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嫁君大吉 卷三》 v第01章[01.07] 【正文开始】 郡王妃听闻来报的婆子说找到沈曦蕴了,齐子辙带沈曦蕴回家去了,这才松一口气,她想给沈曦蕴一点时间,让她去消化。 至于沈宴,她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顾沈老夫人眼中的哀求之色,道:「你,上一道奏折乞骸骨吧。」 对于沈宴来说,若是没有权,比让他去死更为难受,郡王妃终究还是了解自己的父亲,做出了这样残忍的选择。 沈宴若是退出了官场,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不是郡王妃和沈曦蕴,郡王妃本人能得到郡王爷的爱护,并不是因着她的身份,沈曦蕴更不是。 但对于孙氏来说,就不是这样了,如今在安国公府已然说不上什么话的她,若是没有一个有权势的夫君,她只怕连安国公府的大门都不一定能够迈进去。 还有她的两个儿子,都还未走上仕途。 沈家确实人丁兴旺,可这有利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人丁兴旺,意味着沈家大房、二房、四房、五房都有自个的儿子,他们手上的人脉,最终不会流落到沈家三房的手上。 今日,沈宴从官场退下,宗族之后的事,沈家三房说话权自然就小了不少,更别提两个儿子科举之路了。 这等于折了沈家三房的前途,还有那些姑娘们,也别想找个好人家了,只怕现在嫌弃他们都来不及。 沈宴没了官职,收益就减少了,仆役也得卖掉一些。 今后的打算也不知道。 沈家一切公子姑娘们的优渥生活,就到了尽头了。 沈宴摇头,「不!我不会干这事!」 郡王妃站起来,轻柔地说:「好,你若是不这么干,那就别怪我了,是你的选择,到时候,沈家三房,都将因为你败落了。」 「祖母,我知道您最为好面子,您想想,若是您的儿子逼死发妻的事传了出去,将会是怎样的惩罚?」 「到时候,您最为看重的孙儿的前程,就真的没有了,祖母,您好好考虑考虑,我给您期限,明日日落,若是您没给我消息,那就别怪我请郡王爷出手了。」 郡王妃冷了一声,「走。」一群人又跟着她回郡王府了,沈老夫人呆坐着,老泪纵横,嘴里喃喃念叨着:「作孽啊,作孽啊!」 沈宴揪着自己的头发,摇头大吼:「不,我不能就这样下去,我去求钱太师,他一定会帮我的。」他将目光落在了躲在一旁的庶女们,只要,答应钱太师,送个女儿进去,一定能成。 这件事,也只有钱太师能够帮他了。 沈宴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跑去,其他女眷全都站着不动,沈惟湛和沈惟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即使在他们的母亲被掌掴了两下,也不动。 孙氏想起两个儿子竟然眼睁睁看着她被打,转过身,伸手要去打他们,他们也不避让,只是苦笑着让她打。 沈惟澈受不住孙氏撒泼,猛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中都是苦涩,低沉地道:「母亲,您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您做错了么?」 「不,我没有错!」 「是啊,您怎么会认为您有错呢?」沈惟澈静默片刻,说:「可是您知道么?我恨不得身上流着的不是你们二人的血,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上,因为我,太脏了。哥哥,也这么觉得的。」 孙氏一脸震惊,退了一句,大吼道:「好啊,你们,你们竟然这么说!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么?我为了谁?我不是为了你们么?!」 孙氏在那边吵吵闹闹,两兄弟两看了对方一眼,无奈地想要走人。 沈老夫人站起来,拿起拐棍,给了孙氏一下,打得孙氏哀嚎了一声,「都怪你这个惹祸精!嚎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 沈老夫人赶走了孙氏和那些女眷们,看着木木地站在面前的两个孙子,难得用慈祥的语气安抚他们,「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哭丧着脸了。就算你们父亲没了官职,家里头也不会短了你们吃的用的,你们到底姓沈,以后三房,还要你们兄弟两个支撑起来。」 沈惟澈兄弟两个结伴从花厅离开,他们二人都出了沈家,去了书院读书。 沈宴连骑马都忘记了,跑去了钱太师府,到钱太师府面前,他的头发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门房差点没有认出来,以为是哪个钱家的穷酸亲戚,过来打秋风了。 沈宴出声时,门房才认出来。赶紧让人去回禀钱太师。钱太师此时正在书房内品茶,这是秦大人最近送来的茶水。 听到来人说沈宴过来了,便让人唤沈宴进来。 此时后院中,丫鬟追着一衣着华丽的小公子跑,「小公子,小公子,您跑慢点!」钱小公子傻兮兮地拍手笑着,跑得更快了。 钱夫人对站在面前的小儿媳妇特别的不满,不为别的,嫁进来这么久了,竟然和小儿子还没有圆房。小儿子虽然脑子不好,可是他身体没有问题,是娘胎里头带出来的毛病,就算再生个傻子,他们也养得起,更何况他们不一定会生傻子。 可小儿媳妇却无动于衷。 v第02章[01.07] 不过钱夫人看向今日小儿媳妇秦氏眉眼间微微泛着春色,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昨夜怕是成其好事了,她赶紧吩咐低声吩咐嬷嬷去厨房里头炖上补汤,难得慈爱地说:「好了,坐下吧,今日免了你的规矩。」 秦氏嫁进来后,其实并没有立太多规矩,基本三天两头都病着,钱夫人心里也不快,但看在秦大人和钱太师到底是同一阵营的份上,没有太多苛刻。 各个儿媳都要乖巧地在她面前立规矩,如今大儿媳倒是站着,心里多少有点不平。 也不知婆母今天是遭了什么病症,竟然让秦氏坐下了。 只有庶出的儿媳妇来回滴溜溜地转了圈,无声无息地捂着帕子笑开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在媳妇们最近都和睦,也没得其他府邸里头的勾心斗角,在钱夫人看来,她是管家有方。 秦氏见钱夫人让她坐下,妯娌们的小举动,都往心上放了放,她按捺下内心的不快,这个老太婆,怎么可能突然对她好,果然要让她作筏子。 这么一想着,想起屋子里头的那个傻子,她更是恨得不行,好在傻子睡得也沉。若不是因为被逼嫁进了钱太师府,她也不用活成这样。 想着每隔两三日去那草屋里头,被人来回上下抚摸,她就觉得恶心想吐,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反抗不了。 回到院子里头,才坐了没一会,就看到了一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偷偷地将纸条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塞进了她的手中,之后就垂头离开了。 秦氏本来还有几分闲情逛街,如今倒是一点闲情逸致都没有了。她揪着手绢,假意觉得自个头痛,往回走了。 书房中,沈宴披头散发进来,一进来他也不顾自个的面子了,直接跪在了钱太师的面前,磕头道:「求座师救救学生。」 嗯,没错,其实沈宴的座师也是钱太师,不过不是进士的座师,而是举子时的座师。 钱太师内心冷笑,却温和地道:「赶紧起来,你如今是二品大员,这样成何体统?」 沈宴跪着不起,钱太师也不说话,过了许久,钱太师才松了一口气道:「行了,既然如此,你就起来吧。有什么事,我能不帮你么?」 沈宴这才爬了起来,呐呐地躬着身子,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也是我当年不懂事,惹下的祸由头。」沈宴将与杨氏、孙氏的恩恩怨怨说了个一清二楚,只是在他的故事里头,他是个被逼无奈的男人,不得不屈服于孙氏和她背后的安国公府的逼迫,在沈家,又因为与杨氏不贴心,才惹下的祸根子。 钱太师也是男人,如何不懂他心中所想,看破却不说破,只是道:「行了,这事,我会见机行事。」 「多谢座师。」沈宴又与钱太师说了几句好话,才心安理得地转悠着,回了沈家。 钱太师见他出去了,冷哼了一声,从后头,出了书房,往偏僻的地界去。 钱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了,说是补汤熬好了,这药是助孕的,钱夫人想着自个儿子昨儿定然也受了罪了,便想着去看看儿子,亲自领着嬷嬷到小儿子的院子里去。 到了院子里头,一片静谧,令她心惊。 她到了房门前头,让婆子去喊门,过了许久,丫鬟才姗姗来迟,垂着头,小声说:「请夫人恕罪,少夫人休息了。」 「休息了?那小公子呢?」 「小公子到外头玩去了。」钱夫人蹙眉,使了眼色,让婆子推开特意挡着门的丫鬟,闯了进去。 婆子踢开了卧房的门,只见卧榻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人,钱夫人让婆子将食盒打开,准备让婆子把药端过去,却察觉那身影在轻微发抖,躺在榻上的人并没有睡。 真是给了天大的胆子,婆母来了,还敢如此对她。 钱夫人正要上前教训一番,却看出了躺在床上的人不是秦氏。 她心中咯噔一下,大白天,秦氏不在屋内倒是寻常,但让一丫鬟穿着她今日的衣裳假扮装睡,那就不正常了。 钱夫人立马让婆子将丫鬟控制住了,几下挨打后,只打探出了秦氏往后头偏僻的院落去了,还穿着丫鬟的衣服。 钱夫人觉得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甚至于钱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答案,她吩咐婆子,把人弄干净了,这才带着信得过的五个婆子,往后头去了。 那个僻静的院落是当年钱太师在外放时带回来的下官送的扬州瘦马的住处,那个扬州瘦马性子倒是骄矜,跟个大家闺秀一般自居,可钱太师却喜欢得不得了,好在扬州瘦马都不能生养,后头得了风寒,一剂药下去,也就没了。 钱夫人后院留下能生下儿子和女儿的,都是老实听话的姨娘,那些倔强的,全都斩草除根了。 钱夫人做的事跟往常一样,她本以为,钱太师知道后,也只是笑笑而过,不料那次不同,钱太师大发雷霆,甚至足足半年都不曾进她的房间,一直到了她低头去认错,两人一桌酒菜下肚,成其好事。 也不知是不是罪孽深重,之后竟然生下了傻儿子。 之后钱夫人也就收手了,钱太师却将那扬州瘦马埋藏在了心里,也很少出去找女人,许是年纪大了,反倒成了他人的好夫君形象。 v第03章[01.07] 在外头,夫妻两人是一体的,她也只能生生受了,又有谁知道面上恩爱的钱太师和钱夫人,早就没了往日的夫妻情分。 之所以不和离,不过是钱夫人舍不得钱太师的地位和孩子,而钱太师也不想耽误自个的仕途。 就连钱太师的妹妹,都以为兄嫂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钱夫人走到了破落的院门,那锁摇摇晃晃地挂着,门微微开着,她轻轻推开,不发出一丝声音,小步走了进去。 来到屋子底下的墙角边,听到了男女吟吟之声,女子的声音时高时低,娇媚动人,男子的声音也无比熟悉,就是钱太师。 秦氏被盖着眼睛,来回晃动着,快要就这么死了过去。已经快要六十上下的钱太师保养得很好,一枝梨花压海棠,也不觉得费力。 钱太师是无意中注意到了秦氏,那是秦氏自个一人迷路,逛到了这,钱太师每一旬日都要来这,当钱太师见到秦氏的第一眼,那样神似当年馨儿与他第一次见面。 往事回忆充斥着脑海,之后钱家酒宴,他半夜摸进了秦氏的房门,趁机强了她。她也是个浪荡的,第一次哭了,之后倒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样鲜活的肉体,他已经许久没有碰了。 既然儿子不行,老子替他,也是可以的。 钱太师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都会让心腹丫鬟递了纸条过去,唤了秦氏过来伺候,有时候是像现在的大白天,有时候是夜晚。 钱夫人听着耳边充斥着男女混乱的呼吸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面上却起了杀意。 到了傍晚,钱太师才到钱夫人屋内吃晚饭,两人不发一言,和往常一样,钱夫人恨不得将桌面上那滚烫的汤汁洒到他脸上,眼眸子快要掩藏不住的厌恶之情。 第二日,秦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来回禀,说是秦氏感染了风寒,之后三天,病越发重,请了太医过来,都不见效,第三日傍晚,秦氏卧病而亡。 钱夫人给了秦氏一场盛大的葬礼,不过因着钱夫人与秦夫人叙话中处处都指向秦氏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错事,秦夫人无可奈何,只能将秦氏的尸首送到庵里头火化,骨灰也寄放在庵里头,并没有拿回秦家。 至于钱太师,他不过就是失去了一个玩具罢了。 再说那日沈曦蕴被齐子辙找到后,两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回了齐家,齐子辙破天荒地请假了,原因竟然是自个的娘子受了惊吓,他得陪着,之后这样的消息传了出去,惹得多少人家当相公的,每日每夜都是双臂膀一阵乌青,因着那些婆娘们,太过于生气了,生气自个没有那好运道,能够嫁给齐子辙,更生气自个相公,怎么调/教都调/教不好。 这比相公的官职不行,比相公本人还差,比调/教,人家齐子辙压根就不需要人调/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齐子辙下马后,伸手握着沈曦蕴的腰肢,将她抱下马,齐子辙的双手就跟黏上了似的,不放。 齐子辙送沈曦蕴回了后院,沈曦蕴要去洗漱,齐子辙也跟到哪,沈曦蕴倒是觉得齐子辙有点烦了,转而瞪了他一眼,道:「夫君若是有其他事去做,赶紧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不行,我得看着你,我怕你又一气之下,走了,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可人疼的娘子?」齐子辙若是不说甜言蜜语,就跟棺材脸一般,说了甜言蜜语,倒是让人招架不住,有时候沈曦蕴会想,胖胖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甜话,估计都跟他学的吧?真是好的不学偏偏学上了坏的。 好在齐子辙不知晓沈曦蕴内心在腹诽些什么,否则只怕齐子辙会大声嚷着冤枉啊,他还真没有去教胖胖,至于胖胖,只怕会鄙夷地瞅着沈曦蕴,坚决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学他,这么简单的话还学他? 完全就是发自肺腑就行了。 不管如何,张嬷嬷见小两口又腻歪起来了额,倒是开心了不少,赶紧不在旁边杵着了,往自个卧房去。 翌日两人起床,齐子辙照常去上衙门,沈曦蕴则准备出门去买点东西,她还没有拜见过自个的亲生母亲。 想着昨日夜里她和齐子辙两人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觉,齐子辙伸手抱住她不放,让她安稳些,她反而将背对着的背转了过去,将脸对着他的锁骨,伸手戳了戳他壮硕的臂膀,犹犹豫豫地询问:「你说,我是不是不孝?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我的生母,死的那么惨,我竟然还一度想要讨好孙氏和父……沈宴。」 齐子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沈曦蕴以为他不说话时,他开口了,「没有,你当时还小,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你母亲在死后,却仍然用那精气生下了你,那是她对你的爱。你只有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 「你以前所做的事,不都是为了活得更好么?只要你活得好,就够了。」 齐子辙安慰的话其实道理很是浅显,她都懂,可是经过齐子辙嘴里说出来,就好似多了更多的坚定,因而沈曦蕴颔首点头。 沈曦蕴许是气昏了头,小声问:「夫君,不知道婆婆是什么样的人?」问过后,她才想起,齐子辙好像是外室子,他应该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母亲吧。 齐子辙柔声说:「我母亲,是个很温柔的母亲,她勤俭节约,针线活计做得很好,父亲的衣物,都是她缝制的。她生我的时候,已经年纪有点大了,郎中说有点危险,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生下了我,之后身子就一直有点弱。」 「那婆婆是病了么?」沈曦蕴话中的意思虽然含糊,齐子辙却听懂了。 「不是。」齐子辙叹了一口气,母亲的最后一面,他根本就没有见到,但是老管家亲自替母亲和府中的一些姐妹们收尸时曾提到,她们死状甚惨。 「我,母亲,是自尽。」 沈曦蕴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齐子辙,眼神一阵慌乱,倒是让齐子辙轻柔地笑出了声,「傻瓜,这都多少年了,我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没事,有我陪着夫君,一直一直陪着夫君,就像夫君陪着我一样。」沈曦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了这样一辈子承诺的话来,说完她脸红了,转过身子,背对着齐子辙,嚷道:「哎呀,太热了,我要睡了。」 v第04章[01.07] 此时已然入秋了,哪里会热。 齐子辙见她这样,笑着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她的背贴着她,含住她诱人可爱的小耳垂,含糊地说:「嗯,娘子可要一直陪着我,若是食言了,即使追到地狱,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曦蕴伸手要去摸自个被含住的耳朵,却被他直接亲上了手指尖。 之后,齐子辙就着势,与她亲昵了一番,两人颠龙倒凤,红帐轻摇,齐子辙来了三个回合,才放过沈曦蕴。 沈曦蕴睡前只记得,她额头上的发都湿漉漉了,手指头一根都不想动,浑身无力,腰肢酸软。 沈曦蕴睡醒时齐子辙已经出门了,沈曦蕴收拾过后,便也跟着出门去买东西,却在街上逛时,进入一家首饰铺子,听着一些低品级的妇人们议论着沈家的事。 昨日才发生的事,郡王妃,不对,是姐姐不是说让沈宴考虑考虑么?怎么大白天,沈宴以往做过的事,其他人都知道了? 郡王妃听到管家汇报说已经把消息全都放出去了,特别是一些听书的地儿,拿了剧本过去,让他们将沈宴、孙氏这对狗男女做的事全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以后他们的子孙,都会世世代代以有这样的祖先为耻。 郡王妃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沈宴,一点都没有,也没有想过要放过沈家三房,因而才出了沈家门,郡王妃就让人去唤了郡王爷过来,让郡王爷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谋臣们开始写剧本。 不过一夜之间,剧本就完成了,之后就是散发,这些小厮们就能完成了。 郡王爷看着郡王妃闹腾,也不生气,反而跟着一起闹,因而沈曦蕴才能在第二天出门,就立马看到所有人的新鲜话题,就是沈宴了。 连带着最近这几日闭关练丹药刚出关的皇上也得知了沈宴做的好事,戚贵妃更是生气到了极点,据说差点动了胎气。 这戚贵妃因着沈宴的事儿动了胎气,皇帝就更加不高兴了,御史台在齐子辙的暗示下,一本本奏折弹劾的对象,都是沈宴,包括沈宴在江南期间接收一些贿赂,接收美女的事,全都被挖了出来。 连带着孙家,也就是安国公府的公爷也被弹劾了。 沈宴并没有得到皇上的许可到殿前申辩,甚至于在钱太师重新衡量要不要救一下沈宴时,旨意就下达了,沈宴直接被剥夺了官位,连带着孙氏身上的诰命,全都没有了,幸而这京城的屋子是自己买的。 沈宴听到旨意,直接无神地坐在了地上,若不是小内监提醒他该谢恩了,他都被吓傻了。 就因着他的事,气到了戚贵妃,立马就受到了严重的惩罚。 不管如何,沈宴回不了官场了,他心心念念的爵位全都成了泡影。 沈宴接到旨意,想要跑到郡王府面前,跪下求郡王妃饶了他,却被沈老夫人派人拉扯住了,直接关进了书房,让他好好静一静,至于孙氏,得知后,直接晕倒了,算计来算计去,一切都是一场空,早知道如此,她当年压根就不会当沈宴的外室。 她到现在,才觉得当年的自己错了,但不是在对不起杨氏,而是在选择的身世上,和杨氏对她的姐妹情分,她才明白,杨氏真的很好。 但孙氏的后悔,并没有包括她抢了杨氏的夫君,因而,她不过是被贫穷吓到了。真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至于后院的姨娘和姑娘们,大部分人都乱套了,她们刚适应了京城当中奢华的生活,那些她们从来没有在河间听过的一些小故事,还有一些好看新款首饰,河间全都没有,可她们现在得回河间了。 她们知道,她们找不到好归宿了。 找到好归宿的,也超级担心他父母会让他们赶紧分手。 在京城人眼里,沈宴就是给了他们一些笑料的可怜虫,两个有权有势的女婿,全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真是沈宴运气不好,偏偏最为亏待的两个女儿,嫁的最好,果然是因果报应。 沈宴呆坐在书房,沈老夫人过来看他,他抖着手,拿着书,留着泪,小声带着儿时的哭腔告状一般道:「母亲,全没有了,全没有了,几十年的心血,全都化为乌有了。母亲,为何会如此?」 沈老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摸沈宴的头,好似小时候照顾他时一样。 孙氏醒过来后,嚷着要找两个儿子,至于沈惟湛和沈惟澈,在从同窗大部分人的指指点点中,也猜到了些许,等到到勾栏瓦舍里头玩闹一番,加之女眷们多少知道点内情,郡王妃也没给沈家太多脸面,全京城该知道都知道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郡王妃竟然抢先出手了。 就当京城上下官员们都在嘲讽沈宴,而沈家三房开始陆陆续续打包物件,准备回河间府时,沈宴志得意满地从钱太师府回来,过了三日,吏部下了条子,再次录用了沈宴,许以他六品芝麻小官,到岭南地区下头的柳州当知府去了。 齐子辙在书房中得知此消息,暗了暗眸色,未发一言。回了后院,将此事告知沈曦蕴,沈曦蕴似乎略微松了一口气。 对于沈曦蕴来说,杨氏从还未生下她就过世了,她活的十多年里头,一直都没有受到母亲的疼爱,父亲也对她疏远,可沈宴作为父亲,至少每日活在她的面前,郡王妃和其他人跟她讲杨氏是她的母亲,说心里话,她并没有太多感触。她很感激杨氏生下了她,但仅此而已,她从前几天才知道有这样的亲生母亲的存在,以及镇守西北迟迟不归的杨家的存在,他们从来都没有活在她的面前,她知道后更多的是无助。 郡王妃的愤怒她也无法感同身受,她甚至怀疑自己内心麻木了,就是个坏人,一只白眼狼。 沈曦蕴扯了一下齐子辙的衣袖,小声乖巧地询问:「他,有了官职,那祖母呢?」祖母再无情,也尽力弥补过她。 「祖母会到大伯家住,你那些庶妹们也暂时居住在大伯家,开销花费,已然付过了,至于孙氏,会跟着一起上任。」 沈曦蕴扯了一把手中的丝线,「祖母年纪大了,理应如此。今后,我只照顾些许祖母和兄弟,姐妹一场,若是真有难了,我也帮一把,其他人……就当是缘分尽了。」 v第05章[01.07] 齐子辙将她搂在怀中,并不说话,大手掌搂着她的腰肢。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嘴上倔强着,心里却暖呼呼的。 钱太师府此时坐在书房中,握紧双手捏成了拳,下巴上的胡须气得一抖一抖。他万万没有想到,秦氏半个月前出府一趟,去了寺庙厢房中,当天他正好因公务去了寺庙,沈宴竟然陪着孙氏去上香求得长子下场得中,沈宴悄悄跟随,发现了他和秦氏的事,却隐藏着不说,还想以此事要挟,拿了他不小心丢失的御赐之物为证,更为该死的是秦氏,他趁着耳鬓厮磨之时,一时兴起,送了她,她竟然没有收好。 钱太师却不知,当时秦氏被迫与之苟合,在床榻上不敢反抗,自是乖巧得很,可等钱太师用过后,冷漠转身离开后,秦氏就将钱太师给的物件扔在了房间的角落中,厌恶至极,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东西带回府内。 一想起前些日子趾高气昂地来寻他,他就胸口闷。 看着书房烛光摇曳,站了起来,往后院去,后院那些花花草草,却没有他所喜欢的,当年迷恋的女子,第一次竟然有了一丝恐惧之感,他如今十分迫切地想要去夫人边上待着,想着两人几十年的结发夫妻的情分。 只是当钱太师推门而入时,里头传出了一派温馨哄骗之言语,自个老大不小的痴傻儿子做着五六岁孩童时的模样,撒娇着单音节吐出不吃,衣服扣子还乱糟糟的,发妻发间银丝在烛光下看着刺眼,她眼角的褶皱是岁月留下的印迹,可眉眼间的柔情,让他不由得感慨,他,前半生除了与发妻融合那段甜蜜的时日,遇到了当年迷恋的女子,到失去,他一直都沉溺于自个所想要的,追逐着梦幻泡影,一切都是假象。 钱太师踏步而来,钱夫人听到脚步声,并未曾抬头,而是轻柔地哄着儿子吃东西,至于小儿子,抬头见是父亲,甜丝丝地挤出父亲两个字,钱太师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小儿子跳下椅子,趁着钱夫人走神的时候,手脚麻利地跑了。当年还未曾察觉到小儿子失智,只是以为他大智若愚,大了就好,曾请了功夫好的师傅来教起几招几式,师傅还夸小儿子手脚麻利,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钱夫人见小儿子跑远了,赶紧唤了婆子去追她,自个则端坐吃起了晚饭。 几十年的夫妻了,钱太师一抬屁股,她就知晓他拉的是干的还是稀的。莫名而来的愧疚令她不由得感概当年夫妻间的纯真,没有一丝算计。真真是至亲至疏夫妻。只是钱夫人从对秦氏下手的那日起,就终将选择一条与钱太师背道而驰之路。 看着钱夫人优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晚饭,钱太师不请而坐,对钱夫人身后站着的嬷嬷吩咐:「再拿一副碗筷来。」 嬷嬷犹豫了一会,忙应了。 若是以往,钱太师心中自是不快,可今日倒是多了很多的容忍。 钱太师见钱夫人睫毛微微低垂着,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旧例,破天荒地说:「今日这菜色,看着倒是诱人。」钱夫人手微微一顿,露出一丝微笑。 她特意吩咐了,今日上的菜都是钱太师厌恶的菜品。 对于钱夫人来说,钱太师有多少妾室,身边有多少通房丫鬟,她都不放在心上,她才是钱太师的嫡嫡亲的发妻,以后长眠,两人也会合葬,配享钱家香火供养的,也是她。 但钱夫人还是一位母亲,她作为母亲,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钱太师染指儿子的媳妇,哪怕这个儿子不懂人事,她也坚决不允许。 钱太师的回头,是她以往心底的那一丝奢求,如今,令她厌恶。 吃过饭后,钱夫人背对着钱太师,也不说话。以往一些朝中之事,钱太师都能开口跟钱夫人说上几句,可沈宴威胁他的事,他张了又合,说不出口。 钱夫人翻了一个身子,清晰的声音响起:「儿子失去了媳妇,我想再找一个,我毕竟日渐老去,总要有人来照顾他。」 「这件事不用你出面,我自会挑人。」钱太师急于补救。 钱夫人并未接话,她已然怕了那些高门之女,心里头藏着的小九九,小心眼,她儿子招架不住。 齐府中,沈曦蕴收到了沈老夫人送来的书信,里头简要写了她到沈家大伯居住之事,言语中对沈曦蕴的生母杨氏之事充满歉意。沈曦蕴看了,沉重地凝望着外头,齐子辙去了衙门。 此时,沈曦蕴揉着手中捏着的帖子,让张嬷嬷收了,还未想好回复,却见花雨小跑着进来,「夫人,郡王妃在外头等着,说是让您跟她出城一趟。」 「好。」沈曦蕴担心郡王妃等急了,只是换了外裳和出行的鞋子,就领着张嬷嬷一起出门了。 郡王妃坐在马车内,见她上来,伸手要去扶她,多带了几分以往未曾有过的热情,让沈曦蕴略微闪躲了一下。本来沈曦蕴对于郡王妃并没有太多感情,沈家从她出生到现在,若不是她嫁给了齐子辙,并未有人主动跟她说起过郡王妃。 前世她也一直不知道,让她突然对郡王妃有亲姐姐那般的感情,她确实做不到,也装不起来。 郡王妃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收回了手,缓和气氛地道:「今日冒昧请妹妹,打扰妹妹了吧?」 「没有,大……姐姐。」她有点犹豫,是唤大姐好还是姐姐更好。 郡王妃瞅了她一眼,「你能唤我姐姐,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照看过你,自个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让你在孙氏手下受尽了屈辱。是我的错。」 沈曦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姐姐,也不知道。」她是有委屈,可委屈确是为着上一世的自己,这一世,她有了齐子辙,她一点都不委屈了。 想到齐子辙,她不由得露出一丝遮挡不住甜蜜的笑容。 见妹妹脸上露出的那娇羞样儿,郡王妃作为过来人,如何猜测不出。 到了城门送别亭下,郡王妃的马车等在那,郡王妃招呼沈曦蕴吃糕点。此时远处来了一辆马车,棕色,有点破旧,摇摇晃晃。 郡王妃得到回禀,下了马车,沈曦蕴也跟着下来了。从马车停到亭外,她就猜测到,郡王妃此行并不简单。 沈宴被迫下了马车,眼眸中几分苍老之意,下颚微微发紧,并未说话,身上穿着朴实无华的直裾,郡王妃走到他面前,蔑视地看了一眼,对着身后跟来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立马跳上马车,撩起门帘,里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孙氏被拖了下来。 v第06章[01.15] 郡王妃抬脚到孙氏面前,婆子踢了孙氏一脚,孙氏双膝跪在地上,嘴巴啃了一口黄土,呸呸了两声。 「你可有想过,你也有今日?当年庵上的事,本王妃可是念念不忘。」郡王妃言辞恨意深重,恨不得将孙氏拆了。 孙氏冷笑一声,并不看沈宴,沈宴也不出手相救,她甩开乱早早垂下来的发丝,说:「想到又怎样,没想到又如何?不过,若是我知道有这一天,我一定送你跟杨氏作伴!」 郡王妃拍了拍手,空旷之地回传她的掌声,「若不是你害了我母亲,我倒是要佩服你了!」 「既然你认了,那就受了吧。」只要孙氏不死,安国公府不会有人出面。 两个婆子押着孙氏,另一个婆子拿了薄薄的木片,足足有三尺宽,往孙氏的背部打去,一下一下,足足使了十成的力。 沈曦蕴撇过眼,并不看她们。 此时,远处一行人骑马而来,前头两人是沈家两兄弟,沈曦蕴目光略微闪烁,不敢与之对视。 沈惟湛见孙氏受苦,断然走到郡王妃面前,果断跪下,道:「母有过,儿替之。我母亲一直养尊处优,若郡王妃相要出气,让我替母亲受了。」 「我并不是要出气,我是要她的命!」郡王妃淡淡地道,「怎么?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不——」孙氏声音凄惨,刚才还硬声的她,立马弱了下来,「不!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你不能伤害我的儿子!」 沈惟澈也跟着跪下,「若是不够,还有我的命!」 沈宴这才慌了,大声呵斥:「你在做什么?我要上奏弹劾你不孝!」 沈曦蕴进退两难之际,齐子辙骑马而来,翻身下马,眼中并无他人,握住她的手,「我来接你回去。」 沈曦蕴被齐子辙牵着,略微回头看了沈家两兄弟一眼,沈惟湛和沈惟澈微微摇头,齐家马车停稳,沈曦蕴被送进了马车,她反握住齐子辙的手,「夫君,我……」 「嗯?」 「冤有头债有主。哥哥和弟弟,对我不错,我……」 齐子辙摸了摸沈曦蕴的头,低头吻了下她光滑饱满的额头,「等我。」 他下了马车。 透过马车的窗厩,沈曦蕴见齐子辙上前跟郡王妃说了几句话,沈家兄弟缓慢地站了起来,至于孙氏,过了一会,也被又拉了出来,扔在了黄土地面上,尘烟滚滚。 沈惟澈将目光投向沈曦蕴坐的马车上,只停留了一会,就转移了视线。 齐子辙上车后,伸手握着沈曦蕴的手,把玩着,沈曦蕴默不作声,最近几日的沈家变故,令她有些疲惫。 回去后,本来就精神恹恹的沈曦蕴倒头就睡,齐子辙在边上守着她坐了一个时辰,才又去了衙门。 齐子辙到衙门之时,身边的侍卫小木从外头蹿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小布包,薄薄的,里头装着几张纸,小木打开将小布包放在了齐子辙的面前,拱手道:「大人,这是今早小八去外头如厕时看到的,就塞在了墙角树荫下,因着埋在土里,外头有点脏,土是翻新过的,若不是小八过去,只怕都不一定能看出。」 上头的字迹不明,只是约好了时辰,今日傍晚日落偏斜挂树梢之时,到城郊不远处凸山坳第五个石洞一叙。 凸山坳并没有什么秘密,只是郊区的一座平民百姓能够上去采摘各种野菜的山,也不大,里头有些许小动物,之所有有那么多山洞,都是人为的,翻过这座山,之后就能到达邻省,有些没有路引的百姓,都可以从这爬过去,因着下头没有衙役愿意守着。 京城的父母官也知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太清晰了,反而不好。 齐子辙并未亲自前去,侍卫小木去的山坳里头,来去不过半个时辰,小木并没有见到约他们相见的人,只是在石洞最为里头,见一堆杂乱的稻草,轻轻一摸,还有点湿润,便来回拨弄了两下,从中找到了另一小布包裹。 齐子辙接过小木递过来的东西,与今日午后看到的纸质一样,上头几行文字和一连串的数字。 郡王妃中,郡王妃一回来就病倒了,眼睁睁看着孙氏在自己手中被放,她心高气傲,心头的那股子气一下子就压垮了她。 郡王爷回来后,得知她身体不好,静静地陪在身边,两个公子回来,都让奶娘领着去书房读书识字。 「王爷,让你费心了。」郡王妃双眸带着深深的疲惫感,她知道齐子辙是个自扫门前雪的人,对沈宴没有岳父那样的尊重,能够让齐子辙出手的,只有沈曦蕴。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亲妹妹,与自己的隔阂比想象中还要大。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曦蕴竟然会出手救孙氏和沈家的两个兄弟,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这样的打击让她有点绝望。但她舍不得怪自个的亲妹妹,想着若是齐子辙能够劝说她,不就没事了,因而把这笔账算到了齐子辙的头上。 可在郡王爷看到,自个的王妃过于急躁了,她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不知情,她不能原谅自己那么多年让孙氏和沈宴活得好好的,因而急于发泄心中的不满。 孙氏即使是沈家夫人,但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女,他可以一时拿捏住安国公府,却不能保证他们不跳出来。 v第07章[01.15] 「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你累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凡事都要徐徐图之才是。」郡王妃挤出一抹笑容,闭上眼睛。 齐家在傍晚时分迎来了千金公主,千金公主下轿时见沈曦蕴亭亭玉立,惊喜连连,拉着她的手道:「江神医果然是神医,你的腿好了,太好了。」 「是好了不少,不过也不能久站。」 两人相携坐下,上了一遍茶,千金公主才略微带着担忧之情地问:「你最近,还好吧?」 「啊?」沈曦蕴这时才回味过来,千金公主说的是沈宴的事,柔柔一笑,「多谢公主关怀,事太久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如今倒是有点懵,其他倒还好。」 千金公主一听,颔首:「我今日好不容易从山中出来,跟慈仁法师说了来你这,她倒是通情达理。我姐姐被关在柴房里,至于原因,暂且并不清楚,只依稀晓得,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也是听到身边的嬷嬷在前头香殿听贵妇人提起你的事,都说你可惜了,还说齐子辙这是捡到便宜了。想去年,你嫁给齐子辙,她们倒是还觉得齐子辙亏了,如今倒是酸着嘴巴说齐子辙眼光好。」 「前几日听闻沈宴被撤职后又复职,我还想着是不是齐子辙出手的。」 沈曦蕴摇头否认:「夫君从不做这样的事。」 「你知道秦氏去了吧?我今儿从钱家门口经过,见门口又抬着一顶轿子,里头还隐隐约约有几声哭泣声。钱家这样肆无忌惮,终究有一天遭到报应。」千金公主在庵里头,天天烧香拜佛,如今嘴巴里倒有几分佛的味儿来了。 沈曦蕴微微一笑,两人说了一阵子话,这才分别,千金公主不可下山太久。 倒是吃过晚饭,张嬷嬷摇头晃脑地连连说了几句可惜之语。 沈曦蕴好奇,想要问,可张嬷嬷却闭口不谈,转移了话题。她只能藏着内心的疑问,等齐子辙回来。 齐子辙回来时,已然是到了一更天了。他上床手脚颇为轻快,瞅了沈曦蕴一眼,伸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沈曦蕴并还未睡,只是闭目养神。在他怀中略微滚烫,便不由得挪动了一下,齐子辙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附耳低语道:「还未睡?你以后不用等我。」 齐子辙的手扣着她的手,小巧的身躯安安稳稳地契合在他怀中,问着她发间似有若无的香气,整日奔波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了。 夜晚沉静如水,耳畔静悄无声,只有沈曦蕴轻微的呼吸声。如此安宁的夜晚之下,两人这样依偎着。 沈曦蕴又动了下,齐子辙柔声说:「别动。」他心疼她今日出门太过于累,并不想碰她。 「夫君。」 「嗯?」齐子辙从嗓子中挤出的音色,后头的尾音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慵懒。 「今日张嬷嬷似乎有事瞒着我,说什么可惜了。」沈曦蕴想着外头大小事,齐子辙总会知晓。 齐子辙睁开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小耳垂,似乎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沈曦蕴噗嗤一声,因着太痒了,笑了出来,蹬了下腿,齐子辙瞬间翻身,将她嘴里发出的笑声吞噬在口中。 纠缠着的亲吻瞬间让沈曦蕴迷失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伸手就去挡住齐子辙在自己身子底下作乱的手,这边遮住,那边挡不住,很快就失守了,被齐子辙一阵攻城略地,她眉毛微微颤抖,像只被抛到岸上脱离了水而干涸求生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气,双眸落泪,欢喜得全身毛孔舒张,一阵酣畅淋漓过后,嘟着嘴巴娇声娇气,不说话。 齐子辙想要伸手搂她,她扭着身子,不搭理她。 他也略微失控了,心想着不碰,却克制不住,一沾染上,就只想着抱紧她,将她融入自己的血中。 齐子辙见她跟他闹气脾气来,只能退了一步,替她裹紧小床单,硬是将她禁锢在怀中,轻轻地落下吻来。 沈曦蕴躲了几下,被他无赖的举动给纠缠住了,只能不躲,嘴里不高兴地嘀咕着:「你弄疼我了。」 「嗯,是夫君不好。」齐子辙小声道歉,压下下头的燥热之势,才柔声说:「太想你了。」 「哼。」沈曦蕴羞红脸,软娇娇地哼了一声,却让齐子辙呼吸更加乱了。 齐子辙不敢再动她,「你刚才问我什么?」 「啊?」沈曦蕴想了一会,才说:「就是张嬷嬷说了什么可惜啊之类的话,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齐子辙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沈宴的官是钱太师出的力。沈宴和你伯伯叔叔这几房确实有几分财力和前途。都说天子也有几门穷亲戚。你们沈家也是。钱太师的小儿媳妇过了没多久,大概是对小儿子过于担忧,生怕下人照顾不好。沈宴似乎让你们河间沈家村里头一户人家的女儿送到钱太师府门口。」 「之后呢?」 「听闻那姑娘前头已经定亲了,却被家人为了百两银子给捆着送上了马车,之后被塞进了轿子中,落轿时为了颜面,婆子将绳子给解开了。」 「乡下里头的姑娘,要么性子刚烈泼辣,要么力气也大,正巧这位姑娘竟然两样都是,在婆子没注意的时候,推开了婆子,冲了出来,一刹那,撞向了钱太师府门口的那座石狮子。血从额头上溅了出来。」 「可把其围观的人吓坏了,钱太师府本来开着的门也立马关了,还是看不过的百姓抬了姑娘去了医馆里头,现在还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v第08章[01.15] 「因着这事太多人看到,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齐子辙说着事儿,沈曦蕴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齐子辙见她往里头缩,知晓她心里有几分害怕,也不说穿,只是关怀地问:「可是冷了?」 「嗯。」沈曦蕴垂眸,过了许久,才问:「我,能不能让人,去医馆,给同族的姑娘送点银钱?」 「我已经发信给江畔了,他回来就过去看看。」齐子辙知晓沈曦蕴心软,甚至于齐子辙当得知此事时,不由得心中万分庆幸,幸而当时他娶了沈曦蕴,若是沈曦蕴真嫁入钱家,只怕她会步入秦氏的后途。 秦氏到底如何死的,齐子辙也一清二楚。 翌日一早,天微明,齐子辙早起去练武去了,昨夜沈曦蕴睡得有点沉,身体一直都偏向于寒凉,贴着齐子辙这个火炉,这才好了一点。 醒来时,有些迷迷糊糊的。伸手往里头一摸,一片空白,齐子辙并不在床上,她揉了揉自个的眼角,这才翻身起床。 齐子辙进来,见她坐起来,正翻动着自个的衣裙,开口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更衣洗漱。他坐在前头的圆桌等她过来吃早饭。 简单吃过早饭,齐子辙站起身,说去衙门值班。沈曦蕴就在屋子里头做一些针线活计。她虽然手艺不是太好,却也能静下心来练。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郡王妃突然来了。那时候花雨正替她把葡萄的蒂给剪了,沈曦蕴听到婆子来回禀,略微有几分犹豫,因着上次她即使再如何旁观,也看出了郡王妃对孙氏和沈家兄弟的不喜,可她还是出手了。 她站起来,才走到抄手游廊,就见郡王妃已经进了院子,张嬷嬷在前头领着郡王妃,进了前堂,沈曦蕴上前,走了进去,郡王妃见她进来,抬头温柔地望着沈曦蕴。 沈曦蕴大步走到郡王妃面前,行礼,郡王妃伸手将她扶起来,见她气色不错,说了几句家常话,这才看了张嬷嬷和身边的丫鬟一眼,似乎有大事需要和她说。 沈曦蕴让人下去,轻柔地问:「姐姐可是有什么要事?」她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要事需要郡王妃亲自过来。 见沈曦蕴一脸茫然,郡王妃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笑着说:「今日过来,姐姐有一件事,昨日就很是犹疑,不知该不该跟你说,但又想着,到底是亲姐妹,我还是怕你陷得太深了。」 「姐姐直说就是。」 郡王妃看了沈曦蕴一眼,只见她面容姣好,脸色红扑扑的,比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神色更是好了不少。 沈曦蕴微微翘着嘴唇,洗耳恭听。 「齐子辙的事,你了解多少?」郡王妃并没有避讳,反而是说了几句开场的话就直接切入重点了。 沈曦蕴啊了一声,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是来说夫君的。 「夫君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多,因为他是我夫君,我觉得,夫妻两人,应当要相互忍让,相互尊重和包容,有些事情,夫君不愿意跟我说,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再说了,夫君是我的枕边人,若是连身边的枕边人都信不过,那太过于悲哀了。」沈曦蕴眼眸中充满自信,一点都不担忧齐子辙会背叛她。 这让郡王妃蹙眉不快地说:「你太相信他了。」 「姐姐,他是我的夫君,我们以后是要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到老,相互扶持,在黄泉路上携手而行的伴儿,我不信他,还能信谁?」 想起昨夜齐子辙对她的温柔体贴,沈曦蕴柔柔一笑,不由得心头涌上了一丝甜蜜之意。 郡王妃反手握住沈曦蕴的手掌,摇头道:「可枕边人也有背叛的时候。」 「那姐姐可是有夫君背叛我的实证了?」 「没有。」郡王妃摇头。 沈曦蕴笑道:「既然如此,姐姐到底是有何要事?」为何平白无故,突然说起了齐子辙不好的话,她确实不太爱听。她的双腿是齐子辙请了江畔过来医治的,这门亲事,是她逼迫和算计来的,齐子辙一直都待她很好,她压根想不明白,若是齐子辙想要反过来算计她,那她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那姐姐为何如此说?」 郡王妃看向沈曦蕴,「你可知,当年齐子辙考中进士之前,可是在钱太师手下的阵营,他当年可是钱太师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虽然与钱太师只是座师之情谊,但到底是有那么一段渊源。可如今两人却对立。」 「是齐子辙背叛了钱太师。当年齐子辙能够背叛一心扶植于他的钱太师,如今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不会背叛于你?」 「世间男子,都是俗物,对美色的追求和对权力的狂热,这两样,哪一样都能让他们折腰。」 「可齐子辙当年明面上是因着拒绝钱太师幼女而被逐出钱太师的派系,但却因而入了皇帝的眼,这些,如今看来,都需要深究了。」 「一个对美人和权力坚决抵制的男人,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美人和权力。我怕你付不起。」 听到郡王妃如此说,沈曦蕴微微摇头,「我不清楚夫君为何会如此选择,但夫君每选择都有他的理由。姐姐可知,就在昨日,钱太师府门前的石狮子刚被血给浸过。若不是夫君娶了我,我就是那个姑娘了。」 「姐姐能够怀疑夫君,是因着对我的担忧,我领姐姐的情分。但是,我对夫君,从来都不曾怀疑。姐姐尽管放心,若我错了,也不会后悔!」沈曦蕴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心声。 沈曦蕴其实心中有几分疑虑,郡王爷不是跟齐子辙很是要好么?为何身为郡王妃的姐姐会来警告她? 郡王妃见沈曦蕴不听,只能摇头,「你想想沈宴,他就是咬着牙往上爬的人。你看他做了些什么?」 v第09章[01.15] 沈曦蕴瞅着郡王妃,看了许久,才缓缓地伸手搂着郡王妃,坚定地说:「姐姐,夫君是夫君,沈宴是沈宴,而我也绝对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看来,郡王妃是把对母亲的愧疚转移到自个身上了。 好在郡王妃还要再说下去时,却被进来的婆子打断了,说是郡王爷在门口等着郡王妃,接她回府。 沈曦蕴赶紧送了郡王妃出去。 此时齐子辙被召进宫,到了皇帝旧的道观中去。这旧道观里头刚开了一炉丹药,皇帝准备了无根之水,服用下了,在齐子辙进来没多久,就躺在榻上睡着了。 齐子辙刚要出去,却在拐角处捕捉住那闪现的黑影,齐子辙觉得此身影有所蹊跷,赶紧跟了上去,却在花园乱花从中,迷失了黑影,等他回过头时,只见戚贵妃扶着腰肢,站在他面前。 齐子辙拱手向戚贵妃行礼请安,戚贵妃上前了几步,端详了他许久,眼眸中激动之色再也掩藏不了。 她抓着自己的手腕,而江嬷嬷却从戚贵妃的身后,探出了头,戚贵妃抖着嗓音道:「齐大人,抬起头来。」 齐子辙微微抬头,却见到了江嬷嬷。 齐子辙愣住了,不等戚贵妃喊了免礼,就站了起来,他上前两步,盯着江嬷嬷,怀疑地喊:「江嬷嬷?」 江嬷嬷从戚贵妃身后出来,恭敬地道:「给二少爷请安。