮流去守着,总不是一个事儿,我想找我以前那些兄弟来看着,而且等那些贵人知道了咱们家鸡鸭的好,一批批单子下来,光靠坤子一个人宰杀,也是不够的。」 因为之前的营生做不下去了,单峻海交好的那些朋友,现在的生计都有些困难,毕竟不是谁都有他这福气,回家就有家业能够继承的。 单峻海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就想着反正自己也要雇佣人,还不如就找那些可靠的,至少那些兄弟他都知根知底,有些事交给他们,也比交给陌生人来的放心。 「这些事,你看着办吧?」 这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蒋婆子不做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爹,你明天要去镇上吗,我也想跟着你一块去,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 这个世道对女人严苛,蒋婆子这样孙子孙女都成群的婆子还好些,没出嫁的闺女,以及出嫁没几年的小媳妇都是不能随意出门的,福宝来到这个世界六年了,跟着长辈去镇上县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福德确实很久没回来了,老三啊,你明个儿就带着福宝去镇上吧,顺带着给福德还有福才带点东西。」 蒋婆子心疼孙女之前受的惊吓,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当然,这也是基于孙女才六岁的基础上,等再过几年,到了孙女能够说亲的年纪,她就不会轻易让孙女出门了。 「还有你山生哥,听你坤子叔说,最近这段时间,他瘦了不少,去了镇子上,你也别忘了去看看你山生哥。」 蒋婆子想着,等孙女再大点,频繁和外男见面,对她的名声就有妨碍了,这对于将严山生当作最佳孙婿看待的蒋婆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她就琢磨着,让两个孩子趁福宝还小的时候,多多培养感情,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而言,肯定是这样的青梅竹马,来的感情深刻。 这一点,参考老三夫妇就知道了。 「好啊,我也想山生哥哥了。」 v第五十三章[07.29] 福宝乖乖点了点头,因为之前猴群的事,最近这些天,家里人都拘着她不让她往山脚下那片地跑了,可是不行啊,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福宝就意识到了,她的萌宠五花肉被她落在山上了。 后来,被家人陪着,她倒是去了两趟山脚,可是连林子都没有进,跟别提找五花肉了。 福宝想着严山生曾经露出来的那一手打猎的手艺,琢磨着,不知道能不能向对方请教一下,寻找走失松鼠的方法。 「娘——」 光是儿子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他娘也向着严山生那小子了,单峻海有些不乐意了,他能不带闺女去县城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第二天一早,单峻海是要带着闺女去镇子上的,可惜前天半夜下起了暴雨,乡间的小道变得格外泥泞,加上家里没有适合福宝这个年纪孩子的蓑衣,所以单峻海只能单身一人离开。 他的心情倒是美滋滋的,觉得老天爷和他一条心,恐怕都不想看着他这个宝贝乖乖,过早被人觊觎。 而这场雨,一下就是整整十天,村里人忙着挖沟渠,排除地里面的积水,单家人也担心这连日的暴雨会冲垮刚修建完不久的牲畜棚,以及拖延宴会举办的时间。 好在,老天爷还是给面子的,在宴会开始的前两天,终于渐渐停了下来,而那两天的太阳,也足够将地上的积水统统蒸发光,泥地再一次被晒的硬邦邦,并不会影响县城里那些贵人到来时行走的问题。 福宝有些担心山上的五花肉,好在五花肉本来就是山野间长大的,只要不遇到天敌,想来现在还在山里的某个角落里活得好好的,或许还遇到了它原本的族群,没法上山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再等着哪天家里放松了对她的看管,然后上山去寻找。 等到了宴会举办的当天,老天赏脸,风和日丽,早些日子的阴云没了,前两天的大晒日头也消失了,又因为那场暴雨,冲刷了许多街道上,屋子外的脏污,一切看上去,都是干干净净的。 晏家提前一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所有定做好的桌椅都擦干净摆上了,第二天要用的食材也都整理出来,一些不好保存的,就用水桶装着,放在水井里降温,还有一些冷盘能够提前制作好的,也都盛在了盘子里,用竹箕罩着,防止蚊虫的叮咬,等到了第二天,就能直接摆到桌子上去,节省大家的时间。 之前隔壁那间用来养家畜的废弃院子已经整改好了,除了一排整洁的厢房,剩下的全都拓宽成了院子,正好和单家原本的院子相连,宽敞的大院足够容纳下十几张桌子,甚至还有些宽敞。 至于当天的大厨,自然是蒋婆子没得跑了,福宝和苏湘算作副厨,而单家一些亲近的女眷,比如苏湘娘家妈和几个嫂子,还有往日和单家交好的一些妇人过来帮着打下手,不颠勺,就负责洗菜切菜以及生火之类的琐事。 因为来的客人多,今天灶头上注定工作量大,好在蒋婆子早有准备,问专门帮人家做喜宴的师傅借来了两个大铁锅,正好能够架在灶头的两个圆槽里。 今天,福宝是负责那些小点心的,果酱提前调好了,面粉也是专人帮着和的,算起来,她是三个厨师里任务最轻的,可谁让她年纪小呢,能够在这样的席面上帮上家里人的忙,就足够村里那些妇人,夸上她一口了。 蒋婆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忍着心疼,同意了孙女今天帮忙的要求,对于女人来说,一个好的名声,是很重要的,蒋婆子知道,村里人背后没少嘀咕她太宠福宝这个孙女,不少人家还嚼舌根,觉得她会宠出来一个五体不勤的废物点心,蒋婆子今天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她的福宝有多好,多能干。 至于王春花,蒋婆子没让她来,倒是梅娘和兰娘两姐妹也被蒋婆子叫来搭把手了,今天单家会有不少村里的妇人过来帮忙,梅娘眼瞅着就是说亲的年纪了,王春花那性子,显然也不会为她多做思考,因此蒋婆子就想着今天带她出来认认人,通知外界她家有一个孙女到适合说亲的年纪了,同时也是侧面告诉那些观望的,她虽然厌恶王春花这个儿媳妇,可是对于二房的几个孙儿,她依旧还是疼爱的,将来也不会亏待她们。 看似和贵人结交的宴会,蒋婆子额外考虑了很多,这些都是福宝之前没有想到的,所以说,不同时代的女人,有她们自己的小智慧,这一点,也是不容小觑的。 厨房里忙活,厨房外,也热闹的紧。 原本那些贵人是奔着猴儿酒来的,可是到了单家,发现了那么多同样应约而来的豪绅们,突然意识到,这似乎还是一个不错的聚会,甚至,也是他们难得能够近距离接触县令的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猴儿酒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些聪明人,都看到了宴会背后的其他好处,这么一来,十两银子的花费,似乎变得格外值得了。 「哈哈哈,上菜了,今天咱们不谈公事,只谈美酒。」 荣信游刃有余的应对那些乡绅以及其他低品官吏的巴结讨好,面容和煦的,就将话题引到了席面上。 「峻海啊,你可是说了,今天要让我尝尝猴儿酒的,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猴儿酒的影子呢?」