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夫攻略》 序言 【序言 爱情攻防战】 从古至今,谋略无所不在,往大了说,两国兵戎相见时会使出种种策略,希望能痛击敌人,赢得胜利;往小了说,在爱情攻防战之中,适时的使出一点小计策,能让情路走得更为顺畅。 像我的大学同学a,她是一个相较于其他人来说,脑中特别有计划,且擅长女追男的女孩。 她会对看上的对象展开攻势,或循序渐进,或炮火猛烈,细心的她善于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从中得知他那不曾明言的喜好兴趣,进而投其所好,开启一个又一个话题,做出一件又一件令人暖心的事,让对方感到惊喜。 然而她并不会为了得到对方的心而曲意迎合,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而是会巧妙的展现性格以吸引对方,最终恋情开花结果时,跟我们分享与分析这段恋情的珍贵与来之不易。 而宋语桐老师的《谋夫攻略》里,女主角朱延舞也在爱情之中使出计谋,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谋求一份姻缘,一份能改变她此生的姻缘,让她不再像前世那般被利用,死于非命。 为此,她费了许多心思,巧妙的引起男主角襄王乐正宸的兴趣,同时在其他部分也加以推波助澜,就算被他识破自己的小伎俩,她也很快镇定下来,以自己天生凤命的命格与娶了她的好处为何诱惑他。 不过能被她看上的乐正宸,当然不会是那种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之人,她的话他也只是听听就罢,两人为了娶与不娶展开持久战,一直到心怀不轨之人出现,才打破了他们之间僵持的情况。 这场爱情攻防战,中间出了许多插曲,让他们的心一次比一次靠近,除了一开始娶与不娶这个目的性强烈的问题之外,爱与不爱也变成了他们在意的点,两人之间是如何逐渐发现自己的心意,面对一次次的困难又是如何携手克服,就让我们翻下去,细细品尝个中的细腻滋味。 楔子 【楔子 凤命预言】 她无法呼吸…… 身子冰冻不已…… 一呼吸,冰冷的湖水便窜进了口鼻,本在拼命挥舞的手和脚早已不听使唤,身子不断的往下沉再往下沉…… 叫不出声,也喊不出来,她就要没气了,就要死了,当她认知到这一点,她便再也不挣扎了,放任自个儿随波逐流…… 飘啊飘的,耳边还彷佛听见了那岸头上,双双人影的低笑细语。 「都说她这人福禄深厚乃大富大贵之人,岂料她的下场却是个死字。」 「她这一生也算是达成她大富大贵之命的任务了,也不枉此生。」 「好好的走吧,若真是个有福的,就算死了再投胎,定也是大富大贵的命,且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早死早超生,总比在那栋屋子里老死的强,你说是吧?」 「主子,风大了,走吧。」 说话的人似乎离开了,耳边再也听不见人声,她沉到湖底,静静地躺在那里,缓缓睁开了眼—— 冬日的湖水很冰很冰,在她真正失去知觉之前,目光穿透那本是一层冰面却慢慢消融殆尽的冰冷湖水,彷佛看见了这世上最璀灿明亮的日光,那样美好而令人憧憬,让人情不自禁的微笑着。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在这场不断循环的梦里,她不知死过几回,却总是要到快沉到湖底的那一刻,她才能再次惊觉这只不过又是一场梦罢了。 她总在一次又一次的恶梦中醒来,冷汗淋漓,心痛如绞…… 恶梦中,是缠绕不休的前世记忆,身为皇后,却被奸人陷害打入冷宫,进了冷宫才半年,又被那妖妃给找人弄了出去,直接把她丢进那结了冰的湖里…… 无止尽的冰冷。 无止尽的恐惧。 被湖水灌进口鼻的感觉是那么那么的吓人,连在梦中她都觉得要窒息而死,就这样死了千次百次…… 她忘不了,也不敢忘。 再次重生到十八岁,回到她与前世夫君相遇前两个月,这时,他只是远在天边的四皇子,而她,还只是个小小县令的千金…… 一切,还来得及。 「福禄深厚,大富大贵,天生凤命。」 因为这十二个字的预言,因为这奇贵无比的命格,前世,她从小小县令之女一跃成了四皇子平王的王妃,后来的太子妃,再来是皇后,一个死于非命的皇后,看似大富大贵的人生,终究是幻梦一场,结局无比凄凉。 这一世,在这个预言还没从国师口中被传出来前,她定要想尽办法,不择手段替自己谋求另一份姻缘—— 一个愿意娶她为妻,身分又足以和四皇子分庭抗礼的夫君。 一个在前世,最有机会成为太子,坐上皇帝之位的男人。 只有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改变她此生的命运…… 也改变他的。 第一章 【第一章 投其所好】 三月的洛州,依然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洛州,是除了副都蒲京之外最靠近京城的地方,算是东西南北来往商旅们进京必经之地,早富盛名。 九个月前皇城的一场宫变,太子之位至今虚悬,当时从西方调兵回来救驾的四皇子平王乐正勳,和坐镇洛州调动各方兵马不慌不乱行事有度的七皇子襄王乐正宸,自然成了未来太子最热门的人选。 温润如玉,清贵尔雅的襄王乐正宸,今年二十二岁,敏贵妃之子,其舅乃中书令秦士廉。二十岁出宫建府,年少时便有才子之名,吟诗赏花,细谈风月,行事低调,不谈政事,不争功绩,随遇而安,要不是九个月前出任洛州刺史不久便巧遇这场意外的宫变,朝中内外不会有人发现他遇事从容淡定、运筹帷幄、行军调度布局的本事。 霸气狂傲,高大俊朗的平王乐正勳,舒贵妃之子,祖父乃尚书仆射,今年二十四岁,只比襄王大两岁,却早在多年前便被派往西部担任西部都护府都督,此次回京救驾有功,被召回京,掌兵部,任侍郎一职,看得出来皇帝有调教拉拔之意。 皇帝前阵子下令,令仆同居宰相之职,中书令乃右丞,尚书仆射乃左丞,这一左一右一文一武的角逐,和未来太子之位的人选可以说是息息相关,台面上没人敢说,台面下却是各方揣测,连赌盘都上了桌。 不过,这些究竟关他朱仲一个小小陵城县令何事呢? 那个平王天高皇帝远,他连他长啥样都没见过,可襄王是洛州刺史,他这个小县令就算没有天天见,十天半月也要见着一次,对他而言,襄王这位七皇子就是天一样的存在,半分都得罪不得的那种存在。 月光下,前来县太爷府上的主簿王刚很殷勤的替他家县太爷倒了一杯茶,园子里淡淡的花香配这上等茶香,可谓相得益彰。 「大人有所不知,平王回京任兵部侍郎一职虽不算大事,但平王年已二十四却至今尚未选妃,却是近期朝中的大事。」 东旭王朝的皇子和公主们,虽不像其他王朝那样早早娶妻嫁人,但二十四岁尚未娶妻的皇子,还真是少之又少。 「那又如何?」朱仲端起茶喝了一口。 「大人糊涂了,大人府上不是尚有一位待嫁千金尚未婚配吗?十八芳华,年纪正好,不大不小,何况命格奇贵……」 朱仲闻言,轻咳了起来,似乎想藉由咳声来掩去方才王刚的那句话,「王刚,这句话以后别再说了。不过就是些江湖术士随便说说讨人欢心赚点钱的话,你怎么当真了?我看你才糊涂了呢。」 王刚跟在朱仲身边至少有十年了,或多或少听过关于朱县令之女朱延舞的大小事,这丫头儿时也常在他面前兜兜转转,甚是清新可人,他无儿无女,也是把这丫头放在心尖上的。 「大人,前太子逼宫叛变,二皇子又被驱逐东北,三皇子早夭,如今最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就是四皇子平王了,虽说七皇子襄王的声望也不小,但皇上喜欢立嫡立长,在平分秋色之下,平王定是胜出。」 朱仲又喝了一口茶,喝完,让王刚又替他斟上一杯,才道:「我家延舞是个野的,咱们家又是个小门小户,进皇族之门做什么?王妃之位岂是她能坐得?再说,其实我们家丫头打小便已有婚约……」 「那婚约……能作数吗?」如果朱仲不提,连他这个最亲近朱家的人都快要忘了这档事了。 朱仲叹了一口气,「至少得等到丫头二十岁,若还是没有对方的消息再另行议婚吧。」 说起朱延舞打小定下的那婚约,是之前朱仲的父亲还在世时和他的好朋友元氏一起定下的,约好两方的长孙女和长孙长大后互结连理,婚确实是定下了,可就在丫头五岁那一年,元家不知得罪了何方权贵,一夜之间竟整家被灭了口,偏元氏长孙的屍首始终没有找到,朱家派人寻找多年依然杳无音讯,至今不知是死是活。 「现在有大好机会等着,也未免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与其进皇家当人家妾,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懂得爱她疼她的男人,那才是一生荣华。」 他从来都未曾想高攀这些皇子,说到底,皇家的水太深,岂是他们这些小小官员可以摸得了的?何况延舞爱玩,娇俏又高傲,当妾那种伏低做小的事她哪做得了?更别提那些个斗来斗去的心机城府,直率的她又怎能应付得来? 「大小姐有大人宠着,因此好动活泼些,但毕竟打小大人也是请人教着的,也算是个名门闺秀,再说……」王刚把声音压得更低,「就算进平王府当个妾,来日新皇登基,不管是侧妃或妾室,不过就是等级不同罢了,都是皇上的妃子,这和一般的妾又岂能相提并论,大人说是吧?」 朱仲皱了皱眉,瞪了王刚一眼,「此话以后可切莫再说,当今皇上龙体安康,胡乱说话,小心你项上人头不保。」 王刚摸摸脖子呵呵两声,「这些小的当然知道,只是怕大人一时没想明白,所以偷偷多嘴了一句。」 朱仲不耐地挥了挥手,「王刚,我家这丫头之前落水昏迷,差点就醒不过来了,如今我只希望她一直可以这么快乐平安,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女儿的命好不容易才在鬼门关前要了回来,他这个当爹的岂能不好好爱惜? 「是。小的明白。只是觉得可惜。」 「明白就好,天威不可测,很多事看似吃亏了,或许最后是替自己拣回了一条命也未可知,你就把这心思收起来吧,有这份心思琢磨这个连边都摸不着的东西,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修堤治水,你能想出个法儿献给襄王,未来大好前程定等着你呢。」 王刚苦笑着,「大人说笑了,我也知道襄王近来正苦恼着该如何向皇上献策呢,可南方水患经年累月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能有个正经法子,我这脑袋就算想破洞了,也定是想不出个名堂来。」 第二章 朱仲笑笑,动手亲自煮茶,最近陪在襄王身边的时间里,最常干的活就是替他煮茶,很多话多说多错,不如不说,很多事多做多错,不如不做,但至少替襄王煮茶是错不了的,让人看了既不碍眼,也不会立在一旁老不说话而显得太无能太突兀。 「那就喝茶赏月吧。」 「是。幸好近月来雨少,南方那几处州府县衙在之前就把堤给建好了,应该不会像去年酿成大灾才是。」 朱仲脸上虽是笑,眼中却难掩一丝担忧,「天威难测,天意也难测,只有尽人世听天命了。」 虽说洛州诸县不曾受水患所苦,但防治水患乃近年朝中大事的重中之重,朝中内外都希望找到一个一劳永逸之方,让嵘河沿岸的百姓可以免受其苦。 可人算总不如天算,就像那日延舞搭船游湖,明明是新造好的船,也都重重验收过了,根本安全无虞,谁料那日下水竟遇到一阵古怪的大风,船摇晃得厉害,延舞一个没抓稳便被不断剧烈晃动的船给甩进湖中,花了一番气力救起来却是昏迷不醒…… 他本以为,他将要失去这世上唯一的女儿了。 上天总算是怜他这一回,没把他的爱女收了去,在众大夫都对她的昏迷不醒束手无策时,延舞自己却突然醒了过来…… 这就是天意吧? 他本不信鬼神,可经此一回,他朱仲畏天也敬天。 王刚见他沉思不语良久,便道:「大人还在想那日湖中古怪的大风吗?」 朱仲未语,把新泡的茶给彼此斟上一盏。 「大人,有件事小的一直未提……」 这么说就是很想提却未能提了,憋着恐怕要让他短寿好几年。 朱仲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说吧。」 「大人可还记得前阵子皇上下旨,请来自异域的法师赵全,前来皇城担任我东旭王朝国师一事?」 端茶的手一顿,朱仲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湖中起怪风那日,这位法师刚好经过陵城,当时他的人恰巧就立在湖畔。」 「什么?」朱仲一愣,抬眸看向王刚,「他人当时已经到了我们陵城?没人通报上来啊。」 「法师特立独行,行事低调神秘,身边只带了一个徒弟,一路走来都没通报过任何地方官员。」 「那你怎么认出他来?」 「当时真国寺的全真道长不是也刚好来洛州办事吗?那日他和小的信步走到湖畔想等大人游湖归来喝杯茶打声招呼之后再走,没想到才刚走近湖边,便一眼将这赵全给认了出来,小的便想过去主动打声招呼,走近了正要跟他行礼,湖面却突来一阵古怪大风,这大风吹得大家都低头环胸的,小的却见那赵全法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皱着眉望着天又望着湖面……当时,小的亲耳听见法师说了一句话……」 「什么?」 王刚双手一拱,头一低,把声音压低道:「大人您得先答应不怪小的有怪力乱神之语,小的方才敢答。」 这话憋了这些天,一来是因为之前小姐落水一直昏迷不醒,不是说此话的时机;二来则是因为他深知朱仲从不信这些神鬼预言之说,因此才慎之再慎之,不敢随意宣之于口,免得遭来一顿斥责与白眼,那就真是没事找事了。 「说吧。说什么我都不怪你。」事关那场古怪的大风,便事关他家的延舞,他这个当爹的岂能不听? 「是,那小的要说了。」 啧,真是婆妈! 朱仲斜瞪了他一眼,「你乾脆别说了!」 「大人别气,小的正要说。」王刚说之前还又灌了自己一杯茶,方道:「那日法师说……天有异象,凤命已出,东宫恐变。」 天有异象这大家都知道,可凤命已出?东宫……恐变? 朱仲闻言大惊失色,手上的杯子匡当一声落在地上。 陵城,属洛州内的小县,却是洛州的中心,精华中的精华,有来自无迷山最得天独厚的温泉水可以养出肌肤白晰透亮的姑娘,连那最尊贵美丽又脆弱不堪的芙蓉花,也是满山满地的长,随便抬眼一望便可见无迷山一片花海美景,终年温泉不断,烟雾缭绕。 但无迷山却是个百分之百会让人迷路的山,不熟悉地形者一入山谷口便如在迷雾中行走,还没上得了山头就要摔个粉身碎骨,便有人说此处美景是千年妖精吸人的气血而育,又有人说此乃仙人居住的仙境,凡人止步,免遭祸殃。 乐正宸不知这些传言从何而来,他只知因为这些可怕的传言,让无迷山成了一个无人敢轻易擅入的隐密禁地,打从他去年来到洛州赴任刺史一职开始,这便成了他最爱待的地儿,白芙蓉环绕着山后的温泉池子,躺在温泉池中上有蓝天可见,下有百花可赏,温泉坐拥,通体舒畅,确是仙境无误。 他来此,从来不让人跟着,独自一人逍遥自在,方能真正享受那份绝对的清静与自我,这一年来,也的确未有人惊扰过他。 今日却不然—— 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挑了挑眉头,接着是有人说话的声音,由此可见上山来的不止一人,这不禁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来人的对话也传进他耳里—— 「主子,你刚刚跟奴才提到的治水之道,要不要找个空跟老爷提一提?」 被称主子的人,一身书生装扮,斯文秀逸,眉目清雅,脚步闲散的往温泉池子旁的凉亭行去,手里却拿颗苹果在啃。 「老爷子官微言轻,我那法子说出去只会害老爷子被羞辱一番而已,何况,民不与水争道,这策略的代价要大量移民,放弃部分农舍田宅,官员们短视近利,定不可行,说了也是白说。」说着,那人又啃了一口苹果,轻脆的响声光听起来就可口非常。 「那中策呢?」 「开辟分洪管道,沿途多立闸门,一是减弱水势,二可灌溉航运,三可改良土壤,提高农作物产量。这套方案只需拿出一年的修堤费用就够,可维持数百年,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嵘河的泥沙最终会导致再次改道。」 那斯文书生说着,人已步入亭中,撩袍在亭子中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不过那也是数百年后的事了,至少可保我们东旭王朝几世太平免于水患之苦。」 「那便好,算是上策了。总比那些人东堵一块西堵一块来得好上千百倍,还年年劳民伤财的。」 第三章 「也不能怪那些官员们短视近利,洪水一来百姓受灾,治水立马要见成效,哪能顾得上宏远大计?真要治水,要在平日,在上位者需能纳良言,还得有远见和决心,否则就算有才者有心进献上百计上千计,也是无用。」 「主子说得是。」书僮装扮的那人把篮子提放到石桌上,掀开帕子,将一盘盘糕点从篮子里取出,「主子饿了吧?吃点东西,有你最爱的百合芙蓉糕呢。」 「爬上山来还真饿了。」这俊俏的主子一笑,伸手便拈了一块色泽透亮的芙蓉糕入口,「都怪这路远,没能把茶具都弄上来,不然这些好吃又美丽的糕点若能佐壶热茶,定是天上滋味了。」 书僮装扮的人一听,忙献宝似的从篮中拿出一壶茶来,「热茶没有,小的带了一壶温凉的花茶上了山,主子喝点?」 「好啊,你这贴心的丫……小子,我还真没白疼你。」说着,这俊俏书生若有似无的往温泉池子瞄了一眼—— 这一瞄,竟见一上半身精壮赤裸的高大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那温泉池子的中央,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啊!」朱延舞下意识地轻叫出声,手里拿着的苹果一个不经意便滚落到地上。 随着这声轻叫,在她身边的书僮也看见了这名赤裸着上半身的高大男子,也是跟着一叫,小小身形一闪,自动自发地挡在她家主子面前,「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没穿衣服!究竟想干什么?」 见状,乐正宸微勾着唇,有点啼笑皆非的看着这对主仆,「这里是温泉池,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泡温泉,难不成在下还得穿着衣服泡温泉吗?」 他虽没穿上衣,但下半身还是有块布遮着的,这两个跟他一样是男儿身的男人,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 说着,高大的身影已往池边走来,古铜色的精实身躯沾着水气,在日头下闪闪发光,益发地夺目,朱延舞当真是被眼前这一幕眩花了眼。 非礼勿视。 这句话对男人应该也是有用的,何况对方可是如今鼎鼎大名的洛州刺史襄王。 他不识得她,是因为他没见过她。 但她识得他,不是在今生,而是在前世。 想着,朱延舞别开了眼,「蓝月,不得无礼。这位公子先到这里,按道理说是我们惊扰了人家。」 「是,主子。」蓝月乖乖应着,看了对方一眼便重新转过身来服侍她家主子。 朱延舞可以感受到那道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她伸手又再拈了一块芙蓉糕,想也没想地便直接塞进嘴里,吃得太快,她被噎着咳了几下,蓝月赶忙把花茶给捧上,她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好不容易才顺了气。 「你还好吗?主子?」蓝月担心的直拍她的背。 「放心,死不了。」朱延舞对她眨眨眼。 蓝月会意,看了一眼正从温泉池畔朝亭子这边走来的那男人,微微点点头。 「要不小的再去前方的山泉处取些水来?这花茶有点甜,怕腻了主子的喉。」 朱延舞又咳了几声,「嗯,你去吧,小心点,别摔着了。」 「好,小的去去就来,主子别乱跑。」 「知道了。」被自家奴婢交代别乱跑,啧,真是有够丢脸的。最后这句根本不在她们排练好的台词里好吗? 此刻,乐正宸已穿好衣服,步至凉亭,撩起衣袍不请自坐,目光轻轻地扫了一眼满桌子的糕点和置于一旁散发着浓浓花香味的花茶。 「糕点好,花茶也好,却让兄台给糟蹋了。」 朱延舞摀着嘴儿又故意轻咳几声,只露出一双眼儿弯弯带笑,「这位公子爷也真是奇了,这满桌子糕点你又没尝过,茶你也没沾口,又岂能信口说它好?」 「观其形便知其手之巧,能有此巧手者,定有一身好手艺。至于这茶,香味奇特,单饮不出挑,可搭配着这些糕点,却可以融合其中,增其口感,岂能不好?」 啧,真没想到呵,这堂堂襄王还拥有一个嗅觉极灵的狗鼻子。 朱延舞又笑了,「一听就知道公子极懂美食,想亲口尝尝吗?」 「恭敬不如从命。」他也着实饿了。 她把糕点往他面前轻轻推了过去,「公子请。」 乐正宸不客气的拈起一块又一块,越吃越是津津有味,不管是百合芙蓉糕,还是莲子桂花糕,玫瑰冻蜜,亦或是冰糖莲藕,每一道甜食糕点都令人惊艳不已,可谓是味美之绝更甚其色。 「还入得了公子的口吗?」 「兄台客气了,这糕点味道之绝美,连皇城内的厨子都比不上其万一。」 见他满眼惊艳,朱延舞故意一叹,「就差了那么一味呢,否则这入口即化,齿颊留香的滋味就真是只有天上有了。」 乐正宸闻言一顿,笑了,「是用这无迷山的山泉水现煮烹茗吧?」 「是啊,茶具茶壶及炉子那些实在太过笨重,对在下那瘦弱的奴仆还当真是个苦差,而且就算拿上山来也不知搁哪好,就这样一日拖上一日,每回上山来都觉可惜了这好山好水好糕点。」 「不如交给在下来办?」 朱延舞一喜,「当真?」 乐正宸洒然一笑,「自然是真。三日后就在这儿,同一时间,不见不散,你负责糕点,我负责烹茗,如何?」 「好,成交。」她朝他伸出手,动了动手指头,笑得一脸灿烂,「拉勾勾,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乐正宸看着对方有点孩子气的举动,再对上那一脸迷人灿笑,本是温雅的性子也不忍拂逆,微笑的伸手勾住了她的小指,瞬间,那触指的柔滑触感让他微微一怔,本能地朝眼前之人望去,这么近的距离,竟见这书生益发娇俏好看,肤若凝脂…… 美女他是见得多了,可如斯美男……却是前所未见。 虽说东旭王朝不少男子貌美如花,但说到底,他不好美色,对长得好看的女人也不是太上心,更遑论男人了,恐怕连瞧都不愿瞧一眼。 眼前这位之所以会入他的眼,一来,是因为他突如其来闯进了他一向专有独享的无迷山,被逼得不得不入他的眼;二来,是因为这位方才的治水言论很得他的心,正是他近日来苦思未果的大事,让他忍不住想要倾听;三来,便是这一桌子的美味糕点,光是瞧着就让他食指大动,挑剔如他却是对这些糕点一见钟情。 「怎么了?」朱延舞被他看得有点脸红,却淡定如常。 第四章 乐正宸闻言一笑,收回了手,「方才听闻兄台提到了治水之道,在下甚感兴趣,愿闻其详。」 她朝他眨眨眼,「嘎?这不会是公子答应上山来煮茶烹茗的代价吧?」 乐正宸的黑眸一闪,温温一笑,「自然不是。兄台可是不愿意跟在下分享?」 朱延舞轻轻摇摇头,「那些话只不过是我和下人之间随口的闲聊,登不上大雅之堂,说出来只会让您见笑罢了。」 「是吗?方才在下约略听闻却觉甚是有理,很希望有机会可以和兄台聊一聊。」 朱延舞状似犹豫了下便点点头,「既然公子有兴趣聊聊这个,下回再见,敝人也绝不藏私,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便一言为定。」乐正宸拱手作揖,「在下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三日后在此等待兄台。」 「好。不见不散。」朱延舞没有起身恭送他离开,只是淡笑着望着他远去。 蓝月说去取水只是藉口,目的是让襄王和她家小姐有独处闲聊的机会,乐正宸一走,她人便回来了。 「下山了?」 「是,小姐,奴婢亲眼见王爷下山去了,这才折回来。」 朱延舞赞许的点点头,「你今日做得很好。」 蓝月温柔一笑,「是小姐指点的好,举凡王爷所爱、 心之所冀之事,钜细靡遗,全都打点好了,才能顺利打动王爷的心。」 朱延舞苦笑,「他的心哪是这么容易打动的?别看他温文尔雅,有礼谦恭,却是深谋远虑、心思深沉之人,没听我爹说吗?洛州其他几个县令这数月来想尽办法往刺史府邸献美人献女儿的,这襄王却是半分不为所动,连瞧都没瞧上人家半眼,让那些美人中的美人都落了脸面,好几天没脸走出门。」 蓝月点点头,「小姐说得极是。小姐明知如此,又何必花心思在这襄王身上?襄王虽说温文尔雅俊美非常,还是个才子,但奴婢听老爷和王主簿闲聊时说过,四皇子平王因这回在太子逼宫叛乱中救驾有功,深得圣心,是未来太子最有可能上位的人选,小姐若真心要替自己谋个好未来,不是应该选平王才对吗?」 平王?那个纵容自己爱妃把她这个正妻给害死的昏君! 前世她因他的昏庸无能而死,这一世她若再嫁他那才是疯了!要不是为了彻底闪开这个男人,她现在又何须对一个男人如此用尽心机大费周章? 朱延舞笑了笑,「本姑娘就是对这襄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所以,我得想尽办法让他对我上心,点头答应娶我为妻才行。」 为了让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合理化,她不得不用这个藉口来堵蓝月的嘴。 「小姐……你究竟是何时对襄王一见钟情的啊?还对襄王的喜好了若指掌……」蓝月一脸莫名。 打从半个多月前小姐不小心失足落水差点醒不过来,最终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捡回一条命之后,小姐就突然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谋划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只积极有主见,行事计划缜密而有条理,还不时跟她聊起政事时事,哪像个十八岁的姑娘? 她瞧着自家小姐倒越来越像那些王公贵族里养着的闲人雅士了,凡事都可以比手划脚为这些朝中官员出谋划策一番,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连她这个小丫头听着听着都能跟着聊上几句了。 朱延舞眸光闪了闪,随口道:「上回有次去衙门找爹时刚好看见了。」 蓝月闻言头一歪,努力的回想却一无所获,「是吗?上次是什么时候?奴婢怎么没看见?」 朱延舞轻轻咳了一声,「你当时刚好去拿东西,所以才没看见吧。」 「哦。」蓝月不疑有他的点点头,「那小姐又是怎么知道这襄王今天会上无迷山?又爱吃甜食糕点?对治水之道又甚感兴趣?」 她们今天会在无迷山遇见襄王可不是凑巧,糕点据说是事先请府里最会做点心的老嬷嬷使出毕生绝活,一点一点慢慢试、慢慢做才弄出来的,差点没累死这位老嬷嬷了。那独一无二的花茶,也不知是小姐打哪弄来的秘方才泡出来的,而闲聊时的治水之道,也是小姐事先教她说的问的,从头到尾排练过无数次,为的就是一见到襄王便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朱延舞看了一眼蓝月,真心觉得这丫头今儿话真多,若再任她这么寻思问下去,她这个主儿都不知要再编出多少谎言来敷衍这丫头。 「没听过有志者事竟成吗?只要有心,什么东西问不到?」 也是。她家小姐门路多着呢。 蓝月想着便点点头,「可小姐,襄王可是当今七皇子,老爷曾说此次皇城太子叛乱,调兵遣将运筹帷幄者,除了已逝的墨大将军外,便是襄王了,老爷说此人心思深沉难测,叫王主簿不要轻易揣度襄王而轻举妄动……」 闻言,朱延舞一愕,「老爷子竟这么说过吗?你何时听老爷子对王主簿说这些话的?」 「就前些时候,小姐尚未落水昏迷之前,奴婢途经花园无意中听见老爷说的……」 朱延舞嗯了一声,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爹,看人看事情倒是难得透澈明白。 见自家主儿似乎没怪罪之意,蓝月便继续道:「奴婢想说的是,你刚也说襄王不好女色,所以你把心思放在襄王身上,这事恐怕不容易……」 「自然是不容易,所以才要如此费心琢磨啊。」说着,话锋一转,朱延舞也跟着站起身,「月儿,你去前头路口那帮我守着吧,我想泡一下温泉。」 「是,小姐。」蓝月是个乖巧的,这会倒也不多问了,转身走到通往温泉池子的路口找颗大石头便撩袍而坐,乖乖守着。 小姐打从落水死里逃生一回醒来之后,便一直勤上无迷山泡温泉,皮肤和身体似乎都好上许多,她也替小姐高兴,幸好这无迷山除非熟门熟路一般人根本上不来,再加上一大堆传说,没点胆子的也不会寻上来,倒是个很适合安静养身的好地儿。 话说回来,打她陪小姐上来无迷山的日子,襄王应该是她们第一个遇见的人吧?以后她要守这地儿还真得认真点了,若让襄王不小心撞见她家主子一丝不挂的…… 那主子的贞节就当真不保了…… 这可不行! 她家小姐就算嫁不了王爷皇子,当不了那高高在上的王妃,可要找个门当户对高门大户的公子爷却是可以的,说什么,她也不能让小姐一心为了这个心思难测的襄王而犯了傻…… 第五章 【第二章 识破女儿身】 山上的细枝被大雨打弯了腰,满山的芙蓉花也都被打落到地上,纷飞的花瓣随风乱舞,尽是散叶残枝。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闪电雷声交加,瞬间便让无迷山有如陷入一整片迷蒙雾中,明明是大白天,却伸手都看不清五指。 朱延舞和蓝月中午前便上了山,侥幸躲过了这场午后突来的大雨,没因此被困在半山腰,但风大雨急,就算她们在凉亭中避雨,身上也早就一身湿。 「小姐,奴婢看这雨似乎没打算停了,等会雨小些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不然若困在山上下不了山,那就惨了。」 朱延舞双手托着脸,一双漂亮的眉紧紧蹙着,这老天是存心跟她作对吗?这几日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却故意选在今日午时下了这场超大的雨,倒像是刻意要破坏她好事似的。 「说好了不见不散的,我不能下山。」若她此刻下山,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白费,那她也太冤了。 蓝月瞪大了眼,「小姐,这样的天气,襄王是不可能上山来的!都错过了约定好的时间了不是吗?」 「他可能被大雨困住了,暂时上不了山罢了。」就算仅有一丝丝希望,她也得紧紧抱住。 无迷山,天气好时就可以让常人迷路,何况是在这有如迷雾的大雨中行走?一个不小心踩空,就是万丈深渊。 蓝月没她家小姐的思想坚定,「襄王也可能是见了这场大雨根本没出门,或是出了门在山下就遇见大雨所以决定不上山了,不是吗?」 「嗯,你说的都有可能。」 「所以,小姐还是打算等到他来吗?你也许等到天黑他都不会出现——」 朱延舞没好气的瞪了蓝月一眼,「你左一句右一句小姐,若不小心被他给听见了,我就把你送给王爷当丫鬟赔罪!」 蓝月一听,急得忙跺起她的小脚,「小……主子!你不可以!奴婢说好一辈子陪着主子的!」 「本姑娘可没答应。」朱延舞说着,忍不住用双手抱住双臂,鼻子一痒,哈啾一声便打了个喷涕。 蓝月见状又急着赶紧跑到她家主子身边,「主子冷吗?让奴婢抱着你?」 朱延舞好笑的看着她,「你这么娇小,难不成还能替我遮风挡雨?」 「遮风挡雨不成,但奴婢可以替主子取暖……」话未落,蓝月自个儿便哈啾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你看吧你。」朱延舞把她拉到一旁坐下来,「别折腾着这些没用的,把我们带上山的糕点拿出来吃吧,我快饿死了。」 咦?「主子刚刚不是不让吃吗?」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咱们主仆俩活命要紧,要等人也得有命等啊,本姑娘现在又饿又累头又昏的,得补充点粮食。」 「好,奴婢马上办。」蓝月一喜,忙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主子快吃吧,想先吃什么?」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好吃的甜点,蓝月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瞧你给乐的。很饿?」 「有点……」 「吃吧。」朱延舞挑了一块蓝月平日爱吃的桂花冻夹进她嘴里。 「好……好吃。」 「就你最馋!」 「小姐也吃一块吧……」 雨停了,天也快黑了。 等的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这样就算了,蓝月扶着朱延舞急着想趁天黑前下山,未料天雨路滑,朱延舞脚一滑摔了一跤,竟拐伤了脚,疼得她满脸泪花,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应该就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想要的夫婿没谋到,恐怕要先把自己害死在这无迷山里。 现在可好,卡在山路中央,回温泉亭子里去太远,下山也还有一段路,她的脚疼得要命,根本使不上力,若一脚一脚跳下山,恐怕还得多摔一跤…… 「这可怎么办啊?小姐……奴婢去山下找人上来抬小姐下山吧?」蓝月急得眼泪都掉出来,用袖摆一直往脸上抹。「可不行啊,奴婢这一走,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天又要黑了,坏人就算了,这经年山里也遇不到半个人,但谁知道有没有会吃人的熊或是山猫豹子什么的……都怪奴婢长得太娇小,背不了小姐下山……」 蓝月说着呜呜的竟越哭越大声,看得朱延舞真是有点啼笑皆非。 该哭的人是她好吗?她的脚都快疼死了,估计是肿了,若不能赶紧冰敷,明儿恐怕就要肿得像猪头了。 「别哭了,你再哭,吃人的熊就真来了。」 「小姐!你别吓我!」 「我说真的,这山里常年没人来,要找个人吃还真难,你哭这么大声不就是故意要引熊过来吗?」朱延舞说得煞有介事,「等等它来了,记得先让它吃你,它吃饱了就不会想吃我了。」 嘎?「知道了……奴婢若遇见熊,会记得跟它说,让它先吃了奴婢的……」 蓝月伸手抹去泪,不敢再哭了。 朱延舞噗一声笑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这静寂的山间传了好远好远。 「小姐脚不疼了吗?」竟笑得如此欢快。 「谁说不疼?疼死了!」 「那……」 「嘘。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朱延舞陡地打断她,侧耳倾听,「你没听见吗?好像有脚步声……」 蓝月闻言一点声音都不敢出,紧张挡在她家主子身前看着四周,就怕有什么鬼怪扑过来。 朱延舞其实只是开玩笑,见丫头紧张兮兮,明明害怕得不得了却还是挡在她身前的模样,她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月儿,你蹲下来。」 「有事吗?小姐?」蓝月乖乖蹲下来,却还是耳听四方眼观八方。 「没事,只想抱抱你。」朱延舞说着已然张臂由后抱住她家丫鬟。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你真好……等等真的有熊来,还是让它先吃了我吧。」她很真心地说。 「小姐……不,主子……」蓝月的眼睛突然瞪着前方,语无论次起来,「那个……主子……来了……真来了……」 第六章 朱延舞一愣。不会吧?熊来了?这山里当真有熊? 她僵住了身子,偷偷地将脸一侧,从蓝月的身后望向前方—— 一抹高大俊美的白色身影,像尊佛仙一样的杵在前方,正对着她露出温文尔雅、超凡脱俗,像谪仙般的笑。 竟然是……襄王? 他真的来了?并没有因为这场大雨就失约…… 不只如此,天都快黑了他竟还往山上走,必定是来找她的。 是因为担心她?还是因为他心系着她的治水良方? 不管是因为什么,此时此刻看见他,她真的有说不出的开心与感动,冰冷的身子因他的出现而微暖着。 「你来了。」朱延舞对他真诚的微笑着。 此刻的她,依然一身男子装扮,清丽脱俗,对他露出的灿烂笑容,让她清丽中添抹上淡淡的娇艳。 是他之前眼瞎?还是他对女人男人太无感?竟未察觉眼前的她是个姑娘家? 要不是方才他走来时,远远便听见了她家丫头一再喊她小姐,他还真要被这姑娘耍得团团转了。 「是,我来了。」乐正宸看着她,淡淡地道:「对不住,刚刚一上山便被大雨困住了,所以来晚了。」 「没关系,来了就好。」对他真的谨守诺言,她已经感动到不知该说什么好,能在此时此刻看见他,简直就像遇见了个活菩萨。 乐正宸看着她,想问她话,却突然意识到她此刻竟坐在地上,不由皱起了眉,「你怎么了?受伤了?」 本来还没事,被他这温柔的一问,朱延舞顿时觉得一阵委屈,鼻头一酸,眼眶一红,一滴泪就这么不期然地滚落,惊得她忙伸手抹去,别开了脸。 真是糗了!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的哭,这种蹩脚的戏码可不在她原本勾引这个男人的戏本里。 主子掉了眼泪,蓝月看了心疼不已,也忍不住想哭,「小……我家主子她摔了一跤,拐了脚……这位公子,你可否帮帮忙,跟我一起扶主子下山?」 乐正宸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本来还有点生气这两个小姑娘骗了他,但此刻她们可怜兮兮又主仆情深的模样却让他有些心软,说起来,姑娘家女扮男装出门在东旭王朝也算常见,毕竟行走方便些,认不出她们是雄是雌,错在他眼拙。 想着,他二话不说的走上前,突然旋身背对她蹲了下来,大方的让出他宽大的背,「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嘎?朱延舞和蓝月都惊愕的看着乐正宸。 他可是堂堂七皇子,现在闻名天下的襄王呵,身分是何等尊贵?竟要背一个对他来说来路不明的「男人」下山?有没有这么亲民和善啊?先别说这山路并不算太好走,这尊贵的背上背了个人,还得走上一段路,一般人都要哭爹喊娘的了,他竟然说要背她?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乐正宸说着,又不放心的回头去瞧这姑娘,她正一脸呆呆的看着他,让他好看的眉头又是一凝,「你该不会两只脚都受伤了吧?连我的背都爬不上来吗?算了,我抱你……」 话落,乐正宸已经转过身来要将坐在地上的她给抱起—— 「不是!」朱延舞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本来冻得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带点微红,「咱们素昧平生,实不敢这样劳烦公子,还请公子下山后帮在下寻几个人上来抬我下山即可,我很重的,公子一个人可能背不动在下……」 乐正宸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担心我把你不小心摔下来吗?本公子可是习武之人,走这几步路还不至于把你给摔了。再说了,你不怕我一下山就忘了你,把你们丢在黑漆漆的山中?」 意思是聪明点的,现在就该巴巴的抱紧他这根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才对……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这么大的雨公子都愿意赴约了,我想公子绝不是那种会把在下丢在山里不管不顾之人。」 「你说得有理。」他笑着点点头,「不过,人心难测,这上山下山的着实累人,偶尔会改变主意也是人之常情,你想赌吗?」 「我……」被他这一问,朱延舞定定的看着他那双温润好看的眼,还真不知是否该赌上一赌了。 襄王,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明明说话的嗓音这么温柔好听,明明看着她的眼神是那般温柔迷人,可他话里行间却带着一丝凉薄与逼人的冷意。 这样一个男人,她真能算计得了他吗? 面对他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朱延舞有片刻的迟疑,但也只是那一瞬间罢了。 是因为脚太疼所以才让她有片刻退缩吧?她可是死了又再次重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上天既给了她重生为人的机会,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够努力,铁定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生死无惧,还有何可惧? 蓝月见她家小姐迟迟不语,就怕主子一时糊涂真的拒了襄王,不由急道:「主子!你还是让公子背下山吧!你身子都湿透了又受了伤,禁不起再折腾了!」 虽说她家小姐平日野惯了喜欢到处跑,但毕竟是个千金之躯啊,何况前阵子才落水昏迷,身子都还没好全呢,再一身湿的在这山中度上一宿,餐风露宿的,那岂不又得要去小姐半条命? 「我觉得你家丫头说得对,你觉得呢?」乐正宸始终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他说……丫头? 朱延舞一愣,随即释然。 本就没打算要瞒他多久,男扮女装只不过是让两人在一开始比较容易亲近罢了,如今这么快便被识破,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没必要惊慌失措。 「公子既已知我是女儿身,就不怕因此沾染麻烦?」她眼眸沉定,却慧黠如星。 「在下敢赌姑娘不是胡乱攀扯之流,山中只有我们三人,若都守口如瓶,在下岂有麻烦可沾?」 意思就是,如果有毁她名节一事传出去,那也绝对是她和她家丫头的杰作,目的就是要胡乱攀扯他。 朱延舞扯了扯唇,「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公子了。」 乐正宸温柔一笑,再次转过身蹲下来,蓝月忙上前把她家小姐扶上他的背,他的背上一沉,还有软软温温的触感。 他背着她起身缓步走下山,丫头蓝月在后头跟着,很快天就黑了,可眼前这位就算前方一片黑,似乎也可以轻易辨识出正确的路,连她们这对常常上山熟门熟路的主仆都感到不可思议。 第七章[05.29] 夜里的山林益发冷凉,但枕靠在他宽大的背上,朱延舞的确觉得身子温暖了些,一开始还因为这样被他背着,胸口磨蹭着他的背而有些尴尬,所以不敢将身体完全贴靠上去,但时间一长她便有些疲倦,不知何时竟在他宽大温暖的背上沉沉睡去…… 清晨的皇城,笼罩在一股薄雾中,过不了多久,日阳的金光初现,皇城便如撒了金粉般灿亮亮的逼人眼。 右丞中书令秦士廉才刚下朝,便让妹妹敏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暗自请了去乐华宫,才行至宫门前便又有人速速通报,待他踏入宫中,掌事宫女把众人都屏退,敏贵妃开门见山的将昨儿到真国寺礼佛遇全真道长徒弟白筑一事给说了。 秦士廉震惊非常,「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敏贵妃深信不移,「全真道长可是得道高僧,宫里历代妃嫔只要到真国寺都要求见求他指点一二。」 「可这话并不是道长亲口对你说的……」 「此话事关重大,他自然不敢亲口对我说,换作任何人他也都不会说。可他身边的大弟子白筑曾受本宫恩惠,这才趁我上真国寺烧香祈福时偷偷对本宫透露一二,白筑说他偶然听闻有一福禄深厚、大富大贵、天生凤命的女子,今年十八,就在洛州陵城,谁要娶了这女子,就会是未来的皇帝……这些话,若不是听全真道长说过,还能在谁的口中听闻?」 说是这么说,但,秦士廉还是深觉不妥,「此事未经求证,岂能轻信?」 「是不该轻信,但本宫想了一夜,姑且信之又何妨?宸儿已经二十二岁了,早到了成亲的年纪,左右不过是娶个妻子,若真能成事是大好,若不能,也没有损失,不是吗?」敏贵妃说着一顿,「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平王捷足先登,若舒贵妃那儿也得到一样的消息,那就来不及了,毕竟平王长宸儿两岁,皇上本就打算这次召他回京议亲,所以,我们得快……哥哥可懂本宫之意?」 秦士廉轻点了下头,「臣明白,既然娘娘已深思熟虑过了,臣自当把事办成。慕槐刚被陛下亲封洛州司马,近日即将赴任,臣会要他即刻起程,尽快把消息亲传给襄王,娘娘不必烦忧,再者,臣会派人暗中找人调查有此命格之十八岁未婚姑娘,这人既在洛州陵城,刚好就在宸儿及慕槐的眼皮子底下,要找人应该不难。」 敏贵妃笑了笑,终是安了心,「那就交给哥哥了。」 「娘娘放心。臣还有事,先行一步。」秦士廉有礼的一揖,转身离开了。 右丞大人一走,掌事宫女如兰便悄声进来,倒了一杯热茶给敏贵妃,很自然的站在身后替她捏捏肩搥搥背。 「娘娘不必太烦忧,既然我们早一步得知此消息,必然能够取得先机。」 敏贵妃点点头,「只盼这位天生凤命之女,不会是个让宸儿瞧都不愿瞧上一眼的姑娘才好。」 「王爷是个懂事的,相信不管这姑娘长得什么模样,王爷都会将人娶进府的。」 「就怕太难为宸儿。」 关于这凤命天女的长相,实不是她能搭上话的,如兰只好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娘娘昨日才从真国寺烧香祈福回来,又忧思了一夜,奴婢去叫御膳房炖点补气的鸡汤给娘娘喝上几口可好?」 闻言,敏贵妃望着如兰一笑,「就你细心,本宫真没白疼你。记住,近日让人多注意点新来的国师与舒贵妃那头,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要来禀本宫……」 朱延舞醒过来时,冷汗淋漓,已是隔日的午后。 屋里的窗户微微开了个缝,阳光洒落,春风绿影透了进来,对比她在梦里无止尽的下沉与冰冷,这里就好比神仙住的天宫了。 她坐了起来,觉得喉咙乾哑,口乾舌躁,才想张口唤人,却发现自己有点发不出声音,努力想要发出声,那嗓音却比鸭叫还难听。 「小姐你终于醒了!」蓝月一进屋看见她家主子坐起身来,高兴得都要哭了,忙奔上前替她倒水凑近她嘴边,「小姐的喉咙很痛吧?快喝几口水!大夫说小姐淋了雨受了寒,脚又肿了起来,这几日要好好躺在床上休养才行。」 朱延舞听话的把水一口气全给喝了,又跟蓝月要了一杯,喝完才要问她话,蓝月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奴婢知道小姐要问昨晚的事,是襄王亲自送小姐回咱的府。」 朱延舞一听,瞪大了眼,想开口,又听蓝月说—— 「奴婢知道,小姐还要问,为何奴婢要告诉襄王你住在这里?这样他不就知道小姐是县令的女儿吗?是啊,可奴婢没办法,小姐昨晚昏迷不醒又发高热,下了山,奴婢本想叫辆马车自己送小姐回家,可襄王不让啊,非要跟着来,说我们两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在外头多危险,他得亲自看你平安到家才行,奴婢也打不过他,只好让他跟来了…… 「不过小姐放心,襄王没下车,府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马车里还有人,外头黑嘛嘛地,马车里更黑,管家叫婆子上车背小姐,奴婢站里头帮忙扶着小姐,婆子压根儿没注意到里头还藏着人……」蓝月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家主子一眼,「现在该怎么好?小姐?还真如你所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主子现在生病了,也没办法继续往外跑施行她的谋夫大计,又,襄王这么快就发现她家小姐是个姑娘,还是陵城县令的女儿,应该是彻底打乱了主子本来要「徐徐图之」的大计了吧?主子是不是该就此打消念头了? 朱延舞轻轻闭上了眼,轻叹了一口气,用着极乾哑疼痛的嗓子道:「没关系,终归是要知道的,只是比我预想的早了一些时日而已,也未必不是好事。」 该布署的,早在这之前便完成了,现在只等着鱼儿上勾而已…… 其实,她刻意上无迷山假装无意遇见他,或是刻意让人做些他爱吃的糕点,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先会一会他,先对这个男人探个底,如果可以的话,就顺便让他对她增加一点好印象。 虽说她在前世算得上是乐正宸的嫂子,也跟这人或多或少见过几次面,但她却半点不了解此人,在她眼中的他,就跟他给所有外人的印象是一样的,不外乎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是个才子,其他一无所知。 只记得,他在她与平王婚后没多久便与辅国大将军魏堑的独生女魏知岚——那个当时皇子们都争相求娶的香饽饽定了亲。 第八章 当时,京城内外都在盛传,皇帝属意襄王为太子,才会将掌管兵权的辅国大将军的女儿赐婚给襄王…… 是的,他的确是皇帝曾经属意的太子人选,如果没有发生那个意外的话…… 这也是她这一世为何找上他的原因。 平王若从国师那里听见她天生凤命,必定会想尽办法强娶豪夺,前世不就是如此?