老奴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二少爷了,老奴也是死而无憾了。」 齐子辙将目光落在戚贵妃的脸庞上。说起来,之所以两人见面,却没有相认,除了因着戚贵妃是皇帝的宠妃,作为外臣不能将目光落在宠妃的身上,更为重要的缘由是当年齐子辙离家三个月,年岁小的妹妹因着在他离家外出游玩前,两人闹了一顿,之后那么多年未曾见到,多少也有些记不住当年人的面容,更别提戚贵妃小时候与大了张开后,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江嬷嬷在,那么,你是?」齐子辙曾经到浣衣居去查过当年被没入其中的妹妹,可是查出来的消息是,妹妹在进入浣衣局半年,就活生生被冻死了。 可,她若不是齐家人,为何江嬷嬷会在她身边? 江嬷嬷是江家的家生子,后来服侍妹妹去了,江家家生子发过誓言,终身只服侍江家人和与江家人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 也就是他过世的爹娘、兄长嫂嫂、他还有妹妹。 戚贵妃捂着脸,不敢承认,江嬷嬷不说话,齐子辙上前一步,抓住戚贵妃的手臂,细细看了戚贵妃的面容,颤抖地唤了一句:「妹妹?」 「妹妹?」 戚贵妃哽咽地应:「二哥哥!二哥哥,我再也不闹了,你就让我跟你去游学吧?我给你当小厮,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绝对不给你添麻烦。」这句话,是当年齐子辙离家前,妹妹闹腾着要跟他一起出门时两人和和气气说的最后一句话。 多少年了,不单单是齐子辙,就是戚贵妃都记得。 「妹妹!」 「二哥哥!」两人对视而泣。 齐子辙收了泪水,关怀地询问:「你为何会在后宫之中?我之后有了权势,让人去浣衣局里头找了你无数次,你的花名册已经被勾了。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人世了。」 「是,我差点不在了,是戚姐姐给了我命。我进入浣衣局半年不到,那年冬天,格外冷,因着刚进不久,我也不会干活,被管事罚了,和戚姐姐一起到了外头去打水,却不料,戚姐姐和我遇上了不怀好意的太监,戚姐姐为何护住我,被打了,夜里发烧,不过两天,就走了。」 「之后,我趁机顶替了当时已经挑了戚姐姐去掖庭的名额,出了浣衣局。因着浣衣局当年的管事也不敢声张我不是戚姐姐,我这才以戚姐姐的身份活了下来。」 「哥,我如今已是宠妃了。二哥哥可能不知道,当年抄家那日,血漫庭院……」 「那天和寻常时候没有什么不同,我刚接到二哥你从外头送来的信件,是邮差亲自送到门口给管家周伯的。慵懒的堂妹破天荒出了自个的院子,那圆润的小脸红扑扑的,奶声奶气地跟我说她要瘦下来。嫂子正在愁成亲半年了,还没有孩子。母亲携着嫂子,在小客厅里头说着悄声的话,安慰嫂子。」 「我还听到大雁飞过的叫声。身边的婆子念叨着园子里头的落叶难扫,在背后埋怨父亲附庸风雅,还要往里头移栽菩提树,听说菩提树有时候换了叶子,一颗树都换,那几日的叶子落得快,打扫的婆子嫌弃麻烦。」 「堂嫂肚子里头刚有了孩子,二房里头的婶子总算露出了笑容,没得天天逼着堂哥勤学苦读了。」 「还有,二哥,我们经常去的荷花池塘里头的鱼,那天它们都跳了出来,要知道,平日里它们可狡猾了。吃了我们多少鱼饵,都不见上钩。」 「我还答应了大堂姐,过几日跟着她一起去宴会,她看上了秦家的一位公子。」 「不过就一个时辰,堂堂京城里头跺脚都能震三震的齐相府,出过帝王和无数相爷的兰陵齐家,两个时辰之内,全都倒在血泊当中。」 「满怀希望的大堂姐被持刀的侍卫追着跑,最后心一横,跳入了池塘中,再也没有飘起来。大堂嫂被押在后头的小院子里时,趁着侍卫不注意,直接摘了两边耳垂的金坠子,吞了进去。小堂妹被流着泪水的婶子亲手推入井下,只为了她活着不受罪。大嫂在前一刻正好出了角门,是下人救了她离开,至于母亲,在侍卫冲到正院之时,着装容貌都端庄肃穆,听着抄家的大人念着那荒唐的旨意,只是端坐无言。」 「在侍卫要将她押走时,求了侍卫稍等片刻,在卧房里头,上吊自尽了。」 「府内的婆子和仆役,逃出去的寥寥无几,未曾逃出去的,要么投湖自尽要么就是在牢狱中撞墙而亡了。」 「不过短短时辰,偌大的齐相爷府,就这么没了。」戚贵妃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她情绪过于激动,微微隆起的肚子痛了几下。 她不由得伸手抱住自己的肚子,她裂开嘴对齐子辙笑:「二哥,那时候你在哪?」 v第10章[01.15] 「我刚进城,看到一队人往我们家的方向冲去,有点惊讶,跟着跑过去,听到了旨意……我,对不起!」齐子辙听到了当年齐相爷府中惨绝人寰的哭嚎声,他那天的眼睛都红肿了,衣服也被江畔扯破了,江畔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死命地拦住了他自投罗网,及时将他拉出了城,若是晚一步,抄家名单一下来,只怕他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戚贵妃柔柔一笑,「没事,二哥。我很庆幸,你能逃出去。至少,为我们兰陵齐家,留了血脉。兰陵齐家没有被狗皇帝给灭族!」 「江畔想救你,却看到你被押进了囚车里。」 「原来,表哥,还来救过我!」戚贵妃呐呐地说,「这样就好,我不怨表哥了。表哥他,还好么?」 「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他一直挂念你。」齐子辙如实转告江畔过着形单影只的日子,「他很自责和后悔。」 戚贵妃连连摇头,「不,二哥,表哥活着就好,江家没有被我们齐家连累,就好。我与表哥,终究是有缘无分吧。」 「你,身子还好么?怎么会入宫?」 戚贵妃苍然一笑,「不入后宫,我怎么寻你?不入后宫,我如何报仇?我每日每夜只要想起我们家的深仇大恨,常常夜不能寐。这个孩子,是我的工具罢了。二哥,你放心,你的官职,还会再升。如今后宫中,以我独大,等狗皇帝心情好,我定然帮二哥进言,到时候,后宫由我把持,前朝由二哥掌控,让狗皇帝的江山为我们齐家陪葬!」 齐子辙其实脱离钱家,转而投到皇帝手下,也是生了报仇雪恨之心,但他不想让自个的妹妹担负重任。 「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戚贵妃坚决地摇头道:「不,二哥,这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心愿!我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个狗皇帝,我要狗皇帝断子绝孙!」 「对了,二哥,你娶了沈宴的女儿?」戚贵妃蹙眉不快地问,「你可知道,当年我们百年兰陵齐家的覆灭,沈宴也出了一份力!二哥,和她和离吧。我们,不能对不起齐家的列祖列宗!不能对不起在地下的爹娘!更不能让族人死不瞑目!」 「小妹,那是沈宴的罪,不要强加在你二嫂的身上。」 戚贵妃瞪大了眼睛,质问:「二哥,你是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了么?你别忘记了,你是兰陵齐家唯一活着的男丁,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报仇,血刃仇人!钱太师、沈宴、秦家,皇帝,他们都是罪魁祸首!他们就是死上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足为过!」 「二哥,你竟然为了美色,手软?」 齐子辙见妹妹有点疯魔了,将目光落在了后头的江嬷嬷身上,这些想法,定然有一部分是江嬷嬷经常跟妹妹说的话。 「我没有,但你二嫂,救了我一命,若是没有她救我,只怕你就见不到我了。」 「是么?既然如此,那就和离啊,我们没有要她的命,不就还清了人情么?她父亲,欠了我们齐家多少人命?」 齐子辙上前,紧紧抓着戚贵妃的双肩,轻柔地唤她,「妹妹,你忘记了么?父亲一直都教导我们,不迁怒他人,你二嫂和沈宴,没有关系,她的母亲,也是沈宴害死的。」 「哦。」戚贵妃沉默了一会,才说:「既然二哥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你不要想赐我美女之类的事,若是如此,你以后就再不是我妹妹了。」齐子辙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提前警告她。 戚贵妃怔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二哥对沈宴的女儿竟然如此上心,她正要反驳之时,江嬷嬷轻轻在后头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只能作罢,「好,我答应二哥。」除了这些,还有其他方法,比如,她死了。 齐子辙与戚贵妃两人谈话足足耗费了两刻钟,之后齐子辙才出宫回家。 到了家时,沈曦蕴正呆愣着坐在梳妆台的铜镜边上,手里捏着木梳,齐子辙顺手接过,以往他也曾帮她梳过头。 刚看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是木梳坏了,一看,木梳的齿轮完好无缺,并没有任何缺陷,再看在一旁带着的张嬷嬷,也未曾有任何提示,便一下一下地梳了起来。 沈曦蕴让张嬷嬷赶紧去准备热水,齐子辙刚回来,正好沐浴洗漱,自个拿过木梳,闹着说要自己梳理。 她只是对郡王妃的那些话有些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郡王妃要如此挑拨她和夫君的关系? 她很想问问齐子辙,是不是他得罪了郡王妃自个都不知道? 不过她并没有问出口。 两人洗漱后,照常躺在床上,放下纱帐后,沈曦蕴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干涩,她转过身子,对着齐子辙推了一下,说:「你去把梳妆台下头的眼药水拿过来,让我润润眼睛。」 齐子辙认命地下床帮她拿眼药水,滴了滴,见她闭目养神了,这才上床盖好被子,见她不动,以为是没啥事了,想着今天出宫妹妹的话语,总觉得作为齐家人的脾气,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若是进宫,小心一些,除非旁边跟着我,或者千金公主,其他人都不要跟着走。」他还是有些担心妹妹想不开,钻牛角尖。 「知道了,我都晓得,再说了,我肯定进宫会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不过啊,皇帝听说忙着练丹药就没空了,哪里还有什么宴会?」 「嗯。你说的对。」齐子辙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对了,今天郡王妃过来了。你是不是拉着郡王爷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说?」齐子辙轻声问。 v第11章[01.23] 沈曦蕴伸出双手,紧紧抱着齐子辙的头,瞅着他明亮毫无睡意的双眸子,道:「郡王妃今儿说的话,都是你的坏话,你肯定得罪她了。」 「我没有。」 「你好好仔细想想?」沈曦蕴提醒他,「也许是为了别人得罪的呢?」 「那还真有一个。」 「谁?」沈曦蕴吃惊地望着齐子辙。 「你。」齐子辙吐出这个字,却满嘴都是心酸。 「我?」沈曦蕴觉得他说得有点毫无道理啊。 齐子辙颔首,「肯定是你,上次郡王妃在亭中为难孙氏和沈家兄弟,你让我过去求情。定然是这事,全都放我头上了。」 「额……不会吧。」 「怎么不会?毕竟你是她从来没有照看过的亲妹妹,她对你自然有所愧疚,又要人背锅,我不正好?」 沈曦蕴:……你说得好有理由,让我无力反驳。 她只能伸手拍了拍齐子辙的脸颊,安慰地亲了亲,结果,把齐子辙给惹毛了,直接压了上去,不用说,这一夜,沈曦蕴又没有睡好。 出京不过往东南方向行驶十多里路,依着边上一条小人工河流,高高耸立的陡峭山峰正是明山,北面是一侧飞流直下的瀑布,陡峭的崖壁,光秃秃的石头透亮。这座山的半山腰,有一座道观,道观足足有近千年历史,历经风雨沧桑变幻,屹立不倒。 道观名为三清观,树木繁茂,有隐士与高人修行,只很少露面,皇帝对三清观却没有太多好感,只因当年据说皇帝降生之时,道观里头的一位道士竟然算出了皇室中此时出生的皇子定然会成为祸国之主。 据说因为道士如此预言,以至于皇帝出生之时,便失去了宠爱,若不是长大后品行端正,又有了一番运气,前头的那些皇子死的死,残的残,独独留下这样一个完好无缺的独苗苗,这才有了皇帝上位一事。 为何皇帝之后竟然没有厌恶了道观?皇帝刚登基不久,也曾厌恶道观和道士,可却在一年后得了大病,让人过来祈福,也就道士有些作用,因而皇帝这才恩宠于道士,立志修行。 这三清观半山腰之景致,也十分壮丽。若是人站在道观悬崖边上,可看到后头的瀑布奔腾不息之势以及轰隆作响的声音,飞溅起来的水花,令人不由得心胸开阔万分。 一些京城中的学子,在道观败落之时,也常常到道观中来,倒不是修行,而是为了看看这奔腾的江水以及远眺万里河山,因而做些诗词歌赋,以便流芳百世,说来说去,这也是文人骚客的一种消遣和推荐方式。 因而,这座道观越发不像是清净修行之所了,反而成了学子聚会之地。更为有趣的是每到金榜题名、学子进京赶考之时,三清观可是一点都不冷清。 前头那些学子留下了在三清观看瀑布留首诗的附庸风雅的名号,很多学子为了能够出个头也要来这走一遭,不图将诗作刻在上头,倒是可以让人品评一番。 亭子和道观的几面墙都刻满了题作。学子们散去后,留下那些个京城的贵女们,打探清楚了今年新进学子的诗作刻在哪头,便会几人一起,点评一番,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贵女,对才华横溢的学子有几分好感,这可以算是榜下捉婿的前瞻了。 当沈曦蕴接到郡王妃的帖子,约在三清观时,还有几分茫然,还是张嬷嬷跟她说道了一番,她才知道这三清观。 前世虽然听人说过一两句,但她出门少,去宴会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即使去了,也很少人愿意跟她说话,她只能默默在边上当摆设。 郡王妃前日才说起了齐子辙的坏话,本来她是不想赴约,但张嬷嬷却劝说了她,说到底是亲姐姐,她总不会害了她。 可在她眼里,沈宴这样的父亲都能害她,更别提是郡王妃,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她终究没有多说话。只能答应下来,临齐子辙出门前,跟齐子辙说了一声。 齐子辙听闻她跟郡王妃有约,略微蹙眉不快,但还是让她赴约了。 沈曦蕴上了马车,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名山脚下,又一炷香的时候,到了三清观门前,刚下马车不久,就听到了后头马车来的声音,那是郡王妃的马车。 她略微站住,等郡王妃马车停住。 郡王妃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问好,见她面色无忧虑,才稍稍放下心。 两人进了三清观,因着两人都不信这些,只是到处走走看看,才到了亭台中,亭台四周并无人,郡王妃也未曾说话,本以为三清观中的道士都走到了其他的道观中,没想到,还有道士捧着茶水和炭火烧炉过来了。 一看年岁不大,见沈曦蕴一脸惊奇,郡王妃解释:「三清观道士不多,大部分都到山里头清修去了,每日都有几个道士值班,今日来之前,已经派了人上来说不用接了,人才少了不少。」 小道士并不怕生人,送好茶水,这才开口说:「贵人们慢用,小道士先下去了。」 「这边有我们在,等会还有一人过来,你们记得安排人到山门口迎接一下。」小道士颔首答应了。 「还有人过来?谁?」沈曦蕴并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过来,听郡王妃的言语,这道观好似她包了一般。 「嗯,还会有人过来,你认识。」郡王妃先卖了一个关子。沈曦蕴在心中过了好几个人,都觉得不是,若是千金公主,那郡王妃定然不会如此说。 v第12章[01.23] 既然她不说破,她也就不硬逼迫她说出来到底是谁了。 过了一会,只见一姑娘身形略微显瘦,双背微微向里头躬着,敛容带着愁,脚步快速地往这里头来。 沈曦蕴瞅了几眼,站了起来,惊讶地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是孙尚香。 「你怎么过来了?」虽然沈家和孙氏闹翻了,郡王妃也厌恶孙氏,但对于孙尚香,倒是没有迁怒。 孙尚香跟郡王妃行礼问安,一番道谢后,才说:「是我求了郡王妃约了你过来。蕴儿,这事很是重要,也是我亲眼看到的,我觉得一定要跟你说才行,要不我心里放不下。恐怕寝食难安。」 「有何事,你尽管说就是了。」沈曦蕴第一次见孙尚香如此见外。 孙尚香的顾虑也有她的道理,都说成了亲的人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出阁的姑娘都一心向着自个的夫君了,她说出来的话,只怕会毁了沈曦蕴的家庭。 但作为闺中好友,明明知晓她的夫君有问题,却不发一言,对于她来说,她做不到。 「你要稳住,保重自个,千万不要生气。」 沈曦蕴笑了笑,「你说吧。」 「我,昨儿太妃有请,这才入宫去给太妃请安了。」孙尚香的母族有一姑太太当了先帝的嫔妃,也是个位分不高的,因着安分守己,命好,曾经救助过皇帝,在皇帝最为困难的时候,有了那么一次一饭之恩,避免了被送去清修的命,一直住在皇宫中锦衣玉食。 她最为疼爱的小辈当中,孙尚香就是其中一人。 每每半个月,都要见孙尚香一面。当年太妃在皇帝面前还颇有几分的威严和话语权,听说还笑着跟皇帝讨了口谕,若是皇帝生了太子,定然要让孙尚香当个一嫔妃,也不奢求什么太子妃之位了。 只不过就是个嫔妃罢了,皇帝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答应了。 因而孙尚香在安国公府里头的地位,与其他的堂姐妹们来说,又有点不一样,很多人都暗地里头妒忌她。直到皇帝几十年了,都没有生下一位成年的皇子,这才让其他人从妒忌转成了嘲笑。 不过孙尚香却松了一口气,在皇宫中,并没有像旁人所看到的那么好,虽然锦衣玉食,可事也多,人心叵测,还不如好好儿嫁个平凡的人家。 也就是孙尚香这样的性子的人才会如此想,若是其他人家,只怕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去了。 不管如何,孙尚香终究没有进宫,太妃虽然略微遗憾,但想着皇帝如今的荒唐,也就释然了。 至少,自个最为喜欢的小辈,不用像自个一样,每日数着日头过日子,跟守活寡没太多区别。 孙尚香长大后,也更为怜悯自个疼爱的太妃,只要太妃一召见,定然进宫,即使手中有要事,也会放在一旁,倒是有了孝顺的名声传了出来。 前世沈曦蕴也知晓孙尚香和里头太妃的关系好,可惜太妃后来身子不太好,好似不过一两个月,太妃就要去了。到那时,孙尚香的亲事,就拿捏在了她父亲的手上。她父亲自然希望自个的女儿能嫁个有助于安国公府的人家。 最后孙尚香嫁的人家虽然有些许权势,但是,孙尚香也活得很惨。她嫁入瞿家后,操持家务,可她的夫君却在外头沾花惹草,她所看上的文人学子,竟然高中了,之后娶了妻子,过得幸福美满。 而她,因着毁了二人的誓言,被记恨,连带着后头孙尚香的夫君闯祸了,还要她去担保,她去求了那学子,学子不答应,反而侮辱了她,最后,她的夫君被流放了,她被贬为奴,被学子买回了家中。 在她死之前,听人说,孙尚香后来成了那学子的妾,生下一个儿子,血崩而亡,孩子被抱到了正妻下头抚养。 孙尚香死后,学子再也没有纳妾,因着学子的正妻生不下男孩,孙尚香的儿子成了学子唯一的香火,其实孙尚香命不太好,但她的儿子命不错。 到沈曦蕴死之前,孙尚香的儿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已经有了小神童的称号。沈曦蕴倒是觉得,孙尚香此时更应该照看好自己才是。 快要到了入冬时节,外头突然刮来了一阵风,吹得她们长裙飘飘。钻入脖颈间的风有点冷,沈曦蕴此时眼神空洞,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孙尚香见她眼中无神,以为自己想要说的事被她已然知晓,多少有点不知所措,望向郡王妃。 郡王妃轻轻唤了一声,「蕴儿?」过了一会,沈曦蕴才回过神来,见她们二人担忧之情,轻柔一笑,道:「你接着说。」 孙尚香点头,长痛不如短痛。 她将另一只手紧紧握在沈曦蕴的手间,柔声道:「我进宫看长辈,出宫殿之前,想着御花园里头有一枝月季最为鲜艳,正好配上我新做的衣裳,跟长辈说了,允了,我这才过去。」 「可是那月季过于扎人?」沈曦蕴搞怪地回嘴,她听不出孙尚香到底要说什么。 「我去的时候很早,没有人,后头有一簇小树丛,里头好似有一只小猫钻了进去,我一时心急,就跟着也钻了进去,等到要抱着猫出来时,听到了脚步声,扒开树丛一看,正好是戚贵妃与齐大人在那说话。」 「我听不清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只是戚贵妃时不时地伸手去抓齐大人的手腕,齐大人并没有拒绝。」 「更为重要的是,后头戚贵妃好像哭了,齐大人竟然还上手搂着她,安慰她,两人关系看上去很是亲密。」 「听闻戚贵妃有了身孕,这……我自是知晓,随意诽谤戚贵妃的清白和污蔑龙种,那是死罪。我,觉得,你回去,问问齐大人,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若是能提早知道,早点和离,就算沈家破败了,有郡王妃这样的姐姐,总会有出路,再说沈曦蕴的腿伤好了。 v第13章[01.23] 沈曦蕴转头看向边上淡漠地坐着的郡王妃,很是好笑,这个姐姐到底是要做什么?前十多年,根本就没有在她的人生出现过,得知了自己的存在后,就开始插手他们的生活,她凭什么这么做? 孙尚香也帮着她?不,孙氏与郡王妃是死对头,孙尚香若不是没了法子,否则不会帮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子辙对她的好,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可是,孙尚香为何要骗自己?还是夫君骗了她? 沈曦蕴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个说的是真的,哪个说的是假的。 后头的瀑布声声作响,气势磅礴,沈曦蕴揉着自个手中的手帕,顿了许久,才反而握紧了孙尚香的手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我相信夫君,他不会如此对我。」 「我想,他们可能就是个故人罢了。戚贵妃和夫君是故人也未尝不可。」 孙尚香想再开口劝劝她,郡王妃制止了,她只是在旁许诺,若是有了什么不方便的事,她来处理。 「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 「没有,丫鬟都在外头等着。」 听到她这么说,沈曦蕴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管真假,这件事暂时都不会牵扯到他们齐家的头上。 可,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简单。 戚贵妃哭红了脸进屋子里头,皇帝已然坐在上头,面黑瞅着进来的戚贵妃,质问道:「你怎么了?眼圈都哭红了?出了什么事?」 戚贵妃在外头已经让丫鬟揉过了,却还瞒不过去,但她不想多说话,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大概是臣妾的皮肤娇嫩,才吹一会风,被外头的枝桠滑了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 「这么一说,倒是御花园里头的枝桠不对了?别是,见了什么人,什么事吧?」 戚贵妃扶着自己的腰肢,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学着以前在宫中见过的大肚婆的样儿,倒是有几分意想不到的韵味。 她从话语中,倒是听出了皇帝的几分话中有些许逼迫和疑问。她扶着肚子,跪在了皇帝面前,柔声道:「皇上,若是臣妾不好,只管怪臣妾就是了,何必闷坏了自个的身子。」见戚贵妃如今虽然打着肚子,可年岁尚小,那几份柔情万种,与眉色之美,若是平常,看着自然是赏心悦目,可今日,若不是看在腹中皇儿的分上,戚贵妃早就被拉下去处理了。 「你自个干了什么好事还要朕跟你说?朕问你,你刚才去哪里了?」 「臣妾,到御花园走了一趟。」 「好,你为什么一个人去御花园?你见了谁?」皇帝松口质问,戚贵妃听出了皇帝话中深意,蹙眉,作出了几分假装,说:「皇上,您冤枉臣妾了。」 「怎的?」 「臣妾是去了御花园,可臣妾见的人是齐大人啊,您就算不相信臣妾,总是要相信齐大人吧?」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臣妾,臣妾怕说了,您会杀了臣妾。」 「你若是不说,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么?」皇帝站了起来,对于男人来说,最为可恨的,就是被自个的女人劈腿了。 戚贵妃摇头默默流泪,皇帝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想踢向戚贵妃,可见戚贵妃那凸起的肚子,只能缩回了脚。 「你给我说!」皇帝怒吼。 戚贵妃磕头不语。 皇帝坐在了上头,缓了一口气,诱哄她:「你说吧,朕饶了你们。」 「其实,臣妾与齐大人,是同母异父的关系。」 「这有何不能说?」皇帝不快地反问。 戚贵妃垂目恭敬地道:「当年,母亲是齐家主在外头豢养的外室,生下了兄长,本以为养兄长到大,终身当个没名没分的人就是了,不料,齐家主的主母,也不知从哪儿知晓了母亲,竟然带着人过来,砸了一通,听母亲说,当时椅子全砸烂了,外头围了一圈的人,左邻右舍这时才知晓,这个女人竟然是个外室。」 「母亲连出门都困难了,围墙外头,总会扔进来一些烂菜叶子,出门买菜,没人愿意卖给母亲,就这样饿了几日,本以为齐家主回来会好,没想到,齐家主回来后第二日早晨,兄长就不见了,连同齐家主,之后又来了人赶母亲离开那座院子。」 「母亲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身一人,流落乡下,这才遇到了父亲,被迫无奈,嫁给了父亲,成了农家妇,谎称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家乡落了难,这才流浪到了此处。」 「后来,臣妾去查了,才知晓,其实内里,竟然是齐家主母威胁,若是齐家住敢再养着母亲,她就趁机下手,除了哥哥。」 v第14章[01.23] 「因着母亲本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并没有做惯那些农活,养了我到懂事五岁时,就去世了,临走前,声声交待我定然要去沛县齐家找哥哥。」 「可我在七岁,就被狠心的继母给送进了宫中,机缘巧合,得知齐大人原来是沛县家主的儿子,又有打听到了齐大人的身世。昨日见齐大人好不容易入了一回宫,这才急于相认。」戚贵妃所言句句准确,皇帝心中的疑惑,已经去了八分。 但他也未曾全信,只是立马招了齐子辙进宫,细细询问了一番,两人说法并没有任何出路,这才信了九分,之后又派了身边的侍卫去查了一番,但当年侍卫早就将齐子辙的身份查过了,不过十分钟左右,就把齐子辙的身份资料递了上来,皇帝看了几眼,见并未曾出错,也就不说什么了。 沛县的齐家主确实有过一个私生子,只是这个私生子在接回齐家没多久就去世了,身子弱,带回齐家也是生了重病的缘故。 在私生子去了不久,齐子辙就被接进了沛县齐家,以私生子的身份活了下来,而私生子的生母也确实嫁人了,只是跟这位原本的戚宫女没有关系,但两家都在一个村子里头,这才能够把这些不是事实,做成了事实。 加之就算侍卫查出来,也不会将实情跟皇帝说,毕竟他们已经被齐子辙给收服了。齐子辙才是他们真正的领头人。 对于他们来说,皇帝不过是被架空了而已。他们作为汉子,定然不会抛弃齐子辙,再说,他们很多人早就已经看不惯皇帝的做法了。 在马车上,沈曦蕴面容露出了几分不快和纠结,深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着孙尚香所说的事,张嬷嬷在一旁伺候,见她愁眉不展,问了几句,沈曦蕴知晓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是淡淡地说:「我不知道,姐姐到底是为何,竟然心存了挑拨我和夫君的心,一次不成,又来一次。」 张嬷嬷一听,也觉得郡王妃不像话,哪里有姐姐总管妹妹家的事,可她到底是郡王妃,不是其他人能够招惹的。 这么一想,只能劝了沈曦蕴忍下来,「夫人,若是下次郡王妃再过来,您不如说睡着了,推脱过去,不见就是了。」 「你说得对,也只好如此了。」 眼见着离齐家越来越近了,沈曦蕴深吸了口气。 到了齐家下了马车,沈曦蕴随口问了一句管家周平,「老爷可回来了?」管家周平正巧要到书房去回话,听她询问,便说:「老爷刚才回来了一趟,还没坐稳,就让皇上给急召进宫了,怕是要晚点才能回府了。」 「行了,我知道了。」沈曦蕴被张嬷嬷扶着往后头走去。 在道观里不过是粗茶淡饭,因着道观里头的道士手艺也一般,对于她们这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妇们来说,到底有点伤,道观上的菜量也不多,只是一小碟子。 三人吃的量有点小了,不过这样的吃食却不便宜,即使他们知道,也不过是为了能够买个安心,买个心稳,不管是郡王妃,还是沈曦蕴,掏钱都很爽快。 到了家中,自然腹中有点饥饿。用了吊着的鸡汤锅里头温着热鸡汤,袅袅的烟吹起,从厨房里头散发出一丝香气,这是张嬷嬷跟着出门前吩咐的。 哪一处道观都是如此,哪一处人的人性也不过几种。 好在有张嬷嬷的安排,这才好了不少。沈曦蕴往水室里头沐浴过后,微微湿润的头发被揉搓了一会,片刻,张嬷嬷就端着一碗鸡汤面进来了。 鸡汤面用略微黄的鸡汤做底,这是整只母鸡熬出来最为精华的汤汁了,把鸡胸脯肉撕成了一小肉丝,用冷油下热锅,快速翻炒后,加了一丁点芝麻。 炒锅边上还有一水锅,把拉好的面扔进里头煮到水冒起咕噜咕噜的泡泡,这才盛了起来。拿来一大砂碗,将面放入碗底,往里头浇下汤汁,又往上头摆了鸡丝肉和一些丝条条的萝卜丝黄瓜丝,为了解腻。 之后,又烧了一勺子油,浇在了上头,爆出了香味,撒了香菜,这才让小丫鬟端了上来。 沈曦蕴见有黄、有白、有红、有绿的搭配,食指大动,胃口大开。但分量到底有点多,不过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沈曦蕴正推开面前的面汤,齐子辙进来了,见还剩下一点,便坐下,将面汤拿到了自个面前,张嬷嬷见了,赶紧道:「老爷,厨房还备着。」 「夫君,这……」沈曦蕴不清楚沈宴有没有吃过孙氏剩下的东西,但好似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做过。 这么一想,总觉得不太好,因而想要出手阻止。 齐子辙摇头,柔声道:「没事,你我是夫妻,再说了,我以往过的有些日子,是连吃这剩下的面汤都没有。」 「我不嫌弃你。你洗过了?擦干了?赶紧到床上躺着,可别着凉了。」齐子辙叮嘱了几句,将面汤里头的一半面吃进了嘴里,又喝了几下,几口汤下来,肚子就饱了,张嬷嬷问还需要再上不,他也拒绝了。 跟着去了水室洗了干净后,敞开了衣服,进了卧室,直接上了床。齐子辙顺手将沈曦蕴搂在了怀里,问起了她到三清观可有些什么稀奇的见闻。 沈曦蕴摇头说没有,休息了一会,才忍不住询问:「我听周平说,你刚才进宫了?为了什么事?」 「嗯。一些公务。」齐子辙停顿了一会,终究没有告诉沈曦蕴。 沈曦蕴倒是听出了里头的几分隐瞒,便又说:「今日孙尚香也到三清观了。她说她前儿进宫,去了御花园了。」 她是背对着他,说着话,因着被子拉到了下巴下,她又特意说话的声音被被子捂住,听着倒有点像是委屈的样儿。 齐子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她强制转过来,可见她面容既不笑,却也没有伤心流泪,他下了床。 沈曦蕴以为他生气了,要撇下她离开,坐了起来,不由得真有了几丝委屈上了心头,眼眶红了一半。 v第15章[01.23] 却不料,齐子辙只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得直接连着被子裹着她抱在怀中,好似哄小孩一般哄着。 「乖,别哭,是夫君不好。我只是去看看我们门外有没有人。」 「本来就是你不好,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不知道孙尚香那么说时,我多尴尬,多难过,若是一切都是真的,你让我怎么办?你若是敢做出这样的事,连累了我,那还不如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 「你,你若真敢如此,我,我就和你和离!」沈曦蕴鼓着勇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在马车上,回齐家的时候,她就这么打算了。 齐子辙一听,黑了脸,将她抱得更紧了,「不许再提和离,再提我就打你屁股了!」 沈曦蕴撅着嘴巴,侧过头,跟他闹起了脾气。 齐子辙哎了一声,感叹道:「你真是娇娃娃,我的小娇娇。」说着他自个都笑了起来。 沈曦蕴反驳道:「才不是呢。」 「怎么不是?瞅瞅,都生气了,一点委屈都受不了。」齐子辙打趣说。 沈曦蕴怒瞪回去,「这怎么能够叫一点委屈?你若是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那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齐子辙摇头,「好好好。不过你放心,夫君还等着跟你白头偕老,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个事来。」 「只是,娘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不能再说给其他人听,连张嬷嬷和花雨都不行。任何人都不可以,除了你我二人知晓。你若是能保证,我再说。这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齐子辙突然敛容,面带几分肃色,这是沈曦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沈曦蕴见他如此严肃,颔首道:「你说,我定然不会说出去。」 齐子辙将他的身世说了个一清二楚,连带着戚贵妃与他乃是同胞兄妹,还有胖胖与他只见乃是亲子侄,以及见到皇帝后,如何跟戚贵妃一起隐瞒皇帝知晓他们二人的父母到底是谁,全都说了一遍。 沈曦蕴张大了嘴巴,她真的想不到,面前这个齐子辙,并不是沛县齐家的私生子,反而是兰陵齐家案中死里逃生的二公子。 她还记得,当时年岁虽然小,却在赴宴时听起他人说起过兰陵齐家的二公子,有神童之称,没想到,竟然就是齐子辙。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齐子辙前世要绊倒钱太师了。她记得当年兰陵齐家的案子,就是钱太师下的手,还有沈宴。 「你,不恨我么?」是啊,还有沈宴,钱太师为了齐相爷的位置陷害了兰陵齐家,而沈宴也是为了自个的利益,在里头掺和了一脚,若沈曦蕴是兰陵齐家人,如何不恨钱太师一家人和沈宴一家人。 可是当年,为何齐子辙还派人去寻她?难道因为她上辈子跟钱家与沈家都有关系,因而恨上了她么? 齐子辙将吻落在她唇边,「傻瓜,当然不恨你。你是你,沈宴是沈宴,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和沈宴、沈家混为一谈。」 「戚贵妃,忍辱负重,她……不恨我么?」沈曦蕴想着若是自个还年幼,本来是个骄纵的姑娘,连公主都比不上,却一夜间成了阶下囚,亲眼见到了整个相府的覆灭,如何能不恨? 那些在她面前死去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啊。都是前一刻还跟着她说说笑笑,下一刻就满面血腥的人啊。 戚贵妃定然不是冷血之人,这才会选择了一条最为难走的路,更别提在浣衣局里头了,年纪那么小就进去,手都要被洗烂了。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个的兄长娶仇人的女儿?将心比心,若是她也不甘愿。 齐子辙并不想隐瞒戚贵妃的想法,但他也不想吓到自个的小娇娘,只能说:「你要记住,以后进宫,只许在我身边,若是我不在,一步都不能离开原地,所有人都不能信。」 「好。」听齐子辙如此说,沈曦蕴有什么不明白呢,戚贵妃,果然想要她的命。 齐子辙这晚将沈曦蕴紧紧抱着不放,沈曦蕴稍微一动弹,他就醒过来,呆呆看了许久,又搂得紧紧的,生怕她出了差错。 翌日醒来,齐子辙竟然破天荒在应该上早朝的时候请假了,特意陪着沈曦蕴吃早饭,陪着她在院子里头逛着,特意不上朝。 等到第二日下了衙门回来,跟着齐子辙一起回来的,还有皇帝的一道圣旨,直接封了齐子辙为太师了。 沈曦蕴听着上头的旨意,震惊万分,跟着齐子辙一齐谢恩后,她还觉得这是一场梦,若不是张嬷嬷和周平都恭喜声连连,她都要以为一切都是自个想太多了。 若是京城中一般人,升官都是要宴请宾客的,但齐子辙有了这个封号,只怕是沾了戚贵妃的光,齐子辙只是默默接受了。 至于另一边,钱太师却被皇帝突发的旨意给弄得十分恼怒不快,兰陵齐家的齐相爷把持朝政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第二个相爷,他倒好,在他的任期,出现了一个比他更为年轻的皇帝亲封的太师了,这个太师,还是他的死对头。 这让钱太师如何能不惊惧? 钱太师的惊惧才只是开头。 夜里钱太师没去其他小妾的房间里头,背着手,迈着大步,沉重的背影跟拖了好几十斤重的米一般,缓慢地走了进来,钱夫人已经洗漱过后,听着身边的婆子说着京城里头的趣事儿,勾起一抹笑。 v第16章[01.30] 外头丫鬟问安行礼的声音传入了卧室里头,钱夫人瞅了婆子一眼,缓慢地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等着钱太师进来,今日钱太师的面容充满疲惫,眼角也比往常多了几分疙瘩,钱太师坐到了一边的躺椅上,闭目了许久,都未曾闻到那一股令他安心的香气。 他眯着眼睛,烦恼地睁开了,侧头望向不远处的钱夫人,只见她揉着侧边的太阳穴,婆子正双手捏着她的肩头,见她过得比他更为舒服,不知为何,一股子气就上来了,质问道:「还不过来伺候?」 钱夫人动都不动,倒是婆子松了手,蹲下作势要过去,钱夫人慢悠悠地道:「停手了?继续。」她懒洋洋的语调,让钱太师颇为不快。 「你……」钱太师心里头涌上了无数想要斥责的话语,还没想好要先说哪一句,就被钱夫人截了话头。 「老爷辛苦了。妾身也累得很。倒不是管家累,只是担忧我儿若是我去了,以后无人照顾,正挑着人呢。看得是眼花缭乱,老爷若是得空,不如帮着妾身看看。」钱夫人伸手扶着前头的梳妆台,指了指放在不远处那两本厚厚的册子,里头都是一些姑娘们的画像和简要介绍。 「去,拿给老爷过过眼。妾身到底常在后院,见识浅薄,见过的姑娘们也少,不了解她们家中的细腻之事。虽说对老爷来说,这到底是皮毛之事,只是事无大小,况老爷为父,自是要为儿女操分心,尽分力。」 婆子将两册子递过去,钱太师盯着看了一会,伸手接过,直起身子,放在膝盖之上,翻看了起来。 「想要挑什么样的儿媳妇?」 钱夫人捏了捏手指头,往关节里头抹上香润的精油,「老爷眼光好,不如将合心意的挑出来让妾身参考一番?」 钱太师不语,翻得飞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翻了个底朝天了。 后头唰唰的声音一停,钱夫人问:「老爷可是有了人选了?」 钱太师让婆子把两本册子递给钱夫人,「选中的人那页都折上了,你看着顺眼,从中挑一个就是了。」如今皇帝也没有暗示他失宠之意。 钱夫人看也不看,推开两册子,让婆子拿着,缓缓地勾起笑容,「那些,老爷选的姑娘们,全都在名单中划去。」 「毕竟,脸,丢一次就够了,再丢一次,只怕我就先要去祠堂请祖宗们恕罪了。」钱夫人话语中一字一顿,无一不指着当初钱太师和秦氏勾搭成奸的事。 钱太师的脸一片青一片红一片紫,立马从躺椅上头弹了起来,怒不可喝地瞪着钱夫人,钱夫人却嘴角挂着笑容,与他对视。 他抿了下嘴唇,冷声道:「我去其他院子睡。」 「快!去给老爷打灯!」钱夫人欢快的声音嚷着,让丫鬟赶紧送钱太师过去。婆子送走了钱太师,对钱夫人一脸担忧,轻声劝道:「夫人,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您与老爷,到底是多年夫妻,忍着忍着,一辈子也就过了。再说,老爷也吃了教训,您何苦捏着不放,这是推开他,硬生生将他往别处推去。还有小公子,得靠着您和老爷呢。您刚才没看到,那提灯笼的狐媚子丫鬟,颜色多好看,与秦家那个,可是有得一比了。」 「那是我特意给他选的。」钱夫人呵呵一笑,「你放心,他保准不敢碰,只怕厌恶得很。至于靠他?还是算了吧。从秦氏的事发后,我们,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了,哪里有什么情分。我不过是看着他碍眼。他若是从此恼了我,不来见我,那我倒是松快了。」钱夫人坐在床榻上,上床准备歇着,瞥见了刚才钱太师躺过的椅子,指着说:「明儿,把那把躺椅,拿去扔了,若是太显眼,就烧了。」 「明早让丫鬟把屋里屋外都清扫干净了,还有床上这些被套,都换上一遍。」钱夫人细细嘱咐。 婆子给钱夫人盖上了被单,说:「夫人,这,才刚换不久。」 「脏!」钱夫人干脆地说。 夜里齐子辙在书房中,看着前次小木拿过来的账本,又顺藤摸瓜抓出了几条线索,让暗卫们都去查了,只等着收网了。 沈曦蕴等了许久,都未曾见齐子辙回房,让张嬷嬷到前头跟管家打听,才知齐子辙早就回来了,只是关在书房当中,处理公务。 想着齐子辙处理公务,一直都很忘我,怕是饭都没有吃,肚子都饿过头了。 「嬷嬷,今儿买的绿豆糕还有么?准备点,还有问问厨房,那银耳莲子羹也备上,加热。」张嬷嬷下去了,沈曦蕴让花雨将披肩拿过来,套了外头的长裙,再披上披肩,这才坐在矮榻等着。 张嬷嬷过了一会,拎着一食盒子过来,这食盒子是棕红色,用的上好的橡木制成,密封的盒子,就是将菜放在里头一整天,都不会坏掉。 这食盒子上头画着千山万水,颇有几分文人学子之气,用在放菜上,多少有几分浪费。沈曦蕴如此想着,却也未曾说什么。 食盒子有点重,因而两小丫鬟一起提着,跟着沈曦蕴,往外头书房去。 到了书房门口,并未有人守着,但府中上下皆知,若是齐子辙进了书房,没有大事,是不会叨扰他的。 沈曦蕴伸手敲了敲书房门,「夫君?」 齐子辙听到沈曦蕴的声音,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塞进了下头的一抽屉里头,这才提声唤:「进来吧。」 沈曦蕴进书房,也不看,只上前福了福身子,到了书房桌案上,她往边上的小桌上走去,接过食盒,放在上头,齐子辙站起来,坐在身边,等着沈曦蕴将吃食一一放在他面前,她将汤勺和筷子都放在他面前,替他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 他笑着说:「你吃过没有?」 「我晚饭用过了,这是给你的。」沈曦蕴推了推碗。 齐子辙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腰肢,沈曦蕴微微红了脸,快速看了边上站着的小丫鬟和张嬷嬷,嗔怪地说:「快吃!」 v第17章[01.30] 张嬷嬷垂眸不语,齐子辙并没有伸手拿汤勺,反而对张嬷嬷说:「你们都下去吧。」眼见着其他人都下去了,沈曦蕴脸更红了,嘟着嘴巴,往边上空了一个椅子,才坐下。 齐子辙笑吟吟地挪了一个位置,沈曦蕴还想往外头挪的时候,齐子辙便说:「别挪了,小心摔着。」 「你说摔着就真摔着不成?」沈曦蕴嘴巴不饶人,可身子却稳稳地坐着。齐子辙将碗里头的银耳舀起,送到沈曦蕴嘴边,柔声道:「啊,来,吃一口。」 沈曦蕴见他如此,只能配合地吃了一口,银耳很软很甜,汤水润滑却不甜腻,入口即化,倒是好吃得很。 接连吃了三五口,沈曦蕴这才摇头说不要了,齐子辙将剩下的银耳和汤水全都喝光了,连带着绿豆糕也吃了大半。 齐子辙的嘴边还沾着一掉点的绿豆糕的小屑,沈曦蕴伸手替他拿下来,他顺手将其抓在手中,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埋头在她的脖颈间,轻声细语:「想夫君没有?」 「不想。」 「为什么不想?」 沈曦蕴推了推他的头,说:「夫君总欺负我。」 齐子辙将头昂起来,笑得春光明媚,语气中是满满的教妻的言语,道:「我,这不是欺负你……我,是疼你。」话音刚落,他一把将沈曦蕴拦腰抱起,沈曦蕴被一乍抱起的势头吓到,慌忙将双臂抱在他的脖子边上,搂着,生怕掉地上了。 齐子辙来回掂量了两下,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书房的矮榻上,俯身而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脸颊、锁骨上。 细细的娇嗔柔吟声伴着粗喘交织着,吧嗒一声,地面上掉落了一本书,孤零零地躺在那。 张嬷嬷让丫鬟们都站在院内,过了许久,里头的动静才停了。 书房门咯吱一声,开了,齐子辙抱着被披风盖着的沈曦蕴,往后院去。 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树下跳下的暗卫,将书房门紧闭,这才又重新窝了回去。 齐子辙望着怀中娇媚动人的人儿,想着她特意等了他这么久,定然是有话想要问他,他使坏地故意让她问不成,这么一想来,她说的话似乎没有错,他却是在欺负她。 齐子辙嘴角噙着笑,将她搂得更紧。 一觉醒来,沈曦蕴抬头望见齐子辙略微带青的下巴,一些细小密密的胡须,窗外的眼光洒进来,透过轩窗下,她清晰见到他眼底一片乌青,知晓他接连几日,都是一阵忙碌,心中略微顿时多了几分疼惜。 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他的下巴,却略微感到一丝凉意袭来,已经快要入冬了,沈曦蕴身子一直都弱又比其他妇人多怕寒冷,被单下未着一物,双手双脚都被他紧紧搂在怀中,靠着齐子辙这个大火炉,稍微一伸出被外,自是立马有几分寒意。 齐子辙早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见沈曦蕴睡得熟,闭目养神。等察觉到她从怀中醒过来,他还未开口,就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假装还在睡。 此时她在怀里动了几下,倒是让他差点就这么破功了。 她伸手去摸他时,他本能地下意识去捉住她的手,沈曦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齐子辙睁开他深邃的眼,落下吻在她充满笑意的双眸下。 沈曦蕴坦然接受了,不过她推了一下,害羞地说:「都怪你,看,天色不早了。」 齐子辙慵懒无心地嗯了一声,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惹得沈曦蕴拳起粉拳,一通闹腾过后,头发披散着,媚眼柔美地瞅着他。 被她看得心有点痒,齐子辙想要再偷香一次时,却被拒绝了,齐子辙淡然地望着她,她嘟了下嘴巴,「我发觉,夫君越来越狡猾了。」 「哦?」齐子辙用五指梳着她的长发,音调上扬。 沈曦蕴哼了一声,说:「昨儿我还有话要问你,是你干扰了我。」 「我怎么干扰你了?」 「你,你……」沈曦蕴想起昨晚的孟浪,脚趾头害羞得都要蜷缩起来,气鼓鼓地回瞪他。 齐子辙呵呵地笑了出声,见她如今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好笑,却忍在心里,只能低头哄她,柔声轻语:「好,是夫君的不是,为了补偿你,你想问就问吧。」 沈曦蕴直起身子,也不顾露出来的白嫩的锁骨,脸上满是正色,严肃地说:「你曾经说过,沈宴是沈宴,我是我,但是,为什么呢?」 「你第一次见到我,其实就想把药给我吧?我往你身上扑,恰恰是你想要的,但是为什么呢?你明明是那么恨沈家的人,连带着两位兄弟你都恨。」 「若你说我是无辜的,他们也是无辜的,但是,你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单单是我?」 「大姐,若不是嫁给郡王妃,你也不会放过她吧?」 沈曦蕴的眼神不闪躲,也不逃避,直直地瞅着齐子辙。 v第18章[01.30] 她在问出这样的话语时,也纠结了很久,甚至于,她也想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一起过下去,他对她捧在手心中,从来都不曾辜负她,甚至于对她宠爱万分,让她体会到了在沈家所不曾体会到的感情。 这一切都是他所给予的。她不能什么都要。她听到了他年幼时的遭遇,为他心疼,为自个的出身第一次觉得愧疚,不堪。 她虽然在沈家未曾受到太多的关照,可是她在沈家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沈宴陷害忠良所得来的。 