荣信长这么大,对猴儿酒,也只是听说,却未曾见过。 倒是七年前,有一方官吏曾上供过一瓶猴儿酒,只是分量少,皇帝都没舍得分赏皇亲重臣,由此可见猴儿酒的难得了。 「猴儿酒实属侥幸所得,在场那么多贵客,每人能够分到的分量,也就小小一杯,现在上酒,未免太浪费这好物,等酒饭正酣的时候,我自然就把猴儿酒,呈上来了。」 单峻海卖了一个关子,现在要是就把猴儿酒呈上来,恐怕整场宴会,都没人关注之后上的饭菜了,自然得等他们尝到了饭菜的美味,再送上那一份美酒了。 「哈哈哈,好,我就等你的猴儿酒。」 荣信表现的对单家十分亲近,那些想要巴结荣信却不能的乡绅看的极其眼热,都不明白单家到底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才得来他的这般优待。 「这些小菜,我以前还从未尝过,入口爽脆,带着酸甜冰凉的滋味,在天热时来上一口,既能消暑,又能开胃,不错不错。」 因为荣信的发话,即便那些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也得表现出来安静欣赏美食佳肴的模样,只是等真正上了筷子,就知道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菜色的美味了。 经过腌制,带着微红的泡菜,因为提前一天放到水井里的缘故,带着微微冰凉的口感,现在腌菜之类的东西,可不会上贵人的饭桌,因此对于从未来过单家吃饭的客人而言,这真是一道新奇的美食了。 而那些曾经尝过这道菜的味道的乡绅,此时口腔里也忍不住分泌起了津液,仿佛回想到了它那酸爽脆甜的口感,纷纷动起了筷子。 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彩,之后随着一道道热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那些原本还有些端着的贵人,是彻底放开了性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没见侯府出身的县令也是这般欣赏单家的家常菜吗,他们表现的如此急迫,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一件事。 「这道菜又是什么?」 帮忙的妇人端上来一份点缀着青红色辣椒,看上去不像肉,也不像豆腐的炒菜,这让那些贵人踌躇着,不敢下筷。 「我瞧瞧。」 王懿开口说道,他小时候,王家还没发家,因此有些见识,还是比其他从小就金尊玉贵的长大的老爷少爷们来的多。 今天他幸运的和荣信坐在一张桌子上,就算是为了争取这个父母官的好感,他也得绞尽脑汁想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难道是猪大肠?」 v第五十四章[07.29] 看着被他夹到碗里略带焦脆和油润的肉块,王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猪大肠,这是猪大肠?」 在场听到王懿的话的贵人们,脸色不由的有些难看。 他们虽然从来没有见识过猪大肠,可也知道这大概是猪身上的哪个部位的,自来这些猪下水,都是猪身上最低贱的部位,除了那些吃不起肉,有想尝尝油水滋味的穷人,稍微有点钱的,都不会购买猪身上的这个位置。 那个位置,多恶心啊。 「我来尝尝。」 王懿也不喜欢猪大肠啊,这玩意儿,就他很小的时候吃过,家里稍稍发家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这东西上过家里的餐桌。 他只是隐约记得,猪大肠的味道有些膻臭,并不是那么好入嘴的。 只是看着县令又有点想要尝试,又有些踌躇的表情,王懿想着,怎么样,他都得身先士卒,替荣信这个父母官,先试试猪大肠的味道。 「这真是猪大肠?」 这道菜是爆炒猪肠,爆炒之前,猪肠曾先经过油炸,因此外皮带着酥脆口感,而猪肠的内部,保持着它韧劲十足,且油润浓香的口感,加上爆炒后微辣微麻,带着些许咸甜的酱汁,越嚼越香,让人舍不得吞咽,说的,大概就是这种美味吧。 王懿感受着口腔里传来的奇妙滋味,都惊呆了,到底是他认错了肉,还是在他成长的这些年,猪大肠偷偷变了质,这样美味的东西,会是猪大肠? 看到他的表情,以及他紧接着伸向那盆菜的筷子,大伙儿也猜到,这种低贱食材做出来的饭菜,似乎味道并不算太坏,甚至有些美味。 可是碍于它的食材,依旧没有人敢尝试它的味道,倒是荣信这个以食为天的男人,忍不住伸出了筷子,想要试试这道菜的味道。 在猪大肠刚一入口的时候,荣信是屏住呼吸的,毕竟那可是猪的肠子,里面原本待的是什么东西,光是想想,就让人有些反胃了,即便荣信知道,单家既然敢将这道菜递上来,就说明他们已经将猪肠子洗的十分干净,可是心里上的阴影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够消除的。 这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一时冲动,要吃这玩意儿。 可是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了,他的涵养不允许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嘴里的猪肠吐出来,只能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硬着头皮嚼了起来。 随着他牙齿的咀嚼,额头原本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皱的眉头松散开来,眉眼间,甚至隐隐带上了一抹笑意。 这猪大肠的味道,还真是荣信以往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首先,它的口感不同于他以前吃过的任何肉类,猪大肠内的脂肪格外浓香,肠子处理的很干净,除了它本身的味道,以及调味料的咸香,没有任何一丝荣信之前想象当中的异味。 在美食面前,一切都是可以被忽略的,此时的荣信早就忘了猪大肠是猪身体里的哪一个部位,跟王懿一样,加快了夹猪大肠的频率。 眼瞅着他都那么喜欢这道美食,原本还有些踌躇的乡绅,也在犹豫再三之后下了筷子。 这真是猪大肠! 除了一部分女眷依旧熬不过自己心里的阴影没有尝试猪大肠的味道外,其他在场的宾客在尝完猪大肠的味道后,纷纷都被它折服了。 「那些贵人也忒奇怪了,吃猪大肠也能吃的那么欢?」 不敢当着那些贵客的面嘀咕,来单家帮忙的那些妇人一边洗着手里的菜,一边回想着刚刚端菜去时看到的场景嚼舌根。 原本今天单家的菜单上,出现猪下水这种低贱的食物,他们是很震惊的,毕竟那东西太污糟,要不是吃不起肉,谁愿意吃它呢,在村里人的普遍印象里,猪下水就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过这种固有印象的产生,也和现在大众对猪下水的烹制方式有关。 首先,会购买猪下水的,基本上都是穷人,这也意味着他们没有过多的调料,在不懂的怎么处理猪下水的基础上,再没有足够的调味料辅佐,做出来的猪大肠的味道,可想而知。 因此看着那些贵人吃猪下水吃的那样欢,来帮忙的妇人十分不能理解,怎么,同样是猪下水,单家人还能将它做出花来不成? 「你们还别说,刚刚我看灶上还有点猪肠没盛完,吃了一块,那滋味,比肉还香,只可惜刚刚单嫂子做菜的时候我没瞧见,不然等回了家,我也给我儿子孙子做上一盆。」 一群人里,唯一知道蒋婆子做的猪大肠的滋味的女人舔了舔嘴巴,至今还能回味到那块猪大肠的美妙滋味。 