明明知道她打小便有婚配,却设计了她,让爹不得不把她嫁给他,所以,她非常明白,就算她再怎么防范都不可能阻止得了他的决心,除非她先一步嫁人,而且是嫁一个平王动都不能动的人,否则以平王的性子及他渴望太子之位的贪欲,就算她嫁了人,他也会想办法把她抢过来不可。 襄王,是目前唯一得皇上欢心,可以与平王势均力敌的皇子。 所以,她非得让他娶她不可…… 只有他,可以改变她的命运。 只要乐正宸早平王一步得到她天生凤命的传言,那么,一切都有转机…… 信,他便会二话不说想法子娶了她,她根本不必多费心思。 若不信,她只能再想办法,不管是让他非信不可,或是想方设法硬要赖上他,只要能让他答应娶她,她便会去做,只怕老天爷不给她时间…… 「小姐,奴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蓝月对她之前所做的其他安排一无所知,听不懂她 话中深意也是自然。 朱延舞懒得再解释,便道:「不懂没关系,凡事听我的就好……爹有问起昨儿的事吧?你是怎么答的?」 「除了襄王的部分,其他都如实禀报。」 她欣慰的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是小姐教得好。」蓝月扶着她家主子躺下,「老爷真的很担心小姐,所以这几天小姐还是乖乖待在屋里养着吧,再有下回,老爷铁定第一个把奴婢轰出去……小姐饿了吧?奴婢先去膳房替你拿点热食过来?」 「嗯。」 「吃完东西就要吃药了,这次大夫开的药很苦呢,小姐可要咽下去才好,这样病才会快快好起来,不然想做啥都徒劳。」 「知道了,你都快比我爹还罗嗦了。」朱延舞好笑的闭上眼,准备再眯一会。 只有死过重生的人才会知道,人生有太多不值一提的事,只是开的药苦些,根本不算什么…… 连下几日大雨,今儿终于放晴。 洛州刺史府位于洛州陵城,虽不属州中大县,却是洛州中最精华之地,刺史的工作本就是监察地方官员,把刺史府设在居中的位置自然是极适当的,不只他前往各县方便,洛州各县令大小官员要来拜见议事也方便。 今日,刺史府迎来新任洛州司马,司马乃刺史之辅臣,可以说是闲官,若是旁人被调来倒也没什么,意外赴任的竟然是当今中书令右丞秦士廉的儿子,也是乐正宸的表哥,秦慕槐。 秦慕槐,二十三岁,武状元出身,高大健硕,身手矫健,人长得俊朗,明明是个良才,父亲还是右丞,前几年却四处游山玩水没个正职,如今回京还只能拣个六品司马官来当,要是旁人早就怨天怨地,偏他日子过得照样舒心,每天有酒有肉就开怀,完全没什么雄心壮志。 至少外人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乐正宸不算是外人。 说到底,两个人还可以说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再加上是表哥表弟的关系,情分自然是不同一般。 难得放晴,春娇百艳的,乐正宸今儿就选在刺史府后院的花园里赏花品茗,秦慕槐一踏进园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襄王表弟果然是懂享受的,连跑到洛州当刺史都可以把府邸弄成这般文人雅致。 亭台楼阁偎着湖,春风轻送,花香怡人,坐在楼阁中人更是像幅画中谪仙,很自然的融入眼前的美景之中,举手投足都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若他是个女人,铁定也会爱上这位玉树临风宛若仙人的才子表弟。 只可惜—— 他看他是幅画,表弟看他却像根草…… 「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乐正宸一见面就丢了一句话给他。 身为皇子,到各州当刺史州牧都护等都是历练,除了监督地方官,还可以为皇帝实地体察民情,可一般臣子却不同,何况是身世显赫的臣子,到州郡当个司马闲职,还不如在宫里当个二等三等侍卫呢,至少可以常伴君王左右,越级说话,没事还可以对朝政插上话,更易被皇帝看见而亲自提拔。 大家都知道司马是个闲差,说难听点根本是刺史的保镳,堂堂一个武壮元,究竟是怎么混才可以混得这么差? 闻言,秦慕槐大笑两声,完全听明白这位表弟的嫌弃之意,可他要是在乎这些,早就被大家的口水给淹死了,岂能活到现在? 他提着手上自个带来的好酒晃了晃,道:「表哥我自然是来这里陪表弟的,我们很久没见了吧?废话不多说,先喝壶好酒才是正事。」 乐正宸温温地扫了他一眼,「大白天喝酒,传回皇城,连我都要被你所累。」没说好,没说不好,那就是……好? 秦慕槐叫一旁的奴婢拿上杯子后,伸手挥退了旁人,他亲自替两人斟了酒,连喝两杯润润喉。 乐正宸没像他牛饮,只是浅尝慢品,秦慕槐果然懂酒,带来的酒当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好酒,却被他给糟蹋了!想着,脑海中竟浮现了一个女扮男装的身影……那日在山上,她也是糟蹋了一壶好花茶来着。 数日过去,不知她风寒可好了? 如果好了,她不该派人上门跟他道声谢吗?还是,她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他是她父亲大人的长官?不知他是洛州刺史?不知他是当今七皇子襄王? 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也没见过她,她对他一无所知也说得过去。 但,他已来洛州九个多月,顶着七皇子襄王的名号,老实说,他又不是很相信她堂堂一个县令之女真的认不出他来…… 如此这般,他对她自然产生了一些疑虑…… 「想什么?」秦慕槐伸出手在乐正宸面前挥了挥,「魂还在吗?」 乐正宸终是将视线落在他脸上,神色讪讪,「你应该有话想跟我说吧,才会带着酒上门来,说吧。」 秦慕槐摸摸鼻子,「你总料事如神。」 乐正宸笑了笑,「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你太容易把心事写在脸上。」 第九章 「那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吗?」 啧,还真当他是神棍了? 「不说的话就滚!」 「别别别,这可是姑母交代的事呢,你敢不听,我可不敢不如实传达。」说着,秦慕槐还轻咳了两声,好像这话有多么难开口似的。 一听是母妃交代的事,乐正宸正色问道:「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是朝中发生了大事,是你将有大事发生。」 「我?」 「可不是!你听我说……」秦慕槐压低了嗓音,凑上前去,道:「姑母前阵子上真国寺烧香祈福偶遇了全真道长的大弟子白筑,这白筑偷偷跟姑母说,有一个大富大贵、天生凤命命格的女子,今年十八,就生在这洛州精华之地,姑母要你想办法把人速速找出来,快快娶了人家,那么你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和皇帝……」 「你信这种命定神鬼之说?」乐正宸打断他,双眸凌厉的看着他。 秦慕槐无奈的看他一眼,忙把一张俊脸给缩回来,「你别瞪着我,我是负责传话,这信不信由你,娶不娶也由你,总之,我话是带到了,噢,差点忘了一句,平王不久后就要选妃了,姑母说,你切莫让平王捷足先登了才好!还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懂吗?」 乐正宸嗤了一声,「只不过是寺庙道长的一个徒弟说的话,母妃就当真了?这也未免可笑。」 「那个道长是全真道长,不是一般的道长,你该知道他观天象定命数的功力无人能及,而这白筑成天跟上跟下的,铁定是听见了什么才会这么对姑母说,姑母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是让你娶一个妻子罢了,就算是假,你也没损失,那如果是真呢?那你就赚大了……」 「那不如你娶?」乐正宸眯起眼,「既然娶天生凤命之人就可以成为太子当上皇帝,那你娶了一样也可以,你说是吧?」 嗄?秦慕槐一愣,瞪大了眼看着他,「那怎么成?天生豆.豆.小-说提供凤命也要娶她的人有那种格局才能相辅相成啊!我又不是皇子,就算娶了人家又能如何?难不成你叫我叛乱犯上?真是!说这什么浑话呢!」 说着,他气呼呼地喝了一大口酒,啐道:「你耍我呢!」 乐正宸洒然一笑,「我没耍你!这女子既是天生凤命,表大富大贵之局,你娶了人家,就算当不了太子皇上,也能位及丞相,如舅父一般,可不是?」 咦?他怎么没想到? 被这么一点拨,秦慕槐一愣,倒是觉得有点道理,缓缓地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灌进喉咙,辣啊!畅快!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娶啰?」若真是这样,他还真可以考虑一下。 「我没说。」 「那你什么意思?」说了一大堆诱惑人心的话,完全不知道是何居心! 乐正痕挑了挑眉,「我会找人查一查真国寺的白筑,看他近月来曾经跟谁私下碰过面,同时,我们也顺便把这个天生凤命之女找出来……别傻的被人下了套才好。」 「如果是真的,然后呢?」 「高兴我就娶,不高兴我就不娶。」 啧,说得还真是任性又好听! 「你是怕对方是个丑八怪会污了你的眼吧?」秦慕槐用鼻子哼了一声。 从小到大,他这位表弟就是爱美的东西,不过,他爱的美不是虚浮的表象,而是实质的内涵,至于女人,肯定也是不能外表太丑的,如果每天对着都要吃不下饭,对于他这位尊贵优雅如仙人般的表弟,也是亵渎了。 乐正宸淡笑不语,举杯相陪。 这日,秦慕槐醉倒在刺史府,在刺史府上睡了一夜方才离开。 【第三章 情人湖畔的邀约】 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朱延舞的风寒也算好了七八分,恰巧今日阳光正好,白云一朵朵地挂在清澈的蓝天上,这天空说有多美就有多美。 都说天蓝成这样又美成这样,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本不信,但今日她眼皮跳得厉害,总觉有事要发生,让她莫名不安起来。 距离前世,她第一次与平王相遇的时间,已剩不到一个月,若襄王再不找她,她可能还得另寻他法…… 照理说,真国寺那头的消息应该传到襄王耳里了,可过去了这么些天,襄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不合常理。 以敏贵妃企盼自己亲生的儿子可以当上太子的那份渴求,再加上襄王本身绝不是甘于平凡之流,说什么,他在听闻消息之后也定会把她这个「天生凤命」之人给找出来,不管他是信或是不信。 「小姐,老爷来看你了。」蓝月边说边打开门领着县太爷进屋,刚好看见她家小姐开着窗子在吹风,急得她忙上前把窗子给关起来。「小姐,你怎么又贪凉了?你的风寒刚要好转呢,又病了怎么办?」 朱延舞看见自家爹进门,笑弯了眼,不理蓝月的喳呼,上前便亲昵的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爹,你怎么今儿一大早就过来?」 朱仲伸手捏了捏爱女的鼻头,「这连着几日忙着帮下头的人清查陵城县的户籍,都快折腾死你爹了,好不容易今天可以休息,自然是先来看看你了,怎么样?听说好多了?脚呢?能走了?」 「自然能走了。」朱延舞在她爹面前拉着裙摆像只蝶儿般的转了一圈,「都能跳舞给爹看了。」 朱仲忙担心的伸手按住她,不让她再乱动,「别逞强,小心落下病根。」 「好,女儿乖,就陪爹坐着就好。」朱延舞笑了笑,拉着朱仲坐在桌前,「蓝月,爹最爱的茶点呢?」 「奴婢去厨子那头拿?」 「去吧。」 朱仲见蓝月被支开,又见爱女亲自替他倒了杯一早温好的花茶,笑着接过了,「你想问什么?」 真是知女莫若父。 朱延舞笑咪咪,「哪有想问什么,不就爹最近老忙什么查户籍的事……往年户部要县府查户籍不都是一到三月的事?怎么现在都四月了,还在搞这个?」 「你倒是个精的,连往年户部何时查籍你都知道!」朱仲有点意外爱女还会关心起他县里的工作,甚是安慰,笑了笑道:「这次不是户部要查的,好像是上头要找什么人,只要是洛州境内今年刚好十八岁的姑娘都要上报,幸好往年这入户团貌工作都是实打实地,现在只要把数据找出来上报就可以了……不过这是秘密,你可不准对外说去。」 第十章 朱延舞美丽的眼睛眨啊眨地,听说是秘密,说话的嗓音也跟着压低了几分,还把小脸儿凑上前去,「真的假的?这怎么搞得像选妃似的,找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啊,爹爹,你女儿我刚好也是十八岁的洛州姑娘啊,这可怎么好?」 虽说是玩笑话,这回朱仲却笑不出来,静静地看着自家女儿半晌,虽说在家养病未施脂粉,一身简单的黄花缎子加件薄纱,衣着普通,未戴珠坠,但眼前年方十八的女儿依然青春灿烂,美丽动人。 没想到,爱女一下便长那么大了,就算是他朱仲从来未对当年那算命师大富大贵天生凤命之说有过贪欲,甚至刻意避之,但既是天定,或许当真难逃这定数? 「真要是选妃,你愿意吗?」终究,他还是问出了口。 从接获刺史大人襄王的私令开始,朱仲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找一个今年十八的陵城县姑娘,而且是秘密进行,说什么都很难不启人疑窦。虽然他没多问,但却不能不多想,尤其,他的爱女也是其中一。 他虽不想蹚皇家这浑水,可别人若硬要他蹚,那么,他也得先有个准备才好。 闻言,朱延舞一愕,愣愣地望向朱仲,「爹,怎么突然这么问?」 「别管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只要回答爹,如果真是皇子选妃,你愿意吗?」朱仲直勾勾地望着她。 朱延舞看着他,眨眨眼,「爹,我记得你说过女儿打小已有婚配,不是吗?」 虽然她知道,这个婚配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也不可能再出现…… 但以现在这个时间点,她爹不知道啊,这一世的其他人也都不会知道,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婚配对象还是个很好用的挡箭牌。 「是,爹是说过,可十几年了……」 「爹愿意让女儿去选妃?」 「如果你愿意的话,爹自然不会阻挡你。」虽说对外他老拿女儿打小定下的婚约当挡箭牌,但相对于女儿的意愿及幸福,那只可能永远都无法被履行的婚约根本不重要。朱延舞眼眶一红,「真的吗?爹?」 「自然是真的。」朱仲笑了笑,「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是啊,她的爹,永远把她放在他生命中的第一位。 为了她,他连自己想娶的女人都不敢娶回家,直到她嫁了人…… 多好的爹爹啊。 这一世,她只希望爹可以安享天年,不必再为她忧心挂怀,想到前世爹可能因她的死而伤心欲绝,她就难受的忍不住想上前抱抱他。 她想,也真抱住了她爹,就像以前小娃儿那样撒娇似的偎在他怀里。 「爹,别为女儿担心了,女儿这辈子定会替自己觅个好郎君,放心吧。」 「说什么呢,你要替自己觅郎君?」朱仲哈哈大笑,伸手捏捏她的脸,「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你这丫头还真是不懂得害臊!」 「害臊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还是能穿?」 「不能吃不能穿,但这是全天下的姑娘都该有的,听过欲语还休吗?要懂得害臊的姑娘才能展现出那种美态……」 「爹,你是不是想娘了?」朱延舞鼻子有点酸酸的,眼睛也是,「要不爹赶紧在女儿嫁出去前替女儿娶个后娘吧?反正女儿已经过了可以被乖乖虐待的年纪,娶个后娘来,至少有人服侍爹,也可以陪伴爹,好不?」 她娘早逝,爹要不是怕家里再多个人恐怕要生疏了她,早就再娶妻生子了,至少在前世,她爹一直是到她嫁人过后才有了继室,若不是为了她,能为谁呢?那继室可是默默待在爹身边守着十来年,鼎鼎大名的金陵客栈老板娘呢,老板娘貌美能干却早年便守了寡,跟爹一样,算是惺惺相惜,彼此照应出来的情感。 朱仲瞪了女儿一眼,「又在胡说八道了!」 「女儿没胡说啊,女儿听说那金陵客栈的老板娘貌美如花……」 朱仲一诧,心虚的咳了两声,「你……怎么知道金陵客栈……」 他和金陵客栈老板娘的私交,他可从来未对人提起过,更别提是自家女儿了,怎么爱女话题一转便转到这上头了?也真巧,巧到他都不得不怀疑爱女是否早就知道他们之间那些理不清说不明的事。 见老爹脸都要红起来似的,朱延舞只好眨眨眼,装傻。「爹,金陵客栈在陵城那么有名,女儿都去吃过很多次饭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女儿是说啊……这客栈老板娘美丽,个性又爽快,女儿觉得不错,要不女儿去帮你去跟人家提亲?」 咳—— 这会,朱仲可不是轻咳两下,而是着实被呛到了。 只见他边咳边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爹要去衙门了,你多休息,别乱跑,想吃什么就叫厨子替你做去。」 交代完,这位县令大人跑得比飞还快的离开了女儿住的院落,未料,脚才迈出院落的拱门,却和一个匆匆往此处直奔来的小厮立马撞成一团—— 这一撞,朱仲被撞倒在地,头昏眼花,伸手抚着眼角处,那里传来一阵麻。 「对不住,老爷,您没被我撞伤吧?」小厮吴记一见自己撞到的竟是他家县老爷,赶忙上前搀扶起他,又忙着鞠躬道歉,「都怪小的走路没看路,老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朱仲不介意的挥挥手,「我也没看路,不怪你,不过,你这么匆匆忙忙的往大小姐这头奔是干什么来着?找我吗?」 小厮吴记啊一声,看着他,欲言又止,「这……不是的,老爷……」 「不是?」 「小的找……大小姐……」 朱仲眉挑得老高,一名小厮这样匆匆忙忙的奔进来找他那十八岁的女儿究竟是为何?这丫头不会是在外面闯祸了吧? 「你为什么找大小姐?」 被县太爷这严肃的一瞪,吴记的舌头差点紧张到打结,「回老爷的话,小的那个……是受人之托……」 眼神闪烁,语焉不详,肯定有鬼。 「受谁之托?」 「小的……」 看他如此吞吐的模样,朱仲还真是越看越可疑。 「有什么话是可以对小姐说但是不能对我说的?还不从实招来!」县太爷的威仪一摆,就算没有声如洪钟,也是很吓人的。 「老爷子恕罪!是驿站的来人要传话给小姐!」受不住威吓,这头立马给招了。 第十一章[06.02] 驿站?驿站是提供传递军事情报之人食宿及换马的场所,来往京城的官员也常常会公器私用到驿站白吃白住,所以,驿站同时也是一个情报所,有心人常常可以在此收集到重要情报,如果可买通驿站之人,或多或少都可藉此通路,迅速的传递消息或得到情报。 朱仲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家爱女究竟在外头干了什么事?竟有驿站之人会传消息给她这样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驿站的人叫你来传什么话?」 「这……」小厮头垂得低低的,刚刚要他传话的人可是千交代万交代,此事只能对大小姐一个人说,可县老爷是他家老爷啊,他能不说吗?就在他快招架不住时,竟听见有一天籁之声从大门边传了过来—— 「爹!你怎么还没走啊?」朱延舞蹦蹦跳跳的从自己院落里跑出来,「东西忘了拿吧?女儿亲自替你送出来了。」 说着,她身子往那小厮面前一站,把外袍递给朱仲,也顺势挡住了朱仲的视线。 她一只小手背在身后拼命朝吴记挥啊挥地,很清楚是要他赶快滚去躲起来,幸好这吴记算机灵,又是个短小精干的,一个低伏便从旁处窜了出去,待朱仲反应过来要寻人时已不见人影,只能对着女儿吹胡子瞪眼。 「女儿啊……」 「是,爹。」 朱仲看着她,两道浓眉都要扭曲成一团,「你没事瞒爹吧?」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说什么都不是,毕竟重生为人,她知道的比她爹爹可多太多,很多事她只能自己做,也只能瞒着爹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小手扯上了朱仲的袖摆摇了摇,甜甜一笑,「爹,您是延舞这辈子唯一的亲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女儿都会死命保护爹爹不受伤害的,您一定要相信女儿。」 说什么呢?真是! 朱仲伸手捏了捏女儿娇俏的鼻子,「要说保护,也是爹保护你,哪有你保护爹的道理?傻丫头!」 朱延舞眼眶一红,张臂抱住了他,「是,爹,您定要护女儿一生一世,女儿也会护爹一生一世。」 啧。朱仲笑了。 不管女儿说的是胡话还是大话,总归听了心上也是舒爽,都说生女儿无用,长大了就是别人的,可他却爱极了这女儿,拥有她,他那余存未了的生命基本上就算满足了。 躲在一旁偷偷瞧着这头的小厮,忍不住摸摸鼻子,真心觉得这朱大小姐真是太会哄县老爷了,三言两语加个抱抱就让英明神武的县老爷忘记要追问下去…… 要是县老爷知道驿站那头要他转告的话是什么,恐怕都要晕过去,却被大小姐这么好生哄着,然后挥挥衣袖走人了…… 「吴记,你可以出来了!」朱延舞一改方才面对她家爹的笑颜,见到那名小厮从院落拱门内小心翼翼探了出来,娇柔的脸庞微凝着,「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吗?瞧你急慌慌的样子,还给我爹撞上了。」 「是出事了……有人要我传口信给你,真国寺的白筑被他师父全真道长给重罚,说是闭门修炼一年不准出关……那人说白筑交代,要小姐你倍加小心珍重,不必担心他,担心你自己就好……」 这么说,是事情暴露了? 襄王行事谨慎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此人会从京城里顺藤摸瓜到洛州陵城来……他的疑心病是有没有必要这么重啊? 她费尽心思辗转的传递消息,只是希望这人可以早平王一步得知她乃天生凤命一事,如果他还有点野心,必定也会想要把她娶进门。 只要早平王一步…… 就只要早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她的命运和他的都会不同。 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以为这男人会跟平王一样,一听见她天生凤命便会想方设法娶到她…… 为什么不?不管那天生凤命的传言是不是真的,所有的人都会先宁可相信它是真的,不是吗? 偏偏,这男人就是不信鬼神不信命,更不可能会信她吧? 唉。朱延舞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痛得紧,不只头疼,她的眼皮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跳,跳得她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大小姐,你还好吧?」小厮很是担忧的看着她。 「死不了……」 「嗄?」这是很惨的意思吧?小厮摸摸头,「那要不要去禀老爷……」 小孩子惹事,总是要大人出面的。 朱延舞瞪了过去,「你敢说一个字,此生就不必再见我了。」 「是……」吴记头低了下去,闭上嘴。可过不了半会,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摸向了衣服内袋,「那个……大小姐……刚刚有人要我传信给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纸条递给她。 朱延舞狐疑的接过,打开,只看上头寥寥数语—— 戍正之时,情人湖畔亭,不见不散。 ——七爷。 七爷?是乐正宸?他竟对她自称七爷? 之前在那无迷山相遇,两人都未曾报上名号身分,前阵子他亲送她回府自然是知道她的身分,可他对她来说应该还是陌生人,他却对她自称七爷?是认定她见信便必知他是谁…… 该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朱延舞一张小脸都白了。 「就驿站的人来之前……那人太急,我便把这事给忘了……」 此时,蓝月端着茶点从另一头回廊走了过来,见自家小姐一脸苍白如雪,小脚儿一踩便小跑步奔了过来,一双美丽的圆润大眼瞪着吴记—— 「你这浑小子,怎么惹大小姐生气啦?」 「我没有!」 「怎么就没有了?你看看大小姐的脸都成什么样子了?」 吴记一听,惶惶然抬头往朱延舞脸上看去,朱延舞冷凝着眼慢悠悠地瞪了回去,吴记见了肩膀缩了缩,再次低下头。 蓝月看看吴记又看看她家小姐,实在不明白他们现在究竟在上演那一出。 「小姐,你没事吧?」难得看到她家小姐端着一张冷脸,还一脸的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严重或是难以解决的大事,这让她也跟着担心起来。 朱延舞朝蓝月走去,伸手拿起盘子上的茶点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咬着,此时,就算是天上美味入了口,恐怕也是一点味道也没有了吧? 岂会无事? 事情可大了…… 第十二章[06.05] 襄王来信说要单独见她,时间就在今晚,约的还是陵城顶有名气的情人湖畔,光想,她的脸就绿了! 他选在夜晚湖畔相见,意欲何为? 是要她?还是要除她? 戌正之时,情人湖畔。 杨柳依依,月光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两三艘精雕细琢的画舫轻轻地在湖面晃动着,各据一方,看似不相干扰,可某艘画舫内的丝竹乐声借着湖水传递而来,还是听得人心悠悠荡荡地。 朱延舞依约一人独自前来,但蓝月和吴记就在湖边的茶楼里等着,她千交代万交代,若亥初之时她尚未回来再去寻她,蓝月死活不肯,要不是她拿出主子的威权压她一头,那丫头恐怕说什么都要跟上来。 四月的湖畔夜晚,凉风徐徐,比她所以为的清冷,约她的人迟迟未到,朱延舞不时地在湖畔前方不远处的亭子里来回走动,一身淡紫的轻纱罗裙在风中轻扬,她摩搓着小手放在嘴边呵气,想驱赶一些凉意。 此时,本就距离这座亭子最近的一艘画舫靠上了岸,激得湖畔的水一荡,朱延舞闻声望了过去,见船上竟有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对她招手,正是约她到此处却迟迟未现身的乐正宸。 这人,竟一直在那画舫上? 是在船上看她冷得跳来跳去看过瘾了才愿意出现见她吗? 「朱延舞,上船来!」乐正宸微扬了嗓唤她。 上船?朱延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湖畔旁边的亭子已经是她可以忍受的极限,再靠近湖一丁点她都不愿意,何况还上船? 她永远忘不了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是被人家扔进湖底淹死的!这会儿既然得已重生,她根本能离湖边能多远就多远!何况是这种大到无边无际的大湖!她光看着就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了。 想着,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 乐正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自然是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尽眼底,见她不知为何一直往后退似乎没打算要上船来,再见她一个转身提裙打算离开,他厉眸一眯,纵身提气之间一个起落回旋,便把朱延舞搂抱在怀带上了船—— 「啊!」朱延舞惊叫着,落地的甲板摇摇晃晃,她吓得不自主地伸手紧紧圈住他的腰,整张小脸都埋进他胸前。 死之前的窒息感在此刻不断的涌上心口,她觉得自己开始不能呼吸了,张口不住地吸着气,胸闷得发慌,像被压了一颗巨石,又痛又难受…… 乐正宸不明所以,本来以为她只是因为突然被他凌空抓到船上来一时惊吓才死命抱住他,没想到她上了船落了地却依然始终不放手,反而越抓越紧。 「喂,你可以松开手了。」乐正宸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拨开,发现她的手冻得像冰一样,低头瞧她,又见她清丽的小脸上柳眉紧蹙,额头还不住地冒出汗珠,不禁皱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怕水……不敢坐船……」朱延舞还是紧紧抱着他,细细小小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我害怕……」 似乎是第一次,这女子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示弱,娇弱无比的模样甚是楚楚可怜,连那日她病了昏昏沉沉在他背上时,这模样都未曾有过。 她应该没有说谎,毕竟她的害怕与恐惧都彻彻底底反应在她的眉眼之间及身体反应上,让人很难忽略。 乐正宸看着她,本来凌厉的眉宇化了些,蓦地想起派人查过她的事件中,此女上月不小心落入湖中差点死去,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看来,她之所以如此害怕乘船又怕水,是因此事之故。 是他忽略了…… 可,他为何要在意? 就是个为了攀龙附凤兵行险着,满肚子心机坏水的女人罢了!怪他眼瞎,识人不明,以为是宝玉,原来是块刻意包装过的朽木!他为何要在意她的害怕与恐惧?心疼她的柔弱与无助? 想着,乐正宸的黑眸一沉,方才想起今晚约她出来的真正目的…… 此刻,紧紧抱着、偎着乐正宸的朱延舞,娇柔的身子还隐隐颤抖着。 因为害怕,她顾不了什么男女大防,下意识便是要紧紧抱住这根大海中的浮木,死都不放手。 湖畔的夜清冷,她的身子软软地暖暖地偎着他,还把他抱得那么紧,淡淡的女子馨香沁入鼻尖,饶是从不沉迷女色的乐正宸,竟也情思蠢动。 眸一沉,乐正宸将画舫的门给一脚踢开,把朱延舞一个揽腰抱起带进了画舫内,在她还搞不清楚他想对她做什么之前,便把她放上画舫内的软卧,庞大的身躯朝她压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朱延舞伸手抵住了他压下来的胸膛,对他这突来之举感到莫名的心慌意乱。 乐正宸轻挑地笑了,对她此刻慌乱不安的模样感到挺满意,「你不是害怕吗?本王来安慰你。」 说着,他倾下身便要吻她—— 气息甫近,他的唇都尚未擦上她的,便被她张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该死!乐正宸吃痛地眯了眼。 「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这种安慰!」她冷冷地瞪着他被她咬破的唇,双手推拒着他,这男人却根本闻风不动。 被咬了,这男人没生气,只是挑着一道俊眉很无辜的看着她,「那你刚刚死命抱着本王是为何?」 「那是因为我害怕……」 「所以本王决定要好好安慰你,哪里错了?」 这男人的嘴里明明说着让人生气又无赖的话,俊美脸庞下的那双星眸却是流光华采,闪烁动人,她竟有刹那间被他唇边那抹笑给迷惑了。 真是枉她重生再世为人…… 又不是未尝过情滋味的生涩少女,竟还被这男人的皮相所惑…… 朱延舞心虚又气闷,冷笑讥讽道:「想不到,原来襄王也是趁人之危的好色之徒!」 好色之徒?这四个字竟然被人用在他身上?倒是新鲜得很! 「那你是什么?」乐正宸依然微笑的看着她,修长好看的长指轻轻落下,拂上她软嫩雪白的颊畔,那舒服又舒心的触感,让他本是逗弄的手更加流连忘返,游移到她纤细的颈间,又滑到她敏感的锁骨。 v第十三章[06.08]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着,感觉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朱延舞瞪着他咬住唇,为自己竟受这男子的挑逗而情生意动感到不安与羞愧。 不该的!就算这世她才十八!可是前世的她可是嫁过人行过周公之礼的妇人!岂如此容易被撩拨动情?可偏偏就是这样!她像是第一次初恋的女子般,光是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就眩了目…… 【第四章 大胆求嫁】 疯了!她铁定是着了什么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乐正宸的唇又是一勾,「你千方百计接近本王不就是为了成为本王的女人吗?现在又何须故作姿态?你想当本王的女人,本王现在就给你机会,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一个眨眼及犹豫,这个机会可能就会溜走了,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是应该好好把握住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在尚未摸清对方究竟查到了什么的状况之下,朱延舞决定装傻到底,总比自己笨笨的招了强。「我何时千方百计接近你了?第一次在无迷山见到你,是你不请自坐,喝我的茶吃我的点心,第二次见面也是你开口主动相约不见不散,连你背我下山也是自愿,我究竟做了什么?」 这么说,她还真是无辜啊! 也是,他的确是蠢,才会被她治水一说给吸引了去,又再被她一桌子可口的甜点给朦了理智…… 但,难不成错在他吗? 乐正宸食指扣住了她的下巴,温柔一笑,「你究竟做了什么?要我告诉你吗?」 她昂起了美丽的下巴,「还请赐教!」 啧,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女子! 「你认识真国寺的白筑吧?」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不想错过。「是你要他在我母妃上佛寺进香礼佛时,故意假藉全真道长之意,说你是天生凤命大富大贵之女,我说错了吗?」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是认识白筑,但你所言之事我并不知情。」 乐正宸冷哼了一声,「你不知情?白筑一个修道之人,会没事乱嚼舌根,说你是天生凤命大富大贵之人?若不是要帮你攀龙附凤,他图什么?」 「在这事上他的确没什么可图的!又为何要帮我?」 「帮了你,若事成,你自然可以让他得以图点什么,若说你不知情,他还真没理由相帮,莫名的还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这种事谁傻得去做?」 「我真不知情!」 「是吗?」乐正宸的眸光一闪,轻笑的点了点头,「好吧,若这事与你无关,那就与另一个人有关了……」 朱延舞一愣,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也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干什么事?自然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大人们才会如此心机深沉,铺下这层层罗网来引本王上勾——」 「不关我爹的事!」她蓦地开口打断他。想到他可能把罪名安在她爹头上,朱延舞 便一阵惊慌,「是我!是我教白筑帮我传的话!这一切都跟我爹无关!你不要乱冤枉好人!」 乐正宸轻哼了一声,「你小小年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怎么就认识那远在京城真国寺的白筑了?」 「白筑小时候被父母丢弃,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被全真道长给收为徒弟,我自然认识他,也因为这份恩情,所以我才请他帮我这个忙,这样行了吗?」 「所以,你这是认罪了?承认自己满肚子心机坏水,明知道藉由白筑之口说出来的话会误导我母妃信以为真,以为是道长之言,还故意为之啰?」 朱延舞看着他,抿了抿唇,「小女子何罪之有?」 啧,没想到她倒是一副坦荡模样! 乐正宸挑了挑眉,「你无罪?」 「是,小女子无罪!小女子天生凤命大富大贵的命格是一出生时便被有名的算命仙给批下的,并没有欺骗王爷之意!王爷自可派人去查!更可以找一个王爷信任的人拿小女子的八字去批!看小女子是不是做了假!小女子让白筑刻意转告给敏贵妃,只是让敏贵妃可以早一步知道这个讯息,要怎么做、想怎么做都是敏贵妃和王爷自己决定的,小女子根本干涉不了,也决定不了,既然如此,小女子何罪之有?」 说得……有理呵。 太有理了…… 有理到让他这个堂堂襄王爷都有点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明明居心叵测,却又无辜万分。 「说到底,你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当本王的女人。」乐正宸轻舔了一下方才被她狠咬一口渗出血的唇,「又何必故作姿态拒绝本王?」 朱延舞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小女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当王爷的女人,而是为了嫁给王爷,名媒正娶,为妻不为妾,更不可能轻易便把自己送给王爷。」 闻言,乐正宸笑了,「好大的口气啊,朱延舞,你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竟想当我的王妃?」 「小女子的命格,是后位。」她静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他道:「王爷娶了我,可以成为太子,可以登基为王,这样,王爷也不愿意?」 她说话的嗓音很轻很柔,伴着另一个画舫里传来的丝竹乐音,和着湖水拍打在船身的水流声,浅浅地荡进他心底。 后位呵…… 大言不惭的女人!究竟是谁借了她胆子,让她敢在他面前如此出言无状? 她能为后,娶她之人自然就是天子之命。 多大的诱惑!又是多大的谎言!这女子似是对自己的天生凤命深信不移,望着他的眼神清澈而笃定,彷佛只要他信了她,一切都能如她所想,随她所愿。 他喜欢她的自信与淡定,就算她之前的心机布局及谎言一一被拆穿,她似乎也毫不畏惧,只有在他提到她爹的时候,才能看见她眼中的一丝担忧挂怀。 一个芳龄才十八的女子,能有多大的野心?怕她的野心与自信全都是她那个爹养出来的吧?否则这天生凤命的命格既是出生便让人给批好,她一个小娃又岂能知道?还如此信以为真,深信不移?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如此用尽心机,连远在京城的真国寺道长都被她给算计了进来…… 「朱延舞,本王还当真不信你爹是无辜的。」乐正宸撇唇一笑,翻身而起。 v第十四章[06.11]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不再被他压在身下的朱延舞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延舞蓦地起身,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王爷不信我?」 「我为何要信一个费尽心机只为坐上皇后之位的无知女子?何况,还是一个打小便有了婚配的女子!」他想甩开她的手,却被一脸苍白的她紧扯住不放。 也是,她怕乘船,又怕水,是他硬把她带上船,此刻她死命抓住他也是正常,至少没像方才一把抱住他已是万幸。 「王爷,小女子说的都是真的!」朱延舞说着跪了下来,「小女子求的只是名媒正娶嫁给王爷,不求王爷的爱,也不贪王爷的情,要的只是一个名分而已,一个可以保女子一世平安的名分而已!这对王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爷以后要喜欢谁要纳谁,小女子都不会有意见,难道这样,王爷还是不愿娶小女子吗?就因为小女子只是小小县令之女?王爷的眼界与容人之量就只有这般而已?」 她对他无欲无求?只为一个名分?因为她想当皇后,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真是该死的让人不悦。 「是又如何?」乐正宸还是未动气的一笑,「本王不想娶就不娶,难不成你还能逼本王娶你不成?」 她若能逼他,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就是因为他不是一般人,所以她用美色不成,用心机也不成,连精心布的局也给他无情的揭了,半点不留余地,她还能如何? 「小女子就真的如此不入王爷的眼?」她自认姿色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是清丽怡人,家世上虽不算是名门闺秀,却也是举止得宜,进退有度,前世位及皇后,也未曾真正被人诟病过什么……终是,不算太差的吧? 「我的确不喜欢你。」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心机深沉野心又大的女人?不,那可不是他乐正宸的品味。 朱延舞幽幽地望着他。就算一开始就知道,要这男人答应娶她并不是太容易,但真的从这男人口中听见他不喜欢她这样的话,她的心还是隐隐疼痛了一下。 前世,平王不爱她,却娶了她,只因她天生凤命。 这一世,难不成她还企求可以得到爱情?未免痴人说梦。 只要,她可以改变前世的命运一生安稳,便也足够了…… 不喜欢也罢,不爱她也罢,只要他答应娶她,她就算是赢了这一局。是吧? 短暂的沉默,乐正宸看见了这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彷佛那份脆弱不曾在她的眼底出现过,望着他的双眸中带着一份坚定与高傲。 「王爷不喜欢小女子没关系,只要明白娶了小女子,可以让王爷您得偿所愿,入主东宫,这便足矣。」 乐正宸的黑眸闪了闪,很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挺喜欢她面对他时的这份自信与坦然,虽然她的这份自信着实可笑得紧。 「你的八字我会让人去查去批,若有一字谎言,你和你爹就等着入狱吧!」 「若小女子句句属实呢?」 「那本王就不究你蓄意谋划之罪。」 「所以,就算小女子所言为真,王爷还是不愿意娶小女子,是吗?」 这女人,还真是每一句都不离其宗呵! 「你是不是真忘了自己已许过婚了?朱延舞?」 「小女子自然没忘,但元凯哥哥已经死了……我是说他应该已经死了!虽然我和爹都不愿意承认,但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难不成王爷要小女子傻傻的等一个可能早就死去的人吗?」 死了? 乐正宸一怔,目光淡淡地落在朱延舞的脸上,那张期盼的望着他的容颜,清丽脱俗,他还记得她笑起来,眉眼都像在飞的模样,也记得她和她家丫头说起治水一事时的有理有据,聪慧非常…… 可她设计他母妃是真,打算引他入瓮也是真,一个已经有婚约的女子,竟敢放肆到这种程度?就算他真的对她是有那么一丁点欣赏与在意,也没到想要把这种女子娶进门的程度。 只是,她若真天生凤命,他就真的半点不动心吗? 「为何是本王?东旭王朝的皇子这么多……」 「因为小女子喜欢王爷。」朱延舞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小女子就是喜欢王爷,众皇子中,小女子唯一想嫁的就只有王爷你一人。」 嗄?乐正宸不期然听到此女丝毫不加避讳的示爱,心扑通一跳,一张俊脸彷佛怎么摆都不对劲。 他轻咳了一声,端正凝肃的看着她,「刚刚不是还喊着说不求本王的情和爱,只要一个名分而已吗?如今又胡口乱说你喜欢本王?」 「小女子的确喜欢王爷,可王爷却不喜欢小女子,所以小女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待在王爷身边一辈子,所以这两句话并不冲突。」 「你……这女子,当真是半点矜持都不懂!」 朱延舞仰首望着他,「小女子若懂矜持,王爷就会答应娶我吗?」 「当然不是。」 「那小女子要矜持何用?」 何用?矜持是拿来用的吗?乐正宸无言的瞪着她。 洛州,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精致的雕花门外,新生的花苞在横斜过来的枝桠上冒了出来,细细的雨丝落在那粉粉嫩嫩的花苞上,日日看着便让人有了莫名的期待,企盼着哪一日它转眼之间便冒出一朵美丽的花来。 「又下雨了。」上门到刺史府找茶喝的秦慕槐突然来这么一句。 乐正宸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洛州几个县城呈上来的各地雨水及农作状况,听到表哥提到雨,微愣了一下却没停下手边的动作。 「这雨,今儿可不比昨日和前日,打到脸上都会痛呢。」秦慕槐又说了一句。边说边喝了一口茶。 「你很闲的话可以多到县城里走动走动,帮圣上体察一下各地的风土民情,民生疾苦,不要一口茶一口雨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我们洛州的特产。」 秦慕槐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刺史大人,你该不会真听不懂下官我在说什么吧?身为洛州最高行政长官,竟让一个小小女子每天跪在刺史府门外,日晒雨淋,刺史大人有多爱民如子,相信很快就会传到京城的皇帝那去了,你还想不想飞黄腾达了啊?等有 心人行文参本告你一状,说你虐待地方官县令的女儿等等,姑姑在京里就得替你这个不孝子忙死,还得花上不少银子替你去封那些御史大人及谏官们的嘴……」 「你还真看不起我们东旭王朝的谏官啊,竟然想用银子给打发了。」乐正宸凉凉地打断他一串话。 v第十五章[06.15] 秦慕槐瞪着他,「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就算用了点心思想嫁你又是多么罪大恶极?她又没说谎!她的的确确就是天生凤命,命格奇贵,这不是你亲耳听见你自个找来的算命先生说的吗?你倒底是想怎么惩罚人家才高兴?我听说那姑娘前阵子才落水差点死了,身子骨差得很呢,她若再跪下去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 「本王又没叫她跪。」 嗄?「你说什么?」 乐正宸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是她自己每天都要抽几个时辰跑来这里跪一跪,干本王何事?」 不会吧? 「不是你让她跪?那她跪在那里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求你原谅吗?」 「既然她没说谎,本王说过不追究。」他可不是说话不算话之人。 「那她这是?」 乐正宸轻哼了一声,「她求本王娶她,本王不愿而已。」 秦慕槐一听,下巴差点掉下来,「你说真的说假的?你的意思是这姑娘几天来一直跪在这里是为了跟你……求婚?」 「嗯。」 真是听不下去了! 秦慕槐茶盏一放,桌子一拍,骂道:「你到底算不算男人啊?竟让一个小姑娘跪在院子里跟你求婚?你不愿娶是不?那本公子来娶!」 闻言,乐正宸的眉头一抽,「你?」 「怎么?不行?反正你又不愿意娶人家小姑娘,还不让别人娶吗?」说着,秦慕槐站起身便要往外走,「本公子好歹也是当今中书令右丞相的儿子,洛州司马虽称不上大官,但本公子相貌堂堂,文武双全,很多姑娘都很爱呢。我现在就出去叫她嫁我,你可不要后悔,悔了我也不会把她让给你!真是,有你那么糟蹋一个姑娘家的吗?她真是眼瞎了才会选择你这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王爷!」 说着,秦大公子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刺史府够大,一进又一进,远远地,他就看见朱延舞身边一个丫头也没有,孤伶伶地一个人跪在刺史府大门刚进来的那个院子里。 肯定是欺上瞒下偷偷跑来这儿跪的,最近各县都在忙农活,刺史府门前人少车马稀,更何况她还刻意跪在院内,看起来倒不是想要把事闹大或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意思,所以,还当真如那小子所说,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求那小子娶她?