他们成亲后的生活有多么甜蜜,如今想起来,她就有多么的心虚。换位思考,若她是齐子辙,若她是戚贵妃,她怎么可能如此平淡地娶仇人的女儿? 她坐立不安,不单单为了自己,也为了齐子辙。 齐子辙,他不能毁在了她的手中。 昨日晚上,她在卧室内等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让张嬷嬷去看他回来没有,得知她在书房,她赶紧以送吃食为借口,去找他,她不想两人起争执是在两人恩爱过的卧室当中。 可齐子辙好似看透了她双眸下隐藏的言语,在意乱情迷中,她被迷得晕头转向,已然忘记了想要问的事。 如今,再重新提起,她凝视着齐子辙,想要他给个说法。 齐子辙也跟着坐起来,替她将被子裹紧,无奈地说:「你不信我么?」 「不,我信你,可正因为我信你,我想听你亲口解释,为何我是我与沈家人无关?」她的双眸含情,欲言又止。 听她如此决然,齐子辙叹了一口气,转过背,对着她,她恼羞成怒地问:「你做什么?」每次她说正经的,他就来不正经的。 「你对我后面的伤痕有印象么?」 沈曦蕴定睛瞅着,平日里在床榻之上,两人欢好,她虽也搂着,却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看他的背,她轻轻手指头放在他背上,摩挲了一两下,脑海中闪过几段早已经埋藏了很久的记忆。 这个伤痕,好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 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伤痕,但是形状很像,若是小一点的伤痕呢?比这个小一点的…… 沈曦蕴猛地睁大了眼睛,挪远了两步,「啊?!你……你是……」 「是,我是。」齐子辙穿上中衣,转过来,看向沈曦蕴,颔首点头。 「那一年,正好是我家覆灭的那一年,我与兄长和嫂嫂走丢了,是老管家找到了我,但当时搜查很是严格,我是混在乞丐当中流浪到了河间府上,已然没有了当年齐家二公子的风华绝代。」 「管家暂时将我带不出河间府,可又不好将我藏在农家当中,怕被抓到也是早晚的事。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管家有一门亲戚,在沈家当管事,是远亲,但管家那时候帮了他们大忙,他们也是义气的,见了我,二话不说,也不问我是从哪里来,和管家有何关系,直接收留了我。」 「我第一次听到你,是在打定主意在沈家当小厮的时候。听说沈家庶出的二姑娘前段日子无意中掉落了湖泊,浸透了寒气,以至于腿脚不便,脾气越发不好,坐在轮椅中,需要还未成年懂人事的小厮过去伺候,推轮椅,搬轮椅。」 「在管事家中吃饭,对管事家也是一种负担,正好听到这事,我就背着管事,偷偷过去了。因着要签契约,我只签了半年契约。」 他看向她,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嫩黄色的长裙,坐在轮椅上,面色白皙,略微有点气血不足,可是脾气很大,对着其他丫鬟和婆子全都趾高气昂。本以为是好差事的其他小厮,内心都求着不要被你给挑中了。」 「你围着我们打转了好几圈,最后挑中了我和其他的两个小厮。我伺候你的时候,是你在练琴的时候。」 「我记得你琴弹得很好,很有天赋,你见我不喜说话,反而更常点我伺候。之后无聊,还缠着说要教我练琴。」 「你每日都板着小夫子一般的黑面孔,对我恨铁不成钢。其实我是装着特别不会。后头学得快了,都要赶上你了,可你也不恼。」 「你一生气,就跟小兽一般,见到我就咬,一开心,就喜欢让我们搬琴到樱花树下,你在下面弹琴。」 「你也许太过于寂寞了,也许觉得我们两人是一样的人,你还喜欢跟我说悄悄话,还威胁我不要说出去,还说要收我为徒。」 「我后头的背上的伤还是因着私自推你到后花园,被你妹妹看到,到沈宴那里去告状,这才挨了一顿打,你还特意亲自为我上药。」 沈曦蕴想起来了,当年那个略微瘦弱的小厮的形象和眼前之人重合不起来,但两人说话的口吻和语气,甚至于某些动作,都那么相似。 「你还说,以后要讨了我,让我伺候你一辈子。」 「嗯,然后你突然消失了。我当时发誓,是你扔下我不管,不伺候我了,所以,我也要忘记你,我真的忘记你了。」沈曦蕴面无表情地解释。 「我的契约只签了半年,那时候河间府也已经停止了搜查,管家来找我,带我去沛县,我因此才故意惹怒你,让你生气,赶我走,我才能义无反顾的离开。」齐子辙解释他当时为何不告而别。 「是你,救了我,家破人亡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真诚的关怀,即使当时的你也十分弱小,但你保护了我。」 「所以,你跟沈宴不同,我说的都是真的。」 v第19章[01.30] 沈曦蕴情绪复杂地望向齐子辙,略微有点生气,好似回想起了当年的他,「那你为什么还回来?不是说不再见我了么?」当年他离开时,她不知道,以为就跟往常一样,两人生气了,隔天,他就会过来哄她,和她和好了。可是那天,她足足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派人去管家那儿问了,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留下半句话,气得沈曦蕴牙痒痒,好似遭到了背叛,怒气冲冲地卷起被子就睡,还嘟囔着要忘掉他。 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全靠嬷嬷用冷水浸湿了毛巾的帕子,附在额头上,才好。 退烧后,她真的把他给忘记了。 齐子辙伸手将她搂紧怀里,「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怕,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 「我懂。」沈曦蕴良久,才说。 原来,上辈子也是因为两人幼时的陪伴,他才派人去天牢中,想要救她出来。 两人兜兜转转的缘分,上辈子没有继续,这辈子走到了一起。 沈曦蕴听后,只是乖巧的让他抱着,没有再询问。 京城中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带着皇宫中也甚少传出戚贵妃独宠的消息了。齐子辙依旧早出晚归,沈曦蕴嫁入齐家已经快一年了。 去了江南的沈宴及其沈家姐妹,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而秦家的妾,只听说好似被送回了沈家。 唯一让人还记得的消息就是钱家在两个月前,又娶了新媳妇。这个新媳妇据说不是什么京城中的官家姑娘,也不是小商贩人家的姑娘,而是京郊外百里开外大山里头一个卖身葬父的农村丫头。 据说是昏倒在了钱家最为偏僻的角门,正巧被守角门的婆子见到了,抬了进去,给了她些许吃食,听说无家可归,婆子年老无后,想着收留她侍奉自己到老,也算是老有所依。 老婆子拿着十两银子的积蓄去找了管家,求管家收留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管家因着最近钱夫人对府内看管更为严苛,不敢收,在老婆子的跪求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给老婆子在钱夫人面前提上那么一句,算是牵线搭桥了,之后到底如何,就得看个人的缘分了。 管家在隔天拿着礼单去找钱夫人回事。这礼单是钱夫人娘家婶儿的寿辰贺礼,钱夫人刚吃过早饭,见管家在外头站着,便唤了管家进去。 里屋少了很多摆件,管家垂眸不说,只当不知这件事。 钱夫人见他眼皮微微抬起后又垂下,淡淡地道:「那些摆件,过于奢华了,老爷如今很少到正房坐着,也不需要太多了,我年纪也大了,过了年,家就让大少奶奶管着,我准备到乡下的庄园陪嫁里头住着,为我小儿祈福。年后的事,就回禀大少奶奶吧。」 她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礼单,是按照往常的送的惯例,钱夫人挑挑捡捡了几下,划去了大半,说:「这些都去了,只留这些就够了。老婶活得清贫,她也不在意这些俗物,一点小意思也就是了,再多她也不会收。」 管家接过,扫了一眼,称是。若是往常,管家就退下了,可他如今在揣摩着钱夫人突然间要去庄园之事的用意。府内大大小小的管家和管事,也很多,有些是老爷手下的人,一些副手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手下的人,他是跟着夫人的陪房,夫人这次竟然要退居了,他的利益自然也受到了重创,不过夫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也是在问他要不要另择高枝。 可他到底是夫人的陪房,这样的事,做出来就是背主了。一个奴才,连主子都能背叛,新的主子也不会用,只怕下场更糟。 钱夫人淡淡地指点迷津,「我特意告诉你,也是想问问你是跟着我去庄子里头,还是留下来?你若是要留下来,我自会让少奶奶将你安排好。若是不留下来,尽早把一些没牵扯清楚的关系给断了。」 断了?夫人,这是要和离么? 管家猛地抬头,后又低下。 「还有事么?」 管家静静顿了一会,说:「夫人,府上角门最为僻静的守门婆子说在角门口捡了农村姑娘,想收她做干女儿,来奴才这求一份差事。」 若是以往,往钱家添点人,管事也不会说得如此慎重,可现在,还是要说些重点的好。 「你先去查探下,先拘在那儿,查实了,带过来我瞧瞧。」钱夫人想起当年自个差点早产,就是角门的那个婆子,见她脸色苍白无力,喊了人来,要不她就要失去了大儿子。 那时候,他们还在乡下里头,后来上了京,她带了婆子过来,婆子也不当管事,说什么都不会,不想拖她的后腿,干脆就在那最为荒芜的角门那守着,说这样好。 钱夫人也不阻止。 过了五天,管事进来回话,证实这个姑娘真是乡下的,家中的父亲久病在床,母亲跟人跑了,她独自一人从九岁祖父去世后开始做农活,因着父亲病逝,被族人欺压,逃了出来。 因着家中贫困,父亲被葬时只是破席裹尸,她进城时听闻可以卖身葬父,不料因着没有几分姿色,还土里土气,连京话都说得不利索,无人过问,跟乞丐抢吃的也抢不过,途径钱家,饿晕了。 钱夫人让管事带了她进来,只见她身形瘦高,低眉顺眼,略微木讷,管事唤她请安,才老实跪下磕头,话中确实一口浓重的外地腔调。 手大脚大,一看就是清贫人家的孩子。 让她抬起头来,也没有规矩地抬了起来,双眼略微死寂,但看得出来,没有太多花花肠子,钱夫人询问了几句,便唤了她去伺候小儿子去了。 之后几日,都让小儿子身边的婆子过来报她伺候得如何,却得到交口称赞。 v第20章[01.30]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乡下姑娘,到底是个实心的人,到了吃饭的时候,追着少爷到处跑,就为了喂饭,从来不偷懒,尽职尽责,对少爷也温和,少爷平日里也不淘气了,跟在她身后,看她干活,还会帮着搭把手。」简直就是将她们这些老骨头给救出了苦海,是她们的再造恩人。 只是嚼用了刚才回话,才察觉自个说错话了,怎么可以让少爷干活,这么一想,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地上了。 钱夫人一见,略微一笑,「看来是个好的,你让她过来回话。」 等她过来,与往日有些许不同,穿着朴素,略带几朵花样,头上也簪着小珠花,一看就是廉价物件,眼里多了几分生气。 行礼问安也有了讲究,看得钱夫人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容,「少爷最近如何?」她故意再问一次,她也不夸大,有啥说啥。 倒是难得的实诚人。 钱夫人抿了下唇,犹豫地问:「按理说,这事不应该跟你说,但你看我小儿子的心智有些许问题,但他人心地不错,而且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我想着,你若是愿意,我想替我儿娶你过门。」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也无事。等你到了年纪,自是会放你出去,给你指个好人家。我也不让你立马给我答复,你回去想想。」钱夫人如此说。 过了两日,钱夫人等不到她来回话,略带遗憾地跟身边婆子说起:「我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生气。」好姑娘,有哪个愿意嫁给自个的小儿子? 可小儿子到底还是她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都得好好为他打算。 直到第五日,早晨钱夫人刚起床,听身边婆子唤,说是那丫头在外头跪着求见。钱夫人赶紧让人唤了她进来。 她跪下后就答应了。 钱夫人喜出望外,亲自上前扶了起来。 不过半个月,就替他们二人办了一场婚宴。 齐家也收到了请帖,沈曦蕴并没有上门,只是让人送了礼过去,并不贵重。这日,齐子辙回来得很晚,满脸疲惫,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不一会,顺势躺了下来。沈曦蕴走过去,要扶他起来,他闭着眼睛,歇着,她便替他盖上了被单。 齐子辙听到了沈曦蕴进来的脚步声,但他很累,刚刚在宫中待了一整天,疲倦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昨夜在书房处理公务太晚,便没有到后院歇息,才刚睡下不久,就被宫中传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一觉。 在宫中脑中的弦一直紧绷着,不敢有所失误。回来后,闻着卧室里头充满沈曦蕴的味道,才能入睡。但他一直都很浅眠,很少睡得特别熟。 沈曦蕴坐在离他不远处瞅着他,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陪着。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齐子辙才用劲睁开双眸,哑着嗓子,看向不远处那一抹熟悉的衣角,柔声道:「过来,陪我。」 沈曦蕴站起来,坐在他身边,他立马将双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头靠在她的怀里,好似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我昨夜进宫了。」齐子辙交待他昨夜去了哪里,「太过于匆忙,这才没有留下话,是不是吓坏了?」 「嗯。」沈曦蕴轻声答。若不是有急事,齐子辙不会一言都不留就离开了,她知道他有急事处理,自个帮不上忙,心里也着急,可不能拖他的后腿。 「妹妹,生了,是个,皇子。」齐子辙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话,断断续续。 沈曦蕴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高兴么?生了想要复仇的人的儿子?不高兴么?皇上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以后这江山,都是她儿子的了,她也算是完成了复仇的目标,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其他宫中的后妃们拼了半辈子的命,戚贵妃运道好,两年不到功夫,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这是上天对齐家的赔偿。 「你,你们……」沈曦蕴没有问出口,她想说,你是不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跟上辈子一样。她想问,是不是上辈子皇帝的死跟你和戚贵妃有关? 她不能问。 「是。」齐子辙良久,缓缓地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堵住了沈曦蕴想要询问的话头。 齐子辙从她的怀中直起身子,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沈曦蕴,目光顺着她的双眸、鼻子到朱唇,如画笔勾勒,似乎看都看不够。 「我想让你选,你若是怕,我送你到江南一处安稳之地,到时候,我若有不测,你可以带着齐家的家产和嫁妆嫁人。或者你想离开我,也可以。」 沈曦蕴回望他,知晓他不是在试探她,句句肺腑。 「我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沈曦蕴道,「我不愿意。」 「我会陪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京城里的冬日比河间的冬日更为冷,可以说是滴水成冰,到了大雪时节,天地之间一片白。沈曦蕴是第二次在京城里头过冬,上一次刚来京城不久,沈宴刚成为工部尚书,孙氏为讨好钱家人,不敢苛刻沈曦蕴,生怕她嫁过去以后告状。 如今她逃离魔爪,到了齐家,成了当家主母,一切就大不相同了。还未入冬时节,齐家上下就忙碌起来了。 v第21章[02.05] 京城里头到了冬日,天地万物不生,皇家还有及时供应的各类瓜果蔬菜,为了使皇帝能够吃上新鲜蔬菜,特意在屋内,用地暖烧着,保持着室内的温度,让蔬菜能够生长,这样的功夫,没有大把的银子作为支撑,也消耗不起。加之这是皇家特供,谁敢在外头大招旗鼓地说要吃这些东西?只怕会被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了。 但冬日里常日不吃蔬菜,手指头和脚趾头容易发烂,一发烂就有了臭味,特别是普通人家,冬日里还要干活养家,更为难熬。 好在入了秋,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腌制各种青菜的活计,用清洗干净的翁在太阳底下晒干,之后又放到热水里头去煮沸,再晒干一次,把蔬菜洗干净,晒干或者吸取菜叶上头的水分,在陶制的翁底下头铺上一层盐,往上放了蔬菜,再铺上一层盐,这样层层叠加后,收入了地下窖里头。 这样冬日里头,就有了过冬用的蔬菜吃食了。 京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有自个的庄园,老早就腌制了一些菜,不过一些小农们有那些个小钱的,都会在家用宫中的做法养些新鲜的蔬菜,送到大户人家角门口去卖,定然能翻倍回本,真是有市无价。 冬日除了那一口新鲜的蔬菜最为紧缺,再来就是非常保暖的皮毛了。靠近大山的山民,到了秋日里头,就开始进山捕猎了,把皮毛全都剥了,晒干了,留下一些自个用,其他全卖了出去,或是卖给皮毛行当里头,或是卖给其他人家。 总之,到处都是商机,能够狠狠赚上一笔。 齐家也不例外,到了秋日,周平小管家就吩咐下去,今儿多了一个夫人,还有几个丫鬟,给夫人的皮毛定然要上等,齐子辙也会拖了到外头游乐的好友带回来一些礼物。 京城上下热闹非凡。 而宫中也是。戚贵妃生下了皇帝的独子,在落地的时候,皇帝接过奶娘手中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对着外头的亮光,难得双眸闪着精光,声音洪亮似钟,道:「这是上天送来的皇子,带着我朝的昌盛而降生,我朝将来重担就承担在他的身上了。」 之后,皇帝就亲自写了诏书,发了封为太子的旨意。 朝中的大臣自是又想要阻拦的,可是他们多少也能够体会到皇帝年近天命,才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儿子,他们还能说什么? 反正早立晚立都要立,这么一想,也就淡然了。 戚贵妃醒来时,皇帝坐在床榻边,宫中的惯例,后妃坐月子,皇帝最好也不要进来,但皇帝却打破了这样的忌讳,在一旁等着戚贵妃。 皇帝对戚贵妃的宠爱宫中上下人都看在眼里,宫女和太监们,伺候戚贵妃更加小心谨慎了。 戚贵妃以后就是这江山之主的母亲了。 皇帝柔声对戚贵妃许诺,「等你出了月子,我就下诏令封你为皇后。」也只有母亲是皇后身份,才能配得起他的太子。 戚贵妃柔柔地对皇帝道谢。 她浑身上下都很痛,生这个孩子过程,她差点就被阎王爷给收了,好在自个命硬,阎王爷终究还是不要她。 江嬷嬷走过来跪下,怀里抱着从后头拿过来的孩子,「娘娘,是个小公主。」太医明明说的后头那个是男胎之像,而戚贵妃胎象是个公主,可不知为何生出来后,后头反而生了个公主。 「娘娘,不如将这孩子送出去吧,还有,后面那个女人,一直嚷着说她生的是皇子。」江嬷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戚贵妃伸手扒开襁褓中的孩子,确实是个公主,便对江嬷嬷说:「让人养到静处,以后她的着装,比照着太子的着装来。公主又如何,只要我说她是太子,她就是太子。」 「那,小主子呢?」 戚贵妃冷漠地说:「哪里有小主子?按照说的做。」 从生下孩子,戚贵妃就没看过自个生的孩子一眼。 江嬷嬷将小皇子偷偷地抱了出去,放在食盒中,按着戚贵妃的吩咐,是要掐死的。但她实在不忍心下手,对于江嬷嬷来说,小太子至少也是她的主子,她是奴婢,哪里能够如此做?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齐子辙接到暗线的知会,往这来了,食盒飘荡在河道上,齐子辙让暗卫打捞了出来,之后将孩子放入江嬷嬷怀中。 江嬷嬷颤抖着跪在地上,她第一次后悔了,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一直在戚贵妃耳边提起报仇,戚贵妃不会如此丧失了人性。 齐子辙抽出暗卫腰间的刀,架到了江嬷嬷的脖子上,江嬷嬷跪下求饶,说了自个的苦衷。 他见怀中的襁褓中的婴儿竟然是太子,蹙眉过后,伸手抚摸了几下孩子,说:「既然如此,你去换个襁褓,就说这个孩子是替她找来替代她儿子的男孩。」 「记住了,这事只有你我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是。」江嬷嬷照着齐子辙的说法去做,当戚贵妃得知面前的孩子竟然是江嬷嬷留了一手的外来的孩子,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轻轻地摇晃着。 「嬷嬷,我会好好赎罪。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养活他。」至于那个自个生下来的孩子,就这样放过吧。 江嬷嬷松了一口气,小太子总算保住了。 齐子辙处理之后的后续,将食盒给烧了,又把宫中那些有可能走漏风声的宫女太监全都抓了起来,交给江嬷嬷处置。 v第22章[02.05] 戚贵妃唤住了转身要去送后头的人一程的江嬷嬷,「嬷嬷,先去把她拘着吧,若是再发病再除去。」 「三朝的时候看皇上那边如何说,照着办。」戚贵妃伸手逗着怀里的孩子,笑得开心,「嬷嬷,这孩子真可爱。」 江嬷嬷上前纠正,「娘娘,这是小太子。」 「是。皇儿,真可爱。」戚贵妃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江嬷嬷不敢问出口,她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戚贵妃突然说:「嬷嬷,买个好点的寿材吧。」既然他们始终没有母子缘分,她亲手送他走一遭,以后地下若是记住她了,再来讨命吧。 江嬷嬷这么一想,扑腾一声,直接跪地上了,「娘娘,求娘娘开恩。」 「何事?」 「其实,那个孩子,没有死,老奴将他送出去了。娘娘若是舍不得,老奴这就让人抱回来。」江嬷嬷透露出口风。 戚贵妃停住了拍打小孩的手,顿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嬷嬷应该知道,我最为讨厌他人的背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但若是还有一次,嬷嬷也就不需要留在我身边了,嬷嬷可记住了?」 「至于他,命不该绝,但我们缘分已尽,算了,让他过个安稳的日子吧。」戚贵妃顿时心头压着的那颗大石头松开了。 齐家这几日都一直忙着过冬的活计,除了齐子辙那日从宫中回来,之后倒是不再那么忙碌了,但换齐家的管家忙碌了,因着上门送礼的人越发多了,原本以为皇帝会封钱太师为太子太傅,但如今太子太傅竟然是在齐子辙头上了。 这个位置可不像以前那么不起眼了,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么一个太子,作为太子太傅,就意味着,以后新朝也会有齐子辙的一席之地,甚至于那时候齐子辙的权力比这个时候更为庞大。 而钱家也出现内院的混乱,原来在临近过年的时候,钱夫人突然说自个身子不舒服,卧病在床。钱太师也被拦着进不了正院。 之后太医过来,也说钱夫人身子不太好,需要静养,钱夫人身边的婆子就出来求钱太师让钱夫人到庄园里头养病。 钱太师怒气冲冲,心里万般怀疑,都是钱夫人故意如此为难他,在拖他后腿。 他半夜踢门闯了进去,没料到,竟然看到一脸蜡黄的钱夫人,最后只能浑浑噩噩地出了正房门,第二日就答应了钱夫人的请求。 钱夫人去庄园时,带走了孙子和小儿子夫妻两个以及所有愿意跟着她去庄园的陪房们。一行马车离开了钱家。 隔日钱太师上朝时老了好多岁,皇帝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钱太师如此,多少有几分的爱惜,赏赐了一些皮衣。 这样热闹到十日,这日,齐家门口匆忙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里头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 只见一邋里邋遢的姑娘从破旧的牛车下来,牛刚停下喘口气,嘴里嚼着草,来回咀嚼着,牛身上还沾着稻草,尾巴一甩一甩,上头一只牛蝇跟着,竖起来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几下。赶着牛车的是个送柴火的壮小伙子,门房探出头一见,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让他往角门赶。 姑娘不顾仪态,抓住门房的臂膀,粗着嗓子嚷着:「你家夫人在么?带我去见她,快点!」姑娘眼神满是慌张,来回瞅着周遭的人,很是忙乱。 门房见面前的姑娘似乎真的认识夫人,犹豫了一会,说:「你在这等会,我去回禀下。」门房正要离开,姑娘追了上去,惴惴不安地说:「你,让我进去等。」门房见面前的姑娘得寸进尺了,顿时不快了。 「你……」门房话还没有说完,姑娘双手合十,哀求的表情溢于言表。 门房叹了一口气,冷漠地说:「进来,就站着,哪也不许离开,若是挪动一步,别怪我们齐家不客气!」门房有点后悔了,刚才就应该赶了这人出去。 往里头回了话,沈曦蕴正看着小丫鬟们把采摘来的胭脂花放在布袋子里头杀红,碾成了渣。小丫鬟们笑着闹着,沈曦蕴坐在抄手游廊下的走廊上,笑看着,手里捏着帕子,边上张嬷嬷陪着,花雨也跟着瞎胡闹。 院子里头欢声笑语,另一边胖胖则尖叫着,追着妞妞跑,妞妞刚进来时,院子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经过这几日相处,发觉它不像老虎,更像一只大猫,成了院子里头的新宠,没事干时,她们都喜欢跑妞妞边上,顺便撸一把毛,比猫的手感还好。 嬉闹间,只见一婆子小跑着过来,请了安,才说:「夫人,前头门房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姑娘找您。」 「好,我这就过去。」平白无故,没报上家第,倒是可疑。 沈曦蕴换了一声见客的衣裳,领着张嬷嬷和花雨往前头去,让小丫鬟们看着胖胖,胖胖本想缠着也跟着过去,但沈曦蕴不松口,才闷闷不乐,双眸气红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她熟识的姑娘甚少,能够这样不提前递帖子过来的也不多。 沈曦蕴在脑中过了几个人,顿时有了人选。 到了门口,门房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夫人,那姑娘看着不是良善的,应该是惹了事了,您小心点。」 沈曦蕴颔首,上前,来人的身影越发清晰。 只见来人转过身来,见是沈曦蕴,瞪大了眼睛,赶紧小跑着过来,抓住沈曦蕴的胳膊,门房上前呵斥,喊人过来将这失态的姑娘给带下去。 v第23章[02.05] 沈曦蕴愣了一下,惊讶地脱口而出:「尚香?你怎么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孙尚香,安国公府里头安国公的嫡女,平日里出门都是华衣亮服,哪里会成这样? 只见她的发髻凌乱,上头的簪子都没了,还有几根稻草,脸上乌漆漆,唯有双眸还亮着眼,以往嫩白的手指头都沾染了泥,修剪过的圆润的指甲也变得参差不齐。 沈曦蕴赶紧让张嬷嬷领着她下去洗澡,又吩咐花雨从她没有穿过的衣裳里头给她理出了一套,送到外头的水室让她穿上。 也不知孙尚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成了如此落魄样儿,京城中的安国公府也未曾出过事,难道过于隐秘? 沈曦蕴吩咐张嬷嬷去跟周平管家打探下,周平管家一直都在外奔波,有些消息比她们更为灵通,加之齐家有自个的消息渠道。 不过一会,张嬷嬷就回来了,面带沉重,对沈曦蕴小声说起了安国公府里头的事。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过于隐秘,且后院中的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尚香到了年纪了,早在开春,安国公夫人就操心起了孙尚香的婚事,安国公本不插手管儿女之事,但老太太总要说几句。 安国公夫人疼爱孙尚香,总想选个最好的夫婿给她,也不求得能让孙尚香嫁入富贵豪门之家,只求她一世平安顺遂,嫁入中低阶官宦之家更好,以他们家公侯之位分,怎么着都是孙尚香的支柱。 可盘算好的事却出了意外了。安国公前五日回府就跟安国公夫人打了招呼,说他替孙尚香找好了一门上好的亲事。 安国公夫人见安国公如此说,很是诧异,多问了几句,却被安国公趁机发作了一顿,怒气冲冲地甩头就走,去了小妾那儿睡了。 安国公夫人被这么下脸子,隔日自是满脸怒气。见到面色如桃花的小妾,一顿排头下来,才舒爽了。 过了几日,到了安国公府往常都要去郊外庄园玩耍的日子了,本来上了马车,可府内出了盗窃的事,加之涉及到了老太太,安国公夫人只能留在府中,孙尚香便自个一人过去。 一来一回,加之带了侍卫,不过一个白日,也未曾想要待上一晚。 到了庄园,竟然遇到了不在京城里头而是在庄园的安国公,孙尚香请安后,安国公头一次在孙尚香年长后,陪她到处走走。 只是反常必然出妖。 到了庄园,孙尚香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张嬷嬷正低声说着,沈曦蕴制止了,只见孙尚香绾着头发出来了,她面色凝重,双眼下一层乌青,眼眶微微泛红,太害怕了,她在水室里偷偷地哭了一场。 沈曦蕴让张嬷嬷退下,上前牵着孙尚香的手,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陪着她坐着。 「我……」孙尚香开口就是哭腔。 沈曦蕴也不催她,反而跟她说起了今日小丫鬟们闹着说要做胭脂的趣事。 「我好多了。」孙尚香听着沈曦蕴说着话,总算是展颜微微露出笑容,沈曦蕴松了一口气。 孙尚香深吸后,说:「蕴儿,你若是不方便收留我,借我点盘缠和马车,我立马出城去外祖家,如今,也只有外祖家能救我了。」 「你,出了什么事?」沈曦蕴想听她亲口说。 「蕴儿,我觉得很惭愧,对不住你,当年你被小姑欺负,我虽然同情你,可也没有太多感触,我总想着庶女就该如此,再加上姑丈对你也不太好,那时候我就想着,也许你是有些许姑丈不喜的毛病,我父亲也对我不假辞色,多少有点同病相怜。」 「现今我发觉,也许,孙家的血脉,都是自私的,小姑是,我父亲也是。」 「他们,想要卖了我!」孙尚香羞愤地道。 沈曦蕴略微震惊,安国公府怎么可能卖嫡女? 孙尚香的胸脯上下抖动了好一会,气息平稳了,才伸手接过沈曦蕴递过来的帕子,说:「前十日,偶然间,我从书斋回来,添了点笔墨,因为走得急切,也没得带上帷帽,上马车前,走了几步,因马车停在了宽广的地儿,却遇见了钱家的三公子。」 沈曦蕴这时想起来了。 前年这个时候,钱家三公子的媳妇去世了,听说是病死的,之后钱夫人也曾物色他人要续弦,可钱三公子是个风流之人,且急色,好似身边的丫鬟都沾染了个遍,一些个夫人都知根知底,一听说是相看三公子,全都推说不去。 钱夫人倒也不急,就此搁下,如今钱夫人去了庄园养病,钱家后院少奶奶虽管,可也没那个道理管到了小叔子的房内事去,反而变本加厉,张嬷嬷昨儿还感叹着说,钱三公子妄为钱家人,好的坏的臭的都拉进了屋子,败落了名声,顺便赞了齐子辙。 孙尚香愤怒地说:「钱三公子当时就拦着我不让我走,若不是我身边丫鬟挡着,只怕脱身不了。本以为就这么过了,可没想到,今儿去了庄园,竟然看到了他。」 他还对她动手动脚,安国公在一旁窥探到,却一言不发,反而各种迎合,孙尚香以解手的借口,趁机逃了出来。 怕别人追,她直接就把簪子全都扔湖里了,还将脸涂了黑,幸而在路上遇到了马车,给了一身上常带的荷包,这才能被送到齐家来。 v第24章[02.05] 「我是不会回去的!」孙尚香如此说。 沈曦蕴听了,只安慰她暂且住下,一切有她在,再不济还有齐子辙,安国公也不敢得罪齐子辙。 送了孙尚香去休息,晚饭陪着她吃了,沈曦蕴在屋内等齐子辙回来。 齐子辙见屋内昏黄灯光一片静谧,洗漱过后,两人照例躺在床上,说着话儿。齐子辙回来就见沈曦蕴面色略带愁容,他回来得急,还未曾打探今日出了什么事,一问,沈曦蕴便侧身翻过来,道:「尚香过来了,他父亲竟然想把她送给钱三公子。简直是混账!」 「她说,若是我们不能收留她,送她去外祖家也可。」 「那你的想法?」 沈曦蕴犹豫了下,「我怕你麻烦,要不送她出城?」 齐子辙见沈曦蕴讨好的小眼神勾勾儿的,小粉唇还说着口不对心的话,似乎用上了激将法,上前含住她的唇,见她拍打他胸口,嘤嘤嘤地咕噜着喘不过气的话,这才放开她,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收了你的贿赂,自是替你收留她。」 「我,才没有,贿赂你。」 「怎么没有?你的美色。」 沈曦蕴怒瞪他,却因被他揽入怀中,只能瞪着他的锁骨,一点威力都没有,「我才没有用美色呢。」 「没有?那再试试。」齐子辙又上前亲吻着沈曦蕴,顺便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 至于隔间值夜的张嬷嬷将薄薄的被子盖到了头上,内心感叹:人老了,觉容易醒,这点动静,都受不住了。 孙尚香昨儿白天里头担心受怕,算是漂泊了一会,脚上都磨出了小水泡,疼得厉害,洗澡时,袜子黏在上头,丫鬟用剪刀剪开了袜子,轻轻扯下来,赶紧上了药,不敢走太久。全身心的疲惫。夜里睡得很熟,没有了白日里的惶恐,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因着沈曦蕴吩咐丫鬟不要叨扰到她,等她起床,已经是中午了。 沈曦蕴在起床后,替齐子辙系好腰带,齐子辙拍了拍她的小脸,又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赶着她去睡觉,昨儿折腾得太累了。 沈曦蕴眯着眼,一拱一拱地往被窝里头钻,头倒是钻进去了,屁股还露外头,齐子辙帮她盖好后,吻了吻额头,才精神抖擞地去上朝了。 她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前头就说安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 说起安国府公的老夫人,年轻时候就是个难缠的,孙氏当年能够作威作福,何尝不是有安国公府老夫人在里头撑腰? 不爽地对着镜子梳妆,哈欠连天,张嬷嬷见她略微有点精神萎靡,不由得脑中想着该如何炖补药好好替她补一补。 被捣腾拾捣了好一会的沈曦蕴,这才缓缓地往前头的花厅里头去,此时的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作为安国公府里头说一不二的老夫人,从加入孙家,一直都是她手握后院大权,若不是儿子继承了安国公爵位,儿媳妇自是不能再不管着公府,否则令人笑话,她自是还想再多管几年。 她自小就很看重规矩礼仪,就连疼爱万分的小女儿,都在闺房中懂得许多规矩,当年孙氏的仪态,也是数一数二的。 后头虽然嫁给沈宴是低嫁,可自个的掌上明珠,合该如此活着。 对于沈宴前头娘子生的姑娘,她不太喜欢,特别是如今的郡王妃,总觉得那双眼睛,看透了很多他们当年藏着的隐秘,因而孙氏将沈曦茂送到京城,也有安国公府老夫人在背后的的推波助澜。 至于沈曦蕴这个早产儿,她是不把沈曦蕴放在眼中,孙氏和她一合计,她也同意孙氏的想法。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事,孙家这样高贵的血脉,交往之人,无不显贵,可儿媳妇生的姑娘,却偏偏跟沈曦蕴玩得好。 如今沈曦蕴倒是命好,嫁给了年轻的太师齐子辙,算是水涨船高了。 安国公府老夫人明了,自个的孙女尚香,只怕就是逃到这来的。 今日她应了昨儿儿子的请求,特意让身边的嬷嬷假装自个屋子里头的东西弄丢了,定然是有人偷窃,以此机会,把儿媳妇给绊在家中。 算好了让孙尚香孤身一人前去,若是孙尚香不去,她自是有理由逼迫她不得不去,一步步,一环环,全都算计好了。 包括孙尚香如何失身,之后安国公府如何跟钱家讨要便宜,以及趁着这个机会,如何与钱家联合,这也关系到了安国公府的利益。 逼迫他们如此做,除了沈宴彻底垮了,朝中再没有有实权的大臣替安国公府撑腰外,还因着最近这几日,安国公府下头的店铺,或多或少都有些许问题。 好在及时解决了,他们想来想去,最为保险的法子,直接向钱太师投诚。而钱太师如今缺的,不就是他三儿子的儿媳妇么? 孙尚香他们是有打算送她进宫,可如今戚贵妃已经生下太子,这事只能断了,孙尚香这个嫡女的身份,他们也是算计了许久,不知该如何获得最多的利益。 安国公想了半天,加之最近家中在江南的田庄里头的东西卖出去后,都是暴利,压榨老百姓的事,已然有官员上报。 齐子辙是沈曦蕴的夫君,安国公府是不会靠上齐子辙的,因而只能往钱太师那摸索了。 v第25章[02.05] 算得好好的计谋,可安国公夫人太过于精明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全都查了个遍,竟然还真有人误打误撞看到了安国公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似乎投拿了老夫人的东西。 不等老夫人阻止,派人一查,确实查到了,之后就要发落了嬷嬷,是老夫人将嬷嬷给保下来,又给了一笔钱作为养老费用。 之后,就传来了孙尚香不见了的消息,因着这消息及其隐秘,安国公府上下,没人敢多嘴。 安国公夫人一下就病倒了,她恨自己,也恨老夫人,更狠安国公。她自个生的女儿,她如何不了解孙尚香的脾气,很是温和善良的孩子,若不是有人逼急了,她也不会趁机就逃跑了。 老夫人只能细细打听,最后,得知有过路人在齐家门口看到一姑娘脏兮兮地从马车上下来,老夫人想着孙尚香与沈曦蕴的关系,也觉得孙尚香藏在此处颇为可能。 这不,老夫人就过来了。 齐家外头看着很是简朴,上头的齐家两个字的匾额材料也十分普通,甚至有点旧,上头的字也是齐子辙自个刻的,并没有漆上任何油。 进入里头,确实五步一景致,全都是用些诗词组成的景观,很是唯美动人。更难能可贵的是花厅,并没有奢华之物,很是清贫。 老夫人足足喝了两盏茶,去了一趟解手,再次问身边端茶倒水的小丫鬟沈曦蕴什么时候过来,说实话,若是在她府上当媳妇,只怕要挨很多顿打了。 等的不耐烦了,老夫人越发生气了,一个黄毛丫头,架子还真是高,不知道自个仪态都学到哪儿去了。老夫人抖着手,气得眉头紧锁,站起来,就要离开,以为吃了一个闭门羹,没想到,沈曦蕴竟然走了进来。 沈曦蕴见了老夫人,微微一笑,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过后,便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让老夫人坐下说话。 孙老夫人不快地道:「贵府的规矩过于懒散了。我不知齐夫人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倒是不请自来了。」 一些客套话,也就是听听就过了,若是要认真计较起来,只怕别人都会害怕。 孙老夫人直接开门见山了,她第一次察觉如此年龄的齐家当家主母,年岁尚小,却还能压得住在场的人,也确实奇货可居了。 沈曦蕴柔柔地颔首。 孙老夫人冷笑一声,道:「我说话直,你可别放心上。我只想问一句话,我家孙女尚香,是不是在你这?」 「是。」沈曦蕴不想骗他们。 孙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怒吼道:「你们是怎么看守的?他逃跑你们都没察觉么?」 看守的人员全都低下了头。 「是。尚香在我这。」 孙老夫人蹙眉,站起来,用威胁逼迫沈曦蕴将孙女给放了。 「老夫人看来知晓尚香为何到我家来。」 孙老夫人眯着眼睛,「我是她祖母,怎么会不知道?」孙老夫人瞅了几眼面前的姑娘,冷冷笑了一声,「我自是知道,钱家如何不好?」 「如今钱夫人不在家中,一切事务由夫人直接参与。很多款式,都是夫人做了精心修改的。」 「把尚香叫出来,生在孙家,这是你生存了十多年的沈家,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么?」 沈曦蕴蹙眉,摇头道:「昨儿尚香很累,如今估计还没醒,就算醒了,她定然也不会愿意回去了。」 「你,是故意如此扣人么?你怎么敢如此?」 沈曦蕴瞪大了眼睛,厉声质问:「我为何不敢,像你这种为了荣华富贵,卖了孙女的老奢婆,我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是看在你是尚香的祖母,这次让你进来,若是孙氏过来,送她两巴掌。」 老夫人猛地站起来,「你,竟然敢如此?」 「有何不敢。」 「老夫人一心一意想着儿子,既然看不上尚香,将她留在我们家中,我们会好好照顾,等她想回去,再回去。」 「老夫人,你想想安国公府的公爵,老夫人不会是视公爵为粪土?若是老夫人、安国公与钱家的事被我捅出去,老夫人想想安国公府上下几百人,你们犯的罪名,你们还不清楚么?」 「我听不懂你那些大道理,老身只想问最后一次,把尚香给我带出来,跟我回去!」 沈曦蕴挡住了孙老夫人想要借机闯进去的势头,冷漠地说:「老夫人,尚香想走,我绝对不会留,不过,老夫人到底是要爵位稳,还是要命呢?」 「老夫人,您倚老卖老,我对您是尊重,可您若是过分了,天下大小事,都逃不过理字,不如我们进宫让皇上给我们评评理?」 v第26章[02.09] 「说起来,老夫人可跟孙氏有了联系,听说他们在江南,可不太好过呀。」 孙老夫人看着沈曦蕴嘴巴一张一合,眼神冷凝,跟寒冬腊月那风似的,都要刮人肉一般了。 三两下被堵了嘴的孙老夫人想闹,外头站着那么多婆子和侍卫,就等着把她丢出去,她这个脸丢不得,只能义愤填膺地打道回府了。 沈曦蕴自是知晓,她能够挡一次,绝对挡不了接二连三安国公府上门要人的戏码。 孙尚香偷偷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带走了身上穿着的衣裳,以及安国公夫人偷偷派人送来的银钱。 沈曦蕴得知时,吓了一大跳,急吼吼地让张嬷嬷派人快去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毕竟孙尚香是在齐家不见的。 张嬷嬷见沈曦蕴慌了阵脚,赶紧去找前头的周平管家,周平管家拦住了带着一群婆子要浩浩荡荡出门的架势,硬是将张嬷嬷给扯到了角落里。 张嬷嬷见周平伸手拉她时,还气得跳脚,恨不得破口大骂,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做法? 周平皱着整张脸,无可奈何地瞅着张嬷嬷那样视死如归的架势,拱手求了几声,张嬷嬷想着也不能让周平下不来台,毕竟是齐家的大管家,是齐子辙得力的身边人,这不是在打齐子辙的脸么? 再说了,张嬷嬷一走出去,那就是沈曦蕴的身边人,一家男女主人身边人不合,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坚决不能如此丢脸。 周平陪笑着低声说:「嬷嬷不用着急,这事啊,老爷已经安排好了,安国公夫人偷偷给娘家人送了口信。安国公夫人娘家人在正好有堂侄在通州当知府,也才刚调任不久,虽然与国公夫人的亲缘快要出了五服,但国公夫人娘家与之交好,帮过他们,因而知府大人也愿意帮上一把,孙家姑娘已经被悄悄趁着天还未亮被送出去了。」 「安国公府的人,天不亮就在城门口守着,幸好昨儿值夜守城的侍卫头领跟老爷交好,这才办成了事。」 安国公也是下了狠心了,一算计就知晓,这城门守卫过路人都要检查路引,京城查的严苛,孙尚香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去,故意揣度了孙老夫人过来闹上一场,无形中给了沈曦蕴和齐家压力,让沈曦蕴想方设法白日里头将孙尚香给混出去,安国公趁机在守卫里头安插了白班的人。 因着夜里,若是打开城门被人发觉,那是要砍头的,他也是料到,就是齐子辙也不敢如此做。 可恰恰相反,这件事,戚贵妃在后头出了力了。 钱太师在最为隆宠之时,钱家一家老小曾在皇家年宴上被召见,那时候也是钱家姑娘刚入宫的头两年。 当时钱家三子家中刚有新妇,也跟着入宫了,因着要显示对钱家的恩宠,成年男子入宫,身后一直都有太监跟着,除了深宫后院不能进入,其他宫殿,若是钱家人想要看看,也是许可的。 而钱家三子听闻宫中皆是美人,且千姿百态,各不相同,虽然新娶了新妇,可钱家三子只要一想起新妇那无趣的样儿,都觉得扫兴。面容确实长得不错,听说是家中的庶女,他也不在意嫡庶,毕竟他也是庶子,可令他最为不满的是她就是跟木头,还比钱夫人更无趣。 钱夫人每日管他规矩,她也是如此,活生生就是个年轻版的钱夫人。 这样的新媳妇,有何意趣在里头,活生生就是个棒椎。 因着这样的毫无意趣,让钱三公子不过新婚三日,就眠花宿柳不说,还摸向了新妇所带来的陪嫁丫鬟。因着新妇出嫁时是主母添置的陪嫁丫鬟,个个长得妖艳不说,还比新妇更懂房事当中的趣味,把钱三公子哄得高高兴兴的。 钱三公子更不用说了,见天儿地窝在房内,虽然得了趣,可到底过了些时日,能玩的都玩过了,也没有其他值得玩的了,便想方设法想出城找新乐趣,正好进了宫了,便想着如今钱家如日中天,这个的妹子还在宫中当嫔妃,不过就是默默宫女而已,怕也是可以的。 钱家的势力让钱三公子越发胆大,在年宴上,对着上菜的宫女动手动脚,被分配到给钱三公子送菜的宫女都差点哭出来了,下去后都不想再上来,宫中的嬷嬷得知,训斥了几句后,亲自上去送了菜肴。 钱三公子本顺手去摸,却发觉手感有点不对,一转头,是一皱纹满面的老嬷嬷,吓得脸色铁青。 老嬷嬷那一张严肃的脸上瞪得比牛大的双眸,钱三公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手给剁了,之后钱三公子老实了不少。 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是老实那么一会会。钱三公子见年宴已经过了三巡,趁着其他人都出去解手,自个也悄悄摸了出去。 小太监在后头跟着他,冬日里头宫里的风给为烈,刮得好似刺刀,他缩了缩自个的脖子,往前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原想着能摸上手,就算吃不了肉,喝点肉汤也好,没想到,竟然连肉汤都喝不上,这是什么破皇宫,这么都女人,一个都不能上手,有什么意趣!! 小太监跟在钱三公子头后也觉得倒霉,其他人将他推了出去,总管说这次多给他点钱,他这才应了。 此时,在略微昏暗的宫城走道上,只见一盏昏黄灯光走来,好似夜色中的萤火虫一般闪耀人心。 钱三公子眼前一亮,上前了几步,堵住了来人,笑嘻嘻地就要上手摸,去见来人因着垂着头跪着,面容模糊,摸上那双手时,却粗糙无比,钱三公子一下子就没了性子,站起身来时,手无意间划过这脸庞下的下巴,倒是跟豆腐一样嫩,不由得停住了手,往上摸了起来。 小太监见钱三公子如此做,吓坏了,赶紧上前阻拦,「钱三公子,万万使不得啊。」 钱三公子一脸不快地呵斥道:「有何使不得?」 「您是不知道,这位是后宫贵人身边的宫女,您不能这么做啊。」小太监其实骗了他,眼前跪着的宫女身着单衣,布料粗糙,加之双手红肿,在夜间却还要提灯在宫中走道上行走办差事,一看就是低级宫女,加之凌乱的发髻,在宫中能这样自由行走却仪容凌乱的,也只有浣衣居里头的宫女了。 只是对于小太监来说,当个浣衣居宫女是累些,被人磋磨一些,也好过给钱三公子当枕边人,钱三公子的色名就连极少出宫的小太监都有耳闻。 小太监虽然年幼,可好歹也在宫中待了十多年了,什么大事没见过? v第27章[02.09] 像钱太师这样的人,迟早是要完的。 钱三公子一听,顿了下手,怯弱却颇有声势地低声询问:「贵人?还有什么贵人比得上我妹妹么?」 小太监低声道:「这是千金公主的母妃身边的人。」 