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王妃填钱坑 卷二》 第一章 【正文开始】 这天女医来给五娘请脉,昭亲王也留在后院等着。女医诊完脉,一脸严肃地说:「恭喜王爷,王妃腹中的胎儿已满三个月,胎也已经坐稳了。」 「下去吧,」昭亲王摆摆手示意女医下去。 五娘坐在榻上,双手抱着肚子,眼角余光扫了下屋里服侍的奴才,说:「你们也都下去吧,小应子守着门。」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好好谋划,不管怎么样,夫妻一体,是苦是乐,她都跟他一起。 等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时,五娘看向坐在右边榻上的昭亲王:「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虽没点明什么事儿,但昭亲王知道五娘在说什么:「把西北异动的事儿透到京里,之后咱们练兵等着就好。京里一直都有人盯着,只要他们有动作,就算入局。」 五娘点了点头:「你有没有想过北辽会跟边莫合谋平分西北?」 「他们不会合谋,」昭亲王对这一点倒是很肯定:「自我掌握西北军之后,就挑了两批人,专门模仿北辽人跟边莫人,每年北辽跟边莫都会起一些小冲突,而我就负责把他们的冲突小而化大。」 「可是西北这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他们也是有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五娘自小就知道没有什么恩怨在利益驱使下是不能化解的,要是不能化解,只能说明一点利益不够大:「咱们不能侥幸,既然你已经准备设局引皇帝上勾,那么咱们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昭亲王喜欢他小媳妇这样跟他谈话,这让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你说来听听。」 「边莫的老国王不是死了吗?」五娘摸着自己的肚子:「那老国王应该有儿子吧?」 「你是想要挑起边莫的内战?」昭亲王知道他小媳妇聪明,但没想到她不但聪明还很敏锐:「上次回西北的路上,我接到急报赶回封地的时候,就已经让无宁带人渡过无望河去了边莫。」 五娘看着她夫君说:「适当的时候,你的那一队假边莫人可以助他一助。只要他们自己斗起来,那么不论是谁赢,边莫都会元气大伤。如果边莫伤了元气,咱们就可以多挪腾出些力气来对付北辽了。」 昭亲王一手抵在炕几上,摸着自己的下巴:「你看出来了?」 「我虽身在后宅,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五娘无奈地笑了一声:「相比于边莫,北辽才是个大麻烦。边莫想要到西北还要渡过无望河跟那片大草原,可是北辽就不一样了,他们骑着马两天就能到西北边关。」 昭亲王笑了:「看来我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怎么,你还有事想瞒我?」五娘有些得意地瞪着他:「给你机会,赶快如实招来,不然等我自己发现了,可没你好日子过。」 昭亲王的手越过炕几,拉起她的手,笑说:「暂时还没有。」 五娘深叹了口气:「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母后去信?」 「就这两天,」昭亲王捏了捏小媳妇的手:「这事不能瞒她,免得她担心。」 「你知道就好,母后年岁大了,可经不得打击,」五娘回握着他的手:「你也算是第一个给自己挖坑的人了。」谁能想到他会把后背露给自己的敌人呢?但愿皇帝这次不要让他们失望,不然他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乐山,太后看着手中的书信,走去边上的小书房,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就开始默念起她书架上的某一本佛经,念一段就在纸上写上一个字。 两盏茶之后,她才不再继续念佛经,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案上的那张纸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她就把那封信跟那张纸都扔进了门口的火炉里:「办法倒是好,就是太冒险了。」 米氏被太后请来的时候,太后正紧蹙着眉头坐在榻上,手中的佛珠也被她捻得比平日里快了些:「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抬头看向她,勉强笑了笑:「坐吧。」 米氏坐到榻上,等着太后开口。 太后把今天的那封信件跟米氏大略提了一下,就叹声道:「这孩子估计是不想再等了?」 「这法子虽有些大胆,但只要细细筹谋,也不是不可以,」米氏弯着嘴角,笑说:「娘娘,依您对皇帝的了解,他会把西北割出去吗?」 「会,」太后对这是没有一丝的迟疑:「那是个没脑子的,先帝后来已经准备换储君了,只是老三出了事,引得先帝发了急病,才没能废了他就去了。」 「那就好,」米氏冷笑着说:「既然皇帝会这么做,那咱们就不用担心了。娘娘要是有法子,可以把边莫老国王死了的消息透给韩氏。想必她要是知道这消息,就不会再在奉国将军府安生的待着了。她只要动,那咱们就能有机会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说的对,」太后脸上终有了一丝笑意:「这世上除了皇帝,就属她最想昭儿死了,皇帝也许还能顾着江山社稷略有迟疑,但韩氏不会。这次不管是皇帝还是韩氏敢沾这事,我就绝不会放过他们。」 「那韩氏跟娇花儿似的,被人宠了那么多年,早就忘了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出身了。放心吧,她坐不住的,说不定这次能拉韩国公府一起下水,那就好玩了,」米氏说着,面上的笑一顿,看向太后:「对了,傅天明身边有我的人,传消息过来了,傅天明准备给皇帝送两个高人。」 「高人?」太后有些疑惑:「什么高人?」 「能让皇帝长生不老,龙精虎猛的高人,」米氏讽刺地说:「傅天明为了找那么两个传说中的高人,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两个骗子,」太后倒是直截了当:「傅天明就是个小人,他那女儿刚有喜被封了妃,他就开始等不急了。也好,省得我插手了。」 「咱们现在就一边添油加柴一边看戏吧,」米氏淡淡地说:「反正京城在昭王他们没回来之前,可不能消停,还有那奉国将军府跟韩国公府,咱们也得盯紧了。」 「你说的对,」太后意味深长的跟米氏对视了一眼。 皇宫乾明殿,皇帝也收到边莫老国王死了的消息。他拿着信件,坐在龙椅上快一下午了,心一直嘭嘭跳着,可他始终不敢下决定。他想要昭亲王死在西北,当他知道边莫老国王死了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直跳动着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但他权衡了半天,依旧不敢轻易下决定。 肃亲王府思过院,肃亲王这会正站在摇篮边上看着躺在里面已经熟睡的婴孩,他的双目有了一丝温暖,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有儿子了。 就在这时,小友子悄悄进来了:「王爷,辅国公府多了一位黄姑娘。」 「嗯,本王知道了,」肃亲王想伸手去摸一摸孩子的小脸,但又怕伤着他。 第二章 小友子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心里把那黄氏骂了个十七八遍,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辅国公府对外宣称因为黄侧妃难产去世,辅国公夫人黄氏悲痛难忍,所以就认了族里一位跟黄侧妃长得相似的姑娘为女儿。」 肃亲王不在意地笑了笑:「本王当初既已答应生完孩子放她离开,那以后这世上就没有黄侧妃了,只有死了的黄侧妃。」他自认已经做到位了,为了她的名声,给她请封了侧妃,既然她自己不珍惜,那也怨不得他。 「报,」一黑色身影突然出现。 肃亲王挥手让小友子把摇篮拿走,后才问:「什么事儿?」 「西北要乱,」黑衣人言简意赅。 肃亲王双目一缩,双拳紧握:「边莫老国王死了?」 「是」 「皇上知道了吗?」肃亲王想到一个可能,双拳握得咯咯响。 「已知。」 「让人盯紧皇宫,」肃亲王紧咬着牙关,摘下腰间的一个香囊,扔给黑衣人:「你亲自送去西北,把这小印亲手交到昭亲王手上。」 「是,」黑衣人话音一落就没了身影,独留下肃亲王一人站在思过院里。许久之后,他才出声:「老九,兄弟九个,就只剩咱们哥俩了。哥哥已经残了,能给你的就只有那个小印了,你可要守好西北,等你回京,哥哥送你一份大礼。」 说完他就打了个响指:「带人盯紧南边,要是赵寅有异动,不惜一切代价取其首级。」 「是」 次日,奉国将军府后院的了然堂里,韩氏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她在等人。 「夫人,韩国公来了,」青芽嬷嬷低垂着头,进屋回禀。 韩氏立马站了起来,笑着说:「快请哥哥进来。」 没一会,韩国公便进来了,他看着笑脸相迎的韩氏,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自上次因为孙女的死跟韩氏翻了脸之后,他就再没踏入过奉国将军府。这次要不是韩氏说有急事找他,他都不会过来:「你找老夫来有什么事儿?」 以前他嫡妹说这个庶妹是个祸害,他总是不放在心上。可是自这庶妹跟先帝勾搭在一起,还生下孽种,算计太后,算计镇国侯府,他就悔不当初。为什么镇国侯在他面前嚷嚷,他总是光打雷不下雨,是因为他不敢吗?那是因为他心虚,他怕镇国侯。 「哥哥,妹妹有大好的事情要告诉您,」韩氏好似没看到韩国公脸上的冷漠:「西北要乱了,真是太好了。」 韩国公额头上的筋猛然一跳:「你说什么,西北要乱?」 「是的,」韩氏攀上韩国公的胳膊,像是她在闺中一般,蹦蹦跳跳的:「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不过之后就只剩下高兴了。」 韩国公凝神看向韩氏的脸:「你想要我做什么?」 「哥哥,怎么这么问妹妹?」韩氏脸上挂着甜笑。 韩国公冷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怀了扯出来:「你要是没事让我做,你会低头让人叫我过来吗?」这个韩氏自出了闺门就不知道什么叫伏小做低了。 韩氏扯了扯手中的锦帕,咬了咬唇,后耸了耸肩,就走到榻边坐下了:「既然西北要乱,那咱们就趁着这次机会,让昭亲王死在西北。」 韩国公冷嗤一声:「你说得倒是轻松。」 韩氏一点都不介意韩国公的冷嘲:「只要昭亲王死在西北,不但皇帝能坐稳龙椅,还能打击到太后。太后年纪大了,早年间又伤了身子,是经受不住打击的。只要太后死了,皇帝又自来厌恶镇国侯,镇国侯府就没了依靠,您不就可以报镇国侯欺辱您的仇吗?」 韩国公早已看透了韩氏:「我跟镇国侯的仇还不是因你而起,」他轻蔑地瞟了一眼韩氏:「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老夫可没时间陪你啰嗦。」 韩氏按压着心中的火气,轻声细语地说:「西北既然要乱,那就让它大乱吧,边莫跟北辽要是都参合进来,昭亲王就必死无疑了。」 韩国公用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刚说什么?老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只要哥哥一封信,昭亲王就再也不能回京城了,」韩氏双目含泪地看着韩国公:「哥哥,昭亲王一日不死,太后活着一天,韩国公府就不能安宁一天,他们是不会放过皇上跟咱们的。」 「你简直是疯了,」韩国公的眼睛都快蹬得脱眶了:「你让我做卖国贼,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一旦被揭发,韩氏一族上上下下上千条人命就没了活路了?」 韩氏忽地站了起来:「我当然想过,但是只要昭亲王一死,这些都不是什么事儿……」 「你住嘴,」韩国公怒吼一声:「就算昭亲王死了,皇帝坐稳了皇位,你也还是你,你最好忘了你过去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韩氏梗着脖子,喘着粗气,眉头耸动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 「不甘心?」韩国公冷笑一声:「你还有不甘心,那我呢,韩国公府呢?你算计了太后,把孽种送进宫了,才跟我坦白。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你八岁溺水的时候救了你。因为你,我韩氏一族的命都随时可能没了。玲儿说的对,你就是个祸害。」当年他知道韩氏生了孽种,还把孽种送进了宫,那时他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杀了孽种,只可惜没有得手。 韩氏的泪下来了,抽噎着说:「哥哥,他是您的亲外甥,您的女儿还是皇后,逸王是您的外孙,您就不能帮他一把吗?」 韩国公丝毫没有动容:「他只是个孽种罢了,老夫的外甥就只有平阳侯。」 「那皇后呢?」韩氏泣不成声地说:「皇后是您的嫡女,逸王……」 「不要跟老夫提逸王,」韩国公想到死了韩冰卿,目露伤悲:「皇后?要不是被你算计,婷姐儿也不会成了皇后。皇后的确是我女儿,但我还有儿子孙子族人,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说来说去,你就是顾你自己,不肯帮我,」韩氏说不通韩国公,就彻底气恼了:「你以为你不帮我,你就能保住韩氏一族了吗?你做梦,你把太后想得太仁慈了。你以为太后要是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她会放过韩氏一族,放过你吗?」 「你以为太后不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吗?」韩国公已经派人探过香山了:「大慈恩寺的后山有一座孤坟,每年九月初九,镇国侯都会去一趟香山。」 「不可能,」韩氏双目圆瞪,也不再哭了,急声怒斥:「不可能,她不可能会知道。」 韩国公见她的脸都吓白了:「原来你还知道怕,我还以为你不惧太后呢?」 韩氏平息了下心境,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怕她什么?」后她快步走到韩国公跟前:「哥哥,既然太后已经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那您更应该要帮我。昭亲王活着一天,皇帝就不敢动太后一天。哥哥,只有昭亲王死了,咱们才能都有活路。」 韩国公笑了:「你当我傻子不成?皇帝要是知道你是他生母,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你,然后就该轮到韩国公府了。我通敌卖国,刚好给了他个好机会,将我韩氏一族诛杀殆尽。」 「他不会的,」韩氏紧扯着韩国公的衣袖:「哥哥你信我,太后对他不好。」 第三章 韩国公稍稍用力就把韩氏挥到一边去了:「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受你蛊惑的,你既然没什么事儿,老夫就回府了。」 「你站住,」韩氏见他要走,也不再唱苦情戏了:「这事你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你什么意思?」韩国公侧身看向她。 「你不做,我就让皇后做,」她冷笑着说:「哥哥,您觉得皇后会做吗?」 韩国公走到韩氏面前:「你是不是以为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他看向韩氏那双不见老态的眼:「你很聪明,知道太后不动你,不动皇帝,是因为她没有证据。你是不是以为先帝真的把尾巴扫得干干净净,你以为真的就没有证据证明皇帝是个孽种吗?」 韩氏不笑了:「你什么意思?」 韩国公也不跟她绕弯子:「你要不要也给哥哥分析分析,哥哥要是拿那证据跟太后换韩氏那些无辜人的命,你说太后会不会换?」 「不可能,你不可能有,」韩氏完全不信韩国公的话,韩国公知道那事,还是她告诉他的,他怎么可能会有证据? 「我是没有,但有人有,」韩国公杵到她耳边说:「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玲儿?」玲儿是他的嫡妹,可惜已经去了。 韩氏瞬间瞪大了双目:「韩玢玲?」 韩国公见她这惊讶的样子,竟觉得十分讽刺:「在你眼里,玲儿就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妇人,可是你自己呢?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除了愚昧无知,还心若蛇蝎,你比玲儿差远了。」说完这话,韩国公就甩袖走了。 这次韩氏没有再阻止韩国公离开,她眼神带着怨毒,双手的指甲几乎扣进了肉里,咬牙切齿道:「韩玢玲,你活着的时候折磨我不够,死了还不放过我。我韩秋儿发誓我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韩氏踉踉跄跄地走到榻边,撑着炕几坐在榻上。她问自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离她而去?先帝说爱她,可是后来等她年老色衰了,他就不再跟她提爱了,到最后甚至跟她说他此生最愧对的就是周作灵跟那个枉死的孩子。那她呢,她无名无份地跟着他,她算什么? 想到这里韩氏双目赤红,凭什么,周作灵她凭什么?她出身就享尽荣华富贵,出嫁后更是母仪天下,尊贵无极。她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先帝到临了了还要极力补偿她? 可是她韩秋儿呢,生母是个卑贱的舞伶,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她父亲的床,偷偷摸摸地生下她。可老天不长眼,竟将她生成了女儿身,她生母一心指望着生个儿子,好在国公府立足。她虽被韩国公府承认,但因为生母的身份,始终不得她父亲喜爱,嫡母对她更是不闻不问。 她生母除了教她如何献媚,教她女子天生就该柔弱,其他的是什么也没教她。在韩国公府,她活得甚至不如嫡母身边的一个得脸的奴才好,她什么也没有,谁也不能指望,只能靠自己。 韩氏永远都忘不了她第一次见到周作灵的时候,她有多狼狈,多不堪。那时的周作灵才九岁,是那么的漂亮美丽,那么的大方得体,那么……那么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可她始终应付自如,没有一点胆怯。 而她韩秋儿呢,八岁的她第一次穿上了新衣裳,第一次能够参加春宴,她很高兴很开心,她连摸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衣裳给摸坏了。可是她所有的喜悦在她被韩玢玲失手推进湖里的时候,就都化成了怨恨。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的狼狈? 八岁,她第一次学着她姨娘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小声哭泣,可是那些人只会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安慰她,也没有一个人说韩玢玲一句不好。就在她冷地发抖的时候,周作灵拿了她的披风给她,还故作好心地给她围上。 韩氏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她身上的那件披风,摸在手里是那么的丝滑,那么的柔软,从那一刻起,她就羡慕甚至嫉妒周作灵。她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周作灵却可以随手拿来给她。她想要过跟周作灵一样的生活。 之后的几年里,她极力的讨好奉迎周作灵,可是她却总是对她很冷漠。 周作灵十四岁,到了议亲的年岁,京里的几个皇子都盯着她,毕竟她父亲手握西北大军,娶了周作灵就等于娶了西北军。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借着周作灵的边勾搭上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 所有人都以为她算计了奉国将军赵毅,其实他们都错了,她那个时候已经搭上太子了,怎么可能再去算计赵毅? 是赵毅算计了她,赵毅喜欢的是周作灵,可是因为他已有嫡子,原配已逝,镇国侯府的嫡长女是不可能嫁于人做继室的,更何况赵毅手中有兵权,镇国侯府更是不可能跟他牵连在一起。 赵毅知道周作灵是内定的太子妃,所以为了给周作灵扫除她这个障碍,就勉强收了她。赵毅娶了她之后,就再没有纳过妾室,外人还以为他有多敬重她多喜欢她,其实那都是假象。赵毅怎么可能会爱她,厌恶她还来不及。 先帝出行遇见她,那的确是个巧合,不过想到新婚不久的周作灵,她就牟足了劲勾引先帝,终于引得先帝心痒难耐,跟她行了周公之礼。一开始她只想恶心恶心周作灵,可是没想到一个月后,她发现她有了身孕。 当她发现她有孕之时,她惊喜不已,觉得老天终是待她不薄。有了这个孩子,她想要什么没有?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先帝是个孬种,就因为周作灵的父亲在京里逗留,他就前怕狼后怕虎。她都说了赵毅常年不在京里,她可以诈死,带着孩子进宫陪他,他一个太子纳个妾不是很正常吗?可他愣是不同意,他不敢。 因为先帝的不配合,她不得不想办法算计回京述职的赵毅。她千算万算,也总算没白费功夫,她的孩子终究顶替了周作灵的嫡子。先帝原还想着留着周作灵的孩子,把她的孩子抱进宫充作周作灵怀了双生子,可是她怎么可能会让周作灵生下嫡子? 韩氏回忆着过去,又想到现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她生的,就心酸不已。为了她儿子的皇位,她费尽心机,可周作灵什么都没做,却坐享其成,凭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韩氏痛哭流涕,她是替自己哭,她越想越不甘心。她自先帝死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周作灵那贱人自成了太后,就更加盛气凌人了。这叫她如何忍得,如何才能忍得? 怎么办?她想要昭亲王死,她要昭亲王死在西北,只有昭亲王死了,周作灵那贱人才会痛苦至极。对,昭亲王是周作灵的命,只要昭亲王死了,周作灵的命才会没了。韩氏已经入了魔,脑子里一直有个很是尖锐的声音在叫:「除掉昭亲王……」 也就是在这时,韩氏想到了一个人:「赵寅。」 韩国公回到国公府,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他面色非常难看,西北要乱,他想到韩秋儿的德性,就烦躁得很。