这事恐怕连她亲爹都不知道吧?若朱县令知道了,恐怕早就前来跪着求那小子恕罪了。 跟徐总管要了一把伞,秦慕槐快步走了过去,一手把伞撑在朱延舞的头上,另一只手则拉她起身—— 「别跪了,早知道你跪在这里是为了求婚,本公子早把你带回家了,你想嫁人是吧?本公子娶你!就算不能让你当皇后,但本公子保证疼惜你一辈子,绝不纳妾,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女人。」 朱延舞眨眨眼,满脸的雨珠滴下来,映着她那双眼似是泪汪汪地,看起来可怜兮兮又动人万分。 「你说什么?」她有点呆住了。连腿疼都忘了。 「我说我娶你!」饶是他乃大剌剌汉子一枚,被她这双翦水秋瞳瞬也不瞬地看着,也是会脸红的,忍不住粗声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有耳疾听不见我刚刚说的话吧?」她怎么可能没听见? 就是听得一清二楚了,才想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一个男子会对她说出如此动人的情话,她好感动,感动到眼眶都红了。 秦慕槐,敏贵妃的兄长,右丞秦世廉的独生子,前世因为平王成了太子,后又登基为皇帝,秦氏一族几乎没有好下场…… 但,此时非彼时,如果襄王坚决不愿娶她,或者,嫁给秦慕槐也是个选项?她若成了他的妻,平王再怎么霸道狂妄,也暂时动不了丞相的儿子,明目张胆去抢丞相儿子的妻子吧? 可,若她嫁的不是皇子之一,她天生凤命的格局就算再好,也无法为后,无权无势,谁又会是下一任太子?下一任皇帝?她是否可以真的改变自己的命运和秦氏一族的命运?如果平王依然登基为皇帝,那她嫁给秦慕槐也只不过是晚一点死罢了。 她虽感动,却不能妄动,只能幽幽地望着眼前情意真挚的大男人,良久未语。 「你不愿意?」再怎么脸皮厚,方才说出那样求娶的情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也是很窘的好吗? 「我……」朱延舞还没来得及说话,纤细的手腕突地被一只大手给扣住,扣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知何时已走近他们身边的乐正宸。 她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乐正宸也看着她。 「她说她只喜欢我一人,只想嫁给本王,这样一个心中只有别的男人的女人你也要娶?」 雨越下越大了,这男人却连伞都忘了撑,一双黑眸闪着劈啪响的火光,一般人看不出来,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秦慕槐却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此刻眼底的那簇火苗代表着什么。 啧,他这叫什么?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不许别人来抢!人家抢走了,他就会全身不舒坦的……劣根性! 秦慕槐瞪着他,朱延舞也瞪着他,手被他扣得发疼,痛得都要哭出来。 「怎么?难道你之前说你只喜欢本王的话都是假的?」乐正宸看着她笑,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无。 她泪眼汪汪的瞅着他,不想叫疼,「是真是假重要吗?反正你也不领情。」 「本王领不领情是本王的事,但本王可不允许你嘴里说喜欢着本王,转过头又三心二意的想嫁给本王的表哥。」也不知哪来一股气,乐正宸就是满心不悦,「若是这般水性杨花说变就变,本王更不能让你嫁过来祸害本王的兄长。」 什么?朱延舞怔怔地看着他。 他,还真是讨厌她呵,是有多讨厌才可以轻易出言伤害她诋毁她?她却自取其辱的跪在刺史府好几天,期盼这样的男人可以原谅她之前的意图,看见她的诚意?她真是疯魔了!蠢呆了! 朱延舞咬着唇,狠狠甩开他的手,一句话未语地站起来转身就走,大雨滂沱,天雨路滑,她娇小的身子还因走得太急太乱,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一下。 「你真是太过分了!大家都说襄王温文儒雅尊贵迷人,你却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不娶就直接说一声,何必找一堆借口羞辱她!」 v第十六章[06.20] 秦慕槐说着,想追上前去递伞,乐正宸却伸手扯住了他—— 「干么?」 「伞给我。」他朝他伸出手。 「我为什么要给你伞?」 是啊,为什么?他跟他要伞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真想追上前去帮她挡雨吗?他为自己这莫名的念头感到可笑不已。 乐正宸闷闷地看着他,缓缓地收回要伞的那只尊贵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就算替她撑一路伞,她也不会嫁给你。」 「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说罢,秦慕槐追了上去,伞没递给她,倒是一路替她撑着伞、挡着雨。 那画面……竟是莫名的碍眼。 乐正宸站在大雨里,静静地看着远去的两人身影,直到徐总管拖着老态龙钟的身子拿伞奔来替他挡了雨,这才惊诧自己竟然一直杵在滂沱大雨中而不自觉。 「王爷,您全身都湿了,进屋换件衣裳吧,最近多雨又潮湿,可别着了风寒才好。」徐总管忍不住叨念了句。 是啊,可别着了风寒才好……乐正宸默默地在心里念着。 三天来,她日日跑来跪在刺史府门外,本就尚未完全痊愈的身子不知撑不撑得住,她却硬要来跪…… 究竟,她是有多么喜欢他才可如此执着呢? 还是,她压根儿不是喜欢他,而是想藉由他坐上皇后之位?为名为利而不是为他? 是,乐正宸很纠结,不想被她所利用,也不愿被她所算计,如果此女天生凤命的讯息不是由她所布局传达给他的,他会如母妃所愿二话不说的娶了她,但如今,他就是不想轻易的遂她所愿,允她所求,因为那代表他入了她的瓮,进了她的局。 可,推开她就是他真心想要的吗? 如果是,那方才那个画面就不会如此碍他眼了吧? 「徐总管,如果有一件东西我不想要,却也不想让别人拿去,那是为何?」 徐总管一愣,有点惶恐堂堂襄王竟会问他这种老奴意见,不由慎之更慎,「呃……王爷是当真不想要这东西吗?还是因为碍于种种原因不愿意要?」 「有什么差别吗?」 「这自然是不同,若真不想要,又不想让别人拥有,那就是一种占有欲,因为曾经属于自己,所以不喜有人触碰,这样其实是在乎的,只是自己不知情……若王爷真想要却说不想要……」 「又如何?」 徐总管斟酌了一下便道:「那恐怕是真喜欢了,因为害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干脆便说不想要了,免得失望,免得受伤,说到底,只是因为没有自信可以真正或一直拥有它……」 是吗?是这样吗? 他……喜欢她? 乐正宸的黑眸始终深沉,转身回屋去。 一整夜的大雨扰得他整夜未眠。 那女人的脸,也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了一夜。 皇城内的夜,月色隐晦,星辰乍亮。 一处极隐密的花园角落,头和身子都罩着帽子外袍的舒贵妃由一名宫女陪伴,静静地等待东旭王朝新任国师赵全的到来。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名僧人疾步而来,正是国师赵全,见到舒贵妃,他躬身行礼,舒贵妃也朝他一幅。 「国师……」 「贵妃毋须多言,就是此女。」赵全递了一张纸条给舒贵妃,「此女生在洛州陵城,为县令朱仲之女,那日贫道刚好路过洛州,朱县令和他的女儿都在那艘新船上赏春,陡地莫名天色剧变,一阵古怪大风突如其来把此女吹落湖中,朱县令派人捞了好久才找到她,因气息全无,众大夫束手无策,都说此女已无生还可能,谁知却奇迹似的活了过来。」 「国师是说……」舒贵妃不是很确定的看着眼前这位来自异域的国师赵全。如今,他虽是僧人打扮,却掩盖不了这人曾经的俊逸风华。 赵全刻意忽略舒贵妃定在他脸上的目光,淡道:「就是此女,此女福禄深厚,大富大贵,天生凤命。凤命已出,东宫即变,舒贵妃,只要平王可以娶到此女当正妃,记住,是正妃,则东宫之位非他莫属。」 舒贵妃一听喜不自胜,「国师此话当真?」 娶一个县令之女当正妃无疑是失了身分,但,若国师所言为真,那娶一个县令之女又如何?就算这个女人只是平民之女也是无谓。 「贫道从无戏言。」赵全微微一笑,「不过,听说此女打小便订了婚,要想名正言顺把人娶进门,可得花点心思……」 「本宫明白,谢谢国师提点。」 「贫道能帮的也只有这个了,算是谢过当年令尊大人出行塞外时,对贫道曾有过的救命之恩。」 赵全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此债两清,从此互不亏欠,自然也不会针对众皇子东宫竞逐之事再出手相帮。 舒贵妃听得明白,苦苦一笑,欠了欠身,「国师莫出此言,父亲当年救国师一命并没有图什么,本宫也会记下此次国师提点之恩。」 「舒贵妃有礼了。」赵全躬身一福,转身离开,一个拐弯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跟来的宫女不悦的走上前,「娘娘,这国师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再插手我们后宫的事了?」 「嗯。」舒贵妃轻应着,望着那花园的尽头,竟是久久移不开目光。 宫女努了努鼻子,「咱家老爷的救命之恩,还真是不值钱啊。就随便塞给娘娘一个消息,便抵了他那条命了?」 舒贵妃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伸手捏紧了手上的纸条,「不懂就不要胡说。这消息可是比那千金万金还重呢。走吧,回宫去,明儿一早就把平王给唤到宫里来,就说本宫想他了,让他进宫请安。」 「是,娘娘。」 平王乐正勋常年驻守西部为西部都护府都督,高大健壮,肤色较其他常年在宫中的皇子们黝黑一些,却不减半分他的武将帅气。 要不是去年太子逼宫叛变,他这位几乎快被皇上遗忘的皇子恐怕都没机会回京了,更别提立下护驾之功,转眼间成了最大功臣。 说到这,那护国大将军墨东也是个倒霉的,明明调兵遣将运筹帷幄之人是他,竟一个不小心死在一支毒箭上,就算有万世功名也只留一抷黄土,幸而那位将军夫人也是深情之人,放着京城里的大将军府不住,倒是经年守在墨东大将军陵墓旁、皇帝亲赐的宅院里,默默地陪伴着她死去的夫君,众人每提及此事,总是唏嘘不已。 v第十七章[06.24] 「儿子参见母妃。」乐正勋一进舒贵妃宫内便对母亲行大礼,单膝着地跪安。 舒贵妃心疼的赶紧上前把儿子扶起来,「又不是很久不见了,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像是母妃多老似的。」 乐正勋哈哈大笑,「母妃可是后宫最顶尖的美人呢,那里沾得了一个老字?」 「就你嘴甜。来人,把平王爱吃的点心都给呈上来,堵堵他的嘴。」 太监宫女闻言低笑,还真把乐正勋爱吃的甜点瓜枣全给送上桌了,这一大早地,还真是想撑死他。 「看来母妃今日有很多话想跟儿子说。」乐正勋笑着伸手取了一颗枣子咬了一口,「母妃赶紧说吧,一大早便把孩儿叫进宫来,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 「的确是天大的事,事关你的终身大事。」舒贵妃试探性的问道:「你年已二十四,早该娶妻了,你父皇近日就在母妃耳边叨念此事呢,说想把御史大夫的女儿齐若雨指给你,你自个儿可有什么想法?」 「孩儿常年在外,京里的女子不识半个,怎么会有什么想法?」就算勉强认识几个,那也是儿时印象了,当时年纪小,对女子根本没有过心思。 「那很好……」 乐正勋好笑的看了一眼他母妃如释重负的神情,「是母妃有想法了吧?您就直接告诉孩儿,孩儿照办就是。」 「当真?不管对方是啥模样?是啥身分?你都不在乎?」都怪她昨日一个高兴就完全忘了问国师那姑娘究竟长得是圆是扁,此刻心里还真没一个底。 闻言,乐正勋一愣,「母妃,您这话问的真是让儿子惶恐万分啊,您该不会打算要儿子娶一个像猪一样肥一样丑的姑娘吧?」 舒贵妃瞪了儿子一眼,「就算这姑娘真的长得又丑又肥,你也定要把人给我娶回来好好供着,有了江山,要什么美人没有?」 这话,说得极是有理。 有了江山,何愁没有美人? 父皇后宫里的妃嫔们,一个比一个还要出众,可不是? 但,哪来的江山? 「母妃……」 舒贵妃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她的掌心微微出汗,从昨儿见完国师到现在一直没缓下来,「你听母妃说……」 「儿子听着呢,母妃您别紧张。」每当母妃这样握着他的手,掌心都在冒汗时,就代表着事关紧要。 「好好好,母妃不紧张,只是想好好告诉你……现在出现了一个可以助你顺利入主东宫的女人,不管怎么样,你都得把她名媒正娶回来,当你的平王妃……」 【第五章 赏花宴难逃一劫】 朱延舞闭着眼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接连几日跪在刺史府淋了雨,昨儿晚上回府后便开始发起高热,今儿爹便找了大夫进府瞧她,蓝月一天要熬三次乌嘛嘛的药给她吃,吃了便想睡,根本是睡了一天,整个昏沉沉地,半夜里反而睡不着了。 蓝月守了她一天一夜,她硬逼她去睡了,她又不喜其他的丫鬟在身边待着,反扰她清眠,便全赶到外头东边的厢房里候命,如今房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 重生后的身子,当真不太受用,淋点雨就染风寒,一染豆.豆.小-说提供风寒就发高热,口干舌躁,身子又重又沉,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了,如果可以,她是不是干脆一直病到她与平王相遇的那一天?或更久?若是如此,平王会不会干脆派人将她扛回府直接入洞房? 唉,距离平王与她相遇的那个日子,已屈指可数。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一切计划却都失了控,讯息提早传达了,却收到反效果,襄王不信天命,不愿娶她,还似乎很讨厌她…… 该如何是好呢? 如果没办法让襄王娶她,改变他和她的命运,那她至少得不让平王有机会娶到她,先拖上一阵也好,若真不成,她或许真会考虑秦慕槐的提议…… 至少在秦家覆灭之前还有几年,可以为她争取比较多的时间…… 说到底,她是不甘心,当她重生后第一个想到可以帮她改变命运的人便是襄王乐正宸,除了因为他最靠近她所以是最容易接近的皇子,前世他又差一点就成了太子这个因素,是个在各方面都和平王势均力敌之人,还有另一个最大的原因…… 她想报复。 就算这一世的他们都还跟她无冤无仇,也还没做出罪大恶极之事,可她不甘心呵,她渴求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也想藉此改变他们的命运,亲眼看见他们在这一世得到应有的报应与惩罚…… 要达到这个目的,她就必须站得比他们更高,权力更大。 要达到这个目的,她就必须藉助襄王的地位,助他成为太子,登基为皇。 她贪心了吧?上天赐予她重生的机会已是疼惜,她却要得太多,所以襄王拒绝了她,也是天命。 也或许,她太自以为是了,才会以为自己可以算计襄王这个男人,或者说,他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精明深沉又自傲自负,所以才没将计就计娶了她这个天生凤命之女。 唉。朱延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却听见风吹动了烛火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声音很小很小,要不是夜深人静,朱延舞又一直醒着,这细微的声音她不可能听见。 只是……哪来的风? 蓝月在她睡前把每一扇窗子都关上了,就是怕她再受到一点寒气…… 想着,朱延舞蓦地睁开了眼—— 一双温润黑眸正定定的落在她脸上,而且靠得好近好近…… 「你……」竟是乐正宸?他怎么会三更半夜的出现在她房里? 他陡地见她张开眼似乎微微一诧,很快又泰然自若了,「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身为黄花大闺女,此时应该要大叫的,身为一个想要求人家娶自己的女人,此时更是要大叫的,这一叫,他便坐实了败坏她名节之罪,非逼得他娶她不可了。 可朱延舞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知所以。 下一瞬间,一只温热大掌抚上了她冒着细汗的额头,就像他平日就惯极了这么做似的,朱延舞更加的不知所以了。 「还发着热呢,果真又受了寒,你的身子一直都那么差吗?」乐正宸轻声地问着,目光淡而柔。 她是在作梦吗? 因为太想嫁给这男人,所以睁着眼在作梦吗?这男人何时对她这么温柔又关怀了?还大半夜的探进她房里? v第十八章[06.30] 是了,铁定是梦,就算不是梦,也是因为高热不退所产生的幻影。 想着,朱延舞闭上眼,决定要赶快睡着,免得作这些乱七八糟的梦。 「你在生我的气吗?所以不理我?」 快睡快睡,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替你带了药,你服下,明儿起来就会舒服多了。」 朱延舞伸手把被子拉高盖住了头脸,不愿再产生幻听。 这可能是乐正宸生平第一次这样彻头彻尾的被人家晾在一旁,可笑的是晾他的人竟然是前几天还跪在院子里求他娶她的女人。 本该拂袖而去的,可他却起身替她倒了一杯水再次坐回床边,拉下她的被子伸手扶起她,她软软热热的身子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始终傻愣愣地看着他。 「把药吃了再睡。」说着,乐正宸把一颗黑丸子送进她嘴里,又喂了她一口水,「这药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药,一会儿你就舒服了。」 吃完药,他扶她躺下,正要走,朱延舞抓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现在是在梦里,但既然梦里的你对我这么好,那就再陪我一下吧……等我梦醒了你再走。」 梦吗?这丫头竟以为她在作梦吗?乐正宸温柔的笑了。 「深夜里留一个男人在房里,你就不怕?」 「在梦里,有何可怕?何况你又不可怕……」她喃喃地道,还想多说几句,浓重的睡意顿时袭来,竟是挡也挡不住。 「好好睡吧。」他替她盖好被子,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轻轻地抽了回来。 起身,乐正宸如来时无声无息,踏着月色翩然而去。 隔日,朱延舞醒来时已是正中午,明明睡得好沉好沉,沉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可当她真的清醒过来时,竟发现自己精神气爽,全身舒畅,前两日的一身病气像是不曾有过一般。 蓝月见状自然欣喜,边替她换被褥边道:「大夫明明说要高热个三天才会舒缓下来,没想到小姐折腾了一天便大好,不只大好,还像没生过病似的……这大夫的药未免也太神奇,下次谁病了我定要推这个神医给瞧病……」 朱延舞静静地站在窗边,想起了昨夜那似梦非梦的…… 「蓝月。」 「是,小姐?」 「有没有听见昨儿半夜守门的丫头说起……瞧见什么人来过?」蓝月一愣,诧道:「小姐,这大半夜地,谁会来啊?你别吓奴婢了……是否小姐看见了什么……奴婢们没看见的?」 朱延舞轻笑出声,没答话,仰头闭上眼迎着日阳。 午后阳光温暖,晒着舒服,就像在梦中,那只落在她额间的大手。 昨夜,他真的来过吗? 还是真的就只是一场梦呢? 因着近来连下大雨,乐正宸往南亲自微服走访了一下嵘江附近的城镇,除了代皇帝巡视是否有未上报或新的灾情之外,也顺便检视嵘江诸县的堤防修筑进度如何,回到洛州已是十天后的事了。 打从表哥秦慕槐来洛州赴任司马后,乐正宸多了许多可以明察暗访的时间,暂时离开岗位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洛州毕竟离京城不算远,勉强算是在天子脚下,这么多年来也是富庶民安。 昨晚半夜归来,难得睡一好觉,本想休息一日再问事,秦司马已经迫不及待来敲他房门,他刚起床在喂鸟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离开十来日,连他房里养着的鸟看起来都有点清减了。 房门被推开,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进来看见他在喂鸟,很自然地接手他手中的饲料帮他喂起鸟来。 「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一大早就起来喂鸟。」这段日子,这两只鸟可都是他秦司马亲自喂的,只是常常有一餐没一餐就是,毕竟不是养在他房里的,会忘很正常。 乐正宸好笑的看着他,「你一大早跑来敲我房门,不会是爱上我养的鸟了吧?像是怕喂鸟的工作被人抢走似的。」 「这两只鸟瘦骨嶙峋,我爱它们做什么?」嫌归嫌,一只大手还是忍不住去摸摸小鸟的头。 果真,做什么事都不能养成习惯,一旦养成习惯,要改就难。 「不就是被你养瘦的?」 「大人冤枉,大人你跑到不见人影,把诸多公务都交给小的,它们能活到现在,小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嘴里笑嚷着说冤枉,秦慕槐的眼底却闪过一抹心虚。好吧,算他对不起这双鸟,毕竟也是生命,让它们饿一顿吃一顿的也是不太好。 「我不在洛州的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吧?」这一问,算是例行公事。 「还真出大事了。」嘴里说是大事,可抚在那双鸟上的手还是轻柔,哪里像是那个平日大剌剌的武状元。 乐正宸挑了挑眉,「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天没塌地也没陷,只不过是你四哥要在舒贵妃娘家高氏位于洛州的行馆办赏花宴,时间就在三天后。」 乐正宸微微一愣,「赏花宴?」 「是啊。」秦慕槐喂完鸟走了过来,「那日你一走,本司马就接到消息,你四哥私下放话下去,凡县令以上官员家,今年刚好十八的女子都必须赴宴,一个都不许落下。」 今年十八的女子…… 还选在洛州办赏花宴…… 这也未免太巧了! 乐正宸蹙眉,抿唇不语。 秦慕槐看了乐正宸一眼,「巧吧?听姑母的线报说前阵子某天夜里,舒贵妃私会了国师,隔日又召了平王晋见,后来便有了这场赏花宴,美其名为赏花宴,邀请的却都是洛州城内今年十八的女子,京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们都议论纷纷呢,大家都知道平王这赏花之意不在花,可为何要办在洛州呢?」 难不成,当朝国师对舒贵妃预言了什么?若非如此,放着京里的名门闺秀不选,刻意跑来洛州做什么? 所谓的国师,恐怕都是神棍吧?唯恐天下不乱,后宫不乱…… v第十九章[07.03] 乐正宸淡淡地笑了,「那丫头会参加吧?」 「若平王要办的是选妃,这丫头婚配过了的自然可以找借口不参加,可平王办的可是赏花宴呢,她能不参加吗?朱仲是陵城县令,高氏行馆就在陵城地界上,朱仲唯一的女儿今年又刚好十八岁,想躲都躲不掉,又不是不想要脑袋了,谁敢得罪当今正受荣宠的四皇子,就算病到起不来也要拖着病去。」 乐正宸眉一挑,「她的病还没好吗?」 这不可能……药,可是他亲自喂她吃下去的。 「我有说她病了吗?不会我说了一串话,你只听到最后面那句吧?」秦慕槐古怪的看他一眼,「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之前生病了?」 「不是淋了雨吗?猜的。」 「还真会猜,她在你离开洛州那日前似乎病得不轻,听说大夫说得拖上一阵子才会好的,没想到隔没两日就见她活蹦乱跳了,还真有点古怪。」看来这丫头天生凤命是真的,差点死了都可以活过来,说是病得不轻,这睡上一晚也好了。 乐正宸眯了眯眼,「你对那丫头还真上心,对她的一切还真是了如指掌。」 秦慕槐轻咳了两声,「不过就是朱仲大人跟本官闲聊时多说了几句,哪来上不上心的,总之,那丫头铁定得参加平王的赏花宴,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乐正宸点点头,「这绝佳攀龙附凤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他从来就没真信过她说众皇子里她只喜欢他一个的那套说词,与其说她只喜欢他,还不如说众皇子中她最容易接近及遇见的也只有他,毕竟他俩同在陵城县,她爹来刺史府也跟走自家厨房差不多。如今,另一个大好机会来了,她岂会错过? 与其在他面前又跪又苦苦哀求而求不得,只要是脑袋没坏的,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应该都会把念头转到平王身上。 想到此,胸口又闷了起来。 近来,他这胸口闷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而且出现频繁。 秦慕槐真快受不了他,「我刚刚那串话是这个意思吗?」 「对我来说是这个意思。」 「你对她有偏见。」 乐正宸不否认,又是一笑,「老实说,我挺拭目以待,想看看她会如何掌握这次的良机……你不期待吗?」 「那丫头不像你说的那种人。」秦慕槐忍不住帮了腔,「那日送她回府,她亲口对我说她只想嫁给你一人。」 「是吗?」乐正宸的黑眸一闪,心头竟是没来由一喜,胸闷的感觉突然之间消淡了些,「那刚好,让我好好藉此机会瞧瞧这丫头对我是否真那么心诚意切。」 还瞧?敌人都已兵临城下了。 秦慕槐抚额,觉得他这个表弟当真是耐性无人能敌。 「姑母说,那事得快点定下。」不管怎样,话还是要传到。 「不急。」 啧,他这头半点不急,姑母和爹可都要急死了,都说他这个当表哥的办事不力,他连自己曾经想娶那丫头的话都不敢说出来,就怕被姑母和自家的爹给打死。 「你倒真是淡定,若你四哥真的娶了朱延舞,这太子之位于你恐怕要终生无缘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不担心。」 咦?「喂,你这小子——」 「本王从来就不信什么天命之说,神鬼之言,很多时候信了做了,也只不过安定旁人的心罢了,可不是安本王自己的心。」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真的有点笨,竟越听越不明白。 「静观其变吧。」 很多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很多决定也是,时候到了,结果自然便会浮现出来。 四月二十八日,洛州陵县高氏行馆赏花宴。 前世,朱延舞与平王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今天,地点就在舒贵妃娘家高氏在洛州的行馆,这座行馆占地宽广,一进又一进的主楼还不算什么,每进东西横跨出去的院落才是一奇景,弯弯绕绕地让人无法一眼看到尽头。 绿树成荫的碧绿大湖,假山处处唯妙唯肖,亭台楼阁精雕细琢,就算一年里高家有人来住的时间前后算算也不过数月,却是每一处都不马虎,尤其季已入春,百花齐放,可谓遍地花香。 前世,她就是在这天不小心掉入湖中为平王出手相救,他亲自英雄救美跳入湖中将她救起,还一路抱着一身湿透的她回房让人替她换上衣衫,当时她的心一直怦怦跳着,不知是突然落水被吓的?还是因为被高大英武的平王一路抱在怀中给羞的? 前世,她的确是喜欢过平王的,她对这个对她英雄救美的男人有很多的憧憬与期待,因此,当平王府以当日落湖相救之举唯恐损了她名节之由速速派人来提亲时,她可以说是兴奋而雀跃的。 就算当时爹爹百般不愿,都说皇门深似海,要不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抱过,他是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但至少这男人,在成为太子之前的那些短暂时日里,待她也算好的,直到他成为太子娶了侧妃——御史大夫的女儿齐若雨。 当时,她以为自己只是失了宠,她的丈夫喜新厌旧,后来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平王喜欢的女子就是齐若雨,在这个赏花宴上,平王对从京城赶来洛州参加赏花宴的齐若雨一见钟情,却还是因为国师的预言而设计娶了她,自此却对不可得之齐若雨难以忘怀。 得知此事后,她伤心失意了好一阵子,因为她喜欢的丈夫其实并不喜欢她,这让她难过许久,但这些都不打紧,当时她想她既已是太子妃,以后可能是皇后,那么,她的丈夫以后还可能喜欢上无数个女人,一个齐若雨又算得了什么呢? 却未料,这男人竟然可以为了让齐若雨当上皇后,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设计暗害她,最后让她沉入湖中再也醒不过来…… 她曾经爱过那男人呵。 死前浮现的却只剩那男人无情的眼神和那女人恶毒的笑语。 那份伤心欲绝的痛,此刻想起都觉得又沉又闷。 朱延舞想着,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辛辣的滋味烧灼着喉咙又煨烫她的胃,雪白的小脸也浮上一抹嫣红。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该来,但她不能连累爹爹,若平王势在必得,她无论用任何理由不出席,他都会想尽其他办法迫她不得不嫁,既是如此,她还不如在熟悉的前世场景里遇见他,背水一战…… 朱延舞的视线移到那湖面上的九曲桥,前世,她就是在那座桥上被人撞了一下掉入湖中的…… 她不上桥就没事了? v第二十章[07.07] 可避开这一段,不代表她就避得开平王的纠缠。但无论如何她终得一试,毕竟在这一世,她很清楚对方今日设赏花宴的目的,是为了让已有婚约的她失了名节,不得不毁了婚约嫁给他…… 若真避不了,她也顾不得报复这档事了,退而求其次只能先求自保…… 前世的她是一点防心也没有才如此容易被设计入了瓮,还傻傻的爱慕起他的英雄救美,可这一世,是绝不能够再重蹈覆辙了。 蓝月立在一旁小小声地道:「小姐,你已经喝三杯酒了,可不能再喝了。」 「哦?三杯了吗?那是不能再喝了。」都怪她想起前世便郁闷无比,面对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与人事,她真是感慨万千,酒都浇不了她的愁。 说起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人事场景,朱延舞不由得环视了园子一圈,下意识地在找寻某人的身影。 前世的赏花宴,襄王是否出席了呢?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他在前世就根本没出席这场赏花宴?还是当时的她根本没注意到他?还着实想不起来。 打从半月前离开刺史府邸,她便没再见过乐正宸,当时的他对她如此厌恶,让她竟有些无法面对,就算想要利用这男人翻转命运,也得这男人心甘情愿,他既看不上她的美色与命格,又厌恶她的设计与欺瞒,就连她的苦肉计也无用武之地,她还能如何? 而且听爹爹说,乐正宸这阵子把公务转给司马代劳,已许久不见他踪影,直到前日才回到洛州。 今日,他会来吗? 不想了…… 想到那男人,她的思绪又变得一团乱。 来也好不来也好,终究,自己的命运还是得靠自己。 此时,陡地听见平王的手下二代平王上前邀请各家小姐上九曲桥观景,一时之间,坐落在四处的各方风景都流动了起来。 「小姐,我们也去桥上看看吧?这九曲桥盖得真是漂亮,就是桥身有点低,风若大一点,人一个站不稳或是头晕一下,不小心可能就要掉进水里了……」说着,蓝月突然想到两个月前小姐落水一事顿觉不妥,连眼皮子也在此刻跳了起来,「算了,我们还是待在这里赏花就好,小姐你说是吧?」 「本小姐本就没打算要上桥。」朱延舞拿帕子捂嘴,故意轻咳了两声,「桥上风大,我身子可受不住。」 蓝月见到主子咳嗽,赶紧替她倒了杯热茶递上,「小姐别喝酒了,喝点茶吧。这舒贵妃娘家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听说都是送进宫里给皇上贵妃喝的好茶呢,小姐试试。」 「好。」朱延舞笑着接过喝了一小口,朝蓝月点点头,「果真是好茶,你也喝点吧,免得回去跟我叨念没机会喝上一口好茶。」 既然主子亲允,蓝月喜孜孜地便替自己也倒了一杯低头悄悄喝上。 朱延舞见状一笑,转头望向众家小姐们都缓缓往九曲桥上而去,其中,齐若雨一身粉色衣衫果真特别娇艳动人。 「那粉色衣衫穿在齐若雨身上真不错。」十八岁的齐若雨,的确明眸皓齿、甜美可人,难怪前世平王对她一见倾心。 这样一个芳华尽胜的女子,谁能看出她竟有一副毒蝎心肠?要不是自己亲眼看见是这个女人让人丢她入湖,或许连她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看似端庄大方美丽自若的齐若雨,竟会有如此歹毒之心。 前世,若没有国师的预言,没有她的介入,或许,平王和齐若雨可以当一对恩爱到老的夫妻?或许,齐若雨这个女人会永远甜美可人,而不是变成一个毒妇? 朱延舞苦笑了,是喝了点酒所以分外惆怅吗?她恨这些人都来不及了,竟然还同情起这个女人来?她可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蓝月闻言嘟起了嘴,「还说呢,那粉红色的衣服本来是平王赏小姐你的,你却偏偏把它换给齐大小姐,瞧小姐你这身乌漆抹黑的深蓝,哪有一个十八姑娘一朵花的样子?」 前几日,有人送来一车的衣服说要请县老爷帮忙找人分送给这次来参加赏花宴的姑娘,衣服都是一盒盒包装好的,盒子上还有名条,最上头那盒便是给小姐的,谁知她家小姐打开来看了不满意,便私下找机会偷偷跟齐大小姐的盒面换过来,原本粉色那丝衫便落到了齐大小姐手里。 「我像朵花做什么?当根草平王才不会看见我。」 「小姐!你怎么……」蓝月愕然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她家小姐最近一字不提襄王,又答应老爷乖乖来参加赏 花宴,她还以为小姐已经放弃了呢! 「小姐还在想襄王吗?你都偷偷跑去跪好几天了,还说为表诚心不让奴婢跟,又不让奴婢告诉老爷,结果呢?你那天哭着回来……」想到那天她家小姐可怜兮兮的哭着回来,蓝月就满肚子对襄王的怨气。 「本小姐哪有哭?是下大雨被淋了一脸湿好吗?」 「小姐就嘴硬吧!总之,他根本不想娶你,小姐又何必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是啊,小丫头说得句句在理呢。 她会不懂吗?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说了小丫头也不明白! 朱延舞拍拍衣裙起身,「走吧,我们到那头走走。」 她说走就走,蓝月慢半拍才小跑步跟上。 「小姐要去哪里?都说这里的牡丹最漂亮。」 「听说这座园子是有名的大师建的,有机会进来玩当然要走走逛逛,牡丹我都看腻了,还不如逛园子。」 这话,她倒是没胡诌,高氏行馆的园林设计确是一绝,前世她来小住过几回,对这里算是熟门熟路的,就算乱走应该也不会迷路。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坐在那里有点忐忑不安,怕下一刻就要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九曲桥,桥面回折九弯,谓之九曲。 朱延舞远远望去也可以约略看见最前方弯桥上的情景。 朱延舞在环湖小径上慢慢走着,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那道粉红身影,她想亲眼看看究竟是谁在当年把「她」推入湖中…… 是,她是故意把平王赠给自己的粉红衣衫跟齐若雨调换了,既然他们前世如此郎有心妾有意,她也只不过是顺手成全了他们而已,何况,若她猜测的没错,前世,平王便是想藉由粉红衣衫这个醒目特征,找人下手方便些,免得一堆年轻的姑娘一起上了九曲桥,一时难辨下错手,岂非功亏一篑?毕竟,连平王本人在赏花宴之前都还没见过她,也不可能一眼便认出她来…… v第二十一章[07.11] 可是很多事,总是人算不如天算。 乐正勋是个武将出身,风花雪月这些他不懂,就算跟一堆美丽的姑娘在一起赏花,他的心思也绝不是在花上,不管是真花还是这些假花,他办赏花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设计一场众目睽睽之下英雄救美的戏码,和这个天生凤命之女来场「偶然」又「命定」的相遇。 毕竟是有婚约的女子,想要名正言顺的把人家抢过来,还是要用点心思的,除非她心甘情愿嫁给他,否则抬出婚约来他就只能罢手,总不能堂堂王爷却强抢民女…… 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一切听母妃的。 未想,齐若雨却穿着那件他刻意送给朱延舞的粉红衣衫出现在他面前…… 是送衣服的人全都给弄错了对象?明明盒子上都贴了名条!他送出去的衣服没有一件是一模一样的!除了颜色区分,还有素的花的,但不管是什么,粉红色就唯独他送给朱延舞的那一件。 近几年他虽不在京城,但齐若雨是御史大夫齐志远之女,从小到大都在京城走动的他岂会不识?就算这丫头长大了变美了,儿时的轮廓也是还在的。 如今,她穿错了衣衫,那表示她之前喝的酒,吃的菜,也是他本来预计要给朱延舞吃的喝的——那些加了一些会让人微微感到手脚无力及头晕目眩的药粉的食物及水酒。若他不察,接着下去便要全盘皆错…… 他岂可容许这种事发生? 乐正勋抬眸一一扫过在桥上的众女子,她们身上的衣衫都是他让人送的,但那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哪件衣服送给哪位姑娘他也一个都记不起来,当真是越看越懊恼,究竟,是谁把衣服给送错了? 「徐国。」乐正勋低声叫唤。 「属下在。」 「找一个认识朱延舞的人,把这丫头给本王找出来。」 嗄?「朱大小姐不是……」 「那个穿粉色衣衫的不是朱延舞,而是齐若雨。」 闻言,亲卫徐国诧异的抬是陆眸朝粉红色衣衫的姑娘望去,还真是京里的齐若雨姑娘…… 「找人护住她,药效还没那么快发作,只要注意别让她不小心头晕失足自己落下水,然后找个时机点派人送她去休息。」 「是,属下明白。」 「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朱延舞找出来!动作要快!别让那丫头给我跑了!」 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娶她,他可是花了太多时间与心思了,绝不可前功尽弃…… 时间,有点意外的漫长。 前世的她在此时究竟是何时落水?如何落水?记忆里并不是非常的清楚,这可能跟当日的她精神状况有点不佳有关,很多细节都迷迷糊糊,想不太起来,连自己是被设计了这件事,也是在嫁了平王又被冷落许久之后,才在某日无意中从齐若雨口中知晓。 所以她只能等…… 就在朱延舞望着齐若雨那头却始终全无动静,等得有些心焦如焚时,竟听见一名宫中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在桥的后端,也就是她身后不远处大声叫道—— 「哪位是朱县令的千金?舒贵妃有赏!」 闻声,朱延舞惊愕的一愣,感觉像是有人拿一根钉子从她身后插入,让她有瞬间的疼痛及虚软,无力又无助的让她想哭。 前世,没这一段啊。 她若上前应声,身分不就彻底曝光了? 她打小野惯了,爹爹自个儿不爱交际,更不会带她出门交际应酬,娘又死得早,什么名门千金,就算是其他县令的千金她也不识一个,当然别人也大都不识她,可如今…… 该死!她能不应吗? 她若不答,会不会犯欺君之罪? 「小姐,那位公公是在找你吧?刚刚嘴里念的可是小姐的名讳?」蓝月也被吓呆了,愣了一会才拉拉她家小姐的衣袖。 「是。」 「那小姐不快点过去吗?」 「就假装我不在这里,假装没听见就好。」 嗄?这样也行?蓝月怯怯地看着她家小姐,「那可是舒贵妃娘娘的赏,可以不接吗?」 可以吗?朱延舞很想说当然可以。但真的可以吗? 「朱县令的千金没有来赏花宴吗?」 「不会吧,平王的邀约岂敢不从?」 「那人呢?好像没在桥上?偷溜了?那朱县令可要倒霉了……」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管是在桥上观景的,还是在湖畔赏花的。 「因朱县令协办赏花宴有功,舒贵妃特赐其独生女紫晶镯子一只!」太监的声音越扬越高,双目巡着桥上的众千金扫了一圈,「朱大小姐何在?」 真是…… 不管她怎么躲都躲不掉就是了。 朱延舞一个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朝那名公公走去,缓缓地走到那太监前方曲膝跪了下去—— 「臣女朱延舞,谢舒贵妃赏。」 【第六章 落水拒救援】 接过封赏再谢过恩,朱延舞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舒贵妃赏的紫晶镯子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已。 她认识这只紫晶镯子,前世,平王也是把紫晶镯子送给了她,只是不是在此时,而是在他们成亲后,他说,这是他儿时在母妃的珠宝盒里一眼便相中的宝物,因为它会在夜里闪闪发光,很是美丽,他常年在外都一直将它带在身上,看见它,总让他觉得温暖,像是母妃就在他的身边。 朱延舞拿起这紫晶镯子把玩着,用手轻轻地在镯子内侧抚了一圈,摸到了上头刻的字,她低头一瞧,玉宝楼三个字便刻于其上……果真是一模一样的那只镯子。 她重新把镯子放回盒子里,转过身便把盒子交给了丫头蓝月,眼皮不安地跳动着,跳到让人心慌。 此地不宜久留…… 可她总不能接了赏就马上转身急慌慌走人。 装病吗?如果她昏过去,平王应该很开心的找人把她送到房里休息吧?接着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 就在刚刚,上演了一出前世没上演过的戏码,还让她拿到跟前世一模一样的礼物。 舒贵妃赏? 她爹只不过区区一个县令大人,这赏花宴从头到尾都是舒贵妃和平王的人马在操持,爹根本没出过什么力,偏要公然唱名封赏她?这肯定是平王的主意! 因为他找不着她,又急着马上知道她的位置,所以才会用这种可笑的法子逼她不得不自己走出来…… v第二十二章[07.11] 因为临时找不到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才把这只随身带着的珍贵镯子,也的确是舒贵妃给他的东西给拿来当赏赐…… 越想,这地儿越不能再待。 既然露过面了,现在全部的名门千金都知道她今天有出席过赏花宴了,之后也不会有人再借机编排她的不是,也不会再连累爹爹……不是吗? 失礼就失礼吧。 「蓝月,我们回家吧。」想着,朱延舞已起身往外走。 「现在?小姐,赏花宴才刚开始没多久耶……」蓝越捧着舒贵妃赏下的盒子赶紧追了上去。 「本小姐身体不适,只好提早离席。」 嗄?「这样好吗?小姐?」 蓝月正想再多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叫住了她—— 「朱大小姐请留步。」乐正勋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 一听到这熟悉到让她厌恶的嗓音,朱延舞的心便沉了下来,她想假装没听见,但乐正勋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幸好…… 不像猪。 还赏心悦目。 「朱大小姐要走了吗?是否是本王招待不周?」 朱延舞扯扯嘴角,很勉强的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王爷多虑了,只是臣女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湖边风大,所以想……四处走走。」 「是吗?那本王陪朱大小姐走走吧。」 「王爷毋须多礼,还有一众千金等着王爷观景赏花呢,臣女可以自己走,王爷请。」说罢,朱延舞欠身绕过乐正勋就要走。 一只大手蓦地拉住了她—— 朱延舞被惊了一跳,缓缓地回头看他。 「怎么?朱大小姐好像不太喜欢见到本王?本王是哪里得罪了朱大小姐吗?还是,母妃送的东西你不喜欢?」 这顶帽子扣得可不轻呵。 朱延舞忙不迭福身低眸,「臣女惶恐,舒贵妃娘娘厚爱,臣女喜不自胜。王爷和臣女素不相识,岂会得罪臣女?」 「既然如此,那就让本王陪朱小姐走走,这环湖小径是本园美景之最,很值得一游。」说着,乐正勋不容她拒绝,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王爷。」一滴冷汗从她的额间滑落而下,朱延舞提步慢慢地往前走。 蓝月想上前相扶,却让一名王爷的近身侍卫给伸手挡下—— 「有王爷在,会照顾你家小姐的。」 意思是,现在王爷正陪着她家小姐,叫她不要没眼色的往前头凑? 蓝月闻言,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她家小姐,「那我跟在后头,离远一点可以吧?」 「可以。」 「谢大人。」说着,蓝月好一会才提步跟在后头,远远地看着平王和她家小姐的背影。 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她轻叹着。 偏偏老爷早早就替小姐定了亲,否则她家小姐何须自己偷偷私底下谋夫婿?光明正大送上去选妃多好?可小姐偏偏一门心思谋的不是平王,而是襄王,人家还不领情。如果她家小姐可以让平王相中为妃,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想着,蓝月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相对于她家丫头那轻快的脚步,走在前头的朱延舞可以说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高大健壮的平王曾给她很大的安全感,可如今,她只觉得有强大的压迫感不住朝她袭卷而来,却是无能为力。 果然,她还是避不了吧? 就算她用尽心机,费尽心力,还是逃不出平王的手掌心…… 「本王送给你的粉红衣衫,为何会穿在齐大小姐身上?」乐正勋突然开口问道。 朱延舞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垂下了眼,「臣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臣女收到衣服时就是现在身上穿的这一件。是……哪里出错了吗?」 乐正勋微微一笑,「是吗?那肯定是有人办事不力才会弄错了。」 朱延舞摇摇头,「无妨,不过就是件衣服,臣女挺爱蓝色的。」 乐正勋点点头,「甚好。」 「只是,臣女不明白,王爷竟记得自己送出哪一件衣衫给哪一位小姐吗?」 乐正勋闻言,大笑起来,「那倒不是,只是这件粉红衣衫的布料及花色的织法特别精致,为感谢县令的诸多帮忙,所以本王让人特地留给朱大小姐,没想到朱大小姐却没穿上,反而是齐大小姐穿在身上,因此才问上一问。」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 原来,他本来就识得齐若雨,才会一眼便发现穿粉色衣衫的姑娘不是她朱延舞……真是失策。她该想到的,毕竟他儿时也是住在京城,这些个大官总会偶尔聚聚,也许他们儿时就见过几次? 乐正勋看了始终低垂着脸的朱延舞,突然出声道:「嫁给本王为妃吧。」 嗄?朱延舞没料到他就这样大剌剌地把话说出来,惊得她朱唇微启,错愕不已,整个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王爷,这万万不可。」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 他挑了挑眉,没想过这女人竟会直接拒绝他,半点贪恋富贵权势的心都没有,还真是难能可贵得很。 「为何不可?因为你早有婚约?」 「是。」果真是把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呵。 