钱三公子怔住了,收了手,转身离去前,愤愤地又旋即回来,踹了宫人一脚,将宫人踢到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小太监赶紧上前将袖子里头的一两银子塞进了宫女的手中,低声道:「这银子给你,若是伤着,买些药去。」 宫女扯住小太监,宫灯之下,看清了小太监的面容,「不知该如何报您的大恩?」 小太监抿了下唇,道:「算了,你能活着就不错了。」 宫女倔强地瞅着他,小太监只能叹口气,见钱三公子越走越远了,扔下自个服侍的宫殿和名字,赶紧小跑着跟上。 戚贵妃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宫殿内昏黄的灯光下,一人影立在下头,恭敬地等着,戚贵妃让身边的宫女都退下,招手让他走过来,「你,过来。」 只见那人恭敬地上前,不敢直视戚贵妃,戚贵妃伸手握住来人的双手,柔声地说:「周哥哥,我又做梦了,我梦见了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是你救了我。」 「娘娘如今已然报答了我。」戚贵妃身边的大总管小周子替戚贵妃把身上盖着的单子盖好,低声回。 戚贵妃伸手拉住小周子的手,低语:「你坐过来,陪我一会。」小周子垂眸不动,戚贵妃也不勉强,两人就如此倔强地对立着,过了许久,小周子才沉吟道:「主子,这不合规矩。」他们不是一样的人,不能如此亲近,虽说当年戚贵妃未曾被皇上看上时就曾笑着跟他说过,若是她熬成了嬷嬷,一定跟他当对食。 如今,她是主子,他是奴才,这样就很好了。况且,当年的话,他也未曾放在心上。他只想就这样默默地守着她。 「你知道,我并不愿意,若不是为了报仇!」戚贵妃咬牙切齿地说,之后落下了眼泪,她的脆弱,只展现在他面前,「周哥哥,我真的好累,就让我靠一会,就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小周子抗拒不了她的哀求,只能悬坐在榻边,戚贵妃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伸手握着他节骨分明的手指骨,柔声说着小声话儿。 他倾耳细听,却不说话。 齐家沈曦蕴得知了孙尚香被齐子辙安排人送了出去,便安心了,等着齐子辙回来,她好献宝,她刚学做了他最为喜欢的一道菜,荔枝肉。 傍晚黄昏时分,窗外一片静谧,白日里头沈曦蕴陪着胖胖和妞妞玩耍,看着小丫鬟们做针线活,偶尔发呆想想齐子辙在做什么,一晃眼就过去了。今儿心血来潮,特意为齐子辙做了一道荔枝肉,那是她足足失败了无数次,小厨房内的角落里头一堆黑漆漆的荔枝肉换来的。 说来也奇怪了,沈曦蕴在其他方面,虽说不是特别灵光,但至少也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了,多用些功也可行,可在厨艺这方面,她真真像是缺了一根筋。 反复练习了无数次,怎样去搭配的数量她都熟记于心,可到了炤上,就漏洞百出了,在一旁看着的花雨也跟着一惊一乍地喊着,张嬷嬷一只手无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看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下了。 在案桌上摆满了的荔枝肉当中,挑了好久,才勉强挑出了一盘来,经过手忙脚乱地勾芡,淋上汤汁,本就以为如此就好。可荔枝肉本来的颜色是亮泽鲜艳的橙色,透亮晶莹,很是美丽,可在她们看来,这荔枝肉散发着令人觉得奇怪的颜色,要黑不黑,要褐不褐,很是可怕。 沈曦蕴蹙眉了一下,却还是端了上去。 张嬷嬷和花雨瞅了好几眼,生怕齐子辙吃了一口就得去唤江神医过来,犹豫地隐晦提醒沈曦蕴:「夫人,您看这荔枝肉颜色有点不太好看,要不等下次再做一盘?」 「没事,看着卖相不太好,但我觉得吧,味道应该不错。」沈曦蕴心虚地这么说,天知道她压根就不想再做了。 齐子辙回来得并不晚,日头刚落,正好饥肠辘辘,沐浴过后,做在了饭桌上,张嬷嬷带着人上了菜,齐子辙用柚子水洗了手,接过沈曦蕴递过来的筷子,看着桌上素菜较多,像清炒山药木耳,清炒青菜,还有一道粗粮番薯,最为令人惹眼的是正中间那道颜色略微有点奇怪的肉,齐子辙瞅了一会,抬眼看向沈曦蕴,只见沈曦蕴双眸亮晶晶的,似乎在期盼着些什么。 齐子辙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轻轻放入嘴里,嚼了两下,他不敢蹙眉。沈曦蕴见他缓慢地吞了下去,一派镇定自若,心中暗自窃喜,嬷嬷她们也太夸张了,夫君吃着也没有吐出来,眉头都没皱个,至少味道不会那么差。 她想要将筷子伸过去夹起一块,却被齐子辙开口说的话给吸引住了,「这道菜倒是与旁的菜不同,小厨房新来了厨娘么?」 沈曦蕴放下筷子,笑得神秘,连连点头,「对呀,你觉得新厨娘手艺怎么样?」一脸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张嬷嬷在背后看着,第一次替齐子辙感到心累了。 齐子辙笑着颔首:「确实不错,我家娘子眼光就是好。」 「还有呢?」 「味道别出心裁,很是不俗。」 沈曦蕴双手一合十,念了一声佛,讨好地将脸凑上来,笑嘻嘻地说:「夫君,家里没有来新厨娘哦,这道菜可是我亲手做的,做菜可累了。你看,我手都红了。」 齐子辙也跟着放下筷子,伸手对着沈曦蕴两双明明白嫩细腻的手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说:「是啊,夫君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他真的低头呼呼了几下,揉了揉她的小手,把她揉的咯吱咯吱地笑开了。 「你喜欢就好,下次再给夫君做其他菜色。」沈曦蕴夹起一块荔枝肉,也想自个尝尝,齐子辙将碗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将荔枝肉放他碗里。 沈曦蕴噗嗤一声,笑了,放入他碗中,娇嗔地说:「夫君干嘛跟没有吃过一样,夫君见过得场面比我多,更别提以前家中富裕,又总在京城之中,多少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只怕是天底下稀有的菜品夫君都尝过了,怎的倒是对一道家常菜如此急切?」 v第28章[02.09] 齐子辙柔声道:「这是你专门为我做的菜。」 「好好好,那我不跟夫君抢。」沈曦蕴站起来,亲手将荔枝肉放到了齐子辙面前,笑嘻嘻地道:「来,夫君请用,都是夫君的了。」 「看来,我还是挺有做菜的天赋的。」沈曦蕴如此说道。 齐子辙在沈曦蕴未曾查见的桌下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差点泄露了自己内心的心声。 「嗯,不过家中有厨娘,你不要太累。」 「好。」沈曦蕴俏红着脸,又替齐子辙夹了一块荔枝肉。 沈曦蕴吃了一点饭后,就累了,说要去洗漱,齐子辙今日吃得慢,沈曦蕴本要等他,可齐子辙倒是催着她去洗澡。 花雨进去伺候沈曦蕴,张嬷嬷替沈曦蕴手了碗筷,见那盘荔枝肉,鼓起勇气,对齐子辙道:「老爷,不知能否赏老奴吃一口夫人亲手做的荔枝肉。夫人从小就是我奶大的,倒是没有尝过夫人做的菜,这是第一次,不知老奴有没有这福分?」 齐子辙盯了张嬷嬷一会,松口,「一块,快点吃。」张嬷嬷快速夹走了一块,嚼了几下,赶紧咽下去,眼眶都红了。 酸的,还有一股子焦味,更别提肉那么硬,也是难为老爷了,还要吃这么一盘子。 怪不得平日里胃口还不错的老爷今日胃口不太好,她吃这么一块下去,也觉得撑了,晚饭估计连粥都不想喝了。 下次,还是拦着夫人做菜吧。 齐子辙既甜蜜又辛酸地把一盘子荔枝肉吃了,才松了一口气,偷偷儿趁着沈曦蕴还未从水室出来,快步往前头去,直接将在吃饭的周平喊了过来,让他悄悄儿去太医署里头替自个给江畔讨要一丸消化药。 他觉得有点撑了。 周平匆匆出门后,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他并没有转江畔嘲笑齐子辙的话,毕竟齐子辙一向性子稳重,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来讨治这种胡闹病症的药,若不是太医署里头的首院拉扯着江畔讨论药方子,只怕江畔都要亲自走一遭,为了这一奇景,他倒是不介意多跑一趟。 幸而江畔没有过来,要不闹大了,沈曦蕴知道,会不高兴的。 齐子辙搂着沈曦蕴好好地睡了一觉,倒是一夜无事。 隔日白日里头,沈曦蕴想着昨儿齐子辙高兴的模样,又想往厨房里头钻,被张嬷嬷给拉住了,张嬷嬷推心置腹地劝说:「夫人,您这偶尔下一次厨,老爷那是惊喜又高兴,多少有些新鲜,可夫人若是天天下厨,那就是掉价了,还要我们府上的厨娘做什么呢?」 张嬷嬷人上了年纪,一说起道理来,就喜欢回忆往事,接嘴就说起杨氏当年嫁入沈家之事,「当年夫人的生母嫁入沈家,与沈宴也是有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当年的夫人虽然长在西北,性子爽快,可对于自个的夫君,再怎么也会多上些心,因着这个,那是对沈宴百般纵容,没有什么不耐烦的。也亲自下厨过。男人啊,对他们太好,他们就容易犯贱,夫人可是要引以为戒的。」 「是么?」 「当然了,夫人,老奴还会害您么?您今日歇歇,也让厨娘展露一手新手艺不是?」张嬷嬷对着站在一旁忐忑的厨娘挤了挤眼睛,厨娘颔首,连连点头。 她其实也在猜测夫人是不是对她不满,准备将她换掉了,怎么见天儿来厨房里头? 只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夫人在厨艺方面似乎有些许不足,为了老爷好,定然不会如此做才是。 这么一想,多少也安心下来了。 沈曦蕴这么被一劝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出了厨房。 厨娘扯住了张嬷嬷到了角落里头嘀咕道:「嬷嬷这不是害我么?我哪里会些什么新手艺?」 「那你是想夫人做的菜么?」 厨娘差点泪目,猛地摇头,想着昨儿替夫人试过一次菜,那味道,太可怕了,真不知道昨晚老爷遭了多少罪啊。 「你学得快,问上一道菜不就完事了?若是夫人,只怕折腾了许久才一道菜,那味儿,真是令人难忘。」 沈曦蕴这么被劝了出来,最后觉得不太对劲,又要往厨房里头走去时,幸而有小丫鬟跑着过来,回话说:「夫人,前头安国公夫人过来了。」 沈曦蕴一听,赶紧往屋内换衣服去了,安国公夫人这次过来,要么就是带着孙尚香的消息过来,要么就是有要事吧? 到了花厅,只见安国公夫人打扮得很是低调,发髻都没有簪上首饰,还穿着披风,带着帽子,一看就是不想被其他人给认出来。 安国公夫人一见沈曦蕴,就上前行礼,沈曦蕴连忙避开,安国公夫人好歹是沈曦蕴的长辈辈分,哪里能给沈曦蕴行礼。 「夫人这是为何?」 安国公夫人热泪盈眶,紧紧握着沈曦蕴的手,道:「我,感谢你帮了香儿,多亏了有你,香儿才有了出路啊。」 v第29章[02.09] 「尚香是我的手帕交,我能帮定然帮。」沈曦蕴轻柔地说,扶着安国公夫人坐下。 安国公夫人颔首,连连说了感谢的话,喝过茶,才说:「今日来,除了感谢,也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安国公夫人眉眼微蹙,双手略微有些紧张,她也知晓如今说这样的事多少有点过河拆桥,她可以不顾安国公府的名誉,不顾孙家上下姑娘们的名誉,却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嫁个爱护她的人。世间俗事多杂乱,不过一些子虚乌有之事,都能掀起一层波浪,何况是如今这件事确实发生过,她心疼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望着沈曦蕴真诚的目光,她不由得有点闪躲,这次的事,齐家也担了干系,特别是在京城之中,钱家与齐家和后宫的戚贵妃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安国公夫人这么一想,倒是退缩了,连忙站起来,急匆匆地表示要走。沈曦蕴对于安国公夫人突然间的一惊一乍多了几分疑狐,令人拦住了安国公夫人,她上前行礼,温声问:「夫人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我能帮得上的自然会帮夫人,夫人不必如此。」 安国公夫人见沈曦蕴如此直白,抿嘴摆手,叹了一口气,慈爱地看向沈曦蕴,道:「你我虽然是亲戚,但不过也是名义上的,若不是尚香投了你的缘,尚香今日也不会逃过这一劫,只是,这一劫难到底留了些痕迹。」 「我对自个生下的骨肉都是一碗水端平,经过这次的事,我更知晓今后前途对尚香多么困难,只怕以后都要远嫁了。只是孙家再怎么落魄,尚香也不会嫁给商贾之人,至少也是个小官或者贫穷有志气的书香门第之家。以后尚香还是有机会回京城的。」 「可,尚香留了一封血书,说了她的遭遇。我知晓,这封血书对于齐大人来说至关重要,但尚香的后半辈子,不能因为这样,毁了呀,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她以后会封太君,会享儿孙之福,这件事,绝对不能成为他人嘲笑她的污点。」 「我想求你,把那封血书,还给我!」安国公夫人直挺挺地跪下,坚决的目光落在沈曦蕴的脸上,好似猛兽护着崽,义无反顾。 沈曦蕴沉默了,这件事她无法做出决断。 孙家人到底跟孙氏一样,不可信。 齐子辙此时踏进来,冷漠地望向跪着的安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这个大礼,我和内人倒是受不起。」 安国公夫人不说话,知晓齐子辙在奚落她,也不回嘴。 「夫人,请起吧。」沈曦蕴如此劝她,孙尚香是她的手帕交,但说来说去,孙尚香若是没有她的相助,上辈子压根就没有逃出钱三公子的魔爪,之后的香消玉损对于安国公府来说,并未见过多悲伤。 齐子辙对跟在后头的周平挥了挥手,不过一会,周平双手捧着血书进来了,齐子辙也不看,直接让周平将血书放在了安国公夫人手上。 安国公夫人接过,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连连道谢,抓得紧紧的。 她说了几句感谢之言语,就要离开,却被周平给拦住了,安国公夫人蹙眉,转身看向沈曦蕴,目光带刺,犹如寒刀利刃。 「齐夫人是要如何?」她不敢对着齐子辙叫嚣,倒是质问起了沈曦蕴来了。 齐子辙上前一步,安国公夫人退了一步,他勾起唇,说:「既然安国公夫人不放心这血书,但是,我把血书给您,我也不放心,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个地儿,把血书烧了吧。」他言语中透露出了命令的意味,让安国公夫人不得不如此屈服。 安国公夫人见张嬷嬷端来了炭盆,上头烧着火,白灰里头星星红点,安国公夫人将手中的血书展开,揪得紧紧地,看了一遍,才缓缓地扔进了炭盆中。 布帛接触炭火,卷曲起来,微微变了黑,带着赤红,不过一会,就卷成了黑灰,慢慢缩成了一小团,燃成了灰烬。 安国公夫人见此,道:「可否放行?」 「请。」齐子辙道。 安国公夫人颔首,往前走,不再回头,沈曦蕴上前跟了几步,沉闷不语,齐子辙跟在她身后,并不说话。 沈曦蕴望着安国公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多少有点懊恼地抬头望向齐子辙,自责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应该拒绝她上门的,我若是不见她,你的计划就不会被打乱了。」 齐子辙伸手将沈曦蕴搂在怀中,轻声安慰:「你家夫君的本事只有这些么?若是没有那血书,你家夫君就没得法子了么?那也太小看你夫君了!」 「再说了,若是以后孙尚香坏了声誉,只怕你也会愧疚难安,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开手,你夫君我,还有其他法子。」 沈曦蕴眼眸中的担忧之色越发浓烈了,她怀疑他是在骗她的。齐子辙见她如此,低头吻上她的眼皮,令她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眸子。 「你安心。」齐子辙柔柔地吻着沈曦蕴,略微带着喘气,两人的身影靠得越发的近,过了一会,齐子辙将沈曦蕴横抱起来,快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咯吱一声响,被齐子辙给甩上了,躲在树上的暗卫不得不从荷包中掏出两团小棉花,塞在了自个的耳朵里。 沈曦蕴被一阵酣畅淋漓的进攻,紧紧搂着齐子辙,闭着双眸,微微娇吟着,双脚蜷缩着,不由得往火源贴近,分离,贴近,分离。 钱家村落别院里头,钱夫人身着素净的长袍,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书,侧间是小儿子和小儿媳在里头,小儿子如今很是听话,跟在小儿媳身边不走,也不乱跑,特别是今日更是大喜的事,小儿媳有了身孕,不到一个月,因着反应早。 只是面容有点疲倦,倒是把小儿子给担心得,跟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放,小儿媳柔声劝了几句,哄着小儿子,倒是和和美美。 钱夫人已经往钱太师府上递去了和离书,她累了,只想跟着小儿子和小儿媳一起在乡间过着快活的日子。 小孙子已经睡着了,有嬷嬷在一旁看着。 v第30章[02.09] 钱太师收到和离书,沉默了许久,顿时惨然大笑,他早就知道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啊,他恨不得将和离书撕扯个粉碎,甚至于很想连夜就去庄园找她,问个清楚。 可她的性子,他如何不知?毅然决然地离开钱家的那一天,他拦不住的那一天,已经有了预感。 多年夫妻,她所求的,不过如此,他舍不得又如何,终究他辜负了,只能放手了。 他将和离书签上字,盖了印签,唤来了贴身仆役,让他到官府中备份,又唤了账房过来,将一半家产和房产都过到了钱夫人与小儿子的名下,算是补偿。 之后,他便叮嘱他们,这件事不许跟他人说起,连大儿子都不能说。 贴身仆役从来都没有想到钱夫人会离开钱家的那一天,他们只能遵从主子的吩咐,第二天天明,趁着没有几个人,去府衙后头,将官员挖出了被窝,逼着他办了此事,又在官府更换了一些地契和房契的名讳,之后才亲自送到了庄园钱夫人的手上。 钱夫人接过看了几眼,也不推迟,只淡淡地说:「你转告钱太师,就说他的长孙暂且由我照看,等到了开蒙之时,我会将他送到钱家,他的东西,我以后都会留给钱家人,让他放心。至于以后,他要续弦还是要纳妾之类的事,都与我无关。嫁妆在我出门时就带走了,一些大件,留给大公子了。」 「夫人您……」 「好了,你们好生珍重,听我一声劝,善恶终有报,及时收手为好。」 仆役双双面面相觑,拱手应了是。 他们自是晓得,最近钱太师还不知晓,但他们却听到了风声,三公子似乎惹事了,而且还有把柄被人抓着,他们之所以不说,是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沈曦蕴睡醒时,齐子辙正侧身凝视着她,睁开眼,对上他深情的眼眸,沈曦蕴不由得拉起了被子,想要盖住自己的脸。 齐子辙轻声笑了,沈曦蕴瞪了他一眼,之后也跟着笑开了。 两人一番对视过后,沈曦蕴滚进了齐子辙的怀中,很是熟练地捡了个舒适的位置让他搂着,齐子辙也顺手搂着她,来回拍着她的后背,沈曦蕴把玩着他乌黑的发,「你昨儿说没了尚香的血书,还有法子,是什么法子?」 「钱家三公子又不止是做了这样一桩子事,他的事就是个污秽,多得很,只要是你想知道,随意一挖,就有了,因着钱三公子平日里干的事,有下人帮着瞒着,钱太师知道的也不多。」 「钱家下人这么大胆?」在她印象中,前世的前三公子确实不在院落之内,只是他似乎很早就分府别居了,钱三公子娶了孙尚香,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钱三公子的新妇身子不太好,之后钱家覆灭了,才知晓此事孙尚香曾经嫁过钱三公子,但身子不好,孙家陪嫁跑去孙家求救,后来闹了一场,和离了,之后钱三公子又续弦了。 「钱家下人倒不是大胆,而是他们体谅的是钱太师为国操劳,太过于繁忙,钱三公子这样的小事,他们处理了就是。」 「怎么处理?」沈曦蕴心头一凉,不会是…… 齐子辙轻轻地说:「斩草除根。」 沈曦蕴缩了一下身子,觉得有点凉了。 齐子辙将她紧紧搂着,关怀地问:「是不是有点冷?」 沈曦蕴将头埋在他胸前,摇头,齐子辙紧紧地抱着她,不说话。 「过几日,宫中有宴会,你也得跟着过,等休沐了,我带你去买点衣服和首饰。」齐子辙转移话题。 沈曦蕴闷闷地嗯了一声。 原来,上辈子她运气还是不错的。 在齐子辙还未找到空暇陪着沈曦蕴到京城里头最大的首饰楼里头买首饰的时候,沈家祖母就从大伯家找上门了。 沈大伯家的姑娘除了长女嫁得好,其他都很是波折,特别是二女儿沈曦慕,容貌也不过中上之姿,不过性子高傲,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最为不喜沈曦蕴,当得知沈曦蕴的对象竟然真的是齐子辙,且齐子辙仪表堂堂不说,还有步步高升,沈曦慕更是立志要嫁个比齐子辙更好的男子。 挑来拣去,如今已经快要十六的她,适龄男子就越发少了。半年前好不容易定了一亲事,沈大伯家上下好歹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把这倒霉孩子给嫁出去了,不料这男子竟然突然悔婚了,这男子是皇室宗族较为偏远的郡王,封地遥远,府上的母妃性子强硬,身体硬朗,从娘家匆匆回来,听闻自个儿子竟然把信物给她还没有过眼的姑娘,吓了一大跳。 好在老郡王妃也是个明事理之人,入府后,利用了一次海棠宴,观察了一番沈曦慕,不料,却看到了沈曦慕因为心生嫉妒故意为难其他姑娘的事。 老郡王妃拉着黑脸回了府上,第二天就上门软硬兼施讨要信物了。 这事沈家伯母面皮有点薄,可又舍不得自个闺女就这么丢失了一门好亲事,虽说郡王府比不上沈曦茂这种受荣宠的,可烂船也有三斤铁,多少也比其他人家富贵,至少名声好,一切都有皇族照应着,只要一心向着皇上,不跑偏了,日子好过得很。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实惠的亲事,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手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拼脸皮厚薄了。 沈家伯母被老郡王妃好言相劝了许久,差点就放手了,沈家祖母听到这消息,赶紧跑了过来,阻拦了沈家伯母还信物的想法。 此时沈家祖母面上皱纹深刻,双眼泪痕,眼眶微微泛红,手握成拳头,捶着自个的胸脯,跟被挖了命一样,凄凄哀哀地哭诉着:「蕴儿啊,我知道,祖母不要脸,可祖母是被气得没了法子呀。」 「蕴儿,你知道么?那个老郡王妃竟然说你堂妹不知检点,私相授受,这是你堂妹一个人能成的事么?」 v第31章[02.13] 「又牵扯了你父亲过往的事,真是把我气得,差点躺地上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可你父亲终究是我的儿子,我能怎么办?我今日也是实在没得法子了,这才过来求你,我这半条命都要进棺材的人了,就这么求你一次,你去跟老郡王妃说和说和?」 沈曦蕴想着上辈子遇到沈曦慕,也是受尽了冷待,今日她能如此,多少出了一口气,沈家的事,她都不太想管了。 若是祖母自个的事,看在她年迈的份上,她说不定还插手,可沈曦慕的事,想着她联合沈曦莲在她身上下了多少绊子,她怎么可能以直报怨? 沈曦蕴闭目不言,沈老夫人见她不搭理,略微有点尴尬,哀哀地看着沈曦蕴。 她睁开了眼睛,瞅了沈老夫人一眼,说:「这事,我真帮不上忙,齐子辙不过是个太师,可人家是老郡王妃,到底品级有限,哪里能说得上话,祖母与其在这求我,倒不如往大姐府上走上一走,至少大姐品级与老郡王妃也算是不相上下。」 「祖母意下如何?」 沈老夫人张开嘴巴,就要抱怨沈曦蕴白眼狼,却被身后的姜嬷嬷给扯了扯衣袖,沈老夫人硬是将这口气给咽下去,呐呐地一笑,「蕴儿说得是,是我老糊涂了,我这就往你大姐府上走一遭便是。」 等沈曦蕴送了沈老夫人上了马车,沈老夫人面色铁青,对着姜嬷嬷抱怨道:「你拉着我做什么?真真是白眼狼,不过就是说几句话,又不是让她替她父亲求情,这样都不乐意?真跟当年的杨氏一样。」 姜嬷嬷默了一会,并没有接话,沈老夫人是从沈曦茂府上出来的,在花厅里头坐了一会,说是沈曦茂不在府上,一早有急事就出门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世子过来陪坐了一会,就去书房上学了,沈老夫人这才想着,若是齐子辙能出手帮一把,许是有用。 眼见着一大把年纪的沈老夫人出一趟门就疲惫得靠在软枕上休息,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是老夫人太过于执着了,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谁都嫌弃。 沈曦蕴后头还是派了人去后头跟着,见沈老夫人回去了,也就安心了。 之后的事,沈曦蕴自是不会再多管了。 冬日里头的炭火升了起来,地暖烧得热乎乎的,新买的皮子都做成了保暖的皮手套、皮靴子还有皮领子,齐子辙还让从东北送来的皮子裁了给她做了一身披风。 齐子辙下了衙门,见她慵懒地躺在罗汉榻上,面上盖着他昨夜看的书,替她拿了下来,阳光刺眼,沈曦蕴眯着眼睛,见是齐子辙,嘟了嘟嘴,转过身子,不理他了。 沈曦蕴等了许久,都没见齐子辙来哄她,便转了身,只见齐子辙坐在她边上,一腿靠在榻上,一腿落地,手里拿着书,看着昨日没看完的部分。 齐子辙见她理他了,虚虚地搂着她的腰间,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说:「我领着你去买首饰吧?」 「行啊,我要最大最贵的,还给胖胖买个小金锁。」沈曦蕴故意狮子大开口。 齐子辙笑着颔首连连点头,只要沈曦蕴高兴,咋都行,齐家的一些暗藏的家底,都在他手上,怎么也不能亏空了。 沈曦蕴出门打扮了一番,两人手拉手上了马车,在马车里各种腻歪了一会,才到了京城中最为显眼的首饰楼,足足有三层,越往高处走,首饰越发稀奇,还有一些纯手工定制,价格不菲。 虽然比不上官营里头的精雕细琢,但这些手艺人,也是官营里头手艺人的徒弟,手艺也差不了太多。 因而首饰楼里头的首饰是有市无价,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多就在一层逛逛,买些串子都要好几两。 轻步摇上头点缀着金梅花,纯原石的绿翡翠足足有一个小婴儿拳头大小,闪着耀眼光芒的玛瑙晃荡着琉璃的光,金链子雕琢着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羊脂玉圆润的白摸着一丝凉爽,还有一些珍珠,大大小小摆放着,让人眼花缭乱。 招待小二还笑着轻声道:「若是大人和夫人还想要稀奇玩意儿倒有一个,最近东边那儿运气不错,正好采到了夜明珠,大小不比宫里头的小,放在卧房里头,倒也雅致。」 悬挂在闺房之中,多少能添些乐子,不过也就是这么想想罢了。 沈曦蕴挑花眼了,但她心不大,挑挑拣拣,不过就选了一个羊脂玉簪子,平日里的首饰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进宫也不需要太多贵重的首饰,让人看了轻狂。 齐子辙见她如此,便跟小二说了,把夜明珠也买下了,沈曦蕴听他如此说,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乱花钱?」 「买来给你玩的,不是乱花钱。」 沈曦蕴抿着嘴笑,不说话,齐子辙去结账。她往楼梯下走去,却在楼梯的间隙中,见一男一女相互偕同站着,两人头凑得很近,看两人身影,那位梳着未嫁的发饰的姑娘倒是有几分眼熟。 站着看了许久,终于望见了姑娘的侧颜,竟然是沈曦慕,齐子辙结账过后,走到她身边,柔声轻问:「你在看什么?」 「嗯,沈曦慕,和那位郎君,难道就是那位郡王?」 齐子辙扫了一眼,道:「不是。」 「啊?」沈曦蕴想着沈家祖母可是刚一个时辰前还说着沈曦慕得知自个就要被退婚时那哭的死去活来,就差要上吊自尽了,怎的如今言笑晏晏地对着另一个郎君了? 「谁?」 「钱家三公子。」 v第32章[02.13] 沈曦蕴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钱家三公子还未被抓起来,不过也是,钱家三公子不能如此轻易被捕,否则就是打草惊蛇了。 「你放心,也就这几日了。」 沈曦蕴并没有打算去提醒沈曦慕,她们感情并不好,她并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这事,她压根就不想揭露。 齐子辙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们再看看吧。」 沈曦蕴点头,转身又往柜台看首饰去了,可把小二给喜得,立马又寻摸出了好几件有些对沈曦蕴眼光的物件来。 至于沈曦慕,她确实伤心了一阵子,只是比沈老夫人知道的时间还要长,从老郡王妃回来话语中透露出不答应她和郡王的事后,郡王连夜就传了字条约她相见,讨要字条,她伤心哭求,却不管用。 太过于伤心绝望的她,跳下了马车,胡乱跑,迷路了,却遇到了身边的郎君,他温柔安慰她的声音,让她有了新的希望,郡王又如何,他不要她,她也不要了。 得知身边郎君是钱太师的公子,沈曦慕心里笑出了声,一个落魄的郡王如何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钱家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曦慕不过一会,就把惹她伤心难过的郡王给抛脑后了,跟着钱家公子聊了起来,这不,今日她以散心为借口,赴约,钱家公子还带她来首饰楼了。 家里哪里有那些个闲钱让她到这来? 沈曦蕴上了马车,对着齐子辙笑着说:「庆幸今儿没有管这事,你瞅瞅,人家立马找了下家了,你说我若是去插一脚,只怕到时候就是两边都不讨好了吧,真真是差点被坑了。」 她侧过身子,伸手抱住齐子辙的胳膊,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你说,祖母知道这事不?」 齐子辙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小鼻子,也学着她小声嘀咕,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儿,好似两人在探讨什么重大的秘密,「我觉得啊,你祖母应该不知道,她不是指望着你堂妹能飞上高枝么?哪里敢得罪人了还找你?」 「哼,你学我干什么?」沈曦蕴觉得他靠得太近了,鼻子上的热气都喷上来了,推了齐子辙一把,靠太近,热得很不说,还要不要仪态了。 真不知道这个太师怎么当上的,以前都听说他是京城里头的冷面郎君,如今看来,倒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齐子辙也不恼,只是笑。 沈曦慕并不清楚他们二人与她遇上了,只是想着以后嫁到钱家的好日子,就躺在被窝上头打滚,笑得脸都红了。 丫鬟听到房内的姑娘大白天地傻兮兮地笑着,不由得私下嘀咕着是不是会被退婚,如今吓傻了,这情状,要不要跟夫人和老夫人说一声,她们全都拿不定主意。 此时,姜嬷嬷过来了,呵斥了围着的小丫鬟一声,小丫鬟全都吓得站住了,就跟鸡仔一般乖巧,姜嬷嬷朗声道:「二姑娘,老夫人有请。」 沈曦慕听到姜嬷嬷的声音,蹙眉不快,兴致不高,懒洋洋地应了,唤了丫鬟进来梳洗打扮。她是最为厌烦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了,以往也不跟他们一起住,都是跟着三叔住,还对沈曦蕴关照有佳,如今三叔家倒了,到江南里头最为穷乡僻壤的地儿去了,当个芝麻小官,也是活该了,她也不跟着过去,反倒是到他们家当老奉君了,怎么天底下的便宜都让她给占了。 想着第一日到家中来住,就挑刺说她规矩不好。沈曦蕴能有什么好规矩,当年沈曦蕴的名声差得只怕是京城中的一些姑娘都有耳闻了。 倒是沈曦莲是个好的,反而被他们给打发去了秦家当什么妾了,真是好人没有好报。 对了,她等会去见见沈曦莲,也好看看她到底过得如何了。 这么一想,她往头上又簪了一朵今天刚买的金牡丹。 沈老夫人在正堂坐着,望眼欲穿,才见沈曦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敷衍地行礼请安了,沈老夫人心情正烦着,也不计较那些个礼数,反而念叨着:「慕儿啊,我看你约下郡王,说说软话,这可是门难得好的亲事。」 沈曦慕一听沈老夫人还巴望着那郡王,脸都黑了,怒气冲冲地嚷着:「祖母,您别管了,他要退信物就退是了,反正也还没定下来,您是不是想要逼死我?」 「这,不是好亲事么?」沈老夫人被她这么一吼,倒是愣住了,怎么这门亲事不好么?前儿几日不是还哭得惨兮兮的么? 沈曦慕一听,翻了一个白眼,「哪里好了?一个没有权势的郡王,比得上那些有权势的公子哥么?您是不是特别偏心啊?您以前就帮着三叔带孩子,现在老了,来我们家住了,吃的穿的都是用我父亲的,您倒是好,心还偏着三叔家的孩子。您是不是就想着让我永远低沈曦蕴一头?」 「沈曦蕴嫁了个有权势的好郎君,我呢?就得嫁个爹不疼娘不爱,落魄的贵族么?只怕新衣服都买不起吧?」沈曦慕一激动,将头上簪着的金牡丹扯了下来,放在手掌心中,讥讽地说:「你知道这多少钱么?只怕那个郡王,也买不起吧?祖母,您若是有心,还是管好自己就好了,我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她转过身,快速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直接从腰间扯下了荷包,往边上的桌面一扔,道:「这是那破郡王的信物,您还给他吧,真是倒霉!」 沈曦慕大步往外走,对着庭院嚷着:「嬷嬷,叫人备车,我去趟秦家!」 沈老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胸脯来回上下喘着,「你,你看那个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您消消气,老奴这就唤了夫人过来。」姜嬷嬷快步喊了小丫鬟,把大夫人给唤过来,大夫人听了婆婆的念叨,也气得跳脚,可是是自己生的孩子,能怎么办啊,只能安抚老夫人,说是等她回来了,定然罚她。 沈曦慕得意地坐着马车到了秦家,递上了帖子,秦少夫人得知她是来找沈曦莲的,二话不说,让嬷嬷领着她过去,也没有抽空去见她一眼。 沈曦慕见秦家少夫人如此待客之道,心中自是发堵,可想着等她嫁入了钱家,定然能让她好看,也就忍下了这一口气。 v第33章[02.13] 沈曦莲自从闹了一回,沈宴到底没有给她撑腰,反而在看了沈曦蕴的恩爱的隔天,就被送去了秦家,秦家夫人凉凉地瞅了一眼,啥话都没有说一句,打发了她去了小屋。 只是当初抬进来时的屋子虽然小,到底冬暖夏凉,身边还有个小丫鬟,等着她住了两日,秦夫人派了身边的管事嬷嬷过来,说是院子里头要翻新,为了迎接少夫人,那些个院落都要重新粉刷一遍,将她赶到了如今住的地儿。 阴暗潮湿不说,屋里头还小,平日里日照少,又派了个不懂事的小丫鬟过来伺候,跟着过来的嬷嬷托大,她求上的话更多,真不知道是谁伺候谁。 只是她不敢吭声,把所有的账都记在了沈曦蕴和沈宴身上。 沈曦莲如今一个月的俸银也就一两银子,一套新衣服,到了冬日里头,屋子里的炭用得也是次等,若不是秦少夫人见她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秦少爷,这才给了点炭,只怕她早就冻死了。 至于秦少爷,对于美人,纳进来也就是了,几次相处下来,反倒是对她没多大兴趣了,也爱来不来了。 沈曦莲只能依附着秦少夫人过活,每次侍寝过后,喝了一碗药,就连有次秦少夫人忘记让身边的嬷嬷给送药过去了,她倒是自己上门讨了,生怕被拿捏住了,往死里整。 今儿正拿着绣堋子给自己做一双厚袜子,那皮还是花了点银子从针线房里头买来的。 听得沈曦慕过来看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扔开手,往铜镜照了照,翻箱倒柜想簪支颜色好的簪子,却都是旧仆仆的。 沈曦慕进来一个人就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光,见里头阴暗潮湿,先皱眉了,小心翼翼地进来了,瞅了她一眼,见她面容苍白,身子骨瘦了不少,颜色也不比以往好看了,心中有点幸灾乐祸,可面上却特意露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沈曦莲抿了唇,上前牵了沈曦慕的手,让她坐下,她眼睁睁看着沈曦慕头顶上的那朵金牡丹,前儿还在秦少夫人的妆台上见过,是首饰楼的新款,虽然价格比起其他来说不算贵,但胜在每一种花都一个,独特,价钱也就抬高了不少。 沈曦慕坐下,心疼地说了几句安慰地话,倒是旁敲侧击起来了,「哎,今儿祖母去见了沈曦蕴,见她过得不错,本想着替你说几句话,不料沈曦蕴压根就不听,估摸还记仇呢。还有三叔,只怕早把你给忘记了。」 「以后啊,我有空就多来看看你。」 「你若是缺什么,我能有的,总给你拿过来。」沈曦慕唠唠叨叨说了一些偏的话,转了话头,提起了一件事,「以往,你是家中最为受宠的,你可去过三叔的书房?」 「怎的?」沈曦莲满心思都被嫉恨所蒙蔽。 沈曦慕附耳小声说:「你当年进来,不都是因为钱家么?如今钱家可以让你出去,你若是愿意,我这有门路,让你出了秦家的门,还给你备了盘缠,至少这个数。」她翻了翻手掌。 沈曦莲深吸一口气,不太相信,沈曦慕噗嗤一声笑了,「我们两人什么感情,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还跟你说了,不过钱家有条件,三叔以前好似抓了钱家人的把柄,你若是记得三叔把东西放哪里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去讨。」 「什么东西?」沈曦莲只想着抓住这个机会,哪里还能想到其他的。 沈曦慕一听,知道有谱,便小声说了钱家想要的。说起来她也是略微有点惊讶,也是出门时接到了钱公子的口信,会了一面,这才知晓,原来钱家的公子也不是都像他那样上进,倒是有一位钱家公子,在外头玩女人,还把让三叔处理过一次,不过三叔这人却留了一手,也不知让钱家那位公子如何知晓了,便让他过来问自个,她思来想去,这事,也就沈曦莲能知道一二,沈曦蕴只怕连三叔的书房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至于三叔家那两个儿子,跟三叔就是前辈子的冤孽。 沈曦莲过了一下脑海,似乎还真见过那个盒子,淡定地笑道:「你我二人的姐妹情分,我是知晓的,可是这事到底关系到我的人生大事,我若是告诉你了,你过河拆桥,我一个妾,哪里能找到你?」 「那你要如何?」 「帮我出去,还有,给我一半就够了,剩下的给你。」沈曦慕一听,犹豫了一会,站起来说:「这事,我得去问问,我明日给你回话。」 沈曦慕走了出来,在路过秦少夫人院落时,对着领路人说,「今日过府,倒是也该见见少夫人,不然,若是让其他人知晓,还以为我们沈家没家教。」 领路的丫鬟只能进去通禀。 沈曦慕被领了进去。 从秦家一出来,沈曦慕就给钱家送去了信,在平日里头碰头的厢房里头约了钱三公子。她以口渴为借口,让马车停在了茶楼门口,又打发了跟着出来的小丫鬟去买糕点,自个上了茶楼的小厢房。 钱三公子刚刚从温柔乡里头出来,闻着有一股子脂粉味儿,沈曦慕一进门就闻出来了,蹙眉不快地问:「你身上这味儿从哪来的?」 钱三公子一惊,举起胳膊闻了几下,脑子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还能从哪里来?就我那个倒霉的兄弟,又找了春风楼里头的姑娘进府,我正在屋子里头看书,听到他书童过来鬼哭狼嚎,说是被我爹给发现了,这不,我赶着过去劝,正好被沾上了,一进门,那一屋子啊,真是丑陋之极。」 沈曦慕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相信了,说起了沈曦莲提的价,钱三公子一听,立马就答应下来了,沈曦慕赶忙问:「你就不跟你兄弟商量?」 钱三公子张着桃花眼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他的事都托付我办妥了,我自是要给他办妥,这些个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正好,也是看在你的份上,你上次说过,她跟你交好,我这才爽快。」 沈曦慕被他这么一哄,倒是有点晕了头了,说:「行,那我先走了。」 钱三公子看了一整天的俗物,见这大家闺秀,多少还是有点稀罕的,上手就握住了沈曦慕的手,柔声:「就这么走了?我可是想了你好久,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沈曦慕被这样直白羞人的话给羞得脸颊飞红,双眸含情,却不敢太过分,只是娇声道:「我也想你,不过,你不是说等过了这事,就上我家提亲么?」 v第34章[02.13] 「嗯,等过了这事。」钱三公子一听她提起提亲的事来,倒是多了几分冷淡,却遮掩得很好。 想着若是提亲,只怕沈曦慕就会知道,他才是钱三公子,到时候,沈曦慕都不一定要嫁给他,他也不想娶这样一个厉害的,不过就是玩玩罢了,若是能玩到手…… 钱三公子这么一想,伸手搂住沈曦慕,沈曦慕吓得挣扎了一下,钱三公子说:「不若,等去江南,你跟着我过去?我保证,绝对不越矩。」 沈曦慕也有点想跟着去江南,可是她又害怕,听钱三公子如此说,其实她也有点不放心,两人私会的事虽然没有人知晓,可茶楼里头的小二也不是真眼瞎,再加上,她怕若是他在江南遇到了什么绝世美人,只怕回来办了事,就扔了她了,若是跟着他去了江南,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事若是明着跟母亲说了定然不同意,若是不说,该如何说? 见沈曦慕面上心动,却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钱三公子对于这事,最能想出主意,立马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这样?你那个小姐妹我们不是想法子接了她出来么?不如说你去照顾她?」 「这,可以么?」 「试上一试。」 「再不济,我买个道士还是尼姑跟你搭个场子,总是能混过去的。」钱三公子也认识不少假道士和假尼姑,都干着一些皮肉的事,这糊弄人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干,都熟得很,也不怕他们不上钩。 沈曦慕这才勉强点头答应了。 出了茶楼,只见小丫鬟在马车边上急得团团转,见沈曦慕终于出来了,快语连珠地道:「姑娘可算是出来了,若是再晚,只怕回去夫人要骂人了。」 沈曦慕淡淡地瞥了一眼小丫鬟,「你慌什么,还不走?」 小丫鬟也跟着跳上了马车,伺候一个祖宗,真是累死了。 沈曦慕刚一进门,就被等在大门口的嬷嬷给领去了大夫人的房内,大夫人开口就要训斥时,沈曦慕抹着眼泪哭诉起了沈曦莲如今过得多惨,大夫人明知道沈曦莲活该如此,可到底动了恻隐之心,说:「行了,知道了,你也累了。」 「母亲,莲妹妹说是要求了秦家少夫人去出家了,明儿就走,我想好歹姐妹一场,以后她就是红尘之外的人了,只怕也不能以姐妹相称,又怕她在庵里头过得不好,我想去陪着她一段日子,也算是散散心了。」 沈曦慕猛地跪下,磕头陈述自个内心的苦楚,「母亲,我知道您生气是因着祖母的事,可您也知道,我自小就是个好强的人,我哪里能够哭着求着郡王说不要抛弃我?母亲,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沈家人,我弯不下这个脊椎骨啊。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可是求来了,就真的对我好么?母亲,您就体谅体谅我吧,别再逼我了。」 沈大夫人顿时也心疼起自己的女儿,心中暗暗责怪起了沈老夫人,为何要去管闲事,明明就知道,沈曦慕和沈曦蕴不合,还故意上门去求了沈曦蕴。 「行了,我知道了,我就准了,只是你要写信过来才是,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 沈曦慕含泪点头,「多谢母亲。」 到了夜里,沈老夫人屋里一阵闹腾,沈大夫人被吵醒了,嘴上嘀咕着:「怎么早上刚闹完,现在又闹腾了,明儿还有一大堆的事,老夫人越老是越发糊涂了。」 可作为儿媳妇的,只能是无可奈何地过去了。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出了大事,原来啊,沈老夫人中风了,嘴角咧着,流着口水,双眼略微浑浊,也是姜嬷嬷半夜起来巡夜,不放心,听到细微哼哼声,打开帘子一看,这才闹了起来。 沈大夫人一见这情状,那还得了,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只怕都把锅往沈曦慕身上盖,说是沈曦慕顶嘴将长辈给气成了这样,这么一想,她给了对牌,让人赶紧请了大夫过来,又唤了贴身丫鬟过来,让她到沈曦慕房内找人传话,说是让她天一亮就去山上庵里头避避,只怕得待上两个月甚至更久了,就说是为了祖母祈福。 等沈曦慕醒来,得知这事,倒是笑开了,真真是天助于她,她出门时候去给大夫人请了安,大夫人忙东忙西,只是叮嘱了几句,这就放了她走了。 沈曦慕直接去了茶楼,等了一会,这才见到了钱三公子,钱三公子拿着小包袱,里头是给沈曦莲的钱,沈曦慕出面去接沈曦莲。 昨儿沈曦莲就去求了秦少夫人,说是要出家,秦夫人知晓后,不同意,秦少夫人劝了秦夫人几句,好说歹说,秦夫人这才同意了。 秦少夫人送走了秦夫人,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吐出了一口浑浊之气,才说:「你起来吧,我不清楚你和沈曦慕在盘算着什么,让你出这个门,也是可以。看在你一直老实安分的份上,不过呢,你得签上这样一份的说明,这张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秦家好。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们秦家都不会担干系,你若是愿意签了,你就可以出了秦家的门了。」 沈曦莲瞅了一眼,咬咬牙,拿起笔,签了。 秦少夫人让嬷嬷拿去官府备案,顺便把沈曦莲作为秦家妾的备案也给销了。 这一来一往,天色也暗了,等到了凭证,秦少夫人又给了沈曦莲一笔小钱,「你以后,多保重。」 沈曦莲整夜睁眼,一直等着天亮了,沈曦慕过来接她,听到小丫鬟喊了,她赶紧拿起收拾好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秦家的大门。 沈曦慕笑着拉了沈曦莲上了马车,沈曦莲愣了一会,说,「你在城门口放我下来吧,我去找个客栈住一晚。」 想着他叮嘱着不能让她远离他们的视线,沈曦慕劝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正好,我们要去江南一趟,你过去不?」 「江南?你们?」 沈曦慕颔首,害羞地说:「和钱家的公子一起去,这事就是他负责的,我们,快要订婚了,家中,长辈也都知道。」她自是这么说,也是为了自个的面子。 v第35章[02.13] 沈曦莲如今心都灰了,哪里会有那些个想头,摇头正要拒绝,沈曦慕低声询问:「你就不想看看若是我那三叔得知自个的藏了那么久的东西被拿走了之后,脸上是什么表情么?」 「你想想,若不是三叔见死不救,你能落到今日的下场?你,不想再见你姨娘一面?」 沈曦莲犹豫挣扎了一会,想着当年沈宴对她的疼宠,到后来的嗤之以鼻,满胸膛都是怒火,是啊,她不能就这么消失了,她要看到他痛苦,让他苦苦哀求她,可她却不救他,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好,我跟你们去江南。」 沈曦慕笑着牵着她的手。 为了能够尽早回京城,他们三人包了一艘船,沈曦莲也见到了钱家的公子,确实长得风度翩翩,可她总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 钱三公子这一路都伪装得很好,毕竟都按着家中老大的模样,依样画葫芦,也是简单周全,果然赢得了沈家两位姑娘的好感。 到了江南,雇了一辆马车,钱家三公子并没有上门叨扰,而是让沈曦慕带着沈曦莲上门去了。 只是她们去得太过于凑巧,当天沈家夫人孙氏身体不好,没有出门游玩,沈家的几个姨娘都被她给赶出去了,不嫁人的都在庄园待着了,就有沈曦芬跟着姨娘住在庄园中,四姑娘矫情,不想跟着姨娘出沈家门,今日有节日,她又假装生病,在沈家待着。 于是,整个沈家留下的下人本来也不多,节省开支,又分了一批人跟着去了庄园,一批人跟着姑娘先去了山上的庵堂,只留下孙氏身边的几个嬷嬷,因着他们住的事府衙的后头,也没有留一些守卫。 京城中过了一旬日,沈曦蕴等着宫宴的到来,年关将至,皇帝也快要封笔了,却等来了沈大伯家管家的来信。 沈曦蕴正坐花厅,只见来人袖肘上别着一圈白,跪下哽咽道:「姑奶奶请节哀,江南来了信,说是三老爷府衙夜里突然着火,三老爷和三夫人以及四姑娘和一些下人,都没了。」 「还有,我家二姑娘和三姑奶奶也没了。」