猪大肠多便宜啊,在屠户那儿,多数都是当添头送的,要是想买,十文钱就能买一副猪下水,而同样的价格,还没几两肉呢,不够家里人塞牙缝。 但是女人是知道自己的做菜手艺的,以前家里也不是没买过猪下水,可是家里人都不爱吃,只是因为那是家里难得能买到的肉,勉为其难的吃完罢了。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你去问问单嫂子不就成了。」 另外一个妇人不以为然,在她看来,猪下水能好吃到什么地方去呢,不过因为对方将那道菜吹捧的太过,加上贵人们表现出来的对那道菜的喜欢,妇人不由也有些好奇,想要尝尝那道菜的味道。 「可别这样说了,没瞧见今天那些贵人都是冲着单嫂子做菜的手艺来的,人家凭这身手艺赚钱,能够随便将方子教给你,要真是这么简单,镇上县城那些做菜的大师傅,干脆也别收钱交学徒了。」 牛铁花她娘打断了那个妇人的话,普通的做菜方子也就算了,能够将最便宜的猪下水做到让嘴刁的贵人喜欢,这方子还不珍贵? 别到时候傻呼呼的跑过去问,反而把原本处的好好的关系给弄僵了。 牛嫂子的意思很清楚,边上那些帮忙洗菜的,即便心里头对那道菜的方子感兴趣,却也不会再问了。 「吃了?」 蒋婆子在等帮忙的妇人将下一道菜的材料送过来,连续炒了那么多道菜,她也得中途休息休息,此时她正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福宝做点心,此时儿媳妇苏湘进来,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v第五十五章[07.29] 她问的,正是刚刚被端上去的那道猪大肠,说起来,这道菜也是因缘巧合之下做出来的,那时候孙女福宝闹着要吃猪下水,蒋婆子可舍不得让孙女吃那种脏东西,可谁让福宝会撒娇呢,没办法的蒋婆子只能研究怎么样才能将猪肠子洗的最干净,做的最美味,在福宝隐晦的点拨中,也就有了现在这道爆炒猪肠。 但是将这道菜端上贵人的宴席,她心里头还是很忐忑的,因为她说不准,那些贵人能不能够接受这道菜的食材。 所有的猪肠都是她提前一天准备的,首先是将猪肠翻转过来,然后用盐和面粉仔细搓洗肠子,在反复清洗了几遍后,再将肠子翻转回来,再次清洗,生怕哪个犄角旮旯没有清洗干净,也怕这种清洗猪大肠的方子,被人学了去。 今天在爆炒这些猪下水的时候,她发挥了自己最好的水平,还不自信的让孙女儿帮忙尝了尝味道,确定没有丝毫疏忽了,才将菜端上去,在上菜的最后一秒,她都犹豫着,是不是要取消这道菜肴,毕竟猪下水这个食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比她那些腌渍的小菜,还让人难以接受。 她这心七上八下的,在看到苏湘面上的笑容时,忽然就放松了。 儿媳妇还笑着呢,要是菜不受欢迎,她可不会那么高兴,也就是说,她做的爆炒猪肠,没招来贵客们的不满了? 「吃了,全吃完了。」苏湘笑脸盈盈的回答道。 蒋婆子得到肯定的答复,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看来那些贵人,也没有那么难伺候,你看看我做的猪大肠都把人哄的五迷三道的,湘儿,赶紧的把下一道菜的食材给我端过来,今天,我保准让这些贵人,扶着墙回去。」 蒋婆子豪情万丈地说道,连她最担心的猪大肠都被贵客们接受了,她又有什么好忐忑的呢。 因为心情好,加上没有了压力,之后的菜肴,蒋婆子统统超常发挥,让那些曾经来单家吃过饭的乡绅们,都不由感叹她的厨艺,是越发精进了,更别提从来没有吃过蒋婆子做的菜肴的其他人,简直停不下筷子,吃的满嘴流油。 「我怎么觉得这道红焖肉的味道,和好运来饭庄的那道红焖肉有些类似?」 第九道菜,是蒋婆子特地迎合着好运来做的那道红焖肉的味道做的,因为这道菜的重点是食材的缘故,因此在口味上,和饭庄里做的,相差无几,甚至因为有福宝时不时撺掇着奶奶改良的缘故,味道还更胜一筹。 说起好运来饭庄那几道招牌菜,在场的乡绅,几乎是无人不知的,因为它每天售卖的分量少,导致了豪富们对它加倍的追捧,此时被人这么一提点,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眼前这份美味的红焖肉,和好用来饭庄的那道招牌菜的相似之处。 荣信来单家吃饭,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知道单家常做的红焖肉的味道,和现在摆在桌子上的这道红焖肉,截然不同。 他放下筷子,转身看向了边上没有上桌,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的单峻海,看到对方因为这句话陡然间闪亮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今天的主要目的,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单家做的这道红焖肉的味道,会和好运来饭庄的如此相似。 恐怕今天这一顿饭,猴儿酒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推广他们家的猪肉来了。 有趣,荣信在心里暗自发笑,不得不佩服单家人的头脑,这样的智慧,要是用在其他地方,恐怕也大有所为啊。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单峻海的儿子现在正在书塾念书吧,只可惜对方的年纪还是小了点,不然,是个值得培养的对象。 「我尝着,也和好运来饭庄的招牌菜味道相似,峻海你说说,难道今天你们把好运来饭庄的大厨给请来了?」 想着单家时不时会送点新鲜的吃食去他府上,荣信也不吝啬的帮他搭梯子,让他能够顺理成章的,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是啊,这味道,真的和好运来饭庄的招牌红焖肉相似,不,或许说还更好。」 王懿夹了一块炖煮入味的红焖肉,因为焖煮的时间够久,猪肉的肥肉部分早就被炖煮出胶质感,微微有些糊嘴,猪肉软烂,几乎入口即化,酱汁的味道很好的和猪肉本身的香味融合,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简直再下饭不过了。 「我们可请不来好运来的大厨,老爷们觉得这道菜的味道和好运来的红焖肉味道相似,只是因为好运来饭庄做这道菜,用的就是我们家的猪肉,仅此而已。」 单峻海看着那盆刚上来没多久,就被吃的干干净净的菜肴,说出了今天举办这场宴会,最大的目的。 「你是说,好运来饭庄的猪肉,都是你提供的?」 开口说话的是县城贵宾楼的东家,他的生意做得很大,贵宾楼只是他名下的其中一个产业罢了,说起来,在好运来饭庄横空出世之前,贵宾楼一直都是县城里最受欢迎的饭庄之一,可是自从好运来饭庄出现,并且推出了那些招牌菜之后,贵宾楼的生意受到了不少程度的影响,一些老客源都被好运来拉了过去,要不是对方饭庄里那些招牌菜每天限量发售,恐怕县城那些饭庄,不少会被它逼得开不下去。 饶是这样,已经有一部分小本经营的饭馆开不下去了,转而做起了其他营生。 贵宾楼的东家也是尝过好运来饭庄的那些招牌菜的,对于那些菜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惊为天人,毕竟那样纯正的味道,是他从来都没有尝到过的。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好运来之所以能够推出这样的招牌菜,是他们店里的大厨的功劳,为此他甚至开出过一百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想要把那个厨子挖过来,只可惜,都被对方拒绝了,几次三番的,他也就熄了这个心,琢磨着,是不是把贵宾楼给关了,改换成其他铺子。 