「我听说当年元家全家被灭,无一幸存,就算元氏长孙的尸首始终未寻获,也不代表他还活着,这样的婚约有等于无,只要你愿意,本王会上呈父皇,父皇会谅解的。」 朱延舞摇摇头,「王爷雄才大略,贵为皇子,臣女不敢高攀。」 「是吗?是不敢高攀?还是根本不愿意?」他朝她逼近了一步,神色冷冽,「本王看中你,是你的福分,你却不乐意?」 「不是的!」他高大的体魄不住地朝她逼近,朱延舞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是小女……小女……早已有了意中人!」 话落,乐正勋双眸一寒,竟起了杀意。 这眼神,熟悉极了。 当年齐若雨陷害她,让平王以为是她想毒死她腹中胎儿时,平王就是拿这个眼神看着她,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那痛,那羞辱,就算到了这一世,也历历在目,如同亲临。 朱延舞骇地全身颤抖着。 风是真大,吹得她蓝色衣裙不住地轻摆飞扬,眼皮跳着,她甚是不安,感觉湖面的凉意从背脊处不断窜入。 不对…… 她的身后就是湖了吗? 该死! v第二十三章[07.14] 「哦?你的意中人是谁?」 「是……」她冷汗直冒,不敢再后退一步,都怪她被他的话吓傻了,才会如此大意的把自己置于险地,如果她再往后退,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推她,她就会自己掉入湖中。平王是故意的吧? 毁了她名节是他今天的目的,她岂可忘却? 就在朱延舞想着该怎么脱身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双脚不知何故陡地一麻一软,身子一个不稳便往后摔去—— 扑通一声,朱延舞落入湖中。 「朱大小姐!」乐正勋蓦地惊喊了一声,马上跟着跳下湖去—— 朱延舞下意识地在水里挣扎着。 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就跟梦中一模一样…… 终究,她重生一次还是逃不开这宿命吗? 该死的…… 她不要呵!就算再死一次她也不想再嫁给平王,重来一次那样的人生! 「啊!那边有人落湖了!」 她听见有人惊叫着。 「朱大小姐落湖了!快来人!」 有人在另一头大声喊着。 然后,就像前世那样,有人扑通一声迅速跳入湖中寻她,一双有力的手上前搂住了她的腰—— 她知道,是平王。 此刻在她身边的人只有他,平王。 不同前世的是,她不像濒死之人那样紧紧攀住抓紧来人的手,反而疯了似的拼命将来人的手给挥开…… 乐正勋完全无法理解她的举动,以为她是因为慌乱惊吓过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靠上前把她带上岸,她却不断死命将他给推开时,他很难不意会出一点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为何会有快要溺死的人不断把救命之手给挥开的道理?这不合情理也不合逻辑。 走在后头的蓝月已急慌慌地奔了过来,却看见她家小姐和平王扭成一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蓝月见状陡地大叫,「快抓住王爷的手啊!快点!不然你会淹死的!」 甫来到赏花宴上的乐正宸也看见湖面上的混乱,本来还不确定掉进湖里的姑娘是谁,听见蓝月那丫鬟直对着湖里的人喊着小姐,本来淡定的俊颜陡然一变—— 「是朱延舞!」 「不会吧?」秦慕槐望了过去,「天啊,还真是朱大小姐……她在干什么?竟然不断推拒你四哥的靠近,不让你四哥救她起来?她是不想活了?」 是啊,他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不断的把乐正勋给推开。 「只看见过溺水的人死命抓住人不放的,没见过这种死命把人往外推的,她跟你四哥有仇吗?」 乐正宸咬了咬牙,「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一问。」 明明是个怕水的家伙!连船都不敢搭,一上船便死命揪着他不放的家伙!现在都已经掉进水里了竟然还不让人救?是疯了不成! 「不行,我去吧。再下去她非溺死不可!」话落,秦慕槐才要行动,就看见刚刚还在一旁事不关己看好戏的乐正宸已经纵身跃入湖中,飞快地朝那丫头游过去—— 啧,还说不担心人家?不想娶人家? 明明就在乎得要死…… 「你下来干什么?」乐正勋冷眼瞪着游过来的七弟乐正宸,一只手还想上前抱住朱延舞,却再次被她给扯开。 这女人的身子再次往下沉…… 双手不自主地在湖面上挥动…… 「自然是救人。」 「不需要,你没看见我已经在这了吗?」 「看见了,可是她很显然不领情,再下去她就要被你害死了。」 闻言,乐正勋脸上面子还真快挂不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说着,乐正宸不再搭理乐正勋,越过他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 头一浮到水面可以呼吸了,朱延舞下意识又要推开这个紧搂她的男人。 「是我!乐正宸!我是你一直求着想嫁的襄王!不是平王!你看清楚了!」他在她耳边低吼。 襄王…… 听到这两个字,已经被呛得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的朱延舞终是勉强睁开眼来—— 看见他,她本挣扎不已的身子突然间不动了,瞬间软了瘫了,像是全身的气力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一般。 因为放松了,她整个身子更沉了,紧紧偎在他怀里动也不动的闭上了眼。 乐正宸不由将她搂得更紧,飞快往岸上游去—— 此刻,很多人涌了过来,帮忙拉人的,帮忙递毛巾的,被放在地上的朱延舞翻身吐出好多水来,蓝月哭着替自家主子拍着背,娇小的身子都在抽动着。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你别吓奴婢!」 朱延舞没说话,一只小手紧紧攒着乐正宸的衣襟不放手,这个动作,打从她知道是他把她抱上岸后就始终没有松开过。 乐正宸身为高贵的七皇子,又是洛州刺史,才一上岸便有一堆人要来关心献殷勤,可他的一双眼只盯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你没事吧?」此刻,她的脸苍白得就像鬼一样!看得他又是惊又是气。 「真的……是你?」她好怕是她眼花。 「是我。」 「我不是在作梦吧?」 「每次看见我你都说在作梦。」 「是吗?原来上次真的不是梦……」朱延舞扯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 「朱延舞!不准睡!」莫名地,他怕她这一睡就醒不过来。 被他这么一喊,她微微睁开了眼,唇角微勾,「你……在担心我?」 「当然没有。」他冷着脸,「只是不想浪费力气救一个死人罢了!所以你不准给我死,听见没有?」 这是关心吧?虽然他不承认。 「你带我离开好吗?」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祈求的看着他,「我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里……」 「好。」他轻应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 也许,所有的人都没听见他的承诺,但她听见了。 「谢谢你。」 因他这声好,朱延舞终是安心的闭上了眼。 「小姐!」看见主子昏过去,蓝月当真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哭,很吵。」乐正宸再次一把抱起朱延舞,「拿毯子过来!快!」 v第二十四章[07.17] 毛毯很快递了过来,原来是高家的丫头一早听见姑娘落水便去准备好的,就怕自家主人请来的客人被怠慢了。 把朱延舞整个用毛毯包裹在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乐正宸抱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高氏行馆。 乐正勋当真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大家都亲眼看见,朱家大小姐人一落水第一个跳下水去救人的可是他四皇子平王,今天赏花宴的主人,谁都料想不到,他好心下水救人的结果竟然是一再被人推拒,人家死活不让他救。 乐正勋冷冷地瞪着死命抓着乐正宸不放的朱延舞,真是恨不得上前掐死她,她不只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还让他这段时间的用尽心机落得一场空,到此时此刻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个环节错了,竟让她抗拒他至此,宁愿溺死也不要抓住他这根浮木。 「王爷,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让襄王把人抱走?」亲卫徐国悄声上前请示。 乐正勋狠狠瞪了回去,「不然要众目睽睽下把人抢回来再丢一次本王的脸吗?」 徐国无言的低下了头。 「齐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齐小姐先前有点头晕不舒服,她的丫头已经带她到西边的厢房休息了。」 「她没发现什么异状吧?」得罪了齐志远那个御史大夫,对他可半点好处也没有,毕竟人家一心一意把女儿送上门来也是对他的一种示好,要不是杀出一个天生凤命的朱延舞,他怎么瞧那齐若雨都比朱延舞好上几倍。 「王爷放心,这来来往往经手的人都不同,找不出一丝破绽。」虽然他们要下药的人其实是本该穿着粉色衣衫的朱延舞,谁会知道衣服会被人调了包。 「去给我查清楚是谁换了衣服,把人给我带过来!本王要亲口问问他究竟存的是什么心!」要不是此人,今天的一切就不会乱了套! 「是,属下遵命。那朱大小姐那边……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照原订计划。」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只能成功不准失败!」 去她的婚约,去她的意中人!既然已经不能让她对他一见倾心,心甘情愿嫁给他,那么,他只好用抢的…… 他可是平王,谁敢跟他抢女人? 傍晚大夫离开后,除了跟着出门抓药的总管,朱府大门紧闭,一直到月色都探上了枝头也未曾再打开过。 朱仲在大厅里不安的走来走去,王刚也一脸愁容的看着他。 「你说说,事情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延舞今年是走什么霉运?又是落水又是风寒的,今儿好好一个赏花宴又弄出这么大一个动静来,真是……你说,该如何是好?平王不会因此怪罪下来吧?」 「这……属下不知。」王刚也是一整个头很大。 「听说延舞死活不让平王救,还一劲儿把平王给推开,真有此事?」 「这……大人,你已经问第三次了。」 「所以呢?你刚刚是怎么回答我的?」他巴不得自个儿是老眼昏花,耳不聪目不明,之前听见的全都是他的幻听。 「千真万确,很多双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 「荒唐!荒唐!这是为什么?」这根本不合理啊。「延舞以前又没见过平王,平王也是一整个相貌堂堂,没道理都快溺死了还把人给推开吧?」 王刚点点头,「是奇怪,要说丫头是因为自个儿有婚约,怕因此沾惹了平王,也说不过去,毕竟后来换成了襄王,丫头就紧紧抱住人家不放手了。」 说到这个,朱仲脸更绿,「你说这丫头难不成早就对人家襄王念念不忘了?所以才不让平王近身?」 「大人分析得有理。」王刚再次点点头,「平王办赏花宴的目的大家都知道是为了选妃,大小姐不想让平王救她,或许,真的是不愿因此被迫嫁给平王。」 「荒唐!」朱仲气得甩袖,「平王是什么人?哪看得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人家!我会因为平王救了她,损了点名节,就逼她嫁给平王当妾吗?她可是有婚约的!」 「爹爹当然不会,可平王会。」朱延舞让蓝月扶着缓缓地从里头走了出来。「在女儿落水之前,平王已经开口要女儿嫁他为妃。」 「你说什么?」朱仲愣愣地看着她。傻了。 王刚闻言也惊愕的张大了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那日朱大小姐被大风吹落湖中时,国师曾说什么来着? 天有异象,凤命已出,东宫恐变…… 果真,是要应验了吗? 这天生凤命,说的竟然是大人的女儿朱延舞吗? 「那那那……你是怎么回的?」 「女儿回他,女儿已有婚约。」 嗄?这是拒绝了?王刚的脸都要垮下来。 「好,好,好……回得好,不愧是我女儿。」朱仲点头再点头,说不上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一时之间脑袋瓜一片混乱,寻了个椅子便坐下来。 「可平王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他说元氏长孙生死未卜,这门豆.豆.小-说提供婚事算不得数,他会上呈皇上,说皇上会体谅的。」 朱仲瞪着她,「平王连你订婚对象是谁……这些都知道?」 要不是早就打听好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把十几年前的事都说出来…… 「是。所以,女儿便跟他说了女儿早有意中人,不能高攀。」 听着,朱仲的脑袋轰地一声—— 「你有意中人了?爹怎么不知道?」 「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说完这句话,下一刻,女儿的腿就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似的一麻一软,瞬间落了湖。」 什么?朱仲一听又站了起身。 朱延舞双膝一弯便朝他跪了下去,「爹,平王故意让女儿落湖,又要相救,女儿深知有诈,无论如何,女儿宁死不屈。」 「为何不屈?」一旁的王刚听得有些无言,「那可是平王啊,他要娶你,是你的福分啊,丫头,那是许多姑娘们求都求不到的天大福分啊。」 若她是他王刚的女儿,恐怕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把她打醒才好。 「爹,女儿打死不嫁平王。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女儿一点都不喜欢。」 朱延舞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身子还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可是平王啊,女儿,若他真打算要娶你为妃,不管是正妻还是侧室,对我们朱家这种小门小户而言都是荣宠,你当真不愿意?」 「是,女儿宁死不嫁给平王。」 v第二十五章[07.21] 「可他是平王,真要娶,我们可能推不掉啊。」平王可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身分尊贵无比,得罪他,朱家也等于完了。 「爹,女儿有婚约在身,就算贵为天子,也不能强抢人妻,真要说女儿失了名节非要嫁不可,那也是嫁襄王,不是平王。」 闻言,朱仲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 「女儿要嫁给襄王,请爹爹允许。」 此言一出,不只朱仲变脸,王刚也跟着变脸,一旁的丫头蓝月只能在心里头叹气。 果真,她的意中人是襄王吗?所以一看见襄王才紧紧抱住人家? 「这……襄王可说要娶你?」 「没有。」 「那你还……」 「求爹爹成全!」 要成全,也得人家愿意啊。 要你的你不要,不要你的你非要…… 「爹要怎么成全你?逼着襄王娶你吗?如果爹有这等能耐,爹自然愿意成全你,可爹只是个小小县令——」 「爹,您什么都不必做,只要记得女儿宁死不嫁平王这一点就好,若平王真的找人来提亲,请爹爹一定要拒绝。」 朱仲一叹,把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你今儿都已经闹出这等大事,让平王丢尽了脸,平王应该不会让人再来提亲才是,你就安心吧。」 她能安心吗? 当然不能。 以平王的个性及他想要她的决心,就算还有一丝丝机会,他都不可能会轻易放弃。 「请爹爹务必答应女儿的请求。」 「你可有想过后果?」 朱延舞抓住了她爹的手,「爹,请您相信女儿,无论如何,女儿都不会让平王伤害到您或是朱家,若襄王愿意娶女儿,他自然有能力护朱家周全,若他不愿意……女儿也会再想办法,不到最后一刻,女儿都不想放弃。」 朱仲看着自家女儿,当真要瞬间老了十岁。 他能说不吗?面对这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才回到他身边的女儿,他只愿让她一生快乐无忧。 她若真想嫁襄王,就算要卖他这张不值钱的老脸,他也是要奋力一搏的。 「爹知道了。爹会努力成全你的。」 朱延舞笑了,激动又感动的上前紧紧抱住了自家的爹,「谢谢爹爹!」 她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下了多大的勇气,也代表着他对她有多深厚的爱,这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爹?可以不顾名利甚至可能招致灾祸,还如此支持自家女儿的任性? 王刚同情看着他家大人,总觉得大人的头顶及身后,都飘过了一大片乌云。 【第七章 平王再三提亲】 天空阴沉,像随时要下雨。 朱府的大门口,一大早便被数辆载满着各式珍奇古玩及绫罗绸缎的马车给挤满了,伴随着这等大阵仗的还有洛州刘媒婆那特有的大嗓门,那说话的嗓音可以一直从二进内的大厅传到朱府的大门外—— 「我说县太爷,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平王爷可是诚心诚意准备了好几辆马车的心意来提亲的,这几车子的心意从高氏行馆一路走来,是大家都看到的,您敢拂了平王爷的心意?那脸面呢?您敢拂吗?」 朱仲虽说是个小县令,却是陵城最大的地方官,就算平日对着襄王爷也不至于卑躬屈膝,怎能容得了一个无理的婆娘在他的家里对他撒泼?敬她是代表着平王来提亲的所以始终好声好气,竟是让她以为可以仗势欺人了? 朱仲冷了脸,端起平日审案的架势来,「刘媒婆,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跟谁说话?」 「我……自然知道。」刘媒婆见状,嗓门终是压低了些,「我现在是代表着平王爷,我的脸面就是平王爷的脸面,难不成县太爷不知道吗?我说县太爷,您该知道平王派我来是按着一般民间嫁娶的习俗,虽说是议婚聘礼都一起来了,脚步快了些,却还是给足了您县太爷的面子,否则以平王爷的权势与当今他受宠的程度,他只要上禀皇上指个婚即可,到时您也只有乖乖看着办的份……」 「那本官就静待圣旨到来,你请回吧。」 刘媒婆瞪大了眼,没想到话都说到这分上了,这县太爷还如此冥顽不灵? 「我说县太爷,您这是不识抬举啊。」 这点,朱仲也知道啊,可他家舞儿不喜欢,他能有什么法子?只能硬是把姿态给端足了,想着,朱仲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所以平王爷就是让你这样来提亲的吗?我们若拒绝就以势压人?那跟强抢民女何异?平王爷是这个意思?」 强抢民女?这帽子也扣得太重了,压得刘媒婆都快喘不过气来。 「自然不是。」 「那就请回吧。」 「县太爷,平王爷是要娶朱大小姐为妃,不是妾,也不是侧妃,您可听清楚听明白了?」刘媒婆真的很想抓头发。 本以为是件万无一失的活,提亲的可是四皇子平王呢,哪家姑娘会拒绝?未料竟成了个烫手山芋!现下可好,如果她办不成这差事,回头岂有好果子吃? 「本官听得很明白,本官刚刚也说了,小女不只有婚约,还已经有了意中人,实在高攀不了平王爷。」 「平王爷高大威武,如今又得圣上宠爱,未来如何也不必我多说,何况昨日朱大小姐一落湖,平王爷不拘身分,马上便跳入湖中相救……这事大家都知道,难道朱大小姐的意中人不知道?也不介意?」 「对方介不介意本官不知,但若真要介意,介意的也该是襄王爷,昨日落湖,大家可都亲眼看见襄王爷一路抱着小女回来……」 「所以县太爷的意思是要把朱大小姐许给襄王爷?」刘媒婆的嗓音高高地扬起。难怪对方不肯答应,原来是想要高攀另一棵大树啊。 朱仲自觉失言,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本官并无此意,小女想嫁谁,本官就让她嫁谁,就算是个乡间小农亦无妨,只要小女喜欢。」 「是吗?」刘媒婆现在是搞清楚了状况,不管对方怎么扯她都咬定了是这个原因,「我说县太爷,您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平王爷看上您家千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难不成您还期待连襄王爷都看得上朱大小姐?好吧,就算因为昨日落湖一事,以襄王爷温柔和善的性子,您硬要他给个交代他或许也是会允的,但铁定不是正妃之位!」 v第二十六章[07.23] 王爷的侧妃,在民间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妾,哪个姑娘可以当正妃不当,还要选择去当人家的妾室? 朱仲淡淡地睨着她,「这就不劳你刘媒婆费心了。总之,本官很感激平王对小女的抬爱,请转告平王爷,实是小女无福,无缘高攀平王爷,望平王爷见谅。」 「好样的,知道了。」刘媒婆屁股一扭起了身,「我这就去回报平王爷,说您想把令千金许给襄王爷,我倒要看看您会不会两头空再落得一身腥!别怪我没提醒您,平王爷今儿派我送了这几辆马车的心意过来,可是给足了您天大的面子,您却硬要拂了他的意,要我说,这些个王爷可不是好惹的,得罪了平王爷,您就好自为之吧。」 刘媒婆扭着屁股走出朱府大门,府外,一群人正对着朱府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让她莫名的觉得一股热气扑腾到脸上,这大概是她当媒婆以来最狼狈不堪的一回。 「走吧。」她肥短的手一挥,就要上马走人。 「刘媒婆,那这些聘礼呢?不送进去吗?」 「送什么送,人家不稀罕呢。快走。」 那人莫名的看她一眼,「不会吧?这可是平王……」 「人家想要的是襄王。」 啊,那人恍然地连连点点头,「难怪昨儿一见到襄王便紧紧抱住不放手。」 这事,大概当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整个陵城上下传得是风风火火地。 刘媒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走是不走?」 「走咧。」那人往后大喊了一声,「把东西抬回去,动作快!」 刘媒婆转身便向乐正勋复命,把朱仲拒婚的原话一五一十的给如实传达了。 乐正勋气得伸手一挥,把几案上的东西全给扫下地。「真是岂有此理!这朱仲还真是不把本王放在眼底了?我平王要的女人,谁敢跟本王争?他以为他家女儿是用金镶的吗?要不是她那命格奇佳,本王根本就看不上眼!」 刘媒婆身子一抖,朝后退了几步,「是啊,民妇也是这么认为的。何况这襄王从头到尾也没表示要娶朱大小姐的意思啊,民妇也不明白这朱大人怎么就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民妇,半点后路也不留,说起来还真是古怪…… 「一般人家若要拒婚,尤其是有好几家在考虑时,在话语上也是会多做保留,绝不会撕破脸的,像朱大人这样一口否绝,油盐不进,甚至连考虑二字都没出口的,民妇还当真没见过,就不知这其中原由是什么。」 是古怪,古怪透了,从赏花宴开始,朱延舞这女人似乎就在避着他,像是早就知道他对她有预谋似的,实在不合情理,落水时宁死也不攀住他的手,一直到襄王出现前,她宁可一再往下沉也不要他去抱她…… 这事想破头他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他的计划被她发现了?就算她知道他要算计她,那又如何?嫁给他平王可是她的造化,她有必要避他如蛇蝎吗? 「你明天再去一趟朱府。」 「嗄?」不会吧?「王爷……民妇才刚刚被轰出来……」 话未落,乐正勋不悦的眸光扫过来,刘媒婆忙不迭低下头去。 「照本王的话做,其他的事本王自有主张。」 「是,王爷。」 乐正勋挥手让她离开,亲卫徐国很快地来到他身边,乐正勋低声交代了几句,此时,乐正勋母妃舒贵妃的弟弟,也就是乐正勋的舅舅高朗走了进来,徐国很快便躬身退下。 高朗是当朝左丞高湛的儿子,常年对外经商,从不碰朝政,这回也是为了操办四皇子平王的赏花宴才前来洛州的高氏行馆小歇几日,在洛州,他算是主,平王算是客,但平王毕竟是王爷又是皇子,就算他是主人,基本上乐正勋要做什么,他也只能都依他。 「舅舅。」乐正勋见到他很是客气的低头叫了一声。 高朗笑笑的点点头,「白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朱仲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他就不信他堂堂东旭王朝的平王爷连一个县令的女儿都搞不定。 「勋儿,朱仲的官虽小,在陵城却是很有声望的,你莫要过于任性让人抓住了把柄,日后反而不好做事。」 乐正勋眼中厉光一闪,冷笑一声,「舅舅,要让一个好官变贪官,不过一句话的事。」 高朗一愣,敛了笑,「就算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你……」 「舅舅放心,本王自有分寸。舅舅若真看不下去,可以马上离开洛州,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由我平王自行承担,莫要拖累了舅舅才好。」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高朗还能说什么? 高朗一笑,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道:「齐大小姐还没离开洛州呢,她对你算是有心。」 闹了被拒婚这么大的事,齐若雨也算是看了他一场笑话了。 「侄儿知道了,谢舅舅提醒。」乐正勋微微欠身,并不领情。 现下,如何得到这天生凤命的朱延舞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他也顾不全了。 刺史府邸,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而入直奔主屋而去,手一扬,门还没敲就听见里头的咳嗽声。 「秦大人请留步!」徐总管听门外守卫说这秦司马到来便忙不迭放下手边的活赶过来,为的就是阻止有人去吵他家王爷。「爷正歇着呢,现在不方便见您。」 秦慕槐皱起眉,「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家爷还歇着?」 「爷昨儿下水救人,自个儿也是着了点凉,昨晚发了高热,大夫叮嘱务必按时服药休养几日,免得落下病根,若秦大人没有重要的事……」 「没重要的事我来干么?」 徐总管堆着笑脸,打躬作揖,就是没打算让人走进这间屋子,「请秦大人见谅。我家爷今天真不方便见客。」 「说一下话也不成吗?」 「爷正睡着……」 此时,屋里的乐正宸出声了,「徐总管,让他进来吧。」 徐总管一听,忍不住哀怨的看了秦慕槐一眼,怪他不让他家爷好好休息,但嘴里还是恭敬应了句,「是,爷。秦大人请。」 说着,替秦慕槐打开门让他进屋去,再顺手将门给关上。 屋里点着安神的檀香,气味清淡好闻,让人一进屋便有股安定心神的效果,可惜门窗紧闭,还是有点闷。 乐正宸懒洋洋的躺在卧榻上,连眼皮都没睁开,看起来似乎真的病了。 v第二十七章[07.25] 秦慕槐走上前去,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额,「还真有点热,怎么屋里都没留丫鬟侍候?孤伶伶一个人怪可怜的,昨天才在高氏行馆英雄救美,跟平王抢当英雄,今儿却躺在床上病厌厌地……」 这小子,现在是在奚落他吗? 他只不过是发点高热躺在床上休息,却被这小子说得像快死了! 「你有事快说,说完就滚。」不就是怕人吵才半个人不想留在身边侍候吗?结果来了个更吵的,唉。 「看你病成这样,我都不知该不该说了。」 「刚刚还想硬闯进来的人不是你吗?」 「那我说啰?」 「不说就出去。不送。」 啧,怎么可以出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被放进来的。 秦慕槐干脆拉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兴致勃勃地道:「今天平王让刘媒婆带着一堆珍奇古玩到朱家提亲,你猜怎么了?」 闻言,乐正宸蓦地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失笑道:「提亲?」 「是啊,人家平王多有诚意,以民间习俗找媒婆来向朱大小姐提亲,说要娶她为王妃,你听清楚了吗?是正妃喔。结果呢?却被朱仲一口给拒了,拒绝的理由一是朱大小姐已有婚约,二是朱大小姐已有意中人,所以无论如何高攀不起平王。」 朱仲竟把平王的求亲给推了?是她授意的吗? 该说她胆儿肥?还是蠢笨如猪?竟敢这样公然便拒了平王?就像昨日在行馆一样,半点不给平王面子,她当真不怕平王公报私仇,把朱家给毁了? 再者,她既想当皇后,用尽心机想要他答应娶她,那平王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皇子,她为何偏不要? 乐正宸想着,觉得头益发疼了。 「说完了吗?」 「当然还没完。」 「那就快说。」 秦慕槐点点头,「这然后呢,大家都在传,昨日朱大小姐死不让平王救她,见到你却紧紧抱住你不放,朱大小姐的意中人肯定就是你襄王,而昨日你公然抱朱大小姐回朱府,铁定是郎有情妹有意,朱仲定是想把女儿嫁给你,这才会把大好亲事给推了。」 结果,他还是被那丫头给利用了…… 乐正痕好笑的勾唇。对此事并不意外,但也不欢喜。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在设计他,一次又一次,之前他不走入她的瓮里,她又跪又求的,如今一场苦肉计,他还是没能彻底置身事外,偏是他自己自愿的,明知下水救她会惹上一身腥,却是无法见死不救。 他救了她,还因为她躺在床上发着热,她却没知会一声便硬是拖他下水蹚平王这浑水…… 真是……可恶又可恨的女人! 「你是怎么想的?」久久听不到响应,秦慕槐直接问了。毕竟,要等到他可以摸懂乐正宸心思的这一天实在太遥远,他也就不企求这份知心的荣耀了。 「她的戏要怎么唱,本王管不着,也不想管。」乐正宸再次闭上眼睛。 「可是,这城里的百姓都在说这襄王温文尔雅又体贴,定会负责将朱大小姐娶回家的,毕竟朱家已经得罪了平王,若你这襄王不出面,那朱家可能就要完了……」 「那是她的选择,跟本王何干?」 闻言,秦慕槐不敢相信的瞪着他,「不会吧?你昨儿可是紧张兮兮的一下子便跳下湖去救人,现在却要凉凉地在旁边看戏?就不担心朱家会因此而出事?」 「本王何时紧张兮兮来着?」就算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紧张人家,他也是绝计不会承认的,「本王只是不想见死不救。」 「是吗?以你的性子,若你不紧张人家朱大小姐,才不会跳下湖去救人!何况我都已经说要下去救人了,不是吗?」再怎么说,他也是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表兄弟,这点心思他还是猜得出来的。 「本王没听见你有说你要下去救人。」 「你……算了!就当你没来得及听见好了,那现在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朱家被平王给毁了?」 「她在做出选择之前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或许朱大小姐认为你会帮她……」 「她定是这么想的,所以得让她吃点苦头。」就因为如此,他更不想蹚这浑水。这女人一再设局让他跳,他若真跳了,不就让她更得意了? 「喂……」秦慕槐真的越听越胡涂了。现在,乐正宸是在跟一个小姑娘斗气吗?他是真不想帮人家?还是想帮但是却又不是很情愿去帮? 「干么?」 「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诉表哥我,你究竟打不打算把人家娶进门?」 想,也不想。 乐正宸转过身去背对他,「本王累了,你出去吧。」 秦慕槐瞪着他的背,有一股想要一拳槌上去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人家现在是病人,要打一架也得等他病好了才行,想着,他一个起身便往外走—— 「找人盯着朱家。」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慕槐的脚一顿,回头瞧那卧榻上的男人,脸上缓缓 露出了笑容。 这一天一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整日的阴沉天气,终是在晚上劈下几道雷,轰隆隆地,过不久便下起了大雨。 后院里的朱仲已经不知喝下几壶茶了,如果不是这几道雷和雨,园子里的草恐怕都快被他给踩烂,襄王那头却迟迟没有动静。 照理说,朱家拒了平王的提亲一事,整个陵城的人都知道了,襄王自然也早该知道,不管是生气自己被朱家连累,还是紧张他家女儿可能被其他人给娶走,都不该像现在这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待在自己房里养病的朱延舞,眼皮一直在跳,却没像她爹一样坐立不安,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若那一夜他的到来不是梦,那么,他对她应该是有一点在乎的,若不在乎,堂堂一个王爷半夜摸到她房里喂她吃药是为什么? 若他真不在乎她的死活,他又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湖,把她给救上来还一路抱她回朱府? 他在乎她,她相信。 只是他的在乎是因为他有点喜欢她?还是因为她天生凤命的命格?他的在乎是不是足以让他愿意帮她度过这一劫?甚至答应娶她?朱延舞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只能等。 安静的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v第二十八章[07.29] 浓浓的疲倦再次袭来,可能是因为那日在湖中挣扎太过,差点灭顶几回,朱延舞这两日睡睡醒醒,很快地她又再次睡去。 可没多久,真的觉得没多久,朱延舞便让丫头蓝月给摇醒,睁开眼,见到透进窗口的光,才知天已大亮。 「小姐,不好了!」蓝月紧张的都快哭出来。 「什么事不好了?慢慢说。」 「老爷子被底下的人控告贪渎,听说来抓老爷子的官兵已经在来的路上。」 「什么?」朱延舞不敢相信的伸手捉住了蓝月,冰凉的指尖还微微发着抖,「谁传来的消息?」 「老爷今天因身子不适刚好没去衙门,是王主簿偷偷让人把消息传回来的,听说这事还没传出来,只有衙里的几个人知道,说是底下人直接告到平王那去,平王便派人来请老爷子过去衙门一趟。」 该死的平王!这个公报私仇的家伙!就不怕这么做会落人口实? 朱延舞气得直发抖,却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还有件事,更紧要的……」 「说。」 「刘媒婆昨儿的那些人马就快到我们朱家门口了,听说声势比昨天更浩大。」 「什么?」朱延舞呆住了,「她来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蓝月抬眸看了她家小姐一眼,「不过,她是媒婆,应该是来提亲的吧?不然一个媒婆还能来朱家干什么?」 是啊,一个媒婆声势浩大的来到这里还能干什么?平王这是在逼她。 逼她马上答应这门亲事,否则,她爹就会被诬陷入狱…… 朱延舞突然笑了起来,伴着这串笑声的,却是眼角不住落下的泪花。 终究,还是逃不出平王的手掌心吗? 不管她如何用尽心机,这一世,她依然不得不嫁给平王? 「小姐,你别哭了。」蓝月看见她家小姐的泪,自个儿也跟着流下泪来,「我们去求襄王爷吧,求他救救我们老爷,嗯?」 她不要看见她家小姐伤心难过,如果小姐被逼而嫁给了平王,小姐一辈子都不会快乐幸福的。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的,就算老爷真的被抓进去了,襄王是洛州刺史,是洛州最大的官,老爷也是他管的,只要襄王愿意帮我们,老爷就会没事的,不是吗?这样,小姐也不一定非要答应平王的亲事不可,对吗?」 对,她说的都对,但前提是襄王愿意出手相帮。 她一直在等,可他一直没有出现,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尊贵的爷定是在一旁冷冷地看她笑话…… 可,是该求他的时候了,祈求他对她的一丝怜悯,总比企求他答应娶她这事来得轻易简单许多,为了爹,为了自己的未来,说什么她都得去求,不管他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得要答应。 「好,我们马上出发去找襄王,动作得快!」说着,朱延舞便要下床。 「小姐,你还病着呢,奴婢去就好了。」 「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那位连我的面子都不一定瞧得上,何况是你的?」 朱延舞边说边让蓝月帮她穿衣着装,很快两人便换好了男装打算从后门溜出去,熟料,后门的门一开,便被守在门口的人给挡住—— 「平王有令,在县太爷一案未定案前,朱府上下不管何人都不准随意进出。」 朱延舞一愣,没料到平王派来捉爹爹的人来得这么快,或者,这些人根本不是衙里的士兵?而是平王的人? 不管这些人是谁,朱府被平王的人控制住已然是事实,她连出门求救的一线希望都被彻底封杀了。 蓝月急了,「我们只是要出去买点东西,让开!」 「命令就是命令,恕难办到。」 「你们……」 「好了,我们回屋去吧。」朱延舞叫蓝月关好后门,伸手扶住了蓝月的手臂,没有回屋,反倒往她爹的院落走去。 「小姐,你这是……」 「事急从权,真不行,我得让爹先答应这门亲事。」 无论如何,护住她爹为首要,对她来说,这是不容妥协的事。 今日的陵城大街闹哄哄的,比昨日更甚。 刘媒婆带着大队人马将昨日的聘礼又浩浩荡荡的重新给载来了朱家,沿路引来的人群更是拖得老长,大家都看见刘媒婆扭着屁股搧着扇子又进了朱府。 「怎么回事?朱家不是拒亲了吗?」 「是啊,难不成这次来提亲的不是平王,是襄王?」 「有可能吗?我看这些聘礼跟昨天送上门的是一样的,只是又多了几抬,应该是平王的没错。」 「那是怎么回事?这朱大小姐是长得美若天仙吗?堂堂四皇子平王被拒绝了一次还不愿放弃的来第二次?有没有人见过朱大小姐啊?」 有人举手,「我见过朱大小姐。」 一堆人轰地全挤过来,满脸好奇的看着此人,「怎么样?是不是长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就……」众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瞧,害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就是个长得挺清秀的姑娘……」 「就这样?」众人失望不已。 「是啊,十八岁的姑娘不就都长那样吗?清清秀秀的,要真说和其他的名门闺秀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朱大小姐对琴棋书画都不擅长……」 众人咦了一声,唏嘘不已,「那是为何让平王非娶到她不可?若把上回湖中一事算上,朱大小姐可是当众拒了他两回了呢,加上今天若再不成,就三回了……」 「会成吗?」 「襄王迟迟没有动作,难说。」 众人在朱府外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完全没有要散的意思。 而此刻的朱府大厅内,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恐怕都能听得见—— 「我说县太爷,您考虑得如何了?」刘媒婆有些没耐性了。 她已经进来快一个时辰了,先是朱府下人说今日老爷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在她坚持要见否则就把外头那些礼物全给留下之后,这些人又说她如果今日真要见老爷就要再等等,因为老爷还在睡呢,就这么左等右等,把她仅有的耐性都快磨光了,朱老爷才慢慢地从内屋走出来。 来意自然不必再说,她开门见山,把平王的心意再拿出来说上一遍,说这机会来了两次可不会来第三次,让他好好思量清楚。 v第二十九章[08.03] 这会儿,朱仲倒是没一口回绝她,想是平王想出了制他的办法,刘媒婆这一想,唇边不禁勾起了笑。 朱仲看着刘媒婆嘴角那得意的笑,更觉气闷胸疼,当了十几年的县令,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要不是女儿之前千叮万嘱要他先拖一点时间,等一个时机,看是否会有奇迹出现,他早就让人把她给轰出去了。 他知道女儿是在等襄王,希望襄王在得知朱府的状况后可以过来帮朱府度过难关,事实证明,襄王根本对女儿无意也无情,就算真有,在没人可以出去求助襄王的状况下,再等也是无用。 该来的总是要来,在他答应要拒绝平王提亲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遇见这种事,倒也不觉得意外。 朱仲扯扯唇,「你请回吧。」 什么?她没听错吧?平王不是都把事情搞定了吗?现在是什么状况?她以为让她等那么久是因为在意面子,总不能昨儿才拒婚今天就爽快的答应了,没想到等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县太爷还是食古不化…… 「我说县太爷,您当真考虑清楚了吗?您知道这次再拒婚,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吗?」平王那脾气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怕,她倒替他担心了。 「若我拒了平王的提亲而被诬陷入狱……我只能说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有眼睛在看呢,事实总有被平反的一天。」 刘媒婆一愣,虽然不是很清楚他说的被诬陷入狱是哪桩,但见朱仲脸上那正义凛然的模样,还是很让人动容的。 「县太爷,您何苦呢?平王爷毕竟是皇子,朱大小姐嫁给他可是半点也不委屈,您何必硬要拿自己的官途和朱家的未来去赌一场根本不会赢的赌局?」 朱仲哈哈大笑起来,竟有几分豪气,「若不是这样,岂能叫赌局?」 朱家一家人恐怕都是疯子吧? 「知道了,我这就走。」刘媒婆讪讪地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今儿的天气跟昨日的阴阴沉沉不一样,园子里,阳光大得让人快睁不开眼,刘媒婆眯着眼睛,脚都还没完全迈出朱府大门,就在一片灿亮中,看见了洛州刺史,也就是襄王乐正宸,正一脸微笑的杵在大门边,身后还站了个洛州司马,也不知在此已站了多久。 圆脸数变,刘媒婆赶忙上前福了福,「民妇刘氏参见襄王爷,司马大人。」 朱府外的一群民众仍旧未散,甚至越聚越多,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乐正宸站在这里,门口虽是聚了一群人,却是安静得很,和她来时的扰攘大相径庭。 乐正宸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来帮我四哥平王提亲的那位刘媒婆吧?」 没想到,四哥真的把阵仗闹得这么大,还循着民间嫁娶的习俗请来媒婆上门提亲,连聘礼都一并给送来了,而且不只一次,没亲眼见到还真是难以相信。 上一回四哥是笃定朱仲不会拒绝他,毕竟这可是乌鸦一跃成凤凰的大好良机,有脑袋的都不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权势与财富。偏偏,朱仲像是个没脑袋的,不,是个连脑袋都没打算要的人,一口便拒了。 大家都猜,这是因为朱仲想把女儿嫁给他襄王。 可这回,朱仲都已经被逼到梁山,自身难保,却还是没答应,这其中的意含就很耐人寻味了,难道,朱老爷子还是坚定的认为,他这个襄王铁定会出面帮忙吗?还是不管他会不会出现,朱仲都打定主意不让女儿嫁给平王? 若真是如此,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朱大小姐压根儿不愿嫁给平王,甚至打死都不想嫁给平王,身为父亲的朱仲才会以身犯险…… 究竟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她究竟为何这么讨厌平王呢?还是,她真的是只喜欢他一人?谁都不愿意嫁? 这两天躺在床上,乐正宸思来想去百思不解的也是这个。 眸光很快回到刘媒婆的脸上,他面带微笑的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是……」刘媒婆轻应了声。身子微微打颤。不知为何,虽然襄王的嗓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却感觉满身寒意罩顶。 闻言,乐正宸不敢相信的直摇着头,「啧啧啧,本王真不敢相信,你身为洛州最大媒婆,却不知朱大人的女儿已经是我襄王的女人吗?竟还瞒着我四哥来朱府帮他提亲?这种钱你也有胆子赚?该当何罪啊?」 嗄?秦慕槐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嗄?本低垂着脸的刘媒婆也倏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尊贵优雅又英俊的乐正宸。 她没听错吧?朱延舞是襄王的女人?不会吧?这是什么天大的好运啊?待在一个小小的陵城,竟然一次被两个当今圣上恩宠的皇子给看上了?她本来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朱仲一厢情愿的贪欲,没想到,襄王真的对朱大小姐…… 「这,民妇愚钝,不知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乐正宸浓眉一挑,「本王的事还得向你报告?」 「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就算你之前再愚钝未觉,可前日在高氏行馆湖畔的众目睽睽之下,本王可是亲自抱着朱大小姐回的屋,该看的不该看的,本王都看了,你说,她能不是本王的女人吗?难不成本王抱过的女人,还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不成?」 她张口说不出半句话来,早知道这两天出门该看个黄历的,根本诸事不顺。 见到刘媒婆依然呆愣愣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乐正宸不由得沉声一喝—— 「不知罪吗?」 嗄?平王要向谁提亲也是她的错吗?这究竟干她何事啊?可这事摆明着就是要把过错推给她,若不是她没尽到告知,平王怎会犯下这等错误及笑话……是这个意思,她自然听得明白。 若不是错在她,那就是错在平王了,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提了两次亲,送了两回聘礼都被拒了,这传到朝堂之上,堂堂当今四皇子平王爷的脸如何挂得住?这个罪,她不认也得认,否则走出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民妇……该死。」