他可不认为今天他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就会罢手,那毒妇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第四章 他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没一会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来到书案后面的太师椅边,伸出右手,紧握着椅子一边的把手,用力往外一推,就露出了椅把上的夹层。夹层里面有一本脉案,他拿了出来,翻看着,可很快又合上了:「玲儿,哥哥错了,哥哥不该不信你。」 念叨完,韩国公就把那本脉案放回了夹层里,把椅把拉了回去:「这一本脉案只能证明那毒妇的孽种是足月出生,要尽快找到另外一本太后的脉案才行,」说到这他不禁叹息道:「玲儿,你到底把那本脉案放在什么地方?」 他急得一拳打在书案上,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目,有些湿润,要是韩氏一族在他手上灭了族,那他就是死也没胆面见祖宗:「来人。」 「国公爷,」管家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声音就立马进来了。 韩国公知道他不能再犹豫了,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做准备:「你去把世子叫过来。」 「是,」管家躬身退下后,韩国公又深叹了口气,想着不管怎样,先送几个孩子离开,万一到了那一步,韩氏一族也不至于没个血脉留着。 很快韩国公世子韩勉就到了,见了韩国公就粗粗行了个礼:「父亲叫儿子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韩国公见儿子对他这般冷淡,心里头犯着苦涩,不怪儿子怨他:「为父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有些事情也不想瞒着你了。」 「什么事?」韩勉因为嫡女韩冰卿的死已经伤透了心,他妻子更是悲痛欲绝,到现在都囔囔着要他找逸王报仇。也不怪她,她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冰卿一个女儿,冰卿的死,叫她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韩国公既然没打算再瞒下去,那也就直接开口说起了往事。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他才将那些破烂事给说清楚了。 韩勉一时间没能从惊愕中回神,他微张着嘴,半天合不上。等他终于回神了,就见他那个糊涂的父亲竟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不禁斥道:「爹,您怎么能这么糊涂,您知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韩国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没再藏事了,这会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我知道,但韩秋儿那毒妇告诉我这事的时候,她已经跟先帝那混蛋合谋算计了太后,我能怎么办?我都派人杀过那孽种,可是没杀成。」 想到这个,他就气得要死:「要不是镇国侯那小子拉了那孽种一把,当年南安山秋狩的时候,那孽种就已经被我的人当猪猡给射死了,哪还有今天这些破事?」 韩勉也觉得可惜:「您说镇国侯是不是故意救皇帝的?」 「不可能,」韩国公很了解镇国侯,当年镇国侯救了皇帝之后,他盯着自己的手盯了好半天,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算是知道原因了:「镇国侯承了爵位之后没事绝不见皇帝,估计就是怕一冲动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小子没把先帝那混蛋从皇陵里拉出来鞭尸已经算是让我高看了,不过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鞭尸?」说到这韩国公突然甩了甩头:「不要管镇国侯,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韩勉见他爹一副撂手不管全指望他的样子,不禁冷笑道:「您现在知道问我了,怎么不继续瞒着?」 韩国公见儿子不好糊弄,干脆学了一次镇国侯那一套:「随你,反正我明天开始准备抱恙,过两天就上书皇帝把爵位传给你,这样韩氏一族要是有什么事儿,也是你的事儿,我已经老了,干不动了。」 韩勉没想到他爹跟他来这么一出:「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全力找寻另外一本脉案,找到了,咱们就去乐山请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仁慈,想必会放过韩氏一族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 韩国公沉思了一会:「你姑姑留下的除了两本脉案,据说还有一封当年给太后跟毒妇诊脉的太医写得血书,那个咱们也要找。」 「姑姑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您应该最了解她,您好好想想她会把东西藏在哪?」韩勉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先保命才行,不过他丑话还是要说:「您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见韩秋……韩秋儿那毒妇了,也不要再见皇后了。」 「我知道了,」韩国公挠了挠头:「你姑姑虽不怎么吭声,但做事一向谨慎,我手里的这本脉案是在我书房的书架上发现的,还有一本理应被她藏在了平阳侯府,可是平阳侯府已经被我翻了个遍,没有。」 「再翻一遍,」韩勉说到:「不管怎么样,咱们一定要找到太后娘娘那本脉案,您手里的这本几乎不能证明什么,只有找到太后娘娘那本脉案,证明太后娘娘当年诞下的大皇子是个死胎,咱们才能跟太后娘娘谈。」 这边韩国公父子正在为保韩氏一族而绞尽脑汁,那边皇宫里,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给北辽国主去信。他颤抖着手,写好密信,盖上玉玺,就招来了暗卫:「你去把这封密信送到北辽。」 暗卫接了密信就出宫了,不过刚出宫没多久,就被人给伏击了,暗卫力抗许久,终是不敌,咬了毒药自尽了。 肃亲王府思过院,肃亲王看着手中盖了玉玺的密信,气得两腮都鼓了起来,后终是压抑不住,嘭的一拳打穿了紫檀木书案:「混账东西,我本以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不会做出这通敌卖国的事,没想到终是我高估他了。」 「呃……,」肃亲王弯下腰,左手捏着自己的左腿膝盖。今天外面的天阴了,他的老毛病就又犯了,不过相比于身上的病痛,更让他痛心的是宫里那一位。虽然他从不承认皇帝的身份,但据他所知皇帝确确实实是先帝的种。就因为皇帝身上留着皇室的血,他做出这样卖国的事,才叫他更难以接受。 肃亲王恨赵毅,但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恨他,如果不是赵毅所谓的失手,他也不会瘸了,那今天大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内忧暗涌,外患环绕:「老九,你可要撑住,不然咱哥俩就真成亡国奴了。」 肃亲王揉了揉左腿的膝盖骨,就拿起了案上的毛笔书写了起来,不过他刚写了几个字,就突然停下了,沉思两息,便对着门外叫:「小友子。」 「奴才在,」小友子一直守着门,没有进来。 「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本王要去乐山,探望母后,」肃亲王突然想到这些事情里面的不寻常了。 「是,奴才这就下去准备,」小友子应完就离开了。 按理说,边莫的老国王死了,他知道并不奇怪,毕竟他早十年间就已经在关注西北了,可是皇帝能知道就有些不寻常了。毕竟西北是老九的封地,皇帝这么多年想在慈宁宫跟老九身边插人,可从未成功过,西北那边有异动,除非老九想让他知道,不然皇帝是不可能知道的。 想到这里,肃亲王就看向那封皇帝写的密信,笑了:「我不会是误了老九的好事吧?」说完他便打了一个响指:「你去看看韩国公府跟奉国将军府附近有没有人藏着?」 「是,」凭空冒出一句冷声。 第五章 肃亲王又看了看案上的那封密信,就动手把它装回了原样,笑说:「这送给老九,想必他应该不会怪我这个三哥多事。」看来当年那个站在暗角里强忍住眼泪看着太后跪在佛前哭的男孩已经长大了,胆子也大了。那他就不用担心了,他现在只要帮他看着南边就行了。 肃亲王从来不认为当年赵毅那一箭真的是失手,赵毅号称百步穿杨,不可能失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赵毅不想让他上位。 曾经他不明白原因,毕竟相比于宫里的那位,他更能担起国之重任,像赵毅这样的武将可不希望遇到一位懦弱无能的君主。后来他伤了腿,就开始查了,查了二十年,才查清楚。 原来皇帝根本就不是太后所生,更不是太后借腹生子,他只不过是个奸生子。而赵毅人前人后也有两副面孔,不过这些都不是他防奉国将军府的原因。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一箭,那一箭彻底废了他,皇帝才有机会登了位,可皇帝有个致命的要害,那就是他的出身。一旦他的出身被曝出,那他就根本没有资格再坐在那把龙椅上,奸生子是不被承认的,再说皇帝还不中用,在位快二十年,都没能彻底把持朝政,说白了到时皇帝只有一死。 皇室一旦大乱,肃亲王可不信奉国将军府不会混水摸鱼,更何况还有那奉国夫人韩氏在,奉国将军府就不会安生的。现在他已经在查前年那些倭寇的下落,他怀疑前年屠村的倭寇有问题,只要查明了那件事,赵寅到底有没有反心?他就有底了。 宁州城昭亲王府,五娘抱着个小铜炉坐在榻上,看着账簿,心里在默算着。 芍嬷嬷悄没声地端着个盘盏就进来,放轻了声音说:「娘娘,奴婢炖了燕窝雪莲粥,您进一些吧。」 五娘抬起了头,笑说:「好,谢谢嬷嬷。」 芍嬷嬷给五娘盛了一碗粥,就递了过去:「小心点。」 「外面还在下雪吗?」五娘接过粥,就搅了两下:「西北真的比京城冷多了,这才刚到十月,雪就开始下了。」 「是呢,」芍嬷嬷想着最近见天地待在军营的昭亲王,就心疼的不得了:「这雪都下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停。」 五娘叹息了一声,原本还有些胃口,这会全没了:「嬷嬷,你下去看看炖些汤,等王爷回来,给他补补。」 「嗳,奴婢这就去,」芍嬷嬷觉得太后选的这儿媳是真的选对了,知书达理不说,还是个会疼人的。 芍嬷嬷刚出去,门帘就又被掀了起来,围得就剩两只眼睛露着的兮香快步进来:「娘娘,奴婢回来了。」 五娘正等着她呢:「怎么样?粮食都入库了吗?」日前她拜托她舅舅买的最后一批粮食终于到了西北,她让兮香拿着王府的牌子,接应她舅舅,没想到兮香刚走了两天,西北就开始下雪了。 屋里烧着炉子很暖和,兮香一边脱身上的军袄,一边回道:「娘娘放心,那些粮食基本都赶在下雪前入了库,不过还有差不多七、八石沾了点雪水,奴婢就让庄管事驾着牛车载着那几袋粮食跟奴婢一起回来了。」 五娘这才放了心:「那就好,辛苦你了,一会你自己拿五两银子,算是我赏你的。」 「嗳,奴婢谢娘娘赏,」兮香了解她家主子,所以也就没有推辞。 五娘又问到:「我舅舅他们呢?」 兮香正想回禀这事:「舅老爷他们在城里的云来客栈住下了,奴婢请他们来王府住,舅老爷说不方便,因为还有商队的人,奴婢也就不敢再多话了。」 五娘想了想,就吩咐一旁的迎香:「你去把小应子叫来。」 「是」 她舅父虽是商户,但既然到了西北就没有住客栈的道理。小应子腿脚麻利很快就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来吧,」五娘也不跟他多话,就直接说了事:「我舅舅来西北给我送东西,他们现在住在云来客栈,你去一趟,请他们到咱们府上住。」 「呀,」小应子惊讶道:「奴才这就去,可不能让舅家老爷住在客栈。」 经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五娘也对小应子有了了解,笑着打趣道:「去吧,舅老爷是个手宽的,你嘴放甜一点,打赏肯定不少。」 「多谢娘娘提点,那奴才就告退了,」小应子高高兴兴地退下去了。 因为五娘的身份,昭亲王又不在家,她也就不方便见她舅舅。直到晚上昭亲王回来,知道他岳母大人的弟弟来了,而且正在府上,立马就笑了:「我要见见舅舅,问问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应付他那个异母姐姐的?」 五娘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娘跟她夫君的恩怨,不由笑出了声:「我舅舅肯定不会跟你说他十岁之前是怎么过的?哈哈……」 昭亲王看着五娘脸上灿烂的笑,就坐到了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抚着她已经大了些的肚子:「小算盘四个月了,又大了不少。」 最近夜里,他总是会偷偷抚摸她的肚子,五娘知道他的担心,但她自认并不是他的累赘:「怎么,你是不是想让我随舅舅一起离开西北?」 昭亲王很喜欢他小媳妇的聪明,但有时候他又不想她这么聪明,无奈的轻笑一声:「虽然我有把握赢这场硬仗,但西北估计会乱一段时日,你现在怀着小算盘,我不想你们娘俩有任何差池。满满……」 「你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五娘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说:「钱华贞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只可同甘,不能共苦的,不论是血亲还是知己,都不值得留恋’。我是你的王妃,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于情于理都应与你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昭亲王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也知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好,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你先洗漱一番,我已经让厨房备了酒菜,一会送去前院,」五娘动手理了理他的衣襟:「你今晚陪我舅舅喝一点,我怀着孩子,也不便招呼他,你替我向他道个歉。」 昭亲王吻了吻她的额头:「好,我先去洗漱,晚上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嗯,」五娘点了点首,昭亲王就离开去了后边的浴房。 此时前院的客房里,五娘的舅舅米粮这会正被商队的几个东家围着,他一直打着哈哈,硬是没被他们套出一句实话来:「我说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咱们现在站着的地块可不是城里的客栈,这是昭亲王府。」 第六章 「米粮,你那外甥女可不一般,」其中一个胡子拉碴长相很是粗犷的大汉,低声说到:「咱们这些商户,虽然穿金带银的,但说句实话,哪个能真正入得了官家的眼?更何况你这外甥女可是入了天家玉蝶,昭亲王吹锣打鼓娶回府的王妃。哥哥这么多年闯南走北的,到西北这地界还是第一次没撒银子就领着商队进来了。」 「虎哥说的是,」一个戴着员外帽,留着八字胡的矮胖中年男子接话道:「今儿去客栈接咱们的那公公,据我所知那是昭亲王贴身的大太监应公公。老米,从这事上看,就知道王妃娘娘已经在昭亲王府站稳脚跟了,」说着那人就朝米粮拱了一礼:「老米兄,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咱们兄弟。」 米粮跟五娘长得倒是有两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柳叶眼,这会已经笑眯了,弯弯的,从外表是一点也看不出这是混迹商场十多年的老狐狸:「各位哥哥,都说的是哪的话,这次小弟来西北就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花头?当然了,有花头自然是少不了几位哥哥,银子大家一起挣嘛。」 在座的也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这米粮好话是应承了一堆,但就是没给他们个准话,更不要提帮他们引路搭上昭亲王府这座大山了。不过也不怪他不讲义气,毕竟他们目前也都是说说空话,没开出实实在在的价码。只是他们现在还不能急,这米粮毕竟跟昭亲王妃隔了一层,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入得了昭亲王的眼? 米粮心里是一肚子的数,他们这些人想的是什么,他清楚得很,无外乎就是想要借着他跟昭亲王搭上关系。 哼,不要说他们想了,他也想跟他那外甥女婿沾上边,可这事他说了不算。他现在虽被他外甥女请进了王府,但他可不敢说进了昭亲王府就肯定能见着昭亲王。他理了理因为要来昭亲王府特地换上的宽袖锦袍,他可不能给他外甥女丢人。 「老爷,」守在门口的米家下人突然出声说:「奴才看到咱们家姑爷身边的应公公朝这边来了。」 米粮一听这话,赶紧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这时辰可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他笑了,那双柳叶眼又弯了,看起来很是和气。 小应子下午拿了不少打赏,现在听说是跑这边的,可殷勤了:「舅家老爷,奴才小应子给您请安。」 米粮赶紧把人请进来:「应公公快快请起,」要不是因为他外甥女,这王府的大太监可不会因为那点打赏就对他这么客气:「不知应公公可是有什么事儿?」 小应子笑说:「王爷已经回来了,听说您来了,特地在前院设了宴,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吃酒。」 「噢噢……,」米粮赶紧回道:「我这就去,麻烦应公公带路。」说着他就穿上大氅,跟着小应子出门了。 而留下来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看来老米那外甥女是个拿得住的主儿。」昭亲王是谁?那可是真正的天家贵胄,太后嫡亲的儿子,这西北的土皇帝,现在竟这般礼待米粮,看来日后他们对江南米家要重新估算了。 前院明思园,米粮刚到一会,昭亲王就来了:「让舅父久等了,是本王的不是。」 米粮闻声,赶忙起身给昭亲王行礼:「贱民米粮叩见……」 「唉,」昭亲王摆手让他起来:「都是一家人,舅父不必如此多礼,再说这里也不是京城,没那么多的礼。」他舅父镇国侯就算是在京城也从未给他行过礼,既然他是五娘的舅父,那他也不介意给他几分脸面:「舅父快请入座吧。」 米粮有些惶恐,毕竟他接手家业以来见多了官场的人,那些人明着是官,但要是翻起脸来干起烧杀抢掠的事比强盗还像悍匪,米家又不是没吃过亏:「多谢王爷。」 昭亲王见米粮虽然坐下了,但身体依旧僵硬,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想给他倒上一杯酒。只是他的手还未碰到酒壶就被坐在对面的米粮给抢先了。米粮抱着酒壶,弯眼笑道:「怎么敢劳烦王爷,还是小人来吧。」 昭亲王见他这样,就笑说:「舅父就坐用膳就好,本王让小应子来。」他话音刚落,就朝门外喊了一声,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应子就进来了:「奴才来伺候王爷跟舅家老爷用膳。」 有了小应子在,米粮也终于舍得放下怀里的酒壶了。几杯老酒下肚,米粮终于不再紧张了,人也放松了,跟着也不那么拘束了,这不话就上来了:「今天能得王爷这般款待,真是米某的荣幸。」 「您是本王王妃的亲舅舅,本王宴请您是应该的,」昭亲王想到他媳妇之前说的话,面上就不由得多了些暖意:「王妃原本是要过来见见您的,只是她现在身怀有孕,行动有些不便,本王代她敬您一杯,望您能够谅解。」 米粮赶紧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切以王妃娘娘的身子为重,还请王爷代米某向王妃娘娘请个好。」 就这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米粮说话就开始卷舌头了:「想我米粮儿在江南一带儿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没我老姐姐响。」 相比于米粮,昭亲王是丝毫不见醉态:「本王岳母在江南一代很出名吗?」 「嗯,出名,」米粮头用力的点了一下:「悍妇之名,以前我老姐姐还在闺中的时候,被我家老爷子给惯得那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那一带人家教导家中女儿都是说不许学那个开粮铺米家的大闺女,学她铁定嫁不出去。」 昭亲王吃着花生米,笑着听米粮唠嗑,时不时的还插上几句,引个话。 米粮又被昭亲王灌了几杯酒:「不过我们米家说起来,对不起我那老姐姐,」说到这米粮就哭了:「要不是因为家中遇难,我老姐姐也不会把自己嫁给安平伯府那老头,三十五就守了寡,呜呜……,那老头一点都配不上我老姐姐……呜呜……」 昭亲王没想到他说哭就哭,原还想提醒他他嘴里的老头是他的姐夫,这会也只能先安慰他:「舅舅,您……」 「不要管我,」米粮一手捂着脸一手直摆:「让我哭一会,呜呜……,我家老爷子因为这事差点就厥过去了。可是咱也没办法,倒是她刚守寡的时候,老爷子让我把她接回家,可是她那霸道性子哪是我能镇得住的?」 米粮哭了一会就不再哭了,一个劲的喝酒,红着眼睛说:「其实我老姐姐对我还不错,我虽然跟她不是一个娘生的,但自小我就是我老姐姐带大的。」 昭亲王想到他小媳妇说过她舅舅不会谈他十岁之前过得怎么样,他不禁心生好奇:「那舅舅幼时应该过得很开心?」 一提到幼时,米粮即使是醉了,脸上的表情依旧奇怪,囫囵嘟噜了句:「还行……还行……」 他这样,昭亲王就更好奇了,接过小应子手中的酒壶,给米粮面前的酒杯满上:「前两天本王听王妃说她幼时被岳母养得胖乎乎的,她娘家的侄子侄女也都喜欢跑去常宁堂岳母那,岳母很喜欢小孩子,本王跟王妃也快有孩子了,我们都高兴得很。」 米粮又两杯酒下肚了,啪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我老姐姐……嗝……就喜欢把人……把人养肥了宰。