毕竟贵宾楼的地段好,现在饭庄生意不景气,却不代表做其他生意不景气,作为一个聪明的生意人,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可是现在,他发现了什么,好运来饭庄的招牌菜之所以出众,很有可能不是因为大厨的手艺,而是因为它的食材,比普通食材更加出众!这似乎也从侧面证实了,为什么他话大价钱挖墙角却挖不动的原因,因为没有比厨子本人更了解,食物之所以美味的原因了。 单峻海这番话,触动最大的,肯定是那些家中生意和吃沾边的人家了,但也不代表只触动了那些人。 要知道,在座的这些,不少都是好运来饭庄的常客,为了争好运来饭庄每天限量的招牌菜绞尽脑汁,但如果他们没有理解错单峻海的意思,好运来的招牌菜之所以美味,完全只是因为它使用的食材的话,那是不是就表明,他们要是从单家这里订购蔬菜肉食,家中的厨子,也能做出类似的美味来? 「不仅仅是这样,每隔几天,我们都会给好运来饭庄提供定量的鸡鸭鹅,老爷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好运来饭庄的这些食材,都是从镇上的严家肉铺订的,而我们家的鸡鸭猪,也都是通过严家肉铺卖出去的。」 单峻海笑眯眯地回答道,果然当初听坤子的话,是正确的。 一开始,他就要求他们不要过早公布他们家这些猪羊鸡鸭肉的不俗之处,而是等今天,好运来饭庄的那些招牌菜已经形成了气候,甚至因为数量少的缘故,格外受到那些豪富官吏的追捧,在这个时候公布这一点,才能够他们所需要的效应。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也就不再怀疑了。 好运来饭庄的三道招牌菜,红焖肉,富贵鸡以及鲜笋老鸭汤,每道菜都是限量发售,这三道菜的食材正好和单峻海口中他们提供的食材相吻合,而且他口中的定量共计,正好也说明了为什么好运来饭庄那几道招牌菜明明那么受欢迎,却还要限量发售的原因。 因为食材是有限的,而这道菜缺少了正确的食材,就会失去它最大的美味,所以即便想要挣更多的钱,好运来饭庄的老板,也只能忍下来,搞出了这么一个定量贩售的主意。 「各位老爷要是喜欢咱们家的猪鸭鸡,到时候可以派下人管家去找镇上严家肉铺的严老板订货,不止这样,咱们家现在还增养了羊和鹅,等天气凉快起来,没有什么比羊肉汤更加补身子的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鲜水灵的蔬果,老爷们刚刚也都尝了,这些都是自家地里出产的。」 单峻海顺势给自家的蔬果也打了一波广告,分家时分到他手上的那些地,现在都交给二哥打理着,一部分,种植了供给家畜的饲料,还有一部分,种植着当季的蔬菜,或许是因为肥料浇的足的缘故,统统都比普通农户种出来的蔬菜来的味道好。 可那么多菜,自家也吃不完,还不如顺道向这些老爷们兜售,还能卖的比集市散售价格更高呢。 v第五十六章[07.29] 听了单峻海的话,在场的宾客忍不住回想起来,似乎刚刚吃的菜色,都有一种他们寻常吃不到的鲜甜,原本他们还觉得这些都是蒋婆子的功劳,现在看来,和好运来饭庄的那些招牌菜一样,一部分是源于厨子的手艺,但更多的,还是源于食材本身的味道。 在场几个家里经营饭馆酒肆的都打定主意,等回去,就立马让下人去镇上找那个严家肉铺的老板详谈,争取更多的食材。 尤其是那个贵宾楼的东家,要不是因为担心自己要是把那些食材包圆了,会引起其他饭庄的群起而攻之的话,他都恨不得包下那些食材,然后将贵宾楼开遍整个府州。 这些日子好运来饭庄的热度,让他一点都不怀疑单家这些食材的魅力。 在场的,估计也就荣信一人最平静了,毕竟,他可是头一个知道单家食材不凡的人啊。 这一场宴会以福宝做的那些新奇的甜点顺利告终,原本的主角猴儿酒只是在宴会中途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多数人都沉浸在了有关单家食材的惊讶中,它这个原本当仁不让的主角,反而有点受忽略了。 不过总体上说起来,这场宴会,也算是宾主尽欢了,即便是往日饭量极小,最害怕肥胖的女眷们,都不由都吃撑了,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努力保持着优雅的仪态,从单家离开。 而荣信是最后一个走的,在他离开之时,单峻海偷偷的,又变出了一个小葫芦来。 「大人,这可是我们家最后剩下的那瓶猴儿酒了,特地留着,孝敬大人您的。」单峻海讨好地将手中装着猴儿酒的酒葫芦递上去,他心里明白,现在那些贵人们会平等的看待他们,纯粹是托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光,要不是因为荣信,恐怕那些人,压根就不会低头看他们一眼,手里的这些好东西,即便能保住,过程想必也会极其艰难。 「哈哈哈,刚刚在饭桌上,我还在想,这样的好酒要是今生只能尝到一次,那必然让人遗憾,这一次,算是我承你的情了。」 荣信没有推脱,笑着接过了那瓶酒,他猜到了,单家不可能一丁点都不给他留,这不像是单峻海这样的聪明人会办出来的事。 现在他们两边,相当于各取所需,单家需要依靠他代表的权势,而他稀罕单家时不时带给他的味蕾上的惊喜。 换一个,恐怕会觉得这样的交易他吃亏了,可是对于财权统统不缺的荣幸来说,单家能够满足他的口腹之欲,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瓶猴儿酒,荣信还有大用,因为再过两个月,就是家中祖母的寿辰了,他在侯府的时候,就最受老太太的宠爱,现在离了府,也不能疏忽了尤其他那些兄弟们都还虎视眈眈着,想要取代他在祖母心里的地位,因此这份寿礼,就绝对不能轻了。 之前荣信还有些烦恼,毕竟光是送贵重的寿礼,又有什么东西,能让久居高位多年的侯府老夫人觉得贵重呢,要说送点有新意的寿礼,老太太都过了那么多个寿辰了,能想出来的有新意的贺礼,恐怕也早被送光了,但是单家给出来的这瓶猴儿酒,正巧就给了他一个选择。 论稀罕,还有什么是比猴儿酒更稀罕的,最主要的,这酒果香味浓,酒劲并不是很大,想来也会讨女眷的欢心,荣信想着,再也没有比这份礼物,更好的了。 所以这件事,算他承了单峻海的情。 在这场宴会之后,单家连带着严家肉铺的名声,彻底在坝江县打响了,甚至于因为一些豪绅口耳间的相传,连带着附近一些县城也知道了一些有关于单家,有关于严家肉铺的故事。 在宴会结束第二天,严家肉铺就被前来下定的宅邸的下人、饭庄酒肆的掌柜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单家早就扩大了养殖的规模,可是在这么庞大的需求量之下,依旧显得捉襟见肘,为了保证所有来下定的不空手而归,只能定下了分量,每家每户定量贩售,而饭庄酒肆,能够相应的多一些供应量。 等到了晚上,单峻海和严坤一块将那些单子都理清楚的时候,都被眼前的这个数字给吓懵了。 三千多两,光是今天下的订单,就足足给他们带来了三千多两的银钱,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三千多两里,有一部分严格说起来,是之后一段时间的利润,因为有些人家,一订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供应。 但这也足以表明,他们发了,彻底的发了! 单峻海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子和一张张大面额的银票,他这是给闺女攒下了多么丰厚的嫁妆啊! 