刘媒婆跪了下去,头瞬间垂到了地上,在地上硬是磕了几个响头,「是民妇见识浅薄,孤陋寡闻,竟半点不知朱大小姐是襄王爷的人,未能事先告知平王爷,请襄王爷恕罪!」 啧,倒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v第三十章[08.07] 「也罢,你回去跟本王的四哥告罪吧,你的错,自有四哥处罚你,就不用劳烦本王这只尊贵无比的手了。」说完,乐正宸回眸看了一眼在一旁看好戏的秦慕槐,「都怪你,本王与朱大小姐情投意合已久,早就要上门提亲了,你却老跟本王说四哥未娶,本王不能先娶,现在可好了,闹出这一出。」 「是……臣的错,臣知罪。」秦慕槐头一低身子一弯,很高兴的认罪了。 「这里交给你了,把误会都给本王交代清楚,别让四哥莫名其妙背了一个抢皇弟心爱之人的罪名,若传到父皇那儿,这可不好。」 「是,臣遵命。」秦大人头一低,笑到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 「还有,朱县令的贪渎案——」 「臣马上去处理,保证还王爷的未来岳父大人一个公道。」 乐正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翩然转身进了朱府。 秦慕槐憋笑憋得辛苦,一边忙着找人调度人马,一边指挥众人散去。 啧,他这表弟还真有才…… 能诗能文能武,还能信手拈来胡说八道乱扣罪名…… 好啊,可真好,这会他总算能跟他的姑母和父亲大人交差了…… 【第八章 襄王的态度】 朱府的大厅门口旁种了一棵桂花树,像是随意长成又没去移开,显得形单影只。 乐正宸一踏进朱府大厅,就见朱仲和朱延舞两个人已经双双跪在地上,他瞧了一下朱延舞一身轻衫外罩了一件外袍,长发有些凌乱的披在肩上,猜她是临时匆忙跑出来迎他的?或者说,是被朱大人匆忙找人给拉出来见人的? 「你们跪着做什么?」乐正宸静静地笑问。没上前把人家扶起来,反而很自在地找了个主位坐下。 「属下有罪。」朱仲将身子伏得更低。 「哦?何罪之有?」 「王爷好心救小女一命,属下却恩将仇报,毁了王爷的声名,迫得王爷不得不娶小女,乃大罪,任凭王爷处置。」 方才门外襄王和刘媒婆的对话,朱仲全都知道了,就算他没开口要襄王娶他女儿,但襄王方才亲口承认女儿是他的女人,也是被情势所迫吧?无论如何,都是朱家连累了襄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闻言,朱延舞情急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不干我爹的事,是臣女的错,是臣女以死相逼,求爹成全,王爷若真要怪罪,就怪罪臣女一个人就好。」 乐正宸好笑的看着她。 呵,看来是前者了。 因为怕他怪罪她爹,所以匆匆忙忙衣衫不整就跑出来…… 瞧瞧,这一脸苍白,说两句话就快没气似的模样,还真惹人心疼。 「我只说她是本王的女人,可没说要娶她。」他边说着话边瞅着她,她的容颜更白了,纤细的身子还微微一震,像是随时要倒下,却还是坚持着直挺挺跪在那里。 真是……可爱。 坚强又固执的好可爱。 朱仲则是一脸错愕的看着乐正宸。 这是何意? 难道他刚刚对刘媒婆说了这么多,不是打算要娶延舞吗?难不成他说延舞是他的女人,就仅仅是「他的女人」这个含意而无其他?若如此,他岂不是羞辱了延舞,还不让延舞可以好好嫁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朱仲不由得皱起眉头,「王爷,属下不明白……」 「不想娶就不要娶吧。」朱延舞气若游丝地道。总之,现在平王已经知道她是襄王的女人,城里的京里的所有人也将会在不久之后知道,暂时平王是不可能再强行娶她为妻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她就不强求了。「既然襄王无意臣女,此后臣女何去何从就不劳襄王费心……」 话未落,朱延舞的身子微微一晃,整个人就往旁倒去—— 该死! 乐正宸实时上前接住了她倒下的纤弱身子。 「女儿!」朱仲急得喊出了声,「蓝月,蓝月,快扶小姐回房去!」 「我来吧。」乐正宸一把揽腰抱起她。 朱延舞头晕目眩,全身无力,软软的身子偎着他,连抗议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王爷,这于礼……」 「她的身子前两天本王就已经抱过了,也不差这一回,朱大人就不必介怀了。」说着,他直接将她抱回她住的院落房间。 蓝月在后头紧紧跟着。 「去替你家小姐弄点热水过来,她吃药了吗?」 「还没,药才刚熬好,在灶房里。」 「一起拿过来。」 「是,王爷。」蓝月领命急急转身离开。 朱延舞的房间在三进间西边的院落里,穿过两个拱门接连的廊道后是一个大院子,院内的主楼就是她住的地方,旁边有一棵大大的菩提树,上头还吊着秋千,风大的时候,秋千便会摇啊摇地,就像此刻。 用脚踢开门,乐正宸将她放上卧榻,替她把被子给拉好,俊容凝肃的看着她,「苦肉计使久了,以后想把身子养好就更难了,你到底懂不懂?」 苦肉计?难不成他以为她现在是在装柔弱求取他的同情? 「小女子并没有叫王爷抱我回房。」朱延舞没好气地背过身去,不想看他。 乐正宸按住她纤细的双肩将她转回来,微恼地挑眉,「是谁准你对本王发脾气的?你忘了是谁刚刚才救了你们朱家?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 他现在是在凶她吗?委屈的人明明是她。 「不然王爷想怎么着?要小女子以身相许?可以啊,王爷只要答应娶我为妃,延舞定当以身相许。」 啧,「这是本王吃亏好吗?」 朱延舞瞧了一眼这男人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听明白了他语气中那份并不真心的嫌弃,所以,他刚刚说她老是在使苦肉计,其实是因为关心她的身子?这男人,真的是在关心她? 「王爷怎么会突然到朱府来?不会是恰巧路过吧?」她幽幽地看着他。 乐正宸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呢?不是企求着后位吗?这大好机会送到你面前,你为什么要拒绝?」 朱延舞垂下眸,「小女子说过了,众多皇子中我只喜欢王爷你一人。」 他轻哼了一声,「可本王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娶你,聪明如你,怎会不懂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v第三十一章[08.15] 「因为小女子就是个死心眼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到底,没法子三心两意。」 他又哼了一声,「你喜欢本王到都已经落水要淹死了,还不愿意让我四哥救你吗?何况,就算我四哥真的救了你,也不见得会想纳你为妃,除非你事先知道了什么?告诉本王,你都知道了什么?」 朱延舞终是抬眼瞅着他,「小女子说,王爷就信吗?」 他没好气的睇了她一眼,「信不信是本王的事。」 朱延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小女子落水前,平王已经开口要小女子当他的王妃,小女子当场便拒绝了他,可下一瞬间,就觉得小腿被什么东西给打到了,小女子双脚一麻这才身子不稳的跌入湖中……王爷应该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他皱起眉,「你确定是被某种东西给打到而跌落湖中?而不是你自己没站稳才不小心跌下湖?」 「是。」 「你认为是我四哥做的?」 「当时那里除了他和他的亲卫,就只有我和我身后的蓝月了。」 「他这么做的理由呢?」 「自然是为了毁我名节再名正言顺的纳我为妃。」 「因为你天生凤命,贵为后位?」 她幽幽地回了他一句,「王爷以为呢?」 他问了这么多,想要确认的不就是这最后一句结论?因为他到现在都还不信她,也不信什么天地鬼神。 乐正宸笑了,眯眼瞧她,「好吧,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你老实回答本王,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四哥?你以前就认识他?他哪里得罪过你?还是他跟朱家以前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你三番两次宁可撕破脸也要将他拒于门外?」 「小女子说了……」 「是因为你死心眼的只喜欢本王爷一个人?」他自动将她要说的话说完,提唇冷笑,「你当真要本王相信你这样的谎言?」 朱延舞看着他,乐正宸也看着她,他眼神带笑,唇角带笑,但她可以感觉得出他此刻对她说的话是认真的——他不信她喜欢他,更不信她很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嫁。 她的表现就这么差吗?朱延舞在心里叹息。 「王爷要怎样才信小女子喜欢王爷?」 「不要企图转移本王的问题。」 她再次望住他,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他刚才的以为了,但她又不想对他说真话,所以选择沉默。 「你好好休息吧。」乐正宸蓦地站起身。「本王还有要处理的事。」 话落,他转身要离去,一只纤纤素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乐正宸好笑的睇着她拉住他的那只手,「怎么?想要本王留下来陪你?就算本王不娶你,你也决定要以身相许了?」 他又在取笑她了…… 「谢谢王爷今日赶来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句话,她说的是真心实意的,望着他的那双眸子水汪汪的,也确是感动。「关于我爹的事,希望王爷可以公平论断,不要让我爹成为平王报复小女子拒婚的工具。」 乐正宸一笑,反手抓住她冰凉的柔荑,放在掌心里细细揉搓着,「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算不算是一种贿赂?」 「王爷若愿意娶小女子,小女子愿意用一辈子来贿赂王爷。」 又来了…… 「朱大小姐刚刚不是还很高傲的对本王说,不嫁就不嫁吗?」想到方才她冷冷的高傲的模样,他就很难不发火。她当他襄王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要不是她后来身子不适,他急着把她抱进房来,或许他当真会上前掐住她那细小的脖子。 「是,小女子不会再求王爷娶小女子,但如果王爷哪一天突然改变主意了,小女子还是愿意嫁的。」 这也算是她努力保留的最后一分骨气吧? 尽人事而后听天命,至少她有努力到最后。 乐正宸定定的望着她,修长的指尖不自禁的轻轻拂上那苍白却坚定的容颜—— 「改日本王再来看你。」 这,是承诺吗?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乐正宸却没打算再多说什么,负手离开了她的闺房。 蓝月适巧端着熬好的药走回来,见了乐正宸赶忙行礼。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不要让她乱跑。」 蓝月一愣,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声,「是,王爷。」 高氏行馆的大厅里,乐正勋气得把几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到地上。 「你在说什么鬼话!这怎么可能?朱仲竟然敢再一次拒绝本王?」 「不止如此,襄王爷还说朱大小姐是他的女人,说是因为王爷您未娶,所以才没能来得及求娶朱大小姐……」 这回,乐正勋气得干脆直接把几案给一脚踹翻。 该死的乐正宸!他真的是翅膀硬了!竟敢公然跟他这个四哥对着干!不就是个只会吟诗作对的小子吗?何时变成这般大胆来着? 「王爷息怒。」前来复命的刘媒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住发抖。「民妇是真的不知朱大小姐是襄王的女人,若是早知情,说什么民妇也会报告给王爷的,不会让王爷一再地吃这闭门羹……」 这种话,她这乡野村妇一听就信,他平王可不会。 四弟这家伙从小眼高于顶,像朱延舞这种称不上名门闺秀的乡村野丫头,他可能从她面前走过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何况是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这其中要说没有一些猫腻才有鬼!而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四弟也听说了那个预言…… 若真是如此,可就难办。 「男未婚女未嫁,凭什么他说她是他的女人,她便是他的女人了?」他可明明记得,那日朱延舞落湖,乐正宸下湖救人时可没说出她是他女人这样的话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当时大街上大家都瞧着呢,襄王在洛州当刺史也的确一年半载了,和朱大小姐情投意合也是可能……」 乐正勋狠狠的瞪了刘媒婆一眼,「你这办事不力的家伙,还敢跟本王找借口?来人,把这民妇给本王拖出去打上二十个板子!」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刘媒婆被拉去时不断的大喊着。那嗓音又大又尖锐,听得人脑门发疼。 乐正勋正思量着要不要再让人多打她十大板子,亲卫徐国已快步而入,见到他立马跪下—— 「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v第三十二章[08.23] 乐正勋看着他,眼皮突然狂跳起来,「何事?」 「禀王爷……秦司马说,洛州县令一事归洛州长官管,已把此案送交刺史府彻底查办,要是王爷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有意见,刺史大人会上书进京请求陛下旨意再行定夺。」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就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四哥放在眼底了! 乐正勋脸都黑了,「所以,朱仲现在人在哪里?」 「秦司马说在朱大人未确实定罪之前,一切公务照常办理。」 「秦司马!秦司马!他算是什么东西!竟连我的事他都敢插手!」乐正勋当真觉得头疼欲裂。 「王爷,洛州毕竟是襄王的地盘,如果襄王坚决要管,也是有理有据。」 乐正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是怎么样都气不过,「七弟是打定豆.豆.小-说提供主意跟我这个四哥杠上就是了!我堂堂平王难不成连一个县令都动不了?」 「王爷,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可本王连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这口气,他非出不可! 洛州刺史府邸,今儿个可以说是热闹万分。 先是一早王刚听闻朱仲被控贪渎,事带着洛州其他县令前来替陵城县太爷朱仲陈情,后是朱仲亲自登门谢恩,因为刺史大人不只没让他入狱,还让他正常办公,说万事等到水落石出之日再定罪也不迟,再有其他要谢的,就属私事了,不是三言两语就可道完。 朱仲谢恩再谢恩,便想亲自煮一壶好茶来谢,乐正宸知他有话要说,便也任由他去煮,说起来朱仲经过这一年半载他的调教,这茶也算是煮得极好了。 「王爷……」朱仲一向不是多话之人,尤其在乐正宸面前,他通常都是安静在一旁煮茶的多,话说得极少,可今日,事关他家闺女,他也不得不冒着触怒这位爷的危险多嘴问上一问了,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翻阅书册的手一顿,乐正宸眉眼未抬,只道:「朱大人,您有话直说无妨。」 「臣是想问王爷,是否有意要娶吾家闺女?毕竟白天王爷公然在大家面前说小女是王爷的女人,臣想,也不能再默不作声,落个不明不白,若王爷只是为救小女才出此言,就当臣是一时贪心妄想了,望王爷恕罪,不管王爷有意无意,臣都只是想弄个明白罢了,但请王爷示下……」 朱仲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秦慕槐已行色匆匆的走进来—— 「平王来了!」 「什么?」朱仲大惊,手上的壶差一点就失手掉在地上。 乐正宸望着那只差点被摔了的心爱的壶,心一瞬间被提起又落下,「朱大人,你先回去吧。」 这本来平日还算清静的刺史府,一日之间门庭若市,还真是让乐正宸有些不适,没想到这会太阳都快下山了,他那高高在上,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哥也跑来他府里凑热闹,本想再喝一口朱老爷子泡的茶,现下也没那闲情了。 「可是,平王来此定是因为臣的事……」 「你在这碍手碍脚,帮不了什么忙,本王既然已经出面,就会帮到底,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 「这……」 「别这啊那的,朱大人要是觉得愧疚,之后朱大小姐的嫁妆备多一点就是了。」秦慕槐话才说完,就被乐正宸冷眼一扫,忙住了嘴。 朱仲眼见这情状,心里稍稍明了了几分,也不再啰嗦。 「臣告退。」朱仲说罢,躬身而退,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朱仲前脚刚走,乐正勋后脚便来,怒气冲冲的模样,摆明着是来讨说法的。 乐正宸还是惯常的优雅闲适,看见神色不善的乐正勋,也是和颜悦色,「四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喝茶吗?刚泡好的……」 「你最好可以给本王一个交代!」乐正勋气冲冲地道:「否则,我今日便拆了你这刺史府!」 「四哥要什么交代呢?」乐正宸不咸不淡的睨着他,「是四哥没打听清楚就向皇弟的女人提亲?还是四哥为了求娶皇弟的女人不得而故意找人诬陷朱大人一事?」 乐正宸这三言两语,就定了他的罪名,乐正勋一时气结,「朱大小姐早就有婚约在身,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人?前几日你下湖救人,也压根儿没说过她是你的女人,怎么短短两日她就变成你的女人了?你当你四哥是好糊弄的吗?」 「就是因为她有婚约在身,所以朱大小姐与皇弟情投意合之事才如此低调,毕竟皇兄您都尚未娶妃,皇弟更不能僭越,这事才拖了下来,那日在湖畔,朱大小姐也是因为皇弟之故才一直拒着皇兄的救援,就怕引起不必要的舆论与误会,未承想,这到底还是造成皇兄的困扰……皇弟对此感到歉疚不已。」 乐正勋瞪着他,就算他这个皇弟始终低眉顺眼的对他说话,但他却依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半分歉意。 「另,关于朱大人一案……」乐正宸打算继续说,却被乐正勋蓦地打断—— 「你这是包庇!因为朱大人是朱大小姐的父亲,所以你便查也未查还让他继续办公,打算因私情掩盖此事!」 乐正宸一笑,抬眸看向乐正勋,「四哥说的是,皇弟这么做的确是因为私情。」 乐正勋一愕。不会吧?他竟然承认? 「既然你都承认了,就别怪本王上告……」 话未落,这回变成乐正宸开口打断了他—— 「因为四哥是皇弟的兄长,又事关皇家颜面,所以皇弟不得不出面掩盖四哥因求娶不成而打算拿朱大人来威胁朱大小姐一事……皇弟可是为了四哥你的声誉着想,否则这案子要彻底查下去,引起陵城居民的民怨,洛州其他四方县令的挞伐,传到父皇耳里,四哥的未来堪忧啊。」 说来说去,全是他乐正勋的错,是他这个平王在胡乱生事,抢弟弟的女人,还陷害县令大人欲谋求一门不属于他的亲事…… 乐正宸这张能言善道的嘴,他恐怕再投胎一次都斗不过吧? 「你这信手拈来信口雌黄的本事,本王是不如你,不如你我公平较量一回,谁胜谁败立见分晓!」说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接招,乐正勋运功提气,掌心一旋便朝乐正宸击出一掌—— 在一旁始终未插话的秦慕槐一吓,便要出手截下这一掌,只可惜这掌来得又快又急,他根本来不及挡下,正暗叫声糟,却见乐正宸身形一偏一移,竟是躲过了这掌,掌风直接劈向他身后的那道屏风,屏风顿时破裂,碎片齐飞。 v第三十三章[08.31] 乐正勋见一击未中,更显气恼,竟是不管不顾的火速连发了两掌—— 「襄王小心!」秦慕槐大喊的同时,人已上前要护主,却横飞过来一剑打得他出其不意,原来是乐正勋身边的徐国进来帮架,一时之间竟也打得他难以分身。 就算没人帮忙,乐正勋那两掌,依然无一击中。 乐正宸就像条滑溜的鱼般,未曾主动出击,却也让对手丝毫无可趁之机,但一再地谦让到最后也只会沦落被逼到墙角挨打的分。 乐正勋履击未中,心中更加恼怒万分,动作更加疾而狠,眼见已将乐正宸逼到门边的角落,退无可退,只要再一掌击去,乐正宸必败,眼中暂露欣喜之色。 乐正勋手一扬再次出招,乐正宸此刻可以说是门户洞开,完全没有趋避挡格之意, 因为这正是他打算受的,不受乐正勋一掌,恐怕他会没完没了,而受了他这一掌,他在洛州所为就更是难逃众臣的口诛笔伐。 这就是他要的最好的结果…… 毕竟乐正勋是武将,他武功盖世身手非凡是众人皆知,再加上他往日的行事作风总是狂霸任性为所欲为,朝中大臣们泰半都是知道的,而他襄王虽懂文懂武,却始终被定位为一介文臣,乐正勋此刻不管不顾地以武相逼,手足相残的罪名只会落在乐正勋的身上…… 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结果了。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突然出现的话……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苍白着一张脸突然朝他冲过来的话……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傻傻地抱住他,替他承受了乐正勋那一掌…… 一切,都将十分完美。 「啊!」她痛喊出声。柔软的身子因承受了重击而扑跌在他身上。 乐正宸在这一瞬间圈抱住了她,他错愕又意外,一时之间脑袋竟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冲出来,硬生生的替他受了这一掌。 「朱延舞!你没事吧?」乐正宸低眸往她瞧去,鲜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刺痛了他的眼。 朱延舞微微睁开了眼,感觉撕裂般的痛布满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她没事,可她连扯开一朵笑的气力都没有,眼一阖,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 「朱延舞?」乐正勋也错愕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失手伤了她,不,他要教训的人是他的七弟,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跑出来……她不会这样就死了吧?虽然刚刚那一掌打在乐正宸身上顶多就是受点伤,但朱延舞可是个没有武功底子的弱女子。 这头的意外让旁边的徐国及秦慕槐也停止了打斗,秦慕槐第一个大惊失色奔过来,看见乐正宸抱在怀中的女子也是一愣,「朱大小姐?」 「去备马!快!」乐正宸大喊着。 「我马上去。」秦慕槐转身冲了出去。 乐正宸揽腰一把抱起朱延舞便往外疾冲而去,刺史府门外,却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秦慕槐赶紧把车帘给撩上—— 「这是朱大小姐刚刚坐来刺史府的马车,快上去吧,前面拐个弯就有医馆,那里应该就有大夫了。你先过去,我先处理一下府邸的事。」 「嗯。」乐正宸二话不说便把朱延舞给抱上马车。 驾地一声,车夫很快地驾马车离开前往医馆。 车内,乐正宸紧紧抱着怀中的女人。 「你这个傻瓜,究竟是笨还是蠢?」他语调轻柔,抱着她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不,她绝不能有事,他不会让她有事的,绝对不会…… 月明星稀,今夜的蝉叫声特别扰人,更是衬着朱家上下一片寂静。 蓝月一边在灶房里熬药一边掉着泪,千怪万怪自己嘴快,要不是她在大街上看见平王怒气冲冲地骑着马似往刺史府的方向行去,回来跟她家小姐多嘴提了一句,小姐也不会就这样冒然的一个人跑到了刺史府去。 小姐是真的对襄王一心一意,就怕平王因朱家的事找襄王的麻烦,这才撑着病体也要出门,还连她都没带上,想到这里,她都不禁要怪自己腿短,若她的腿长一点,或许就可以追上小姐,搭上马车陪她一块去刺史府,或许,就不会发生小姐莫名其妙被平王打伤这样的事来。 大厅里,朱仲来回走着,不时地唉上一声,王刚皱着眉头坐在一旁,只能陪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朱家的婆子过来好几次,那饭菜一温再温,再温下去就不能吃了,可朱仲似乎完全没有进食的意愿。 「去给王爷端进去吧。」朱仲挥了挥手。 「回老爷,王爷的饭菜早已经端进去好几回了,王爷也是没动,又给端了出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王刚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大到大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朱仲看了他一眼,本想叫他回家,可都这么晚了,叫人家现在回去也不见得有东西吃,只好道:「走吧,吃点东西去。」 王刚尴尬的笑了笑,跟着朱仲到了饭厅,不想真的饿着了旁人,朱仲率先动起筷子,却老往王刚碗里夹菜。 「累着你了,王刚,真是对不住。」 「大人哪的话呢,朱家的事就是我王刚的事。」 朱仲笑了笑,「多吃点,别饿坏了。」 「大人您也吃点吧,小姐会好的,大夫也说了,小姐的伤是很重,但没到要害,苦是要吃点,却不会伤及性命,大人就不要太担忧了,何况还有襄王在照顾着呢,蓝月丫头说襄王运了功替小姐疗伤,小姐的伤势想必会好得快些。」 「嗯。」朱仲低头吃了一口饭。 说起这个襄王,他算是又爱又恨吧。 女儿若不是为了襄王,又岂会一听见平王去了刺史府的消息,连蓝月也不让跟,便坐上马车独自冲去了刺史府,最后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被襄王亲自给抱回家? 可襄王三番两次救了女儿救了朱家也是事实,要不是襄王出手,他这官职不保也就算了,还可能莫名其妙被陷害而锁铛入狱。 说来说去,就是场孽缘…… 女儿莫名其妙的便恋上襄王,一心只想嫁给襄王,若不是如此,又岂会发生接下来这许多事? v第三十四章[08.31] 那平王也是怪,京城内多少的名门大家闺秀他不要,偏偏要跑来洛州办什么赏花宴,还邀的都是今年十八岁的女子,这也就罢了,谁知他这花一赏便赏中了他家闺女,那眼睛也不知是哪里出了毛病,虽说他家闺女是不错,但长相也不算是顶尖,更称不上名门,淑女就更不算了,老是像个野丫头似的往外跑,这平王究竟是看中她哪里?竟是一见到她便开口要纳她为妃? 「王刚,你说,平王这事从头到尾是不是都透着一丝古怪?」朱仲越想越不对,短短几日都不知要白掉多少头发。 王刚看着朱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跟饭一起吞进肚子里。 朱仲太了解这王刚的性子,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王刚看了朱仲一眼,终是把憋在肚子里的话给说出来,「属下猜,会不会与那新任国师赵全的预言有关?」 天有异象,凤命已出,东宫恐变。 闻言,朱仲脑海中重新浮现这十二个字。 他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可怕的预言,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得通,为何平王会一见到他家闺女就开口说要纳她为妃,为何在他家闺女一口拒绝他之后,便使了手段让她跌进湖中,甚至这一招没有得逞,隔天又叫媒婆带着大聘来提亲,被拒绝了又不惜冒着名声被坏的危险来诬陷他这个陵城县令,只为逼迫着他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 朱仲不由深深一叹,「若真是因为这个预言,那对我们朱家来说,这个预言代表的就是一场灾祸。」 「大人,若顺应时势,国师的预言带给朱家的将是无上的荣耀与滔天的富贵啊!」 王刚的想法却与朱仲不同,「如果大小姐愿意嫁给平王,这事就是皆大欢喜的结果,谁能料到,大小姐却偏偏看上了襄王……」 「慎言,王刚。」朱仲瞪了他一眼。这襄王还在他府上呢,虽然从傍晚进去后就一直都没踏出他家闺女房门一步,但若不小心被听见了,怕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国师的预言是什么?」 这嗓音…… 天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乐正宸尊贵优雅又好整以暇的倚在饭厅门边,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将他们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朱仲无奈的闭上眼睛,王刚则是张大着嘴,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果真是不智之举啊,尤其对象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加王爷,感觉就是,整个要乌云罩顶。 【第九章 面见皇帝说分晓】 陵城县令朱仲的女儿朱大小姐被平王所伤的消息,也不知是谁散布出去的,短短两三天便传遍了洛州,传言的版本虽然不同,却是大同小异,都说平王对朱大小姐求而不得,故而愤下杀手,幸好襄王获报前来相救,才保下朱大小姐一命。 对于这如火燎原般不利于自己的传言,乐正勋当真只有哑巴吃黄莲的分,因为不管这个传言是不是真实,他伤了朱延舞是事实,而这个事实有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传到京城时就不知成什么样子,如果他再不赶快回京面见父皇亲自陈情,恐怕以后朝中就再无他平王立足之地。 说走就走,洛州这地,他真是一日都不想再待下去。 乐正勋的舅舅高朗亲自送他出洛州地界,往前继续走就是蒲京,到了蒲京,离皇城也就是再一日的路程。 「你母妃为你的事怕早已急白了发,回程途中你好好思量,到皇城后该如何解释在洛州发生的事,莫要在朱大小姐的求娶上再作文章,能舍才有得,既然已经无力回天,就不要再执着了,免得害人害己。」 乐正勋这几日正恼着呢,对高朗的耳提面命更是觉得剌耳,却不好外显,只微微欠身道:「扰了舅舅几日,勋儿就此告别,舅舅也赶紧回去吧,京里的事,勋儿自会看着办,绝不会影响到舅舅,请舅舅安心。」 高朗闻言淡笑,看着这个外甥,不再多说什么,「一路顺风。」 乐正勋带着一队人马启程回京,没有再回头。 「高大爷。」一名镳头装扮的高大壮汉趋近福礼。 高朗见到来人,温文的点点头,「事情可办妥了?」 「在下就是来禀告大爷的,镳局已一路平安护送齐大小姐的马车回到京城齐御史府邸,请高大爷放心。」 「是吗?那就好。」高朗笑呵呵的朝来人拱手,「多谢总镳头了。」 「客气了,高大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总镳头也拱手以礼,「那在下就先行一步,高大爷您慢走。」 高家管事送了总镳头一会再折回来,跟上高朗的脚步。 「主子做事总是周到,连齐大小姐都顾上了。」 「来者是客,毕竟她住的可是我们高氏行馆。」高朗说着一叹,「御史大夫齐志远的千金特地从京城跑来洛州参加赏花宴,明摆着就是对平王有意,如今平王因一个朱延舞在洛州闹成这样,齐家还真不知会怎么想,但无论如何,把齐大小姐平安护送回京是首要,或许,齐志远会看在这分上对平王与齐家一事多点思量。」 管事点点头,「主子对平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就不知平王领不领情。」乐正勋虽有一身好武艺,但行事上却总是显得任性及鲁莽,不懂得瞻前顾后,要不是这些年来一直有他母妃舒贵妃和外祖父高湛替他出谋划策打点好一切,再加上上回前太子叛乱护驾有功,恐怕至今也难入皇帝的眼。 「他领不领情是他的事,但能做的我这个当舅舅的就多少帮一点,毕竟平王若失势,对我也不是件好事。」 「主子深谋远虑,小的自叹弗如。」 「只是站的位置不一样,所以看的角度便不同罢了,回家吧。」 「是。」管事领命,手一扬,让车队返回洛州。 这几日,朱延舞总是睡睡醒醒,好几次睁开眼都看见乐正宸那张俊美的脸庞就在她面前晃,努力想看真切点,眼皮却重得撑不开,背上隐隐地疼,疼到她冒着冷汗发出呻吟时,她总感觉有一只手将她扶坐起来,然后,一股源源不绝的温热之气便从她的背上送进了她体内。 这时,她的感觉就会舒服多了,背也不疼了,还觉得全身都在发暖,彷佛被人拥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中。 这怀抱,温暖又踏实,让人偎着偎着便不想再醒来。 v第三十五章[09.02] 运功替朱延舞止痛疗伤完,乐正宸将软绵绵的她抱在怀里—— 「想嫁给本王,你就给本王赶快好起来。」 这嗓音……是襄王? 「不是老说要嫁给本王吗?本王现在允了,你听见了吗?」 他究竟在说什么?朱延舞凝起了眉,她是头晕产生幻觉了吗?她没听错吧?这个男人刚刚是不是说要娶她? 「之前就觉得你蠢,没想到还真蠢,拿你这个破烂的身子来替本王擂那一招,就不怕被打死了?本王可半点不会可怜你,因为本王就是讨厌蠢女人。」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喜欢她。朱延舞在心里叹息。 「是不是本王老说你蠢,所以你就故意不醒来?」 嗯。她现在真的不想醒来了。 不过,她发现今天她的眼皮不再那么重了,朱延舞的 眼睛动了动转了转,终于缓缓地睁开了,首先进入眼帘的是面对她的那道拱型花窗,她看不见襄王,因为此刻的他从身后将她环抱在怀中…… 原来是他。一直是他。那个温暖宽大的怀抱。 「本王会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所以,你给我快快好起来,本王不喜欢病秧子。」 「正妻吗?」 闻声,抱着她的乐正宸一愣,蓦地将怀中的女人转过来,这个动作让朱延舞整个人都倒在他的臂弯里。 她的黑眸幽幽地看着他,像映照在深潭里最美的那轮明月。 乐正宸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还称得上美,至少此时此刻的她,很是美丽。 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拂上她的脸,将她微乱的发丝给拨开,他对她微微一笑,「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延舞摇摇头,「王爷还没回答小女子的话。」 她的执着让乐正宸失笑,但他还是回应了她,「嗯。正妻。」 「你要我当你的王妃?」 「这不正是你要的吗?」 「为什么?」她愣愣的。「不会是因为我替王爷受了平王一掌吧?」 说到这个…… 「你为什么要突然冲出来替本王挡平王那一掌?」 关于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她当时冲进来看见平王正要一掌挥向襄王,她的脚就自动自发地冲上前去了……或许是她总是费尽心机要嫁他却总难以如愿,所以下意识地便会把握住可以讨好他的机会? 朱延舞垂下了眼,小小声地道:「这很奇怪吗?小女子说过,小女子喜欢王爷,既然喜欢,当然见不得王爷受到伤害……倒是王爷,为什么突然又说要娶我?」 是啊,为什么?乐正宸也很想要问自己。 因为那天生凤命的预言是真,所以娶她?因为亲眼看见她为了不嫁平王而宁死不屈的倔强,所以好心的想替她解围?不忍她被迫嫁给一个她死都不想嫁的人?还是因为她竟然蠢得挺身而出替他受了平王一掌?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些话方才就从他的嘴里根本不假思索地冒了出来,竟一点都不觉得困难,或许以为这女人在昏迷中听不见他所说的?可纵使如今她听见了,他也不觉得有一丝后悔。 甚至,是愉悦的…… 至于为什么会愉悦,他还需要仔细思量一番,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答案,他是不可能给她任何答复的。 「这重要吗?」乐正宸一笑,「你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娶你,现在我答应了,你高高兴兴谢恩就是。」 是啊,朱延舞苦笑。 她只要感恩戴德,一辈子对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是了。 原因根本不重要。 可,为什么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在祈求什么?他对她的真心?还是喜欢?可笑呵,天知道她怎么会期待这个?是因为现在的她太过脆弱了?脆弱到丧失了重生后的坚定意志力及想要改变命运的那份勇气与果敢? 她轻轻闭上了眼,觉得自己干脆再次昏过去算了。 「怎么?不开心?」他以为她会高兴到起身抱住他,她却一副失望至极的神情,如果他没看错,她眼底还有一丝悲伤…… 「开心。」她没睁眼,自嘲地低语,「看来小女子的苦肉计还是有点用的。」因为莫名地觉得鼻酸,眼睛痛痛地泛着一股热气。睁眼瞧他,她怕不争气的哭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不睁开眼,一滴泪也轻悄的从她的眼角溢出,滑落在她的颊畔…… 她哭了。 而她来不及收回那滴眼泪。 乐正宸凝着眉,缓缓地伸手为她抹去,她的泪却越抹越多,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从他的指缝间滑过。 「你这个骗子。」嘴里说开心,眼睛却在哭。 心被她的眼泪给扯着,又闷又痛。 倾下身,他轻轻地吻上了她的眉睫,她的眼。 朱延舞怔然的张开眸子望住他…… 然后,他亲吻上她的唇…… 鼻尖碰上她的,感觉她娇喘了一口气,缩了缩,她别开脸…… 娇颜似锦,眼眸如水,嫣红的朱唇微启,我见犹怜,竟惹得他下腹一紧…… 原来,他想要她呵。 因为想要,所以不允许其他人想要她。 一直没搞清楚的心,竟然由他的身体告诉了她。 「我近日便会进京让父皇把你指婚给本王,快把伤给我养好,听清楚了吗?」平平淡淡的语调一如往常,说出的却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 她的眸中还带着泪,脸上还带着方才被他轻薄之后的娇羞,闻言,她抬眸愣愣地对上乐正宸那双温柔迷人的眼睛—— 「你为什么吻我?」她呆呆地,答非所问。 「因为本王喜欢。」 「你喜欢我?」 「应该是吧。」 他说是,他竟说是?她现在幻听了吗?因为太过渴望太过想要他,所以产生了幻听了吧?就像她到此时此刻都还不敢相信,他真的答应要娶她。 「为什么?」这个从头到尾都挺鄙视她厌恶她的男人,竟说他喜欢她?朱延舞愣愣地献着他瞧。 「因为你在哭。」 这算是理由吗?糊弄她呢。 她呆呆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可爱。 他伸手捏她的脸,「瞧,我说喜欢你,你就不哭了吧?」 薄唇扬着浅笑,眼底却是对她的不舍。 「你真要娶我为妃?」她被他的手捏痛了脸,看来是真的。 「是。」 「这是梦吗?」 「不是。要本王证明给你看吗?」他更加的凑近她。 「不用。」猜出他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一下。一张小脸红了起来。 「可本王想。」 说完,他低下头便想亲她,她想也不想地便伸出双手抵住他靠近的胸膛。 v第三十六章[09.06] 「不行……」她直觉地道。贴在他胸膛上的手,隐隐地颤抖着,掌心里传来的热气,熨烫了她的双颊。 「为何不行?」黑眸直勾勾地瞅着她嫣红美丽的小脸,一张俊颜越凑越近。 他的逼近让她的心都快跳出胸口,「我……我已经很多天没洗漱……」 真是……可爱得紧。 连这样的借口都说得出来。 他点头同意,「不错,你的确该好洗洗了。」 「是,王爷说的是,所以绝对不行!」可,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干么还越靠越近? 「可是本王不在乎。」 嗄?她愣愣地看着他。 他一笑,轻轻抓开她的手,再次倾身吻住了她—— 洛州城内发生的大笑话,这几日早已传遍皇城,当今圣上的两名皇子,还是封了王的王爷,竟为了一个女人闹出了抢亲的戏码,闹得满城皆知,成了万民茶余饭后的话题,当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宣政殿上,皇帝乐熙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京城百里加急的文书,恐怕都没这小子来得快! 乐正勋头低低的不敢直视圣颜,「请父皇恕罪,儿臣真的不知道朱大小姐是七弟喜欢的姑娘,更不会知道他们两人已私许终身,犯下这等大错,儿臣实属不愿,可父皇允许儿臣自个儿选妃,朱大姑娘便是儿臣想要选的王妃……」 「你还不死心?」乐熙重重地拍了一下几案,「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请个媒婆大张旗鼓的跑去人家家里送礼,还送了两次!你还想怎么地?我们东旭王朝历代皇子都没发生过如此窝囊的事!」 要不是那朱大小姐芳心暗许的人是他另一个儿子,要不是朱仲是因为襄王之故才拒绝了平王,朱氏让皇家人丢的脸面,可足以让他雷霆震怒,夺官放逐都不为过。 「父皇,儿臣对朱大姑娘一见倾心……」 「再倾心也不能硬是要抢自己弟弟的女人!」 「男未婚女未嫁……」 「那也要看人家姑娘想不想嫁你!」 「父皇!我喜欢朱大小姐——」 「住口!你喜欢朱大小姐喜欢到诬陷人家的爹来逼人家嫁你?还喜欢人家喜欢到出手把人家打成重伤?你就是这么喜欢人家的?」 「父皇,儿臣没有诬陷朱大人!那是有人来本王面前控告他,本王也不能因为喜欢朱大小姐就对她父亲的案子置之不理吧?儿臣可是公私分明,这事岂能怪到儿臣头上……」 「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你求亲被拒的隔天,朱大人就被控告贪渎?你当朕是瞎子聋子还是蠢的?你这点小手段,朕会看不明白?就算你七弟把这事给掀过去了,没去追究,但洛州那些县令及百姓的嘴可不是你想捂就捂得住的!你所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留下痕迹!」 闻言,乐正勋低下头去,只好改口道:「其实,儿臣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并不是真的要诬陷她爹……」 「你还敢说!」 「朱大小姐身上的伤的确是儿臣打的,但那是误伤,儿臣怎么可能去欺负一个小姑娘,还是一个完全不懂武的姑娘……请父皇明察!」 「误伤?」乐熙挑了挑眉,「所以,你本来要打的人是谁?你七弟?是吗?为了抢一个女人,你就给朕搞出一个兄弟阋墙的戏码?」 乐正勋头垂得更低了,「只是兄弟之间切磋一下武艺罢了……」 一个砚台倏地从乐熙手中丢向乐正勋,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他脸上,他吃痛的闷哼一声,感觉一边的脸庞火热而肿胀,还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淌下。 乐熙瞪着乐正勋脸上渗出的鲜血,终是稍稍降了些火气。 「关于你的婚事,朕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等过阵子外面关于你的风声好些,朕再找个好日子将齐家大小姐指婚给你,就算这次你丢尽了皇家的脸,齐大小姐却还是愿意嫁你为妃,你要懂得珍惜!」 「父皇!儿臣——」 「你敢抗旨?」 乐正勋的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说出违逆之言,他躬身领旨,「儿臣不敢,儿臣遵旨,请父皇息怒。」 「滚出去,朕这阵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乐正勋叹口气退了下去,却在殿外看在候在那里不知多久的乐正宸,一样的温润华美,贵不可言的翩翩公子姿态。 「四皇兄,别来无恙。」乐正宸主动有礼的问候着。 见到他这张永远笑得从容的脸,乐正勋真想一刀劈了他……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知道,公然得罪他,给他没脸的下场…… 「七皇弟怎么回京了?」脚程还真快,明明是他先走一步的,竟然他昨夜回,这小子今日便到?恐怕是跟他一样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回来的。 「皇弟是来请父皇指婚的,怕再迟了些,又有不知情的人跑来跟皇弟抢心爱的女子,那可就是皇弟造的孽了。」 乐正勋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皇弟有错,请皇兄见谅。」 「若本王不想见谅呢?」 乐正宸微微一笑,「方才在殿外听见父皇已有打算将齐大小姐指给皇兄,皇弟在此行先恭祝四皇兄喜得佳人。」 「你——」 「皇上宣襄王进殿!」 黄公公这一声唤,算是终止了这两兄弟的口舌之争。 乐正宸翩然入殿,迎上的是乐熙丢过来的折子,他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你还知道你有个父皇?」乐熙冷冷哼了一声。 「儿臣的父皇体察民情,爱民如子,敬重伦理孝悌,不用强权逼迫而以德政使人信服,儿臣一向深以为傲,敬之重之,日日心心念念不敢或忘。」 真是…… 说了一堆,害他一时忘了重点在哪了,狡猾如斯,还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 乐熙又哼了一声,「你以为在这里歌功颂德,朕就会如你所愿?」 「儿臣自知犯了大错,未实时将心爱的姑娘呈报给父皇首肯,才会害得四皇兄闹出一大串事来,所以马不停蹄的赶来向父皇认罪,并请父皇立即将朱县令之女朱延舞指婚给儿臣,以弥补儿臣先前的罪过,也好让四哥在洛州闹出的事尽快转移焦点,莫要越滚越大,坏了四哥和皇室的名声。」 v第三十七章[09.11] 乐熙瞪着他,所有的事到这小子面前都变成几句话就能带过的事,哪点紧要哪点次要,他倒是个个都切到重点,一来替自己求得美人,二来又替他四哥解决那些让皇家脸上无光的事,只要襄王顺利把朱大小姐娶回来当王妃,洛州百姓的焦点都会自动摆在襄王的婚礼上,而不是继续宣扬着平王的恶行。 「你倒好,犯了错还想娶得美人归。」 「禀父皇,其实朱大小姐并称不上美人。」 「不是美人?」乐熙一愣。不是美人,这两兄弟会一前一后看上人家?还在洛州闹得风风雨雨,你死我活? 乐正宸如实以告,「她的确不算美人。儿臣第一次遇见她时是在无迷山,她还身穿男装一副男儿样,当时儿臣听她和她家丫鬟在对话,谈的不是女儿家的心事,竟是让众官员都头疼的治水之道,这才引得儿臣的兴趣与之相交,要说她是人美才吸引了儿臣,还不如说是她的聪灵与慧颉,及她那份为国为民的心意。」 「哦?治水之道?」乐熙一听便被打动了,对这姑娘的兴趣也跟着被挑起,「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竟能有这般见识及心思?确实难得啊!