满盆……是她亲闺女……她命根子……她舍不得……我……我啊……我小时候,我老姐姐……天天……给我好吃的……还给我穿她……小时候……没穿的裙子……梳花苞头……一出去……人都说……这丫头……这么胖……嫁嫁不出去了。」 昭亲王继续给米粮倒酒,他脸上的笑是止都止不住。 第七章 「我七岁……我说我摇要减肥……我不要穿丫头衣服,」米粮估计是说到了伤心处,眼泪又要下来了:「我姐就亲自督促……我……呃……减肥……她打算盘……我得举着算盘……她出门……我得拎着钱袋子……她躺着……呃……我给她敲腿捶背……她吃饭……我站一边看着……她洗漱……我提水……」 昭亲王觉得这些事他岳母还真的能做得出来:「您没去告状?」 「告个屁状,」米粮撇了撇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家老头……那心天生……就……就是偏的……真的……不骗你……重男……不不……女儿是宝……儿子是草……」 「那您娘亲呢?」 「我娘……我娘天天……想着怎么讨好我姐……,」米粮又闷了一大口酒:「从我姐十四岁……我就……数着……日子准备送……送她出嫁……一数数到她十七岁……好不容易……嫁嫁出去了……我那时小……不知道她嫁的是那么个……东东西……」 「她出嫁……还折腾我,」米粮继续吐苦水:「她比我大……大六岁,她出嫁……我……我才十一岁,她……人高马大的……非要我背……我就背了……背着她……她还吓唬我……说我背不好……她这辈子就在家让我供着……我被她这么一吓……我我我劲大了……立马大了。」 说到这,米粮又喝了一杯酒,摇着头:「早……早知道……我宁愿我供……供着她……」 两人一直喝到了戌时末,昭亲王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米粮也终于倒下了。等把喝得烂醉的米粮送回客房,昭亲王才回了后院。回到正院,正院里还给他留着灯,他轻手轻脚地洗了个澡,上床之前,又嗅了嗅身上有没有酒味? 刚躺下,五娘就转身面朝着他,抽了抽小鼻子:「喝了不少,我舅舅是不是被你灌醉了?」 「你还没睡?」昭亲王把她抱进怀里:「舅舅今晚高兴多喝了几杯,我已经送他回去房里休息了。」 五娘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安心地闭上眼睛:「我舅舅人还不错,这么多年他只要是途经京城,就会来安平伯府看我娘跟我。我娘其实跟我舅很好,只是他们双方都不会把这挂在嘴上。我记得我父亲刚去世一个月,我舅就上门了,说要接我娘跟我回江南。我娘没理他,他在京城硬是逗留了半年,几乎隔一天就来一趟,后来我娘被他缠烦了,就抽了他一顿,他才回了江南。」 说到这五娘睁开眼,看向昭亲王:「人都说商家重利,其实我觉得也不尽然。」 「重利也没什么不好,」昭亲王嗅着小媳妇身上的味道,估计是酒上头了,竟开始亲吻起她来:「满满……满满……你想不想我……」 五娘被他亲得全身酥麻麻的,不禁呻吟出声:「不行,孩子……我有孩子了……」 昭亲王捕捉到媳妇的小嘴,啃了两口,说:「我问过女医,她们说孩子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只要咱们轻点,是可以敦伦的,」说着他就拉着五娘柔软的小手往下,沙哑着声音:「媳妇,你摸摸。」 五娘闻言,红着张脸娇嗔道:「你怎么可以去问女医,我还要不要见人了,」她气呼呼的抓了一把,就赶快松手了,背过身去:「你……你快睡觉。」 「不睡,」昭亲王死不要脸的凑了过去,抱着她蹭:「媳妇……媳妇……」 这夜,五娘终是没能抵住某个号称喝醉了的男人的痴缠,成全了他的好事。次日,昭亲王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哼着小曲出门了,而五娘则鼓着两腮窝在被窝里揉着小腰。 十月初十,是无宁跟钱华贞成亲的日子。说来那钱华贞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无宁原本因为西北的局势,不想这么早跟钱华贞接触的,倒是钱华贞想得明白先跨出了一步。 钱华贞见到无宁,就一眼认出了他,原来无宁说起来算是钱华贞的远房表哥。两人幼时还在平阳侯府见过,不过后来无宁父母双亡就再也没见过了。这次她能认出无宁,还是因为无宁下巴上的那个窝。 那个窝是天生的,钱华贞对这很有印象,没想到要娶她的人,是当初那个漂亮的小表哥。钱华贞想这大概就是命运吧,当年他似乎抱过她,那她是不是可以认定他呢? 既然钱华贞愿意,那五娘也就让人着手准备起来了。无宁在宁州城也有一处三进的宅子,五娘又拿银子买了一座两进的宅院,算是他们夫妻给钱华贞的添妆。 钱华贞也没有客气,收了宅院,次日就直接搬了过去,这倒是让五娘又高看了她一眼,毕竟像钱华贞这样爽利的女子已经不多了。钱华贞身上有一股韧劲,五娘相信她会把日子过得很好的。 西北进入十月之后,雪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下,无望河的河面早已经被冰给封住了,只是还不够厚实。 这天中午,好不容易雪停了,五娘挺着个肚子在屋里来回的走动,就在这时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一股子寒气跟着进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五娘见进来的是本该在军营的昭亲王,就准备上前去给他拍拍身上的落雪。 昭亲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干看着他的小媳妇,看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出声。 五娘拍打着他身上的雪花,默不作声,她也意识到了他今天的不寻常,想必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拍尽他身上的雪花,就抬头看向男人,努力笑出她最美的样子,柔声说道:「去吧,我跟小算盘在家里等你回来。」 昭亲王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今年西北干旱,边莫也一样,莫拉珥杀了萨依法,成了边莫的新国王,他已经领着边莫的军队跟牧民朝着无望河来了,估计还有两天就到无望河了。」 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但他不是一个人,他一直都有牵挂,以前是他母后,现在又多了两个。他听到急报的时候,他只想回来看看她:「一会,大军就要出发了,你在家好好待着,王府附近,我已经安排了两队暗卫,府里也有两队。」 五娘不在乎他身上冰冷的铠甲,环住他的腰:「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待在王府等你回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夫妻两个紧紧拥抱了一会,终是分开了。五娘像往常一样,没有送昭亲王出门,她隔着门帘,眼眶里的泪终是落下了:「你一定要回来。」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送他,但她还是没有忍住,掀开了门帘,走出了屋子,站在廊下,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不见了那人的影子。 她呆立在廊下,痴痴地看着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的院子,她第一次这么讨厌冬天,讨厌白雪的干净。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兮香端着个盘盏从小厨房里出来,也许是一时情急脚下没注意滑了一下,盘盏掉在了雪地上,她人刚好一屁股坐在盘盏上,那盘盏借着稍稍的坡子把兮香带到了老远,吓得兮香哇哇大叫。 可是这些已经引不到五娘的目光了,她的整个心神都跟着她的男人暂时离开了。 昭亲王还未出王府,就被一个滴着血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奴才肃亲王麾下暗七给昭亲王请安。」 第八章 「你来可是肃亲王出了什么事?」昭亲王一直都知道他三哥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暗卫,看这暗卫的质量一点都不比他的隐龙卫差。 「主子让暗七亲手把这枚小印交到您手上,」暗七反手,手中就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香囊。 昭亲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双目紧缩:「你先在昭亲王府养伤,等伤养好了再离开。」他的话音刚落,暗七就倒在了雪地里,昭亲王赶紧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后起身仰头看向又开始飘雪的天:「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昭亲王紧握着手中的小印,想到他三哥曾经状似无意中对他说的话:「景室皇朝,除了龙卫,还有一支凤卫,这支凤卫只有九十九人,且代代相传,人虽少,但他们每一个都身怀绝技,凤卫是当年孝文成皇后亲手建立的。」而他三哥的母妃就是出自孝文成皇后的母家。 五娘被迎香扶回了屋里,只是她的眼睛红红的,人也没什么精神。 「娘娘,」迎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家主子,只能说些好笑的来缓一缓气氛:「兮香那一跤摔得估计要疼个两天,她也真是的,小厨房的门口一向多油水,比那冰上还滑,也不注意点,这不就摔狠了。」 原本还沉默着的五娘突然抬头问到:「什么多油水?」 迎香被她这么一问,就愣住了,呆呆地说:「就是……就是厨娘经常洗个锅刷个碗的,会有一点油水洒在门廊下,那边湿漉漉的,滑得很。」 「门廊下没结冰吗?」西北现在可是滴水成冰,五娘自到了冬天还没怎么出门,也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迎香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对廊下有没有结冰这事,她还真没注意:「娘娘您稍等一会,奴婢这就去瞧瞧。」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却被五娘给叫住了:「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迎香立马摆手,急说:「娘娘,厨房门口有些滑,您怀着身子,可不能去那。」 「没事,」五娘坚持要去,她双手抱着肚子:「要是厨房门口没结冰,也许能帮西北军大忙,你快扶我过去,咱们慢点走,不会有事的。」 一谈到西北军,迎香就不吱声了,只能上前去搀扶她家主子,嘴里嘀咕着:「那您一定小心点。」 等主仆两人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五娘就停住了脚步,仔细看着门廊下的那块没怎么结冰的地面:「你去把小应子叫来。」 「不行,」迎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兮香不在,奴婢得守着您。」 五娘见她那紧张的样子,就不再使唤她了。这时刚好芍嬷嬷拎着一个食盒出来,见她们站在廊下,立马就开口训斥迎香:「你怎么能带娘娘来这污糟地儿,这里滑得很,要是娘娘跟小世子有什么不对,看嬷嬷我不撕了你。」说着芍嬷嬷就赶紧走到五娘身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搀扶着她:「娘娘,奴婢扶您回屋。」 「嬷嬷,」五娘立在原地没有动:「一般厨房都是把什么水洒在这?」 芍嬷嬷对这倒是了解:「就是一点点锅底水,娘娘您也别怪罪她们,西北很干,一般要是不下雪不结冰什么的,这边是一点事也没有,水洒在这一会就干。就是一下雪一结冰,这边就不行了,总是湿哒哒的。」 五娘眼睛越来越亮,赶忙又问到:「那锅底水里都有什么?」 「无外乎就是油盐酱醋糖什么的?」 「迎香,」五娘想了想,就吩咐道:「你去让厨房准备几盆冰水,再拿些油盐酱醋糖跟空盆过来,顺便把几个厨娘也都叫出来,我有事吩咐她们。」 迎香看了看扶着另一边的芍嬷嬷:「那娘娘您站着别动,奴婢这就去。」 没一会几个厨娘就一人端着一盆冰水出来了,迎香来回跑了两趟才把存放油盐酱醋糖的罐子都给拿齐了。 兮香这会也换好了衣裳,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娘娘,您还是坐着吧,奴婢已经给您垫上软垫,坐着还舒服。」 五娘也没拒绝,看了看椅子,就坐下了。她刚坐下,怀里就被兮香塞了个小铜炉:「这天冷得很,您可不能冻着,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们就行。」 五娘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让她们把冰水都放在廊下,拿那几个空盆装上雪。」 几个厨娘把装着冰水的铜盆放在廊下后,就一人拿了一个空盆去装了满满一盆的雪。 五娘看了看廊下的十个盆子,吩咐迎香:「你把那些油盐酱醋糖分别倒入那五个装着冰水的盆里,还有那五个装雪的盆子也是一样来,记得撒得均匀点。」 「是,」迎香就这样按着她家娘娘的话,在十个盆里分别倒入一种调料。 等迎香撒好之后,五娘就让那几个厨娘,把这十个盆端到正院的门前放着,她自己也回屋了。 一个时辰之后,五娘就在屋里待不住了:「兮香、迎香,你们扶我出门看看。」 两个丫鬟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按她家主子说的做。五娘被她们围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丫头才一人一边扶着她出门来到廊下看那几个盆,也真是的,就不知道那些盆有什么好看的? 当五娘看着两个没怎么结冰的盆,整张小脸都笑开了:「这两个盆里倒的是盐还是糖?」 这个好辨别,兮香蹲下,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立马就吐出来了,皱着眉头说:「是盐。」 五娘双目亮得耀眼:「去,把厨房的盐都拿出来,撒到后院的那个荷花塘里。」 「娘娘,这……这……不说盐贵不贵的事儿,就说明年那个荷花塘还有用吗?」兮香有些迟疑。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五娘现在可不管什么美丽的荷花塘,她现在只想知道盐撒在冰上能不能让冰层变薄?要是能变薄,那就太好了。 「豆0豆,小;说.提.供。」 被五娘这么一斥,兮香也不敢再多话了,赶忙去办主子吩咐的事。 五娘回到屋里,屁股刚沾着榻,就吩咐迎香:「你去把小应子找来。」 「是,」因为兮香刚刚才被训斥过,这会迎香也不敢啰嗦。 下午申时,小应子就揣着他家王妃娘娘给的银票满城地跑,只干一件事,就是买盐,不管粗盐还是细盐,反正是盐他都掏银子。好不容易买了六七麻袋的盐,他就马不停蹄的带着那些盐往西北军营赶。 西北军的军营帅帐里,此时两边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各路西北军的将领,昭亲王领着彦先生跟墨先生进入了帐内。 将领们纷纷起身拱礼:「王爷。」 「都坐吧,」昭亲王来到了主位坐下:「无教头已经传了军报回来,这次莫拉珥总共率领了十万边莫军跟两万牧民准备横穿无望河,还有两天边莫军队就到无望河了。边莫人极其擅长骑射,莫拉珥这次是倾巢而出了。」 「我估计莫拉珥这次率兵过来,就没准备回去,」彦先生对这一点似乎很肯定:「每年边莫想要侵袭我大景,就只能等十月入冬以后,冰封了无望河才行。莫拉珥野心勃勃,又骁勇善战,怎么可能甘心窝在边莫那样的犄角旮旯?看来他对我们西北这块地是志在必得了。」 第九章 墨先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边莫的骑兵确实厉害,但马匹在冰层上行动就没那么快捷了,咱们可以在无望河的冰面上……」 「报……,」守门的士兵回禀:「王爷,应公公来了。」 昭亲王听闻是小应子来了,还以为是府里出了什么事,赶忙出了帅帐:「你怎么来了,可是王妃有事?」 小应子一头的雪,脸虽冻得有点僵,但扯扯还能扯出点笑:「王爷,王妃娘娘让奴才来告诉您,把盐撒在冰层上会让无望河的冰层变薄,真的,咱们府里的荷花塘的冰层就薄了不少。」 昭亲王听到这个消息,明显有些惊讶,不过瞬息就笑了:「就她心细。」 「娘娘还让奴才买了不少盐给您送来,喏,就在马车上,」小应子忍不住地搓了搓手,实在是太冷了,他又驾了这么久的车。 昭亲王见他哆嗦成这样子,也知他辛苦,就让他去暖暖。 小应子走后,昭亲王回到帅帐里:「本王的王妃说把盐撒在冰面上,会使冰层变薄。」 彦先生甩开了手中的那把破扇子,一手捋着胡须:「要真是这样,那我军在无望河上就可以让边莫军死伤过半。王妃娘娘一向是个有谋算的,想必连盐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吧?」 墨先生虽没见过昭亲王妃,但对她的印象却很好,他皱着眉头表了态:「不妨一试。」反正试试也没什么,能让边莫军死一些在无望河上最好,不能他们也有后招。 昭亲王捻了捻手指,过了好一会才说:「派先锋军过去,刚好趁着天黑在无望河的中心以西撒上一层盐。」 「是,」先锋军的那位将领立马就出了帅帐。 昭亲王接着说到:「南鹰。」 「在,」帅帐中唯一一位没有穿铠甲的男子立马站了起来。 「你带着你的那群野崽子埋伏在无望河边,告诉那群崽子,谁抢到手的马匹就归谁。」 「那南鹰就替那群崽子谢过王爷了,」南鹰跟无宁一样以前都是混山头的,只是混山头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他也想给自家改换门庭。刚好昭亲王掌握了西北军要剿匪,他干脆带着自己的那群亡命徒跑来赖上昭亲王。只不过到了今天,他都没能穿上铠甲,只能偷偷无宁的铠甲穿几次过过瘾。 昭亲王其实挺喜欢南鹰的,南鹰这人虽看着嘻嘻哈哈的,但懂得大局,不但做事谨慎,为人也义气,只是他身上匪气重,还要压一压:「你这次要是把事儿干得漂亮了,本王就把你跟你的那群崽子编入西北军。」 南鹰闻言,瞬间激动了:「有王爷这话,南鹰定全力以赴,干好这一票。」 昭亲王微微抬眉,看看一得瑟,匪气又露出来了:「打不过就跑,不要硬抗,后面的大草原里,也有咱们的人。」 「放心吧,王爷,我南鹰的人可没有楞头充英雄的,」南鹰那双狐狸眼看着贼奸猾:「打不过,咱们就把那群蛮子引进大草原,最好把他们分开,分得越散越好。」 「就按你说的去做,」昭亲王就喜欢这种他起了个头,能帮他想到尾的人,这些人虽没看过多少兵书,但江湖阅历可不比纸上的东西弱。 行兵布阵,一通安排下来,已经过了酉时。帅帐里这时就只剩下昭亲王跟彦、墨两位先生了。 昭亲王坐在主位上,双目盯在西北的地域图上:「明天起,宁州城就要关闭城门,彦先生、墨先生,本王不在的日子,宁州城就拜托两位了。」 「王爷放心,彦(墨)定死守宁州城,」两位先生双双起身朝昭亲王拱手。 「二位请坐,」昭亲王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北边,周将军那里也传信回来了,北辽看来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北辽的野心可不比边莫小,」彦先生紧蹙着眉心:「西北是大景的边门,一旦打开,外军就可长驱直入我中原,到时就是生灵涂炭,我大景也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家国山河,血染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在场的三人无一不咬紧了牙关。 墨先生深呼了口气,平息了起伏不定的心:「边莫这里,咱们必须速战速决。」 「时候也不早了,」昭亲王左耳微微一动:「两位先生就先下去准备准备回宁州城吧。」 「是,末将祝王爷旗开得胜。」 等帅帐里就只剩下昭亲王一人时,他对着冷空说:「出来吧。」 「王爷果然还是这么厉害,」一位身着黑衣的散发男子出现在昭亲王的书案前,朝他拱手道:「凤九拜见主子。」 昭亲王见到来人还是很惊讶的:「你是墨七,你是凤首?」凤九是凤卫的首领,也被称为凤首。 凤九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妖魅:「以前是墨家老七,这不是您把小凤凰的印子到处乱盖吗?以后咱就是凤九了。我师傅都死了十年了,要不是无意中看到小凤凰的印记,我都快忘了我还是凤卫的凤首。」 昭亲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你既然来了,那明天就随本王一起出发。」 「那就请王爷多备几匹马,」凤九斜躺在昭亲王左下手的那把椅子上:「明日应该还有几只野鸡能赶到,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发了通令,召集凤卫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凑够九十九?毕竟凤卫已经有几十年没被启用过了。」 昭亲王对这并不在意:「有几个算几个吧。」 「呵,看来王爷最近这日子不好过呀,」凤九一脸痞笑:「也是被人首尾包抄,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野种皇帝在,日子是有点艰难。」 「墨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昭亲王看向帐门。 凤九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我爹?」 「嗤……,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昭亲王嗤笑一声,便不再看他了:「小师弟,你还是把你那张嘴闭紧一点,毕竟本王算起来是你师兄。」 凤九呼了口气:「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再过来。」 「你准备瞒着你爹?」 凤九耸了耸肩,瘪着嘴说:「我爹是知道凤卫的,不然我二十岁收徒的时候,他也不会把我大哥家的小三子扔给我。」说完他就走。 宁州城东街的一座三进宅院里,钱华贞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便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下了床。来到妆奁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发白,眼睛里没有亮光,她又梦到平阳侯府被满门抄斩的场景了。 钱华贞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她到底该怎么办?无声哭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拿过妆奁上的帕子,擦拭了面上的泪。 平复了情绪之后,她起身来到床头的架子那,把手伸进架子上的一个花瓶里,从里面掏出一本《静心经》。