管家说完,沈曦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沈曦蕴被这大事给吓到了,她愣了好一会,张嬷嬷在边上小声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管家呐呐地说:「大伯家还好么?祖母呢?丧礼在哪里办?」 管家回:「二姑奶奶,大夫人一听姑娘没了,直接就晕倒了,如今还躺在床上呢,听身边伺候的嬷嬷说,眼泪都流干了,倒是沾染上了迎风眼的毛病,至于老夫人,十日前晚上就得了中风的毛病,神智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让大伯来通知我。」 管家又说:「已经知会湛少爷和澈少爷了,丧礼估摸得去河间办,传来的消息也不过是前后几天脚程,老爷让老奴们准备了。瑞郡王妃那里也知会了。」 「行,日子定了,唤人过来回我,我也就不过去叨扰了。大伯家也忙,至于娘家,自有他们兄弟二人张罗。」 管家确实是让二夫人拿了主意,说是想着请了沈曦蕴过去镇一镇场子,毕竟沈曦蕴好歹也是个一品诰命,多少也涨沈家的脸面。 对于沈家来说,这件噩耗刚传进京城不过小半会,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知晓了,更别提是同朝为官之人,全都闻之色变。 虽说外头报上来的是不知哪个小顽童纵火,可即便是纵火,怎会连下人都不清楚?尸骨听说都被烧成了炭,沈家大夫人听闻说仵作要验尸,死活不肯,沈家大伯见此,只能罢了。 是的,管家来沈曦蕴这回话不过到了下午,连人带棺材从江南回来了,走的水路,比送信走的邮递铺来得快多了。 沈宴没了,张嬷嬷可是没得多少感觉,只是愁着沈曦蕴这都成亲一年了,还没有怀上,如今来个父丧,也得守个五个月吧,耽误了多少事啊。 张嬷嬷以往是恨不得沈宴赶紧一脚就蹬腿了,如今又念叨着他蹬腿也不选个好日子,真是晦气。 沈曦蕴派人跟周平说了一声,管家周平听到消息,派了小厮去衙门等着齐子辙出来,好说上几句。 齐子辙在衙门中被刚从翰林院调职过来任命为刑部尚书的王灏给扯去了厅堂里头待着,外头是刑部侍郎和中郎们处理政务的房间,王灏从抽屉里拿出了才刚拆开的信件,推到了齐子辙的面前。 「这是刚才接到的线报。」 齐子辙还未出衙门,就已经听到一些下官们窃窃私语,之后再拦住一人打听,才知晓,原来是江南的沈家出了事了。 不过沈宴那边出了事,跟他关系不大,他也不需要丁忧,只是这件事一听就觉得奇怪,只怕大火烧衙门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因而王灏派了人过来请他,他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刑部这边有下派地方的监察机构人员,十分隐秘,一有事,就会组织人前去调查,齐子辙还未来得及吩咐,王灏这就收到了初步的调查。 「这事,是有人干的。他们的鼻口咽喉并没有任何烟灰存留。」王灏重点说了里头的事,「至于沈老翰林家的闺女,因着他夫人不让仵作碰,因而没有查验。」 「这就够了,从这样狠辣且隐秘的手段和踪迹,全朝廷上下,能有这样势力的,掰着手指头数,能有几个?」 王灏勾唇一笑,「不外乎就是你、薛同和钱太师了吧。」 齐子辙并不说话,只是拿着信件转了转,漠然地站起身,对着王灏说,「这事,你先查着,我这边暗卫会跟上,我怀疑那个人,即使他不知道,也是用了他的权势,以这个为突破口,总是容易的,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v第36章[02.17] 「没想到啊,娶了沈家的姑娘,倒是为沈家鸣冤了呀,你行呀。」王灏上前,勾住他的肩膀,故意逗弄他。 齐子辙冷脸道:「我是为了齐家。」 王灏收了调笑的表情,「兄弟,这事我肯定帮,行了,你回去看看嫂子吧,虽然与沈宴关系不好,可到底还是沈家嫁出来的闺女,样子总是要装一装的,如今朝中浑水深,你也身在其中,你若是被践踏些也没事,倒是我们身后的女眷,得护好了。」 「这事,帮我留意。」 齐子辙出了衙门的角门,往宫里头去求见皇帝,皇帝正练着丹药,刚出了一炉,试了一丸药,听说齐子辙想见他,便拍了拍身上的灰,从炼丹炉到了御书房。 见齐子辙进来,皇帝精神头很好,笑嘻嘻地问:「今日你进宫为了什么事?」 「微臣明日得请个事假。」 皇帝扬眉,「何事?」 齐子辙将沈宴突遭难之事说了一遍,皇帝听了,只是叹了一句可惜和天意如此,便准了,挥手让齐子辙下去。 后宫中的戚贵妃得知此事,仰天大笑,对着江嬷嬷道:「真是老天头次开了眼了,让恶人有了恶报。我还想着,若是沈宴再起来,总是要想手段让他生不如死,如今倒是干脆了,也不知是谁下的手,皇上不追究,那就算了,我们查查,若是能用上,也用上,沈宴死了,总得让我们得点好处才是。」不用,太可惜了。 齐子辙回了家,沈曦蕴换了素装,见齐子辙过来了,想要上前替他换衣服,齐子辙避开了,柔声劝:「我身上脏,别脏了你的手,我自个来就是了。」 沈曦蕴见他如此,也不献殷情了,直接一屁股坐凳子上,看着齐子辙忙忙碌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才把家居衣服给换上,坐在她边上,替她倒了一杯茶水,缓了口气,说:「我已经跟皇上请了事假,明日就陪你回去。」 因着沈宴是沈家人,河间是沈家的祖宅,沈家人去了总是要葬在祖宅坟地,沈宴和孙氏定是要回河间,至于沈曦莲和沈曦慕,一个是出嫁又回家的姑奶奶,一个是未出嫁的闺女,葬在祖宅坟地是不合适的,因而只能在附近买块孤零零的坟地,让二人葬着,也幸好,二人生前一直很好,死后相互伴着,也算不错。 沈曦蕴心疼齐子辙还要去沈家,「你不去也可以,我就说你公务繁忙,我一个人去就是了。」若不是礼法所限制,她自是也不想过去的。 齐子辙摇头,「没事。」 两人一夜无眠,到了第二日天刚开始泛白,沈曦蕴就起床了,齐子辙在院里头打些拳脚功夫,她则换上了张嬷嬷准备好的素衣,吃了清淡的饭菜,从昨晚开始,一律荤腥都禁了,张嬷嬷昨儿见厨娘准备的菜色,就暗暗心头堵啊。 当年杨氏生下沈曦蕴就去了,没人为她守着,沈曦茂当时虽然也守了几日,可府中上下之事,沈曦茂都在为了自个以后铺路,还跟未进门却已然生下沈家三房长子的孙氏斗法。 至于沈曦蕴,还是个孩子,能守个啥。 如今沈宴倒是好了,还有些个儿女替他守着,这都是什么世道,我呸! 张嬷嬷再感叹,礼法大过于天,只能如此按步照班做着,生怕连累了齐子辙。 齐子辙与沈曦蕴本来是要分开房间睡的,可齐子辙却不乐意,两人也就没分,饭菜本也要分开,齐子辙觉得跟着沈曦蕴一起吃点素菜也没什么,沈曦蕴却怕他吃不饱,齐子辙劝她说:「我若是吃不饱,还不能找厨房要东西吃不?作为你的夫君,哪里能看着你吃素菜,自个却天天大鱼大肉?行了,我乐意陪你,别瞎想了。」 沈曦蕴只能妥协。 上了马车,要有半天的路程,早上起得早,沈曦蕴坐上马车后,有点想睡觉了,摇摇晃晃了好一阵子,头一点一点的,看得齐子辙担心她,将她头托在他的肩膀上,沈曦蕴咕哝了一句,嫌弃道:「硬。」 齐子辙笑着说她娇气,让张嬷嬷拿了小棉垫子绑在他肩头上,这才让沈曦蕴靠上。 整整两个时辰,齐子辙一动不动,到了河间城内,沈曦蕴才缓缓醒过来,齐子辙轻微动了一下肩膀,都僵掉了,沈曦蕴见他这么辛苦,吐了吐舌头,伸手就缠了上来,赶紧小声讨好,「疼么?我给你捏捏就行了。」 齐子辙倒没真让她捏,一来她力气不够,她就是捏了也白费劲,二来呢,他自个就行了,何苦让她干这事,娘子娶进门来,就是疼宠的。 「你不用管我,让嬷嬷给你弄弄头,别蓬头垢面的。」 沈曦蕴嘟了嘟嘴巴说:「知道了,就你管得多,我们家也不需要周平了,我觉得你当就很好。」 齐子辙边转着自己的胳膊,边回嘴,「我当管家?我很挑的,不是什么人,什么事我都管。」 「啊?」沈曦蕴摸了摸自个的发髻。 齐子辙柔声道:「我啊,只管一个人。」 「谁?」 「你。」齐子辙柔情一笑,「你的人,你的事,关于你的,我都管。」 沈曦蕴抿着嘴儿笑。 到了河间沈家祖宅不过距离百米,就听到了哀嚎声,一阵一阵的,哭得人心里头难受。马车停下来,宗祠门开着,外头站着身着斩衰的沈惟湛,他面容木然,双眼微微红肿,昨儿哭了一整夜。 v第37章[02.17] 沈曦蕴下马车,走了过来,看了沈惟湛一眼,里头的族老一听说齐子辙过来了,赶紧出来迎接了,一群人拥着齐子辙,齐子辙伸手去拉沈曦蕴,两人被一群人拥着进去。 祠堂里头摆着两副棺木,因着准备得匆忙,并不是什么好的木料,不过总比没有的好,两个牌位,沈曦蕴三跪九叩、捶胸礼做足了,才站了起来,往火炉里头洒了一些祭拜之物,这才走到沈惟澈面前,与他行礼。 沈惟澈看样子倒是比沈惟湛更能挺住,他呆板地说:「二姐,我带你去后头休息。」 「嗯。」 沈曦蕴跟在沈惟澈身后,往后堂里头去,未出嫁的闺女和儿子都在前堂哭灵,还有一些贴身丫鬟和点了人过来哭的,给了钱的都有。 像她这种出嫁了的,也就是外人了,不需要哭灵了。 沈惟澈替沈曦蕴倒了一杯茶水,「二姐你喝吧。」 沈曦蕴见他瘦了不好,似乎一下子懂事了,多少有点心酸,劝他:「你也节哀。三房,还需要你和哥哥撑着。」 沈惟澈点头。 「你和哥哥永远是我的兄弟。有事找我就是了。」沈曦蕴这么说完,又说,「等会我估计还要去旧祠堂一趟。」 沈惟澈颔首,转身离开前,又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回头对沈曦蕴说:「二姐,我觉得,这,不是意外。」 「沈惟澈,你只是举人,这事,自有大人们去办,你只要完成沈家的希冀就是了。」 「好,姐,我以后,想进刑部。」 沈曦蕴淡淡笑,「那你得先考中进士再说。」 王灏在刑部中看着下头调查的案卷,上头关于沈宴在江南任期这短短不过一年处理的公务,竟没有一件是有任何纠纷之事,不过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大事,看不出有什么能够让沈宴惹上杀身之祸的事来。 王灏也曾想过,也许不是最近一年沈宴惹的事,而是以往惹的事存留下来的根,也找了以往的档案来看,却没有发生任何蛛丝马迹。 反倒是齐子辙在河间祠堂外头站着时,接到了周平递过来的小纸条,上头写着沈宴当日的行程以及江南沈宴所处衙门那天来了客人了。 沈曦蕴休息了一会,往旧祠堂里头去,只见孤零零两个棺材各放一边,因着两位姑娘英年早逝,几个堂姐妹在一旁哀哀地小声哭泣,而大伯母扑在棺材上,目光呆滞。 沈曦蕴见她无人看着,拜过后便上前要扶她,却被她甩开了,她低声说:「慕儿,你不是说去庵里头陪三房的三丫头么,怎么会去了江南了呢?你去了江南做什么呀?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放你离开的,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慕儿,娘不能没有你啊。」 「不行,慕儿,你不能去江南,你不能去江南。不对,你不能去庵堂。」 沈曦蕴听着觉得有点怪,便出了旧祠堂,在走廊站着,等了一会,才等到了沈家大伯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 她们略微有点心虚,见沈曦蕴行礼就低着头要离开,被张嬷嬷和花雨拦住了,也不敢动。 沈曦蕴带了她们二人到偏僻处,瞅了她们二人几眼,缓缓地开口,「大伯母话中什么意思,你们两人应该知道吧?」 二人不说话。 沈曦蕴吓唬她们,「你们姑娘可是死得冤,你们就不怕你们姑娘半夜过来找你们么?」 「或者是,让你们见识下我齐家的手段?」 贴身丫鬟噗通一声跪下,求饶道:「这,这,堂姑奶奶,真不是奴婢不说,只是这事还牵扯到老夫人。」 「说,一五一十,一字不漏!」 贴身丫鬟赶紧将沈老夫人为何中风,沈曦慕如何说动大夫人放她走,以及沈曦慕说要去陪沈曦莲的事都说了个遍。 放了她们二人离开,沈曦蕴捂着嘴巴,难道,真和那天有关? 到了时辰,沈曦蕴听着外头的哭嚎声,被张嬷嬷扶着,跟在后头,慢慢地走着,送沈宴和孙氏去了沈家的祖坟。 今日过来送沈宴的人也不算多,除了平日里交好的友人,还有以往的几个下属,钱太师并没有过来,只是给了挽联。 唯一令人遗憾的,沈宴的出人头地的心愿未曾达成。当年沈宴可是想着去世之时轰轰烈烈,能有皇帝的旨意给个谥号。 不管是前世沈宴在牢中凄惨而死,还是在今生,被杀后焚烧,都下场一样惨荡。 本以为郡王妃不会过来,但她还是穿着素服过来了,只是她面容平淡,双眸淡漠,似乎躺在棺材里头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小世子和郡王府里的二少爷也跟着过来了,特意给沈曦蕴请了安,因着这场合,沈曦蕴并没有给他们见面礼,只能等出了丧月之后再让管家周平送过去。 v第38章[02.17] 郡王妃和沈曦蕴都十分疲惫,郡王妃在丧礼过后,双眼茫然,她以往都是以报复沈宴活着,为了这一口气摆着王妃的谱,可到了如今,沈宴干脆地死了,这样的结果是郡王妃自个怎么也想不到的。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前前后后的事才弄好,沈曦蕴跟沈惟澈说了一声,齐家的马车在路口等着沈曦蕴和齐子辙,两人上了马车,全都一脸疲惫。 回了齐家,沈曦蕴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天黑了,才起床,齐子辙从书房回了后院,沈曦蕴才让人摆饭。 吃过饭后,两人一人靠在罗汉榻的一边,沈曦蕴绣了几针荷包,就放一边了,她其实不太喜欢针线活,但到了过年的时候,荷包之类的东西,想替齐子辙亲手做一个。 沈曦蕴觉得脖子有点酸了,转了转,望见齐子辙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装起可怜来。她自个绣着荷包,多辛苦,他却一点软语都没有给一句。 她可怜兮兮地哎呦了一声,齐子辙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来,一个大步走到她面前,见她揉着自己的小指头,眉头尖角微微蹙起,成了一个川字,伸手轻轻拖住她的小手指,焦急地问:「怎么了?很疼么?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可疼了,你看你看,红了。」沈曦蕴将小手指杵到齐子辙面前,一个小红块,其实是沈曦蕴刚才自己捏红的。 齐子辙托着她的小手指,来来回回翻看了很就,若是让管家周平看到,估摸该吐槽齐子辙了,比当年为了能够报仇考中状元时研究题目的架势还认真,不知道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他瞅了许久,犹豫了一会,求生欲十足地安抚沈曦蕴,「是夫君不好,年纪大了,眼拙,没看出来什么。」 「哼,我疼啊!」沈曦蕴嘟了嘟嘴,作出要抽回去不理他的举动,他立马低头,张开温润的嘴巴,轻轻地含住了她的手指头,沈曦蕴只感觉浑身一震麻,之后手指头温热黏糊糊的触感传到了心头上,她不由得露出了羞涩的眼神,本来嘟着假装生气的嘴巴,微微张开了。 她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不由得往后靠,幸好及时强撑住了,齐子辙含了好一会,才退了,晶莹剔透的唾液在她的手指抽出来时,包裹着,闪着别样的光泽,一丝亮光液体黏在了他的嘴角边上,他温柔地噙着笑意。 「还疼么?」 沈曦蕴哪里敢说疼,僵硬如木偶人一般,缓慢地摇了摇头,齐子辙舒了一口气。 她见他嘴角挂着的唾液,伸出拇指,轻轻替他抹去,专注的目光让原本有点暧昧的屋内越发浓厚了。 齐子辙站了起来,慢慢靠近沈曦蕴,嘴里吐出温润的热气,渐渐地从沈曦蕴的额头覆盖到了她的锁骨、胸口、大腿和如羊脂玉般的粉嫩的脚趾。 罗汉榻周遭缓慢地掉落了一件件衣物,有粉嫩的女子外裙,还有鲜艳的内衣裤,之后又扔出了一件宽大的直裾和月白的中衣。 在外头守着的张嬷嬷轻轻地上前,将房门关上,把在院内嬉闹的丫鬟全都赶回了自个的屋子里头。 屋内响起了似梦如幻的啜泣低吟之声,还有沉重地好似有家具坠落撞击的沉闷之声,声响持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停歇了一会。 过后帷帐上挂着的风铃又响起了清脆的响声。 沈曦蕴额头微微湿润,发丝黏在上头,齐子辙轻柔地搂着她不放,呼吸着双方的热气,回味着他带领她进入了新的领域,有了不同的享受和滋味。 她眼睛颤抖着闭着,刚才齐子辙并没有与她融为一体,可他却逼着她做了一系列令她害羞难耐的事,她如今手还有点酸,连带着双腿间的嫩肉也觉得有点痛。 一直高悬不下,好似空虚的感觉,真的让她心里痒得很,好在最后的那道白光令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美妙光景。 齐子辙轻柔地吻她,低语道:「你还在孝期,若是有了,就不好了。」 沈曦蕴装作没有听到,不理会他,他低沉地笑开了。 两人就这么歇了一会,沈曦蕴才想起今晚想要跟他说的事,这才转过身,瞅着他光溜溜的胸膛,伸手覆住,「今儿白日里头,我问了大伯家的丫鬟,才知道,其实沈曦慕是去找了沈曦莲。」 「这事太过于凑巧了。沈曦莲被送到秦家后,沈曦慕因着沈曦莲当了妾,觉得以往跟一个妾是手帕交,很是羞耻,私底下也跟其他人说过,更别提有一次宴会,她还因此被嘲笑了,以她的性子,恨不得不认识沈曦莲这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平白无故就去找她?就因为可怜她?」 若沈曦慕真的转性了,那天就要塌下来了。 齐子辙颔首点头,「嗯,你说得都对。」 「还有啊,我还是对上次我们在首饰楼里头见到的那个钱三公子很是怀疑。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沈宴,他死得不简单。」 「总觉得这件事透露出了很多蹊跷。而且啊,大伯母身边的丫鬟也说了,沈曦慕跟大伯母说要带着沈曦莲到城郊的庵里头小住一段时日,怎么会跑到江南去了?」 「定然是有人带着她们过去的。」 「你说是不是这样?」 齐子辙连连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沈曦蕴伸出粉拳,捶了齐子辙一通,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理睬他了。 齐子辙见她使小性子,撑着上身,轻声说:「怎么了?」 v第39章[02.17] 「你刚才压根就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各种敷衍,一点都不真诚,我不想理你了。」沈曦蕴嘴上是这么说着,但真不想理齐子辙,哪里还会搭腔。 见她一点点不高兴就使性子,齐子辙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对于把自个小娘子宠上天这件事上十分骄傲自豪。 「没有,娘子太聪明了,说得都很有道理,夫君自然是点头了,哪里会有其他的异义?」 沈曦蕴听齐子辙如此说,这才哼哼了两声,「那你说说我不聪明的时候?」 「在夫君眼里,娘子没有不聪明的时候。」 沈曦蕴噗嗤一声笑了,横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油嘴滑舌!」 齐子辙调笑地说:「娘子真的觉得夫君的油嘴滑舌?会不会是娘子品尝错了?要不要再试试?」说着他就欺身上前,将她的小唇瓣含在了嘴里,放开时,小唇瓣已经是又红又肿又麻了。 隔天沈曦蕴又睡到了日照三竿才起,张嬷嬷见了,都忍不住念叨几句,「夫人,老爷今早天未亮就进宫了。也是您好福气,这才能多睡一会,若是有婆母在,哪里能如此。」 再看沈曦蕴眼下的乌青,又说:「您身子也有点弱,若是真受不住,跟老爷说一声。再者这段时日,您还是悠着点,这若是有了,也不好看。」 「嬷嬷!」沈曦蕴尴尬地嚷了一句,让张嬷嬷别说话了,这真是羞死人了。 张嬷嬷摇了摇头,说来也是齐子辙人好,想当初夫人嫁入沈家,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蜜里调油,也未曾如此被沈宴宠着,孙氏倒是多了些时日,但冷眼看着,不都是孙氏软着身段哄着,就是放眼整个京城,哪家的男主子能如此低声下气哄着女主子,心尖尖上放着自个媳妇。 沈曦蕴揉了揉自个的腰肢,想着晚上一定要跟齐子辙好好说说,让他轻点。 张嬷嬷替她摆饭后,出去了一趟,不过须臾,就回来了,对着沈曦蕴说:「前院管家唤了婆子过来回禀,说是宫里的宫宴帖子下来了,让您好生准备着,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这,我如今去宫里,不好吧?」沈曦蕴想着是不是要让齐子辙上个请罪折子推了。 张嬷嬷顿了一会,去寻了管家周平,这事还是周平较为熟悉。 周平跟张嬷嬷说了一番后,张嬷嬷这才又回来跟沈曦蕴道:「夫人,周管家说这宫宴您得去,皇上知道您不方便,但内务府下放了帖子,后宫贵人都开口了,没事。」 「行,我等会再问问夫君,若是夫君说无碍,自是去的。麻烦嬷嬷先看着准备下。」 张嬷嬷带着花雨和小丫鬟去准备起来。 宫宴啊,她上辈子也去过,只是回忆起来满是嗤笑。 在天色晦暗满月露出了一丝朦胧之时,宫宴才刚开始。一般进入宫宴官员和女眷们都得提前一个多时辰进宫,向宫中品级最为高或是掌管宫中大小事务的娘娘请安。 沈曦蕴从一大早就开始打扮了,张嬷嬷让备着两套,一套鲜艳得很,穿上映得人脸白又晶莹剔透,眉头画上远山黛,悠远清丽,在齐家这一年,腿脚不便好了,身上也多长了点肉,连带着略微木讷的双眸也多了几分灵动。 张嬷嬷替沈曦蕴插上了新买的蓝孔雀步摇簪子,沈曦蕴对着铜镜望着自己,转了个圈,对张嬷嬷摇头,「嬷嬷,太艳丽了,还是换点较为素净的好。」沈宴的事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即使是皇帝和后宫贵人指名道姓让她进宫参加宫宴,她也不得不有所收敛,这样的打扮太过于奢华,皇上青眼夫君,她自是要助于他的。 想到此,沈曦蕴伸手将花雨捧过来的素净衣物换上,对着黄铜镜看了看,满意地露出了微笑,指了指眉毛,说:「嬷嬷,给我换个庄重点的妆容,要能压得住阵仗的。」 「好。」张嬷嬷看着沈曦蕴从争强好胜只懂得跟外人争一些虚无缥缈的才女名声到如今渐渐有了一家主母的风范,遇事考虑也比她更为周到了,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大妆扮相过后,滴水未沾,等到了齐子辙从衙门回来,简单换过了衣物,她才到了门口等着,不过一会,齐子辙也身着官袍出来了。 两人都上了马车,因着齐子辙有话要跟沈曦蕴说,打发了张嬷嬷到前头车轩上坐着,跟着马车夫并排看着前头的路。 冬日里头夜色暗得快,不过到了半程路,家家户户屋檐下的灯笼接二连三地点亮了,在暗夜的城中,好似萤火闪烁。 屋外一片静谧,来来往往的百姓踏着匆忙的脚步,往家中赶去。今年第一场雪开始飘了。隐约商铺和百姓住家里头的小孩子欢呼雀跃着,「下雪了,下雪了!」 与外头的热闹相比,齐子辙与沈曦蕴两人对坐着,齐子辙神色凝重,双掌来回搓着沈曦蕴的手,放在嘴巴下哈了一下热气,让她的手更为暖和起来,才打开了话茬子,「进宫有几件事,我想先跟你说说。」 沈曦蕴抽回自个的手,却被齐子辙快速抓住,两人四目相对,沈曦蕴一脸茫然,齐子辙一脸疑惑,就这么握着。 「你……生气了?」齐子辙口吻略带了一股子小心翼翼。 沈曦蕴猛地摇头,跟拨浪鼓似的,「夫君一副严肃的表情,加上说宫里头的事,当然要端坐听了。」 「不用。」齐子辙双眸泛起了笑意。 沈曦蕴小声:「哦。」之后就跟被抽了脊椎骨一般,顺势双手反过来抱着他的双臂,直接往他的怀里蹭了。 齐子辙纵容着,边轻声说:「宫中的规矩,除了宴会第一拜需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其他时候都按着张嬷嬷教的就是了。」 v第40章[02.17] 「嗯,我都记住了。」沈曦蕴从得知要进宫时,就央求了齐子辙选了人来教他,正好他请了宫中刚被放出来的一个嬷嬷,娘家姓的张,他们也唤着张嬷嬷,若是两位张嬷嬷都在场,则宫中那个为大张嬷嬷,她身边伺候的奶嬷嬷为小张嬷嬷。 「第二点,昨日嫔妃们已经从皇家寺庙中回来了,千金公主的母妃宫中的职权还未被收回,戚贵妃位分最高,但宫中大小事务由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管着,因而这次嫔妃拜见也就免了。」 看来宫中的形势还不够明朗化,此时进宫她确实也有些尴尬。她与千金公主交好,对着千金公主的母妃贤妃确实要有几分尊重,可戚贵妃似乎帮了夫君,她也要听从夫君的,偏偏戚贵妃和贤妃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第三点,最为重要的一点,我曾经跟你提过我的身世,我是兰陵齐家的嫡系后代,我祖父是当年的齐丞相,我在家排行第二,胖胖是我兄弟的侄子。江畔是我母亲娘家的人,但其实,我除了一位已经过世的亲兄长,我还有一位同胞妹妹。」 「妹妹?小姑子?」 「嗯。当年没能救下她。我妹妹被送进了宫中的浣衣局中,后来经过一番波折,从浣衣局到了掖庭。她如今改了姓氏,姓戚。」 「齐?」 「是戚。」齐子辙抓过沈曦蕴的手掌,将其摊开,伸出食指,在她的手掌中,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出来后,将她的手掌蜷握住。 沈曦蕴大吃一惊,「是,戚,戚贵妃?」 「正是。」齐子辙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抚平了她的小碎发,说:「等会她会召见你,你去就是了。只是她宫中的吃食,甚至于茶水,你一丁点都不能碰,还有若是她想让人带你到其他地儿去,你也不能去。遇到了危险,这个给你。」他从袖子口中掏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物件,指了指后头的突出一条绳,说:「拉开它,往天上放。」 「好。」沈曦蕴将它卷入了自个的袖子中,点了点齐子辙的锁骨,觉得他也太过于小心了,「既然是你妹妹,怎么会害我,你太过于小心了。」 齐子辙摇头说:「我们兄妹二人到底太久没有见了。」沈曦蕴噗嗤一声笑了,难道齐子辙还怕戚贵妃是假冒的不成?那能有什么好处?兰陵齐家这个身份,若是让人知晓,那定然是要入大狱的。 到了宫门口,两人下车,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分岔路口,戚贵妃身边的江嬷嬷已经在一旁等着了,她先对着齐子辙行了礼,沈曦蕴对齐子辙抿嘴一笑,才跟着往戚贵妃的宫殿中去。 戚贵妃的宫殿虽然不奢华,但胜在宽阔,是除了坤宁宫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宫内建筑。到了宫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行礼,江嬷嬷又领着沈曦蕴走过了好几个转弯的抄手游廊,这才来到了大殿门口。 江嬷嬷道了声歉往里头走去回禀,却在正殿里头没有见到戚贵妃,问了小丫鬟,说是到后头的花园里头去了。 江嬷嬷想着若是把沈曦蕴给晾在外头,到底是不尊重,到了夜里,风刮得很,若是不小心患了风寒只怕少爷不高兴。 等沈曦蕴进了正殿,江嬷嬷道了一声,便往后头去了。身边本是有小宫女在一旁守着,可正巧了,今日也是宫中领炭火的时候,人手不够,专门管炭火的大宫女在殿门口使眼色,小宫女踌躇了好一会,沈曦蕴察觉,笑着让她先离开。 沈曦蕴坐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戚贵妃,便站了起来,在正殿中来回转悠着,等了许久,便想着往江嬷嬷走的路去瞅一眼。 她往里走,出了正殿,来到了正殿后的小园子,小园子里头都是葱郁的花草树木遮挡着,她只能一手拨开边试探着。 走了几步,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声,沈曦蕴往前头去,却听到江嬷嬷和两陌生女子的声音,一女子音色清冷,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另一女子只能嗯嗯啊啊地来回发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嬷嬷,我本以为将她的嗓子毒哑了,还特意将她关了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还跑到了这小园子里头来了,你说若是她跑出去了,可就坏大事了。」 女子啊啊地高叫了几声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戚贵妃噗嗤一声,咯吱咯吱地笑开了,「你是不是想求我把孩子还给你?」 「行了,你生的就是个丫头片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公主,你就别想着翻出什么浪了,若不是因着你肚子不争气,我何须到外头换?」 「摇头?不信?」戚贵妃啧了一声,「一个宫女,倒是心高得很。幸而生了个女娃,否则只怕……谁!?」戚贵妃发觉前头不远处的树梢动了动,她给了江嬷嬷一个狠厉的眼神,江嬷嬷直接将人拖到了边上种着浮萍的大水缸边,将宫女的头给来来回回地按进水缸中,宫女挣扎着双手,想要去抠江嬷嬷,江嬷嬷有力的手掌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 水缸的气泡和波动越来越少,最后,只见宫女两腿快速蹬了五六下,一下子脱力了。江嬷嬷将人就这么放在水缸边上,走到戚贵妃面前回话,戚贵妃转身走过去,看了眼死去的宫女,凉凉地说:「扔了吧。」 沈曦蕴早在江嬷嬷动手去拉扯宫女时,她就屏住了呼吸,戚贵妃是全程背对着她的,她不敢看下去,直接就回去了。 等了一会,戚贵妃才姗姗来迟,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打量了沈曦蕴一番,笑着上前扶起沈曦蕴,亲热地唤了一声:「二嫂。」 沈曦蕴连连说不敢。 戚贵妃的目光在她的绣鞋边停顿了一会,又云淡风轻地说:「以前在家中,我就想着以二哥那样古怪的脾气,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娶到嫂子。当年母亲也有些许烦恼,甚至后悔没有再二哥出生时就给二哥定下个娃娃亲。」 「如今看了二嫂,母亲定然会高兴。」 「本来应该不是这样情景下见面的。不过也好,我这个小姑子倒是能够给二嫂撑腰了。嬷嬷,去把我准备的东西都拿过来。」戚贵妃整理了下袖摆,又说:「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本来应该抱着小太子过来见见舅母,可小太子睡下了,等醒了再抱过来,还希望二嫂不要介意。」 「不敢。」沈曦蕴恭敬有礼,却没有多显露出亲昵之色。 江嬷嬷让人端着茶水、糕点还有两碗面上来,戚贵妃将一半分给了沈曦蕴,说:「今日为着宫中之事,忙了好一会,还未吃过东西,二嫂也吃点,等到了宴会上,都是些冷冰冰的吃食,也不好吃。」 沈曦蕴伸手接过去,戚贵妃露出了笑意。沈曦蕴拿着筷子,夹起一条面,正要往嘴里送,却闻到了里头有股子腥气,她顿时觉得反胃,不敢吐出来,却放下了碗筷。 戚贵妃蹙眉不快的神情一闪而过,转而换上了关怀之色,「二嫂怎么了?可是面不和胃口?我让小厨房再给二嫂做一碗。」 v第41章[02.21] 「不麻烦娘娘了,臣妾刚进宫也吃了点糕点垫肚子了。」 戚贵妃一听,正要开口劝说时,小宫女进来回禀,说是齐大人在外头等着齐夫人。 沈曦蕴听见齐子辙在外头等着,赶紧站起来告辞,戚贵妃送她到了正殿让小宫女送了她出了宫殿门。 江嬷嬷迟疑地劝:「娘娘,也许她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她也是您的二嫂,您大可不必如此。」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这句话是嬷嬷当年告诉我的,怎的如今这么软弱了?」戚贵妃快步进了寝殿,「再说了,沈家女,如何堪当我二嫂?!她,不配!!」 齐子辙见沈曦蕴出来了,伸手牵她,来回上下打量,询问了几句,听到她差点将面给吃了进去,吓得冷汗都要掉下来,又听幸好他及时赶来,于是又耳提面命地让她等会不许乱跑不许吃任何东西,直到沈曦蕴跺脚生气时,才住嘴了。 这场宫宴,即将开始。 宫宴歌舞升平,宫人们挥着长袖,随着乐曲旋转,倒有几位宫人姿色容貌尚可,可惜皇帝一心扑在了炼丹上,特别是小太子出生后,他越发信道和炼丹了,在他看来,若不是他信天师和神仙,上天可怜他的虔诚,这才为皇室留下了血脉。 后宫妃嫔都端坐在屏风之后,只有戚贵妃在皇帝的下首,边上还有奶娘抱着小太子,如今的小太子已经粉雕玉琢,大大的眼眸子滴溜溜地转着,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呓语,令皇帝越发疼在了心上,连抱孙不抱子的规矩都抛之脑后了。 皇帝喜食冷食,又饮热酒,冷热交替,太医眼中这样是在糟蹋身子,可皇帝却异常喜欢,宫宴中没有一道热菜。 沈曦蕴并没有食用,即使起筷子,也是假装吃了,其实是偷偷放入了宽大的衣袖中的绣帕,或者直接滑到了地面,再偷偷捡起来。 酒乐过半,大臣们谢过皇帝的恩宠后,到底过于拘束,戚贵妃笑着对皇帝道:「皇上,今儿刚出殿门,臣妾发觉今日竟然下雪了,这可是冬日里头的第一场雪,可是好兆头。臣妾斗胆让宫中侍从去库房里头摆上了花灯,点在了边上的小园子里头。您若是有兴致,臣妾陪您去瞅瞅?宫里花灯与寻常街道上也不知是否有不同,臣妾自幼就入宫了,也没得见过,倒是大人们见多识广,也给臣妾们说道说道。」 皇帝听戚贵妃笑语盈盈地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就是闹着要他陪着去赏花灯罢了,皇帝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殿内人全都摆驾去了小园子里头赏灯。 花灯一盏一盏挂在了树梢下,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倒是有些许意趣,灯的种类颇多,有走马灯、有六角灯、有灯笼、有兔子灯还有宫灯等等,灯上的绘画功力也显示出了宫廷制造的宫匠们的笔力。 三三两两的大臣们和女眷们凑在了一起,熟识之人结伴成群,说说小声话,议论议论宫灯,再赞赏几句皇恩浩荡,消磨消磨,时辰也就好过了。 齐子辙全身戒备,紧紧拽着沈曦蕴不放,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甚至于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则怕是要直接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了。 戚贵妃眼眸子里头的光闪过无数次,似有若无地拂过沈曦蕴的脸庞,在齐子辙察觉冷漠地回望时,她默默地移开,面上不显。 女眷们本有几个蠢蠢欲动,想过来跟沈曦蕴攀谈一番,除了她有个郡王妃的亲姐姐,身世曲折外,还因着她的夫君是可以与钱太师与之抗衡的齐太师,且年轻有为,相比较,钱太师已然是日落西山了。 可她们一直都寻不到机会,每每扫过去,都看到齐太师紧紧地跟在沈曦蕴身边,眼眸子还瞅着沈曦蕴,一眼都不落下。 若是一次也就罢了,不管她们看几次,都是如此。她们心里头哪个不多了几分酸涩之意。自个的夫君对于她们更多的是尊重和爱戴,甚至于在新婚之时,也未尝如此。这么想,她们心堵得很,也就没了兴致了。 等沈曦蕴和齐子辙出了宫门口,上了马车,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沈曦蕴捶了捶自个的小腿,嘟囔着:「太累了,以后宫宴能不能不去啊?吃不到什么东西也就算了,还可怜巴巴地在寒风底下吹了好久。拘束得很,夫君,我肚子饿了。」 「好,等会回去,让小厨房煮吃的。」 沈曦蕴刚要点头,看到一扫而过的大街上酒楼还开着,想着小厨房里头的厨娘做的吃食也有点腻了,「不要,都吃腻了。」 被养得嘴刁的沈曦蕴皱着脸捂着肚皮,可怜兮兮地望着齐子辙。 齐子辙无奈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沈曦蕴赶紧咽了下差点流出来的口水,没皮没脸地蹭过去,娇声说:「夫君,刚才那个酒楼,看着东西就很好吃,我们去吃吧。」 「行。」齐子辙撩起马车的门帘,正要吩咐马车夫往后头掉头,沈曦蕴拖着腮帮子又凉凉地吐出了一句话:「可是夫君,我腿好酸啊,连一步都不想走呢。」 「要我抱?」齐子辙从善如流。 沈曦蕴摇头,翻了个白眼,「我穿得那么薄,若是被你抱出去,等会着凉了可怎么办?我若是生病了,夫君肯定会很难受的。」 「你生病,我难受?」 沈曦蕴瞪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地教育他:「自然是如此了。夫君,你的小娇妻,心尖尖上的人儿病了,不就是你的心尖尖肉儿病了么?这样你还不难受?可难受了,不是么?」 「对。娘子说得都对。」齐子辙宠溺地笑了下,对着她的胡搅蛮缠满是溺爱,对着马车夫吩咐往酒楼去,下了马车,就去买吃食了。 沈曦蕴望眼欲穿地等了一会,实在待不住了,便下了马车。街道上灯光昏暗,夜风徐徐吹来,飘着的雪花已然停了。道路略微湿润,酒楼里头并没有太多声响。 她不由得想要往酒楼里头去时,在静谧的夜里头,似乎有一股不太一般的风袭来。沈曦蕴不由得快速转过头去看,却只见一道冷光飞快袭来,她的脚好像被钉住了一般,一动都不动。 张嬷嬷见沈曦蕴有危险,快步要往前挡,一刹那间,从酒楼里头飞出来一个茶杯,挡过了那道冷光,沈曦蕴顺着一看,在道路的缝隙上死死地钉着一只有成年郎君巴掌大的箭。 v第42章[02.21] 沈曦蕴心跳扑腾扑腾地,全身血液都凉了一半,齐子辙快步跑过来,将沈曦蕴抱入怀中,齐子辙只能半抱半搂地将她往清冷的街道里头带。 后头的人久久未曾跟上。齐子辙带着沈曦蕴推开了一处破旧的宅院,躲在了石墙后头。过了许久,才听到外头跑过了一群人,熙熙攘攘,还有几声咒骂声,「搞丢了!」 「齐大人在,下不了手!」 「蠢货!引开他!」 「跟丢了!」 正当他们围着一圈,领头的人分了任务,让其他人分头去找,如今街道人少,一个男子带着柔弱的女子定然跑不远,且身影也过于令人注目,就是吓吓居民,也是一问就能问出来。 齐子辙对着沈曦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快步从里头蹿了出去,如猛虎扑兔,从袖口当中射出贴身藏着的小匕首,直接切进了领头人的膝盖骨,在领头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了。 正当领头人准备呼喊时,齐子辙上前一个砍手,将他给砍晕了。往空中放了信号,不过一盏茶功夫,暗卫就过来了。 将人给带走私下拷问,齐子辙将沈曦蕴横抱而起,紧紧地贴着她的脸,搂着她坐在马车里。幸而今日来袭的人不多,且对齐子辙有所顾虑,下不了狠手,这才得了先机。他们都防备着宫里头有人使绊子,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将手伸到了宫外了。 齐子辙眼眸晦暗不明,将沈曦蕴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双手微微发抖,沈曦蕴见齐子辙这样,柔声安抚道:「夫君,我没事,就算我有事,夫君也会救我的,我一点都不怕。」 沈曦蕴并没有见到血,因而只是脸色略微苍白。 「不知道是谁想要针对夫君。夫君明日出门可要小心,要不干脆告假吧?」沈曦蕴其实心底里总有一丝疑虑,刚才那几个人,好似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又觉得不应该如此,她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更何况她一个后宅妇孺,杀了她,能有什么好?上辈子想杀她的人如今都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子辙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将吻轻柔地落在她的脸庞上,连连细碎地吻了好几下,才放开又抱进怀中,才说:「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一定没事。」 沈曦蕴尽力掩藏自己的恐惧,露出僵硬的笑容,好在齐子辙并不说话了。 到了齐家门口,齐子辙将沈曦蕴抱着进了后院,后院灯已经亮着了,张嬷嬷在正房门口团团转,生怕到了天明都看不到两主子。 她也往管家周平那儿催促了好几次,周平只是说不着急,已经派人去找了,她怎么可能不着急,这样的场景,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沈曦蕴被抱着进了院子里头,张嬷嬷也不顾尊卑了,直接扑了上去,跟在齐子辙身后,沈曦蕴被放在床上,齐子辙让张嬷嬷替她梳洗。 过了一刻钟,沈曦蕴就从水室里头出来了,齐子辙手中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汤药,送到了沈曦蕴面前,沈曦蕴闻着刺鼻的药味,想要推开不喝,可见齐子辙那黑幽的眸光里闪着坚定,只能捏着鼻子,灌了进去。 齐子辙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边,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在药力的作用下,沈曦蕴睡着了。 替沈曦蕴拉好被子的齐子辙这才出了房门,他再三叮嘱张嬷嬷进去守着,不能睡,又吩咐了周平掉了暗卫到后院隐秘处护着,才策马往外头去。 齐子辙顶着寒风,连披风都来不及穿上,翻身上马,疾驰往宫门口去,却在宫门口遇到了侍卫拦截,侍卫双手抱拳,恭敬地道:「齐太师,此时并不是准许入宫的时辰,若是有紧急军情,请太师出示令牌和军情要纸。」 月光如水,柔和清冷地洒在宫门城墙上,侍卫并不退让,齐子辙自是不能直接硬闯,否则就是谋反了,他只能握紧缰绳,冷厉的双眸寒气逼人,沉声道:「宫城开时,给我递帖子。」 「是,下官会及时禀告皇上。」侍卫赶紧说,他的气场太过于强大了,就是连他这种平日里在兵营里头摔打惯的都有几分怯弱。 满朝文武官员,谁不知道齐子辙是以文官出身,他的才华堪称天下绝无仅有,平日里就爱那一袭白裳,却衬托得好似仙人下凡,玉树临风赛潘安,令京中的闺阁贵女们为之倾心,去年齐太师成亲之时,京城之中的贵女们哪个不摔破几个碗碟。 「不,给后宫递帖子,我要见戚贵妃!」齐子辙咬牙切齿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侍卫愣住了,正要反驳说齐太师此言不妥时,领班过来了,请安后,也听到了齐子辙的话尾,从善如流地道:「是,下官明白。」 齐子辙淡淡一扫领班,掉头而去。 侍卫傻愣愣地望着远去的齐子辙的身影,转头皱眉问领班,「大人,这不妥吧?」 领班一抬眉头,伸手拍了侍卫一个脑袋,骂道:「你个混小子,在宫城中戍卫,除了尽心尽责,你可知最重要的是什么?」 「请长官赐教。」 「消息!你个混小子,成天就只知道傻愣愣地站岗!你不知道齐太师是戚贵妃的表兄么?表兄见表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事皇上能不知道?进入后宫那都是要登记在册的,齐太师是什么人?滚你丫的,给我蹲墙角好好想想。」 侍卫委屈巴巴地直接蹲宫门口墙角了,领班回头一看,兔崽子,还真蹲那了,一个不快,上去拿脚勾了勾,「去,里头蹲着去,影响!」 「影响啥?」 「影响心情!看你这蠢样就添堵!」 侍卫只能麻利地往里头蹲着去了,捡了一个最为不起眼的角落,其他侍卫忍着笑,时不时将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v第43章[02.21] 齐子辙直接去了一间破房子,里头往地窖下走,其实是一间审讯室,暗卫们审问人都在这里。灯火照着通道,里头有点阴森和潮湿,分设两边都放着铁笼子,只见木架子上绑着刚才被押过来的刺客。 已经上过刑了,身上的夜行衣破破烂烂,都被血浸透了,头发散落着,双唇灰白,只能走近了才察觉出一丝喘气,暗卫见他过来,行礼后,将手中的刑讯口供递了过去,刺客只是一口咬定此事跟钱家人有关。 齐子辙笑了一下,将口供直接扔在了炭火里头,对着微微睁开眼睛的刺客说:「这份口供不是我想要的,烧了吧,就说,这次的刺杀主使人是戚贵妃。他不是没生气了么?趁着这个时候,让他按下口供就好了。」 暗卫一听,双眸亮了亮,高声欢快地应了。 倒是刺客,拼着一口气,大声嚷道:「你这个糊涂官,竟然,竟然陷害无辜之人!所有的事都是钱太师让我们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齐子辙勾起一抹冷笑,伸出双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淡淡地说:「看来,是兰陵齐家的暗卫,真没想到,作为兰陵齐家的暗卫,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去教教他,被抓了,该怎么死。」齐子辙在紧紧捏了一把刺客的脖子后突然松开,示意暗卫去教导一番。 暗卫上前,从腰间掏出一个药丸,在他双眸中闪过,要塞在他后槽牙时,他的背顿时软了下去,木木地吐出两个字:「主子……」 兰陵齐家不是继承暗卫的继承人,只要是兰陵齐家的嫡系血脉亲属,都可以调动兰陵齐家的暗卫,但调动的人员有限,兰陵齐家的一些还未收拢甚至于资历尚浅的暗卫并不知晓齐子辙还活着,因而得知戚贵妃就是齐家唯一幸存的主子后,便效忠于她。 但她并没有给他们兰陵齐家特制的,他们就知晓戚贵妃并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在被选入兰陵齐家当暗卫的那天起,就有暗卫的领头专门教导他们如何识别真假主子等多种方法。 他竟然差点害了主子。 「我说。」刺客将他所知道的事都吐得一干二净。 戚贵妃转辗反侧到了天亮,天一亮,她刚坐起来梳洗时,就听到江嬷嬷禀告,说是齐子辙进宫来请安了,戚贵妃一慌张,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面上,嚷着说:「不见!」 江嬷嬷并没有走,反而是矗立在那,一动都不动,戚贵妃将梳妆台的物件都扫落一地,对着江嬷嬷怒吼,「我说了,不见!」 见戚贵妃慌张心虚中又带着愤怒,江嬷嬷心疼得很,两个主子都对,她一个做奴才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贵妃确实做得过分了。 江嬷嬷上前将戚贵妃落在地面上的梳子捡起来,放在梳妆台上,柔声安抚戚贵妃,「娘娘,齐大人终究是您的兄长,您逃不掉的。」 「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很生气。」戚贵妃好似小孩子一般无助地流泪了,她慌乱地抓着江嬷嬷的手,急切地问江嬷嬷,「难道是我错了么?我也是为了兄长好?父亲和母亲还有大哥大嫂的尸骨未寒,他就娶了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沈宴的女儿,他被沈宴女儿的美色所迷惑,早就已经忘记了深仇大恨。是我,一直肩负着我们齐家的血海深仇,也是我,让复仇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都是我做的,他做了什么!」 「娘娘,您放手吧,这样就好了,一切都让二少爷看着办吧,难道您要跟二少爷作对拼个你死我活么?这样让在九泉之下的老爷和夫人如何瞑目?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娘娘,二少爷是齐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了。齐家的香火,要断在您的手上您才甘心么?您就不怕以后到了地下,还有脸面见齐家的列祖列宗么?」 戚贵妃被江嬷嬷一字一句的话给震得心颤抖,她本来挺得坚硬的背顿时软了下来,被击垮了。 她木讷地望着江嬷嬷,低语问:「难道我为了复仇错了么?我所做的一切都错了么?」 「娘娘以前做的都没错,唯一错的,就是昨夜派人去刺杀齐太师的夫人。」 「是么?」戚贵妃心揪得疼,双唇都白了,「我以为,我是在救他。原来,不是啊……真的不是啊……」戚贵妃眼角迅速滚下一颗热泪。 江嬷嬷拿出绣帕,替戚贵妃拭去泪水,戚贵妃接过帕子,抽了抽鼻涕,「好了。嬷嬷,快给我上粉吧。」 齐子辙等了许久,才等到戚贵妃从后头缓慢地走了出来。 他注视着戚贵妃,戚贵妃眼神有点闪躲,深吸了一口气,才柔柔一笑,问:「兄长这么早进宫,所谓何事?」 齐子辙放下手中的茶盅,从袖口中掏出昨日的供词,递了过去,江嬷嬷恭敬地接过去,戚贵妃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许久,才缓缓地拿起来,展开读。 戚贵妃看过之后,双手微微发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一派胡言!」话语中都是心虚之气和绵柔之力,一听就知道这说话之认心中的虚实如何了。 