也难怪你要为她跟你四哥翻了脸。」 乐正宸一听,忙将身子伏得更低,「儿臣不敢对四哥不敬,只是儿臣与朱大小姐两情相悦,这等儿女情长岂能相让?若让了,儿臣便要对不起这朱大小姐,成为不义之人了,相信父皇也不会欢喜。」 「确是有理。」乐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朱姑娘对治水之道有何特殊见解吗?竟可引起你的注意?」 「是,只是诸多道理尚须由专攻之人来印证,看是否可行,父皇国事繁忙,没有找出可行方案前,儿臣不敢上呈扰得父皇多思,待儿臣找人相讨相商得出一定的结论之后,儿臣必亲自上呈给父皇,为父皇分忧解劳。」 乐熙听得极乐,频频点头,「甚好,你有幸得一聪慧贤德之女子,朕心甚慰,朕就把朱姑娘指婚予你,择日完婚。」 「谢父皇。」 「嗯,另外,趁着这次要大婚,你就顺便调回京城吧,即日起朕命你为工部侍郎,大婚休沐过后,你便参与朝中议事。」 「儿臣,领旨谢恩。」 敏贵妃居住的宫里今日热闹极了,好久不见的儿子从洛州回到京城,不只顺利的摆平了洛州闹出的事,让皇帝亲自指了婚,还听说皇帝龙心甚悦,因此赏赐了不少良田锦帛做为襄王的聘礼。 最大的喜事,乃是被调回京城任兵部侍郎一职,参与朝中议事。 工部侍郎,乃六部之一工部的副官,掌国内各项工程,营建、屯田、水利、交通之政令与工部庶务。 「工部虽不若吏部来得对朝中官员的任免升迁有影响力,但总是一个好的开始,就说这朱大小姐是个贵人,果真如此,你才说要娶她,便被调回了京。」 皇帝准许回到京城参与朝中政事才是重点,职务对这些皇子王爷来说反倒是次要的,毕竟尊贵的皇室血脉摆在那里,就算职位不够高,那些直属长官对这些皇子们也得毕恭毕敬的,尤其是深得皇上器重的皇子。 乐正宸闻言只是淡笑,「母妃切莫再提朱大小姐的贵人身分了。」 「是,是母妃的失误,此事确不该再提。」敏贵妃高兴的拉着乐正宸的手,眉眼都是笑,「总之,我们母子终于不必再分隔两地了,明日我便让人赶紧把襄王府重新整理一遍,新房也是得用点心思,唉呀,想想事情好像多到做不完呢。」 「母妃不必急,朱大小姐因为儿臣受了伤,身体还养着呢,日子再怎么快也得订在两个月后,毕竟若要在襄王府成亲,陵城过来也得约莫两日的车程,这舟车劳顿的,身子若没养好,无论如何也吃不消。」 敏贵妃点点头,「母妃会让礼部那头挑个两三个月后左右的好日子,只是这夜长梦多,母妃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朱大小姐成为我襄王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四哥再怎么想要她,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来了,何况,等儿臣大婚过后,外面关于四哥的风声平息了,父皇也打算把齐大小姐指给四哥,这恐怕还是御史大人齐志远和父皇之间的默契,不主动弹劾四哥,也不助长其他朝臣弹劾四哥的势力,这对目前的四哥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他应该不会笨到想去破坏它。」 敏贵妃点点头,「自然如此。就怕他明着不敢,反而来暗的。」 「这点,儿臣也想到了,一早便已禀明父皇。」 「哦?你父皇怎么说?」 「父皇说,这件事他自会处置,若四哥真敢轻举妄动,他定不会饶恕。」 「话虽如此,也不算是万全之法。」她可不想在这件事上再横生枝节。「朱大小姐那头,你可得派人看好了。」 「儿臣明白,请母妃宽心。」 一家欢乐一家愁,乐正勋进仁秀宫晋见生母舒贵妃前,舒贵妃早已听闻宫中传来的所有消息,遣退了众人,独独和自己儿子两人在大厅里。 窗外的石榴花开了,红艳艳地挂在枝头,绿叶相衬,更添喜气,却让舒贵妃见了心更堵,真想拿把剪子全都给剪去,但想归想,却是做不得,不小心传出去要说她疯魔了,皇上岂会待见她。 「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舒贵妃完全想不通,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事,为何到后来却是一场空。 从平王在洛州办赏花宴那一天开始,接下来的所有事,无一在她计划之中。 「儿子也很纳闷。」乐正勋皱着眉,「像是我们的每一步计划都让人事先察觉似的,古怪透顶!」 舒贵妃凝着眉,「怎么说?哪里古怪了?」 「第一,是我刻意分送给各家千金的衣衫被调换了,儿子本以为是不小心弄错了,可是被调换的只有朱延舞那一件。第二,我要众千金上九曲桥观景,朱延舞不但没上桥还刻意躲起来,要不是我找人假藉母妃名义公开说有东西要赏她,她可能不会出现。第三,她一看见我就想躲,要不是儿子坚持要她陪儿子走走,儿子连让她落湖的机会都没有。第四,她掉落湖中,死都不让我救她,好几次她都要沉下去了,她还是疯魔似的坚持不抓住我的手,还把我给一再推开,像是知道儿子在设计她似的,就是不中圈套……」 v第三十八章[09.17] 「也许,她只是因为心系襄王之故想刻意远离你罢了,何况她还有自小的婚约在身,自然小心谨慎了些。」 「再怎么小心,也不致于会先预想到我会对她做出什么吧?事先把衣服换了这事最为古怪……再说,她也不是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还只是小县令的女儿,又不是高官贵胄家的千金,怎会以为本王若出手救她就一定会开口娶她呢?都已经落湖小命不保了,还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与本王保持距离?这不合理。」以上种种怪异之事,真是让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你所言,是有些古怪,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再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看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乐正勋看着舒贵妃,「母妃想怎么做?」 舒贵妃紧蹙眉心,叹道:「你父皇如今已经开口要襄王回京,任工部侍郎一职,参与朝中议事,我们若再有一步行差踏错,襄王恐怕就要凌驾于你之上,成为皇上最倚重的皇子,这事不可不从长计议。」 「母妃所言甚是。」 舒贵妃望着窗外刺目的石榴花,淡淡地道:「天生凤命的女子,哪一位皇子得之便可以得天下,她既然与你无缘,也不能落到其他皇子手里,尤其是襄王,他可是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你最大的敌手。」 「母妃之意……」 舒贵妃眯起了眼,「明的不行,就得来暗的,打得对方措手不及,若能成,或许还可以永除后患……」 【第十章 国师的阻挠】 来自异域的国师赵全,进京不过月余,却深得皇帝的信任,内务府行文司天台选取的定婚吉日及成亲吉日,才刚呈上来皇上便让人转给住在皇城外一处僻静宅子里的赵全过目,连同襄王和朱延舞的生辰八字都一并给了,可见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赵全进京只带着一名亲徒,名唤阿吾,在这间僻静宅子里,平日只有师徒二人在此,阿吾平日负责洒扫煮饭,赵全就算被皇上奉为国师,日子依然过得清淡自得,可因为受皇上器重,总少不了有一些宫人送往迎来,递些消息文件御旨什么的,当然还有一些皇上赐下的赏赐之物。 这日,一名仁秀宫人送来一封密函,上头没有署名,只写着约他在附近的真国寺相见,请他务必前来一会,娟秀的字迹就算是不署名,他也能一眼便认出来。 假藉要去真国寺上香祈福而秘密前来的舒贵妃,在寺方的安排下选了一间最边沿的禅房入内休息,一刻钟后,禅房的门便被缓缓推开再关上,赵全目光沉静的站在门边,并没有打算要坐下。 「国师。」舒贵妃一见到他便从桌前站起身。 「贫道参见贵妃娘娘。」赵全有礼的一拜。 舒贵妃神色一黯,「本宫连宫女都遣退了,这里并无旁人,国师一定要跟本宫如此客气吗?」 「贫道来此已于礼不合,不便久待,贵妃娘娘有话请说。」 闻言,舒贵妃缓缓地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的便朝他跪了下去。 「贵妃娘娘,你这是干什么?」赵全紧凝着眉,神情冷淡的看着她。 「本宫有事相求国师,请国师务必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本宫一把,否则本宫在宫中的地位将岌岌可危,平王的前途也必当坎坷。」 「娘娘,上次将朱大小姐送到你手里,已是在下可以为高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只可惜高家没有好好把握住。」 「本宫知道你已不欠我们高家,这次没把握住也错不在勋儿,那朱大小姐就像是未卜先知似的,彷佛都知道我们要对她做什么,死活都要把勋儿给推开,连落到湖里都宁可淹死也不抓住勋儿的手求生,后来襄王又出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是他的女人,我们也是无计可施,不止如此,还差点落个和弟弟抢亲抢女人不成而出手伤人的罪名,现在陛下是连看见勋儿都不乐意了…… 「这些也不打紧,可国师,襄王若真娶了朱延舞为妃,照国师先前所言,襄王就可能是下任太子,未来的帝王,那我和勋儿该怎么办?你就真的忍心眼睁睁看我们高家输了这一局,落得惨败的下场?是,你是不欠高家,但你能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帮我一次?本宫求你了,若你不答应,本宫在此长跪不起。」 赵全喟然一叹,伸手将她给扶起,「娘娘想要贫道如何帮娘娘?」 舒贵妃抬起一双盈盈水眸,感激的看着他,「你当真愿意帮本宫?」 「或许这是贫道前世欠娘娘的,娘娘但说无妨。」 「这个忙,只有国师可办到,请国师务必阻止这场……」 「谁在那里!」赵全突地大喝一声,扬手一挥,一枚佛珠已从指间射出窗外,窗外传来一阵闷哼,待赵全飞身追出已不见人影。 回到禅房内,舒贵妃一脸苍白,「是谁?」 「对方轻功了得,没能追上。」说着,赵全看了她一眼,「那人恐怕是尾随贵妃娘娘而来,回宫后娘娘务必万事小心。」 「谢国师关心,本宫会注意的。刚刚本宫和国师提的事……」 「若是贫道能力所能及之事,必尽全力。」 舒贵妃闻言,朝他微微一幅,「那本宫就先行谢过……」 司天台选的吉日,上呈到皇上那儿之后一直没有审批下来,但皇上指婚陵城朱大小姐给襄王一事,却已经昭告天下,整个襄王府上上下下都在重新修整粉刷,栽植花木,一副欣欣向荣景象。 乐正宸这两日眼皮总是不安的跳动着,前日乐华宫传来消息,说舒贵妃在真国寺私会了国师,两人在禅房里的对话内容虽不得探知,但此事却绝对不容小觑,毕竟在平王闹事未平之秋,舒贵妃还特意约赵全相会,自然是为了大事。 如今,摆在舒贵妃面前的大事,除了他要娶朱延舞一事,再无其他,内务府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他如何能安心? 此时此刻,就似暴风雨前的宁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他无法预知对方会做出什么事,只能严正以待,虽说皇上亲口答应会保朱家周全,洛州那儿也有表哥派人替他看着,但他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而发生的地点会在皇城。 v第三十九章[09.21] 所以,他暂且动弹不得,若皇城突然有事,他人在洛州将无法实时处理,他选择留在京城,偏偏待在府里也是坐立难安。 走到书房,乐正宸取了一本书册坐下来,正要翻开,书房外头却传来慌急的脚步声,很快,门上便传来两声敲门声—— 「进来。」 王府的詹总管神色不安的走了进来,「王爷,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朱大小姐打小定下的未婚夫元凯请托了一朝中大臣上陈陛下,说朱大小姐乃元家父辈即定下的亲,望圣上收回赐婚成命,将朱大小姐还给元家。」 乐正宸一听站了起来,温润的一双黑眸瞬间转为凌厉,「什么未婚夫?朱延舞的未婚夫早就死了……」 不,不对,她当时说的是「应该」已经死了。 难不成,没死?是她弄错了?还这么巧的选在此时找上门来? 「父皇对此事是什么态度?」乐正宸凝着眉,想也不想的快步往外走。 詹总管也急行跟上主子的脚步,应道:「听说皇上已经派人速召国师赵全进宫,可能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国师赵全…… 乐正宸冷笑一声,终于知道舒贵妃私会赵全要玩的是什么把戏。 「备马,替本王更衣,本王要进宫面圣。」 「是,王爷。」 「还有,把消息速速传到陵城给朱大小姐,好让她有个准备,也给本王一个说法,还有,记得告诉她,没本王的指示,切勿轻举妄动……」 御书房内,连窗外树叶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 乐熙意外的扬眉望向赵全,「国师这是何意?」 「陛下问臣之意,臣如实以告而已。」 「你的意思是要朕收回赐婚成命?把朱家大小姐还给元氏子孙?」他完全想不到,国师竟会给他这样的建议。 虽说是他派人把国师请进宫的,但商议元凯一事只是顺便,他真的要跟国师讨论的是襄王大婚之事,毕竟久等不到国师的回复也是个悬念,敏贵妃在他面前的叨念也让人心烦。未料,如今竟听到国师口出此言,着实让他意外不已。 「是。若陛下心慈,直接让两位大婚更好。」 乐熙不由得皱眉,「国师,虽说元凯和朱大小姐早有婚约在前,但襄王和朱大小姐的事在洛州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众所皆知了,襄王不仅救了朱大小姐抱了朱大小姐,也亲口说了朱大小姐是他的女人,这不管怎么说,朱大小姐的名节都已毁在襄王手上了,怎么可以让她再嫁给别人呢?」 「话虽如此,但毕竟对方和朱大小姐有婚约在前,若对方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除非他不是男人。」 「陛下,司天台的大婚吉日臣一直未呈给陛下,陛下以为是为何?因为臣正为此事苦恼不已,未料,上天倒送来一个大礼,可以解决此事,这是陛下平日恩德天下心系百姓社稷的回报,陛下切莫一时心软错了良机。」 真是越说越玄了。 乐熙当真是有听没有懂。 「把话给朕说仔细点,国师的苦恼所为何来?」 「是关于朱大小姐的命格……」 乐熙一听便急了,「如何?克夫克子?还是会克父克母?不是吧?他们两个的八字司天台早就批好了,可以说是天作之合,贵不可言,没听说有问题啊!」 赵全看着乐熙,淡淡一笑,「问题就出在这贵不可言上头。臣近日观之,此女命格奇贵无比,虽对襄王大为有利,反过来说,也可能危及陛下的皇位。」 乐熙瞪大了眼,看着赵全的目光难得凌厉,「国师慎言。你应该知道此话出口的严重性。」 前太子叛乱一事还不到一年,乐熙对皇子贪图皇位之事甚为忌惮,甚至因此成立了内卫,专属于皇帝,行暗地侦察之事,虽然内卫方成立不久,人手不足,但有几个训练精良的人可以暗地使用且不为人所知,着实省下他不少心思。 「臣明白。」赵全双手高举过头对乐熙行跪拜之礼,「就是因为明白,所以臣才苦恼不休。」 「为何苦恼?」乐熙冷哼了一声,「朕乃皇帝,天命所归,朕的皇位岂是一个小小女子的尊贵命格可以危害得了的?难不成她还可以称帝不成?」 「陛下圣明,确实如此,但此女虽不能称帝,却可以让娶她的皇子如虎添翼,若这名皇子有了与前太子一样的心思,这……此女就成了陛下之祸。」 一切,都是推测。但只要把疑心种下,就很难轻易抹灭。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算历代帝王都这样告诉自己,却也难逃心中的魔障。 乐熙沉思半晌,黑眸深沉的望着他,「国师妄出此言,恐有颠覆朝局、危祸皇子之嫌,罪该万死。」 他不希望任何人企图用他的疑心与恐惧来利用他,国师也不例外。 赵全的双眸一闪,未曾想过一向对他信任有加的皇帝,竟会反过来对他的话产生质疑,不由把头垂得更低,「臣夜观天象,见天象有异,这才不得不出此言,人在其位,就得司其职,就算知道有罪,也不得不诚实以告,请陛下恕罪。」 乐熙瞪着跪在面前的国师,神情严肃,心头却惊疑未定。 「襄王大婚一事,朕自会再审慎思量,国师今日所言,朕就当不曾听过,国师谨记,此事切莫再提。」 「臣……遵旨。」 乐熙始终没有召见襄王,整个下午都在想着国师赵全所说的话,黄公公不时的进御书房上茶上甜点,敏贵妃想见皇上也被屏退,舒贵妃说关心皇上龙体要求进御书房侍候也被拒绝,区区一个平民元凯的请求,竟闹得皇宫各处人人心乱如麻。 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这些话千古流传自有它的道理在,朝中大臣后宫妃子再怎么运筹帷幄精心算计,那也得引得皇上入瓮来,否则一切的机关算尽,只能落得罪上加罪的下场。 v第四十章[09.26] 御书房内的一道屏风暗门被轻轻推了开来,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悄声的闪进,恭敬的跪在地上—— 「查查元凯的来历,为何会突然在此时出现跟朕要人,是否真是元家的子孙,这几天他去了哪里跟谁见过面说过话,朕全都要知道。」 「是。」 「还有,派人去洛州一趟,把这阵子平王襄王和朱大小姐之间所发生的事,巨细靡遗的查清楚回报给朕,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是。」 「去吧。」乐熙疲惫的挥挥手,「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话落,此人就如来时的悄声无息,去也无踪。 「来人!」 闻声,黄公公急步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襄王还在外头吗?让他进来。」 「是。」黄公公眉角微微一勾,转身出去唤人。 乐正宸快步走进御书房,一见到皇上便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朕已经决定,将朱大小姐还给她的未婚夫元凯。」 乐正宸神情一震,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看着乐熙,「父皇!儿臣和朱大小姐是情投意合,怎么可以……那元凯连是不是真的元家后人都不知道……」 「这个朕会派人去查。在这之前,朕不愿落个以皇权欺压百姓夺人妻室的骂名,朱家和元家毕竟是打小定的亲……」 「就算如此,父皇,朱大小姐和儿臣的关系……朱大小姐已经是儿臣的女人!就算当初父皇不给儿臣赐婚,儿臣也是不会抛下她的!何况对方只是个打小订亲的未婚夫? 甚至十多年来都未曾出现过的未婚夫?」 乐熙淡淡地别开脸,「不管你怎么说,朕意已决。」 「父皇!儿臣求您了!求您体谅儿臣非朱大小姐不娶的心意……」 闻言,乐熙突然瞪向他,怒道:「你为何非她不娶?是因为她命格奇贵?或许可以助你登上皇位?是也不是?」 乐正宸诧然不已,「父皇……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父皇怎么会突然扯到朱延舞的命格?是国师跟父皇提了些什么?关于预言?不可能!那个预言可是国师说出口的,甚至还把这预言事先偷偷告诉给平王,他怎么敢告诉父皇? 但,平王已输了这一局,他把预言告诉舒贵妃及平王一事也没人可以作豆.豆.小-说提供证,甚至连他们都是用猜的,而这些本来在台面下的事,如今他们打算把它放到台面上?不惜可能会烧伤自己,为的就是阻止他娶朱延舞? 该死的……国师竟为平王所用了吗? 因为怕他得到朱延舞顺而得天下,所以不得不毁了这步棋?只要她不在这个两王相争的棋盘上,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难道不是?你敢发誓你一点都不知道她乃大富大贵之命格?」乐熙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父皇说的,是大富大贵之命格…… 不是天生凤命的命格…… 乐正宸黑眸微闪,看来,国师的确没有将他之前的预言告知,只是取其命格大贵来作文章,让父皇疑惧自己的帝位可能被动摇罢了。 想着,乐正宸问心无愧神情坦荡的看着他父皇,举起了手,「儿臣可以对天发誓,儿臣绝不是因为朱大小姐的命格而娶她这个女人,儿臣说过了,儿臣是喜欢她的见识聪慧和机敏,及她那骨子里的执着与坚强。」 这些都是真话,就算发誓他也不怕。 闻言,乐熙冷冷哼了一声,「可国师对朕说,此女命格奇贵,对你是大好,反过来对朕却可能是祸。你若坚持要娶她,就是对朕的皇位有所图谋,你以为如何?你还是坚持要娶朱大小姐吗?」 这根本是在逼他做选择! 若他说坚持要娶,就是对父皇之位有图谋。 若他此刻放弃,才能表他的忠诚。 这才是国师的真正目的吧?要他不得不放弃娶朱延舞。 「父皇,儿臣一向不信命理玄学之说,对此并不在意,也不相信。若父皇是因此对儿臣有所怀疑,认为儿臣娶朱大小姐是因要图谋皇位,请父皇立刻拟旨立四哥为太子,对外宣告儿臣永生不得为太子,不得登基为王,甚至将儿臣贬为庶民,儿臣都无二话,只求父皇恩准儿臣与朱大小姐的婚事,让我们得以长伴此生,余愿足矣。」 「你!」乐熙不敢相信的瞪着自家皇儿,没想到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甘愿贬为庶民?放弃江山?他是头壳坏了吗? 就算之前自己有一连串合理或是不合理的怀疑,猜测他 或许早就知道朱延舞的命格而有心图谋,亦或是担心此女命格奇贵而壮大了他,危及到自己的皇位,如今面对眼前如此坦荡荡,宁要女子不要江山的他,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所谓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身为一个帝王,常常也是会陷入难以分辨是非对错、无所适从的境地。是非对错,很多时候都要留待历史来见证,凡事只能慎之再慎之,如此而已。 他是个好皇帝吗?应该不是,毕竟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忌惮着猜忌着,明知不该轻信天命神鬼之言,却还是不自主地选择趋吉避凶……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朕累了。」 「父皇……」 乐熙不耐的朝他挥了挥手,「你的事容朕再想想,先出宫去吧。」 「儿臣遵旨。」乐正宸起身退下。 一出御书房,乐正宸便见乐华宫掌事宫女如兰在角落里候着他。 见到他,如兰忙碎步上前,「参见王爷。」 「嗯,元凯的事调查得如何?」 「还没有头绪,对方好像知道我们在查他,都安分得很。」 「继续查,祖宗八代都要给本王查出来。」 「奴婢知道。王爷,御书房里一切可好?」 「告诉母妃本王无事,本王改天再入宫向她请安。」 「可是……」 「照办就是。」乐正宸淡漠着一张俊颜,转身出宫。 若母妃知道刚刚在御书房里,父皇和他之间都说了些什么,恐怕又要辗转难眠好几夜了,毕竟,连他都要惊了一身冷汗。 这一关,算是暂时通过了,可下一关呢? 若父皇真知道了朱延舞天生凤命的预言,是否还可以如今日这般冷静以对?而他避重就轻的回答,是否会在哪一日又为他惹来祸端? 一切,都是未知。 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连他是不是可以顺利把朱延舞这女人娶进门,也是个未知…… 金黄色的夕阳就落在高大的城墙上,东旭王朝的旗帜飘飘,优雅的矗立在高城上,竟美丽得让人眩目。 v第四十一章[10.01] 终于,她再次回到了皇城。 朱延舞坐在马上望着高大的城门,神情激动不已,前世,她年纪轻轻便死在这里,这一世,她希望可以待在这里平安顺遂,赡养天年。 这个愿望很难吗?或许对一般人很容易,可对她来说真的太难,无法大破就无法大立,现在是到关键存亡的时候了,她要面对的,一直都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每一步她都只能尽全力而后听天命。 但老天爷应该是会帮她的,若非如此,她岂会重生于此? 昨日一早她接到襄王让人送来的消息,一提到元氏子孙找到京里要皇上给交代,她便想也未想的找上秦慕槐,告诉他她打算立刻进京,越快越好,他自然也是得知此刻襄王在京城的处境,二话不说便替她张罗打点好。 「我先传信跟我爹及襄王说一声——」 「不,不要跟任何人提到我要进京的消息,免得节外生枝,若让平王的人知道我要回京,可能在路上我就死了。进京路遥,比不得我在家可以戒护周全,平王明里不敢动我,因为若我有事他总脱不了嫌疑,可我若进京,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随便把我的死安在马贼身上就可以脱罪,我不能冒这种风险。」 「好,我知道了,你去和朱大人告别后我们就启程吧。」 就这样,秦慕槐亲自送她回京,舍马车,她一身男装打扮轻骑出行,两个人都戴着黑帽遮脸挡日阳,一路避人耳目,除了曾在驿站换过两次马,打过一次尖,可说是日夜兼程来到京城,她心急如焚,就怕事有万一,明明身体未愈也要骑马而行,任谁劝她都是无用。 秦慕槐拿着腰牌,她跟着他进了城,进城之后,马速不得不缓,两匹马也累了,两人便慢慢地在大街上走着,此时夕阳西下,街上的店铺大都已收摊,有的动作慢边聊天边收铺子,那些闲谈话语也传进她耳里—— 「听说襄王和洛州朱大小姐可能成不了婚了。朱大小姐打小订亲的元氏子孙亲自进京,要皇上把他的未婚妻子还给他。」 「有这种事?这也太不巧了吧,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刚好挑这种时候出现,襄王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平王手中抢回来女人……」 「是啊,两位皇子为了朱大小姐争得你死我活,没想到最后却是一场空。」 「这就叫好事多磨!连皇子们也不例外。」 「我还听说啊,皇上爱民如子,不愿以皇权夺民之妻,打算为朱大小姐和这元氏子孙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襄王一听之下吐了一口鲜血,在殿前长跪不起,要请皇上收回成命呢。」 「也是,听说两人情投意合,早已私订终身……」 「私定终身?打哪听来的?话不可乱说!这传出去,朱大小姐还能不能嫁给元氏啦?是个男人都丢不起这个脸!」 「襄王也可怜……」 「元氏子孙更可怜,听说十几年没见了,回来妻子已经被抢走……」 真是,听不下去了。 秦慕槐皱眉看向朱延舞,「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表弟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动不动就吐血的!」 嘴巴虽这样嚷嚷,可他心里却还是担忧不已。这究竟是什么事啊?好不容易襄王才答应要娶朱大小姐,皇帝也亲自赐了婚,现在竟又突然冒出一个元氏?要把朱大小姐要回去?简直莫名其妙! 朱延舞眉头紧锁,听见襄王长跪在殿外,胸口就很是憋闷。「空穴不来风,连大街上的百姓都可以如此这般绘声绘影,恐怕皇上要我与元氏大婚可能是真的。」 「那个元氏子孙还真会挑时间!」想到这个他就来气。一桩大好姻缘眼见就要被拆散了。秦慕槐侧头看她一眼,「你对那个元氏……」 「我不会嫁给任何一个元氏。」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可是,他毕竟是你打小定过亲的人,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要是他,恐怕都没有她这种决断力。 「那个元氏早就死了。」 秦慕槐蓦地瞪大了眼,「那个元氏……死了?真死了?你确定?」 这么重要的事,一路上,他竟都没听她吭一句。这个女人总是把心事藏得这么深吗?还是她压根儿也没真信任过谁? 「我确定。」是在她前世嫁给平王之后才发现的,据说当时发现时已经死了很多年,照此推算,此时此刻,他已经死了,而且就葬在前世那个地方。 「那朱老爷子一直挂在嘴边的婚约根本就是个障眼法?」 「嗯,算是吧。」 她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元凯已经死了,但她进京前已经告诉她爹,而且还把埋葬之处给说了,她爹当时愕然不已,不明白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元凯死了?连埋在何处她都一清二楚。事发突然,她无暇解释,只是千叮万嘱,要她爹信她一回,便匆匆进京,想必事后还得想个说法给她爹才行。 「所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元氏……」 「自然是假的。」 「真是岂有此理!铁定是平王或舒贵妃搞的鬼!这事我等等回去一定要马上禀告我爹,让他出面处理——」 「不用。你只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你说。」 「我要亲自面见皇上。」 秦慕槐看着她,「你想怎么做?」 「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一晚,来不及进宫,朱延舞直接住进了右丞相府,丞相府果然是名门世族,就算突然有客人来访,依然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备得妥贴,丝毫不见匆忙。 右丞秦士廉亲自来见,饶是在进大厅之前已听儿子告知他带回的人是谁,见到朱大小姐时还是微微一惊,倒不是她的样貌如何美丽倾城,而是她朝他微笑行礼时的气度与仪态,竟让他一时错觉,像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尊贵的皇后一般,再见她眉眼之间的自信与淡定,岂是一般十八岁姑娘可以佯装强撑出来的? 都说这朱延舞只不过是小小县令之女,也不像大家闺秀,常常女扮男装四处乱跑,定是个野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可今日一见,却是非凡,连他这个阅人无数的中书令右丞大人,也为她那从容淡雅的神态所震慑。 v第四十二章[10.09] 「朱大小姐之前被平王所伤,又连夜赶路来京,这身子可还好吗?」这样的关心倒是不假,秦士廉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 「谢大人关心,小女子一切都好。」结果她话才刚说完,纤细的身子便微微一晃,幸好秦慕槐实时出手扶住了她。 「这样不行,来人,速送小姐去厢房休息。杨管事,快请大夫过来替小姐诊诊脉,就说是秦家的表小姐身子不适即可。」 众人称是,一名奴婢上前扶住了朱延舞,杨管事则出门找大夫去。 「谢大人关怀。」朱延舞朝秦士廉有礼的一揖。 「朱大小姐客气了,朱大小姐先去休息,待大夫过来再请人带去替你看诊,其他的事,我们明日再说……」 「右丞大人,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哦?朱大小姐但说无妨。」 「无论如何,明日请安排小女子入宫晋见皇上。」 「这……」秦士廉面露难色,「皇上这两日因襄王的忤逆甚是不悦,扬言要把他关进大理寺去,恐怕是不会待见朱大小姐……」 「襄王是因反对皇上要元氏和我大婚的事触怒了皇上?」 「不只如此,还有别的事……」秦士廉有些欲言又止。 「大人直说无妨。小女子必须知道所有的事才可以找出对策。」 「是啊,爹,朱大小姐赶来京城就是为了解决事情,都这个时候了还藏着掖着什么?」秦慕槐就是个武夫,快言快语。 秦士廉真快要被他这个儿子的鲁莽给气死,他看了朱延舞一眼,对方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想想,便把之前襄王私下对他说的,关于皇帝和襄王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她—— 「……因为国师的一番话,现在皇上一心认定襄王若娶了你,就是有心图谋皇位,就算无心,因为你的命格,也可能壮大襄王而危害到他的帝位,这才是皇上之所以收会赐婚的真正原因。 「也因此,襄王对皇上说,皇上大可马上立平王为太子,甚至把他贬为庶民,他都不在乎,他只要与你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朱延舞愣愣地看着秦士廉,「襄王他……真这么说?」 「是啊,就因为他这么说了,皇上才没继续追究下去,可今儿一早皇上便要我拟旨让你和元凯立即大婚,襄王一听便一直跪在殿外,希望皇帝收回成命,恐怕他这一跪就要跪到他倒下为止了。」 朱延舞的眼睛红了红,蓦地鼻头涌上一抹酸楚。 就算知道这个男人可能只是为了不让皇帝怀疑他有图谋不轨之心,才说出那些话来,但不知为何,她听了就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动,明知他不是真心诚意,对她的感情也绝不是如此刻骨铭心非她不娶,但他在这样的状况之下还没打算要放弃她,信守了他答应娶她为妻的诺言,她怎能不感动? 「就是因为如此,我更要见到皇上,既然事关元氏和襄王及我之间的婚事,理当由我这个当事人来解决。」 一旁的秦慕槐忍不住插话道:「爹,这个元氏是假的!」 「什么?」秦士廉一愕,虽然他们也猜过可能是假,但却一无所获。「实不相瞒,襄王也让我们派人去查,却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当年元家一夜之间被灭门,他为保命隐姓埋名过日子也是正常的,任我们再怎么寻线追查,也没有什么疑点……此事你可有证据?若没有,恐怕无法让皇上收回成命,甚至还会给你扣个欺君的罪名……」 「小女子会拿出证据的,但请右丞务必让我见到皇上,亲自上禀。」 秦士廉看着她,再一次见到此女眼中那令人信服的沉定与冷静,他不由得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亲自见皇上一面……」 不管是为襄王,还是为秦氏一族,这都是他责无旁贷的事。 【第十一章 牢房中的告白】 一早,右丞秦士廉便亲自领朱延舞入宫,将她带到了宣政殿外,襄王依然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双眸紧闭,见状,秦士廉轻叹一声,向朱延舞微微一揖便径行入了大殿。 晨曦渐透,清晨的朝露都未干,露珠就沾在乐正宸的发稍,朱延舞望着眼前双唇发紫脸色苍白的男子,不由褪下外袍披在他肩上,小手却被他的大手一把给抓住,他睁开了眼,看见了她,神情竟有些恍惚。 「本王在作梦吗?」他嗓音低哑问着。在这跪了一夜,强撑了一夜,总觉得一直半梦半醒,可握着她的手,却觉得是暖的。 「不是。」她笑了,泪盈于睫,未被他抓住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掸去他发稍上的露珠,动作轻柔,就像是怕弄疼了他。 「你证明给本王看。」 「在这里?」 「嗯,在这里。」 朱延舞眼眸往四周一扫,虽然此刻四下无人,但这毕竟是在宣政殿外,要她证明给他看,绝对不是好主意,至少,不能用吻来证明。 想着,她伸手去捏他的脸,一触及指尖尽觉冰凉,心蓦地疼了起来,本来要捏他脸的动作一下转为抚触,摸着摸着他此刻那张英俊又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一滴泪就这么不期然从她的眼角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全落在他抓住她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却灼烫了他的心。 他扬眸,宠溺的瞧着她,「傻瓜,怎么哭了?」 「王爷才是傻瓜,为什么要为了我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说不喜欢我吗?趁这个机会把我这个累赘摆脱掉不是很好?」她清清淡淡地控诉着,边说边流着泪。 乐正宸温柔地笑了笑,「本王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否则本王岂不成了背信忘义之人?」 「就为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诺?」 「谁说本王心不甘情不愿?本王心甘情愿。何况,本王明明记得已经说过喜欢你,你就是个爱记仇的,只记得本王对你说的最初的那一句?」 因为那句他讨厌她,他不喜欢她,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头上,很难抹得掉。 她晶亮的眼眸幽幽地看着他,「王爷真的喜欢我?」 「嗯。喜欢。」 「因为我现在又在哭吗?」 他被她那委屈可怜的模样逗笑了,「你过来,让本王抱抱你。」 闻言,她反而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是宣政殿,我是来见皇上的,王爷别闹。」 听到她要见皇上,乐正宸敛了笑,「你想干什么?这里交给本王就好,父皇现在看见你,有可能会想杀了你。」 还以为她千里迢迢是来见他的…… v第四十三章[10.17] 「就算是这样,我也得见。」 「朱延舞,你听话好吗?还是……」他凝起眉,「你不会是想反悔吧?难道你想嫁给那个来找你的元凯?」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为了嫁给王爷你,小女子可是什么招都用了,好不容易王爷才答应的……小女子为什么要反悔?」 「既然如此,就不要进去。」 「这件事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解决,王爷,你信我好吗?不管我之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插手,我不希望王爷因为我而背上不忠不孝图谋皇位的罪名,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也只有我能解决。」 「不行!皇上受国师蛊惑,对你很是忌惮……」 「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她也要先保全他。既然重生了一回,若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又何必再贪恋这样的人生? 「那你先跟我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爷只要记得,不管谁问你,当初都是小女子死死纠缠着你,赖着你,非你不嫁,王爷是心慈,逼不得已才答应娶我,为的就是不让小女子受到平王的逼迫……其实,这才是事实,不是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怎么越说,他的心越拧?一股强烈的不安翻江倒海而来,乐正宸紧紧抓住她的手,抓到她发疼。 「宣陵城县令之女朱延舞入殿晋见——」 宣政殿外,公公的召见声戛然响起。 朱延舞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他,附在他耳旁轻声地道:「王爷,无论结果如何,小女子都很谢谢你肯答应娶我,小女子就算再次投胎转世都不会忘却王爷对小女子的恩惠。王爷一定要保重,为小女子保重。」 说完,她起身要走,他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抓住她。 朱延舞垂眸一笑,「王爷该知道,小女子想做的事,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放开我,好吗?」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赖在他怀里哪儿都不去,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这个男人为她如此担忧害怕。 朱延舞瞧着他,想把他此刻的模样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这个男人曾经如此在意她。担心她的安危与生死。 乐正宸瞪着她,一向淡漠从容的眼底有着担忧与害怕,但他知道她说的对,她想做的,就一定会去做,他阻止得了她一时,也阻止不了她一世,何况他此刻跪在这里什么也无法替她做…… 「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发誓你一定要给本王好好的。」 「好,小女子发誓。」她乖巧的举起手,「小女子保证,一切都会好好的。」抓紧她的那只大手,终于缓缓地松开。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对他微微一笑,转身,挺直着背,优雅的走进大殿—— 大殿上,乐熙仔仔细细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眼前这个拥有大富大贵命格的女子,好像是想看她是否有着三头六臂或是多出一双翅膀。 朱延舞静静地跪在那里,优雅大方毫不畏缩,尽管她知道此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也没有丝毫畏惧。 「听右丞大人上禀,你说你有证据证明这个上门跟朕讨要未婚妻的元凯是假的?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怎会知道他是真是假?」 「臣女没必要去见一个跟臣女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陌生人。」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假的,证据何在?」 「因为元凯早在几年前就死了,他的尸首就葬在无迷山下面南的一方净土里。」此言一出,群臣哗然,乐熙的脸都绿了。 要不是皇帝说近日都不想再见到平王,平王近日都没敢上朝,此刻恐怕也会跟着脸绿吧?平王的外祖父左丞高湛忍不住地想。 「死了?你早就知道他死了?」 「是。」 「那为何朱家一直对外声称你有婚约在身?你不会是因为不想嫁给元凯而随口说说来诓朕的吧?你要知道,若这个元凯真是假的,他就犯了欺君大罪,必死无疑,朕必饶不了他的命。」 「小女子的父亲一直声称小女子有婚约在身是为了保护小女子,不希望有心怀不轨的人跑来提亲说媒或是硬要娶小女子,因为父亲一直希望小女子可以自己找一个喜欢的人嫁,而不是被逼得不得不嫁……再者,未婚夫已死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总是不好听,当然是能瞒就瞒,毕竟已经十几年过去,找不到人也是正常,这能说是小女子的错吗? 「总之,小女子的未婚夫已经死了,这却是事实,因为此事外人皆不知情,才会以为可以随便找个人来假冒小女子的未婚夫元氏,因此,究竟是谁在皇上已经将小女子赐婚给襄王的当口指使人假扮元凯?刻意想破坏襄王和小女子的婚事?其目的动机何在?请皇上务必深究到底,毕竟此人居心叵测,连皇上都敢算计进去,何止欺君之罪?若背后有更大的图谋,小女子不敢想象眼前这朝局可以被拨弄到什么地步……」 「住口!」乐熙被气得都快冒烟,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在指责他是个轻易便被愚弄的昏君似的!「是谁准许你在此大放厥词?」 「小女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请陛下恕罪。」朱延舞温温地道歉,陡地眼一红,一滴眼泪轻轻地滑落脸庞,转眼间从义正辞严的女人变成楚楚可怜的女子,「陛下,小女子冤枉又憋屈,打小定下的未婚夫死了,现下好不容易襄王应了要娶小女子,又被有心人硬生生的破坏,连死去的未婚夫都可以凭空冒出来,唬得大家一愣一愣地……小女子真是命苦……陛下一定要为小女子作主,小女子宁死不愿原谅冒充元氏的人及他背后的指使者,皇上真要处死他们,那可是一点也不冤枉。」 意思就是皇帝你对那个元凯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就是了。 「说了这么多,你可拿得出元凯已死的证据?」问话的人,竟是左丞高湛,「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而已,若你只是贪慕荣华富贵,想藉由皇帝的手把你的未婚夫杀了而顺利嫁给襄王,那陛下岂不成了帮你杀夫的刽子手了!」 「说的是啊,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而已!」有不少臣子也随之附和。 朱延舞扬眸看了高湛一眼,像是洞悉他的阴谋诡计似的,那眼神竟似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蓦地让高湛有些心虚的别开眼。 v第四十四章[10.25] 「陛下现在就可以派人快马到洛州无迷山下面南的方位去查,元凯已死了几年,没有人会去翻动那里的土,那墓是不是新盖的也是一眼便知,找个专业的人去探探,就知小女子说的是真是假,除了墓碑上刻着元凯的名字,皇上若不信,可以挖坟,看看棺木里的那位手上是不是戴着元家祖传的戒指,戒指的背后定会刻着元字。」 乐熙点点头,看了身侧一眼,只见一名一直隐昵在龙椅边那个出入口处的黑影转身离开,一下便消失得无踪无影。 话说到这里,乐熙也已信她九分有余,众臣更不再有话,毕竟如果是已经死了好几年的尸首及墓地,是不是临时假造的很容易便分辨出来,更何况人家连对方戴着戒指的特征都说得明明白白,毫不含糊,这又岂是可以随便作假得了? 乐熙蓦地手一扬,「把那个假冒元凯的人给朕抓起来,立即送到刑部严加拷问,务必问出幕后主使者来!」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地齐喊。 「皇上,那关于襄王与朱小姐的婚事……」 乐熙的嘴角轻抿着,此时此刻,他是被逼上梁山了,连说不的借口都不再有,就算他再怎么忌惮眼前这个朱大小姐和襄王的婚事,也无法在众臣面前无缘无故的收回他先前赐婚的旨意。 「既然元凯一事是假,那先前朕的指婚自然作数——」 「皇上,臣女还有要事要禀。」朱延舞开口打断了他。 乐熙一愣,微眯起眼看着她,「何事?」 「臣女要告御状!」 此言一出,群臣再度哗然,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 秦士廉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皇上都要说指婚了,这朱大小姐还在这里升什么火啊?就不怕烧伤她自己? 高湛也不敢相信的瞪着她,这女人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吗? 她想告谁?不会是告平王在洛州的那些事吧?平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洛州那一点事虽然会坏了他在皇上及百官面前的形象,却绝计不会因此获罪的,毕竟也没杀人放火,她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基本上,东旭王朝的历任皇帝都很注重下情可以上达这件事,任何人有重大冤情想要告御状,只要通过王朝历任皇帝设下的考验,皇帝都会召见其人听其冤屈,可此刻,众目睽睽,朱延舞的人也已经跪在殿上,究其身分,更是未来的王妃,乐熙是不想听也得听,不想受理好像也不行。 只是……她不会丢一个难题给他吧?这几天为了这个女人的事,他的头发都不知白掉了多少,根本祸害。 「你想告谁?」乐熙问出了大家都很想马上知道的问题。 「臣女要告国师赵全。」 这会,殿上当真要吵到不可开交了,那个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任国师,来到京城也不过才短短月余,究竟是怎么惹到远在洛州的朱大小姐了?竟然让朱大小姐不顾可能激怒皇上的风险当面上告?就不怕这好不容易才成的指婚又给吹了吗? 