这本书是她今年四月的时候在嫁妆箱子里发现的,看似普通的一本《静心经》一打开,就不普通了,第三页上赫然写着:钱韩氏玢玲留。 第十章 钱韩氏玢玲,韩玢玲,钱华贞抚摸着纸上的字,这是她祖母留下的。她也不知道这本书怎么会在她的嫁妆箱子里?当初她因为冲撞了昭亲王,被太后训斥,以庶妃之名被抬进昭亲王府。也许是那时她心有郁积,她娘怕她想不开,才寻了一本《静心经》放在她的箱子里。可是她真的宁愿没有发现这本书,那她还能平静地过日子。 钱华贞翻看着她祖母的留书,越往后翻,心跳得越快,即便这本书已经被她翻了不下十遍,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书中所说。 也是从发现这本书的那一天起,她就噩梦不止。她祖母韩氏玢玲,出自韩国公府,是现任韩国公韩执一母同胞的妹妹,出身好,样貌上佳,可就是这样一位名门闺秀年纪小小却被冠上残害庶妹的恶名,到了婚嫁之年也只能被嫁入没落侯门。 可即便这样韩氏玢玲也并没有怨恨,依旧好好过日子,精心经营着侯府,只是好好的日子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她那个总是装相的庶妹韩秋儿又不省心了,竟私下里利用镇国侯府嫡女周作灵的关系,跟太子来往密切。 周作灵可是内定的太子妃,韩氏玢玲试图从中扰乱了几次,可是那两人依旧是你侬我侬,不过好在韩秋儿后来被许给了奉国将军赵毅。 韩氏玢玲跟她那庶妹虽不合,但却并没有嫉妒她高嫁,那时她就只有一个想法,让她那庶妹韩秋儿离太子远点。她以为韩秋儿成了亲就安分了,可惜她太天真了。 不安分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成亲了就消停了?韩氏玢玲发现韩秋儿又跟太子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两人已经不顾廉耻,苟合成奸了。当韩秋儿挺着个肚子到处晃悠的时候,韩氏玢玲就拜神求佛,希望她那庶妹不要「早产」。 结果天不遂人愿,韩秋儿果然「早产」了,在知道韩秋儿「早产」之时,她就立马偷偷出府,去找了给韩秋儿诊脉的陈太医,也就是那一晚她亲眼见了一次满门被屠的惨况。 韩氏玢玲带着陈太医给的地图,回了平阳侯府,次日就病了,病中她听说韩秋儿那孩子因为早产没了,她的心就突突的。等她病好之后,她第一次踏入奉国将军府,去看了韩秋儿。可韩秋儿哪里像一个刚死了孩子的妇人,眼里尽是贼光,她看了都觉得恶心。 等韩氏玢玲从将军府出来,她的丫鬟怀里已经揣着两本脉案。是的,谁能想到陈太医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奉国将军府,韩秋儿的眼皮子底下? 等回到侯府,韩氏玢玲看了脉案,就又病了,她那个贱人庶妹简直胆大包天,竟敢算计周作灵,她把周作灵当傻子不成?周作灵那人心细如发,会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经被人调包了,会不知道她被人给算计了?韩秋儿信,可韩氏玢玲绝对不信。 从那一天起韩氏玢玲就开始布置,可是老天没有厚待她,竟早早要了她的命。 钱华贞并没有见过她的祖母,在她父亲钱仲平十岁的时候,她祖母就过世了。可即便没有见过,但钱华贞从这本书里就知道她祖母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钱华贞合上了手中的书,把它抱在怀里,她并不洒脱,为了家族,她不得不细细筹谋,她不想看到平阳侯府如梦中一般被抄家灭族。 她父兄虽奸猾,但说来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母亲更是贤惠淑德,她还有弟弟,那都是她的血亲,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奉国夫人那无耻妇人所牵连。 她自发现这本书之后,想了很多,就连向昭亲王献媚都想过,可是昭亲王从不是一个贪色之人。她原以为她只能眼睁睁的等死,没想到昭亲王妃给了她一条可以走的路。 当初昭亲王妃提出让她来西北嫁人,她会答应的那么干脆,除了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外,就是她想在王妃跟前博个好。 到了西北这么长时日,她也算是看出来,西北跟她想象的并不同。她夫君无宁是西北军的教头,无宁从不跟她说西北军的事,但却给了她一句话,他会帮她保她亲人。这次她夫君做了昭亲王的先头军,何尝不是为了多挣些军功,为了她,为了来日拿军功换她家人的命? 钱华贞并不傻,西北的水很深,那她要怎么做,她能做些什么?难道她什么都不做,就指望她夫君吗?可她不能。 她以前总听王府的下人说昭亲王对昭亲王妃很好,好到让人羡慕,现在她也有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人了,她想要跟他一起好好过。钱华贞突然抬起头,是啊,昭亲王妃! 钱华贞躺在床上是一夜没合眼,她抱着无宁枕过的那只鸳鸯枕,嗅着枕上熟悉的味道,心里才有了一丝暖意,但更多的是担心。 虽然无宁说他会回来,但战场上刀剑无眼,钱华贞都不敢再往下想。她自小就看尽了后宅争斗,她们这类人,虽出生便锦衣玉食,但也同样做好随时为家族门楣牺牲的准备。她从未想过得一人情,相守相携到白头,可是没想过,不代表她不想求。 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钱华贞用完早膳之后,就让家里的管事备了轿子。 「夫人,今儿天刚晴了,路上的雪还厚着呢,您这是准备要去哪呀?」绿韵看她家主子有些红肿的双目,忍不住问了一嘴。 钱华贞淡笑着说:「我成了亲也有几天了,到现在还未去给王妃娘娘请个安,心里不安得很。今儿天好,我去给王妃娘娘请个安,顺便再陪娘娘打打岔。」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绿绮听说她家夫人要去给昭亲王妃请安,赶紧准备去给她家夫人找件见人的襦裙:「昭亲王爷现在正忙着前方的战事,夫人去王府多走动走动,正好可以多陪陪王妃娘娘。」她们家老爷在昭亲王爷手底下当差,夫人要是能在王妃娘娘面前得脸,老爷也会多敬重夫人几分,毕竟她们夫人以前有些不体面。 钱华贞闻言笑了笑也没有接话,她走到妆奁前,拉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这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她昨夜看的那本《静心经》。 她出身侯门,虽然平阳侯府已见败落,但依旧还属功勋世家之列。她自认还算是个聪慧伶俐的,眼睛里也容得下些事情。外界一直传言当今太后偏爱幼子,不喜皇后等等,以前她以为太后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对自己的子女也会有所偏爱。 现在钱华贞不这么认为了,她祖母那么高看太后,看来太后真的像她祖母猜测的那样,早已知道内情。钱华贞想到年前镇国侯替安平伯府出头向韩国公要账那事,心中对祖母的猜测就更加肯定了。要是镇国侯府不知道那事,镇国侯就算是再会胡闹也不可能会那般不留情面地对上韩国公府。 钱华贞紧握着那本《静心经》,据她祖母所说,韩秋儿合谋先帝狸猫换太子这事,所有涉事的人跟证据基本都被人抹得干干净净。 她祖母当初从陈太医那里得了两本脉案,这两本脉案都是陈太医立的私密脉案,一本是当今太后孕育嫡长皇子时的真实脉案,另外一本就是韩秋儿怀孽种的脉案。此外陈太医自知事后他没有活路,早已留下血书交代了事情始末,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屠他全族。 第十一章 钱华贞左手撑在妆奁上,心中惴惴不安,一抽一抽的,她手中的这一本上面是她祖母记录的日常,下面就是太后怀嫡长皇子的脉案。至于另外一本脉案跟陈太医的血书则被她祖母藏在了韩国公的书房里。 她祖母也算是费尽心机为韩国公府跟平阳侯府筹谋了。钱华贞想她祖母之所以会把太后的这一本脉案藏在平阳侯府估计也是怕韩国公府临事不管平阳侯府,只求自保吧。 其实她心中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本书交给昭亲王府? 「啪……,」钱华贞把那本书放回盒子里,立刻就把盒子给合上了,她想到昭亲王手中的西北军,她不信太后跟昭亲王就真的甘心背着恶名起兵造反,拿定了主意后,她就不让自己再犹豫了:「绿韵服侍我洗漱,一会咱们去昭亲王府。」 昭亲王府正院,五娘用完早膳后,就窝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账簿,眼底有着淡淡的青,她昨天一夜没能入眠,一直在想她夫君他们这会到哪了? 「娘娘,小应子回来了,」兮香跑进来回禀,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好,像是哭过。 五娘听说小应子回来了,瞬间回了神,坐直了身子:「快让他进来。」 小应子来回奔波了一夜,脸上都冻得发紫,牙根都打颤:「奴才给……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五娘见他这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是辛苦你了,你去西北大营见着王爷了没有?」 「见着了见着了,您的话跟那些盐都交给王爷了,」小应子傻笑着说:「王爷还让奴才给您带句话,让您好好在王府里等他回来。」 五娘嗓子眼有些发堵,鼻子里也酸涩得很:「兮香给小应子拿两个十两的银锭子。」 「奴才……奴才……」 五娘笑说:「这是我给你的辛苦费,你也赶快下去歇息,今儿就不用过来当差了。」 「嗳,那奴才多谢娘娘赏赐,」小应子乐呵呵地揣着两个大银锭子退下了。 五娘这会才拿眼打量面色不好的兮香:「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兮香低垂着头,就抽噎了起来:「娘娘,今天一早奴婢陪芍嬷嬷出府到集市采买老乌鸡,发现宁州城里多了不少躲难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奴婢……奴婢看到好几个孩子,都都……他们身上连件厚实的袄子都没有……听说都是最近冒雪进城的,今天宁州城的城门已经关了。」那些杀千刀的蛮子,老天爷怎么就不打雷劈死他们呢? 五娘摸着自己的肚子,深叹了口气:「你上次不是带回来几袋子沾了雪水的米面吗?府里人少,一时也吃不到那些,你就叫几个奴才跟着你到西街支锅施粥去。这大冷的天,也让他们有口热乎的进肚,至于后面,我再安排。」 兮香一听这话,袖子往脸上一抹就跪到了五娘面前:「娘娘恩慈,那些百姓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好,一定……」 「好了,西北是王爷的封地,西北的百姓都是王爷的子民,我还能看着那些百姓被冻死、饿死不成?」五娘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你也不要再磨蹭下去了,今儿这天放晴了,要施粥得快一点,你赶快下去办吧。」 「是,奴婢这就去。」 「多叫几个衙差跟着,」五娘叮嘱兮香,毕竟品行不好的人哪里都有,有衙差跟着也好震一震那起子人。 等兮香离开之后,五娘放下了手中的账簿,皱着眉头,想着这满城躲难的百姓该怎么办?这才刚刚十月里,还没到十一月,她真担心到时那些百姓不是被饿死的,而是被冻死的。 「娘娘,」守门的婆子进来回禀:「门房说无教头的夫人来给您请安。」 钱华贞?五娘想到无宁,就开口说:「请吴夫人进来吧。」无宁的本名姓吴名宁,只是他入了江湖之后才改叫无宁的。 「是」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钱华贞才到了正院:「吴钱氏给昭亲王妃请安,娘娘吉祥。」 「吴夫人快请起,」五娘看钱华贞的眼底也泛着乌青,不由得笑了笑,她现在跟钱华贞也算是同命相怜了:「坐吧,」说着便吩咐立在一边的迎香:「给吴夫人上茶。」 「谢娘娘,」钱华贞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昭亲王妃的胸襟,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对曾经算计过自己男人的女子笑脸相迎的:「华贞刚刚过来的时候,见兮香姑娘正领着几个侍卫往马车上搬粮食,娘娘是准备要施粥吗?」 说到这事,五娘就有些头疼,她以前在闺中也时常听人说谁家哪家又施粥的,可那些都是上得了台面的人家,她娘家安平伯府还没够着边边:「最近城里来了不少躲难的百姓,估计都是听说边莫来犯才携家带口躲到城里来的。这大冷的天,我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现在我也只能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钱华贞闻言静下心想了想,后便说:「娘娘何不办一次家宴,邀请宁州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中女眷过府叙一叙,到时娘娘再稍稍透几句话,想必那些夫人太太也都是懂民间疾苦的。」 五娘本就不是个傻的,经钱华贞这么一点,她就明白了。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有的是人想要巴结她。自小到大她什么都有,也从未求过人,所以导致了她遇着现在这般景况,也只会想着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却从未想过联合一些有能力的人一起来,是她想岔了。 五娘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要多谢你点醒我,不然我还在头疼呢。」 钱华贞笑言:「娘娘只是一时没有想到,毕竟咱们刚来西北也没多少时日,更何况您刚到西北就怀了小世子,一直在静养,恐怕您现在对西北还没华贞了解的多,刚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了解了解。」 这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瞧这话说的多好听,五娘笑着摇摇头:「还是因为我太散漫了,王爷又忙于军中之事,我倒是心安理得的在府里躲懒,像你说的,我的确应该好好办一次家宴了。」这次办宴不但要筹些粮食还要寻摸些过冬的衣服棉被才行。 钱华贞见五娘已经有了底,就不再谈这事了,转而看向她已经凸起的肚子:「小世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吧?」 五娘闻言,垂下头看着鼓出来的肚子,笑说:「有了,再过些日子就五个月了。」 钱华贞眼睛里带着一丝羡慕,可又想想悬在脑袋上的那把尖刀,心里头刚刚起的一点希翼就被浇灭了:「上次看还没这么大,这才几天,好似大了一圈?」 「女医说了,过了三个月,孩子长得会快一些,」五娘脸上满是温柔,一脸的慈爱,说到孩子,她就连声音都透着暖。 「有王爷跟娘娘这样才貌双绝的双亲,华贞真想看看小世子会出色成什么样儿?」钱华贞这话可不是说出来奉承五娘的,这还真是她的心里话,这孩子投在昭亲王妃的肚子里,无论男女,都是注定富贵齐全。 第十二章 二人就这样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快午时的时候,钱华贞已经没了初到王府时的彷徨不安了,她起身笑说:「这几天华贞收拾了下嫁妆箱子,倒是发现了一本很好的经书,今日也被华贞带过来特地献给娘娘。」 说到这,她就转身接过绿绮递过来的那个紫檀木盒子,走到五娘面前跪下,双手奉上:「这本《静心经》是华贞祖母留下的,想必娘娘读了会静心。」 五娘虽对钱华贞说的举动存了些不解,但还是笑着让迎香收下了:「你起来吧,既是你祖母留下的,那等我看完了再将它物归原主。」 钱华贞莞尔一笑,没做表示:「时候也不早了,华贞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五娘也没有从榻上下来,只是吩咐迎香:「你帮我送送吴夫人。」 「是」 「那华贞告退了。」 等钱华贞离开之后,五娘打开放在炕几上的那个紫檀木盒子,拿出那本《静心经》,翻看了起来,当翻到第三页的时候,五娘微蹙着眉头:「还真是她祖母留下的。」 五娘越往后看,心里越紧,这……这……这是……,她赶忙翻到后面,果然是太后当年怀孕的脉案。五娘细看着太后孕育嫡长皇子时的脉案,心底第一次想要将韩氏那歹毒妇人千刀万剐:「简直无耻!」 钱华贞将那本经书送出去之后,感觉肩背都轻松了很多,她仰头看着像水洗过的天空,淡淡地笑着说:「老天爷,还是您厉害。」 先帝跟奉国夫人韩氏做出那样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儿,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天理昭昭,因果循环,老天爷都看着呢,它放过谁呀? 五娘这人跟昭亲王一样,心眼都不大,当她看完那本钱华贞送过来的书之后,就已经在心里给韩氏制定了无数种死法:「剥皮抽筋、腰斩、车裂、凌迟……,」她顿了一下:「好像凌迟还不错,到时我得花重金给她找一好刀手。」 「娘娘,」芍嬷嬷端着一盅乌鸡汤进来:「娘娘,今天兮香那丫头带着人去西街施粥了,府里的午膳要晚一小会,您先进一点乌鸡汤垫一垫。」 「谢谢嬷嬷,」五娘把手边的书收了起来,后就开始拿起调羹喝汤:「嬷嬷,我准备办次家宴,你等会有空列个菜单。」 芍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自然知道她家主子为什么要办家宴:「好,奴婢下午就把单子列好,到时拿过来给娘娘瞧瞧。」要不是她家娘娘怀了小世子,她早就提醒她办了,现在城里情况有些不好,她家娘娘胎也坐稳了,办场家宴也是势在必行。 五娘用完晚膳拿着那本书来到内室,把它跟她的金算盘放在一起。书收好之后,她就坐在妆奁前,开始想钱华贞这个人。 按着她今天说的话,她是看过那本书的,可即便看过,她还是把书送来了王府。五娘可不认为她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这书一旦落到她这,就等于是到了她夫君手里。 钱华贞这是拿书在跟王府投诚,毕竟那无耻妇人跟她的祖母不管关系好坏,都是亲姐妹。钱华贞果然是个聪明女人,这份投诚,五娘代她夫君收了,只要平阳侯府不参合,她相信母后跟她夫君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更何况这本书对于她夫君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 现在就算没有其他两样东西,单凭这本书就足以证明皇帝非正统。五娘想到这里,就起身来到小书房,提笔书写了一封信,后装进竹筒里,用蜜蜡封上。 这一切弄好之后,她抬头看向屋梁,清了清嗓子,略带迟疑地问到:「屋里有人吗?」 过了一会,屋里寂静一片,五娘不禁嘀咕道:「夫君不是说府里有暗卫吗,难道暗卫换班?」 「有」 五娘话音刚落,身后就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赶紧看向身后,还真有人:「那个,你帮我把这个竹筒送到乐山给太后,」说完,她还翻了翻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路上小心,一定要把它交到太后手上。」 暗卫看着眼前的银票,想了好一会,才伸手接了过来:「凤一这就去,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噢,你代我问母后请安,告诉她老人家西北一切都好,」五娘想到这是她夫君的暗卫又忙不迭地说:「我会跟王爷说,是我让你去的。」 凤一听了这话并没有在意。她容易吗?出师十年终于有任务来了,没想到她新主子还是个大方的主儿,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揣着这五百两银子,她也不怕半路迷路了:「那凤一告退。」 五娘看着空空的身后,吞了吞口水:「暗卫还有女子?」 她不知道,凤一一出昭亲王府就被王府的几个暗卫给围住了:「你们什么意思呀,想动手是吗?」 「交出信件,」暗卫首领伸出一只手,凤一抱着胸,拽得跟什么是的:「有本事就过来抢,我风飘飘,不,凤一还没怕过谁。」 「风?」暗卫首领听到这个姓有些惊讶:「你是孝文成皇后母家淮州风家的人?」 风飘飘头一扬,心里懊悔的要死,真想甩自己两巴掌,不怪她师父说她缺心眼,看看她嘴一贱,就把自己的底给漏了。 「你走吧,」暗卫首领朝她拱了拱手:「一路小心。」 凤一立马就飘走了。 「头,她是不是认错主子了?」一个暗卫实在憋不住,笑了:「我还是第一次遇着暗卫认错主子的事儿。」 「她还敢收银子,」另外一个暗卫接话道:「暗卫应该视钱财如粪土。」 「她还会迷路,之前她已经在府里转了半天了,一个暗卫竟然不认路。」 「她还好吃,刚在厨房偷吃了王妃的乌鸡汤。」 暗卫首领斥道:「现在话这么多,刚那会王妃问话怎么不回?」 「您没吱声,我们也不敢吱声,再说我们还盯着那丫头,」几人齐声说到。 「住嘴,回去,」暗卫首领先跑了,他真的不想再跟这群傻子说话了。 皎月当空,连指山下的大草原里偶会传来几声孤狼野狗的叫声,无望河的冰面上更是寂静一片。黑夜是最好的掩饰,边莫人知道,当然昭亲王也知道。这会他正立在无望河的冰面上在等人,等他的敌人。 昭亲王领着凤卫赶到的二十六人跟五支隐龙卫埋伏在冰层上。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西边。 「来了,」凤卫里的一位瘦弱男子,用舌头舔了舔唇,兴奋地说:「不知道蛮子的血是不是红的?」 「待会就知道了,」凤九把玩着手中的银球,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的男子:「今晚大家都放开手脚,不要藏着掖着,多杀一个是一个。」 这个夜注定不会一只安静下去,当前方传来惊叫声,昭亲王嘴角一勾,抽出腰间的断剑,吐出了两个字:「开始。」 瞬息间,暗影晃动,一掠而过,无声无息,没一会西边人呼马叫,风中隐隐带着血腥味,而那血腥味不但没有随风飘散,反而越来越浓,浓到草原里的狼群都沸腾了。 刀光剑影,悍然搏杀。一个时辰之后,昭亲王突然朝夜空放了一个信号,刹那间还在厮杀的暗卫纷纷后撤,跟来时一样,去无踪。 第十三章 当他们一群人奔到岸边时,昭亲王跟凤九回头看了看无望河,笑了。那里血腥浓厚,大草原里的那些凶兽怎么会放过? 而无望河西边的岸上,身着狐裘的莫拉珥,抱胸看着无望河的冰面,眼神如冰刀一般:「景元昭,看来你比本王想得还要出色几分。也是,身上流着战神的血,怎么可能会是无能之辈?」他知道这次南侵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边莫今年大旱,他的子民快要撑不下去了。 大景跟边莫开战,朝堂之上也跟火里浇了油似的,只是大家发现,自西北开战以来,有一个人不再歇在家里了,而是每天都按时上早朝,那就是镇国侯。自他上朝以来,每天都要跟那些言官大战三百回合,把那些言官说的是哑口无言,恨不得撞龙庭以死明志。 这日卯时,镇国侯依旧准时出现在大明宝殿上。