而严坤同样也看着今日到账的银钱发呆,他这是给儿子攒下了多少彩礼钱啊! 按照之前定好的规矩,这三千多两银子,严坤两成,单家八成,但这些银钱里还得刨除成本,算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大海,你信不信我?」 看着这些银钱,严坤对着单峻海说道。 「信啊,怎么不信。」单峻海想也不想的点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严坤这个人也算是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了。 他这人聪明,讲义气,不论做朋友还是做生意上的伙伴,都不需要担心对方在后背捅你一刀,因此对方的话,单峻海自然是信的。 「怎么,对这些银钱,坤子你有什么想法?」 单家的钱统统都投入到了牲畜棚里去了,但目前来说,也不缺钱,毕竟没有什么大的花销,吃住都是家里的,加上他手头还有一些私房钱,没有非到动用这三千多两的时候。 「你要是信我的,咱们就用这些钱,把山脚下那片荒地,统统都买下来。」严坤说出了自己之前就订好的计划。 属于平柳村的那块荒地面积不小,之前单家只是买下了其中的十多亩,还剩下几亩没有全买回来,因为那几亩连接的是属于另一个村子的荒地,他担心到时候扯皮麻烦,就没全要了。 再者当时他们已经把两家的家底都掏的差不多了,那时候购买木料,聘请工匠要钱,购买猪崽羊崽要钱,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因此他们就只买了差不多够用的荒地。 「坤子你的意思,是扩大养殖规模?」 单峻海忍不住看了严坤一眼,对方的野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不过他喜欢,作为男人,怎么能没有些野心呢。 「没错,你应该听说了吧,县太爷重新修整了码头,还由官府出钱,打造了几所商船,恐怕要不了多久,咱们这一片码头来往的生意人,会越来越多,现在咱们定下的市场,是坝江县,是清州没有错,可是将来呢,难道你不想将单家的猪羊鸡鸭,还有田地里出产的蔬果,卖到姜朝的天南海北去?」 光是坝江县,以及周边几个小县城的市场,就给他们带来了那么大的利润,要是将市场做大做强了,还愁那些银钱,不滚滚而来? 严坤的脑子既兴奋又清醒,因为他也明白,虽然自己将一切的前景想的很美好,但是这里头还有许多的问题,等待他们攻克。 比如那些家畜是活着运输,还是宰割后运输,运输时怎么保证肉质的完美,这些都是需要考量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带来的都将是巨大的亏损。 「暂时我们要做的,是稳定坝江县这片市场,但是既然手头有钱了,咱们也能先将那几块地买下来,将来即便要扩张,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而且真等咱们挣大钱了,恐怕一些有心人也不会放任这么一个挣钱的生意,只被咱们俩掌握在手中。」 这也是严坤的经验所得,当初他这家猪肉铺开起来,也是遇到过不少麻烦的,现在家畜养殖的生意火了,那些人恐怕也不会干看着。 v第五十七章[07.29] 严坤知道,单家养殖家畜有自己特殊的法子,但其他人未必知道,他们只看到了单家的家畜卖的红火,自然也想着在里头插一手,到时候和单家临近的那几块土地恐怕就会被别家买下,临的那样近,多少会对他们的生意造成影响,就算不影响,看的也恶心不是。 「这件事,我考虑过了。」 单峻海沉思着说道,「我打算,将我手里的那些干股,再让出一份给荣县令。」 单家占了所有红利的十分之八,如果再让出其中一份来,就能保得这份产业平安的话,单峻海觉得,也未尝不可。 现如今单家和荣信的羁绊还是太薄弱了,全然没有利益关联,可要是荣信收下了那一份干股就不同了,以后单家的生意就和荣信息息相关,即便对方不太在意这些利润,也该为了自己的脸面,挡住那些对这桩生意虎视眈眈的人。 他调查过了,荣信来自京城的广陵侯府,现今广陵侯府除了老侯爷和世子,就属他的父亲,广陵侯府的二老爷最为出色,年未半百,就已经高居从二品兵部左侍郎,更是传闻中下一任兵部尚书最有力的竞争人选。 有这样的出生,光是在清州这个地界让荣信护他们安全,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以后生意做大了,成了气候,即便出了清州,他们也不是想折腾就能折腾的存在了。 单峻海的这番主意,自然得到了严坤的认同,他也不愿意占单家便宜,要求从他那两份干股里也拿出一部分,当做是给荣信的好处费,只是被单峻海拒绝了。 「这些银钱,就先入公账,以后除了用作扩大养殖规模的本钱,其他的一月一结,不过哪家要是有急需用钱的地方,也能够预支,只是在提钱时,需要两边的认同。」 严坤看单峻海要反驳,赶忙说道:「我知道大海你信任我,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现在齐心协力,可万一以后因为银钱的事闹出了什么龃龉呢,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规矩定好了,谁也没有二话。」 严坤知晓单峻海这个人是很豪爽的,不是那种为了钱斤斤计较的人,但这不是什么小钱,合伙做生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账面不清,为了防止以后闹出矛盾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规矩都定严实了,最大程度上遏制那些不好的事发生。 「那好,就按坤子你说的办。」 单峻海看严坤说的认真,就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还得请一个账房先生,毕竟到时候公账支出和私账支出,还有要缴给官府的税银,这些都不是他们能够理得清的。 到最后,商量了一宿,单峻海干脆就直接住在了严家,等第二天天蒙蒙亮,吃了早饭,才从严家离开。 临走的时候,单峻海还是从账上先预支了五十两银子,家里人忙碌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也想给家里人买点好东西,不然这些钱,不就白赚了。 「海叔,你等等。」 单峻海要出门的时候,被严山生给拦下了。 「这是我给福宝妹妹买的小泥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陶人,上面描绘着颇为精致的彩绘,看上去,就是一个五六岁,穿着大花袄的可爱小姑娘,神韵之间,和福宝还真有几分相似。 「妹妹有泥人,这么可爱的小泥人,你就自己留着玩吧,你看这颜色多好看,这模样多讨喜,海叔小时候要有这样一个泥人,可舍不得送人。」 单峻海心里的小人开始狂躁的乱跑了,你瞧瞧,他就说他没有看错吧,眼前这个小狼崽子这么快就盯准了他闺女了,不然为啥平白无故的,总给他闺女送东西呢。 「这是女孩子玩的。」严山生沉稳着摇了摇头,然后用很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单峻海。 没想到海叔小的时候,居然喜欢这些女娃娃喜欢的泥娃娃,看来下次等他拿到工钱了,也得给海叔买一个,不然他要是和福宝妹妹抢怎么办啊。 这么想着,严山生的心思有些沉重,嫌弃自己现在挣的钱太少了,一点都不够花。 「海叔,你告诉福宝妹妹,下趟回去,我会给她带上好看的布头,她不是喜欢给小人儿做衣裳吗,到时候就让她随便帮这个小泥人做漂亮的小衣裳。」 