齐子辙冷冷清清的目光落在了戚贵妃的面容上,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年幼的妹妹,她的面容与在相府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往眉眼间都是娇憨之气,如今眼尾多了几分的凌厉之神,他从来都不曾责怪过戚贵妃的手段狠辣,对于她来说,这些手段已经成了保命的护身符。 他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当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如今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娘子,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一直都那么无能。 他昨夜确实怒气冲顶,想要冲进宫中,将戚贵妃给揪出来好好打一顿,好教教她长幼尊卑,洗一洗她这些年来已然乌黑的内心。 可是等他从地牢里头出来,看着京城升起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街道上,巷口拐角的农家小姑娘跟着哥哥身后跑,闹着要吃糖葫芦,想起当年也有段日子,她也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吵着要他陪着她玩。 他那时候只想着能够摆脱她,惹了她生气也从来不去哄,是她事后装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蹭过来跟他说话。 他的妹妹一直都关心他。 v第44章[02.21] 「这张供词,先给你了。你看着怎么处理。轶儿,齐家的血海深仇我不敢忘,我能够走到今日,也是因着它支撑着我。但蕴儿,我也不容许你伤害她。没有她救我,你就见不到我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除了她,我谁都不要。若是你伤害到她,你就不再是轶儿了,也就,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戚贵妃一听,手中的那张纸飘落在地上,双腿顿时一软,茫然地望着齐子辙,「哥哥,我……」 「昨晚的事就算过去了。轶儿,你……」齐子辙收了话语,转身要离开。 戚贵妃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总算揪住了齐子辙的下摆,她低语道:「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 齐子辙转身,亲手扶起她,「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戚贵妃黯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回齐家书房,齐子辙将另一份供词放入了抽屉中,其实供词有两份。他也是为了防止戚贵妃执迷不悟或者只是迫于一时压力而屈从。 他并没有因此就信了戚贵妃,反而加派了两个暗卫护着沈曦蕴。 钱太师从宫宴回来就一脸疲惫,揉着眉间褶皱瘫坐在椅子上,他站得越高,对于钱家来说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可他越发忙碌,想要顾忌的人和事太多,手底下的亲属依着他的势力,胡作非为的事他即使不太清楚,可也多少有些许耳闻,只是他实在太忙了,总觉得不会太过分。 甚至于他想着,若是亲戚,等到事发兜不住了,直接推说自己不知情就是了,他丢了老脸,只要不是自个的子孙,分家过日子了,即使是一个钱字,他也管不到旁支的家中事,朝中同僚们还能说什么。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出了大纰漏的是自己的儿子。 平日里在他面前乖得很的三儿子,他知道他是有些好色,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钱家不能倒,这件事只能瞒起来。钱太师紧急召了身边人过来商议,来人见了钱太师后,听了这件事,一言不发,钱太师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抖着手指着坐在下首的人,突然恍然大悟,「你,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老爷……」左右艰难地吐出了一句生涩的言语。 钱太师双目微微充了红色血丝,之后颓废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上的把柄,他心一阵发凉,「你们都做了什么?算了,我不问了,我只问,你们都收拾干净了么?」既然已经做了,他也挽回不了什么了,只能替他把尾巴扫干净了了事。 耽误之际,钱太师突然瞪着下属,大声对着门口的仆役喊:「你们,去院落里看看三少爷在不在,不在立马回来跟我回话!」 等了一会,府中的仆役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回禀:「老爷,三少爷不在府内,说是出去喝酒了。」 「这个孽障!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还想着到处招摇引人注目,这是要害了我们钱家上下啊。」 钱太师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他怒气冲冲地拍着桌面,桌面上的镇石和宣纸都震了震,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让下属和来回话的仆役都抖了三抖。 「赶紧派人去找!还愣着做什么!」钱太师大声一吼,下属赶紧要转身出去了,钱太师在他们临出门时,喊住了他们,「你们让其他人也收敛下,该弄干净的赶紧弄干净。」 他们一听,知道了事情的紧迫性,赶紧快步往外头跑去,点清人,去遮丑去了。 钱太师呆愣地坐在八仙椅上,呐呐地低语:「枉我一直自认为天纵奇才,天天忙碌于社稷,却对家中儿女的教养毫不知情,夫人曾经隐晦或者直白地提过,可是我却将此事当成了耳边风。甚至于去叱责夫人,认为夫人就是容不下这个庶子,是他辜负了他们之间的誓言,认为夫人是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在三儿身上。认为夫人小气又爱吃醋。却忘记了,我们是老来伴啊,是结发夫妻啊。如果连她都不跟我说实话,还会有谁跟我说实话。」 「她要和离时,我虽然愧疚,但也很是生气。如今想来,目光短浅的人一直都是我,都是我啊。夫人跟我和离得好啊。钱家,只怕大厦将倾了。」 钱太师闭了闭眼,握紧拳头,「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还得护住需要护住的人。 于此同时,钱三公子正晃悠悠地从花楼里头走出来,他多少也有了些阴影,刚才花楼里头的姑娘往上他身边靠时,他似乎闻到了那天晚上的那股子血腥味,眼前都是血,他拿着匕首,匕首上滴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他看着躺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双手发抖,不由得手中握着的匕首就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仓皇失措地往后头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鬼在追他,他一直跑,被石头绊倒了。 钱三公子拼命地灌了一瓶子酒,花娘蹭到了他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娇柔地说:「公子,慢点喝,别喝这么急,小心噎着。」 钱三公子一把将花娘给推了出去,花娘哎呦一声,摔倒在了地面上,她捂着自己摔疼了的大腿,娇滴滴地说:「公子,您弄疼我了。」 钱三公子眼睛红了,「给我滚开!」 花娘见他这疯了一般的样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往外跑,嚷着:「杀人了,杀人了!」钱三公子直接将酒壶扔向了门口,踉跄着跑了出去。 钱三公子走到了巷口拐角处,扶着墙壁,呕吐了起来,将胆汁都吐了出来,突然眼前一黑。 他伸出脚,踢了巷口的石头一下,被摔了个狗啃屎。他突然眼前一黑,他挣扎了几下,却被一棒子打晕了。 齐子辙从衙门出来,暗卫过来回了几句话,齐子辙只是挥了挥手。时机就快要到了,这段时候,最为重要的是忍耐。 v第45章[02.21] 至于钱太师的动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翌日,齐子辙骑着马进宫,今日是腊八的最后一次早朝,这次早朝后,皇帝就正式封闭了,衙门也开始放年假。三三两两的官员按着各自的部门围在了一起,早朝时候快到了,各自分列队站好,正巧了,齐子辙与钱太师都站在前排,且并肩。后头的官员看着前头两位一老一少的太师,好似预见了今后的风雨。 公公甩着拂尘小碎步进来,望向下面站着的官员,压嗓子,嚷道:「陛下今早身体不适,今日罢朝,若有急奏,众位大人交给中书。」 下头官员全都面面相觑,左看右看,之后全都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前头的齐子辙和钱太师身上,这两人官阶最高,自是由他们二人发问更为合理。 武将也有想要出头的,只是从当今皇上继位之后,武将就被漠视,到了如今,已经是颓废得没有太多的武人之气,对于朝中大事,也是漠不关心。 钱太师沉吟片刻,见齐子辙默然无语,便上前一步问:「不知陛下龙体可安康?」这话一落,其他官员全都竖起了耳朵。 公公冷哼了一声,「奴才也只是传个话,陛下自然龙体安康得很。」他话音一落,就要转身往后殿走时,小太监躬着身子小跑着进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这才转过身子,抬眉说:「陛下有请齐太师觐见。」齐子辙拱手行礼,上前跟着公公,公公谄媚地笑着在前头带路,与刚才截然相反,两人一出正殿,下头的官员多少在后头唾弃起那个谄媚的公公。 齐子辙并未曾多话,前头领着的公公在寝殿门口停下后,进去回禀了,这才出来领着他进去,此时戚贵妃正坐在皇帝榻边,手上舀着汤药,准备服侍皇帝吃药。 皇帝推开了面前的汤药,看向齐子辙,对着戚贵妃示意她下去,戚贵妃只能将汤药送到了边上宫女捧着的托盘上,行礼后晃悠悠地离开。 殿内一片静谧,有一丝的丹药气息弥漫着,皇帝脸色略微发白,眼神倒是精神,说是病了,也没看出有什么病。 齐子辙恭敬地请安后关怀地询问皇帝的龙体,皇帝挥手让公公扶着他起来,靠在靠枕上,缓缓地说:「朕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昨夜练了许久的丹药功亏一篑了,花了朕私库里头的大把珍贵药材和钱财,加之前些日子修建了道观,可是天师不太满意,连带着仙人也托梦给朕了。朕得替他再修一座。这些都要银子。上次你不是还上了一个折子,说是江南税收一事牵扯甚广?朕思虑了良久,看了你的奏折,你奏折当中的指出了江南一些官员中饱私囊,朕一直都想找时机,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如今,时机到了。朕派你下江南,你给我将那些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给办了。」 「是。」 「对了,还有沈宴的事,你也顺手查查,毕竟是你的岳父泰山。」 齐子辙拱手谢恩,「臣遵旨。」 「即日启程吧。」皇帝挥了挥手,让齐子辙退了。 与公公寒暄过后,齐子辙并没有让小太监送他,而是走到了一半就让他回去了,明面上是体谅,实质是因着戚贵妃在前头的园子里头等他,两人定然要见上一面。 齐子辙见戚贵妃面容略微有消瘦,眼神少了往日的风采,若是年少时,作为兄长,多少会询问几句,可如今到底君臣有别,加之因着沈曦蕴的事,他并未多话。 戚贵妃扯出了笑容,顾左右而言他,「兄长这是要去哪里?」 「回府。」 戚贵妃呐呐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兄长,前次的事是我的错,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贵妃娘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微臣还有要事,若是娘娘无他事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齐子辙话语中带着强硬。 戚贵妃双肩微微下垂,沉声说:「皇上似乎身体不适,若是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皇上已然派我下江南,整理行装就启程,若是娘娘冒然出手,只怕微臣远水救不了近火。」 「是啊,我还不想跟着昏庸无能的皇帝同归于尽。」戚贵妃想了许久才怅然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对于她来说,如今除了报仇雪恨,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就是将皇儿扶上皇位,若是皇上知道他的继任者并不是皇家血脉,那该多么大快人心。 不能让皇帝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死了。 齐子辙回到府上,皇帝的旨意就追了上来,齐子辙在前头接旨,后头沈曦蕴也收到了齐子辙要去江南的消息,跟着也开始收拾箱笼,还边抱怨地对张嬷嬷说:「真的是太赶了,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嬷嬷,你说要是到了江南这人生地不熟的,想要什么都不一定有,也太赶了,也不知道夫君是要带着我们坐马车还是坐船,到时候把这些箱笼带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你说要不要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去借一辆马车?」 张嬷嬷也跟着手忙脚乱,一边嚷着花雨让她手脚麻利一点,一边在盘算着还需要带上什么东西。这都还没到正月,就要出远门,虽然往南下走是越走越热,不过也不能太过于大意了。 齐子辙跨步进来,却见屋内丫鬟婆子忙得手忙脚乱,地上的箱子开了好几个,忙问沈曦蕴,「娘子这是在收拾衣物?入秋不是刚收拾过?」 「你不是要去江南么?我也得跟着收拾东西和你一块去。」沈曦蕴如此说,齐子辙让张嬷嬷和丫鬟们停住了手。 张嬷嬷见齐子辙是有话跟沈曦蕴说,连忙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了门。 沈曦蕴手上还飞快地叠着衣裳,背对着他,说:「夫君有什么话,神神叨叨的,要关门了才能说?」 「娘子。」 「嗯?」沈曦蕴从齐子辙一句称呼中听出了与平日里头些许不一样的口吻,便停住了手,问:「怎么了?」 齐子辙伸手将沈曦蕴揽入怀中,双手放在她腰间,轻轻一抬,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娘子,江南路途遥远,你身子瘦弱,本来就不太好,还是不要随我一起来回奔波得好。」 v第46章[02.28] 沈曦蕴听了,摇头,「我身子骨我清楚,若是让我在家中待着,只怕我会睡不着,到时候岂不是更伤身子,还不如让我跟着,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齐子辙知晓此事是明旨发放,虽然打着视察公务,不过是每年到了冬月朝廷都会派高级官员下去巡视,但这次多少有点不太相同。 他就怕皇帝密旨已然泄露,到时候就有危险了。 「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沈曦蕴乞求地说:「没事,我受得住的,若是夫君不放心,不若将江神医也一同邀请去江南?」 想起江畔那性子,只怕到时候闹得人仰马翻,齐子辙转念又想着,若是真把沈曦蕴就这么放在这不管不顾,他也不见得放心,特别是宫中的妹妹,她虽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他原谅,可若是在做戏? 这么一想,齐子辙便不再说不让沈曦蕴跟着的事了,沈曦蕴见他不提也就是默认了,便又兴高采烈地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跟他说起到江南需要带什么衣物过去,两人说得热闹。 江南偏远地区的农村半山腰破旧的草屋被翻新成了砖瓦房,青砖大房,又扩建了一大片,外头还围了围墙,村民们全都议论纷纷,在石榴刚红的时候,来了一辆马车,这才村子里头很少见,之后只是听说有里头住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好似颇有来头,只是身子不好,生了些许病,这才到他们村子里头养着。 村里的小孩子好奇,总去围墙外头瞅着,瞅了半天没瞅出啥来,觉得没劲了,这才散去。 到了冬日里头,来的人就更少了,半山腰刮着风,冷得很。 孙尚香到了这后,每日夜里都会做噩梦,安国公夫人并没有陪着过来,身边只有从小就照顾她的奶嬷嬷。 奶嬷嬷见她一直都如此,好说歹说才劝了孙尚香走出了屋子。孙尚香看着外头的景致,多少心情舒畅了不少,只是她不太想出门了,总自责就是因为她出门,才惹了事,她虽然留了血书,想要帮沈曦蕴,可她也知道,血书一公开,她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了。 她也曾后悔过,可是后来想到为了帮沈曦蕴,她也就没有再后悔了。 倒是奶嬷嬷多少猜测了她内心的想法。奶嬷嬷想着临行前安国公夫人跟她说血书已然被烧毁了,只是这事千万不能跟孙尚香提起,安国公夫人知晓姑娘这是心病,不是简简单单一封血书的烧毁就能够治愈的。 奶嬷嬷见她如此折磨自己,硬不下心肠,正要开口时,小丫鬟送来的书信,孙尚香接过后,露出一丝笑容,「是蕴儿送来的信。」 齐子辙与沈曦蕴在路上已经三天了,因着海船并不安全,怕海盗侵扰,内陆的河道也需要到与江南河道相互连接的码头才能坐船,因而他们都是坐着马车出门,好在马车上特意铺了一层厚厚的棉,坐在上头虽然有些闷,但两人一个看书,一个打盹,有时候说些小声话,沈曦蕴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夜里都是在驿站休息,也没有像以往听其他闺阁中人所说,从江南到京城,竟然连沐浴都是难题。 刚上路时,沈曦蕴还有几分兴致,从窗外看一切都很新鲜,到了今日,反而懒洋洋起来,连吃饭都少吃了一大半。 张嬷嬷看在眼里,心疼又着急,不由得暗自埋怨自个为何不劝着沈曦蕴在京城里头待着就好了。 可转念想着若是齐子辙下了江南,跟以往沈宴去江南时一样,官员为了巴结上官,送个美人什么的,即使齐子辙防备得再好,也抵不过人家天天惦记,日日夜夜寻着空处,若是真让得手了,那岂不是更糟糕。 这么一想,多少埋怨也减轻了,只是双脚麻利地往驿站的厨房里头去,监督厨娘做饭去了。 齐子辙见沈曦蕴双眸半合半张,时不时哈欠连连,眼角还挂着疲惫的泪珠,伸手将她抱起,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 沈曦蕴勾着他的脖颈,把头埋入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嘴里嘀咕着:「夫君,我就睡一会会,等会喊我起来吃饭。」 齐子辙见她睡熟后,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往前头走去,驿站较为简陋,只是在卧室前头多了一道拱门,拱门间放了一屏风,好在床上还挂着重重的帷帐,并无人能够透过前头看向内里的风景。 坐在了上首的齐子辙唤了人进来回话,在他要出京的时候,就让人布置下去了,早已经有人先去了江南一探虚实,加之王灏也派了人跟进,可以少费些功夫。 跟着过来的是周平的表弟,也是暗卫中其中一人,孟芹,自幼跟随在齐子辙身边,齐家被抄之前的五年,被送入了暗卫中历练,本来齐相爷不过是想让孟芹多些拳脚功夫,以后好在齐子辙游学的时候相互照应,却没想到,孟芹对于拳脚功夫竟然比对科考更为有兴致,别看他身形瘦弱,在暗卫的实力排名也是位列前茅的。 之后游学孟芹果真跟着齐子辙了,只是在半路齐子辙让孟芹去给暗卫通风报信,之后齐子辙缓过来,去了沛县齐家,孟芹成为了齐家暗卫的头领之一,这次孟芹代替周平,跟着齐子辙一起下江南,装成管家的样子。 孟芹在外头守着,见齐子辙让他进去,跟在他身后。 齐子辙询问起了京城的事,孟芹道:「钱三公子在花楼拐角处似乎被绑了,至于被绑去了哪里,暗卫还在寻找,上次属下们认为是与钱太师死对头的人绑走的,也暗查了面上跟钱太师关系好,但内里已经想要反水的安国公府和齐家,甚至于安国公夫人的娘家也一一排查了,并没有发现他们对钱三公子出手。」 「宫里头呢?」 「戚贵妃那边也查过了,最近小太子身体微恙,戚贵妃封锁了消息,让太医每日三顿都在宫中守着,加之陛下身子也略微不适,因而并还未腾出手来做这些事。」 「钱太师府上呢?」 「一直在暗中寻找钱三公子,并不像作假,似乎钱三公子真的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秦家下属们也安排了人手盯着,暂时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既然如此,加派人手,扩大范围,也许可以先从钱三公子本人查起,能够在暗巷里头敲倒钱三公子并且掳走的人想必跟了钱三公子许久了,只是不一定是个有能耐的。钱三公子耽于酒色,身子早已经亏空,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他从花楼里头出来,只怕黄汤灌肚也灌了不少。」 「你往他过往的事再细细查一遍,说不定是漏了什么,江南那边也注意些。」孟芹颔首,正要再开口说话时,齐子辙突然站了起来,也不理孟芹,快步往里头去。 v第47章[02.28] 齐子辙刚才好似听到了沈曦蕴醒过来的声音,撩开床帘,只见沈曦蕴原本乖巧地放在身边的右手轻轻地抚摸在胸口,她的眉头紧紧地蹙着,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在噩梦中,又好似身体不舒服。 齐子辙一直都担忧她路上生病,因而马车并没有走得太快,还特意每日夜晚都住在驿站,甚至于在傍晚到了驿站,还能继续赶路,但为了让沈曦蕴休息好,早早就让马车停在了驿站休息。 沈曦蕴看不到前头的路,突然一个人站在朦胧之中,烟雾环绕,她大声喊着齐子辙的名字,却等不到他来找她。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一步,突然好似背后被用力一推,就跟当初坠入冰河一般,她连呼喊都来不及,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她的心好痛,身后好似有人在呼唤她,她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齐子辙双眸满是焦虑,他伸手将她抱起,紧紧地搂着,「怎么了?哪里痛?」 沈曦蕴刚才觉得心口痛,现在却不痛了,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夫君都流汗了。」她拿着衣袖替他擦额头上刚渗透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汗水。 「夫君,我口渴了。」齐子辙轻轻将她放回床上,替她垫了几个靠垫,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这才上前去倒水。 茶杯里头的水是刚上不久,还有些烫手,他端过来,在自个嘴下吹了吹,才亲自喂她喝水,「小心烫,慢点喝。」 沈曦蕴刚抿了一口,就推开了水,抚着胸口,趴在床边干呕了几声,齐子辙赶紧将茶杯放在边上,来回拍打抚摸着沈曦蕴的背部,「我去喊江畔过来。」 沈曦蕴伸手抓住齐子辙,觉得自个好了一点,才微微眯着眼睛,摇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不行,你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让江畔过来看看。」齐子辙坚决地说。 沈曦蕴微微一笑,「估计是这里水质不好,总觉得有一股子怪味。」 齐子辙眼神微敛,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水杯,不过一瞬间,柔声安抚沈曦蕴,「嗯嗯,估摸是这样,你再休息会,等会你想吃啥?我让厨娘给做。」 「不要了,在驿站,也不方便,有啥就吃啥。」 此时一声慵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哎呀,终于想到我了,我还想着能够清净一路呢,怎么了?」江畔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从路边买的不值钱的纸扇子,上头画着美人图。 齐子辙道:「我娘子有点不舒服,说是茶水里头有股子怪味,你闻闻。」 江畔伸手拿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点了点里头的茶水,放在舌尖来回尝了几次,又闻了几下,摇头晃脑地表示:「没有怪味。」他将藤木凳子搬到了沈曦蕴床边,合起扇子,敲了齐子辙的大腿,不客气地说:「有点眼色,坐过去一点,没看我忙着么。」 江畔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欺负齐子辙了。 齐子辙挪动了一下,伸手握着沈曦蕴,一点都不敢含糊。 江畔伸手诊了一会,又让沈曦蕴换了一只手诊了一会,摇头说:「这不是病。」 「那是什么?」 「有喜了,已然快两个月了,弟妹不知道么?」江畔这么一问,沈曦蕴这才哦了一声,确实不知,因着最近这一个月,沈宴过世,接着就是宫里头的宫宴,来来回回地折腾着,连张嬷嬷她们都忘记提醒沈曦蕴这个月她还没有换洗了。 「你这些反应都正常,马车行得慢,没事,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多休息,别多想就是了。」江畔连药都不开,就抬脚走人了。 沈曦蕴摸着自己的小腹,齐子辙也把炙热的目光投向了她的小肚子上,他有点震惊,他没有想过他们有孩子会是怎样,从娶沈曦蕴开始,他就对子嗣有一丝疑虑,之后沈曦蕴腿脚好了,两人感情越发好后,他也没有想过两人会有孩子。 倒是在外头伺候的张嬷嬷听到了,喜得双手激动得发抖,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来回拜着,感谢神明。 「好不可思议啊。」沈曦蕴良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齐子辙颔首连连点头,之后又摇头,再又点头,沈曦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向稳重的齐子辙也被弄懵了。 沈曦蕴指了指自己的小肚皮,「夫君,我觉得他以后肯定很调皮。」 「哦?」 「他等到我出京了,才告诉我他来了,是不是很调皮,看来他也喜欢跟着我们去江南。」沈曦蕴柔柔一笑,俏皮地说。 齐子辙一听,想着这次去江南多少也有些凶险,是不是应该让暗卫护送沈曦蕴回去,可想着把母子两人放在京城中,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很调皮,等生出来,我再好好教训他,让他明白什么时候可以调皮,什么时候不可以。」 沈曦蕴投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夫君,有孩子了,你开心么?」 「开心。」齐子辙将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京城郊区中破旧的宅院里头,走进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 自从诊出怀孕后,原本两天的路程都要分三天走了,原本是要快马加鞭到江南巡查,如今倒是变成了齐家的游山玩水行程了,齐子辙不紧不慢,沈曦蕴曾有几分担忧,但齐子辙一再表示没有关系,她也就得过且过了,加之平日里因着孕期反应,倒是在马车里头睡的时辰更多了,马车晃悠悠地,就好似她又回到了婴儿时期的摇篮里头,很快就睡着了。 v第48章[02.28] 沈曦蕴前世并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更别提怀孕了,使得她更为小心翼翼。 江南多水,为了沈曦蕴能够在路程上多几分安稳,到了洛阳人工水渠边上的码头,就上了船。 冬日里头的江南不似北方那样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江南莺语多,顺着人工水道往南而下,一路路变暖,岸边的树叶吐着绿芽,白日里头沈曦蕴靠在窗边,望向那岸边景致,时有渔家唱晚,或有伶俐的渔家女打渔歌唱,还有小姑娘们背着竹箩筐在小码头岸边浣纱,沈曦蕴看得津津有味,倒是少了几分瞌睡。 齐子辙或是陪着她,两人对坐,或是守着沈曦蕴,自个端坐在榻边,随意拿起几颗棋子,摆着下几盘棋。 沈曦蕴棋艺不好不坏,只是有了身孕,没得那么多精力陪着他下棋。齐子辙拿着棋谱,自个边打边打发时间。 傍晚时分,船停靠在岸边,船员们下去买些食物和淡水补给,而齐子辙带来的侍卫、仆役和丫鬟也下船买些东西。也就是这个时候,沈曦蕴才能被扶着去甲板走动。 齐子辙和张嬷嬷一直都拦着她去甲板,说是在行船中甲板不稳当,一不留神摔着了得不偿失。 齐子辙并不下船,皇帝派钦差巡查江南六省的消息已经从上至下传了下来,甚至于中书那些官员与地方有所勾连的,如今已然把齐子辙的肖像送到了地方官员的手上。为了避免应酬,齐子辙干脆连船都不下,京城里头虽然放了话说是一路乘坐马车,但也不排除有些走漏消息的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灯火初上,船在岸边靠上一晚。这种夜晚是最为危险和鱼龙混珠。好在带的人手够,在外头起哄说丢了东西要报官的时候,侍卫和衙役们早就把他们两人住的房门把守得格外严实。 扬州是最为繁华的地界。扬州知府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任了,每任的政绩考核吏部都给的上等,若说他上头没有人,只怕这个扬州知府他也就只能干一任了。杨大人面上看与钱太师更为亲厚,但实则却是瑞郡王的人。 此时外头已经嚷了起来了,在船上憋了好几天的船员到岸上玩乐的就有一大半,只留下一小半,三三两两,不过五六人,拦着闹事的人。 在边上围观的百姓早有人小跑着去了知府那敲鼓报案了。 杨大人官邸就在知府衙门后头,他才刚泡过脚,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眯着眼,老妻伸手替他揉着略微僵硬的肩头,真是人生莫过于如此。 因着瑞郡王爷撑腰,在扬州第三任了,他不像前几任的人那么贪,可也得了不少好处,加之扬州虽然繁华,但外乡人并不多,除了码头上停靠的船只,但进了扬州城,扬州人自会教他们什么叫做规矩。 杨大人正打算就寝时,被外头的仆人敲着房门砰砰响,杨大人被吓得身子抖了一下,怒火中烧地吼道:「娘的,啥事?」 「杨大人,有人来报案了。」一听是来报案的,他一个咕噜翻身,老妻已经跟着下了床,从边上的衣架拿起官袍,替他穿戴着,杨大人扯了嗓子吼:「去喊了师爷过来。」 这大半夜的,总不能只有他被吵,他睡不好,自然师爷也不能好睡。 老妻替他拍了拍官袍,送了他出门,杨大人颔首道:「你先歇着,今晚不知外头要折腾到几时。」 仆役在院子中间站着等了,杨大人走过去,问:「报案?什么案子?」可别是什么人命案,要不他估计接下来的日子都要睡不好了。 「大人,是偷窃案,今儿从北方下来的一艘船傍晚在前头码头靠了岸,船上的人员大部分都下船进了城,可码头人来人往,一姓谢的人家从北边回乡,老老少少一堆人,却在谢家排行老二的谢二回了厢房,发觉他今早藏在床底下的一小盒子金首饰不见了。那是他婆娘的,他婆娘正巧上了岸去买东西了,他到处找都没找着,这才闹了起来。」 「谢家什么来头?」 「好似塞北边陲里头的小县令到了年龄乞骸骨回乡。」短短时候,也是听得从船上回来的衙役说的。 「既然是盗窃案,哪里需要本官出马?」杨大人停住了脚步。 仆役挠了挠头,小声说:「衙役在搜查船只的时候,发觉一房门口把着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生怕惹上了干系,这不,才让小的跟您说下。」 杨大人一听,伸出大手掌,一个巴掌就下去了,「就你诓我!」 「哎呦。」仆役赶紧求饶。 杨大人抖了抖官袍,看着已经出了官邸,想了想,算了,走一遭吧,万一碰到硬茬了。 骑马往岸边去,衙役已经将外头看热闹的人给禁了,他大步往船上走,这艘船,他停住了脚步,下了板子走到半路认真打量了许久,看着像是民船,其实是官船啊。 杨大人顿时心一敛,想着钱太师前几日传下来的消息,说是齐太师下江南巡查,瑞郡王爷也只是提了一句,并不放在心上。 他面色凝重,衙役头头见杨大人过来了,拱手行礼,低声说了来龙去脉,引着杨大人到房门紧闭的房间门口。两位侍卫站在门口守着,目不斜视。 杨大人上前拱手扬声道:「在下扬州知府,因船上发生偷盗案,还望您开门。」他说了一遍,里头并没有回应,又高声喊了一遍。 沈曦蕴嘤吟出声,齐子辙拍了拍沈曦蕴的背,让张嬷嬷看着她,他大步走了出去,杨大人正在犹豫要不要硬闯时,门猛然开了,只见出来的是一风度翩翩的俊俏郎君,杨大人瞅了一眼面容,张了张嘴巴,拱手行礼,「下官扬州知府,见过齐太师。」 齐子辙面容如常,关上了房门,让侍卫守着,「本官的家眷在里头休息,怎如此吵闹?」 杨大人说了来龙去脉后,齐子辙颔首点头,并为插手,只是对着杨大人说:「陛下命我巡查,杨大人对扬州城的治理井井有条,百姓富足,也就不多耽搁杨大人处理公务了。」 齐子辙如此表态,杨大人顿时舒了一口气,若是齐子辙插手,倒是难以施展。 v第49章[02.28] 正当杨大人准备去提了谢二询问事,谢二的婆娘与丫鬟从下头挤了过来,谢二一见婆娘和嫂子们回来了,赶紧上前说了金子丢失的事,婆娘一听,伸手揪住谢二的耳朵大吼,「丢什么丢?不是丢金子,是丢人!我出门就跟你说了要拿金子去淘新洗一洗,你是当我说话耳边风么?!」 杨大人一听,得了,只是个误会,倒也凉凉地唤了一句,「让他们都回去歇着吧。」衙役们赶紧收队走人了,杨大人对着谢二冷哼了一声,「看在谢老大人与本官有几分渊源的份上,本官饶了你,若是有下次,那就是五个板子伺候了。」 谢二赶紧谢了,又伸手揉耳朵。 齐子辙一听,默而不语。 半夜,齐子辙下了船,与暗卫穿着夜行衣进了城门。杨大人在书房见到了齐子辙,拱手行礼后道:「师弟,没想到多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若是师傅知晓,九泉之下,当瞑目了。」 当年齐家的一些门徒,受到牵连之前,要么隐退了,要么直接就消失了,杨大人不过四十许,当年刚考了举人,第二年准备进士,为了齐相爷之事,停了三年才上京考了进士,之后直接递了帖子上了瑞郡王府门。 因着杨大人当年低调,钱太师也不知晓他竟然是齐家的旧人。瑞郡王爷令他与钱太师交好,他也应下了。 在前几日瑞郡王爷来信,就是说了齐子辙下江南托他办的事。 「沈宴之事已经让人去查了,过几日若是有消息,按着以往的办法给你捎去。至于扬州靠岸停船,倒是查到了一些消息,因着师弟你让人给了遇害人的画像,那两个姑娘的画像给了过往的船只看了,倒是有一家专门给来往船只打扫的人家看了画像说见过这两个姑娘,至于那个钱三公子,倒是扬州城里的花楼里头的姑娘有几分印象,说是出手阔绰。打扫的也认出了那钱三公子带着那两位姑娘。住了两间房。」 「不过那艘船只的消息现在还没有找到,船家和船员的背景还在查,这船不是扬州的,要费些功夫。」 齐子辙感谢道:「多谢师兄。」 杨大人又和齐子辙说了一些话,看着天快要亮了,赶紧让他回去。 齐子辙回了船上,脱了衣服,上了床,搂着沈曦蕴眯着眼睛休息,暗卫则把打扫船只的那家人连夜连捆带绑地送上了马车,由专人守着送上京城。 沈曦蕴只是在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了外头有些许的吵闹,想要醒过来,却被耳边齐子辙熟悉的声音给安抚了,加之她真的特别困,也就挣扎了一会,又睡过去了。 等到睡醒之后,她发觉周遭有点不太一样,他们好像不是在船上,沈曦蕴抬头去寻齐子辙,齐子辙听到了她的动静,走了过来,伸手扶她起来,倒了一杯水给她喝后,才说:「昨儿似乎有钱太师派系的人跟着在船上,我趁着天色还暗,领着你先住进了扬州城里的客栈,等傍晚时候,我们再上另外一艘官船,孟芹会安排好的。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再睡会,想吃什么让厨娘去做,客栈是扬州城最好的,我还是不太放心,入口的东西最为谨慎。若是你想出去走走,我陪你,不过不能走太远,白天扬州城热闹,我怕你被冲撞了。」 沈曦蕴本想着出去走走,听到他如此说,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她揪着小被单,眨巴着大眼睛,撒娇的语气对着齐子辙说:「夫君,那以后我们再来扬州的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好好玩,弥补下我。」 齐子辙柔声道:「好。」 沈曦蕴这才开心了,有了兴致,开始点菜了,最近她的胃口有点被养刁了,齐子辙越发宠她,她说吃什么他都未曾考虑到是否方便,只是好脾气地应下。 到了傍晚,沈曦蕴吃过饭,在打瞌睡的时候,又被齐子辙给抱进了马车,也不晓得齐子辙和孟芹从哪里找来的马车,与当初他们上船之前的马车又有很大不同,这次的马车格外大与宽。与出京时隐藏行踪不同,这次反而好似要大张旗鼓一般,张嬷嬷见到马车时如此想。 而沈曦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是确定了眼神,见是齐子辙,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确认了熟悉的味道,就入睡了。 张嬷嬷和丫鬟们跟着大包小包,往后头的马车上走,因着沈曦蕴怀上后,为了让她待着舒服,张嬷嬷并没有跟着,一切都由齐子辙亲自服侍着。 很快,到了码头,齐子辙抱着沈曦蕴上了船,他们这次住的房间位置更好,房间也大了不少,两岸景致视野更为宽广。 沈曦蕴足足睡到了日照三竿才醒过来,吃过午饭后,又打着哈欠继续赖在床上睡觉,这样吃吃睡睡,如此频繁,反倒让齐子辙越发担忧,硬是扯着江畔过来把脉,江畔把了许久,扬眉问:「没事,好着呢,我看你才需要把脉,你要试试不?」 齐子辙拍掉江畔伸过来的手,「我怕她出什么问题。」 「这世上,要真能瞒过我的病并不多见,也不是慢性中毒,只是怀孕时期妇人的常见症状,你放轻松,小心吓到她。」 被这么劝了许久,齐子辙这才安心,如今他们准备走最快的路到达沈宴最后一任的地儿,正好那儿的县城修建了一个大码头,可以暂时停靠。 齐子辙问江畔:「把她安顿在县城里头的客栈里头应该可行吧?」 「即使是暗卫都放在身边,也生怕别人钻空子,再说了,你若是来回奔波,也是累的慌,倒不如直接带在身边,贴身护着。若是她离了你,她也心惊胆战,这对孩子不好。」这个孩子来得惊喜,却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齐子辙望着她柔美的侧颜,思虑了良久,只能如此。 在船上足足待了半个月,才在宁州县城停靠了,仆役和丫鬟嬷嬷们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一个个往下搬,沈曦蕴被抱着下了船,直接坐上了马车,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切都就绪了,他们开始往町州赶。 因着前头的事,町州县衙被烧了个精光,上头还未曾派人下来主持大事,因而县里头的事都由师爷负责。因着这次是大案,朝廷命官都丧命了,乡里头的老百姓也不敢闹,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师爷,这案子在找凶手,若是凶手找不大,师爷说不定要找替罪羔羊,他们可不想白白赔了性命。 进了町州城,城门破破烂烂,上头的城门木制门的漆都掉了,还有些在腐朽,城门有衙役把守着,但衙役精神头不太好,多少有点萎靡不振。 望见这么一队马车,领头的衙役立马抖擞了精神,上前拦住了,齐子辙将令牌给了他们看,他们拱手行礼,嚷着:「快快,让大人进去!」 马车队伍一时间上了县里头的石板路,小商贩都偷偷探头出来瞅着,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阵仗的马车。 见马车往县衙那方向去,一些商贩开始在嘀咕着,估摸是上头派了新的县令过来了,师爷前些日子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这几日总算能消停点了。 v第50章[02.28] 府衙办公在别处,马车在被烧毁的府衙门口停了下来,齐子辙下了马车,沈曦蕴本也要跟着下车,齐子辙不让,阻止道:「到了这就好了,孩子还小,小心冲撞了,若是你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意你吓到孩子。」 沈曦蕴颔首,揪着齐子辙的衣袖,「夫君,你帮我多上柱香。」 张嬷嬷和花雨以及孟芹从后头装东西的马车拿出三个大篮子,往地上一放,掏出碗,往里头放些干货,接着点了香,给了齐子辙,齐子辙拜了下,孟芹接过,竖在了角落的泥土里头。齐子辙又接过张嬷嬷递来的酒杯,就着孟芹手中的酒壶,倒满了酒,洒在了地面上。 他这样的仪式倒是引来了其他百姓的围观,令百姓们感到震惊的是,边上那个侍卫装扮的郎君从后头马车拿来了蒲团,那个看着像是他们下任县令的人竟然跪在蒲团之上。 这样的礼节,是晚辈之礼。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远远小跑着带着衙役们过来迎接齐大人的师爷挥退了包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在一旁等齐子辙起身,才屁颠屁颠地上前,拱手行礼,自我介绍了一番后,更是多恭维了几句。 这时,百姓们才知晓,面前这个官可大着呢,人家还看不上这县令的小官。 还有些亲戚在衙门里头做工的百姓嘀咕着说起了沈宴的事,「那可不,过世的沈大人以前也是什么尚书,听说官老大。」 「怎么跑我们这来了?」 「被贬了呗。」师爷一听百姓在议论沈宴,冷下了脸,嗯哼了一声,百姓们全都闭了嘴巴。 齐子辙笑着对师爷道:「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拜祭岳父大人,师爷不必相陪。这诺达的县令府邸被烧成了如此惨状,当日晚上旁边的住家一点都没察觉到么?」 师爷苦恼地拍手道:「怎么没有察觉到。我们这町州正与上头的县城不巧了,气候较为干,这府衙用了上好的木材,火这么一点,很快就烧了起来,加之这附近也没有水,打水得往前头更远的地儿走了,等到衙役们过来,挑水灭火的时候,早就烧了一大半了。」 「连带着边上两户人家,这不,都烧了半座。现在上头也还没有批钱下来,府衙也就保持这个样子了。齐大人若是想进去,在下可领您进去看看。」师爷趁机献个殷情。 齐子辙见状,便顺水推舟说:「行,那就有劳师爷了。」 师爷笑得谄媚,在前头领路。 府衙的牌匾被烧了板块,放在府衙门后头,斜斜地放着,上面的「衙」字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门梁都是黑黝黝的,还未进入正堂,都能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他转头看了一眼府衙的布局,跟着师爷往正堂里头进去。 正堂被烧的一干二净,隔间所有木的都被烧成了灰,就是上头房梁高,熏黑了。跨过那些个残断短缺的木头,他跟着到了沈宴所居住的府邸。 齐子辙停住脚步,对师爷说:「不知当时你们进来时,他们人都躺在哪里?」 师爷指了指庭院左侧说:「这里躺了个下人。」接着师爷带着齐子辙往书房去,说:「沈大人就是在这发现的。」又指了指右侧的木椅上说:「沈家两位姑娘是在这被发现的。」 「至于沈夫人则是在正房中,唯一蹊跷的事是半夜三更,怎的两位沈家姑娘还在此处与沈大人会面?」 沈大人得知家中来人时还略微有几分欣喜,但听下人说是侄女和三姑娘过来,师爷记得格外清楚,他面色反而直接黑了。 师爷吞吞吐吐地说:「当日沈家两位姑娘过来的消息是沈大人府上的婆子过来回禀的,当时在下也在,只是隐约记得,沈大人听到,并不是特别高兴。」 齐子辙点点头,他并没有去正房卧室,而是在书房来回走动了许久,在多宝柜前停了一会,蹲下后,立马站了起来,又面色凝重地查看了一会,才笑眯眯地拱手向师爷道谢,「多亏了师爷,我才能够亲眼看看这场地,也麻烦师爷对后续处理多加费心了。师爷也尽管放心,上面已然接到了消息,之后很快就会拨款下来,府邸将会重建,只是选址估摸就不会在这了。」 师爷听了连连点头,齐太师说的话,自是很快就能兑现。齐子辙扫了师爷一眼,斟酌片刻,又道:「恕我直言,师爷如今的年岁,破格提拔只怕也难,不过若是师爷有郎君,倒不如多加培养,以后若是能有缘在京城中相见,必然相助。」 师爷一听,自然大喜,连连道谢。 齐子辙并没有上马车,反而是骑马出了城,之后去了客栈,洗漱过后,换了衣裳后,才去见沈曦蕴。 町州府衙建造拨款下来之时,齐子辙已然带着沈曦蕴离开了。齐子辙与沈曦蕴乘坐官船,直达京城,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日,前前后后,从出京到回京,加之路上的奔波,花了整整有月余时日,此时的沈曦蕴小腹微微隆起,脸庞也略微圆了一点点。 刚回了齐家,梳洗休息过后,沈曦蕴就看起了送到齐家的一些帖子,都是京城中一些贵妇人给的花宴的帖子。 她们不过是想着若是不请沈曦蕴,不太好,但若是沈曦蕴过去了,她们也有些为难,至于钱太师府,听闻钱夫人在庄子里头,已然不理会府上之事,送到了钱少夫人的手上,钱少夫人则推说没空。 早在半个月前,京兆府尹就接到了钱太师府上的报案,说是钱三公子失踪了。京城中有闺女的人家全都松了一口气,就生怕自个闺女被钱三公子看上,到时候就倒霉了。 虽然她们上门安慰钱少夫人,甚至还提出若是有需要的话,一定要请她们帮忙,她们虽然不比钱太师府,可多少也有点人脉。 可一转身,她们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甚至于连钱少夫人得知钱三公子失踪之后,心中一直暗暗祈祷着不要找到他。 钱三公子就是钱家的毒瘤和蛀虫,平日里钱三公子一个院落的开支和花销就比得上钱少夫人和钱大公子的花销了,可钱少夫人需要买首饰、买衣服,时不时还要宴请一些女眷们,而钱大公子则需要跟上司下属应酬,砸在酒楼里的钱自然也是多的。加之他们还有孩子需要养着,哪一笔不是花销?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花费还比不上钱三公子的一半,可想而知,钱三公子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v第51章[03.04] 更别提总是替钱三公子擦屁股收拾一些摊子的钱大公子了,他没少发愁,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下人。 一桩桩一件件,钱少夫人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恶心。还有当年刚进门时,曾经在钱太师府的花园里头遇到了白天里头喝得酩酊大醉的钱三公子,他竟然还敢扑上来对她动手动脚,当时她还是出嫁的新娘子,自是被吓得半年都不敢自个去花园里头,也不敢跟钱大公子说。 她当时恨不得他去死,就为了这件事,她怕身边的丫鬟说了出去,知道她差点被人轻薄了,因而把身边的丫鬟全都毒哑了,能读书写字的全都弄死了。 可是折损了她一大批人手,她也是有苦难言啊。 如今钱三公子失踪了,那真的是太好了,她恨不得上寺庙里头烧香拜佛去了,真是佛祖显灵了。其实钱少夫人心里也责怪过自己的婆母和公公,若不是他们不管不顾,钱三公子也不会如此胡作非为。 因着自个私心想着,钱少夫人握紧了簪子,穿着薄纱内衣,坐在床榻上,转头见钱大公子身着内衣,双眉锁得紧紧的,双眼紧闭,很是苦恼,她亲自吹熄了灯火,从床尾爬了上去,轻轻地盖上了被子,侧身蹭到了钱大公子身边。 钱大公子伸手虚搂着她,她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拨弄着他内衣上的扣子,小声低语问:「夫君为何如此烦恼?」 