前些日子抱病许久未上朝的韩国公也来了。几位言官文臣这几日估计是被镇国侯给怼怕了,今日看到韩国公来上朝,那几位脸上的笑是前所未有的真情实意,纷纷上前去跟韩国公问好:「国公爷您身体可算好了,这朝中没您还真是不行。」 韩国公最近虽躲在府里装病,但对朝中之事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所以这会他对这几位文官的示好,很是不齿。干不过镇国侯那老小子,就想把他这把老骨头往前推,真是白瞎了他们读的那些经史子集了。 韩国公很是冷淡地扯了扯嘴角:「多谢各位的记挂。」他们想要拿他当枪使,还要看他同不同意?他都已经被儿子警告过了,日后一定要绕着镇国侯府走,不要说镇国侯那老小子了,就是镇国侯府的一只耗子,他都不会抬脚去踩一下。 那些文官见韩国公这么冷漠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人家女儿是皇后,有的是底气。要论朝中谁还有跟镇国侯一战之力,也就只有韩国公了,原他们还想要厚着脸皮多捧韩国公几句,只是正好皇帝来了,也就只好作罢。 景盛帝还没坐到龙椅上就先扫了一眼殿里,当他看到霸着百官之首的位置,跪得直板板的镇国侯,他额头上的筋就开始抽痛了起来,要不是不能,他都想直接下朝去后宫找俩美人压压惊:「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百官起身之后,殿里一时间无人冒头进言,很是安静。 景盛帝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就好,不要给他惹事,增添烦恼。他这几天耳朵都快被他们给吵聋了,他只想安安静静的上个早朝。 景盛帝两只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见还没有动静,就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这心放得有些早,当他刚想给刘光使眼色的时候,就有一没眼力劲的言官跳了出来:「皇上,臣有本奏。」 景盛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但额头上的筋跳得厉害,就连眼皮子都开始跟着跳了:「说吧,什么事?」 那留着山羊胡的言官,只管低垂着头开口,完全没有一点要偷瞧皇帝脸色的意思:「皇上,西北虽是昭亲王封地,但还属我大景国境。西北跟边莫开战,昭亲王竟不上报朝廷,私自领军迎战,此类种种,实属藐视朝廷、无视皇上,」那言官言之凿凿,说到激动处竟跪下叩首:「皇上顾念兄弟之情,但也要明白国之大义,昭亲王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山羊胡子的话刚刚落地,又有一位言官出列了:「西北是昭亲王的封地,昭亲王又手握兵权,这次边莫来犯,昭亲王至今未上书朝廷,实在是有失体统,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几个文臣跟说好了似的,举动都是一致的。 镇国侯冷哼一声:「像你们这样的人就该让你们去西北边关待个十年,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轻重缓急了。」 说到这,镇国侯脸上带着凝重:「西北离京城有千里之远,边莫大军压境,昭亲王要是等着朝廷的指示,恐怕西北早就被边莫的骑兵给踏平了。一旦西北失守,边莫就可以直入中原,到时尔等也不用在这大放厥词了,就等着成为边莫的阶下囚吧。只是你们成了阶下囚不要紧,毕竟这就是你们所求的,但大景那些无辜的百姓呢,谁来可怜他们?」 董阁老最近看着乌烟瘴气的朝堂,也是伤透了心,他这两日都有些怀疑,他为官到底还有什么意义:「现在西北跟边莫已经开战,北边还有北辽在对我大景虎视眈眈,而在这十万火急的关头,朝堂之上不想着怎么支援西北抵抗边莫、北辽,竟整日里想着拉帮结派,怎么除去异己?我等食天家俸禄,就该为民请命、为国分忧。皇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筹集军饷,运往西北,以免西北粮饷供应不及。」董阁老也跪伏到了地面。 景盛帝有些心虚,只是面上不显:「董老说的对,当务之急还是赶快筹集军饷,另外朕想派一钦差大臣去西北,代朕监军,不知哪位爱卿愿为朕分忧?」 这话一出,镇国侯就冷笑了起来,他扭头扫了一眼文武百官,见他们都低垂着脑袋,有几个甚至还往边上悄悄挪了挪。呵……,都是孬种,就这样还能站在这,也真是得亏祖宗保佑。 韩国公站在镇国侯身后,也是有些幸灾乐祸,刚刚不是一个个都铮铮有词吗,这会怎么都改行当缩头乌龟了?这群言官文臣一个个论本事没有,嘴头功夫倒是都了得,平日里就知道煽风点火,真要显起真章来,一个比一个怂。 就在韩国公等着看好戏的时候,他没料到竟有人看他不作为想要拉他下水,毕竟他跟镇国侯不合满朝堂的人都知道。 「臣举荐韩国公,」又是那位山羊胡子打破了殿里的沉静。 韩国公瞬间扭头看向那山羊胡子,虎目中带着不屑:「老夫真不知道哪得罪了肖御史了?」 山羊胡子也不理会韩国公的冷嘲:「韩国公德高望重,又是历经三朝,朝中无人不敬重韩老,能代天子监军,行天子之责的,非韩老莫属。」 韩国公嗤笑一声:「你倒不怕老夫未出京城就死在路上了?」 「京城乃天子脚下,何人敢胆大妄为?」山羊胡子还在力荐。 「老夫年近七十,只剩这把老骨头了,」韩国公说到这还故意咳嗽了两声:「不要说去西北,老夫估计还未出京城,这把老骨头就已经被马车给颠散了。你想要老夫的命说一声便是,没必要绕这么大弯子?」 第十四章 说完这话,韩国公也不等山羊胡子接话,就直接朝景盛帝拱手:「皇上,老臣年事已高,身子也大不如前,近日又屡屡抱恙,虽有报国之心,但也无奈力不从心,」说到这韩国公想到这么多年他战战兢兢,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就不禁老泪纵横,巍巍颤颤地走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皇上,老臣自知不能再为您分忧了,也就不占着这个位置碍人眼了,老臣今日就辞官归田,还请皇上恩准。」 文武百官都没想到韩国公会来这么一出,这是在试探皇上吗?不过现在感觉最不好的就要数山羊胡子了,他只是力荐,完全没有要逼韩国公退位让贤之意,这个名声他可不敢背:「韩国公,您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在这国难当头,您可不能隐退呀!」 景盛帝看着韩国公跪伏在地上,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稍作挽留:「韩老爱卿,你辞官之事暂时还是不要再提……」 「求皇上恩准,」韩国公可不管,他今天来除了看戏就是为了辞官,过两天他还要让爵:「求皇上恩准。」 这会就连镇国侯都觉得韩老狗这戏做得有点逼真了,他看向韩国公,皱眉想着韩老狗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不然依着韩老狗贪权的性子,可不会自己把自己给撸了。 有这想法的可不止镇国侯一人,就连景盛帝都这么想:「那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再挽留了,朕准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就到太医院请太医看看。」 「谢皇上,」韩国公擦了擦老泪,就起身入列了,心里没事,这会他可以好好看戏了。 镇国侯见韩老狗真辞官了,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皇帝已经准了,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看来韩老狗真的是命不长久了。 韩国公原本只是站着,但想想又有些不甘,反正明天之后他就不是官了,但今天他还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干他娘的,这不中气就上来了:「皇上,老臣觉得肖御史一向见微知着,又洞若观火,对您更是忠心耿耿。而监军之职首要忠心,其次便是能明察秋毫,这么一说,肖御史倒是十分合适,更何况肖御史还正当壮年,这千里奔波之苦想必也是不在话下。」 「臣附议,」镇国侯早就烦那肖贼子了:「肖御史不是一直说昭亲王有不臣之心吗?刚好他亲自去西北看看,也好取些实证回来,不然这总是凭空胡扯,也有失言官御史的身份。」 山羊胡子一听这话就觉要不好,西北是昭亲王的地方,他要是去了,还有命回来吗:「皇上,臣一文官,怎担得起监军之职?」 「你刚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韩国公丝毫不让:「监军而已,又不是让你上战场打仗,怕什么?」他娘的,这就怕了?那还把他往火坑里推,在场谁不知道他跟镇国侯不合多年,还使劲把他往西北推?更何况监军那么碍眼,这不是谁去谁找死吗?关键死了也不落好,还要连累家人,太后还好好活着呢,能放过碍眼的人吗? 被韩国公跟镇国侯这么一闹,刚那些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文官这会都跟哑了一般,没人再敢吭声了。 这日早朝只能不了了之。下朝之后,韩国公快一步出了大明宝殿,镇国侯没多久就跟了上来,他也不上去搭话,只是一直跟着韩国公,仔细观察着他,看着脚步的确有些踉跄,头发好像也白了不少…… 韩国公知道镇国侯跟在他身后,只是他一直忍住了不回头看,等快到了宫门口,他终是忍不住转身面向镇国侯:「你到底又想要干什么?」 嗯,脸上的老斑也多了不少,镇国侯越来越确定韩老狗是得了重病:「我不跟快要死的人计较,你也是的,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怎么看你说话还这么冲?我劝你平心静气点,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天。」 韩国公气得浑身发抖,他就知道镇国侯这老小子会诅咒他,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他才刚辞官,这老小子就跑他头上拉屎撒尿了:「周作杨,你……你欺人太盛,你才要死呢,老夫活得好好的,你死了老夫都还活着。」 镇国侯掏了掏耳朵:「小心气急攻心,我家老头子就是……,」他想到韩氏那贱人是这老狗的妹妹,话说了一半就冷哼一声走人了。 韩国公看着镇国侯的背影,叹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了下来:「作孽啊……」 西北昭亲王府,五娘这会正在宴请宁州城的官眷跟城里几户大商家的女眷。原本芍嬷嬷建议她只宴请官眷的,只是她想着既然要筹银子筹衣物,那商户这大头也不能漏了。 五娘坐在熙然院正堂的主位上,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二十多位女眷,笑说:「我到西北也有些日子了,只是身子有些不便,就一直没能请大家过来见见,拖到现在,是我失礼了。在这里,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在下面坐着的女眷纷纷起身举杯饮尽杯中物。 「都坐吧,」五娘还真不喜欢这场合,只是日后等她生了孩子,要应付像这样的场合还多着呢,不得不试着习惯。 「娘娘说的是哪的话?」一位商户家的女眷,倒是爽利:「能来给娘娘请安已经是民妇等莫大的福气了。」 坐在五娘左下手的是墨先生的夫人赵氏,她身边还坐着一位姑娘,据说是她的外甥女叫陈碧瑶。 赵氏淡笑着说:「娘娘身子贵重,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这宁州城也不大,大家都一个城里住着,什么时候都能见。」她今天过来,也是想要探一探这位昭亲王妃的底,就目前看来,是个会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歪道她夫君让她谨慎些。 五娘对这墨夫人的印象还不错,只是她那外甥女,五娘有些不喜。自她进了熙然院之后,那陈碧瑶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看她,那种眼神,她曾经见过:「碧瑶姑娘在看什么,可是我的妆容有什么不妥?」 她已经是昭亲王妃,而且景元昭也已经给了她承诺,那景元昭就是她的人,她不允许别人觊觎他。 陈碧瑶的母亲是墨先生的嫡妹,不过墨先生的这个嫡妹命不好生下陈碧瑶没两年就去了。墨家老夫人痛失爱女,就把陈碧瑶接到墨家来养了,这一养就是十多年。今年陈碧瑶已经十六了,可一直没有婆家,在座的也不知道这墨家是个什么打算,不过单看那丫头的规矩还真不好说是好是坏? 墨夫人早就注意到陈碧瑶的举动了,她一再提醒,只是这丫头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眼睛。墨夫人起身,故意一脚踩在陈碧瑶的脚上:「这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见到王妃娘娘,有些看傻了,还请娘娘多多包涵。」 「墨夫人请坐,」五娘还是一脸的淡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还以为是我的妆容花了。」那陈碧瑶的眼神里带着不屑,五娘就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刚刚墨夫人那一脚是用了力的,陈碧瑶此时脚的确很痛,但她心里更不痛快。她八岁在外祖家第一次见到那神仙似的男子,就再也放不下了。 她爱慕昭亲王已经八年了,为了他,她甚至甘愿放下尊严,不求名分,只要能陪侍在他左右,可是昭亲王却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她原想着哪天他娶亲了,也许她就死心了。今年他娶妻了,可是她依旧无法做到死心,她又想着他身份尊贵,不可能只守着他妻子一人。 第十五章 不是都说世家出来的女子都贤良淑德吗?为什么昭亲王妃都怀了身孕了,还霸着昭亲王不放?陈碧瑶觉得昭亲王妃就是个十足的妒妇,根本配不上昭亲王妃这个身份。她低垂着头,心里开始慢慢变得扭曲,她嫉妒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五娘不再注意陈碧瑶,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施粥上,不过有人主动给她铺了路。钱华贞这次也收到了五娘的帖子,对于今日的宴会,她自是有准备的,既然已经投了昭亲王妃,那她就不会再生二心。 钱华贞在收到昭亲王妃下的帖子时,心中确实是松了一口气,今天也定是会使力帮昭亲王妃达成所想:「娘娘,今儿华贞过来的时候,见东街这边的难民比前两日少了不少。这一问,华贞才知道王府在西街那施粥。西北战乱,苦得就是百姓。华贞虽人单力薄,但手头还宽些,不知道能不能参一脚?」 五娘闻言,脸上立马有了笑:「吴夫人心慈,见不得那些百姓受苦,你能参进来,我真是求之不得,我在这替那些百姓谢谢你。」 说完,她便深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惭愧,看着满城受难的百姓,我心里急得很,让府里的人照三餐到西街施粥,不管怎么样,能撑一天是一天,能帮那些百姓熬过去一天就赚一天。」说着五娘的双目还闪过一丝水光。 「娘娘心慈仁善,在孕中还一直记挂着满城的百姓,华贞真心佩服,」钱华贞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恨华贞人单力薄,只能尽些微末之力。」 「吴夫人能参一脚,那娘娘也顺便带上民妇一个吧,」那位爽利的商家妇人已经看出这家宴的目的了,能在昭亲王妃面前卖个好,她自是不会错过,便笑言:「民妇其他没有,银子还是有一些的。今日民妇归家之后,再鼓动鼓动民妇那几个妯娌,她们也都是心软的,希望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五娘端起茶杯,敬向钱华贞跟那商家妇人:「真是谢谢你们了。」 有了开头的,后面的人也不好不跟着,捐财捐物,五娘是来者不拒,只要能用得上的,你捐锅碗瓢盆都行。 一场家宴下来,五娘也算是筹集了不少财跟物,好歹能撑一段时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动她买的那几批储粮的,毕竟西北军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墨夫人带着陈碧瑶刚上了马车,就甩了陈碧瑶一巴掌。 「舅母,」陈碧瑶捂着左脸,心里也清楚她舅母为什么打她。 墨夫人本就不喜这外甥女,不是因为她在府里白吃白喝,而是因为这丫头从来就是个让人省心的:「不要怪我这当舅母的没提醒你,你最好收起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不然到时不用昭亲王妃收拾你,我就亲自动手了结你,免得你给墨家抹黑。」要不是婆母拦着,她早就拧拧这丫头的性子了。 陈碧瑶不敢吭声,要说在墨府里,她最怕的还是她这个看似温和大方的舅母。她颤着声,抽噎着说:「碧瑶知道了。」 墨夫人最不喜她这小家子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就给你个准话,你就死了入昭亲王府的那条心,咱们墨家还丢不起那个人。」那昭亲王妃年纪虽不大,但演起戏来唱作俱佳,做事更是老道,不亏是太后看上的。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祖宗,她们墨家可招惹不起。 边莫军队花了两天终于横穿了无望河,来到了大草原边上。这两天边莫人可一点都不好过,那夜被西北军袭击了之后,就迎来了狼群跟野狗,还有各种食肉的凶兽,又是一番酣战。 原以为西北军偷袭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再来夜袭,没想到昨天夜里,他们竟然又来了,那些人穿着夜行衣,来无影去无踪的,动起手来都是一招毙命,让人胆寒。 先过无望河的那些边莫人还没歇口气,就又被围杀,南鹰带着他的那群亡命徒,见人就杀,见马就抢,抢了马就上马跑。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边莫人又死伤了一片。 莫拉珥跟在军队中央,还未来得及下令,有些边莫军就被南鹰他们引进了大草原。边莫人对草原很熟悉,他们自比草原上的雄狮,只是他们忘了这里的草原不是边莫的草原,这里的草原注定会成为很多边莫军的坟场。 莫拉珥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里面越来越安静,头一次他红了眼睛,他带出来的十二万军民,现在就只剩十万左右,他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连指山上,昭亲王背着双手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草原,面目平静。西北大草原里的草不似南方那种高不过膝盖的小草,这里的草很多都能漫过人的头顶。 山下的草原看似很平静,但迎面吹来的风里除了带着寒意,还夹着腻人的血腥味。昭亲王闻着风的味道,眼神不再平静,转而变得冷冽:「乖乖地待在边莫不好吗?非要跑来送死。」 「王爷,」凤九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手中依旧握着一颗小小的银球:「凤卫跟隐龙卫都已经休息好了。」 「让他们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昭亲王笑了,笑中暗含着嗜血。 凤九站到了他身边:「去哪?」 「边莫,」昭亲王扭头看向凤九:「本王的王妃要建马场,本王要去给她寻摸些良种回来。本王的小世子还有几个月也要出生了,本王要给他找一匹小马驹养着。」 凤九原还有些惊讶,后便明白了:「我父亲曾经说过你相貌像极了镇国老侯爷,但性子却完全不像。今天我算是知道了,老侯爷光明磊落,严守底线,而你喜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昭亲王又看了看草原,就转身走了。 凤九跟着看了看草原,笑了,笑得有些妖魅,轻声说了一句:「我就喜欢有意思的阴险人,哈哈……」 半个时辰之后,昭亲王带着凤卫跟隐龙卫进了草原,顺带杀了些送上门的边莫人,便一路向西,而此时的莫拉珥还不知道他的王国就要迎来一群疯子。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五娘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站在廊下,看着西边,景元昭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倒是前方的战事连连传来捷报,边莫人已经被西北军困在了连指山下的大草原里。 这边虽然安定了,但五娘知道西北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从跟边莫之战中脱身。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北辽的大军应该很快就要压境了。 正像五娘估算的那样,西北军的确已经开始调集军队,奔赴北边的辽州城,支援镇守辽州的周将军,而宁州城只留了六万西北军守着。 西北军的帅帐里,墨先生跟彦先生正在看地域图,二人面上很是凝重。墨先生手指连指山:「边莫现在已经快要熬不下去了,但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对,狗急了跳墙,以防莫拉珥鱼死网破,」彦先生看着地域图上的辽州:「不知道王爷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墨先生倒是不担心昭亲王,那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知道昭亲王的实力:「这两天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草原中的莫拉珥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他一手抵在胸口处:「你说什么王庭被捣毁了?」 第十六章 「是,」一边莫壮汉身上还带着血迹:「半个多月前,一群中原人不知怎么来到拉哈草原的,个个都是高手,见汉子就杀,见马就抢,就在五天前他们血洗了王庭,大王……」 莫拉珥话还没听完就一口鲜血喷洒在边莫壮汉的脸上:「亚拉,立即召集军队回……回去,中原人,调虎离山。」没一会连指山下的号声就响起了,只是只响了一声。守在连指山跟埋伏在大草原里的西北军一脸的莫名,这是要退兵,那他们冻了这么久就算白冻了? 而谁也没有想到,昭亲王他们此时已经又回到了无望河边,只不过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并不是宁州城,而是辽州城。 昭亲王站在无望河的冰面上,看着对岸:「他们来了。」 