秦士廉更是急坏了,想阻止又不能公然阻止,只能在心里不住唉声叹气,当真一千一百个悔不当初,竟把她带进朝堂中来。 闻言,乐熙的眼皮动了动,眉毛挑了挑,反而是看起来最不意外的那一位。 「你要告国师什么罪名?」 朱延舞抬眸看向乐熙,不疾不徐地开口,「臣女要告国师赵全,妖言惑主、扰乱朝纲之罪……」 皇帝退朝,宣政殿一下拥出许多议事大臣,平日里大家一散朝,没什么大事都会各自散去,今日却全聚集在门外议论纷纷。 秦士廉气急败坏的走出来,直接走到乐正宸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来,「别跪了,元凯的事已经解决了。」 乐正宸才起身,双脚虚浮,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一旁的户部尚书与吏部侍郎也赶过来帮忙将乐正宸给扶好。 饶是铁打的身子,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是受不了的。 「辛苦你了,襄王。」两位老臣都心疼的看着他,「为了一个假的未婚夫,白白受了这些罪。」 乐正宸一诧,「已经证明这个元凯是假冒的?」 之前让人去查却一无所获。 「是啊,人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却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幸好这朱大小姐机灵且辩才无碍,否则真要被这些图谋不轨的给冤了去。」 乐正宸温温地一笑,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舅舅,「舅舅,事情真解决了?」 「嗯。」秦士廉还是一脸讪讪。 「那舅舅怎是这副表情?」乐正宸看看秦士廉,又转头去看看另外两位老臣,两位老臣都是一脸不自在的笑。 「这元凯的事是解决了,可……接下来却不知会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户部尚书担忧地道。 「是啊,这朱大小姐也是个初生之犊。」 闻言,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叹了一口气。 虽说这两位老臣都是右丞这派,都十分关心彼此的事,但朱大小姐告御状一事终究不是其他人可以多嘴的,还是先闪人为妙。 「王爷,丞相大人,我们俩就先行一步了。」户部尚书和吏部侍郎说着,有礼的朝乐正宸和秦士廉深深一揖后便转身走开。 乐正宸见状,眼皮不安的跳了跳,眼睛往四周扫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见到那个让他在外头候得心急如焚的女人。 「舅舅,朱延舞呢?她怎么还没出来?」 「她暂时不会出来,正和你父皇关起门来说话呢。」秦士廉一提起这个气就忍不住冒上来,「你说她究竟怎么回事?皇上都已经答应赐婚了,也让人去处置了元凯,她乖乖退下准备当她的新娘子就是了,怎么就要告国师的御状呢?这一不,人没告成,连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来都不知道。」 「什么?」乐正宸惊地后退了两步,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她要告国师?什么罪名?」 「妖言惑主,扰乱朝纲。」 该死……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果真是个不省事的! 乐正宸想起了她进殿之前附在他耳畔说的那些话,什么转世投胎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惠,浓烈的不安再次袭来。 她究竟想做什么?她跟国师何时有过牵连来着?她明明就不认识国师赵全不是吗?岂会冒着得罪父皇的风险去告深受皇上信任的国师?这根本不可能…… 乐正宸突然望向秦士廉,「舅舅,你昨晚是不是跟她说了我和父皇之间的对话?还提到了国师?」 秦士廉被他这一问,心虚的咳了一声别开眼,「是说了那么一点……我看她半点也没意外的样子……」 「她当然不意外。」很多事,他如今才恍然。 v第四十五章[11.02] 想必几个月前她乘船掉入湖中时,国师在湖畔边的那个预言,她也是知道了,或许是朱老爷子告诉过她?或许是从其他地方听见的?否则,她如何会在真国寺事先布下那个天生凤命传言的局给他的母妃跳呢?所以,她当时面对他的质问才如此的理直气壮,说她没有欺骗他的罪,只是把这个传言提早告诉他而已…… 因为喜欢他,因为想要嫁给他,所以怕那个传言传到不该传的地方去,她便使计先把这个传言告诉他,希望他是那个第一个因为传言而想要把她娶回家的人,这样,她就可以得偿所愿…… 若是这样,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合理了,唯一的前题是——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嫁。 可她真的很喜欢他吗?这一点,老实说,乐正宸心中一点都不确定。 这永远是个谜吧?关于她是不是真的有喜欢他喜欢到如此用尽心机的程度…… 但有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聪慧如她,机敏如她,心机深沉如她,绝不会做出对她不利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她既然要冒险去做,就表示这事若成,所获得的收益定是比她要冒的风险还要大上许多…… 「请你相信我。」他的脑海中响起她进殿前跟他说的另一句话。 她状告国师,一定跟她的那个预言有关,跟预言有关,要咬的自然就是国师与平王和舒贵妃之间的关系…… 「你说她当然不意外,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士廉出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们先回去吧。」乐正宸不想对此事多谈,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率先转身走下长长的阶梯。如今他身子虚,每走一步对他都是挺费力的事。 「你不等等朱大小姐吗?」秦士廉很快跟了上去。 「我们还有事要做,舅舅。」若他的推测没有错,那么,他就不能让其中的关键人 物在皇上有任何行动之前先接到消息而消失不见。 「什么事?有这么急吗?」 「急。再慢一点,人都要跑了……」 仁秀宫里,舒贵妃因高湛的一席话而显得坐立难安,坐也坐不住,只好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元凯那头你不必担心,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就算被抓进了刑部也逼问不出什么来。」 「这个本宫知道,本宫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那就是为了赵全啰?」 「自然是。那个该死的朱延舞!她要告国师什么?妖言惑主?扰乱朝纲?她何时见过国师来着?又听见过国师说什么话来着?」明明知道这两人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面,她还是觉得这女人的话中 有哪里不对劲。 「唉,你别再我面前晃悠了,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父亲!本宫担心——」 「担心什么?发生任何事,赵全都不会出卖你的。」 「本宫不是担心他出卖本宫!本宫是担心他!若他出了什么事……不行,父亲,你派人去通知赵全吧,叫他快点出城!」 高湛忍不住瞪她一眼,「你脑袋胡涂啦?赵全若这样走了,那不就坐实了他的罪名?」 重点是,他们现在连这妖言惑主的「妖言」是指何事都毫无头绪,不管他们是想帮忙还是想规避都不知从何下手。 「坐实了又如何?至少他可以不必死,可以躲到天涯海角去,日子还是可以过的。天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妖言来惑主了!」 「先静观其变吧,那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可以告倒赵全?他可是皇上特别从异域请来的,岂能被一个十八岁丫头三言两语给一锅端了?你也未免太高看那个丫头了!」在他高湛眼中,那女人不过就是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丫头罢了。 「本宫之前就是太小看她了,才会以为让平儿娶到她是轻而易举的事。」舒贵妃想起了平王之前对她提起的那一连串古怪事,再想想此刻朱延舞竟敢告国师一事,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也许那丫头才是真正的妖女来着……」 「你说什么?」 「可不是吗?她好像什么都先知道了……」舒贵妃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整张脸都白了,「是啊,她铁定是事先知道了国师那个预言,才会从头到尾都躲着平王……她现在说要告国师……天啊,该不会也是因为那个预言吧?」 「女儿,你究竟是——」 「父亲,赵全非走不可,本宫得马上派人去通知他——」舒贵妃话还没说完,一名宫女便急匆匆地来报。 「不好了,娘娘!」宫女的脸上布满着惊慌,「禁卫军已经把仁秀宫给团团围住了!说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什么?」舒贵妃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娘娘!你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宫女忙奔过来扶她坐上软榻。 高湛皱着眉,年迈的身子也跟着一晃,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禁卫军为什么要包围仁秀宫?」 「禀左丞大人,这个奴婢真不知道,但听禁卫军里的人说,那个朱大小姐刚刚被下令关进刑部牢房里了,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 「听说禁卫军也接到命令,要立刻去捜查国师府……」 牢房里,阴暗潮湿,就算白天隐隐有日光从某间牢房最上头的那扇小窗透进来,却依然照不亮这大部分都没有窗的空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朱延舞将背抵在角落的那面墙上,双手抱着屈着的双腿,她的眼底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也没有嫌恶,彷佛此刻她坐的地方是自家的软卧那般自在,而不是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牢房,其实跟她前世住过的冷宫差不多,这里虽见不到阳光,但多了一丝人气,这里虽看不到天空,却还有出去的机会,不像冷宫,人不小心死在里头,也不知几天几夜之后旁人才会发现。 一只老鼠往她这个方向迅速的爬行而来,她没有尖叫,也没有跳起来闪躲,反而伸出脚朝它用力一踢,听到那吱吱吱的叫声在另外一头响起,看着那圆滚滚的身子转眼间溜得不知踪影。 欺善怕恶的家伙…… 老鼠跟人也是一样的。 「本王以为你会蜷在里头哭呢,没想到你却在这里欺负一只老鼠。」 这嗓音,这语调…… v第四十六章[11.11] 朱延舞蓦地转头望去,果真看见乐正宸那一脸温润的笑。 「王爷怎么来了?」她愣愣地站起身。 「把门打开。」乐正宸让狱卒开了门,身子一弯便进了牢房,转身又对狱卒说了一声,「把门关好吧。」 狱卒一愣,朱延舞也一愣。 「王爷,您这是……」 「本王要陪着王妃一起关在这里,王妃待在这里多久,本王就待在这里多久。」说着,乐正宸上前拉起她的手一同坐在地上。 「王爷,这不合规矩……」狱卒站在门口,一脸的不知所措。他一个小小狱卒若真把王爷关在里头,会被杀头吧? 「本王的命令就是规矩。关好门,你就下去吧。」 「可是……」 「不然你找人来把本王拖出去试试?」 「小的不敢。」 「不敢就快走。」 闻言,狱卒只好匆匆关上门便速速离开。 朱延舞低头看着握住她的那只大手,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男人竟就对她自动自发地亲密起来,让她好不习惯啊。 「王爷为什么来这里?这可是牢房啊。」 乐正宸侧脸瞧着她,温温地一笑,「本王爷来陪你,你不喜欢?」 「王爷才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没睡又没吃,怎么就不回府好好睡一觉呢?你这样,若是病了怎么办?」 「王妃这是在关心本王吗?」 他这人……怎么左一句王妃右一句王妃?她都还没嫁给他呢,怎么就叫上瘾了?朱延舞看着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之前她在他面前说她喜欢他,是因为那不是真的,所以讲得很顺口,可如今,他只是问她一句是不是在关心他,她就开始臊到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此刻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真意的……是吧? 见她久久不语,乐正宸干脆唉了一声,道:「本王在外头整天要担心你,吃不下睡不着,还不如直接进来陪你,你在本王身边本王才能安心。」 「王爷……」这里可是牢房啊,什么地方不好陪,来这里陪她?「这里是污秽之地,不是王爷该待的地方。」 「怎么王妃可以待,本王却待不得了?」 「可是……」她是不得已啊! 「被你这一说本王还真的觉得想睡了,你的腿借本王躺一下吧,我想短时间之内牢里的老鼠应该都不敢再来找你了。」说着,乐正宸将身子一转便直接躺在她的双腿上,阖上双眼还真的打算在这睡了。 朱延舞低头看着他,第一次可以如此细细地安静地打量着这男人,一双浓眉斜斜的飞起,英气勃发,好看的鼻梁直而挺,那双闭上的眼睛总是带笑而温柔,还有这张薄唇,性感又无情,组合起来的他,看起来却是个温润贵公子。 看起来……却不是真的。 她知道他这双黑眸冷漠起来有多让人胆寒,知道这张性感的薄唇可以吐出多嘲弄伤人的字句,更知道他温柔的表象背后那如豹如虎般的迅猛与狂霸…… 她一点都不想爱上这个男人,但她却需要他的爱,喜欢他对她的喜欢…… 「王爷。」 「嗯?」 「你没话要问小女子吗?」连她对皇上说了什么,他都不明不白的,竟就这样跟着她住进牢里? 「你做都做了,说都说了,本王问了也是白问,既然你在等一个结果,本王陪你等就是了,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 朱延舞一愣。她寂寞吗?是啊,她自然是寂寞的。谁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蹲在牢里面对那些老鼠蟑螂的? 可,他竟知道她的寂寞吗?怎么可以这样…… 她本来很勇敢的,他这些贴心温柔的话却害她变得软弱无比,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父母毫无条件的原谅了她,让她感动又想哭。 「你又要哭了吗?」他轻轻地睁开眼,果然看见她泪盈于睫又忍住不掉泪的模样。 「我没有。」朱延舞别开眼。 乐正宸温柔的瞅着她,伸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轻轻柔柔地对她道:「不管你有没有要哭,本王喜欢你,朱延舞。」 非得这样吗? 这男人竟在牢里跟她告白? 【第十二章 平王一派垮台】 国师赵全听到朱延舞要告他的风声时,其实并未想过要离开,但,就算要走也已然来不及,因为在皇上派出禁卫军搜查国师府之前,已经有一批黑衣人先堵住了国师府的所有出口,连他的徒弟阿吾也出不去,只能跟他一起守在国师府,那批黑衣人的来历不明,一直到大批禁卫军出现时那些人才先行离去,目的似乎很清楚,只是为了不让他离开或逃走。 有人可以先皇帝一步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而守在这里守住他,那就表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别人设好的局里,而他并不知情,直到禁卫军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串紫色佛珠,二话不说的铐住了他,把他关进了大牢。 这一夜,襄王府和平王府的灯始终亮着,一个是在等着主人,另一个则是主人无法安睡,可说是无眠到天明。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朱延舞状告国师,会连仁秀宫都给围了,不能进不能出,连朱延舞她自己都被抓进牢里去?乐正勋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什么也不能做。 翌日,乐熙临时通知不早朝,却把赵全、舒贵妃全传进了御书房,书房的几案上摆着一串紫晶佛珠,质感剔透色泽奇佳,晚上还会散发出有如夜明珠的光华,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绝非凡尘俗物。 舒贵妃一看见皇帝几案上的那串佛珠,本就一夜没睡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几分,她不由看了跪在地上、双手还被铐住的赵全一眼,赵全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俯仰无愧的模样,却自始至终都没看她。 「知道朕为何传你来吗?舒贵妃?」 「臣妾不知,请陛下明示。」 乐熙蓦地冷笑,「朕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你们两个打小情投意合,长大后藕断丝连,这紫晶佛珠便是你送给赵全的信物。赵全在洛州湖畔预言朱延舞天生凤命,回京后还把这预言偷偷告诉了你,你便来央求朕让平王在洛州办赏花宴,故意设局要让朱延舞落水,好把人家给娶回来,偏偏人家不入瓮,拼死也要拒绝,平王却不愿放手,一再逼迫,先是提亲后是诬陷,到最后无计可施…… v第四十七章[11.18] 「平王回京跟朕认罪,你和赵全却故意弄出个假的元凯来迷惑朕,还刻意向朕提起朱延舞的命格奇贵,让朕心生疑惧而不允襄王与她的婚事,就是因为赵全的那个预言,你怕襄王得到朱延舞后便得了天下,由此可知,一开始便计划着图谋朕的皇位之人就是你舒贵妃和平王……」 闻言,舒贵妃惊诧万分,皇帝方才所言,像是历历在目,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舒贵妃全身颤抖不已的朝乐熙跪了下去,「不,不是这样的,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完全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要是这样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她和平王及高家可能就彻底完了! 「朕哪一句冤枉你了?你大可说说。」 「臣妾是认识国师,可是臣妾没有跟他情投意合藕断丝连,那佛珠根本不是臣妾送给他的,陛下不可随便听信一个妖女所言!对,朱延舞就是个妖女!她铁定是个妖女……」不然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这真是太可怕了! 「妖女?这个妖女之前还是你们使计想要娶进门的姑娘呢。」乐熙冷哼了一声,「你敢说那佛珠不是你送的?」 「那的确不是臣妾送的。」舒贵妃咬定自己并不知情,佛珠上头又没刻她的名字,难不成还能赖在她头上不成? 「来人,把玉宝楼的买家名册呈给舒贵妃过目,看那上头的买家是不是你亲自画的押签的名。」 玉宝楼?舒贵妃一听,整个人就软到在地。 玉宝楼是京城近郊一间专门订制奇珍异宝之地,只要你出得起钱,想订制多高级高贵的东西都成,唯一的要求是买家一定要亲自签名画押,甚至还得预缴一半以上的订金,这串紫晶佛珠的的确确就是她请玉宝楼订制的。 只是,订制这佛珠时她才十几岁,签下的名字是高瑄,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怎么会有人知道高瑄是她舒贵妃?就算不巧当真有人发现了她在那里订制了佛珠,又如何知道这串佛珠会在赵全身上?这一切根本就匪夷所思! 她跟赵全的过去,除了她知赵全知还有她父亲高湛,连平王都不知情!旁人又如何会知情?这个朱延舞到底是谁?她真的是个妖女?舒贵妃感觉到体内一股恶寒涌上,像是见鬼似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着。 看舒贵妃此刻的模样,乐熙就知道这名册她是不必看了,若她真是无辜,就不会一听到玉宝楼三个字就吓成这样。 「知罪了吗?」 「陛下,就算佛珠真是臣妾送的,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你在国师进京之后夜会国师于御花园,在元凯这个假未婚夫出现前去真国寺密会国师又是为何?若不是藕断丝连,若不是贪谋皇位,你们两人又岂会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一再幽会?还意图迷惑朕的心思,影响朕的旨意?」 舒贵妃愣愣地看着乐熙,看来连她的宫女都出卖了她,把她和国师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给供了出来。 是啊,皇帝真要彻查一件事,还有什么是翻不出来的?如今她是不可能把自己在这件事上给摘了,但至少要保全一点什么…… 想着,舒贵妃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陛下,身为一个母亲,替儿子找一个命格好的女子来娶究竟有什么错?臣妾实在不明白,普天之下,哪有一个当父亲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个有福气的对象当另一伴?就因为平王是皇子,想找个有福气的女子娶进门就叫贪图皇位吗?皇上这是欲加之罪……」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这说法还是国师告诉朕的,怎么之前放在襄王那就是朕的祸害,如今换成平王这些就只是平凡小事了?」乐熙气得低喝她的同时,也想到了自己。 是啊,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他怀了私心,忌惮着皇子们贪他的皇位,又岂会被国师三言两语给挑拨?舒贵妃要不是存了私心,又岂会因为国师一句命格奇贵天生凤命就想把人家占为己有?这私心,可大可小,可以解释成贪图皇位,也可以解释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未来的期盼。 如今东宫虚悬,皇子有想争太子之位的心,又何错之有?那半点野心也没有的,他也不见得就看得起。错就错在这舒贵妃和他的国师密谋、私会,还企图混乱他的心志,扰乱朝纲,把他这个皇上玩弄在手掌心,这一点,他是绝计不会容忍的。 舒贵妃委屈的抿抿嘴,「请陛下垂怜,臣妾只是因求好心切,才会犯下这等大错,但臣妾和国师当真没有藕断丝连,臣妾和国师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不管你们之间是否清白,你们密谋国事,瞒着朕私会,还故意用天命天机来蛊惑朕,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来人——」 「属下在。」 「舒贵妃即日起发落到冷宫,国师赵全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平王调往东北任东北大都督,无令不得回京,至于左丞高湛……」 舒贵妃哭着上前紧紧抱住乐熙的大腿,「陛下!臣妾的父亲对这些事半点也不知情啊!陛下!还有平王,平王他也只是听臣妾的话去做,并没有贪图皇位之心,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啊!皇上不可以这样对勋儿,他可是对您忠心耿耿啊!」 乐熙哼了一声,恼怒地甩开了她,「要不是因他之前护驾有功,就不是调往东北而是发配边疆了!」 「陛下,您这样是要臣妾去死吗?」舒贵妃哭得泣不成声,「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跟勋儿和臣妾的父亲无关啊!请您明察啊!陛下!」 「左丞是不是真的无辜,朕自会查明,来人,把这两人给朕拖下去!」 国师赵全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没有求饶,只是舒贵妃的哭声和那几乎要失去一切的模样,看在他眼底还是心疼不已。 「陛下,在我死之前,可以跟您问件事吗?」赵全淡淡地开了口。 「你说。」 「关于紫晶佛珠一事,陛下是从何处得知?」 舒贵妃一听,哭声渐小,她也睁着一双泪眼看着乐熙,关于这一点,她也是迷惑得紧。 v第四十八章[11.23] 乐熙看了这两人一眼,轻哼了一声才道:「朱家小姐告诉朕,国师手上常年戴着一串紫色佛珠,视若珍宝,那串佛珠的色泽与材质,就和在高氏行馆时舒贵妃赏给她的紫晶镯子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都是出自玉宝楼,朕便派人去玉宝楼查了这佛珠的买家,连名册都给带回来了,罪证确凿,国师可还有话说?」 「我……我何时赏给她一个紫晶镯子……」舒贵妃一愣,想起平王似乎提过这件事,当时因找不到朱延舞,便以她的名义赏了她一个东西这才把她给找出来,原来那个东西就是她送给他,他这几年在外都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紫晶镯子? 舒贵妃当真要昏过去。因为那只紫晶镯子和紫晶佛珠的确是她当年用同一块上百年的水晶让玉宝楼订制而成的…… 所以,现在她是栽在自己手上吗? 舒贵妃突然狂笑出声,笑到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 赵全看着她这模样,深深一叹,闭上了眼。 朱家小姐根本没见过他,又岂会知道他常年戴着一串紫色佛珠呢?甚至连材质一样都知情?他没再追问下去,是因为光凭着他恋着旧情,二次私会舒贵妃一事,皇帝就不可能放过他,多言也是无用。 天有异象,凤命已出,东宫恐变…… 这异象,一开始便源于她,这个局,恐怕也是这女子所设下的? 看来变的不只是东宫,或许是整个朝局? 赵全当真不敢再想下去。 乐正宸和朱延舞昨晚在牢里过了一夜,本来是他躺在她腿上,到后来,却是他起身坐着将她拥在怀中安眠。 这一夜,朱延舞睡得极沉,不知是因为之前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太过疲惫?还是因为有他陪在身边所以睡得分外安心?又或是因为昨夜,他们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以致累坏了她? 饶是他对她所做之事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朱延舞在她疲惫不堪的睡着之前,还是主动开口把她和皇上所说之事简单告诉了他—— 「你何时见过国师?」 一串话中,乐正宸只问了这个重点。 朱延舞疲惫的将头靠上墙,像是在回忆,事实上是她得小心说话,务必将她对皇上说的,一模一样的转述给乐正宸,免得不小心留下了疏漏,日后谎话说不完。 「我和爹爹乘新船,忽然吹来一古怪大风那日,国师路过洛州,王主簿在一旁亲眼见过他,当时,他手上戴着一串紫色佛珠非常的显眼,之后,在高氏行馆,平王赠了我舒贵妃赏的紫晶镯子,王主簿见了便说那材质和色泽像极了国师手上那佛珠的模样,王主簿精通奇珍古玩,他的眼光比谁都还犀利,必定错不了。」 「所以,你就用这个赌他们两人有私情?」 乐正宸说的是「赌」字,而不是「猜」字。 朱延舞静静地朝他望去,见到他眼底闪闪的波光,迷人非常。 这男人,好像越来越了解她了,竟知她是在赌,而不是胜券在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赌的不是这两人有私情,毕竟在前世,她就已经知道赵全和舒贵妃的关系,那串佛珠和平王当时送她的那个镯子都出于玉宝楼,这也是她前世便早已知道的事,如今也只不过是张冠李戴的想办法把它们串成是一个合理的事件罢了,只要说得通,可以说服旁人,足矣,事实如何谁在乎? 说到底,她真正赌的是皇帝的圣心。赌皇帝的心绝容不下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私会,藕断丝连,那串一直戴在赵全身上的佛珠便是最有力的证据,就算两人清清白白,但赵全身上的佛珠出自舒贵妃,那便是再怎么抹也抹不去的污点,皇帝定不能忍。 朱延舞微微一笑,「平王因为国师的预言而找上我,就表示国师和平王那派的人是有关系的,佛珠和镯子是一样的材质与色泽,镯子是舒贵妃赏的,那佛珠自然便是舒贵妃送的,舒贵妃一个名门千金却送如此珍贵的紫晶佛珠给一个男人,这交情自然不一般。」 就如他初识她时一样,思路分明,条理清晰,无一错漏。 就如他第一次揭发她的诡计时一样,明明步步心计,却是坦坦荡荡。 乐正宸最爱这样时候的她,聪慧又有点狡猾,却又狡猾的很理直气壮的可爱。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她又开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苍白的小脸也染上一层淡淡粉粉的红。 要不是此时此刻不合适,他可能又要吻她一回…… 不能逗她,那就只能收回手,乐正宸终是把心中的疑问给问出口,「王妃为何要把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地里?」 他还真的叫她王妃叫上瘾了。 若她最后还是当不了他的王妃,那他这口口声声的王妃也算弥补了一点遗憾吧? 朱延舞微微笑着,「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能永远处在被动,一再被平王设局陷害,大破才能大立。」 若不趁此机会拔除平王一派在京里的根基,朱延舞觉得自己迟早会死在平王手里。在此之前,她以为避开了平王不让他娶自己,再嫁给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襄王就可以慢慢改变自己的命运,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照这一世目前的发展轨迹来看,平王若得不到她,可能就会选择直接毁了她,弄个假元凯才是第一步,这步棋失败了,谁知道他下一步又会如何?光想就让她害怕。 她之所以选择冒险告御状,不是因为她很勇敢,而是因为她很害怕,害怕自己这世再次被这些人给害死…… 她明明笑着,身子却在打颤。 像是感受到她的害怕,乐正宸起身将她拥入他宽大的怀中,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冻得像冰块,这让他不禁将她拥得更紧。 「本王在呢,朱延舞。」他温柔地附在她耳畔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本王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朱延舞抬眸,幽幽地望着他不语。 「你不信本王做得到吗?」是啊,她不信。 与其说她不信,还不如说她不想去相信,因为相信一个人会产生依赖,当某一天这个人不能被依赖时,她的世界或许就会崩塌,她不要。 但听见他这么说,她已经很感动又很开心了。 至少,此时此刻她是需要一点力量与安慰的。 朱延舞轻轻靠在他怀里,「王爷的迷惑都问完了吗?小女子累了。」 「嗯。」他率先闭上眼,「睡吧,本王也累了。」 她仰起脸瞧了他一眼,见他真睡了,便也阖上眼,耳边传来这男人咚咚咚的心跳声,听着听着,疲倦及困意很快朝她涌了上来,不一会她便沉沉睡去。 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后,乐正宸在微弱的烛光中缓缓地睁开双眼,低眸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成,她这一出手便把平王一派的生机给灭了…… 若不成,她可能就真的要把自己困在一个死局里了…… v第四十九章[12.01]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她在进宣政殿之前就已经打算,就算要赌上她的命,她也会这样去干,才会对他说什么投胎转世也会感谢他答应娶她这样的话来吧? 总是这样任性妄为,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这一夜,他就这样看着她,看着看着,也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早,乐熙亲审完了舒贵妃和赵全两人,便亲自来到刑部大牢,看到的便是乐正宸拥着朱延舞睡着的模样。 这大牢明明就是个污浊之地,这两人却过得似神仙眷属一般,相依相偎的模样,真让人好不羡慕。 「……襄王怎么就想图谋您的皇位了?小女子当初跪着求他娶小女子,他都不愿意呢,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看小女子究竟在刺史府外跪了几天?这回,要不是为了救小女子,他也不会答应要娶小女子为妃……」 记得,昨日她就是这样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的。 襄王真不喜欢这姑娘?他看是未必。 若不喜欢这姑娘,会巴巴的跑来牢里陪人家坐牢?啧,这话说了鬼才相信! 一旁的黄公公见牢中的男女似乎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正要叫人,便被乐熙扬手给挡下—— 「等他们醒了就放他们出去吧。」对恭敬站在一旁的狱吏说完,乐熙如来时般匆匆,去也匆匆。 黄公公连忙在后头小跑步跟着,还差点跟不上,也不知今日皇上的精神何来,竟是脚步轻盈许多。 「陛下,您要放朱大小姐,跟奴才说一声就行,何必亲自移动您的御驾前来这污浊之地……」 「朕就是想来瞧瞧她。」看看她在牢中待了一夜,是惊恐了一夜?还是担心受怕了一夜?又或是得意了一夜? 他因她的一席话,处置了左丞及平王一派,还要把他亲自选来的国师送上断头台,他就是想来瞧瞧她会不会很得意…… 也真可笑,他的旨意才下不久,她恐怕连消息都未来得及听闻…… 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他究竟在意她什么?是因为国师之言已在他脑海中根深柢固?还是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她一个十八岁姑娘的几句话,就这样大手一挥拔了左丞一脉? 这事任谁想来都会觉得有些后怕吧? 但他可是皇帝啊。岂会怕一个十八岁又无权无势无世族撑腰的小姑娘? 真是可笑,越想越可笑! 「司天台上次批下来襄王的大婚日子,叫他们直接交到礼部去给他们选定,务必让他们三日内呈给朕。」 「是,陛下。」 「还有,这次的事让朱大小姐受委屈了,传朕意旨,送给朱家的彩礼都给加倍计算,务必给他们朱家最大的体面。」 黄公公一愕,眸光微闪,「奴才……遵旨。」 没想到,皇上竟然未怪罪朱大小姐,反而加重了赏赐? 果真是君心难测啊…… 舒贵妃被打入冷宫,平王被调到东北无令终身不得回京,国师将被斩首,后来这左丞干脆自己说要告老还乡…… 平王一派,这算是彻底垮了吧? 国师赵全午时将在皇城大门口外的广场斩首示众。 今日的阳光炽热无比,早早来到的监斩官穿着朝服汗流浃背的坐在一旁,罪犯赵全照例由刑部押车环街一圈才被推上斩台,赤裸着上半身跪在那里。 皇城大门外就是最热闹的市集,此刻已近午时,广场前吵得沸沸扬扬地,炽热的阳光也驱赶不了这些看热闹的百姓们。 一辆看似很平凡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这个位置和斩台之间有一段距离,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斩首的过程,又不必上前人挤人,坐在马车里头的正是打算今日离京回洛州的朱延舞和无论如何都说要送她一段路的乐正宸。 舒贵妃已被打入冷宫,平王近日也将整装启程前往东北,但未免她回洛州途中不小心有个万一,皇上还是准奏,让秦慕槐带着一队人马亲自护送她回洛州,这队人马并将长驻在陵城县太爷府邸以保护她的安全,直到她进京完婚。 朱延舞掀开车帘一角,静静地看着跪在斩台上的赵全,这个因一句预言就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团糟的男人,怎么也料想不到他自己的命运也有受人摆布的一天吧?这个观尽天象算尽天机的男人,也未曾预见过他自己的死期吧? 是的,他本不必死,前世,他的命活得比她还长,至少在她被害死之前,这个国师还活得好好的,在宫中有滋有味,毕竟当时皇帝已死,平王继位,舒贵妃成了皇太后,要和一个国师偷情并不难,要不是她前世便知道他们这段情,也知道佛珠是舒贵妃送给这男人的定情之物,这一世她又如何能因为一串佛珠就笃定两人关系匪浅? 他铁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这样被算计了…… 就像她前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与姻缘竟也是被算计了一样…… 「不怕吗?」乐正宸坐在旁边看着她。 本来要回洛州的马车,却应她的要求先绕来刑场,一个小姑娘,偏要看人家砍头,不过他也算能理解,毕竟因为这个国师,害她的命运变得不受她自己控制,其情可悯。 「怕什么?」 「你看过斩首的场面吗?」 「没有。」她的双目还是紧紧盯着刑场上的赵全。 「因为没看过所以要亲眼看一次?」那画面,他不认为是她应该看或喜欢看的。并不是。她来这里,不是为了看这人被斩首的画面…… 「午时三刻已到!即刻行刑!」监斩官说完便丢下了签令牌。 刽子手拿刀的手一扬,朱延舞看着赵全仰起脸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接着刀光一闪,她眯起眼,正要把脸别开,一只大手已经将她的眼睛给遮住—— 马车外,下一刻传来观看民众的欢呼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她的手一松,放下车帘,马车内陡地暗沉下来,乐正宸的手也从她的脸上移开,却见她双眸紧闭,连他的手移开了也未曾察觉。 v第五十章[12.09] 「他死了吗?」她轻声问着。 「嗯,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人头落地。」 闻言,朱延舞缓缓地睁开眼,一直紧绷的身子在刹那间松懈下来,竟有些不支地往他怀中倒去,乐正宸张臂将她环在怀里—— 「你这又是何苦呢?」不敢看,却偏要走这一趟。 「我只是想确定他真的死了。」不来看一眼,或许她一辈子也难心安。「走吧,秦司马应该等我很久了。」 是,她的确不是来看他被斩首的,她是来确定他已经被斩首。 关于前世已经被改变的轨迹,她需要一点真实的证明,如此而已。 马车得得,往另一条路径离去,也离人潮越来越远。 朱延舞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很乖巧的偎在乐正宸怀中,蓦地,她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臂再次把她拥进怀—— 「再让本王抱你一会。不然本王可能要一路跟你回洛州去。」 乐正宸因为京中还有事要处理,今天无法跟她一起回洛州,下次两人见面也不知是何时?再快也十天半月后的事了,甚至更久。 现在,他是在对她依依不舍吗?朱延舞好笑的想。 她从来没想过,看似清冷高雅的襄王私底下会是如此黏人…… 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吗?就像他在牢里对她说的那样? 想着,她又红了脸,赶忙转移话题,「平王他……何时会离京前往东北?」 提到平王,乐正宸沉下眼。「很快,你别担心。」 他留在京城,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平王。 这次朱延舞告御状,把高家一派拉下马,却没把平王真的拉下马,平王平日就是个记仇的,也喜任性妄为,不太把皇家规矩放在眼底,往日还有他母妃和外祖父拘着提点着,犯不了什么大错,可如今舒贵妃进了冷宫,左丞又要告老还乡,朱延舞是他高家的仇人,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平王一出京城,恐怕就像是脱缰野马,无人可以管控他,这是危机,也是转机,也许,可以找到一个重创他的机会…… 【第十三章 阴毒的诡计】 六月了,风吹起来总是暖洋洋的。 朱延舞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荡着,微风拂面,温温柔柔的,让她想起那日在床畔那男人的吻。 小脸热热的,心也热热的,这阵子只要想起他她就会心跳加速,偏偏,想起他的次数多到根本数不清,害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病还没好,心总是跳得乱七八糟。 上次在京城一别,她已经有大半月以上没见到襄王了,按日子推算,这平王也应该已经到了东北上任,听说朝中还有人传出平王可能根本不是皇帝亲生的传闻,那舒贵妃才会莫名其妙的被打入冷宫。 虽说皇帝为了保住颜面,只定了赵全一人妄言天机、扰乱朝纲之罪,但一夕之间舒贵妃进了冷宫,左丞主动辞官告老还乡,平王被调派东北,大家很难不对其中几人的关系浮想联翩,真正知道内情者,也都保持缄默,毕竟事态已然如此,何必多言惹事,不小心还会引来祸端。 朝中势力,瞬息万变,还真不是凡夫俗子们所能掌握的事,如今平王离开了京都,摆在台面上受宠的就只有七皇子襄王,短时间这态势应该很难被改变。 昨日,礼部连同执事大臣们从京里送来好几辆马车的彩礼,首饰、衣料、日用银器、貂皮、獭皮、狐狸皮,黄金白银等等,还备了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黄酒五十瓶到家里设宴,京城里这几日没当班的朝中大臣及二品以上的官员与命妇,和整个洛州大小官员,都前来出席盛宴以表庆贺,当真是给足了朱家体面,这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一向不太沾酒的朱仲当天更是醉得都要让人给抬进屋去。 折腾完昨儿那场盛宴后,接下来就等着大婚,不知为何,到现在朱延舞都还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常常一觉醒来,就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蓝月咚咚地从连接前头回廊的拱门里跑过来,还不住地喘,「小姐,奴婢刚刚跑去偷瞄了一下昨天礼部送来的彩礼,看得眼花撩乱的,都是些上等好东西,老爷坐在前厅却连瞧都没瞧上一眼,瞪着手上的一堆纸,看了几次都没看够似的,眼睛张得老大,奴婢猜一定是皇上赐的良田美宅,才会让老爷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延舞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有你这样编排自家老爷的吗?胆子益发大了。」 蓝月冲着她一笑,美丽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姐,今儿个的天气好,看天空的模样也不会突然下雨,奴婢陪你出外走走吧?」 朱延舞继续晃着她的秋千,对丫头的提议有些发懒,「爹叫我最近别乱跑,还是襄王特意转告爹的。」 「知道知道,襄王殿下就怕小姐有一点闪失,这朱府外头不都给围起来了,就是王爷叫蓝月带小姐出去兜兜的,怕小姐闷坏了,保镳都跟着呢。」 「是吗?」朱延舞还是懒洋洋的。要是前世这时的朱延舞可能会开心的马上飞奔而出,可这世的她却少了那些天真爱玩的心思,尤其这此从京城回来后,可能折腾得累了,不只身体累,心也累,更是懒得动。 「是啊。」蓝月上前把她从秋千上拉起来,「我的大小姐,再半月你就要大婚了,成了襄王妃就不能常常偷跑出去玩了,胡同里那个古玩店新来了一批货,你不是最爱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吗?真不出去走走?」 前世,自然是没这一段的。 前世的此时,她也是待嫁之身,要嫁的却是住在京城里的平王,因为觉得高攀了,总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舒贵妃娘娘也是这般顾虑,就怕她嫁到京城丢了她的脸,请了宫里的教习嬷嬷到洛州来亲自指导她,时间都被排满了,一直到被抬上了轿前都被教习嬷嬷跟着。 宫中规矩什么的,这世的她自然都懂,毕竟都当过皇后了,就算是个任期超短又不受宠的皇后,该学的该会的也都会了。 话说回来,襄王倒是没让人来教她这些,那敏贵妃娘娘似乎也不在意?或许是她这个儿子根本不听娘的话,所以这回就算被皇上指了婚,她却可以很专心的在家休养,闲到每天都到院子里荡秋千。 「好,走吧。」说实话,她是真闷了,因为脑海中老是想起那个男人让她更闷。 「太好了,小姐等等,奴婢去拿斗篷。」蓝月咚咚咚地跑进屋里,过一会又跑出来,手上的深红斗篷披到她家小姐身上,连帽子都替她拉上,把她家小姐捂得严严实实,「好了,可以走了。」 v第五十一章[12.14] 朱延舞愣愣地瞪着她,「都六月天了,你还要我穿斗篷戴帽子出门?你想让我闷死还是热死啊?」 「你老染风寒就是被冷的,这样穿着安全些,风大些也不怕,小姐如果怕热,上了马车再脱,但下马车时一定得穿上,这是王爷交代的,奴婢一定得办到,所以小姐就不要再说了。」蓝月边说边推着她往前走。 朱延舞好笑又好气的睨着她,「喂,你吃里扒外啊?谁才是你主子?」 「自然是大小姐你啊,奴婢也是为你好,你听奴婢的就是。」 「你这么听王爷的话,不如我把你送给王爷好了?」 蓝月一听小脸红了起来,「小姐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蓝月不理小姐了!奴婢对王爷可没有半点那种心思!」 朱府大门内的院子堆满着昨日送来几辆马车的彩礼,今儿个一早一堆人进进出出忙着收拾打点,蓝月直接带着朱延舞走侧门,门一开,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那里,像是静候多时。 朱延舞愣愣地看了蓝月一眼,「你这丫头,早计划好了?」 蓝月脸上一僵,转眼笑了,「不是说王爷要小姐出去走走的吗?自然早准备好了,就趁着前头忙没人注意才好出门。」 朱延舞也跟着笑了,在蓝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像是要骗你家主子出去卖似的。」 闻言,蓝月的脸更僵了,半点笑都挤不出来,忙叫车夫快走。 马车不快不慢,从朱府到市集胡同也就几里路,但因人多胡同又不算大,马车不能跑太快,也走了快两刻钟的时间。 一路上,蓝月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不时的把车帘掀起又放下,就像做贼的怕被追似的,搞得朱延舞不得不狐疑起来。 「你有事瞒我吗?」 「没有啊,小姐。」 「还是你故意说为了我好带我出来玩,其实是你自己要私会情郎?」 「当然不是!」