「还能为何?该死的老三,也不知死哪里去了,父亲让我尽快找到他,他捅了大篓子了。」 钱少夫人一听,微微颤抖着睫毛,问:「夫君,三叔做了什么事?」 「妇道人家,你不需知晓。」钱大公子不愿意说,反而训斥了钱少夫人。 钱少夫人柔柔一笑,并没有生气,安抚钱大公子,「我知道自个没有见识,可我们总是夫妻,再说了,三叔闯祸,我如今掌管着内院,也不知道有没有干系,加之我平日里出去应酬,若是不知晓,他人询问起来,我一问三不知,倒是给府上丢脸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的人对我不满呢?我可不愿意夫君被人误会。」 钱大公子一听她柔软劝说的言语,本来就憋不住了,如今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有些许的道理,说:「还能是什么事,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否则咱们都得完。」 钱少夫人乖巧地点头,也不催促,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钱大公子。 钱大公子拍了拍她嫩白的双臂,叹了一口气,道:「父亲虽然没有明说,可听着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怀疑,老三跟沈宴的案子有关。」 钱少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地痞流氓,胆子也不大,最多看着就是好色爱赌,怎么还跟杀人的命案联系起来了? 「夫君不会是误会了吧?」 「如何误会?父亲让人去清理线索了,生怕被人知晓,幸而老三还是有点脑子,懂得一把火烧了,即使是有证物,只怕也被那场大火给烧没了。」 「不过,父亲说老三骨头软,生怕他不是失踪,是被人拿捏住了,就等着让老三揭发我们钱家,到时候我们都得倒霉,这不才让我们赶紧找。」 「那京兆府尹报案呢?」 「也是父亲的意思,父亲手段真是高明。」 「我也不管如何了,老三这个人,翻遍了全京城都要找出来,千万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到时候落了把柄,只怕我们钱家就要受制于人了。」钱大公子忧心忡忡,最近这几日被钱太师催着下了衙门就找人,上火了,嘴角内里都长了泡,疼得他吃饭都吃不香甜。 钱少夫人听到钱大公子如此说,倒是心生一计,她轻声说:「夫君最近这几日如此辛苦,娘子我看了也心疼得很,特别想为夫君分忧,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从明日开始让厨娘给夫君多炖炖补汤和清凉的甜汤了。」 「你有这心意就好,我啊,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汤汤水水,只怕都来不及喝,你还是自个喝吧。自从生了儿子,又接了府中大小的事,今日看了你,好似瘦了不少,你也得好好保养自个才是。」钱大公子说了几句,算是礼尚往来。 这些话听着客套,可对于钱少夫人来说,这些话却格外贴心,她本来还不想说自个心里想的计谋,可为了关怀她的夫君,也为了儿子,她只能心狠了。 「夫君,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不当讲?」沈大公子想着估摸娘子又想念叨着想念儿子的事了,可如今钱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甚至于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这个关键时候,把儿子交给自个的母亲照看着,他也安心,这事,他是坚决不会答应娘子的,儿子在庄园好好的,等风平浪静再接过来更好。 但娘子的面子不能就这么说不给就不给,钱大公子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让钱少夫人打消念头。 钱少夫人轻柔地说:「夫君在外头如此辛苦,既要应酬上司,还要为家中兄弟操心,我恨不得替夫君多分忧,可到底见识有限。刚才听夫君对三叔一事很是担忧,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就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哦?你说来听听?」 钱少夫人勾唇一笑,「夫君,这三叔失踪了是真的失踪了,可若是以后他就这么失踪了呢?」 「父亲让我务必……将……他找回来……你的意思是?」钱大公子本要呵斥自个娘子说废话,可脾气提到了一半,就被压了下去,等会,她的意思是说…… 「你的意思是?让他就这么失踪了?」 钱少夫人赶紧爬起来,跪在床板上,要跟钱大公子请罪,钱大公子跟着起身,定睛望着自个的娘子,琢磨着她出的主意,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将错就错?」 「是的。夫君。」钱少夫人闭了闭眼,狠心地说:「夫君,所有的事都是三叔做出来的,可若是三叔没了,一切事情的源头也就断了,那这些事都是三叔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总不会还有人把事情往一个不在的人身上去追究吧?」 「到时候,我们只要拿出诚意,受害人赔些钱不就行了?至于沈宴的事,这件事只怕推了三叔也不能了事,不知公公那边有什么应对之策。」 v第52章[03.04] 钱大公子沉吟着,伸手拍打着被单,钱少夫人见他迟疑不决,又道:「要不我们继续暗地里头找三叔,但明面上我们跟其他人说找到三叔了,不过三叔已经死了,之后给他办一个风风光光的丧礼,等到了真找到了三叔,到时候我们再私下贴补他就是了。」 既然动不了手杀了钱三公子,那就让他失去钱三公子的这个身份,到时候,钱家定然安稳了。 如今若是只计较所谓的妇人之仁和兄弟之情,只怕其他站在暗地里打算盘的对手已然伺机而动了。 钱大公子听到这,双眸一凛,「行,我这就去找父亲说清楚。」他转身就要下床,双脚触地后,他又转过身子,伸手握住钱少夫人的双手,柔声细语地感谢道:「你真的是我的贤内助,我从今往后,定然不会辜负于你。」 钱少夫人露出了娇羞,「夫君说的哪里话。」 她娇柔地目送钱大公子离去后,原本娇媚的脸庞在房门关上后消失了,露出凶狠的目光,低沉地对进来服侍的嬷嬷道:「可以动手了。」 钱府最近这几日前院都是过了一更都不见得灭灯,上下仆役和侍卫为了钱三公子的事情也是劳心劳力,今儿白日里,京兆尹府的师爷带着衙役上门再次调查和询问,连带着仵作都带进了府门,到钱三公子的院落里头去翻箱倒柜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与当日第一次进钱太师府时一个样,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 京兆尹府当时就想着是不是钱太师贼喊捉贼,作为京城的父母官,钱三公子到底是何种人,他如何不知?只是他到底也惹不起钱太师,更别提那些个苦主,多少都是缺衣少粮或是没得什么人庇护,若是与钱家在京兆尹府打起官司来,不还是他们吃亏么?胜诉的几率很少,他也是可怜他们,只能暗地里劝了,干脆还是拿了钱,赶紧离开京城得好,到了外头去买个商铺,买点宅院,做点小生意,人生在世,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吃穿二字。 苦主们听得京兆尹府如此直白的剖析,再加上到处去打听了一番,以及小老百姓,本就害怕跟当官的给杠上了,就是城镇里头的举人都能压死他们,更别提是当朝的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哪个不识时务?全都乖乖拿了银子远走他乡了。 当然也有些不识趣的,倔强的汉子得知自个的妹妹和媳妇被轻薄调戏了,甚至于被迫让人占了便宜,自是气血上涌,拿着菜刀就要去拼命,看到钱也扔地上了,即使自个妹妹和媳妇跪着求着,他们都不肯放过,最后自个消停了。 京兆尹府只要一想到这些事,都毛骨悚然。前几日还如此强硬的汉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停了?再派人去寻了,只是邻里人说是连夜打着包袱走人了。 后来查到一半,京兆尹府也不敢查下去了,这些个事全都是个大事,经不起查,钱家人直接将人命给断了。 在京兆尹府人的眼中一直都认为钱太师是知晓里头的来龙去脉的,可看着院落里头积攒的灰层足足有半指高,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也许,钱太师真的不知晓?又或者,心思太过于深层,太过于沉得住气了。 毫无证据,京兆尹府在白日里到钱太师府上走了一遭,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带走。倒是看着一次一次来的一些仆役们,多少有点变了脸色。 钱太师开始逼问那些下属,到底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下属们自是不敢全都倒干净,甚至于硬着头皮也不肯多说,生怕先被钱太师给弄死了。 钱大公子到了前院书房门口,见有平日里钱太师的随从在前头站着守着,便上前说话,两人说话的声音传入了里头,钱太师看了下梗着脖子通红着脸的下属,瞪了一眼,太高声音,「进来!」 听到了钱太师喊声的钱大公子拍了拍衣袖,这才跨步进去,见一些谋士和侍卫领头的下属都在,他犹豫了片刻,拱手行礼后,等钱太师询问他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他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说出他所赞同的主意。 其实说起来,这个主意很是歹毒,甚至于漏洞颇多,但唯一让他心动的点就是,钱三公子以后就不是钱三公子了,只要他们钱家上下人一致封了口,这件事就跟他们钱家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于把族谱给抹去了,一个长着钱三公子面容的人,也不再是钱三公子了,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不让他心动? 钱家二公子自幼夭折,庶子当中,只有钱三公子长成了,他还有一个嫡出的弟弟,可是嫡出的弟弟是个傻子,以后还不是拿捏在他的手中,只有钱三公子是个祸害。 钱大公子握紧拳头,拱手道:「父亲,孩儿有一事想说,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钱太师一听,便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陪着我也累了,天色晚了,不如先在隔壁吃点宵夜吧。」随从进来,领着其他人去了隔壁,让小厮唤了厨娘去煮宵夜。 见人都走了,书房中只留了钱太师与钱大公子两个人,钱太师鹰眼盯着他,钱大公子清了清嗓音,略带迟疑地说:「父亲,近日我们为了找三弟的下落,连京兆尹府都惊动了,可是三弟的下落还是一无所知。孩儿在想着,要不我们转为暗地里查找?」 「那京兆尹府怎么办?」钱太师蹙眉问,不知自个大儿子葫芦里头卖了什么药,他坐在上首,不威自怒,瞅着他,心里揣摩着他会想些什么。 钱太师似乎想到了什么,背部突然僵硬了一下,下巴咯噔了一声,让钱大公子吓了一跳。 「父亲,您在外奔波劳累,府上很多事情,其实我们都瞒着您和母亲,以往母亲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的事,母亲也跟您说过,但是您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三弟他,即使找到,也活不了了。」钱大公子鼓足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他趁着这股子气,将钱三公子多年来如何胡作非为,他们钱太师府上下如何帮着瞒天过海,甚至于走中公的钱很多都是偷偷儿划到了各个院落主子里头的花销上,还有更多一部分是划到了钱夫人的应酬花费上。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触目惊心,让钱太师直接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背部直挺挺地靠在椅子背上。 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摸索到了桌面上的镇纸,直接扔向了前头的地面,发出沉闷结实的响声,这是上好的檀香木做的。 「你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钱太师怒火一句,痛心疾首地撑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却摇摇欲坠。 钱大公子上前扶住钱太师,双手紧紧地拽着钱太师的手臂,不由得闪过一丝狠意,他用的力道足以让钱太师觉得疼痛。 「父亲,三弟已经是我们钱家的毒瘤了,若是现在还留在钱家,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毒瘤就是生疮了,到时候流出来的脓会污染了好的肉,只怕钱家就真的完了。父亲,您多年来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难道就要因为三弟的事毁于一旦么?」 「父亲,想想您的孙儿,我的长子,他才两岁啊,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钱太师何尝不知该如此,但这件事若是草草处之,反而露了风声,更何况,他转念一想,他们私底下干过那么多事,定然留下了不少把柄,只怕这些早就成了利剑了,就等着寻找合适的机会刺过来。 钱大公子见钱太师面容扭曲,他想着父亲最为重视的就是母亲了,即使父亲纳了妾,也干出了一些违背人伦之事,可是他对母亲一直都是尊重有佳,「父亲,我们还有可能连累了母亲。」 v第53章[03.04] 钱太师一听,胸口一口暗血顺势吐了出来,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钱夫人执意要跟他和离了,只怕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吧? 钱家上下,她把能够逃生的人给带走了,留下了他们这些必然要走向地狱深渊的人。 「夫人,你,真是,高明啊。」钱太师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钱大公子略微焦急地要喊人去请了郎中过来,钱太师握住他的手,挣扎着,用力制止了,「不用。」 「父亲?」 「我不能就这么认命!」钱太师看到了自个的末路,并没有就此消极,反而想要挣脱既定的结局,他伸手紧紧抓住长子的手说:「你说得没错,就这么办。你让人悄悄儿找,若是找到了三子,也不用带来见我了,直接处理干净了。他,确实不应该活着了。」 「至于你们以前做过的事,凡事知情的,或杀或关,做得细致些,隐秘些,不要让人知晓了。正好,秦家有一件事,可以让我帮你们转移下视线,这件事,你来看着他们办。」 钱太师一一叮嘱了之后,才放钱大公子离开,他休息了一会,从袖子中拿出了手帕,有点破旧了,那是钱夫人五年前亲手绣的,他缓慢地将手帕紧紧拽住,扯出一丝笑容,「这是你对我的,最后一点情分了吧。」钱太师闭上了双眸,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龙虎精神。 他高声喊人,让随从把隔间的下属都唤了过来,与他们通气后,才打发了他们走人。他从抽屉里头翻了许久,在夹层当中,找到了一本册子,他翻开细看了一会,又重新收好。 齐子辙站在走廊,看着沈曦蕴正在灯光下替他们的孩子缝制肚兜,笨手笨脚的,还经常戳到手指头,让他担忧不已,偷偷把她绣的肚兜藏了起来,她还跟他闹了脾气,整整三天没有理他,等到他求饶了,认错了,差点跪在地上,这才展颜一笑。 孟芹在前头守着,周平则细声回禀,「二少爷,钱太师府那边出动了两股势力的人手,派人去跟了,却找到了一个您意想不到的人。您要不猜下?」 齐子辙见周平嘴角舒展,好心情溢于言表,想着他今日头疼的几件事,便说:「不会是钱三你找到了吧?」 「二少爷还真是……比别人多了很多心眼,一猜就中。没想到啊,钱家人真是脾气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出手的啊,还真是果敢呢。」 「谁?」 「是钱少夫人。」 「她怎么找到的钱三?」 周平挑眉,正要学着勾栏里头说书的来场大戏时,齐子辙打住了他的兴致,语速颇快地吩咐:「这事你明日再告诉我,盯紧钱家所有出去的人,探明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若是想灭口的话,只怕钱太师还留有一手。穷寇莫追的道理我们都懂,可如今钱太师和钱家就是穷寇和困兽了,不要反被害了。收起你的小得意。行了,明早我问话,有事先跟张嬷嬷说了,让张嬷嬷过来唤我。你们半夜若是有事过来,轻点。」话音一落,齐子辙就走出了五步远了。 周平摇头感叹,孟芹见他如此,问:「咋啦?」 「只是突然觉得,咱们二少爷,有点那啥你不觉得?」 「哪啥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孟芹微微一笑,伸脚将周平踢了一下,周平差点趴地上了,正要撸起袖子跟孟芹干上,却猛地转头,望见沈曦蕴和齐子辙正站在窗边看向他们,沈曦蕴微微一笑,而齐子辙看向沈曦蕴时笑得柔和,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简直就是要把他锉成筛子,他赶紧行礼,溜了。 孟芹心里暗骂:蠢货!装作无知地站在暗地里头守着。 沈曦蕴噗嗤一声笑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二人如此逗趣,真是有趣极了。」 齐子辙见自个捧在手心上放在心尖尖的娘子最近很少赏脸给他笑一个,却竟然让其他男人给逗笑了,心里头的醋已经翻了好几坛了,赶紧连哄带抱地劝说:「乖,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歇着去吧。」 「哎呀……你别推我……」 「我知道,我自己会走……」 「唔……」 「齐子辙!!」 孟芹望着夜空,掏了掏耳朵,塞上棉花,感叹:夜色真好。 齐子辙刚出府门,江畔就从右边的巷子口跑了过来,平日里神仙般的模样倒是丢了个一干二净。齐子辙驻足等他,江畔到了面前,才喘着大气说:「走,去看看去。」 今日一大早,沈曦蕴睡起来就若有所思,心情有点闷闷不乐,齐子辙见她如此,说了好些个特意让周平去市井里头打听的百姓人家口耳相传的笑话给她听,她也没有笑,只是扯了扯嘴角,似乎还用你是傻么的眼神瞅着他。齐子辙倒是不觉得心痛,至少自家娘子给反应了,毕竟他听到这些据说好笑的故事,他也没笑。但周平也只是从勾栏里头派了暗卫去选的,总不能真盯着哪户人家蹲墙角偷听笑话。 他倒是想这么干,可是最近暗卫里头传来了一阵风,都在说他齐子辙如今双眼已经被美色所迷惑了,全都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让他恨不得腾出手来,将所有暗卫都拉到场子里头好好操练一番。 齐子辙好说歹说,伏低做小了许久,沈曦蕴才凉凉地开了尊口,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前儿大姐过来瞅我,说起她当初怀有小世子的时候,她眼珠子一转,郡王爷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全都捧到了她面前,这才是真正的疼宠,我都闷闷不乐这么久了,你咋什么都不知道啊?越想越生气,平日里都说疼我,我看只是表面吧?」 「我也是白白担了干系,瞅瞅京城里头那些贵妇人们怎么传的我,都是羡慕我受你疼宠,胡说八道。」 v第54章[03.04] 齐子辙觉得天外一个铁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砸他头上了,而且向他扔锅的始作俑者还是郡王爷,他是恨不得现在立马去找他算账,可到底娘子重要,于是齐子辙又小声惬意地哄着她:「是夫君的不是,下次夫君一定知道。」 「哼,还敢说下次。」 齐子辙摸了把鼻子,瞅着她脾气越发娇气了,估摸肚子里头怀的是个女娃,想着生出来的闺女就跟沈曦蕴一样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柔地用粉嫩的小嘴巴含着肉肉的小指头,娇嫩的嗓音唤着他爹爹,这么一想,忍了,是闺女啊,闺女就是用来宠的。 这么一想,齐子辙越发柔情似水了,「娘子,为夫真的知错了。」 沈曦蕴冷哼一声,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我今儿早上起床,总觉得嘴巴淡淡的,想吃点重口的,什么辣味的,酸味的,味儿重就行。你也知道,嬷嬷不许我吃这些东西,你等会悄悄儿出去转一圈,帮我带回来呗,若是嬷嬷问起,你就说你忘记我不能吃这些东西了。若是嬷嬷拦着,你就说偶尔一次,没事。嬷嬷现在就听你的,一点都不疼我了,你们都合起来欺负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齐子辙一见她不知为何,又要泪水涟涟,来个水漫金山的攻势了,本来想推诿的心,只能就这么消了,连连点头,「行,但只此一次,等生了才能再吃。」 「其实也不是我想吃,是我肚子里头的孩子儿子想吃。」 「儿子?儿子就不要买了。」 沈曦蕴愣了一下,黏了上去,「闺女,闺女,大胖闺女想吃!」 齐子辙这才展颜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等着。」 这不,齐子辙这才出了府门,正好江畔过来找他。两人往右侧的巷子里头去,拐了好几拐,进了一个小院落,小院落驶出一辆马车,往城门口去,到了城郊的半山腰上一座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小道观里,一个半旧不新的炼丹炉前头盘腿坐着一身着道士服的小郎君。小郎君一见他们二人,赶紧站起来行礼。 这是从江畔救的人当中挑出来的,专门用来应付皇帝所说的寻找仙人和仙丹,至于仙丹,江畔已经把药碗给揉搓好了,之后扔进了炼丹炉里头烧了烧,卖相不太好看,江畔也不想往丹药里头添加汞和朱砂之类的东西,就靠着这位小仙人将皇帝忽悠过去了。 本来小郎君有点邋遢,江畔让人去带了他洗漱,从下江南之前就请了道观中的老道士给他上课,让他熟记一些基本的常识,特别是炼丹的过程,为了让他浑身上下都能有股子炼丹的味儿,他每日都要在丹炉前至少坐上三个时辰。 齐子辙询问了几句,小道士倒背如流,还能够眉飞色舞地说得头头是道,一看就是很会忽悠人的,等他们二人从道观出来后,江畔飘飘然地炫耀,「不错吧,我选的人。」 「是不错,难得没有走眼。」 「说句实话这么难?」江畔切了一声,才娓娓道来,「我跟你说,他啊,以前就是跟着家里人在江湖中耍把戏骗人钱的,因而啥都不会,就这张嘴皮子灵光。后来生病了,也是因着被一大户人家揭穿了把戏,毒打了一顿,还是我路过看到,才顺手救了他。」 齐子辙侧脸看他,「不是因为你又配了什么新药放他身上试试?」 江畔快步往前走,不想理他。 齐子辙在城内的酒楼前头唤了一声停,江畔眯着眼睛瞅他,齐子辙下了车,江畔也跟着下车,一脸好奇。 齐子辙坐在堂内,等着店小二上门,点的全是重口味的吃食,说要带走。 江畔问他,他解释说是沈曦蕴想吃。 一听是沈曦蕴要吃的,江畔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让随从过来买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自个下来,若是让同僚知晓,只怕要嘲笑他夫纲不振。 齐子辙进府门后,就赶紧拿着吃食往后院去,江畔在后头也跟着健步如飞,到了二门,齐子辙一脚踹向江畔,江畔退了一步,齐子辙一进门,就把江畔关在了前院,江畔在前头叫嚣着:「齐子辙,你太无耻了!过河拆桥啊你!我跟你说,不要让孕妇吃太多重口味的东西!」 哼,江畔生气地拍了拍衣袍,刚才那疯魔一般的状态完全与现在翩翩贵公子判若两人,把一旁围观的婆子们给看愣了。 江畔故意的,其实酒楼卖的东西大多都贵,但是量不多,那么几样吃下去,也不会如何,不过对于江畔来说,能够让齐子辙在沈曦蕴手上吃瘪,那也算是赚到了。 果然齐子辙拿着吃食进来,也不知张嬷嬷是不是在屋内安插了人手,他才刚把东西一放,张嬷嬷就寻着味儿走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瞅着那几袋子吃食。 沈曦蕴跟护食的胖胖一样,双手臂环着,不让张嬷嬷拿走,还对着齐子辙使眼色,齐子辙无奈地开口对张嬷嬷说:「嬷嬷,你让她吃一点,要不她晚上想得睡不着,那不更难受,吃一点,尝尝味儿,说不定解馋了,就不吃了。」 沈曦蕴猛点头,「对呀,对呀!」 张嬷嬷看了看齐子辙,又看了看沈曦蕴,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样儿,见沈曦蕴已经捂住了耳朵,只能叹口气说:「夫人要吃就吃一点吧,只是不能吃太多了。」 齐子辙赶紧接话,「对,是这样,江畔也说不能吃太多。」 张嬷嬷赶紧去厨房又给沈曦蕴炖补品去了,吃这些个东西,对身子不好,总要补回来,因而等到了晚上,沈曦蕴瞅着多了的补品,气得差点跳脚,又悔得肠子都绿了。 此时沈曦蕴见张嬷嬷匆匆出去了,齐子辙又蹭了过来,沈曦蕴将脚一踢向他,冷哼道:「就你会说话是吧!」 齐子辙悄悄揉了揉小腿,轻轻地替她夹起了吃食,送进了她的嘴巴里,她咀嚼着,眼睛放着光亮,一看就是高兴的。 隔了两日,皇帝召见齐子辙了,问了问他添丁的大喜事,承诺等孩子出生了,一定给厚重的赏赐,之后就是眨巴着双渴望的眼睛,小声问:「你给我寻的仙人寻到了么?」 齐子辙拱手道:「因着皇上的洪福庇佑,自然是寻到了,这个小仙人说来跟皇上您也是有缘,他师出高门,从小就得了慧根,因而自幼就在高人门下修行,一年的修行就能赶上别人十年,德高望重,深不可测,更为难得的是他还医术高明,有自个秘传的良方丹药,再加上他宅心仁厚,山中一些古稀老人,都跟而立之人差不了太多。」 v第55章[03.04] 皇帝一听,喜形于色,抓住齐子辙的手臂,急切地问:「那,朕吃了这仙人炼的丹药,定然能够长生不老吧?」 「只要长期服用,自是能够延年益寿的。长生不老也就不在话下了。」 皇帝一听,连连拍手叫好,赶紧道:「朕立马下旨,请了仙人进宫,朕要封他为国师。」 齐子辙拱手道:「遵旨。」皇帝高兴得搓手。 钱太师最近这几日都一直称病,钱大公子快步而入,「父亲,听说皇上下了旨意,封了齐子辙找到的道士为国师!」钱大公子很是焦急。 本来钱太师与齐子辙就不对付,如今齐子辙还频频受到皇恩厚宠,一些私密之事,都是皇帝令他去办的。 别看皇帝整日里炼丹药,可为何其他人不用,偏偏用了齐子辙,不过就是看着齐子辙身份尴尬,无人敢在他出事时明晃晃地替他撑腰,这样皇帝就能拿捏住齐子辙为自己所用,亲手栽培了一颗棋子,想要毁掉他,也更为容易。 钱太师呵呵一笑,他自个识人不清,皇帝也是作茧自缚。 「宫里那个失了宠的老道士可收买了?」 「是,按着爹的吩咐做了,还有老三还是没有找到,不过万事都备全了。」 「行,明日你跟京兆尹府说一声,之后的事该怎么就怎么办。」 钱大公子临出门问:「父亲,您明日还上朝么?」 「再等等。」钱太师说。 「是。」 隔天,齐子辙在书房,周平拿着一白帖子进来,回:「钱太师府上送来的帖子,说是钱三公子遭遇不幸。」 齐子辙勾了勾唇,也不伸手接,「不去。」 钱太师府上翌日就办了丧仪,并不隆重,但因着钱太师的势力,朝中也有大半的人过去,京兆尹府背着手到寿材边上,用手帕捂着鼻子,探头看了一眼,面目全非,已然看不清也辨认不出这是谁,到底是不是钱三公子,也只有钱太师府的人心知肚明。 京兆尹府默默地退了一步,上了一炷香,也算是点了卯,之后让衙役跟着师爷去消了京兆尹府的档案,至于钱家宗祠那边,钱太师昨夜当机立断,修书一封,让人用了些手段,从驿站送出了京城。 此时的齐子辙却去了暗卫的地牢里头,钱三公子最近这几日被吓得浑身打哆嗦,也算是死里逃生。 天天让人灌米汤水,到了晚上冷得很,又没有被子盖,不过想起前几日在那破旧的屋子里头,还要被捆绑着,双眼被厚厚的黑纱布给蒙着,什么都看不到,还要一日三餐外加夜宵被毒打,这里已经很好了。 只是钱三公子出生之时,钱太师已经在官场上能说得上话了,等到懂事之后,钱太师更是鲤鱼跃龙门一般,因而他每次闯祸了,都有人替他收拾,他也一直以为,只要他出了事,不管如何,他父亲回来救他的,他只要捱到那个时候就成了。 地牢很暗,没有灯火钱三公子是看不到齐子辙的面容,齐子辙也不说话,问话都是转达给身边的暗卫。 钱三公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缩了一下,背往后头靠,齐子辙在暗卫耳边说了几句话,暗卫立马跟钱三公子道:「看来三公子最近这几日在我们这过得太好了。」 「没有,没有,我,我再想想!」钱三公子壮了胆子嚷道:「我就是一草包,父亲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的。」 暗卫冷冷一笑,「三公子倒是对自个挺有自知之明的。作为钱太师府上的草包,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既然如此,反正三公子在我们手上也没用,看在你是钱太师的儿子的面子上,给你个痛快,今儿也是个好日子,就送你上路吧。」 「等会!等会!我再想想!」钱三公子赶紧嚷着:「我,我上次去账房取钱,好像听到了什么账本之类的事,我急着用钱,没听清楚。」 「这点小事若是还劳动您,我们怎么办差?还怎么活着?」暗卫麻利地抽出了冷刀,发出了剑鸣声。 钱三公子脖子一冷,吓得腿更软了,赶紧又叫:「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钱三公子,今儿这上路的日子,可不是我们给你选的,是你父亲和兄长替你选的,你也就安心上路吧。」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叫做我父亲和兄长,选的?」 暗卫上前了一步,齐子辙暗暗点头,他哈哈地嘲讽笑着,语气里头充满了怜悯和鄙夷,「真是个可怜虫啊。钱三公子可知前几日你是栽在了谁的手上?」 「自然是我父亲的政敌的手上,不过就是齐子辙或者薛同、还有王灏也说不定。」钱三公子虽然只会沉溺于酒色之中,可这些个人他倒是清楚得很,都是跟他们家有干系的。 齐子辙一听,扬眉,看不出来他还懂一些嘛,不过暗卫不动声色,冷哼了一声,说:「你倒是想得美,你以为你在钱家算几斤几两?」 「算了,我还是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你昨儿那么惨,都是你嫂子在背后下的手,你不清楚你怎么得罪你嫂子的么?」 「当然,你嫂子能这么做,你想想你兄长能不知道?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能够让恨你的人将你糟蹋成这副模样。」 v第56章[03.11] 「看你可怜,再告诉你个,今日,钱太师府上已经替你办了丧事了,你已经不是钱太师府上的三公子了,据我们探得的消息,你族谱上的名字,就要被消了。你觉得你还有活着的希望么?」 「你骗我!」钱三公子怒吼,他歇斯底里,不敢相信,父亲和兄长怎么会放弃他,对了,都是那个贱人!!都是她!!! 「那个贱人,肯定是她给兄长吹了耳边风,兄长又跟父亲说了话,他们才放弃我的,肯定是这样。不对,也许是你骗我的。」他又摇了摇头,又点头,被打击得有点神经错乱了。 「你若是不信,等会可以乘坐马车,带你去看看,若是让京兆尹府的人看到,就更好了,你说钱家这是犯了什么罪?欺上瞒下?这可是要杀头的。」 钱三公子一听,本来想跟着出去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反正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既然如此,为何不拉给垫背,他们不仁,我就不义了,什么父子情深,什么兄弟情分,到了生死上,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钱三公子豁出去了,把一些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不太清楚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包括钱太师的一些桃色八卦,以及自个糟蹋过的姑娘,倒了个一干二净后,他瘫软在地上,呐呐地说:「我唯一一个要求,让我死得痛快些。」 齐子辙从地牢里头出去,回齐家的路上,看着地面铺满了白纸钱,百姓们都在交头接耳,他们如今倒是敢大声痛骂钱三公子了。 回府后,他并没有立即去后院,而是去书房了,洗漱一番,换了衣裳,才刚进莲花门,被周平给喊住了,周平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了,额头略微流了汗,「少爷,宫里那边急召!」 「出了什么事?」前儿几日,皇帝才刚下了旨意,说是要封那小道士为国师,正在准备加封典礼,他还想着用什么办法阻挠这个典礼,想来想去,倒是从天象上能够做些手脚,钦天监里头,也有他的人。 周平望向周遭,并没有其他闲杂人,才小声说:「从戚贵妃那儿传来的消息,皇上今早起身精神还不错,可到了刚才半个时辰前,突然倒地了,现在嘴角抽搐,很有可能是中风了。」 「你确定?」 「这,具体的脉象,只怕也不好断定,太医院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要不要让表少爷去走一趟?」 齐子辙一把推开书房门,从里头的衣柜上那了平日里放在这备用的官府,快手穿上,道:「皇上的病来得蹊跷,小道士刚进宫,外头的人定然以为皇上已经吃了小道士的丹药丸子了,不过皇上对这次封国师很是慎重,甚至于对于服用丹药的吉时也是让钦天监算了又算,还没到吉时,定然没有服用,再加上,小道士进献的丹药都是良好而成,对皇上不会有如此反应,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你分一批暗卫过来守着少夫人和胖胖,必要的时候,让人领着他们离京。孟芹跟我入宫,联系最近刚入京的沛县齐家少主子,就说事情突变,让他及时应对,给薛同一个消息,等会,我亲自写了书信,你让人趁着现在朝中大臣都往宫里赶的时候,让暗卫五贴身送信过去,亲自交到薛同手上。」 「周平,你要记住,兰陵齐家已经倒了,可是沛县齐家不能就这么倒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 「二少爷!」周平跪在地上。 齐子辙打开砚台,拿了信纸,快速潦草地写了书信,封好蜡后,将书信递给了周平,道:「若是我出不来,你记得像当年保护我一样保护少夫人和胖胖,他们若是活着,我齐家,也有了新的希望。」 「是!属下遵命!」周平拱手庄重地行礼,双眸镇定,犹如即将上战场的将军,气定神闲。 「孟芹!」齐子辙大喊,孟芹从边上闪了进来,「主子。」 「走,跟我进宫!」 「是!」 戚贵妃望着皇帝苍白的脸色,他躺在龙榻上,戚贵妃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盯着他不放,皇帝嘴角略微抖动着,太医在一旁把脉,这个太医并不是她所熟识的那个,还有兄长送进来的小道士,在她第一时间得知皇帝病倒了,就让嬷嬷去送了小道士出宫了,这小道士不管出不出宫,都有可能把水往他身上泼,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替皇帝的病找个垫背罢了。 她在宫内已经生活了快十年了,这漫长的宫里生活中,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甚至于宫内嫔妃的各种见血不见血的争斗,就连她的双手,也染满了他人的血,她已经冷漠了,如今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活着!不管如何,她都必须活着,即使皇帝死了,她也得在宫中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障碍,就是除掉钱太师! 戚贵妃在第一时间已经让人把控住了皇帝的寝殿,外头三三两两来了大臣,皇帝并没有召集他们进宫,就连在肖公公听到了外头大臣们的声音都愣住了,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肖公公看向戚贵妃,戚贵妃冷笑道:「公公莫要看我,我一后宫妇人,若是能有这样的手段还需如此惺惺作态?」 他冷眼瞅着,知晓齐子辙与戚贵妃不一般,并不是所谓的表兄妹那样疏离,但他明哲保身不说透。 在宫中几十年,别的他没有学会,看人可是看家本事,见戚贵妃如此说,从心中排了齐子辙出去,既然不是齐子辙,那就,只有他了。 宫殿外头喧哗声此起彼伏,肖公公在龙榻前头来回转圈,戚贵妃过来之时已经在袖子当中藏了一把匕首,在看到太医用比平日里还要长的金针刺向皇帝的一瞬间,快步将匕首架在了太医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戚贵妃压低了嗓音怒斥道:「大胆!你想对皇上做什么?」戚贵妃当然恨不得皇帝赶紧死,但不是这样被心怀鬼胎、来路不明的太医刺死。 肖公公一把上前,抽出了太医手中的金针,对着边上削好的苹果肉刺了一把,竟然黑了一小点,「有毒!」 戚贵妃一听,抬手之间,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太医双眼瞪得比牛大,肖公公退了一步,看向戚贵妃的眼神越发不一样,暗叹不好:我的娘呀,戚贵妃一弱女子,杀人不眨眼,看来我这条贱命今天有可能就交待在这了。 此时,江嬷嬷抱着皇子匆匆而来,于此同时,后头跟着常年替皇帝诊脉的太医,看着太医上前诊脉,戚贵妃退了两步,姜嬷嬷附耳道:「他进来了。」 齐子辙策马进宫,到了宫门口,直接下马,快步走,轿子跟在后头追着,小太监们全都气喘吁吁,因而齐子辙很快就将他们抛下了。之后他并没有按着平日里去早朝时候的路走,反而绕到了僻静的北边宫墙,穿过了一荒芜的小殿,直接从皇帝寝宫的后门进去。 太医此时摸着胡须沉心静气地来回诊了许久,对着皇帝拱手,艰难地道:「回禀皇上的话,您这是中风之症。」 「你用金针治了,皇上可能恢复原样?」 v第57章[03.11] 太医先向皇帝行礼后再向戚贵妃行礼,低垂着头,可一字一顿都在抹灭皇帝的希望,「不能。是臣无能,即使用了金针,只怕皇上也说不清话,还会有时候糊涂。」 戚贵妃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露出担忧之色,快步上前握紧皇帝的手,狠厉地对太医施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皇上恢复如初,否则你这条命就不要了!」 皇帝虽然中风了,可到底脑子能转,听得懂太医话里话外的意思,皇帝心一阵拔凉,看向戚贵妃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戚贵妃还有个儿子,她肯定想要扶着儿子上位,把朕给弄死。 可当戚贵妃竟然如此威胁太医时,他的希望又升腾了,戚贵妃果然是个好,若是后宫中的其他嫔妃,只怕恨不得朕立马就上天见先帝去了。 太医却直接磕头道:「娘娘,您是强人所难,若真如此,那就杀了微臣吧。」他一脸不怕死的模样,皇帝气得差点吐血,他抖着手要慢慢抬起来,戚贵妃握住了他的指头,柔声问:「皇上,您想要什么?」 皇帝缓慢移动着,过了许久,才勉强指向那多宝阁上一众香炉,戚贵妃询问:「您是不是想要仙丹?」 皇帝急得哼哼了两声,气得脸颊都红了,戚贵妃平时那么伶俐,怎么到了如今,却蠢笨如猪。 戚贵妃沉思片刻,又问:「皇上可是要招国师?」在皇帝眼里,也就只有国师才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肖公公一听,就为难了,刚才见皇帝如此,他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去请了国师,可是据小太监说,国师似乎被钱太师身边的人给请走了,国师嚷着不走,却被直接拉走了。 只怕现在国师凶多吉少了,戚贵妃抬头看向肖公公,「劳烦公公派人去请了国师过来。」 肖公公上前跪下,抖着身子,哆嗦着嗓音,哭得像只公鸭子,说:「皇上啊,不是老奴怠慢,您一倒下,老奴就让徒弟去请了国师了,可是,可是国师硬是被钱太师身边人给强行拉走了,国师不走还下了狠手了,只怕如今国师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一听,双目都直了,满目都是绝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戚贵妃一听,一直摇头,小声呐呐自语,「我不信,我不信,皇上说过,要看着皇儿长大的。」此时,江嬷嬷偷偷儿地对着襁褓中的皇子掐了一把,皇子本来笑嘻嘻的脸立马变了,哇哇大声哭了起来。 皇帝听到了唯一独子的哭泣,想着他还那么小,他就成了这样,罪魁祸首就是钱太师!气得脖子都粗了许多。 肖公公更加能够揣摩皇帝的心思,他抹干了眼泪,躬身上前,从江嬷嬷手中接过皇子,抱到了皇帝的龙榻上,皇子因着许久未见皇帝了,倒是有了几分稀奇,反而忘记了哭,直勾勾地瞅着皇帝,还对着皇帝笑。 皇帝一见,越发觉得皇儿贴心、懂事,想到自己有了后了,总比便宜了别人,本来他也想着,等皇儿能够独自处理政务,他就成太上皇,到时候自个专心致志去炼丹,修仙去。如今不过是提前一些而已。 而此时,齐子辙让暗卫三号从钱家宫门最为偏僻的角门劫走了从宫里鬼鬼祟祟钻出来的白头老道士,暗卫三号将人捆成了一团,送了进来。 齐子辙此时从后头进来,皇帝一见,略微惊讶,可当齐子辙将人推到了皇帝面前时,皇帝又将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疑惑的目光下,齐子辙将人抬起头,皇帝认出来了,是前阵子失宠的老道士。 虽然老道士失宠了,可到底也是同门,这个齐子辙,怎么如此大胆,竟然敢对老道士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 齐子辙拱手道:「臣心知皇上对臣的举动不解,甚至于不满,但是,臣有要事要禀告,因着今日臣临时接到入宫的消息,惊觉其中有蹊跷,因而多了几分小心思,让侍卫守着宫中的各个偏僻的出口已经城门的出口,却在宫城角门抓到了这个老道士,轻而易举就挖出了他的老底。」 「皇上,您可知,您如今这样的状况,可不是上了年纪,太医天天给您请平安脉,怎么会诊治不出您有中风的前兆?」 太医颔首,赶紧说:「容微臣禀,皇上您中风可能是突发性,有可能是吃了什么勾起了引子,也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了。」 皇帝一听,双手抖得更快了。 「说,你对皇上做了什么!」齐子辙一脚踢在了老道士的腰间,老道士被踢得滚了一圈,咧着嘴巴嘲讽地对着皇帝说:「我才不是什么老道士,只是皇上硬是认为我是,还把我给接进宫就算了,天天逼我炼丹,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丹药,每次都要让我先吃,若不是我机灵,趁机藏在衣袖中,只怕早就上天了。可最为可恨的是,皇上接了我进宫,没多久竟然厌倦了我,我过得如何,想必肖公公和戚贵妃皆能明了吧?」 「是钱太师给了我出路,他给了我银子,让我趁着皇帝最近较少待在丹炉边上,将皇上每日需要服用的丹药都换了。」 「也不知钱太师给的什么药,药效这么好,才吃了第二次,这皇帝就成了个瘫子了。真是太痛快了!!」 皇帝额头的青筋凸起,恨不得钱太师此时就在面前,让身边的人都将他拿下,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钱太师这才领着他藏了许久的兵营中的势力,曾将军走了上来,曾将军在西南拥有上万兵力,过年的时候正好回京述职,明面上向上头上折子说是带了两千兵力上京,可实质上,后头的八千兵力,除了留守两千在驻地,其他六千兵力,分了三批北上,只为了掩藏踪迹。 钱太师能够坐上太师之位,早就察觉皇帝对他的信任不再了,特别是当齐子辙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太师时,他就修书一封给曾将军,让他想方设法,务必在过年的时候上京述职,这只不过是留着的杀手锏,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早就用上了。 钱太师在朝廷之中颇有威望,他领着曾将军走过来,很多依附于他的人都热情地围了上去,打招呼之后,工部侍郎就说:「太师,听闻皇上身子不适,可殿内去不开门,我们喊了半天了,您说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自然是破门而入了,可别让他人伤害到了皇上!」钱太师一改往日里头按照规矩行事,竟然一言一语中透露出了豁出去的感觉。 工部侍郎背脊一阵发凉,他也察觉出钱太师这方势力一直在衰退,也被齐子辙所挤压,可钱太师今日这句话,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众位朝臣全都静默了,不敢动。钱太师哈哈大笑,仰天从右侧的阶梯上去,直接站在殿门口,对着朝臣们说:「你们难道不担心皇上么?若是皇上有所闪失,你们担当得起?」他伸手就要将门推开时,齐子辙从里头出来,钱太师第一眼见到齐子辙,恍惚了一下,他记得他派人去拿下他了,怎么他还在这? 曾将军见到齐子辙那一刻,脸色也不太好,但到底身居沙场,什么样的变数和阵仗没有见过,也就坦然了,反而露出了几分凶狠的目光。 齐子辙拱手向所有人道:「皇上请众位大臣进去。」 宫内对峙一触即发,宫外的京城内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骑兵在街道上驱赶着人群,老百姓们正三三两两在街面上买东西,说着话儿,听到了后头传来的马蹄声,以为又有什么军情奏报,都下意识地退到了屋檐下,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马上的士兵一个甩鞭子下来,抽打在了路人身上,嘴里凶狠地嚷着:「赶紧回去!全城戒严!!」 v第58章[03.11] 街道上的老百姓四处乱窜,小商贩收拾东西手脚一慢下来,就被人给甩在了地上打滚,小商贩来不及喊疼,连东西也不收了,抱着头就往巷子里头跑,至于酒楼,见此情景,小二们早已经开始将大门和窗户都关上了,还有些卖米卖布的店铺,把卸下的门板全都安装上。 周平在接到了齐子辙的吩咐,就让马夫备了马车,暗卫已经在前院等着了,全都装扮成了府中侍卫的模样。 等到前头差不多就绪了,周平去看了胖胖,将胖胖抱到了后院去,胖胖双手环着周平的脖子,蹙了蹙眉,皱了皱眉角,不太开心地揪了揪他的耳朵,霸道地质问:「周哥哥,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怎么不来看胖胖?」 「叫叔叔。」 「不要。」胖胖用胖乎乎的小肉手一巴掌灌在了他的脸颊上,虎虎生威,看来跟虎妞学了不少撒娇耍赖的模样。 周平也懒得纠正他了,说:「我忙着准备东西,带你出去玩。你小叔让你小婶婶领着你出去玩,你可要听你小婶婶的话啊。」 「小叔叔呢?」 「你小叔叔有公务在身,忙着呢。」 胖胖两个脸颊鼓起,摇头晃脑,跟个大人似的,无可奈何地叹气道:「真是没办法,看在小叔那么努力赚银子给胖胖花的份上,胖胖就暂时原谅他了,你跟小叔叔说,他要是再不来看胖胖,胖胖就不理他了。」 周平敲了敲胖胖的额头,胖胖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周平露出了白牙齿的笑容。 后院中,张嬷嬷接到了前头周平派了人过来吩咐她们收拾东西,把必须要用的都给带上,张嬷嬷一听,立马麻利地收拾起来,沈曦蕴听着外头一阵响声,扶着小腰肢,从里头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张嬷嬷抬起身子,见是沈曦蕴,便急吼吼地说:「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赶紧进去歇着。」 「嬷嬷这是做什么?」 「前头的小周管家派人过来,说是让老奴收拾些东西,估摸是老爷要陪着您出去玩呢,这不,我给规整规整,到时候这人啊,衣服啊,用具啊,全都要带上,用的惯的都带着,在外头也不能太讲究,但也不能不讲究,上次出城去了江南,到了路上,不还是需要买很多物件么?」 「咱们这次啊,能省则省。