严山生有些后悔,不该提出让海叔帮忙把小泥人带回家给福宝妹妹的,可是现在话也说出口了,总不能收回来吧,他只能保险一些,隐晦的提醒海叔,他要是敢偷偷昧下小泥人,等下一次他和福宝见面的时候,就会戳穿他的恶劣行径。 这小狼崽子! 单峻海差点没气的骂娘,他居然被一个十一岁的小不点给威胁了,看着眼前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鬼,单峻海琢磨着,难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让对方看出了自己对他的忌惮? 他哪里知道,严山生会这么说,纯粹只是因为觉得他会偷偷将这泥娃娃藏起来,自己偷偷的玩。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严山生心里居然是这样一个形象的单峻海咬牙切齿的,收下了这个小泥人,然后在严山生愉悦的表情下,有些憋屈的离开。 「这些泥人,给我来五个。」 离开严家的单峻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能让严山生这个小子,在闺女心里一枝独秀啊,因此拿到钱的单峻海想也没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泥人摊子,一股脑的买了五个小泥人,看着一个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他就不信,闺女还能一眼就喜欢上严山生给挑的那一个。 在蠢爹爹的心里,闺女最喜欢的异性,只能有他一个。 买了五个泥人后,单峻海依旧没停,先是去首饰店里买了两支包金的簪子,又买了一些小首饰,接着又去布庄扯了几块布,好给全家都裁几件新衣裳。除此之外,单老头喜欢的烟丝,家里女眷喜欢的胭脂水粉,他统统都没有拉下。 到最后,仅仅剩下五两银子的时候,单峻海终于想到了他那个还苦哈哈的在镇上书塾念书的儿子。 「福才?」 单峻海拿着那五两银子给儿子买了些糕点,还有两只他最爱吃的烧鸡,打算到时候让他和侄子福才分着吃,剩下的银两,他打算让儿子自己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说,他们家也算小发了一笔,总不能让儿子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生活水平吧。 单峻海自认自己是个公平的好爹爹,在给足了闺女九分的情况下,他也是愿意给儿子一分的。 就在他扛着大包小包来书院找儿子的时候,就瞧见了书塾外自个儿揪着自个儿耳朵贴墙站在外头的少年,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是他侄子单福才吧。 「三、三叔!」 v第五十八章[07.29] 单福才似乎没料到单峻海会出现,当即就涨红了脸,扭过头就想要跑。 「福才,单福才你给我站住!」 单峻海一想不对啊,现在是上课的时候,怎么就他一个人站在外头呢,而且看模样,显然是被书塾里的老师惩罚了,他怎么着也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福才,你跑什么跑,这么点大的地方,你还想跑哪去?」 单福才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虽然个子长得快,已经到单峻海的腰间了,但两人的腿长依旧不是一个量级的,还没跑多远,就被单峻海给逮回来了。 「三叔——」 衣领都被揪住了,单福才只能苦着脸,支支吾吾地冲单峻海喊了一声。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被你们师长给罚了?」单峻海想着刚刚侄子站在外头用手揪耳朵地可怜样,和村里书塾念书,被那些秀才们惩戒的学生没什么两样,估计在他来之前,这孩子做了什么错事,被书塾里的老师惩罚了。 「福才啊,你爹他赚钱供你念书,不容易啊。」 单峻海看了眼这个小侄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之前还没分家,单福才的束修出自公中,倒没什么直接压力。 可现在分了家,也就是说单福才一年十几两甚至更多的花销,全得二房独自掏出来了,这么一来,这花销就显眼了。 现在还好一些,单峻海那牲畜棚承包了二哥单峻河田里多半的农作物,至少从收成上来看,那近二十亩田地,每年给他们带来的出息刨除税银,总是有那么五六十两的,可花销不是那么算的。 单峻河还有两个适婚的闺女,他如果学着村里其他人家那样,不给闺女嫁妆也就罢了,但凡想要好好的置办两身嫁妆,还有女儿出嫁时的酒席,这花费就不会小。 单峻海看自己二哥的模样,也不是那种全然不重视闺女的,到时候,总是要给点压箱银子的,梅娘马上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她的嫁妆银,总得攒好吧,紧接着,兰娘也快了。 现在单家二房住的院落,是由当初大房给的那二十两,加上自家贴补点私房银钱搭建的,木料石砖用的都不是顶好的,房间也少,将来单福才长大了要娶媳妇了,这么大的院子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家里还得攒重新起宅子的银钱,加上平日里人情往来的花销,这些钱,其实也攒不下多少了,每年要供单福才这个读书人,确实还是有点压力的。 在这种情况下,单福才不好好学习,就是浪费银钱,辜负他爹娘的期望,单峻海作为长辈,看见了,总得教训教训的。 「我知道我爹不容易,可是三叔,我真的念不下去。」 被三叔教训了一通,单福才也委屈啊,他不是没想过好好念书,可是他真没长读书那条筋,每天听着师长念书就想打瞌睡,看着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头疼,压根就念不进去。 好几次他都想和爹娘说,别送他去念书了,每年省下这二十两银子,给姐姐当嫁妆,给家里建房子不好么,前者,至少还能看见成效,姐姐有了嫁妆,在婆家能直的起腰板,给家里建了房子,自己住的舒服,旁人瞧见了还稀罕,可送他去读书,等于就是将银子扔到了水里,就听个水花声,啥都没有。 但他说了没用啊,大堂哥考上了童生,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二堂哥念书也好,至少时常都能听到师长的夸赞,他娘看着心里憋着一股气呢,生怕他被两个堂哥给比下去,现在他要是说自己不想念书了,恐怕他娘那碎碎念,还有那哀怨的眼神,就能把他给杀喽。 「三叔,你看我真不是念书的料子,这都第三年了,我依旧还在庚班呆着,二堂哥只比我早入书塾两年,却早就已经去了丙班,我觉得,我或许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要不你和我爹说说,让他劝劝我娘,别再让我来书塾念书了?」 单福才哀求着看着三叔,希望对方能够帮他想一个办法,让他脱离苦海。 镇上书塾一共有七个班,分别以甲乙丙丁戊己庚命名,其中甲乙两班称为秀才班,在这两个班里念书的,都是冲击秀才试的学生,丙丁班号称童生班,在这两个班里念书的,都是有望考上童生的,至于剩下的戊己庚三个班,就是启蒙班,在通过这三个班考试的学生,才会升往更高的班级。 单福才都启蒙两年多了,还在最低级的庚班待着,连戊己班都没有升上,足以证明他在念书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了。 「庚班?」 单峻海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也没人专门打听每家孩子的念书进度,单福才这边,他娘王春花就是发言人,每次只听王春花含含糊糊地说不错,单峻海也从来没和儿子福德打听过这个侄子念书的情况,还当王春花说的话,即便有夸张,但不会夸张的太离谱。 