蓝月嘟了嘴,又把帘子掀起来,「到了,小姐。」 蓝月赶紧把她家主子用斗篷从头到脚都包好,这才扶她下马车,走进了古玩店。这间古玩店,店门口刚好一道阳光射来刺目得紧,店内却显得阴阴暗暗的,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里头的光线,却突然被人一手拉住往暗处扯—— 朱延舞想要叫,嘴巴却被一只手给堵住—— 「把她的斗篷脱了!快!」一个男人开了口。 这嗓音……朱延舞一愕,愣住了。 蓝月闻声赶紧照办,上前脱了主子的斗篷,另一个人很快过来接手。 朱延舞不敢相信的瞪着蓝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正要再次挣扎,下一瞬间即被一掌劈昏,身子软软地倒下了…… 古玩店门口,阳光还是挺刺眼。 穿着红色斗篷走出来的姑娘头低低的,因为阳光刺眼不由把帽沿拉紧遮住了脸。 走在后头的蓝月也头低低的在数着手里捧的几件古玩,突然啊了一声,「小姐,你先上车吧,老板好像忘了把那件观音像放进去了,奴婢进去拿,顺便骂他一顿,做生意这么不老实,你先上车等奴婢!」 那姑娘应了一声,扶着蓝月先上了马车,蓝月转身又走进古玩店里。 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突然间驾地一声往前奔驰,马车内的,还有胡同里那些闪避马车的人潮受惊吓,尖叫声此起彼落,不过马车还是不住地往前疾行,奔上了官道,完全没打算停下来。 车内的女人不再叫了,因为被不知何时坐在里头的一个男人给劈昏了。 「喂,你没把人给打死了吧?」坐在前头的车夫大声问着。 「这可是王爷心心念念的人呢,我怎么敢?」 「啧,什么心心念念!你懂什么?」 「不是吗?王爷迟迟不到东北赴任,却逗留在洛州这许多日,不就是为了等机会把朱大小姐给绑走带回东北?」 「这女人可是毁了高家一派的人,王爷恨不得要她抵命呢!」 「要她抵命还不简单?杀了她不就好了,还巴巴地绑人家来做什么?要是让皇上发现王爷到现在还没到东北,追究下来可怎么好?」 「王爷是恨死她了,想玩了再杀了,让我们等会在外头候着呢,说就算是尸体也得送回去羞辱旁人一番。」 「朱大小姐若死了被送回去,王爷还真不怕皇上会疑心到他头上?」 「不会的,王爷的替身已经先到了东北,到时所有的人都可以为平王作证,这事绝不是他干的,而是那山上的马贼干的,瞧我们现在不就是要往山上跑吗?荒山野岭的,王爷干起事来也方便些。」 「王爷倒是想得周全。」 「王爷这会还在洛州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身边也只带了一名亲卫,这才只好找我们这几个本来就留在洛州的高家下属来帮把手……」车夫说着,似乎听到马蹄声,忍不住往后望去。「后头好像有人在追我们。」 马车内的男人也掀开了车后的帘子看了一眼,扬声对着前头的车夫道:「没事,是个商团,马车上载着货,跑得并不快,不像在追人。」 「没有就好,要是被发现因此坏了王爷的事,铁定砍我的头不可。」 「真被发现,王爷抢了自家兄弟的未婚妻还玷污了人家把人家杀了,皇上恐怕会气得不想要这个儿子吧。」 车夫哼了一声,「小心说话。不然先掉脑袋的人就是你了,兄弟。」 「这倒是。」 「是说阿宝那家伙怎么临时出状况把任务交给你?瞧你说话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干这活的粗人。」 「不就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也没多问,他只叫我护送一个姑娘到王爷那儿,这事简单,我便应了。」 「是怕事了吧?这活谁想接,伤天害理的……到了,兄弟,你把那姑娘扛进去得了,我在这候着。」 「知道了。」男人说着把马车上的姑娘扛在肩上,像扛布袋似的把人给扛进了一间小径尽头的木屋里。 木屋里的人等得有些不耐了,见人被扛进了屋放上了床,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便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乐正勋恨恨地瞪着躺在床上软绵绵的人儿,开始扯了扯领子,动手脱了外衣和中衣后,这才走到床边动手扯开对方的斗篷,正要伸手拉开对方的前襟,才恍然发现躺在床上的这位姑娘的脸孔挺陌生,是个根本没见过的人……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v第五十二章[12.19] 「来人,快给本王滚进来!」乐正勋在木屋里大叫着。 「是,平王殿下。」刚刚扛着姑娘进屋的那男人闻声很快进屋来。 「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人根本不是朱延舞,她是谁?」 「平王要的人是襄王的未婚妻,皇上亲自指婚的朱府大小姐朱延舞吗?」 「明知故问!本王一开始要你们劫的人不就是……」乐正勋的话突然打住,冷冷地瞪着他,「你是谁?」 竟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面孔…… 他人在洛州一事是秘密,因此他身边只带着一名亲卫徐国,这样行事比较方便不引人注目,这种接应送人的事,他便找上母妃娘家高氏行馆内的可用之人,这些人自然都是在高家待很久值得信任的人,而眼前这位,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禀王爷,小的乃皇上内卫。」此人毕恭毕敬地答了。 但话一出口,却让人大惊失色—— 「什么?」乐正勋一愕,「你说你是谁?」 「皇上内卫。」 皇上内卫是太子叛变后皇上设立的组织,不报名不报姓,一般人几乎从来不会看见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身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乐正勋深觉不妙。皇上内卫隶属于皇上本人,受的就是皇上的命令,皇上怎么会知道…… 「襄王担心平王因为国师及舒贵妃一事而加害襄王妃,所以特禀皇上,小的奉皇上之命近日来一直尾随着平王,就怕平王一个不小心犯下了大错。」 乐正勋的俊脸一黑,「所以,现在你打算拿本王如何?」 「平王让人劫来襄王妃,意图先奸后杀,证据确凿,小的会如实禀告皇上,一切皇上自会处置。」 「你胡说!本王哪有先奸后杀?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这个女人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丝毫无伤……」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朱延舞。」床上那位姑娘突然坐起身,微笑的看着乐正勋,「王爷都脱衣服了,难道只是打算跟我在床上说说话?」 「你……」乐正勋不敢相信的瞪着她,连这女人昏厥都是假的?所以这一切根本都是早早安排好的,只等着他对朱延舞出手…… 这个襄王! 「既然证据确凿,收工吧。」床上的姑娘站起身,「平王请自便,只是你外头的那些人我们会带走。」 这怎么行?遇到一个嘴不牢的,不全给招了? 就算这两人老说证据确凿,但他明明只是劫了一个姑娘罢了,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就什么证据也都没有了…… 想着,乐正勋的眼中起了杀意。 「站住!」乐正勋叫住了他们,「你们以为,本王会就这样放你们回宫?」 屋内的内卫互看了一眼,天底下谁不知道平王骁勇善战,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他若真要一次对付他们两人也不一定做不到。 「平王爷,劝你三思后行,我们是皇上的人,你若想动手杀了我们,就等于公然忤逆皇上。」 乐正勋哈哈大笑起来,「等你们都死了,有谁知道是我杀了你们?」 「本王知道。」木屋的门被推开,乐正宸翩然入内。 「你……」 乐正宸的薄唇上勾着一抹笑,「四皇兄,禁卫军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劝你还是乖乖地回宫向父皇请罪吧。」 窗外一片黑暗,屋内只亮了一盏烛火,淡淡的熏香味是桂花的味道,笼内的两只鸟上下跳着,安静地没有发出声音。 屋内的人还比这两只鸟吵—— 「你出手未免太重了,竟让她昏迷这么久还没醒过来!」乐正宸一脸责难的看着秦慕槐,「她哪得罪你了?」 秦慕槐搔了搔头,「我只是轻轻一击……真的!谁知道姑娘家的身子这么娇弱,这一昏竟昏了这么久……早知道用迷香就好。」 「早知道本王自己来办就好。」 真是,这叫什么?过河拆桥?帮忙还被人家嫌,真是吃力不讨好! 「你当初别瞒着她,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害他还要当坏人。 「要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模样,才不会打草惊蛇。」乐正宸瞪了他一眼,「何况,我不要她为这种事担心受怕。」 他可以保护好她。 当他决定要娶她的那一刻,她就是他乐正宸一辈子要守护的女人。 「的确很可怕,连我都没想到平王真会干出这种事来,本以为他顶多找人暗杀她而已,没想到他的想法那么龌龊,竟然想先奸后杀,再把她送回来给你……」 「别说了!」乐正宸突然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出声打断了他,「让姑娘家听见这个不好,以后都别说了。」 闻言,秦慕槐摸摸鼻子,突然觉得当他表弟的女人真的好幸福。 「知道了。所以她被我打昏了什么都不知情比较简单,你就别怨了。」秦慕槐说着站起身,「我要回去睡了,你不把她送回朱府?」 「她暂时留在这里。」 「你这样会坏了人家名节……」 「本王是为了她的安全。」乐正宸淡淡地看了床上依然未醒的朱延舞一眼,「就算平王已经跟内卫一起回京,左丞的人却不知会不会就此罢手。」 「所以,你要一直把她留在这儿?朱大人那头……」 「朱府还是有一个大小姐在,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朱延舞 在我这儿,朱大人那边我已经跟他说了,为了他独生女的安全考虑,他自然会配合。」 「那个内卫?」 「嗯。」 秦慕槐点点头,「知道了,总之,在成婚前,你不可对朱大小姐乱来,听见了没?」 乐正宸挑了挑眉,神情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喂——」 「出去记得把门关好,本王要睡了。」说着,乐正宸毫不避讳,翻身便躺上床,就躺在朱延舞的身边。 秦慕槐哪能对他怎么样?打不过他,说不过他,连身分都比不过他,只能乖乖走人,乖乖把门关好。 「人走了,你可以睁眼了。」乐正宸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更像在自言自语。 朱延舞缓缓睁开眼,一颗心不安地乱跳,他们两人的对话她其实都听见了,之前就算有一堆的疑问也都化解了,此刻,最让她担心的是这个男人竟这样大剌剌地躺在她身边,她的手随便动一下都可能碰触到他。 「平王他……会怎么样呢?」她幽幽地开口。 某人不悦的挑了挑眉,「你担心他?」 v第五十三章[12.24]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王爷以为我会笨得去担心一个想对我先奸后杀的男人?」她平静地说着,像是事不关己,其实是透到骨子里的悲凉,想到平王差一点对她做出的事,那股冷意就从她的脚底一直窜上她的脑门,想到便后怕。 果然,她都听见了。 乐正宸抿紧了唇,「那就别问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下场可以有多惨。」 闻言,乐正宸侧过身子,他凝视着这个女人,想看清她的神情,更想看清她的心。 「死不了。」但也绝不会再过得太舒心。 「是吧?死不了吧?我想也是。」她的眼中有淡淡的失望。 「本王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四哥?在这之前,你跟他应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结下任何仇怨,不是吗?」 她跟平王的仇,来自前世。 她能这么说吗?朱延舞在心里幽幽地叹息。 「不知道,我一看见他就觉得厌恶,只想离他远远地,也许他前世就是我的仇人,所以我才会这么讨厌他。」 「所以,本王前世就是你的恩人,你才一见到我就说喜欢我,非赖着我不可?」 朱延舞眨了眨眼,「如果我说是呢?你信吗?」 「信。」乐正宸微笑颔首,「所以本王等着你这辈子报恩来着,这可是你欠我的,可半句怨言也不许有。」 「你想我怎么报恩?」问着,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你说呢?」 此刻,他温柔带笑的睨着她,一股热气不断的往她脸上涌,再往下蔓延,穿透她全身四肢百骸。 明明他连碰都没碰到她,她却敏感的整个人都快要因这股酥麻而蜷缩起来…… 她想起那夜他的吻,浅而绵,每回想起都要恍了心神。 她想起了牢中那一日,他含情脉脉地对她说了一句—— 「本王喜欢你,朱延舞。」 她更想起了要分离那日,他将她拥在怀中的温柔…… 朱延舞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了,认真的看着他,「治水之道,那是我送王爷的第一份礼物,还有,我答应王爷,倾尽全力,我都会帮王爷坐上太子之位,但王爷得答应我,重要时刻,王爷得听我的。」 「听起来不太妙。明明是你要报恩,却是要我听你的?」 「我是报王爷答应娶我之恩,说到底,王爷还是因为我天生凤命的预言而娶我,就算王爷不愿意承认,但那绝对是王爷改变主意娶我的最大原因,所以,我定是会用这个预言来报答王爷,但前提是王爷必须听我的……只有听我的,我才能帮王爷达成所愿。」 乐正宸似笑非笑,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她,伸出长指轻刮起她柔嫩的脸庞,「怎么本王觉得你挺有妖女的天赋?」 意思是她妖言惑主吗? 朱延舞失笑,淡淡地垂下眼,「其实,这个预言也许是真的,因为我在某些重要时刻总是会预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可能真的是妖女也说不定,王爷若是害怕,现在还可以反悔不娶。」 他的长指捏了捏她的脸,「你在恐吓本王?想把本王吓跑?」 「王爷真不怕?」 「你如果可以马上在本王面前现出妖女的真身,本王或许会有点怕,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他逗她。 朱延舞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微微红了。 这个男人的内心果真强大呵。像是天塌下来他都不打算怕似的…… 这辈子,她把他骗过来娶他,当真是她的福气吧? 在这男人还没认同她前,她就是根草。 在这男人认同她后,她就莫名的成了宝。感觉,像是他一辈子不会抛下她。 也许一切只是她多想了,但此刻她就是感动。 乐正宸睨着她红了的眼眶,又捏了捏她,「你就哭吧,哭了本王就像上回跟上上回那样吻你,本王很期待呢。」 遇到平王这等事,光想起就该吓哭了,她却该死的比他还镇定。 他不喜欢她这么坚强又淡定,像是用她的一生去努力承受这样的不安与恐惧。 他希望她可以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什么都不必多想,因为他会护着她,宠着她…… 啧。这是他吗? 老是不由自主地想疼惜这个女人…… 若她是妖,那他就是魔了。 为她着了魔的,魔。 朱延舞愣住了,不敢相信他竟开口说他期待像上回那样吻她,这样大剌剌地,明明是尊贵优雅高高在上的王爷,温柔的语调说的是欺负她的话,却又似蜜里调油一般,一听就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她岂敢哭?再感动也不哭,哭了倒像是祈求他的吻似的。 「王爷真要与小女子同床共枕一夜?」朱延舞连忙把话题转开。不过话题一转她便后悔了,这个话题似乎更不妥。 偏偏,他还答得很认真—— 「嗯,不只一夜,从今晚开始,本王要夜夜与你同床共枕。」 他说得理所当然,长手一伸便将她搂进怀里。 「王爷……」 「快睡吧,别吵,本王累了。」 朱延舞只好在他怀里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乖得像只猫似的,免得不小心把某人体内的大野狼给吵醒。 不知是不是真累了,她听见身旁的他均匀的呼吸声,偷偷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那轮廓分明俊逸的脸庞就像是世上最好看的雕刻品,那眉那高挺适中的鼻梁还有那唇……软软的温温的柔柔的…… 「你再这么看着我,今天晚上你就别想睡觉了。」 小脸轰一声热了起来,朱延舞赶紧把双眸给闭上。 乐正宸张眼瞧她,见她紧紧闭着眼睛的模样,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可爱。 真可爱。 他怀疑自己是否可以这样抱着她睡一夜,而不会变身成一只狼。 「放轻松点,朱延舞,本王保证今晚不会吃了你的。」乐正宸对怀里的女子温柔地道。 天知道,他这句保证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过总算,怀中女子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些,再过不了多久便沉沉睡去。 伸手轻抚上她的发,她娇嫩的容颜,乐正宸终是露出他真心的怜与疼…… 该死的平王…… 幸好他预先防范着,否则,他难以想象若她真的因此被伤了一丝一毫,他会不会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v第五十四章[12.28] 【第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 刺史府上上下下已经在准备襄王要回京的东西,新任刺史的命令还没发下来,一切事务都由司马秦慕槐先行代理。 一批原本跟着襄王来洛州走马上任的人马,这回也要跟着襄王的迎亲队伍一起回京,离京一年有余,这些人对回京之事都企盼良久,毕竟那里才该是他们的襄王长久立足之地,也是他们可以扬名立万的地方。 待在刺史府的这半月,朱延舞不是在忙当新嫁娘的事,而是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忙,几案上沾了墨的笔永远是湿的,既然说要把治水之道送给他,自然是要实现的,趁她还有印象便赶紧把它给一一写下,这是大工程,因为边写她还要细细回想很多前世的事,也顺便把它们给记下来。 乐正宸说那日开始要夜夜与她同床共枕,是真的。 不过,每天他躺上床的时间都在朱延舞睡着了以后,第二天一早,他也比她早离开床铺,朱延舞从一开始的尴尬害羞不自在,后来却变成了期待与等待,常常等着等着便睡着了。 虽然他每天比她早起床,但其实她比他早醒来,因为贪恋着他的怀抱,只好继续装睡直到他起身离开,这样日复一日,一直持续到她将要嫁给他的前几天,她才回到朱府待嫁,而襄王则待在刺史府,等到大婚吉日当天再到朱府亲自迎娶她回京城襄王府。 襄王府大婚诸多事宜,自有敏贵妃着人去打点,朱府要送到京城的嫁妆这两日也准备要启程,除了衣服饰品之外,那些象征女方财力地位的东西对襄王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但象征好兆头的东西却是一件也没落下—— 剪刀,寓意蝴蝶双飞。痰盂,又称子孙桶。花瓶,寓意花开富贵。鞋,寓意白头谐老。尺,寓意良田万顷。 王爷王妃的大喜之日,这些人就算摆上送上再多的吉祥物都不觉得太过。 朱仲更是拿出了他的压箱底,是一大箱黄金银饰及一些可以赏人的玩意,「你当了王妃要打点的事可多了,爹这边都是小东西,是你娘和你祖母辈以前留下来的,喜欢的你就留下,不喜欢的就赏给下人们,还有陵城无迷山脚下的一块地,爹让人在那盖了一幢小院落,那儿风景优美少有人烟,若你以后要图个清静,可以去那里住住,这块地是你祖父辈买的,爹就直接传给你了,记住,这块地绝不可以卖,若是缺钱在那掘地三尺挖口井至少有水喝,也有地儿住,万不可以卖掉这块宝地,听清楚了吗?」 朱延舞听着,眼睛便红了,当真有了要离家远嫁的真实感。 前世要嫁人,对这个家甚有依恋,对爹也是,越到日子就越感伤,这一世,因为她一心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心都在担忧着平王一派对自己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对要离家嫁人一事倒真显得有些不上心了。 却忘了,爹之后离了她就要一个人过日子了,他该有多么难过和孤单…… 对她而言,终于如愿嫁给襄王算是了却她在这一世的心愿,但对她爹而言,他嫁女却是第一次…… 朱延舞想着,上前紧紧抱住爹,「爹,要不你跟女儿进京去住吧?」 朱仲哈哈大笑,「你爹爹我当县令当得挺爽快的,这儿事少空气好,可不想进京去蹚浑水惹来一身腥。」 「那爹爹早早把金陵客栈的老板娘娶回家当媳妇吧,有她陪爹爹,女儿就放心了。」 朱仲一愕。这已经是女儿第二次在他面前提到金陵客栈那个老板娘了,第一次可以说是随口说笑,第二次又提起,而且是在这种时机上提起,总觉得她这话是认真的,她该不会真在大街小巷间听见什么? 「又在胡说八道了,怎么老提那个老板娘……」 「怎么就不能提了,女儿觉得她很好,和爹爹是绝配呢,爹爹若不敢提,女儿去帮爹爹提如何?」反正他们迟早也是要成亲的,早一点不是更好? 「天底下哪有女儿去替爹提亲的道理?」 「女儿就是那天底下第一人也无妨的。」 朱仲笑着直摇头,「别再胡乱说话了,刚刚爹交代你的事,你可记住了?除了这箱珠宝玩意、那块地和宅子,爹其实在大街上还有间铺子要给你……」 朱延舞抱着她家老爹不放,心里满满的伤感,根本没专心听他在说什么。 老实说,朱延舞也忘了前世的嫁妆都有些什么,很多事再次经历时,方能有不同的眼界与观感,心境不一样,看到眼里的东西也会跟着不一样。 「女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爹过得好好的。」 「这何尝不是爹的愿望?你当不当王妃对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爹只要你快快乐乐的,既然襄王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好好珍惜你的选择。」 「女儿会的。」 朱仲点点头,突然问:「你当真爱他吗?」 是啊,她爱他吗? 其实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经成功的让襄王答应娶她,成功的让自己从平王的妻子身分上逃脱出来,成功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前几天,京城传来消息,据说平王已经由调任东北大都督改为被放逐到东北,皇帝还让一批宫中禁卫亲自将人押往东北,甚至撤了他在京城内的平王府,近日打算重新修建,没有人知道新的主人会是谁。 平王未遵皇命及时到东北赴任,又在洛州劫持她并欲对她非礼及意图谋害这件事,引得皇帝雷霆震怒,下旨将他放逐到东北当个被禁足的闲散王爷,没御旨永世不得回京,朝中已无大臣敢为他求情,连多说一句都怕被皇上牵怒,御史大夫齐志远也绝口不提要将女儿嫁给平王一事,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由此可见一般。 平王是否就这样真正出局了? 这点,连朱延舞都没有把握,毕竟她所做的已经改变了前世,平王的命运已然不同,未来已不是她可预见,不只平王,还有齐若雨,魏知岚,襄王和她,命运都已经在改变。 「爹,不管女儿是不是真的爱他,他都是女儿这一生最好的选择。」在爹面前,她不想说谎,希望呈现的是自己的真心和真实的自我。 v第五十五章[01.10] 大厅的门外,一个人影轻轻地闪过,转眼消失在朱家大宅—— 这一夜,不知是不是没有他在身边,还是因为明天就是她的大婚之日,朱延舞可以说是一夜无眠,幸好这一夜并不漫长,一大早,她便被一堆人挖了起来,开始准备成亲前要做的所有事。 沐浴洗漱,梳妆打扮,明明很简单的事,却足足花了几个时辰才完成。 梳头婆边梳着头还边大声说着——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上头」是非常讲究的仪式,一定要用新的梳子,「上头」的人也必须是六亲齐全,儿孙满堂之人。 吉时到,门外震天的爆竹声响起,乐正宸高高的坐在马上,亲自到朱府来迎娶新娘,朱府外头被民众挤得水泄不通,毕竟襄王曾经是他们的刺史大人,现在要迎娶的还是他们陵城县令的女儿,这可是百年来都难得一见的盛事,岂能错过? 「这襄王爷还真是疼爱他媳妇,一刻也不愿意分开,在洛州待这么些日子就是为了在今日亲自迎娶朱大小姐回京呢。」 「是啊,县太爷的闺女嫁给襄王爷,可是天大的福气。」 「也是,说起来这朱大小姐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好像早就知道平王会出事被赶去东北,那日在赏花宴上死活都不抓住平王的手呢。」 「不是这样的,是襄王和朱大小姐早就一见倾心,眼底容不下别人啦。」 「是吗?」 「是啊,就是佳话一桩。」 众人围观,私底下窃窃私语着,越聊越是起劲,风花雪月的传说大家都爱听都爱传,说到最后也没人计较究竟是不是真的。 从朱府回京城,路途遥远,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上路往京都前进,第一个晚上在驿站短暂休息几个时辰,一大早整队人马又浩浩荡荡的动身,终是在第二日的黄昏整个迎亲队伍如期抵达了京城。 进了城,新娘改乘花轿,八名内监抬起,十六只灯笼,二十盏火炬为前导,前列仪仗,礼部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四十人一路护送新娘到襄王府,待把那王爷规格的成亲仪式一一做满,朱延舞回到新房时早已疲惫不堪。 蓝月拿进一块刚煨好的饼塞到她家主子手里,「吃点吧,小姐,别饿着了。」 没想到话刚落,乐正宸已推开房门进来,吓得蓝月忙把她家主子的饼给拿回来藏在身后,不过这等小动作怎么躲得过乐正宸的眼,微微一笑,他已用秤杆挑起新娘的盖头,又把她的头冠给取下,伸出手拉着新娘子坐上了桌便要喝起了合卺酒,半点不拖泥带水。 见状,一旁的妇人动作很快地各塞了一颗小汤圆到他们嘴里,接过乐正宸手中的花雕酒替两人各斟了一杯,让他们各喝了一小口后把两杯酒混合再倒了两盅,取「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之寓意,让他们各自再喝下去。 「可以了,都下去吧。」乐正宸扬手一挥便要众人都退下,妇人丫头们只好赶紧到门口撒了一大把红色喜糖算了事。 「肚子饿了吧?本王先陪你吃点东西。」说着,便夹了一盘子菜到她面前。 朱延舞好笑的看着他,「外面的宾客怎么办?」 「本王陪你吃一点再出去打发他们走。」乐正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其实本王此刻最想吃的食物是你,我亲爱的王妃。」 朱延舞的小脸瞬间红了起来,这么露骨的话,没想到襄王爷总是可以如此自然的说出口,睇着她瞧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欲望,连她这个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情事的女人都有点招架不住他那放肆的眼神。 她低下头假装忙着吃东西,一股灼热却从脸颊一直延烧到耳根。 见状,乐正宸一把将她拉到大腿上,俯身便亲吻住她的唇—— 轻轻地磨,细细地啃,她的颊畔嫣红似火,粉嫩的唇溢出微微的喘息声,他将滚热的舌尖探入,寻觅着她软嫩害羞的舌…… 「王爷……」她轻喘出声。 朱延舞的双手紧紧抵在他宽大好看的胸膛上,却半点不能阻止他对她益发热切的吻,还有他那双腿之间抵住她的,那越来越巨大钢硬的渴望。 「我想要你。」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已经是本王的王妃。」 她再次把他给推开,「现在不可以。」 这女人此刻羞涩美丽的模样,瞧得乐正宸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再瞧下去,他恐怕今晚不会再踏出这房门了。 「吃完可以先休息,不必等我。」乐正宸说着,将她抱回椅子上坐好,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那身影,如疾风掠过,转眼无踪。 朱延舞也从椅子上跳起来在房内走来走去,双手不住对自己热呼呼的脸庞搧着风。 怎么办?只是被他抱着吻一吻她的心就感觉快要跳出来了,她根本不能想象自己一丝不挂被他爱着的样子,那她会害羞得想死吧? 看见王爷出了房门便闪身进来打算要侍候主子的蓝月,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她家主子像虫一样跳上跳下的样子。 「小姐,你在干么?为什么站着?」 「在灭火。」 「灭火?」蓝月听了一惊,忙转身把四周全给瞧了一遍,「哪里着火了?小姐?奴婢没看见啊!」 朱延舞捂住脸,近乎呻吟地道:「我全身都着火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没事,你不用理我。」 蓝月小心翼翼地瞧着她家小姐红通通的小脸,还有那看起来似乎有点微肿,连胭脂都变得有些糊的小嘴…… 「是王爷亲你了?是吗?」 厚,有必要这样大剌剌讲出来吗? 朱延舞瞪了蓝月一眼,重新坐回桌前打算吃饭。 「很痛吗?小姐?像被火烧那样?」蓝月再次看向她家主子微肿的红唇,「王爷是咬你了吧?小姐?你是不是惹王爷生气了?所以他才冷着一张脸跑出去?」 真是……听不下去了。 「你过来跟我一起吃饭吧。」堵住这丫头嘴的最好办法就是喂她吃东西。 蓝月却双手乱挥,「这不行,这里可是王爷的地盘,王爷很凶的……」 「坐下,这是命令,王妃的命令。」 v第五十六章[01.14] 王妃啊,是啊,她的主子现在是王妃了,经过这一夜,主子的身分地位可是大大不同,连老爷见到她家主子都要恭敬的尊称一声襄王妃了。 蓝月乖乖坐下,捧着一个碗,感动得眼眶红红的。「没想到小姐真的办到了,替自己谋到了一个好夫婿,而且还是小姐本来就想嫁的好夫婿。」朱延舞好笑的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叫本小姐嫁给平王吗?」 「是奴婢眼瞎,不知道平王竟是这般可恨之人。差一点就害了小姐,奴婢真是愚钝不已。」 「以后别再提这个人了。」她希望以后的人生里都没有这个男人。 「是,小姐,不,是王妃。」 「吃吧。」朱延舞夹了一些菜进蓝月碗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蓝月这丫头始终都是那个一心为她的人,着实令她感动不已。 蓝月吐了吐舌,还是不太敢逾越的动筷子,「王爷看见我吃了他的菜,会想杀了奴婢吧。」 「放心,他在外头吃得可比我们这桌子的菜好呢,放着也是浪费了。快吃吧,还要本王妃替你夹菜吗?」 「不不不,奴婢自个来就行。」说着,蓝月端起碗,终是动了筷子。 有蓝月陪着,朱延舞终于可以不再胡思乱想,直到夜深…… 累了一整天,坐在床边等着乐正宸的朱延舞不知何时睡着了,乐正宸脱下了外衣,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抱起往里头的位置挪了挪,再轻轻地将她放平在床塌上,因为躺着姿势比方才舒服许多,她的唇边还发出满足的轻叹声。 乐正宸望着她沉睡的容颜,还真不忍心吵醒她,躺上床,他像之前与她同床共枕时那样将她揽入怀里,满怀馨香不住地窜入口鼻,他忍不住低眸寻着她的眉眼唇,柔柔地吻上了那片红唇,本来只是想满足一下想望,谁知这唇一沾上便怎么也不想移开。 一吻,再吻。 轻啄,慢舔。 一只大手缓缓地抚上她胸前的那块隆起,那柔软丰盈的手感让他一再流连,忍不住扯开她的衣襟,如蜜桃般可人的娇乳在红色的肚兜下若隐若现,大手往里探向那丝缎般柔滑的丰盈,长指轻拈起那微凸的粉色蓓蕾,惹来她唇瓣一声嘤咛。 她在睡梦中不由自主伸手想把胸前的搔痒给拨开,他由着她,解开了肚兜的系带,将脸埋进她胸口,乐于用他的唇与舌代替他的手,勾惹着、缠绕着、吸吮着那敏感的粉色,惹得她身子不住地轻颤着,情不自禁的娇吟……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直到双双到达了那最愉悦失速的顶端,彻底的放纵了彼此…… 他躺回床榻,伸臂将一丝不挂赤裸裸的她搂入怀中,温热的肌肤熨烫着彼此,良久都还沉浸在那极致的余韵之中。 「王爷……妾身需要梳洗……」朱延舞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本王帮你。」 嗄?「不用了,王爷……」 乐正宸转头便叫人,「来人,把热水都给端进来,本王和王妃要沐浴。」 闻言,朱延舞羞的把脸用手捣起来。 胸膛传来一阵震动,乐正宸用手挑起她害羞的小脸,笑着在她嘴上啄了一记又一记,「你是本王的王妃,跟本王一起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用不着害羞。」 噢,真没想到襄王是这么不懂害臊为何物的人…… 前世的朱延舞还曾经以为他是那种很道貌凛然的君子,喜吟时作对的才子,却不爱那些低俗的风花雪月…… 原来,他比平王更懂得闺房之乐…… 而且,他没穿衣服时笑起来好桃花…… 朱延舞被他带笑的桃花眼看得眼睛都不知往哪儿瞧了。 「王爷可以先放开妾身吗?妾身要先擦一下身子。」 他听了很想再说一声他帮她擦,但如果他说了,她恐怕会羞的把脸整个埋进木桶里去吧? 乐正宸终是松开了他的手,怀里的女人咻地一下便随便披了件中衣跳下床往屏风另一头走去。 屏风外头进出的丫鬟们把木桶的热水倒了半分满,蓝月负责把水温用冷水调到主子喜欢的温热,还将干净的肚兜中衣都整整齐齐放在一旁,这才头低低的退了出去。 特制的木桶很大,两个人可以同时沐浴,乐正宸过来时,朱延舞已经先坐在里头,亲眼见他赤裸裸的走进来,可以说是把他精实高大好看的身材饱览无遗。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微笑的邀请。 又是这样桃花似的笑,让她的心蓦地一荡。 朱延舞双手交叉在胸前半遮半掩,就算方才在床帏里彻彻底底被看光了,但脑子浑沌满是春情是一回事,此刻神智清醒又是另一回事,真要伸出手去,恐怕下场不会太妙。 「王爷……」想推拖,美眸满是楚楚的瞅着他。 「我只是想帮你洗洗而已。」 这洗洗而已极简单的四个字,勾勒出的画面却是可以无限想象…… 「妾身帮王爷刷背吧?可好?」至少可以不必再面对他那双桃花眼睛。朱延舞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好极了。 这样也行?乐正宸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好。」他大方颔首同意。反正不管是他帮她还是她帮他,到最后,他想对她做的,她一样都逃不了,躲不掉。 朱延舞松了一口气,连唇角都勾了起来,「王爷请背过身去。」 他乖乖的背过身,让她拿着毛巾轻轻地擦洗着他的背。 水温刚好,力道刚好,一切都舒服极了,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他的视野里看不见她,不过不满归不满,他还是让她尽情展现当妻子的贤慧与体贴。 他和她,来日方长。 「王妃。」 「是,王爷。」 「父皇要本王成亲之后就上朝参与朝政事务。」 朱延舞的手一顿,想起前世七月时的那场暴雨,嵘河河水泛滥成灾,沿岸居民死伤无数伤亡惨重…… 「妾身知道了,治水之术妾身已经写好,等王爷开始上朝议事时便可以在朝会中将计策呈给皇上,相信会让文武百官及皇上对王爷刮目相看,对王爷进东宫之路大有助益。」 这个女人…… 还当真是不解风情得紧…… 乐正宸挑了挑眉,突然转过身将她扯进怀中—— 「啊。」朱延舞惊叫一声,赤裸裸的身子已被他紧紧搂住。 「你以为本王心心念念都是你的治水之术吗?」 他凝着眉的模样,看起来竟是有点生气? v第五十七章[01.18] 朱延舞不明所以,「难道王爷对治水之术没有兴趣?」 「自然不是。」 「那就是有兴趣了。妾身哪里错了?」 乐正宸冷冷的睨着她。是啊,她哪里错了? 她没错,是他错。 她心心念念在报恩,所以急着把这份大礼献给他,何错之有? 错在他…… 他不喜欢她把他对她的恩宠,当成是为了谋取太子之位的手段,不喜欢她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恩…… 是他的错。 要不是当初连她跪在地上求他他都没松口说要娶她,她也不会如此根深柢固的以为,他后来之所以突然答应娶她,是因为他终是确定了她是天生凤命之女。 可又何妨呢?他为何要在乎她是如何看待自己?这些根本都不是他会去在意的事,如今他是怎么了? 果真,是个闹心的女人。从遇见她之后,她就老让他心烦。 以为娶回来就没事了,看来是大错特错。 乐正宸用手托住她的后颈,亲吻她——这似乎是他目前想得到的,不让她再闹他眼闹他心的唯一方法了。 成婚第二天的早晨,襄王夫妇必须身穿朝服进宫向皇上及敏贵妃行礼。 朱延舞累得根本起不来,唤了半天眼睛都睁不开,乐正宸只好把人都给赶出去,再让他的王妃补一会眠。 等在门外的奴婢们比主子们都还紧张,半个时辰过去,忍不住又上前敲门—— 「王爷王妃,该起了,再不起,就算奴婢们手脚再怎么利落,恐怕也来不及赶上和皇上及贵妃娘娘请安的时间。」 乐正宸睁开眼,见他怀中的女子睡得沉,怎么也不忍心叫醒她。 倒是朱延舞似乎听见了动静,在他的怀中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见到他正带笑的瞅着她,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眨了眨眼,才想到两人昨日已经成了亲还洞了房,她还被他折腾得七荤八素地…… 想着,她不禁红了脸,「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 「哦。」她又闭上眼。既然还早,那她再睡会儿总行。 「你慢慢来,等我们跟父皇磕完头,应该还来得及去陪母妃吃午膳。」 闻言,朱延舞蓦地把眼给睁开,而且睁得老大,「王爷说什么?午膳?」 「是啊,本王已经让人到宫里传话了……」 「天啊!这怎么可以?」她才嫁进王府第一天,就如此不守皇族礼仪还怠慢婆母,之后这些人还不知要如何在背后议论她呢。 朱延舞有点慌乱的起身,正想下床唤奴婢们更衣,乐正宸却挡在床外头,除非她从他身上爬过去,不然根本下不了床。 「王爷……你可否挪挪身子……」 「可以,只要你过来抱抱本王,亲亲本王……」乐正宸话还没说完,已经感觉到一股柔软靠近他的身体,接着是他的嘴…… 「好了,可以让妾身下床更衣了吧?」她眨眨眼看着他。 「你是在敷衍本王?」他长手一伸搂住她薄被下未着寸缕的纤腰。 不搂还好,这一搂一抱,温热的大掌触及那滑嫩的肌肤,瞬间变得滚烫起来。 不只他的大掌滚烫,他的下腹部更是一阵热流涌上…… 这女人,当真就是个小妖精…… 「王爷……」朱延舞暗叫声糟,有一种预感,她今天要下床赶上问安时间似乎很难了,正想要不干脆直接从他身上爬过去跳下床为先,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乐正宸给转身压在了身下…… 看来,这一世她想博得贤良淑德的美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第十五章 纠结的抉择】 前太子叛变后,皇后被废,后位虚悬,如今舒贵妃被打入冷宫,宫里最有可能登后位之人便是如今唯一封贵妃的敏贵妃,若襄王能顺利成为太子,敏贵妃自然也是继后的唯一可能人选。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襄王夫妇今儿个进宫姗姗来迟,乐熙在殿内等得都不耐烦了,敏贵妃是让人端汤又端茶的亲自上前好生伺候着,这才让乐熙给留下来。 乐正宸带着朱延舞对着乐熙行三跪九叩之礼,又对着亲生母妃行二跪六叩之礼,其实进宫前乐正宸只是对朱延舞说,不管要跪要叩或是要拜,都照着做就是了,却没想到他家王妃行礼叩拜的动作比他这个王爷做的还更为严正恭谨,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只乐正宸意外,敏贵妃也意外不已,毕竟朱延舞就是个乡下出生的小小五品县令之女,还打小没了娘,对这个媳妇,除了那天生凤命的奇贵命格之外,其他的名门风范礼仪及品味等等,她还真没有什么期待,但她也是不敢小瞧这位,毕竟,她这个媳妇可是还没过门就胆敢进京告御状,三言两语便端了高氏一家,严格说来,她不只不能小瞧人家,还得多高看几分。 「大婚后进宫请安,就此般姗姗来迟……」乐熙正不悦的想要叨念几句,却见乐正宸已经整个人跪拜在地—— 「是儿臣的错,请父皇和母妃恕罪。」乐正宸二话不说跪拜认错。 「你错在哪啊?」 「回父皇,昨日毕竟是儿臣新婚大喜之日……」乐正宸头低低地,话说一半点到为止,引得人浮想联翩,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在偷偷地笑。 朱延舞一听,整张小脸都红得像胭脂一样。 这话,有必要说得这样白吗? 乐熙瞪着自家皇儿,可惜他眼睛瞪得再大,人家头低低的也看不见。 敏贵妃也是被自己儿子臊得想骂人都没脸骂。 「何时准备上朝议事?」乐熙轻咳了一声,自动转移话题。 「十天半月之后吧。儿臣毕竟还在新婚……」 又来? 他这皇帝老子都已经替他方才不成体统的失言找台阶下了,他这个当皇子的还倒是越说越上瘾了? 第58章 敏贵妃一听,忙帮儿子圆场,「是啊,皇上,襄王才刚大婚,又刚从洛州回京,府里大小事都要一一规整呢,再说这襄王妃上次来京匆匆,连皇城门口的大街都没逛过,更别提附近的湖泊及园林了,是该让襄王带她去走走,长长见识,还有荷花开了,这京城里的荷花虽说是一绝,却比不上那夏合殿的荷花美,到时皇上要到那夏合殿避暑,也可让襄王和襄王妃陪着……」 「王爷是故意的?」 出宫回襄王府的路上,朱延舞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是,也不是。」说着,乐正宸伸手去拉她的手,「本王是真的很想与王妃日日夜夜长相厮守,十天半个月的,不让人打扰。」 朱延舞往四周瞧了瞧,想把手给抽回,偏这人抓得紧,让她还真有些急了,「王爷是想让皇上觉得你贪恋温柔乡不务正事吗?」 「王妃觉得不好吗?」 「王爷是怕皇上忌惮你?」 乐正宸笑得温柔,看着她的那双眼也温柔如水,「王妃英明。」 他之所以会被忌惮,是因为她的命格,如今皇上知道了她天生凤命,自然心底会多多少少防着他们,这是因为皇上觉得自己还可以活很久,可以再当很多年的皇上,若哪一天他知道他快不行了,那么,她的天生凤命之于襄王,就再也不会是阻力,而是助力。 而这一天,她知道不会太久…… 「过与不及,都不好。」朱延舞垂下眼,「行得正坐得直,王爷不必太多虑。」 乐正宸眯眼瞅着她,「王妃此刻之言,也算是预言的一部分?」 「不是预言,是妖言,王爷且不该尽信。」 闻言,乐正宸朗朗大笑起来,她这是在指责他当日说她有妖女的天赋呢,果真是大胆又可爱。 「好不容易本王可以偷得浮生几日闲,王妃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王爷当真十天半月后才要上朝?」 「嗯。」乐正宸看了她一眼,「王妃觉得不妥?」 朱延舞皱眉不语,想起了前世七月底的那场暴雨。 现下已经六月了,再不动作,前世那场暴雨所造成的灾难一定会重演,嵘河沿岸居民将死伤上万,无一可避,最重要的一点是,襄王也是在这场七月暴雨中重伤瘸了腿,而在接下来的那场北伐战役中让平王抢去所有的功绩,进而丧失了问鼎太子之位的资格。 虽说这一世,她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平王被逐去东北,襄王没有娶魏知岚而是娶了她,但天灾并不会就此消失,该来的还是会来,襄王一定还是会被皇上派去南方治水,那么,他势必会再次面临那场暴雨造成的灾难,甚至一样会因此重伤瘸了腿…… 除非抗旨不遵,否则这治水之责将是避无可避。 而要抗旨不遵,自然也是有办法的,譬如事先装病,病上一两个月,这门差事铁定就不会落在他头上,他便可轻而易举避开这次的灾祸…… 只是,国之大难当头,身为皇子又是王爷的他是否真能装病,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为自己可以苟活? 就算她为了护他周全可以骗得了他一时,但届时灾难频传,他铁定也是坐不住的,若是什么准备也没有,就和前世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去南方,却对那场暴雨束手无策,反而更容易招来灾祸…… 既是如此,还不如即早准备,将灾难减至最低,或许襄王就不会因为这场暴雨而深受重伤了? 「王妃,你的眉头都要拢成一座山了。」乐正宸把她拉进怀里,伸手替她把眉间的皱折给抹平,「王妃有什么苦恼,可以跟本王说。」 能吗?她能对他说吗? 若哪一天他真把她当成妖女怕了她,避她如蛇蝎,那该如何是好? 「王妃,你信不过本王?」 「是妾身怕王爷信不过妾身……」 「你是否近日又梦见了什么?关于本王的?」 朱延舞幽幽地看着他,「王爷,若七月南方将有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妾身想问王爷,王爷是想马上上朝和皇上商议治水之道,事先防范?还是干脆装病休一场长假,好避开可能招来的灾祸?」 这会,换乐正宸皱了眉,「是假设吗?」 朱延舞抿抿唇,直勾勾地瞅着他。「嗯,是假设。」 乐正宸定定的看着她,知道她不会没事突然假设什么来让他回答,她会这么问,眉头还拢成一座山,定是其来有自,「……于本王而言,这场灾祸很大吗?」 「嗯。很大。也许会重伤,也许会瘸腿,还可能与太子之位永远绝缘……若是如此,王爷会如何抉择?」 这对他而言,是大事,攸关他的性命,也攸关他的未来,思来想去,她还是希望由他自己做决定。 乐正宸的眸光微闪,「王妃希望本王怎么做?」 「王爷会听妾身的话去做吗?若问妾身,为保王爷性命无忧,自是装病为好。」 「然后对国家人民之大难视若无睹?」 「妾身的治水之方,可以交给其他人去执行,并非王爷非得亲力亲为不可。若王爷还是不放心,妾身可以亲下南方,为王爷尽力分忧……」 这两天,乐正宸依然没有上朝,却是早出晚归,朱延舞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但他身上的香味浓郁,那是经日沐浴在佛殿的焚香中才能浸染出来的味道。 这日,朱延舞用完早膳没多久,王府的詹总管便叫人搬来一迭账册到她面前,在桌上堆得跟山似的。 「王爷交代,以后襄王府所有事宜都交给王妃示下,所以小的先把这几年的账册搬过来给王妃过目,看是否有所疏漏或不妥之处,这阵子再看王妃想找谁来接管,账目务必交接无误才好。」 詹总管是个瘦骨嶙峋的长者,约莫四十好几的年纪,站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倒有些夫子的优越与倨傲,半点讨好的意思都没有,和前世平王府的总管总是在她面前笑咪咪的很是不同,伸手不打笑脸人,常笑的人比较让人容易卸下防心,却不代表就是个好人。 朱延舞微笑的看着詹总管,「之前这些账目是谁负责的?」 「是平管事和小的。」 「嗯,我知道了。放着吧。这几天有空的话我会看的,有问题再请教管事和总管。你可以下去了。」 詹总管抬眸看了她一眼,一个十八岁不曾管过事的姑娘,面对一堆账册竟然完全无动于衷?不仅不慌不躁,还说她会看?她看得懂吗?他还真没想过她会说要看,故意叫人搬来一堆,就是要她打退堂鼓,直接把东西丢回给他……看来是他失算了。 「怎么了?」朱延舞好笑的看着他的表情,「总管还有事要禀本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