老爷的俸禄也不多,得养齐家上下这么多口人,您的嫁妆也不能花太多,得留着给小少爷和小姑娘嫁娶用,可别到时候两手空空了。出去玩也好,看看有什么营生,让人也给置办些。哎呦,您说是不是得多带点银钱?」 这不年不节的,齐子辙怎么突然要领着她出去玩,还没有跟她亲自说? 沈曦蕴心里生出几分疑狐,可却没有多说,把心底里头的怀疑压了下去。看着张嬷嬷扶着她坐好后,又忙着跟陀螺似的,也不说话了。 这时,胖胖跑了进来,双手张开,嘴里嚷着:「哎呦,我的小婶婶,我可想你了。」边说边蹦跶着就要往沈曦蕴的怀里扑去,张嬷嬷眼疾手快地将胖胖给拦住了,胖胖歪着脑袋瞅了瞅张嬷嬷,又瞥了瞥沈曦蕴,撇撇嘴,正准备裂开嘴学着奶娘嚷着自己好命苦的时候,张嬷嬷顺手从桌上摸了一个小软糖,塞进了胖胖的嘴里,胖胖连忙一嚼,甜,他笑着眯起了眼眸子。 吃过糖后,他还是不放过张嬷嬷,瞅着他不快地说:「嬷嬷,你干嘛拦着我?」 张嬷嬷冤枉地喊着:「哎呦,我的小祖宗呀,您真是冤枉老奴了,这不怕您跌倒了么?再说了,你小婶婶如今肚子里头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您可别自个摔着还吓着了小弟弟小妹妹。」 「啊?」胖胖一脸我听不懂。 沈曦蕴招手温柔地说:「胖胖,过来,别听张嬷嬷胡扯。」 「哦。」胖胖蹦跶着走过来了。轻轻地靠在了沈曦蕴怀里,贴了一会,胖胖才说:「周哥哥说要进来,让小婶婶和嬷嬷准备下。」 沈曦蕴一听,便心头一紧,慌忙说:「让周管家进来吧。」 周平一听里屋里头唤他,躬身进来,回话:「二少爷吩咐小的送您和小主子出城。」张嬷嬷一听,心一凛,看向沈曦蕴。 沈曦蕴摇头,坚决地说:「不,我不走,你送胖胖出去。」 周平第一次如此不恭敬地抬头,坚定地说:「夫人,您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二少爷的骨血,若您不是双身子,您要走不走,我们做下人的,没有话说,可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那么,这就由不得您了。」 沈曦蕴听他如此说,并没有生气,反而沉默了,倒是张嬷嬷说:「周管家,你怎么说话的呀?」张嬷嬷略带愤愤不平,他知道周管家话糙理不糙,可如今夫人正怀着身孕,哪里能说这么重的话。 周平知道时间紧急,但他也不逼迫沈曦蕴立马做出决定,只是看向张嬷嬷,用命令地语气说:「嬷嬷,赶紧收拾东西!」 张嬷嬷在他逼迫的眼神下,挪动了脚步,往前头去,周平也不说话,跟着去看张嬷嬷收拾东西去了,看了眼她拉拉杂杂一大堆东西,直接蹙眉了,大声说:「不用那么多,以后再买,带几件换洗衣物就是了,把银钱带够,这样就行了。」 张嬷嬷嘟着嘴巴,赶紧收拾了衣物,打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周平拱手道,「二少夫人,请。」 沈曦蕴没有说什么,穿上披风,跟在周平的后头从角门出了齐府。 外头正开始乱,街道里到处都是人,马车刚一行驶出巷子口,就瞅见老百姓到处乱窜了,幸而只是前头士兵赶人一时波及到了这边,士兵还未曾过来。 只是到了离城门口不过百米路,一骑马的士兵见远处晃悠悠地行驶一辆马车过来,上前伸出鞭子,拦住了马车,怒叱:「什么人?做什么?去哪里?」 「官老爷,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夫人身怀有孕,和老爷闹了矛盾,赌气回娘家呢,官老爷发发慈悲,开个恩,让我们夫人回去。」说着马车夫从袖子口中掏出银子,要偷偷递过去。 士兵一见,瞪大了眼睛,将鞭子挥过去,马车夫躲了一下,「你做什么?哼,我是这么好收买的么?看在你们老实的份上,跟你们说清楚了,今儿,谁都别想出城!天就要变了,不想波及的,全都缩进屋子里头,若是强出头,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讲情面!」 v第59章[03.11] 他手中的鞭子耀耀生辉,甩在了地面上,扬起了尘土。 马车夫退了一步,正要没皮没脸地上前再求一求时,后头又来了一士兵,见他还在磨蹭,不快地说:「你磨蹭什么?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若是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怕什么!」 「若是……」 「没什么若是,明儿更乱,到时候说不定是咱们主子的天下了,谁敢追究我们?!」马车夫一听,赶紧退了一步,爬上了马车,做出一副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模样,连车都不会掉头的窘迫样子,马车的马焦躁地踢踏了几声,马车夫还乱训斥着马,倒是逗乐了两个士兵,哈哈大笑,「你瞅瞅,就着蠢笨的样儿,哪是什么不轨之人。」 马车夫趁机转过身小声询问跟着坐在里头的周平:「怎么办?出不去了。」 周平从袖口中掏出匕首,压低了嗓音快速地说:「硬闯!」只是到时候损失严重。 正当马车夫的双眸一变时,只见城门前头又进来一辆马车,士兵一看,马车边上还有领头护着,士兵上前拱手行礼,坐在马车上的人轻轻撩开门帘,瞅了马车一眼,问:「不知对面之人可是钱家侄女?」 周平蹙眉,不知来人是谁。沈曦蕴却听了出来,是在京城中许久都未曾见到的钱夫人。是她上辈子的婆母,这样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婶娘,正是我。」沈曦蕴淡淡地回。 钱夫人下了马车,让丫鬟扶着上了齐家的马车,见确实是沈曦蕴,微微颔首,对于周平在里头,也不感到惊讶,转身对刚才陪着他们的领头人说:「好了,找到了,我们先出城了。」 「是,夫人。」领头人大声嚷着,挑了十个士兵,护送两辆马车,等出了城门,钱夫人扬声让马车停下来后,对着外头的领头说:「送到这就行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领头一听,劝钱夫人道:「夫人,外头也不安全,让我们护送你们……」 「不用了,我来时也没有你们护送,再说了,我只是回钱家田庄而已,你们是信不过我么?」 「不敢!」领头人听出钱夫人语气中略带不满之意,只能领着士兵退了回去。 见载着钱夫人的马车慢慢远去,他赶忙让一人跟着过去,又派了一人往宫里递话。 钱夫人下马车扶着沈曦蕴进了庄园,却领着她直接穿过了庄园,往后头的小角门去,打开门后,只见后面停着一辆平民百姓所乘坐的马车,连马看上去都是略微粗糙,并不是优良品种,沈曦蕴望向钱夫人,似乎有几分明了她为何如此做。 接过丫鬟送过来的包袱,递到了张嬷嬷手中,钱夫人眼神幽远,颇为感概地上前摸了摸这匹马,温和却又语速飞快地说:「这匹马看着糙,不过是西域那边的矮种马,若非钱太师亲自来抓你,不会有人认出来的。钱太师此时应该在宫中争权夺势,还腾不出手来对你。你抓紧走吧。」 沈曦蕴蹲了蹲身子,道谢。 钱夫人上前扶起来,柔声道:「我们也曾有过一段渊源,当年小姑子曾经相看过你,说心里话,齐子辙确实颇有眼力。前几日夜里,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的梦见了你嫁入了钱家,不过你过得并不好,甚至于结局我们都不太好。醒来后,我一直都在想,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一种警示,我从钱太师府出来之后,只是想着万事与我无关,钱太师是成还是败,都与我和孩子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我那日清晨,突然很想去见见你。」 「最近修读佛理,佛说人有轮回,也许在某一道轮回,我们也有过不一样的缘分,这次,算是我们又全了对方一次缘分吧。」 沈曦蕴颔首点头,并不说话。钱夫人扶着她上了马车,在钱夫人要放开抓着沈曦蕴的手臂时,钱夫人又猛地拽住了,沈曦蕴回头一瞅,钱夫人心中似乎有些犹豫之言难以倾吐,「夫人请讲。」 钱夫人凄凉地笑了一下,「我送你出城并不是我笃定钱太师会赢,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会输得一败涂地。我,我在想着,你能否看在今日的份上,让齐子辙饶了他的性命?」 张嬷嬷揪了一下沈曦蕴的衣袖,让她不要答应。沈曦蕴蠕动了下嘴唇,开口说:「夫人,这话我不能保证,但我尽量吧。」 「算了,太为难你了,一切听从不天意吧。你走吧。」沈曦蕴颔首,马车的帘子缓缓落下,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张嬷嬷见马车走远了,才嘀咕着说:「这钱夫人,看着没啥心眼,可刚才那些话,处处都留了玄机,您可千万别傻乎乎地跟老爷说留了钱太师的性命。若是钱太师留了条命,以后只怕要掀起多少风浪,今日这事,老奴就盼着您和小主子这辈子就经历一次就是了。」 沈曦蕴听张嬷嬷如此说,伸手握住张嬷嬷紧紧拽着包袱的手说:「您放心,我知晓,但当时的情形,由不得我不答应。」沈曦蕴也怕,怕若是她不答应,钱夫人不放过她,到时候反目成仇,更为麻烦。 花雨小脸还略微有些发白,胖胖的身子靠在花雨的怀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却乖巧得很,很是识时务。 「我们去哪里?」 周平在前头赶马,听到沈曦蕴如此问,回:「前头贫困县里头有座叫白山的小山,那里头半山腰有个庄子,是依着山势而建,从下头往上看,庄子正好被树木给挡住了,里头已经备好了吃食。」 张嬷嬷瞅了一眼手中钱夫人给的吃食,一把放在边上,连连点头,「还是总管有经验,谁知道那钱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给的东西,坚决不能吃。」 沈曦蕴颔首点头,唯一让沈曦蕴想不通的是钱夫人说的话,她说她曾经做了一个跟她有关的梦,她知道那是上辈子的梦,钱夫人上辈子根本就没有离开钱家,之后被投入狱,与她隔开关了,听说进了牢狱没两天,就撞墙自尽了。 难道,钱夫人也是重生?不对,若真是重生,她定然不会看着钱太师这样一步步地走向深渊,他们上辈子可是恩爱夫妻啊。 外头传来一阵鸟叫声,沈曦蕴侧脸透过朦胧的纱窗,看向外头略微苍白的景致,心里挂念着齐子辙。 此时齐子辙站在殿上,守在皇帝身边,而钱太师在第一眼瞅见齐子辙时面容的震撼之色出卖了他,齐子辙对着钱太师微微一笑,似乎在挑衅,而曾将军则要抽出挂在腰间的剑,刺上去了。 钱太师刚要开口,齐子辙已经抢先发声了,「皇上突发中风之症,不过皇上是清醒的,但皇上深感他龙体不安,对天下百姓心生挂念,不忍心耽误社稷,因而才想着让肖公公传旨召见众位大臣,皇上,可是这样?」 v第60章[03.11] 戚贵妃扶起了皇帝,将靠枕叠放高,让他靠在上头,喘气才顺畅。 皇帝目光略微呆滞地看向众位大臣,缓缓地点头。 众位大臣都看出皇帝确实不对劲,正要发难,却见皇帝点头了,也就无话可说了。可钱太师却不这么认为,若是再让齐子辙说下去,只怕所有的事都可以以皇帝为由来施加号令了。 钱太师上前一步,怒喝道:「大胆齐子辙,你这个逆贼!皇上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是被你挟持而成的,如今皇上在你的手中,你自然想怎样说,就这样说。」钱太师转向众位大臣,用煽动的语言道:「众位大臣,你们可是国之栋梁啊,目光尖锐,如何能够分辨不出善恶忠奸?」 「齐子辙,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戚贵妃站了起来,大步上前,冷笑道:「钱太师好大的口气,难道齐太师能够挟持我不成?若是真挟持于我,我能如此从容?」 「那不过是因着贵妃你生下了皇嗣。」 「呵,那你可知,皇帝的子嗣来之不易,不怕你们知道,皇上今后只能有我儿这一个皇子了,钱太师是不是想说我与齐太师狼狈为奸?我若是真置皇上于不顾,我大可下了狠手,毕竟只要我儿在,没有齐太师、没有钱太师,自然还会有其他人愿意辅助我儿!」 众位大臣这么一听,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戚贵妃说的很是道理,平心而论,戚贵妃只要护着儿子,就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了,何苦出头? 皇帝颔首点头。肖公公趁机说:「瞅瞅,众位大臣们,皇上点头了。」下头除了钱太师和曾将军站着,其他人都跪下了。 钱太师冷笑道:「没想到,竟然还是晚了一步,齐子辙,你即使得了圣旨又能如何,这皇宫,你是一步也别想走出去了!」 曾将军快速将冷剑抽了出来,发出了凌厉的声响,皇帝脸色立马白了,戚贵妃则护在了皇帝前面,只见一队侍卫全都冲了进来,围在了大殿之下,钱太师哈哈大笑:「皇帝,我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自然是有我的本事。既然皇帝你已经对我钱家难以容忍了,倒不如鱼死网破!」 「老道士果然得手了,哈哈哈哈哈。」钱太师仰天大笑。 皇帝气得双手想要捶打床板却动弹不了,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像是要吃人一般。 众位大臣们见突然冲进拿着家伙的人,早已经三三两两缩在一块,抱着头,蹲着,不敢说话,一点在朝堂之时唇枪舌战的气势都没有。 齐子辙微微一笑,看向皇上,不理钱太师,说:「皇上深觉江山社稷之重担已然扛不起,决定,退位给太子。」 皇帝缓慢地伸出手,拉住了齐子辙,齐子辙回头询问皇上何意?肖公公此时揣摩了一会,便上前询问,「皇上可是要封齐太师为摄政王?」 「是……」皇帝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看样子就快要虚脱一般。 钱太师上前一步,冷若冰霜的语气威胁皇帝:「皇上,请收回成命!别忘了,摄政王这个职位,不是齐子辙可以担当得起的。」 「皇上,看看周围,那些侍卫手中的剑,都在嗡鸣着,听说拔剑是要嗜血后才能回收的,难道皇上想要第一个试试这刀嗜血的滋味么?」 皇帝一听,鼓着两个脸颊,双腿乱蹬,怒气冲天,额头上青筋凸起,也就在那一瞬间,皇帝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肖公公上前叹了皇帝的鼻息,很是微弱,尖着嗓子喊:「太医!太医!」边上的太医赶紧过来,取出羽毛,放在皇帝鼻息间,见羽毛微微晃动了一下,又把脉了一会,沉声道:「众位大臣若有话,赶紧跟皇上说吧。」 大臣们更加害怕了,在他们眼里,都是钱太师气死了皇帝,钱太师手中还有那么多兵力,甚至于连他们的命都握在钱太师的手中,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戚贵妃则趴在床榻呜呜哭泣,埋着的脸让人看不见,可她的双眸并没有泪水,甚至于嘴角是微微翘起的,她很兴奋,兴奋得浑身颤抖,今天,皇帝就要死了,下一个就是钱太师了。 齐子辙却从容不迫地让太医赶紧再拿救命药丸,吊着皇帝的命,吩咐起草圣旨的大臣上前起草圣旨,曾将军想要锋利的剑阻止了大臣上前,齐子辙转眼望向钱太师,道:「莫不成钱太师是虚张声势,这些侍卫真的是听从钱太师的指令么?若真是,你又为何怕起草这一张圣旨呢?若是你已经控制了宫城,我们就是起草再多圣旨,最后还不是你说了算?你在怕什么?曾将军,你又在怕什么?」 曾将军怒吼道:「你这黄口小儿,竟然在我面前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本将军在沙场上征战杀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样的激将法,你以为本将军会上当?」 钱太师呵呵一笑,「圣旨,你别想起草了。」 齐子辙颔首点头,却一点都不惊慌,看向肖公公,「去,把早已经盖上了玉玺之印的圣旨拿过来。」 「早在你们进来之前,这圣旨已经拟好了,别忘了,我也是内阁之人,找个内阁书吏写封圣旨,并不难。」此时,假意要上前的大臣退了一步,恭敬地行礼,回了刚才的位置。 「曾将军,十五年前,你从战场上被一小队里头的领队所救,之后他一直在战场跟随于你,并娶了你曾家堂侄女,一个姓齐的将领,你可还记得?」 曾将军愣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我的人。」 曾将军摇头,「不是,他不是你的人!!他不是你的人!!!」 「曾将军,他确实是我的人。」齐子辙平静地说。 曾将军矢口否认,「他是……」他收住了口,猛地看向齐子辙,盯着他的脸庞,似乎要烧出洞一般。 v第61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至于钱太师,蹙眉思索了一会,大惊失色地望向曾将军,「你!!!」 此时大门口走进了两身着铠甲的将领,一个正是刚才所提到的齐将军,另一个,则是薛同。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薛同一挥手下,刚才作乱的侍卫,包括曾将军和钱太师以及他们的同党都被拿下了,曾将军木然被架着走,路过齐将军,齐将军跪下不语。 齐子辙微微一笑,环视了众位大臣之后,淡淡地道:「既然皇上下了旨意,你们就接旨吧。」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跪下,一口同声,「臣等,接旨。」 见众位大臣都跪下了,齐子辙也跪下朗声道:「臣,接旨。」 大臣们全都心下戚戚惶惶,钱太师行事较为容易捉摸,可换了齐子辙,那就不同了,他们腿肚子都有点抽筋了。也有一些官员内心颇为庆幸,幸而自个办个宴会,都请了齐夫人过去,不管如何,这也算是给了齐太师面子了,不对,现在该改口称摄政王了。 齐子辙上前走到龙榻边上,抱起放在一边吸吮着自个小指头的小太子,将他抱在回怀里,来回轻轻摇晃着,小太子咯咯地笑开了,发成了清脆的笑声。 戚贵妃抬起头,眼眸中略微迷茫后闪过一丝坚定,看向齐子辙怀中的孩子,正要上前抱小太子时,齐子辙猛地抬头,眼睛中竟然冒出了冷意,他沉声向边上的太监道:「送戚贵妃回后宫。」 小太监们上前恭请,「请戚贵妃回宫。」戚贵妃却不停,还要再上前一步时,肖公公给小太监们使了颜色,戚贵妃直接被小太监们给架了下去,戚贵妃大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此时皇帝悠悠转醒,似乎是回光返照,说话多了几分利索,他将目光落在了襁褓中的小太子,伸手摸了下稚嫩的小孩的脸庞,他看向齐子辙,蠕动嘴唇道:「朕把小太子交给爱卿你了,望不负皇恩。」 「臣,遵旨。」皇帝微微闭上眼睛,歇了一会,提高了嗓音,对肖公公道:「你过来。」 肖公公上前,皇帝微弱的嗓音在大殿中竟还有些许小回音,「传,朕,旨意,戚贵妃秀外慧中,颇得朕心,故朕不忍其孤独于世,赐自尽,陪葬朕之身旁,追封谥号慧德皇后。」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大喘粗气,肖公公为难地偷偷瞅了齐子辙一眼后,扬声道:「奴才遵旨。」 皇帝挣扎了下,猛地抓住了齐子辙的手,眼睛瞪得老圆,瞅着齐子辙,齐子辙俯下身子,皇帝虚弱地说:「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这是朕对兰陵齐家的补偿。平反诏书,在朕的床榻下。你,你发誓,不得辜负朕的嘱托!!」 「臣,发誓,若辜负皇上嘱托,不得好死!」 皇帝轻轻放手,虚无地点头着,喃喃自语着:「朕,看到父皇来接朕了,还有师傅,朕,这就向……师傅……请……罪……」皇帝的手腕绵柔无力地下垂,肖公公上前叹了下鼻息,太医也上前检查一番,才对着大臣们宣布:「皇上,驾崩了!」 皇城敲响了丧钟,街道上的纷乱在齐子辙吩咐齐将军带人前去镇压后,已然一片宁静,肖公公则亲自带了一队侍卫与齐将军手下的副将一起,分头奔向了钱太师府和曾将军在京城的府邸。 钱太师府里一阵鸡飞狗跳,仆役丫鬟和嬷嬷们到处乱窜,钱大公子在得知败了之后就跑了回来,打了个包袱,准备丢下钱少夫人离开,却被钱少夫人发现,两人与钱少夫人的丫鬟婆子们拉拉扯扯之后,钱少夫人的婆子们力气大,一个用力,把钱大公子给推倒在地,后脑勺触地,瞪着双眼,就这么断了气。 钱少夫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全身瘫软在地,而胆子大的婆子上前摸了下鼻息,确定钱大公子确实没救了,赶紧催促着钱少夫人带着东西逃走,「少夫人,这事只要我们都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再说了,这是少爷不好,是他失脚跌倒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对对!我们,赶紧走,赶紧走。」钱少夫人连换洗衣物都不拿了,只从首饰盒子里头拿上首饰,婆子们把钱大公子的包袱带上,簇拥着钱少夫人往角门走,不料,打开角门,包围钱太师府的侍卫正等着他们。钱少夫人和婆子们全都被抓了。 也有人上门去了庄子想要捉拿钱夫人,钱夫人却把和离书递了上去,加上官府的凭证以及钱小少爷被逐出家门的钱太师亲手书在手,上门拿人的侍卫只能留了人守着,控制他们进出。 此时的周平收到了孟芹传来的消息,赶紧将齐子辙平安无恙的事跟张嬷嬷说了,张嬷嬷喜笑颜开地回禀了沈曦蕴,沈曦蕴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沈曦蕴忙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张嬷嬷去问了周平后回说:「说是现在京城里头还有些乱,让您在这里静养,老爷会亲自来接您的。」 戚贵妃在被送回后宫后,就被关在了自个的宫殿之内,不让进出,连吃食都是小太监们从一个窗口打开送的。 她无比愤怒,来回打转,她刚才并不是想要掐死小太子,她只是突然想到,她如今母仪天下了,她成了太后了,只要她把控住小太子,以后这天下,都是她的了,她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没有人能够拦着她,就连那个兄长也不能了。 江嬷嬷照顾着小太子,见齐子辙进来看小太子,心情还不错,提起了戚贵妃,「二少爷,姑娘她不是有意的。您,放过她吧,你们是亲骨肉啊。」 齐子辙顿了下手,抬眉轻笑问:「江嬷嬷,她真的是我的亲妹妹么?」 「我的亲妹妹,不是已经死了么?她现在有哪一点还是我那原来的妹妹的心性?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若不是我先下手让人拦住了她,只怕她得逞后,生灵涂炭不说,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只要是阻拦她的人,都得死。」齐子辙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戚贵妃内心所想,她心魔已经太深了,早失去了理智,没了爱人之心,留下的都是戾气。 江嬷嬷默然无语,之后只说,「少爷,您……」 「你只要好好照顾小太子就是了。」齐子辙快步离去。 钱夫人是被蒙着眼睛送上了马车,等被领着到了地方时,黑布被拆了下来,钱夫人见端坐在里头的钱太师,头发有点凌乱,目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闪了几下后,又恢复成了一滩死水。 钱夫人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钱太师,年轻时候的他最为爱干净。如今倒是成了这副模样,颇为唏嘘。 「他们,还好么?」钱太师问。 钱夫人颔首点头,「都好。」那封驱逐小儿子出门的书是连同她的和离书一起讨的。 钱太师只是淡淡地说:「你知道,是么?」 v第62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钱夫人微微一笑,「我知道。」她知道他野心之大,知道他不甘于人后,也知道他未与她成婚之前其实有一心上人,只是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即使他掩藏得再好,她都知道,毕竟,她是全心全意地对他的。 「是我对不住你。」 钱夫人目光平静,让钱太师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偶然遇到她时的情景,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他是心动了,可作为一个男人,被抢走心上人的痛一直如蚀骨之痛在他心尖盘绕着,其实他喜欢自个的夫人,却也难以忘怀,这才做下了伤害她的事,可自个却为了一个赝品而失去了她,真是自作自受,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用受到他的拖累了。 「你放心,你的性命无忧,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钱夫人说完,钱太师闭上了眼睛,并不说话。 钱夫人在上马车前,对着领着她回去的人说:「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侍卫犹豫了一下,领着她去了。 齐子辙在宫城与府衙之间选了一间屋子作为临时使用处理公务之所,孟芹快步进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齐子辙颔首起身,往隔壁间去,进门只见钱夫人站了起来。 孟芹在外头守着,钱夫人也开门见山地说:「还记得你无意间得手的那本可以定钱太师罪的账本么?也是因为那个账本,你才能这么快查到那么多线索吧?」 「钱夫人想说什么,请尽管开口。」齐子辙一直在想,送账本的人到底是谁,一直都没有现身,真的是别无所求么? 钱夫人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钱太师的性命无忧。」 「这我就不明白了,夫人,您已经不是钱夫人了吧,为何还要为钱太师的命奔波?再说了,若是没有你给的账本……」 「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所担心的,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说了,我只要他活着,至于他是如何活着,我不在意。」钱夫人如此道。 齐子辙不由得感叹,「也不知钱太师是幸还是不幸?」 「也不知戚贵妃是幸还是不幸?」钱夫人与他针锋相对。 齐子辙也没说松口,也没说不松口,反而说:「这事,构不成威胁。夫人您,失策了。」 钱夫人倔强地站着,不离开,齐子辙最后道:「既然这是夫人所求,那我就答应夫人了,算是,您帮我娘子的一份情。」 「多谢。」钱夫人跨出大门,正要离开时,齐子辙在后头凉凉地说:「我只说保证他踏出牢狱那一刻还是活着。」 「师母,您不是最清楚座师的脾性么?」 钱夫人冷漠回:「我知道。」 皇帝在停灵二十七日后,被送到了早已经建成的陵墓当中,小太子也在皇帝灵前简陋地举行了登基典礼,一切都从简,不过是因着小太子还不满一岁。 齐子辙再次见到戚贵妃的时候是在皇帝出殡的那天晚上,戚贵妃得知皇帝的棺木已让送出了宫城,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当紧闭的宫门再次打开时,原本昏暗的室内投入了一束光,她眯着眼睛,望向来人,正是齐子辙淡定从容的模样,戚贵妃平静地唤了一声兄长。 齐子辙随意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门又被关上了,只留了孟芹守在一旁,戚贵妃目光落在齐子辙的面容下,想看出点端倪,却什么也探查不到。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戚贵妃言语中满是自信。 齐子辙缓缓地道:「我给你两种选择,第一,你永远留在这里,你放心,一日三餐有人负责,不过行动不会自由。第二……」 「我选第二。」戚贵妃站了起来,立马选,生怕他反悔。 「第二,你去死。」齐子辙一字一顿地话语敲落在戚贵妃的心间,她耳朵如雷轰鸣,难以置信地看向齐子辙,质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你听清了。」齐子辙只是这样回。 戚贵妃猛地扑上去,要抓齐子辙,被孟芹一个身子,挡开了,戚贵妃她大吼大叫,双腿来回跺着,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仪,「我不信!我们是亲兄妹,你怎么能够如此心狠手辣,你还是不是我的兄长?」 「想想父亲,想想母亲,想想大哥和大嫂,想想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你竟然让我去死,你以后还有脸面见父亲和母亲么?还有脸面见族人么?若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这么快达成目的?」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识破真实身份!」齐子辙狠厉地回道:「你在皇帝面前,出卖了我,却把自个撇得一干二净,对吧?」 戚贵妃变了脸色,是的,在她没有机会杀了沈曦蕴,想要杀皇帝却总是暗暗受阻,甚至于江嬷嬷都不再听她的之后,她在皇帝偶尔来一次她宫殿时,趁着皇帝半夜睡着时,故意将皇帝弄醒,她故意用说梦话一般,引导皇帝得知齐子辙是兰陵齐家人,却说自己只是远房表亲。为族人复仇做出的牺牲你应该感到自豪,死得其所才是。 「为族人复仇做出的牺牲,你应该感到自豪,甚至是死得其所才是。」齐子辙淡淡地说出了戚贵妃的心声,「你是这样想的吧。」 戚贵妃瑟缩了一下,虚心地嚷着,「我没有!」 「我对你,再无话可说。」 此时,门外敲门,戚贵妃面容闪现出一丝希望,进来的人却是肖公公和他的徒弟,他手握圣旨,对着戚贵妃宣读了先帝令她殉葬的旨意,戚贵妃挣扎着不喝药,却被小太监们给钳制住灌了进去。 v第63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戚贵妃瘫软在地,临终前的目光往齐子辙方向移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半夜宫城角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匆匆往城外驶去,齐子辙站在宫城上,目送它远去。 山庄上,如今沈曦蕴身怀六甲,脚开始有点浮肿了,每夜都略微睡不太好,因而天刚亮,就醒来了,她不想惊动张嬷嬷,自个拿起了边上挂着的披肩,推开房门,往庄园外走去。如今寒冬已过,春意盎然。 山庄在半山腰上,确是比山下的春来得更晚一些,桃花树上枝头的花骨朵,格外惹人怜爱。 沈曦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望向天边。 此时,庄子门口来了一队人马,来人下马,敲开了庄园的门,周平拱手行礼。 小院的门发出咯吱一声细响,沈曦蕴往声响处一看,朝思暮想的人正快步走来,沈曦蕴搂着大肚子想要往前走,齐子辙慌忙大声阻止说:「别动,我走过去。」 齐子辙快步往前走,上下打量了沈曦蕴几眼后,将她紧紧地搂入了怀里,不放手,「娘子,是为夫无能,让你久等了。」 「嗯,你真的很无能。再等下去,孩子就要出生了。」沈曦蕴哽咽地埋怨着。 齐子辙露出笑容,「还好,终于赶上了。」 两人相拥着往里头走去。 【番外一】 曾将军被关押的牢房有点不同,里头并没有地牢那么阴森,甚至于还有一张用被单铺着的石床,上头还有一床薄薄的棉被。曾将军抬头望着狭小的天窗,透过的那一丝光亮,他沙场征战几十年,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不是在沙场战死的,却死在了牢里。 他盘腿而坐,伸出拳头,刹那间格外痛恨自己。若是老友得知他的选择,也是不乐意的,定然痛心疾首,对他一阵痛骂,他此刻无比想要听到他痛骂的声音。 从来不曾流泪的曾将军眼角湿润了。 齐子辙从阶梯上下来,见他背对着,大步走过去,暗卫将牢门打开,曾将军纹丝不动。齐子辙也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说话。 曾将军最后转过身,见是齐子辙,打量了一番后,才略微艰难地说:「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兰陵齐家竟然还有后人活着。」 「是,曾叔叔,我还活着。我妹妹也活着。」齐子辙淡然地承认了。 曾将军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略微尴尬地说:「没想到,几年过后,我们是这样见面的。」 「嗯,我还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您带我去马场里头骑马,还教导过兄长箭术,还送了我一匹小马驹,不过那匹马驹应该在抄家的时候被带走了。」 「是啊,时光荏苒,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了。不过好在,你还活着,这样就好。你以后不用再过来了,今日的叙旧已然够了,之后就按着规矩办事吧。我所犯下的罪责,我自个承担。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父亲,我明明知道钱太师是害死他的凶手之一,可我还是助了他。」曾将军目光格外坦然,对于自个的选择,似乎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齐子辙见他如此,只是说:「曾叔叔,这里是齐家暗卫的地牢。我放过你的家人,让他们成为平民。过几日,我安排好后,会送你去战场,您再上战场时,已经不是将军了,您愿意么?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待在这里。我知道,您是打算等钱太师干掉皇帝后立马反水。」 曾将军一听还能够再上战场,有什么不愿意的,自然乐意。 一个月后,曾将军已然站在了西北的营帐里头,他不是将军,却成为了西北军区里头的一个普通的将领,而他没有返回祖宅的亲人也先后来到了这片土地。 曾将军每日操练士兵,立志于培养杰出的将领,他的一生,瑕不掩瑜。 钱太师从地牢里头出来见到第一抹阳光照在脸上时,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眸子,牢头说新帝登基,因而大赦天下,他从死刑改成了流放,但新帝看在他劳苦功高,对朝政兢兢业业的份上,流放之地并不艰苦,甚至于还给了他两日与家人话别。 这已然是破格了,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不是那个才不过一周岁的黄口小儿,而是齐子辙。当年见到齐子辙,他尽力拉拢,不就是看中了他的资质么?如今想来,从那一刻起,他就技不如人了。 钱太师双手伸往前头,被去了那些负重之物,突然轻松了许久,头发油腻,形容略微消瘦,双眼微微凸出,躬着身子,看上去老了许多,十步远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夫见他出来,已经朝着他走过来了。 马车夫从衣袖里头掏出了银钱,塞进了衙役手中,对着衙役点头哈腰了几次,才上前搀扶着钱太师道:「老爷,我们可以回去了。夫人等着呢。」 钱太师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车,马车夫抹去了眼角的湿润,见钱太师坐稳了,大喊一声:「驾!」往城郊方向赶去。 到了钱家的山庄门口,钱太师下了马车,门口燃烧着火盆,马车夫扶着他下了马车,对着钱太师道:「老爷,这是夫人准备的,说是跨过火盆,今后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了。其实这里比京城里头好多了,没有那么多喧闹嘈杂,老百姓们也淳朴。对了,您还没有见过小小少爷吧,前儿两日刚出生的,老奴有幸也去看了一眼,很是俊朗。」 「您小心点走,夫人和小少爷们都在里头等着您呢。」马夫扶着他进去,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却未曾见到钱夫人等人。 钱太师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见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嬷嬷,她手里拿着换洗的衣物过来,道:「老爷,夫人正帮着少夫人看孩子,吩咐老奴领着您先去净身。」 「好。」钱太师跟着去了水室,一切都很是简陋,一个半旧不新的木桶,往里头倒水,衣服全都脱了,老嬷嬷就拿着出去烧了,之后全都是自己洗,也没有奴仆服侍,等钱太师出来后,嬷嬷才领着他往后院走。 嬷嬷似乎是怕钱太师没有被人服侍不太习惯,便赶紧说清楚了缘由,「来这之后,夫人就减少了服侍的人,年龄大的,没有家人的,都用了起来,有家人的,全都给了遣散费了,除了一两个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其他都走了。夫人带来的陪房都去看着那些小庄园了,现在这个庄子里头,丫鬟主子一人两个,粗使的婆子人少,衣服也穿得简陋些,不过耐洗,前头不远处就是河流,也不用买水了,后头还有水井,很是方便。」 v第64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小少爷精神很听夫人和小少夫人的话。」 钱太师颔首点头,又问:「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呢?」嬷嬷沉默了,没有回话,反而岔开了话头指着前头的院子说:「老爷,您瞧,到了。」 只见略微有了几分富态的钱夫人手里抱着的就是小孙孙了,长孙正一手揪着钱夫人的衣摆,一手张着,嚷着他也要抱,小儿子也跟着来回转动,一会围着钱夫人瞅几眼,一会又往房里头钻,来回蹿着,钱夫人笑着说:「行了,别跑来跑去了,也不怕头晕了。」 钱夫人笑语吟吟地对着长孙又哄了几句,抬头见钱太师过来了,抿了嘴,对长孙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长孙侧头一看,见是钱太师,笑着飞奔而来,嘴里嚷着:「祖父,祖父,孙儿可想您了。」 钱太师蹲下身子,用力抱起长孙,等他进门,钱夫人让他看了一眼小孙子,他放下长孙,抱了一会,道:「好似比他父亲出生时重些。」 「嗯,大人身体好。」钱夫人接过孩子,说:「我们去书房说话吧,孩子该吃奶了。」之后她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带着长孙下去做功课去了。 进了书房,钱夫人坐在了上首,指了指下头的椅子让他坐,钱夫人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的房间在前院,我已经跟齐子辙说过了,你不用流放了,大后日也不会有衙役来找你。至于大儿子,他在逃亡之前,被自个媳妇和身边的嬷嬷给推倒在地,当场就死了,我命人把他安葬在了不远处的山头上,等哪日你若是回了老家,可以带着他回祖地。」 「若你不愿意回去,那以后,就让他陪着我吧,他年幼的时候,我没有悉心教导于他,令他有如此下场,是我之过,等到了下头,若他还未投胎,我定然会尽母职,再好好教导他一番。」 「大儿媳妇被流放了,今日就走了,她娘家会出钱捞她出来,她父母已经答应我,将她送去了戒律寺,她不会再出来了,我替儿子给她送了一封休书,若是长孙问起,你就说他父母外出了,等长大了再告诉他吧。你的三儿子,被送到矿场去做工了,我不想插手,算是弥补他所犯下的罪。」 「你以后住我这,有事可以让人来喊我,或者交待下人做都行。若是待不习惯,我也可以借钱给你,你再买个庄子住下也行。」 钱夫人说完这些,不愿意再说其他了。 钱太师在她说话时,一直专注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要把她的面容刻在心间。钱夫人快速说完自己想说的,就大步要离开,钱太师唤住了她,说:「多谢。」 「还有,对不住。」 钱夫人双目平静无波澜地望向钱太师,淡淡地道:「我只愿,若有来世,我们放过彼此,不再相见。」 「好。」钱太师果断地应了。 钱夫人不再理他,忙着回屋子看账目,却在走到一半时,停住了脚步,对身边的嬷嬷冷静地吩咐:「去,唤了郎中过来,快去。」 她提着裙摆往书房里头小跑过去,推开书房门,只见钱太师瘫倒在地,双眼紧闭。 钱夫人缓慢地走过去,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钱太师,没有说话。 半年后,庄园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头,钱夫人拿着吃食哄着一个头发略微发白吵闹的人,他似五六岁的孩童一般,吵着闹着说不要喝粥。 等好不容易哄了他睡着从里头出来,等在一旁的嬷嬷上前揉着她的腰肢,「夫人受累了,江神医果然是神医,连老爷服下万毒之首的都能救回来。只是苦了夫人。」老爷如今不能自理,智力只有五岁孩童一般,唯一念着就是夫人,其他都不知晓,若是清醒的老爷,势必厌恶自己到了极致,他是那么要强的人。 「算了,这估计是命吧。」钱夫人释然一笑,想起他昨晚睡前像小孩一样嚷着她的闺名时那份心无杂念地专注,她至少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们,下辈子,再相见吧,那时候,你一定要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只疼我。这是你,今生欠我的。 【番外二】 两年后的齐家并没有因着齐子辙成为摄政王而扩建府邸,依旧保留着原来的规格,兰陵齐家被平反了,与齐家较为亲近的姻亲和侥幸逃脱的亲族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原来的故地,只是兰陵齐家嫡支也只剩下齐子辙和胖胖两人了。 齐家的后院传来了小孩子的嬉闹声,沈曦蕴望向窗外看了一眼,见花雨看着,便专心地瞅着孙尚香送来的书信,她嫁给了前世在书店里头遇到的书生,过了夏日,就要上京赶考了,沈曦蕴合上信,嘴角噙着欢笑。 张嬷嬷端上来了绿豆粉糕,晶莹剔透,还带着点暗绿色,一个小小的,小孩子正好可以一口吃下,不会噎着。 花雨见了,对着院子里头的两小孩唤了一声,「主子们,吃绿豆粉糕了。」两小孩相继跑了过来,伸出胖乎乎的两双小手,眼睛全都亮晶晶地瞅着粉糕。 沈曦蕴见他们雀跃着,想要趁着张嬷嬷不注意就把手往绿豆粉糕里头伸了,笑吟吟地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两小孩立马收回了手,乖巧地摇头,一脸讨好。 张嬷嬷好脾气地哄他们说:「昨儿是小少爷先洗了手,今儿换皇上先洗手。」小皇帝一听,手伸得老高了,齐家小儿眼巴巴地望着,不过胜在乖巧懂事,也不吵闹,很是难得。 等小皇帝到沈曦蕴边上了,立马双手扒拉着沈曦蕴的腿,要往上爬,沈曦蕴弯下腰将他抱在怀里,小皇帝轻声细语地唤着:「娘,要大一点的。」 「好,好细细地嚼,若是噎着,下次就不许你吃了。还有,皇上,要唤我舅娘才是。」 小皇帝摇头,坚决地点头说:「娘,娘,娘。」说完,还示威一般地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把沈曦蕴给逗得噗嗤一声,笑开了,不由得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小毛发,疼爱地说:「你呀!谁说我们皇上什么都不懂,心里清楚着呢。」 齐家小儿听到皇帝唤自个娘为娘也不生气,只是乖巧地捏过沈曦蕴递过来的粉糕,沈曦蕴把儿子也抱上了膝盖,两个小儿一起坐上,颇有几分重量,倒是让进门的齐子辙瞅着微微蹙眉了。 v第65章[03.16]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两人一瞅齐子辙进来了,赶紧将绿豆粉糕塞进嘴里,手拉手就要跑路了,临跑到门口边上,小皇帝挣脱了齐家小儿的胖手掌,蹦跶蹦跶地跑过来,扯了沈曦蕴的裙摆一下,沈曦蕴低下头,小皇帝快速地在沈曦蕴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捂着嘴巴笑眯眯地溜走了。 齐家小儿见如此,也跟着有样学样地跑到了沈曦蕴边上,爬上去,齐子辙立马大步走过来,懒腰将自个胖儿子抱起时,胖儿子的手臂圈着沈曦蕴的脖子,淡定地狠狠亲了两下,斜睨了自个亲爹一眼,破罐子破摔外加示威的模样,让齐子辙上手拍了两下胖屁股,才放下他。 沈曦蕴咯吱咯吱地笑着,嗔怪地说:「他们都是小孩子,你怎么这么计较。」张嬷嬷和其他丫鬟,已然识趣地退下了,替他们关好了门。 齐子辙上前搂紧沈曦蕴的腰肢,伸出温暖的大手掌,轻轻地擦了擦沈曦蕴的脸颊,也孩子气地吻了沈曦蕴三下,冷哼道:「你是我的,谁都不许亲。」 沈曦蕴宠溺地望着齐子辙,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对着他的脸颊,叭叭就是两下,说:「这样如何?」 「不够。」齐子辙摇头。 沈曦蕴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得寸进尺。」 齐子辙一把将沈曦蕴抱起往床榻走去,「我让你见识一次什么叫做真正的得寸进尺。」 床榻边上凌乱的衣物,还有从里头飞出来的衣物,沈曦蕴清脆悦耳的笑声渐渐弱了下来,齐子辙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子,床帐摇曳多姿。 云收雨歇时,沈曦蕴柔柔地躺在齐子辙怀里,说起了孙尚香的事,齐子辙并不反对。沈曦蕴突然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想起了不快的事来,齐子辙问:「怎了?」 「也不知小姑如今怎样了,她也是个狠心的,竟然不回来看一眼皇上,还有,夫君,皇上总是唤我娘,怎么都改不过来。」她从齐子辙口中得知戚贵妃竟然存了想要杀她的心,颇有几分惊讶,这两年来,她也未曾去见过戚贵妃。 「她如今成了平民百姓,一直都是走走停停,偶尔会寄来几句只言片语,看得出来她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只是往事过于沉重,她亲眼目睹,难以释怀也是常理,而我,多少也有些许芥蒂。」戚贵妃身边有往日服侍她的太监和宫女陪着,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然好了不少。 「至于皇上,你别看他年岁小,他在外头知道唤你为王妃,私下放纵些倒也无妨,我也曾跟他说过,他却说他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在他心里,你与他的亲生母亲无二,故而如此唤之。」齐子辙当时听到小皇帝如此说,不免心中略感震惊,可小皇帝坚定的眼神让他不忍拒绝。 「皇上他……」沈曦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聪慧过人,你等我十年,再过十年,皇上能够独当一面了,我就陪着你去看这大好河山。」齐子辙转了话头,不让沈曦蕴再烦恼那些事。 「好,我们拉钩。」 「小孩子气。」 「怎么?不敢?哄我?」 「好!拉钩!」齐子辙伸出小拇指。 外头突然传来欢乐的尖叫声,沈曦蕴立马要起身去看一看,齐子辙将她扯入怀中,将身子覆在她身上,不许她走。 沈曦蕴慌张地说:「外头有动静,不知谁来了,我得去看看。」 「是胖胖回来了,你忘记了?这是他下学的时辰。」沈曦蕴瞅了天色,「这也太早了吧?」 「今日胖胖的骑射师傅请假了。」齐子辙边说边在沈曦蕴脸上落下细密的吻,沈曦蕴想要拒绝,却被渐渐沉沦其中。 新庆十五年,摄政王齐子辙上奏请求归政,皇帝不肯,摄政王齐子辙再三请辞,入夜进宫与皇帝商讨两个时辰,翌日才颁下旨意,准许摄政王归政,封号照旧,俸禄与封地加倍,并赐摄政王长子为齐王,次子为郡王。 摄政王齐子辙在皇帝举行亲政大典后隔日就领着摄政王妃游山玩水去了。 新庆四十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齐王上奏请辞离京回封地,新帝准奏。 隆熙十五年,隆熙皇帝驾崩,其嫡子年幼继位,母族强大,太后辅政。 琪祉三年,小皇帝因病驾崩,太后母族趁机作乱,新齐王带领士兵进京勤王,因皇族血统凋敝零落,加之新齐王势力强大,众位大臣推举新齐王为新帝,建立齐王朝。新齐王遥尊隐居的祖父齐子辙为高皇帝,祖母沈曦蕴为高皇后,父亲为太上皇,母亲为太后。 齐王朝海清河晏,仓廪具丰,国泰民安,四方来朝。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嫁君大吉》卷一 作者:梧桐枝 02、《嫁君大吉》卷二 作者:梧桐枝 03、《嫁君大吉》卷三 作者:梧桐枝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