现在看来,侄子这情况,和不错完全不沾边啊,亏得他以前还以为这个孩子就算比儿子晚启蒙,也该在戊班或是己班了呢,合着这两年多,他就没有挪过班啊。 「这事让三叔琢磨琢磨。」 单峻海没有一口应下,福才这个侄子,他还是喜欢的,可毕竟分了家,他也没有那么大脸插手二哥家的事,尤其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农家人最看重的读书上。 王春花那牛筋古怪的性子,别到头来埋怨他看不得二房好,要耽搁二房的前途了。 「这些日子吃书塾的菜吃苦了吧,等会儿下学,三叔带你和你二堂哥去下馆子,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三叔有钱。」 看着瘦了一小圈的小侄子,单峻海略有些同情地说道。 「谢谢你了,三叔。」 单福才原本也没将希望寄托在单峻海这个三叔的身上,现在听对方拒绝了,也就淡淡的失落而已,此刻听三叔说要请他下馆子吃饭,这点失落都没了,咧着嘴琢磨起了到时候是吃红烧鱼好,还是吃烧蹄髈好。 「爹!」 看到爹爹来书院,单福德还是很开心的,十岁的大男孩脱去了几年前的婴儿肥,但因为不事劳作的缘故,依旧白白胖胖的,尤其是那张圆滚滚的脸,可爱又讨喜,看上去就和放大版的福娃一样。 「妹妹呢?」 单福德看到爹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他身后瞧,可是左瞧又瞧的,除了看到他爹身后站着的三堂弟,就没见到妹妹的影子,亮闪闪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怎么,光有你爹还不够你高兴的啊?」 臭小子,净想着和他争夺闺女的喜欢,单峻海觉得自己今天来看儿子,那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有,看到爹你来看我,我可高兴了。」单福德咧着嘴笑了笑,跟个没心眼的小傻子似得,依旧一团孩子气。 v第五十九章[07.29] 听到爹爹说要带他和堂弟去下馆子,单福德还抽空回了趟宿间,拿来一个小包裹。 「这些糖,都是给妹妹的。」 虽然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明白了许多道理,可是在某些事情上,单福德依旧还有儿时的执念。 比如说很小的时候,他觉得县城里的大树上都是长满了烧鸡和糕点的,现在的他虽然不至于那么天真了,可依旧认定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妹妹那么可爱,那么甜,必须得吃多多的糖果,才能把她这些年不断扩散给身边人的甜意给补回来,因此刚来念书的时候,单福德就习惯了省下一部分爹娘给的生活费给妹妹买糖吃,这样的习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只可惜,他长大了,妹妹也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对妹妹亲亲抱抱了,不然他就能知道,自己时常给妹妹喂糖,妹妹有没有变得更甜了。 「呵呵。」 单峻海皮笑肉不笑地接过儿子递来的那一小包糖果,决定在离开镇上之前,再去买上几斤更好的糖果,就如同他买了那五个陶人打压严山生一样,这些个小男人,统统都不准抢在他面前,吸引他闺女的目光。 他要买更多更好的,让这些小男人「泯然众人矣」,只有给了闺女更好的一切,将来她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哪个小狼崽子哄跑了。 单福德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估计也是无所谓的。 爹爹买更多的糖果才好呢,妹妹只有吃越来越多的糖果,才会变得更加甜美可爱啊。 各有心思的三人来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饭庄里,点了一碗酱猪蹄,一份卤鸭掌外加一份豆豉鱼以及三份阳春面,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福才啊,你说你不想念书,可你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从书塾回来,又能干什么呢,难道还想像你爹那样,地里刨食?」 不是单峻海看不起自家二哥,而是种地的活,确实苦,他们花大钱送孩子出去念书,就是为了孩子能够不吃这样的苦头,但现在单福才连个童生都不是,年龄也摆在那里,除了去学一门手艺,或是回乡种田,似乎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前者还好些,后者,单峻海不知道自己那双对孩子寄予厚望的哥嫂能不能接受。 「种田好啊,我就想种田。」 说起自己喜欢的事,单福才眼睛都亮了,放下手里的筷子,将嘴里那一大块猪蹄膀咽下去,打算好好和三叔掰扯掰扯。 「三叔,我爹说了,现在我们家地里种的那些庄稼,是不是都被你和爷奶给收了,拿去当做家里养的那些牲畜的饲料?」 单福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三叔单峻海的身边,小声地问道。 「嗯,没错。」 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侄子回家的时候听他爹娘谈论后了解也是正常,因此单峻海也没有什么想隐瞒的意思。 「不过我和你爷奶虽然收你爹种的庄稼,给的价格,还比集市上散卖高,可这并不代表,种地就不累啊。」 对于农家人而言,一年的吃穿,都靠家中的那些地,老天爷赏饭,当年的收成好,家里的日子就宽裕,老天爷翻脸,当年的收成不好,一家子的嚼用都是个问题。 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单家那样多的田地的,村子里多得是那些紧靠两三亩薄田却养养活一家十几口人的。 除了老天爷赏饭吃,粮食的销售,也是个问题。 村里人每年的口粮都出自田地,除此之外,家里的油盐酱醋以及缝制衣服鞋子的布料和针线,统统也靠贩卖剩余粮食后换取的银钱。 村里人出售粮食,总共有两个渠道,一个是卖给官方的粮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一个是卖给私人粮商,价格可能会比官府给的高出一些,但这种渠道不稳定,也不是人人都找得到的。 单家朝单峻河收粮,给的价格肯定要比官方公道,甚至比私人粮商给的价格,还高出少许,村里人不知道这一点,只当老太太是按照官府给定的粮价收的粮食,就仅仅是这个价格,就把那些人羡慕的够呛。 因为不论是官府收粮还是私人粮商收粮,统统需要你自个儿运着这些粮食去指定地点过秤,不说有没有压秤这回事,光是来回运量就足够消耗农民好几天的时间,来回磨破几双鞋子以及肩膀的布料,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要是运气不好,在运量的日子遇到了大雨天,把粮食泡坏了,更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单家收了粮食,等于减免了这一部分的损失,让单峻河只需要安心种地就够了,而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单峻海担心侄子只是看到了他爹收钱的爽快,却没看到他种地的辛劳,因此才有了这么一说。 