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周将军就到了对岸,看着一群夜行衣里掺杂着一些便服,他们身上的杀气还未收敛:「末将周海城拜见王爷。」 「起来吧,」昭亲王看着眼前这位该被他称之为表舅的中年男子,笑说:「这次本王在边莫得了些好东西,」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右边归入军中,左边的你帮本王送去宁州城昭亲王府给王妃。」 「是,」周将军看着昭亲王身后那堆得跟山似的箱子,一时间只觉痛快,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多少大景百姓死在边莫人的马蹄下,现在也轮到边莫人了:「王爷还是赶紧离开边莫,莫拉珥一旦知道他的后院着了火,肯定会立刻赶回边莫救火的。」 「放心吧,」昭亲王原也打算好了离开边莫,直接越过雪山,混入北辽,要不是东西太多不好携带,他们这会没准已经越过雪山了:「你让人去王府的时候,顺便把这封信交给王妃。」 「是,」周将军转身看向后面的八千兵丁:「王爷,这些都是精兵,末将把他们带过来了。」 「嗯,」昭亲王早就看到他们了,吩咐道:「你们动作快一点,把这些东西先运到对岸去。」 「是」 宁州城昭亲王府 「娘娘……娘娘……,」兮香跟疯了似的,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一边跑着一边叫着:「娘娘……」 五娘刚起身,人还有些懵,被她这么一叫,瞬间醒神了,跟着心就揪了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兮香还没进屋就听到她家主子的问话,她赶紧跺了跺脚,看鞋面上干净了才进屋,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娘娘,宁州城的城门开了,」说完她就突然哭了起来:「听说……呜呜……听说那些挨雷劈的边莫人退兵了。」 五娘呼了口气:「真好……真是太好了。」边莫退兵了,那西北军就不用两头烧了,五娘的双目也闪着晶莹泪光:「王爷呢,王爷那边有消息吗?」 兮香闻言一顿,也不哭了:「没有,没听说王爷的事儿。」 五娘想着北边的情况,估计景元昭已经去了辽州城。也不知道北辽是怎么想的?总说大景的辽州城是他们的,真是可笑,辽州城里有个辽字就是他们的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过这次北辽的盘算估计要落空了,五娘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笑着说:「我饿了,想要吃猪肚鸡汤。」 「嗳,」芍嬷嬷刚要进屋看看兮香那丫头发什么疯,就听到五娘的话,她也不进屋了,直接隔着门帘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用完早膳,五娘就出了屋,来到廊下走动。刚走了没一会,小应子就急匆匆跑来了:「娘娘,王爷给您送东西回来了。」 五娘一听乐了:「王爷人呢?」 「王爷没回来,」小应子笑得眼都快没了:「不过给您送来老些东西呢,有好几马车,还有一封信。」 五娘听说只有东西没有人,心情有些低落,不过想想有信跟东西送过来,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信先给我,你让人把东西抬进来看看。」 小应子把信给了五娘,就退下去了。没多久,侍卫就开始一箱一箱地往里抬,来回抬了好几趟,才把箱子都抬了进来。五娘看了信,脸都红了,后小心地把信收好,心情也美了,景元昭说想她了。 今儿天不错,五娘一开心就让兮香给侍卫们一人发了两个银花生。 等侍卫们都下去了,她才吩咐迎香跟小应子把箱子都打开。哪知箱子一打开,真的是金光闪闪!迎香还算有点出息,毕竟她跟在五娘身边好东西见过不少,倒是小应子整一个没出息的土包,见到箱子里的那些金银财宝,口水都流到下巴了。 迎香瞪了一眼小应子,见小应子没回神,迎香无奈得只能一脚踹了过去:「哈喇子再不擦一擦就快结冰了。」 小应子这才回神,赶紧抓着衣袖擦了擦嘴:「娘娘,王爷这是去打劫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他还是头一次见,以前他只见过银票,没什么感觉,今天见着真货了,那爽到骨子里的感觉立马就上来了。 五娘挨个查看了箱子,微蹙着眉头,心想着难道景元昭带人去了边莫?应该是的,不,肯定是的,要不是边莫出事了,那边莫国王才不会这么甘心撤兵。 「娘娘,」守门的婆子跑进来:「外面还有两匹马没牵进来。」 五娘闻言瞪了一眼小应子:「怎么还有两匹马?」 小应子这才想起来,真是财帛迷人心智:「回娘娘的话,那两匹马是跟着一块被送来的,只是您怀着小世子,奴才就没敢把它们牵进来。」 五娘有些好奇,便吩咐小应子:「你去把那两匹马牵进来给我瞧瞧,放心,我离它们远点看一眼就行。」 「是,奴才这就去,」小应子躬身退了出去,一路走着,一边想着他最近是不是太放松了,怎么会犯这么没脑的错误? 当五娘看到那两匹马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直了,好漂亮的两匹马,一大一小,全身的毛都是金色的,这毛色她很喜欢。那大马四肢健壮,看着就很有力,倒是那匹小马应该出生时日不长:「这两匹马应该是俩母子吧?」 说着话,五娘就很自然的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这是景元昭送给她跟孩子的礼物:「先牵下去,让人好好养着。」 得了她夫君送来的马,五娘心被填得满满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兮香,你让西街的厨娘给大家蒸些白面馒头,再每人发五斤米面。边莫人走了,躲难的百姓也是时候回去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过完年,她就要开始建城了,想到建城,五娘不禁垂下头看向自己的大肚子,一脸的温柔,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皇宫里,景盛帝刚刚吞服了一粒丹药,就招来了两位年轻的妃嫔,开始颠鸾倒凤,殿里是淫乐不断。 而住在钟粹宫的傅翩仙这会也是逍遥快活得很:「啊……噢……好舒服……,」一双雪白的玉臂紧抱着身上男人的脖颈,轻轻摆动着翘臀,扭动着腰肢:「啊……,太舒服了……好厉害……人家好……舒服……」 第十七章 两盏茶之后,男人一声低吼,结束了这场情事,翻躺到床里面。傅翩仙全身还酥麻麻的,刚刚那场酣畅淋漓的征伐,叫她差点没了魂,她侧身倚在男人的腋窝处,纤长如青葱般的玉指拨弄着男人胸前的茱萸:「死人,差点要了人家的命,你说说你这么厉害,要是没了你,本宫可怎么办啊?」 那男人嗤笑一声,沙哑的声音略带着些慵懒:「丽妃娘娘,还怕没有男人享用,」说到这他的手爬上了女人的脸蛋,轻抚着:「就凭您的本事,就算是再寡情的男人也会被你勾得软了骨头。」 傅翩仙仰起脑袋,妩媚一笑:「王爷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可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入得了本宫的眼,只有像王爷这样的真汉子才能征服得了本宫,」说完她就又缠上了床里边的男人:「王爷,人家还想要。」 「丽妃娘娘不是怀孕了吗?」男人一把把女人抬起放到自己的身上:「这样子不怕伤了腹中的龙种?」 傅翩仙笑着骑在男人身上:「那王爷可要小心了,伤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心疼的可是你。」 男人并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身上的女人,神色没了刚才的温和:「日后这话不许再说。」 傅翩仙娇哼一声:「本宫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怎么,要有新人了,就觉得本宫烦了?你可不要忘了那女人曾经是你王叔的女人。」 男人微眯起眼睛,声音暗沉:「你似乎忘了你是怎么进的宫,怎么,封了丽妃,就觉得长本事了?」他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人,警告道:「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本王能把你弄进来,就同样能把你弄死。」 傅翩仙身体有了一丝寒意,眨了眨眼睛,慢慢从男人身上下来了:「仙儿只是怕王爷有了新人,就忘了仙儿了,仙儿喜欢王爷。」 男人下了床,直接穿上了衣裳,穿好衣裳之后,他来到床边,抬起傅翩仙的下巴,轻笑着说:「本王喜欢听话乖巧的女子,你乖乖的,本王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 听到关门的声音,原本含情脉脉地看着门口的傅翩仙,眼神不再空洞了,自嘲地笑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想玩我,可却没一个愿意拿出点真心来,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的,」说着她目露悲伤,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你也是个瞎眼的,投在我肚子里,注定也是个薄命的,不过你也不要怕,等真到了那一天,为娘会拉上几个给咱们娘俩作陪的。」 傅翩仙眼角的泪滴落了下来:「我后悔了,后悔当初没陪金氏出去找人了。」要是当初她陪着金氏出去找人,是不是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以前一直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信,甚至觉得这句话就是句酸话,可是等自己真正到了这一步才明白其中道理。宫里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阴森得很。 辅国公府初霞院里,黄英,不,现在应该是黄霞,看着放在床上的那件玫红色嫁衣,觉得刺目得很。可是现在的她也就只配得上玫红色。 看着这玫红色,她脑子里不禁想到昭亲王成亲那日,她躲在安平伯府的拐角处,偷偷看到的大红色,眼神就阴狠了起来。 黄霞一掌拍在梳妆台上:「都是金氏,都是因为她,他才不要我的,」现在的她已经再也洗不干净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还在想本王的九王叔?」一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在黄霞的闺房:「本王劝你还是忘了他的好。」 黄霞听到声音并不惊讶,她哼笑一声:「我对他已经没有情,只有恨。倒是王爷,西北现在都乱了,王爷还这么有闲情逸致探我的闺房,看来王爷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帮皇帝平乱了?」 男子盯着黄霞的脸,好一会见她面上闪过不虞,便不再看她了:「本王的九王叔浑身本事,根本就用不着本王出力。西北,不要说本王了,就算是本王的父皇都插不进手。」 黄霞的心有些发酸:「怪不得王爷这么闲。」 「肃亲王已经知道本王要纳你为侧妃了,」男子就是皇帝的次子安王,皇帝的高贵妃所出:「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肃亲王,他跟我有关系吗?」黄霞面无表情地说:「嫁给王爷做侧妃是我的福气,我为什么要反悔?」 安王笑着点了点头:「你果然没变,你这样,本王很喜欢。天色不早了,本王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王爷慢走,」黄霞站在原地不动,一点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安王看了看她就直接离开了。 等屋里只剩下黄霞一人时,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我等你们回来,景元昭,我得不到你,那谁都别想得到你。」 黄霞在发狠的时候,房梁上有一人却在纠结,这女人刚看着还挺柔弱的,怎么一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她到底还要不要向她问路了? 真烦人!没错,房梁上的人就是已经迷了路的凤一,她挠了挠头,算了,这女人应该不是个好人,她还是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人? 凤一离开了辅国公府,又开始在各家房顶上乱飘。只是当她刚飘了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她立马停了下来,追踪着声音,飘了过去。 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地上倒了一片,还有几个站着的。她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各位好汉,能问个路吗?」 「滚,」被围在中间的男子厉声斥道:「快滚。」 凤一哼了一声:「我就想问个乐山怎么走?你指个方向就行,用得着这么凶吗?」他不让她问,她还非要问他,于是某个拎不清的暗卫就飘了过去,一把抓住被围男子转眼就没了影。 一开始她还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飞,后来耳边传来了「朝左,错了,那是右边」,接着「飞偏了,往左,那是右边」…… 等到两人终于从人家房顶上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凤一落地之后,就看向门匾:「思过院,这谁取的名字呀,是犯了多大错,才这么想不通?」 肃亲王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很久之后他才吭声:「你是风家的人?」 「你怎么知道?」凤一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后冷着声,双目瞪得圆圆的:「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肃亲王看着她那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瞬间不想再跟这傻妞绕弯子了:「傻妞,本王叫景枫珃。」 「景枫珃?」凤一皱着眉头想着:「景,你姓景,我叫风飘飘,」说完她就气恼了起来,她干嘛要告诉这人自己的名字,对方是敌是友还没弄清呢:「我不叫风飘飘,我叫飘风,你刚也看到了我飘得有多快。」 「傻妞啊傻妞,你是怎么一个人摸到京城来的?」肃亲王看出来这傻妞已经把他给忘了,枉他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你……」 「不许叫我傻妞,」凤一真生气了,听到‘傻妞’这个名字,就让她想起景枫珃那个王八蛋:「再叫我傻妞,你信不信我劈了你?」 第十八章 「你劈一个试试,」肃亲王心情很好地说:「你还没想起本王是谁?」 「你不就是景枫珃吗?」凤一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愣,傻了,刚刚他叫她‘傻妞’,刚刚他还说他叫景枫珃,那是不是代表着她今天救了自己的仇人,她现在想一掌劈死自己怎么办:「景枫珃,你把命还给我。」 「哈哈……,」快十五年没见了,小表妹还是那么好玩,肃亲王还记得那时她梳着两个羊角辫在风府里蹲马步的场景,肉肉傻傻的样子,还总是咬牙坚持:「这么多年,你真是只长肉不长脑子。」 凤一喘着粗气,她现在想要跟他决一死战,但是她任务还没完成,她还不能死:「哼,这么多年没见,你不光越来越没用了,还长了白头发。」 肃亲王看着嘴都能挂油壶的小表妹笑说:「你怎么来京城了?」 一说到这个问题,凤一就怂了,把头凑到肃亲王面前:「景枫珃,你知道乐山怎么走吗?我有要紧事情一定要去一趟乐山。」 肃亲王看着她的眼睛,笑说:「太后现在乐山礼佛,你上不去。」 「我就是去乐山找太后的,」凤一瞬间就高兴了:「我第一次出任务就出这么重要的任务,我主子可看重我了。」 肃亲王听着她的话,怎么感觉有些不对:「你是凤几?」 「凤一,」凤一瞬间挺起了胸。 「你是凤卫之一?」肃亲王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凤卫竟是傻妞这水平的,他叹了口气:「老九,真的要自求多福了。」 「景枫珃,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实力是吗?」凤一不高兴了,她最讨厌别人怀疑她的本事:「你是不是瞎,刚刚要不是我把你拎出来,估计你现在已经被那群野狗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肃亲王当然注意到了,他身边的暗卫已经被清除了大部分,看来赵寅是真的想要他的命:「本王只是说你少根筋,可没说你其他不行。」说到这他不禁眼神暗了暗风家的女人又有几个是聪明的呢? 凤一轻哼了一声,后坐到了景枫珃身边,看了看他:「你这次又得罪谁了,那人派了那么多死士过来,看来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虽然她讨厌他总是说她傻,她也总说要他的命,但她可真不希望他有事,毕竟她大堂姐已经够不容易了,要是他再有事,她大堂姐指不定会孤独终老了。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死士而不是暗卫?」肃亲王看着他这个看似有些傻乎乎的小表妹。 凤一一脸不屑地说:「切,我要是连死士跟暗卫都分不清楚,那我在安堂这十多年岂不是白混了?」她扭头看向肃亲王:「我问你死士跟暗卫最主要的区别是什么?」 肃亲王懒得动脑子,就让她得意一次:「什么区别?」 可是凤一面上没有得意,很是一本正经地说:「眼神,死士的眼里没有灵魂,而暗卫的眼里还有人性在。」没有人比她们风家的人更了解死士跟暗卫,凤一垂首叹了口气:「景枫珃,我可能要死了。」 「什么?」肃亲王突然听了这话,有些回不过味来:「你怎么了,受伤了?」 凤一眼神发暗:「你刚说的‘老九’是你那个九弟吗?」 「对,」肃亲王听她这么问,心一提:「你认错主子了?」这可是暗卫的大忌。 凤一嘴一瘪,就要哭了:「你九弟要是个男的,我就认错主子了,呜呜……」 这可怎么办啊?她才二十一岁,正是暗卫的巅峰年龄,没想到她还没一显神威,就要自己了断了,越想凤一越伤心:「景枫珃,呜呜……,我要是死了,你要记得回我家帮我把我阁楼里的那些秘籍都烧给我,不然我死不瞑目,呜呜……」 哭着哭着,她突然停住了:「不对啊,景枫珃,你九弟不是昭亲王吗?可我进的就是昭亲王府啊。」 肃亲王原本还想着让人把她送回风家,没想到她会这么一说:「你见到的是个女的,长什么样?」 「特别漂亮,还大方……」 凤一还想往下说,肃亲王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死了,特别大方的,那应该是本王的九弟妹,夫妻本就是一体,你也不算是认错主子。」 凤一一听,也不怀疑,毕竟在她心里景枫珃是非常非常聪明的,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真的,那就好了。」只要不死,什么都好说。 「你是怎么成了凤一的?」肃亲王对这是真好奇,虽然他没启用过凤卫,但凤卫毕竟是风家老祖宗组建的,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只是这傻妞在里面,他就对凤卫抱着怀疑的态度了。 凤一刚想说话,就顿住了,耳朵轻轻动了动:「野狗追来了。」 「什么?」肃亲王皱起了眉头,肃亲王府里的暗卫已经折损了一半多,这会很多暗卫还都未归位。 凤一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她扭头看向肃亲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怎么成为凤一的?」说完她就把戴在右手腕上的那看似手环的软剑取了下来,那软剑极细,大概有两尺长,剑锋是钝的,只有剑尖冒着刺目的寒光,剑身看着也极为柔韧。 此时的凤一再没有之前的傻气了,身上只有杀气,她飞身穿进了那群死士的中间,速度极快,身形飘忽不定,剑招虽只是寻常的挑、劈、抹、刺、点等,但出剑快、狠、准,没有丝毫拖沓,可以说凤一一出剑,肃亲王就知道她是怎么成为凤一的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十来个死士就全都被解决了。凤一收好了软剑,就款步走向肃亲王,一脸丧气的样子,她坐到肃亲王身边,一手抵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嗳……,高手到了我这个境界,真的是很孤独,这次要不是出任务,我可能就见到凤九了。」对于凤九是凤首这事,凤一是耿耿于怀,明明她是凤一,为什么凤九却是凤首? 肃亲王没想到十来年没见,当初那个肉团子似的小丫头竟成长到这般境界:「你刚不是问我谁要杀我吗?是赵寅。」 「赵寅,」凤一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肃亲王的腿:「跟那个死了的奉国将军赵毅是什么关系?」 「赵毅的儿子,」肃亲王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查了奉国将军府二十年,查到一些东西,这次西北战乱,我怕赵寅会混水摸鱼,就派了两支暗卫去盯着南边。赵寅最近要回京述职,可是我的暗卫却没了消息。」 「全死了,」凤一说的很肯定,她心里有些发堵,景枫珃的暗卫都是出自风家的安堂,有不少她还认识:「等我从乐山回来,你让人带路,我去会会那个赵寅。」不管怎么样,她得去一趟,只是景枫珃那么多暗卫都死在那人手下,只怕她也并非是那赵寅的对手。 「飘飘,赵寅自五岁开始练武,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肃亲王也算是明白了,赵寅的确不想让他再盯着他了:「他这次估计是被我惹恼了。」 「嗤,」凤一斜了肃亲王一眼:「我堂姐为你训了那么多暗卫,你以为她容易吗?那么多暗卫都死了,你还准备派多少过去?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个一个不嫁,一个不娶,你们是要干什么呀?」风渺渺那也是个傻的,就知道依着景枫珃,要是她,早就把景枫珃给办了,反正他也打不过她。 第十九章 提到这个,肃亲王的眼神都没了生气,带着悲伤:「飘飘,渺渺还好吗?」他已经十五年没见过她了,每年都有一批暗卫来报道,但她从来都不露面,而他也不敢去找她。 风家的女人嫁入皇室的没有一个是能善终的,包括孝文成皇后跟他的母妃。正因为这样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她跟那些嫁入皇室的风家女人一样,郁郁而终。 