「我知道,我爹他不容易。」 因为爹娘的缘故,单福才也算是被迫提早长大了,有些事他装糊涂,可不代表他真糊涂,他要是不心疼他爹种地挣得这些银子,也不至于在念书的时候,那么有负罪感了。 在学堂里,最严厉的惩罚,也就是打手心,更多时候,单福才都是被赶出学堂罚站的,这些惩罚,等你习惯了,也就那样。 可读书又很轻松,因为你可以住在学堂里,因为给足了束修,每天都有人帮你清洗衣裳,打理宿舍,一日三餐有鱼有肉,吃的比家里可好多了。 除此之外,你还能长见识,隔三差五就跟同学逛集市,美其名曰增长博文见识,实际上,瞎胡闹的时候比较多。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考中了童生或是秀才,在之后连连失利的读书人绞尽脑汁还要哄着家里人出束修供他们念书呢,不就是因为,比起念书,家里的劳作更加辛苦吗。 只要单福才愿意,他完全可以在书塾里混日子,混到家里人不愿意供他为止,可是他就是觉得这样对不起他爹,对不起家里砸进去的那些银钱。 单福才想着,这三年,家里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四五十两银子了,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与其浪费时间在念书上,还不如早早就说清楚,还能跟他爹多学两年种地的手艺呢。 「我知道,可我硬着头皮念了两年书,真的觉得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单福才端正地坐好,八岁的孩子跟个小大人似得对着单峻海这个三叔推心置腹:「我也琢磨过要不要像村里其他人一样出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可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家里那么多地,我要是出去学手艺了,将来那些地,不全苦了我爹还有我娘了吗?」 单家二房那近二十亩地,单峻河自然是劳动主力,王春花和梅娘搭把手,偶尔农忙的时候,再请点人,现在单峻河正值壮年,还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劳动力,等再过十几二十年,肯定是不能够了。 v第六十章[07.29] 「呵呵,还把你牛着了。」 单峻海看着小侄子一幅老子家里有地牛逼哄哄的小模样,忍不住有些想笑,不过看他正经的样子,也难得严肃了起来,认真对待他之后说的话。 「三叔你别笑,我和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仔细想过的,首先,我不念书就是给家里创收了,其次我总是要学手艺的,我不觉得学种地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三叔你帮衬吗。」 单福才这个小机灵鬼早就发现了,家里的饭菜总是比书塾里的好吃,一开始没分家的时候,他还当是他奶奶的手艺好,后来分了家,各家开各家的火了,单福才才发觉,或许饭菜的味道好,是食材本身的缘故。 就好比他娘还有他姐烧的饭菜吧,手艺上虽然不及奶奶老练,可是食物的口感还是要比书塾里的好上一筹的,单福才就琢磨着,或许是因为家里院子那块专门用来种自家吃的蔬菜的那块地,时常用牲畜棚那儿装来的粪水沤出来的肥料浇灌的缘故。 单福才想着,三叔那么能耐,他那养殖棚的规模,只会越来越大,他正好也蹭点光,要点肥水来,种出更好吃的蔬菜瓜果。 「你小子,比你爹娘聪明。」 单峻海没想到,二哥家居然能出福才这样的机灵鬼,心里头还有些替他那个过于沉闷的二哥高兴,毕竟孩子聪明,总是比愚笨好的,最要紧的,福才这聪明,还不是卖弄聪明,他有自己的分寸,这一点,似乎又和二哥有点神似。 「快吃吧,饭菜都凉了,不过念不念书这事,还得你自己和你爹说。」 单峻海挠了挠小侄子的头,却依旧没有答应他帮他当说客的事:「就把刚刚和我说的这些话和你爹说说,他心疼你,不会逼着你来念书的。」 「可是——」 单福才看了眼三叔,又看了眼边上的二堂哥,他担心也不是他爹,而是他娘啊。 「你要想清楚了,念书还是种地,是可能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你要是非为了某个人改变你自己的立场,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单峻海看出了小侄子的为难,往他面前的面碗里夹了一筷子的猪蹄膀,没有接着往下说。 单福才有些犹豫,跟个小老头似得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大口吸溜起面条来。 「今年的谷子长得可真好。」 蒋婆子看着今年收上来的小麦和稻子,这些都是已经舂米脱壳后的白净米粒,一颗颗圆润饱满的就跟细长的小珍珠似得,看着就讨人喜欢。 「等会儿我把这些小麦还有稻子送去村口老虎婆那儿给磨了,让她磨得细一些,回来给咱们乖乖做汤圆吃。」 刚收上来的米粒最是清香,磨成的面白净,做成的面食带着浓郁的米面香气,不论做什么面食,都能够香的让人停不下嘴,尤其今年蒋婆子还专门喇了半亩田地种糯米,以往家里没有这样舍得过,毕竟糯米精贵,更多时候都是拿去卖,换取银钱的。 这半亩田,蒋婆子特地用充足的粪水浇灌,还是青苗的时候,就比其它青苗看上去强壮,长出来的穗子沉甸甸的,一株顶人家三四株,用这样的面粉作出来的面食,想来也会比以前吃的那些白面,更上一筹。 盘算着收上来的那些小麦和稻谷,蒋婆子在心里留出了足够自家吃的那一部分,琢磨着,是不是要用这些上等的面粉做一些点心,讨好一下城里那些冤大头们。 「那感情好,这些米面都已经晒透了,等会儿我就让老虎婶先磨出一小袋面粉来,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赶在晚饭前做上一锅汤圆儿。」 苏湘想着汤圆软糯香甜的味道,也忍不住有些犯馋了。 「嗯,就用我藏在小瓮里的那些芝麻,用石臼和那些核桃山果一块砸,再调上刚做好的那些桂花糖。」 日子好过起来,蒋婆子也越来越喜欢研究这些吃食了,以前家里可没有那么讲究,汤圆里裹上芝麻馅就是很不错的了,不会想着加山果仁或是桂花糖之类的东西。 「好嘞。」 苏湘应得脆甜,听完婆婆的话,就赶紧钻灶房准备起来。 「福宝,奶的乖乖!」 蒋婆子冲着屋里喊了好几声,都没见宝贝孙女出来迎她,有些纳闷。 「福宝吃完午饭就出去了,估计是找铁花她们玩去了。」苏湘从灶房探出头来,对着婆婆说道。 「找朋友玩好,咱们家乖乖,还是太安静了些。」蒋婆子没想太多,反正一个村的,也不会出什么事。 而此时被两人念叨着的福宝,正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山脚下跑,算算时间,五花肉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她真是有些担心自家小萌物啊。 在没有同伴陪同之前,她是不敢往山上跑的,可山脚下吼两声总行吧。 福宝觉得,或许不是五花肉不想回来,而是松鼠的脑仁太小,忘了回家的路了。 毕竟这可是一群连自己藏了多少粮食都记不清的小萌物啊。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农门福宝》卷一 作者:茯苓 02、《农门福宝》卷二 作者:茯苓 03、《农门福宝》卷三 作者:茯苓 04、《农门福宝》卷三 作者:茯苓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