「还可以,」凤一想着她那个傻堂姐,心里也不舒服,不禁有些不忿地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飘飘,你知道老祖宗是怎么死的吗?」肃亲王笑得有些凄然:「是郁郁而终,我母妃也是,风家的女人太痴,而皇室的人又太无情,渺渺跟了我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也无情吗?」凤一是知道那些内情的,只是她觉得景枫珃这人还是不错的:「景枫珃,我脑子不好使,但我还是想说你今年已经四十了,而我渺渺姐也已经三十五了,老天就是再垂怜你,也顶多给你三十年好活,你们没有多长时日了。再说我一直觉得你们皇家的人基本都不长命,说不定没两年你就死了呢。就拿今天来说吧,要不是我耳朵灵,你已经就死了。」 肃亲王瞬间愣神了,他从未这样想过他跟渺渺的事。 凤一看他那傻样,深叹了口气:「你们聪明人就是喜欢想太多,像我就简单多了,我现在就只想干掉凤九,然后我当凤首。」想想这事就美妙极了,不行,她得赶快去乐山,然后帮景枫珃去会会那个赵寅,之后就立马赶回西北,改正错误,顺便解决凤九:「景枫珃,你得给我……」 刚想说什么,凤一又立马给自我否定掉了:「你还是跟我一块去乐山吧,刚好你带路,我保护你。」 说完她就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样的东西,在石阶上一擦就飞上天了:「可我也不能一直守着你,我还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做呢。不过你是我表哥,我也不能不管你,我已经给渺渺姐发了信号,让她过来保护你。」凤一的小心思是已经很明了了,她也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 这夜,凤一霸占了思过院的床,而肃亲王则是一夜都没睡,他看着那个坐在他床上打坐的小表妹,不禁笑了笑。他外祖家风家也就是孝文成皇后的母家,表面只是一个耕读之家,其实际就是一个暗卫营。 风家的祖上是开镖局的,后来慢慢演变成训练死士、暗卫,到现在就只培养暗卫,而他的暗卫就全部出自风家。肃亲王微微叹了口气,他一直在想小表妹之前说的那话。 他跟渺渺是青梅竹马,他曾经发誓要娶她为妻,只是后来他的腿废了,跟着他的母妃又去了,一时间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还要坚持娶渺渺?风家的女人都太痴,入了皇室的更是没一个能善终的,就这么一犹豫他就跟渺渺错过这么多年。 现今朝堂之上已经没有风家人的影子了,但不代表没人记得风家。孝文成皇后当年陪始皇征战四方,到处风波,生了四子到最后竟无一子能活着,可始皇却不止四子。 始皇把他跟别的妃子生的儿子记在了孝文成皇后的名下,充作嫡子,可把那孩子的母妃却还留着,景枫珃觉得这极尽讽刺。史书上记着孝文成皇后跟始皇合葬于始皇陵,可又有谁知道孝文成皇后临终遗言是与始皇来世不复相识呢? 他母妃,并不爱先帝,只是为了风家进了后宫,可她有爱的人,还有兰姨婆……,每一个风家女人跟皇室男子沾上边的,都郁郁而终,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景枫珃怕,他怕他的渺渺会跟那些风家女人一样,可是他没想到渺渺会一直未嫁。想到这景枫珃双目幽深,心酸不已。 坐在床上打坐的凤一睁开了双目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子,不禁摇了摇头,不知道能活到几时,想那么多真的好吗?她复又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还没亮,凤一就跟肃亲王出发去了乐山,不到午时他俩就到了乐山。到了乐山,肃亲王就止步了:「你去大慈恩寺后山找一座孤坟,太后每天用完午膳都会去那。」 「好,你在这等我,我办好事后就下来,」凤一说完就不见人影了。 太后用完午膳,准备走去后山看看,没想到刚走到后山,就看到一姑娘立在孤坟前,便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凤一转头看向太后,傻笑着说:「我是来送信的,」说着她就把当初五娘给她的竹筒拿了出来,递向了太后:「这是昭亲王妃让我送过来的。」 搀扶着太后的花嬷嬷上前去接过那个竹筒,就退到了太后身边。 凤一送完信之后,并没有立刻就走:「昭亲王妃让我给您带句话,说西北一切都好,请您不要担心,要多多保重身体。」 「多谢姑娘,」太后并不知道凤一是暗卫。 凤一挠了挠头:「那个……那个……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太后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看着有点憨,不禁笑了笑:「姑娘请说,看哀家能不能帮得上忙?」 「能,肯定能,」凤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就是啊,您能不能写一封信,让我带回去。」她都认错主子了,现在肯定要力求表现,要是到时主子看到亲娘的信,一高兴就不跟她计较呢。 太后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点了点头:「好,那你跟哀家来吧。」 凤一觉得这太后是真的很好,她傻笑着跟着太后去了前面院子里。 等凤一离开之后,太后才拆开竹筒,拿出里面的信,当她看完信之后,就从榻上站了起来:「韩玢玲,哀家还以为这世上最了解韩秋儿那贱人的是哀家,没想到有人比哀家更了解她。」 「韩玢玲?」花嬷嬷皱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韩氏玢玲不是平阳侯府已逝的老夫人吗?」 太后把手中的信递给了花嬷嬷,笑着说:「哀家找了这么多年的证据,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昭儿媳妇说她手中只有哀家的那本脉案,还有一本脉案跟一封陈太医留下的血书被藏在了韩国公府。」 花嬷嬷快速看完了书信,愤恨地说:「让那贱人活到今天这把岁数已经算是便宜她了,好在现在证据有了眉目,咱们只要再拿到韩国公府的那本脉案跟血书,就能证明皇帝是先帝跟韩氏苟合生的奸生子了。」 太后淡笑着说:「不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哀家还能忍得住,一切等西北安定了再说。」她想到赵寅最近要回京述职,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皇帝一直要派监军去西北,而赵寅这个时候回京,其用心还真是明了。 「韩国公府?」花嬷嬷有些不放心:「奴婢怕韩国公会毁了那些证据。」 「他不会,」太后对这一点很肯定:「韩国公为什么会突然辞官隐退让爵?哀家细想过,怕是他已经跟韩秋儿闹翻了,毕竟通敌叛国的事,不是谁都敢做的。韩秋儿派人去了南方之后,赵寅才回京的,」说到这太后深吸了口气,后呼了出来,语带担忧地说:「恐怕那赵寅是动了贼心了。」 第二十章 要真是这样,那赵寅就不能留了,只是赵寅非寻常人,要除掉他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儿,太后紧握着手中的佛珠。 这夜阴沉沉的,冷得很,原应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但因为飘着雪,雪的白映衬着这黑夜就不那么暗了。 一群人骑着骏马顶着风雪,一路向京城奔去,丝毫不见疲累。到了通州丰山三峡谷的时候,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丝毫没有减缓速度,直接朝着那群黑衣人奔去,刹那间刀光血影顿起。凤一趴在山头上,看着下面的情况,她把目标锁定住了之后,就静待时机。 直到那目标冲出重围,她才突然如离弩的箭矢般掠了过去,用了十成的力一掌打在那人的腰侧,打完就跑。只是那人反应极快,凤一尽管已经拼了全力,还是被那人一掌拍在左肩上,受了伤。 凤一抱着肩也不回京城,直接一路向西,硬撑了一个时辰终是找了个山洞躺下了:「呵呵……」 「你还笑,」一听着就让人不禁打颤的声音突然响起,只不过说起话来语调竟柔和了不少:「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去偷袭赵寅。」 「姐,」凤一一听这声音就笑了:「那赵寅也被我打了一掌,那一掌足够让他躺个几个月的。景枫珃说了,只要赵寅受伤即可。」 女子来到凤一身边,虽然四周很黑,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视力,她查看着凤一的伤势,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震裂了骨头,看来赵寅的确是受伤了,不然你这胳膊就废了。」 「哎呦……痛……痛……,」凤一龇牙咧嘴地叫着:「姐……你……你你轻点……」 风渺渺瞪了她一眼,手下力道一点都没放轻,凤一就自己把嘴给捂上了,不敢再吭声了。 风渺渺帮凤一上好了药,便不再理她了,她这个小堂妹自小复原力就比别人强,这点伤,估计不到一个月就好了:「你这是不准备回京城了,直接去西北?」 凤一穿衣服的手一顿,后赶紧说:「是呀是呀,我不准备回京城了,西北还有很多要事等着我呢。」 风渺渺太了解她这小堂妹了,听她声音就知道这丫头又跑错方向了。就她这样,要不是当初她打趴了所有跟她争凤一的那些暗卫,只怕她连个暗卫都轮不到。 不过她也傻的可爱,争到了凤一才知道凤九才是凤卫的凤首,想到这风渺渺就想要仰天大笑三声,就这丫头还想当凤首,这比那凤九眼瞎了看上这丫头还难。凤九,风渺渺可是见过的,那人鬼得很,不要说她小堂妹了,就是加上她三叔三婶,都玩不过那凤九。 凤一整理好自己后,就开始打坐疗伤了,根本已经忘了这还有个大活人。 风渺渺看她没什么事,就走了,赵寅受伤了,她得去看看能不能趁他病要他命。 天还没亮,肃亲王就起身了,只是他刚起身准备去练功房,才跨出门房一步,脚步就顿住了,抽了抽鼻子,转身来到边上的书房,见一黑衣人晕在书房的地上。他赶紧过去,揭开黑衣人的面巾:「渺渺……」 奉国将军府凌风院里,赵寅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若悬丝地说:「查到是谁了没有?」昨天他先是受了一掌,已经伤及了内腑,没想到快入京城的时候,竟又来了一硬茬,不但杀光了他带着的死士,还差点一掌震碎他的腰椎,他一定要查出那人是谁,然后除掉他。 「没有,」黑衣人回答得很是呆板,声音完全没有波动。 「再查,」赵寅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有点耸拉下来的眼睛就闭上了。这次回京估计有不少人以为他是冲着西北监军一职来的,其实西北那边他已经有安排了,他回京只是为了除掉一个人,没想到那人还好好的,他就差一点丢了命。 「景枫珃,」赵寅微微睁开了眼,当年老头子没要了他的命,还真是个错。景枫珃已经盯了将军府二十年了,最近两年还把手伸到了南边,看来他是发现了什么,真是个麻烦! 西北,北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逼近了辽州城,这次领兵南侵的是北辽大王的亲弟弟——巴郡。巴郡此人诡计多端,且号称最爱中原文化,自小就喜欢穿儒衫,只是即便受着儒家文化的熏陶,依旧改不了他本性中的贪婪跟凶残。 周将军站在辽州城的城楼上,看着不远处的那些军帐,眼睛里带着笑,边莫已经退军了,北辽这次想要吞掉西北,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而此时身处北辽的昭亲王一行人已经开始延续着他们在边莫的作风,烧杀抢掠,一路向南。 昭亲王不知道的是,有人这次聪明了一回,学了他。边莫王庭,莫拉珥听闻北辽南侵,原本郁郁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亚拉,召集兵马,本王也要学一学中原人。」 「大王,中原人诡得很,咱们这次损兵折将太多,只怕不能再……」 「不要说了,」莫拉珥知道亚拉的意思:「这次,咱们不去中原,去北辽。」 十二月下旬,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北边的战事还在胶着着,一时之间根本分不出胜负。五娘的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可小算盘他爹这会都不知道在哪,她虽待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但也是满腹的担忧。 「娘娘,」芍嬷嬷拿着张单子进来:「这是今年咱们要给京城去的礼,您看看合不合适?」 因为西北的战事,今年的年礼送得很迟,不过也就是个过场,尽份心意。五娘接过单子,只扫了一眼,便说:「给镇国侯府添一千两金子,其他的就按着单子来吧。」她想着镇国侯府这么多年被她夫君剥的估计连老底都快搭进去了,又添了句:「前阵子王爷让人送回来的东西里有一袋子红宝石,也给侯府带过去。」 「好,还是您想得周到,」芍嬷嬷在太后身边几十年,对镇国侯府是门清,他们娘娘是在变着法地补贴镇国侯府。 解决了年礼的事,五娘就又开始发呆了,还有七天就要过年了,那群北辽人真是讨厌极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好好窝在家里,非要跑来他们西北作妖,真希望这次能打到他们彻底胆寒,日后也好安分点。 「娘娘,吴夫人来了,」守门的婆子隔着门帘回禀。 听闻钱华贞来了,五娘脸上露了笑:「请她进来吧。」这钱华贞也是个有意思的,自上次王府家宴之后,她便隔三岔五地过来给她请安,不过她虽常来,但却不让人讨厌,是个极有眼色的女子。 今天的钱华贞看着有些不一样,不是说发饰衣着,而是她的精气神,她脸上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吴钱氏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五娘打量着钱华贞,心里有了一丝猜测:「快起来坐吧,」后笑着吩咐兮香:「给吴夫人上茶,跟我的一样。」 钱华贞坐下后,掩着嘴笑说:「娘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 「你平日里最注重妆容得体了,今天脸上是干干净净的,」五娘摸着自己的肚子:「更何况,我这肚子里有一个,你脸上的表情,我对着镜子已经看了几个月了,还能不知道?」 钱华贞倒也大方:「才两个月,这阵子我也是心乱得很,根本就没注意,要不是绿韵提醒我,我还糊里糊涂着呢。」 说到这,钱华贞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还真不怕您笑话,前几天家里请了大夫给把了脉,可算是惊着我了,我这几天愣是没怎么敢动弹。」想想,她都止不住地发笑。 这个孩子虽来得太不是时候,但是他既然来了,那她就一定会好好爱护他。之前所有的顾虑,不知道为什么钱华贞此刻觉得那些都不值一提了? 五娘就喜欢钱华贞的大方:「我来西北的时候,母后指了几个女医跟着一块过来了,一会我让她们给你瞧瞧,再给你说说要注意的事情。」 「那就多谢娘娘了,」钱华贞就要起身跟五娘行礼,只是被五娘给出言阻止了:「你还是好好坐着吧,这天寒地冻的,你这又刚上身还没满三个月,就不应该出来走动。」 钱华贞坐回了椅子上,笑说:「我这不是来蹭娘娘的好处了吗?」 她这样说,五娘也就跟着顺下去了:「我这的油水足,你可以常来蹭。」 说完孩子的事,钱华贞想到了一些事情,就忍不住开口提了:「娘娘还记得上次跟着墨夫人来参加王府家宴的那位墨家表小姐吗?」 那姑娘,五娘当然记得:「是不是叫陈碧瑶的那位姑娘?」 「对,就是她,」钱华贞听五娘的答话就知道她对那陈姑娘有印象:「我听说墨家放出口风了,准备给那陈姑娘相看人家。」 那陈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深的,钱华贞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能不知道那姑娘的心思吗?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说到底就是巴望着自己不可及的富贵。她是及时醒悟过来了,就不知道那位陈姑娘能不能看透了? 五娘闻言,看似有些惊讶:「那陈姑娘今年也有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了,还没婆家?」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却在问候她家那口子,这是骗了多少小姑娘,瞧瞧人家为了他都耽搁到现在。 「说是没有,」钱华贞那天看得真真切切,那姑娘估计又是一个一厢情愿的。 也是,就昭亲王那样的,不光长相才能出众,还是太后的亲生子,又手握兵权,的确招人得很。不过越是这样的男子越难以驾驭,反正她在他那是吃足了苦头,好在她家那位眼皮子浅,被她的美貌给勾着了。 「有墨夫人那样面面俱到的舅母在,也是陈姑娘的福气,」五娘原就不担心那陈碧瑶,现在墨夫人出手更好,省得她费心思了。 钱华贞对墨夫人也有好感,爽利大气,不亏是出自将门:「但愿那位陈姑娘能体会到墨夫人的良苦用心才好。」体会不到,不但白搭,墨夫人还要落了个苛待外甥女的名声。 「希望吧,」五娘才不管那陈碧瑶怎么做,反正不来招惹他们夫妻就好,要是不识相,她也不介意教教她怎么做人。 除夕正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只是今年五娘想着她是等不来她家那个流浪在外的男人了,她刚用完晚膳,就准备上床休息,没想到小应子跑了回来:「娘娘……娘娘……王爷送东西回来了。」 五娘听说她家夫君送东西回来了,低落的情绪还是没能转变,只见东西不见人,更难过,她想趴到炕几上,但肚子太大,她趴不下去,只能双手撑着下巴:「好了,你不要再嚷嚷了,我知道了,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搬进库房就是了。」 昭亲王赶在除夕夜回来,就是为了陪家里的小女人吃顿热乎的团圆饭,结果他带着几大车的金银财宝回来,某个小女人竟一点没有要迎接他的意思,难道是他几个月没着家,她不高兴了? 「豆 豆,小;说.提.供。」 他跨入屋内,正好听到他家小女人的一声叹息:「怎么了?」 刚听到某人的声音,五娘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一转头,看着站在屋里的那个胡子拉碴跟野人没两样的男子,她竟嫌弃地抽了抽小鼻子,后扯开嗓子嚷嚷道:「兮香快去准备热水,这里有个臭王爷。」 昭亲王身上的衣服有些湿,就没上去逗弄小媳妇,不过嘴瘾还是要过过的:「我臭没关系,我媳妇香就行。」 五娘看他这样子,心里酸涩极了,她好心疼:「你们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把人搞成这样子?」 昭亲王笑了笑,对他们在北辽做的事他也不想多说:「去了趟边莫,又去了一趟北辽,我给你弄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你一会看看,喜欢的就拿出来用,不喜欢的就放到库房里,以后送给舅父当节礼,反正只要是值钱的,他都喜欢。」 很快兮香就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把热水给抬到了后面的浴房里。昭亲王就准备移步去浴房了,不过他刚跨了一步,就见他家的小媳妇屁股挪到了榻边,准备下榻:「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五娘趿拉着迎香给她做的兔毛拖鞋,走到昭亲王面前:「陪你去洗澡。」 昭亲王双目盯在她那圆滚滚的肚子上,心慢慢地提了起来:「孩子才六个多月,肚子就这么大了。」 五娘得意地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快七个月了,很快小算盘就要出生了,你准备的马驹他很喜欢。」 「这你都知道,」昭亲王觉得他小媳妇真的可爱得厉害,他也想她想得厉害。 五娘一脸她就知道的样子:「因为我每次去看那两匹马的时候,小算盘都会动得很厉害。」 昭亲王有些惊愕了:「他……他还会动?」 「他当然会动了,五个月之后就开始动了,」五娘憋着气,终于忍不住了:「你还是赶紧去洗澡,我真是忍不了你身上的味儿了。」 昭亲王见她努力憋气的样子,赶紧转身走进浴房。当他洗到一半的时候,小应子又带着几个侍卫抬了一桶水进了浴房:「王爷,王妃娘娘让奴才给您换桶水。」就刚那样子,他家王爷不用妆扮都像极了强盗。 昭亲王有些好笑地换了一个浴桶,小应子刚出去,五娘就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浴房。 昭亲王头都不用回,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小媳妇,一脸戏谑地说:「要不要我站起来给你检查一遍。」他小媳妇在想什么,他清楚得很,不过他心里暖和了不少。以前在军营里,经常听那些兵丁说「媳妇跟老娘是不一样的」,他现在也体会到了。 既然他这样说了,五娘也觉得这样最好,也就顺着话应道:「好,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毕竟他这两个月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她也能猜的出来,所以适当的检查还是很有必要的,谁让他是她的人呢? 昭亲王转头看着自己媳妇,见她一点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就直接在浴桶里站了起来,为了方便小女人的查检,他还特地转了一圈:「怎么样,还满意吗?」 五娘看着他慢慢伸头的某个部位,小脸不禁红了起来,不过她还是走到了浴桶边上,双目往下看去。 昭亲王立马把右腿伸出来给她瞧瞧,五娘点了点头,满意地说:「换一条。」 第二十二章 检查完之后,五娘舒了口气,就开始表扬自家男人了:「你表现得很好,身上虽有两道刀伤,但看着应该是普通的皮外伤,明天我再让大夫给你看看有没有内伤?」 「内伤?」昭亲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内伤哪那么容易受?」 「那好吧,」五娘满意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继续保持,当然最好的就是让别人受伤,自己不要伤着。」 「好,」昭亲王朝五娘拱了拱手:「小的一定谨记王妃娘娘的教导,努力不让别人伤到我分毫。」 五娘笑了,拿过巾子,开始挺着肚子,准备伺候她男子洗澡,这还是她自成亲后,第一次服侍他洗澡。 昭亲王虽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可不敢要他媳妇伺候他,他赶紧抽走小媳妇手中的巾子:「别别别……,你好好待着就行,你挺着个肚子站着,我都提心吊胆的,你还弯腰,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赶紧的,挪到一边去,这边地面上有水,有些滑,你要是不想出去,就挪到那个墙角坐着就行,我很快就好。」 五娘撅着张小嘴:「那好吧,反正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既然不要我伺候,那我就走了。」 「好,你慢慢的,我很快就好,」昭亲王要不是站在浴桶里,他还真想上去扶着她,实在是她挺着肚子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跟着颤一下:「慢一点。」 五娘来到浴房外头,眼睛就红了,他瘦了。以前他也不胖,但身上也瞧不见骨头,现在她都能看到他身上的骨头了。她抹了抹眼泪,就去了外室:「兮香,你去厨房看看,给芍嬷嬷打打下手,让芍嬷嬷多做些王爷爱吃的。还有再炖些汤品之类的,给王爷补补。」 「嗳,奴婢这就去,」兮香见她家主子眼睛有些红,也没敢多问,估计肯定是跟王爷有关。 昭亲王实在是饿极了,这两个月在外面都没用过一顿热乎饭,不过想到他们做下的事,心里还是觉得这两个月的辛苦很值得,要是情况好,很快他就能给他媳妇一个安定的西北,到时就再也不用担心媳妇和孩子会遭什么罪了。 「你慢一点,」五娘坐在他边上,一直在给他夹菜添饭:「喝点汤,这汤是我最近一直在喝的,可补身子了。」 昭亲王接过汤碗,喝了两口,终于感觉舒服了,他放下筷子,一把抱住他媳妇:「终于饱了。」 五娘摸了摸他披散着的黑发:「今天就先这样,还想吃什么,明天让芍嬷嬷给你做。」 昭亲王抱了小媳妇一会,就起身,直接拦腰抱起小媳妇,走进内室,把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后自己也脱了鞋上了床:「我现在只想抱着你好好睡一会,明天一早我还要去辽州城。」 五娘往里挪了挪:「好,那我们早点睡。」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五娘就听到头顶传来了轻轻的鼾声,便知道他已经睡着了。五娘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有了片刻的踏实。很多事情,他不说,她也不想问,等他哪天想说给她听了,那她就好好听。 次日一早,五娘刚准备送昭亲王出门,就有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跟在小应子身后急匆匆地进了正院:「王爷,彦先生有急事找您。」 昭亲王原还想跟小媳妇说几句话,这会也不说了:「让他进来。」 彦先生进入屋内,见到五娘有些愣神,后赶紧给五娘行礼:「彦某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先生不必客气,」五娘看着他一脸的黑灰,有些好奇是出了什么事,也就没有准备退下去。 昭亲王直接问到:「出了什么事儿?」 彦先生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王爷,咱们宁州城的粮仓昨晚被一群死士给毁了,守护粮仓的暗卫跟西北军都非死即伤。」 「你说什么?」昭亲王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缩,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死士?」 「是,」彦先生真的没想到,他们没被边莫跟北辽给打败,竟会丧于党派暗斗:「已经查过,那些死士是中原人。」 「我知道我知道,」一娇俏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接着一黑衣女子便落到了五娘身边,只是她刚落地,五娘就被昭亲王拉到了他身后:「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他的昭亲王府成了筛子了? 凤一这次聪明了:「你可是景枫珃的九弟?」 昭亲王盯着凤一,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但昭亲王府暗卫那么多,她竟然能毫发无伤地进来,只能说明她不简单:「本王正是。」 「那就好,」凤一赶紧朝昭亲王行礼:「凤一拜见主子,」接着她也不敢拖沓,直接拿出了太后的那封信:「主子,这是您亲娘,不是,是太后娘娘给您的信。」 昭亲王看着她手上的竹筒有些眼熟,就扭头看了看五娘,五娘一脸莫名的样子,只不过很快她就突然开窍了:「噢,我之前给母后写了信,就拜托这位姑娘送去了乐山,这事我昨晚忘了跟你说。」 昭亲王接过信,打开看了看,就递给了他身后的五娘,后才开始打量起跪着的凤一:「你起来吧。」这丫头认错主子的事,他看在他媳妇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你刚说你知道什么?」 虽然景枫珃说过他九弟不会要她的命,但她还是担心了很久,现在看来主子没有要她小命的意思,她就放心了:「就是那些死士,我知道他们是打哪来的?」 「你知道,」彦先生盯着这个傻丫头:「你说他们是哪一派的?」 「他们是死士,没门没派,」凤一接着说:「他们应该效忠的是赵寅。」 「赵寅,」彦先生瞬间好似明白了,立刻转头看向昭亲王:「赵寅,他想造反?」 昭亲王背在身后的双手握得咯咯响:「看来赵毅当年废了老三就是为这准备的。」只要他死了,老三又是个废人,龙椅上的那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那这样奉国将军府的机会就来了:「看来本王要让凤九带着凤卫去南边走一趟了。」 「赵寅已经回京述职了,」凤一插了一嘴:「主子要是想杀他得赶快,他被我打了一掌,估计一时半会还好不了。」凤一现在是不遗余力的邀功,毕竟暗卫认错主子是大忌,她得好好赎罪才行。 这倒是让昭亲王很惊讶:「你能打伤赵寅?」 「我偷袭的,」凤一挠了挠头:「不过他也拍了我一掌,我也受了点轻伤。」 「依你的年纪即便偷袭能打伤赵寅,就已经很不错了,」昭亲王倒是不怀疑凤一的话,不过既然赵寅伤了,那他现在倒是不用先急着要他的命了:「辽州那边的军粮,还能撑几天?」 「最多不过十天,」彦先生这会不止脸上有灰,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灰暗,他心里像是被灌了水银一般:「王爷,咱们得速战速决……」 「不用,」这个时候站在昭亲王身后的五娘把小脑袋伸了出来:「我有粮食。」 第二十三章 彦先生哭丧着脸说:「王妃娘娘,西北军有三十万大军。」她那点粮食估计还不够西北军两天嚼用的。 五娘俏生生地竖起两根白嫩的手指:「我有两百万石粮食。」 瞬间屋里的人都惊呆了,只有凤一悄悄伸出两只爪子开始算了起来,还没等他们回神,她就惊呼着闪到五娘身边:「你好多粮食噢,够西北军吃半年的。」 五娘喜欢这个暗卫,觉得她的眼睛很清很亮:「那是,我是我家最富的。」 昭亲王清了清嗓子:「那个……那个媳妇,你先给我一批粮食。」 「好,」五娘倒是直接,进屋拿了一张地图回来,递给了他:「粮食就藏在这十二个庄子里,你派人去运就好。」 彦先生拿过昭亲王手中的地图,只扫了一眼,后他看向站在昭亲王身后的那个女子,她果然非寻常女子,想到她那个彪悍的娘,还有此时身处乐山的太后,彦先生第一次开始同情起昭亲王,身边有这三个厉害的女人,这日子应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昭亲王刚准备离开,就被五娘给叫住了:「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粮仓被毁的事,放点风声出去?」 「的确是应该把这消息放出去,」昭亲王扭头看着五娘:「如果顺利,我想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回来陪你了。」 「好,我跟小算盘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们离开之后,五娘就又回床上睡觉了,这新年过的,她是一点劲儿也没有,希望这次北辽能上当,不然她还得买粮。不行,五娘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还是给我娘去一封信的好。」 过完年后,五娘的日子就相当煎熬了,肚子里面那位主儿还没出生,她就知道绝对不是一省油的灯,天天在她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真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哎呦,」五娘捂着肚子,隔着衣衫,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肚子里的那位在活动手脚,她对着自己的肚子轻声笑说:「小算盘,你能轻一点吗?你这一脚踹得可够狠的。」 肚子里的那位好似能听到一般,又轻轻动了一下。五娘叹了口气:「你爹他们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眼看就要二月了,也没句话传过来,真是急人得很。」 五娘不知道的是,西北军跟北辽这会已经开始最后的决战了,北辽知道西北军的粮仓被毁,所以故意拖了半个多月,才开始全力攻城。 不得不说北辽的确算得很准,半个多月,西北军在辽州城的储食早就见底了。就算西北军有银子想要现买,这冬天路也难走,等粮食运到西北,估计得要一个月。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哪知道西北军的主帅去年娶了一个爱储粮的媳妇?宁州城的粮仓虽然被毁,但西北军可是一点膘都没掉,个个身强体壮。 这场仗一打就是七天,西北军占着辽州城,有地理优势,损伤不重。但北辽就不怎么乐观了,原本他们以为西北军饿着肚子上战场,会没什么力。但开战了之后,他们一开始还没察觉,后来越战越傻眼,瞧瞧西北军那些兵犊子,砍人跟杀猪似的,哪有一点气弱体虚的样子? 不过真正让北辽损失惨重的是,无宁跟南鹰带着近两万西北军突然从后方包抄了北辽,北辽被前后夹击,一时间乱了方阵,让西北军寻到了可趁之机,痛打了落水狗。 北辽雄心满满,举兵南侵,可是三十万南征军出来,只有不到十万兵丁活着回去,主帅巴郡兵败自刎于无望河。 这场边莫跟北辽南侵之战,终于在景盛二十年二月底彻底结束。北辽割让了两座城池给大景。不过这两座城池刚到手,昭亲王就直接把它们划入西北自己的封地,完全没有要上报朝廷的意思。 昭亲王忙完了军中的事,就策马赶回宁州城。 五娘最近心情比较好,北辽兵败,西北军大获全胜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她最近都开始筹集银钱准备建城了,原本她月份大了,也不这么急的。 只是因为西北经历了两场战争,虽然西北军赢了,但是老百姓还是遭了不少难,这会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她得给百姓找点活路。 芍嬷嬷前两天准备给王府添些人手,发现卖儿卖女的人家多了不少,五娘听了那话心里越发堵了,就干脆提前筹备建城,反正她出银子,事情别人做,有她男人跟小应子那个吝啬鬼看着,也没人敢闷了她的银子。 五娘拿着从她夫君书房里找到的西北地域图,看了许久都没找着一个合适的地块建城,正烦恼着,兮香那丫头就兴高采烈地跑进来了:「娘娘,王爷回来了,又给您带了不少好东西,这会估计都快到院门了。」 五娘一听这话,就放下西北的地域图,起身准备出去迎接她得胜归来的元帅。只是她还没出小书房,昭亲王就进屋了,一见她拉着裙摆,准备跨门槛,他那心就一抖,赶紧过去小心地扶着她,双目盯着她的脚底:「你慢一点。」说着他还斜眼瞪了一下兮香,没事跑进来惊动他小媳妇干什么? 五娘抱着昭亲王的胳膊,就依进了他的怀里:「你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昭亲王听着,心立时就柔软了,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轻声说到:「我回来了。」 兮香这会也识相的悄悄退了出去,她得赶快去给芍嬷嬷打下手,中午多置备些好菜,现在王爷回来了,战事也结束了,她家主子终于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的了,想必心情好了,估计还能多用半碗饭。 这次昭亲王回来,五娘还是像上次那样,对他例行检查了一番,才放心。夫妻两人用完午膳之后,就进去内室午休了。 只是五娘刚要睡着的时候,昭亲王突然出声:「这次北辽战败,为了换那几万战俘,就把靠近辽州城的两座城池割让给我了。」 五娘眨了两下眼睛后,才意识到她夫君在说什么:「两座城池?不过拿两座城池换几万条北辽军的命还是很划算的。你这事不用上书朝廷吗?」 昭亲王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不用,北辽割让给我的,那就是我的,跟朝廷没有任何关系。」 「这事瞒不住,估计到时又要引起一番口舌之争了,」五娘枕着他的手臂,仰头看向他:「你确定你顶得住吗?」 昭亲王捏了捏他小媳妇的鼻子,笑说:「我说过在西北我可以只手遮天,这话是真的。」 「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再怎么瞒也是瞒不住的,」五娘叹了口气:「到时候皇帝会派各种钦差大臣过来,烦都能烦死你。」 昭亲王在他小媳妇的肉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那也要他们能到西北才行,你就放心吧,他们到不了西北,我告诉你我准备给那两座城池换个名,名字我都想好了。」 五娘见他一点都不担心,也就放下心了,反正他做事有分寸,她也不用多事:「叫什么名字?」 昭亲王盯着小媳妇,说:「一座叫金满城,一座叫灵州城。」 五娘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小脸都红了,眼睛回视着她夫君,眼神透亮,喃喃地说:「真好听。」 第二十四章 「我也觉得好听,」昭亲王就喜欢他媳妇不要脸的小样儿,他忍不住凑到媳妇的脖颈,深嗅着,呢喃道:「满满,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想,」小猫儿似的声音,听得昭亲王的脊梁骨都酥了:「又多想?」 五娘察觉她夫君要犯浑,赶紧阻止他:「不行,景元昭,你摸摸我肚子。」 昭亲王没想真做什么,只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他的手探进媳妇的寝衣里,爬上了她圆滚滚的肚皮:「好大了,小算盘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说着他就在想他这次带回来的那些拇指大的东珠,要是个女儿,刚好那些东珠可以给他女儿用来嵌在鞋子上,肯定很好看。 五娘听着他说的话,一双柳叶眼就微眯了起来,像是不经意地问到:「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昭亲王还没回神,不过他的回答也还称五娘的心:「男孩女孩都一样,我这次带回来一斗粉东珠,个个都有拇指那么大,要是个女儿,刚好那些东珠可以拿来给小家伙做鞋子。」 五娘眨了几下眼睛,想想说:「应该会很好看。」还真不亏是夫妻两! 等两人午休好,起床之后,昭亲王扶着他家媳妇来到外室的榻上坐着。五娘爬上榻,就想起先前她烦恼的事:「夫君,你说我在哪建城比较好,我看了西北的地域图看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一块满意的地儿?」 提到这事,昭亲王也严肃了起来,毕竟他不像他媳妇整日里闷在家里,他经常在外跑,自然对现在外面的情形更加有体会:「媳妇,你真的要建城?」 「那是当然,」五娘双手托着下巴,看向坐在对面的昭亲王:「我银钱都已经挪腾出来了。」 「建一座城要花费巨大,」昭亲王必须给他小媳妇说清楚:「这些银子花下去,有可能跟扔进河里没什么区别,你确定你还要建城吗?」 「建,当然要建,」五娘在西北这么久,很了解西北这地方的优势,她很肯定地说:「在西北这地方建一座商城,单做南北通货,不出三年建城的银子就回来了。我都想好了我还要组建商队,你西北军不是有很多受了伤上不了战场的老兵吗?他们都是有本事的,可以自组商队。我舅舅就有自己的商队,他每年光跑货赚得都极为可观。」 五娘在说的时候,昭亲王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着,他让小应子给他拿来一张西北的地域图。夫妻两人就开始看了起来。 五娘盯在他夫君指的那个地方,眼睛都笑弯了:「这就是金满城吗?我就想要这座城池,它不光地理位置好,就连名字也喜庆,金满……金满,多好的名字!」 其实看下来,昭亲王也觉得那座城最适合给他媳妇建城。金满城刚好紧邻着辽州城跟无望河,过了无望河就是边莫的一座大城,再说它的北边就是北辽:「金满城的确不错,靠着辽州城,辽州城有驻军,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骚乱。」 「对,这点很重要,」五娘两眼放光地看着昭亲王:「那以后就要请王爷多多劳累了,」说完她就快速挪下榻,趿拉着拖鞋就走了。 「你干什么去?」昭亲王看他小媳妇跟只鸭子似的,心都揪了起来:「你就不能好好待着吗?」他赶紧下榻,拉着她:「走慢一点。」 五娘真心激动呀,她的城,还是她夫君用她的名字命名的城:「我要进屋拿银子给你。」 昭亲王扶着她进了内室,服侍她坐到了床上:「你银子在哪?我给你拿。」 五娘手一指床尾,笑说:「你把那个楠木箱子搬过来。」 昭亲王一眼就看到床尾那个四四方方的楠木箱子,还不小,他把那箱子搬到床上。箱子没锁,五娘就直接打开了。 打开后,昭亲王看着箱子里面一沓沓的各种面额的银票,清一色出自汇通钱庄,他嘴角不禁抽了抽:「我现在有一种感觉。」 五娘在拾掇银票,压根没注意到她夫君脸上的神色,接话道:「什么感觉?」 昭亲王瞧他小媳妇在那边快速地数着银票,笑说:「我娶了座金矿。」 五娘先还没反应过来,再等她反应过来,就忍不住喷笑了起来,笑了好久,她才歇下来:「你刚那句话说错了,你不是娶了座金矿,你是娶了座活金矿。」 「你说的对,」昭亲王点了点头,很认同他媳妇这句话,他可不是就娶了一座活金矿? 五娘准备继续数票子,结果开始点的时候,她愣住了:「我点到哪了?都怪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我刚点到哪了?」 昭亲王现在庆幸他媳妇有些懒了,其实他觉得他媳妇可以更懒一点,不然他真觉得他媳妇这辈子都用不上他的钱:「媳妇,这都是你的嫁妆,要不先放着,我年前年后不是给你运回来很多值钱的东西吗,咱们先用那些吧?」 「不用,那些还要拿去换成银子,太麻烦了,」五娘一边点着手中的银票,一边回着话。 昭亲王无奈,拿了一沓银票也开始点了起来,估计他媳妇根本就没在意这些银子。在她看来,这银子花出去,很快就会回来了。他现在有些佩服他的那位岳母大人了,真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是怎么把他媳妇教导得这么霸气的? 次日,昭亲王带着他媳妇的那个楠木箱子去了西北军的军营。帅帐里,昭亲王一脸嫌弃地看着扒在楠木箱子上流口水的彦先生:「你看够了没?」他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幕僚?看来他除了看媳妇的眼神是好的,其实时候也不怎么准。 站在昭亲王身后的小应子终于忍不了了,上前去三两下就把那死不要脸的彦先生从他们王妃的钱箱上给扒拉了下来。 彦先生吸了吸鼻子:「王爷,您要是想让咱们开开眼界,那这会咱们眼界也开了,您还是趁着王妃娘娘没发现,赶快把娘娘的银子还回去。」 小应子真是受不了这彦先生了,整一个没见识的穷鬼:「你没听王爷说吗,这是娘娘拿来建城的银子。」 彦先生有些不信,脸上恢复了正经:「王爷此话当真?」 昭亲王看着楠木箱子里的银票,心里是实实在在的满,他的女人信他:「本王的王妃想要在西北建一座商城,做南北通货,本王觉得可行,已经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彦先生感到很羞愧,幸亏这世上像太后跟王妃母女那样的女子不多,不然男人还真没什么活路了,他朝昭亲王拱手道:「王妃娘娘心有沟壑,彦某深表敬佩。」 而躲在房梁上的凤九两只眼睛也直了,没想到传说中的王妃,这么大气,竟然要建城。而另一边的凤一却没有盯在银票上,她现在只想盯着凤九。对于凤卫里来了个傻子,凤九深感烦恼,这傻子第一次见到他,就跟他说她要干掉他,自己做凤首。呵……,痴人说梦! 墨先生真的很想把窝在房梁上的他那个儿子给打下来,就这一箱银票竟引得那个不争气的乱了一息:「还不下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凤九也实诚,跟着就落地了,他来到那楠木箱子边上,一直盯着箱子里的银票,说:「王爷,凤九能摸一摸它们吗?这次开了眼界之后,凤九就又少了一个弱点了。」他刚的确是乱了一息,可就是因为那一息,他父亲就发现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昭亲王摆了摆手:「摸吧。」 彦先生现在满脑子都是建城的事儿:「王爷准备在哪建商城?」他刚已经细细想过了,如果这商城真的建了起来,要是发展得好,估计会成为第二个江州城。 昭亲王闻言,打开了西北的地域图,手一指:「就是这里。」 彦先生跟墨先生都凑了过去,看到昭亲王指的那地方,不就是刚得的那两座城池之一吗:「猛士城?」 昭亲王嘴角一勾,笑说:「从明天开始,它就不再叫猛士城了。」 「那叫什么?」 「金满城,」当初拿到那两座城池的时候,昭亲王就想到这个名字了,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座城是他媳妇的城。至于灵州城,那是用他母后的名字命名的,可惜她不能来看看。 帅帐里的几人看昭亲王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暧昧了,他们可都知道王妃娘娘出自安平伯府金家。这王爷得多爱王妃娘娘,才会把她的名字冠在他夺来的城上。 彦先生有些羡慕他们夫妻:「好名字。」他只希望来日他们夫妻还是恩爱如初,不要步了开国始皇跟孝文成皇后的老路。 昭亲王想着他的小媳妇,他从不认为他跟他媳妇会成为下一对始皇跟孝文成皇后。他不是始皇,他媳妇也不是孝文成皇后。他不会给别的女人机会,而他媳妇看着柔顺,但内里霸道得很,尤其是对他,这让他很高兴,也很欣喜。 原本他打算解决了边莫跟北辽就带军举旗「清君侧」的,但是经过几个月的战乱,他决定暂时隐忍。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他可不想哪天他登了帝位,因为自身实力不足,而要受制于朝臣,那到时候他小媳妇跟他们的孩子就没安生日子过了。与其那样,他还不如先提升自己的实力再回京。 接下来昭亲王就拿出了他媳妇做的建城计划册,然后几人围着那本册子,开始慢慢讨论了起来。 没几天西北昭亲王府就开始招工,这次招工分得很细,单说匠人就分为木匠、泥瓦匠、铁匠、银匠等等。劳力还分细劳力跟苦劳力。 很多青壮年跟有一技之长的都跑来宁州城找工。而且王府还放出话了,一旦入工就可以预支一个月的月钱,这可解了不少穷苦百姓的燃眉之急。就连芍嬷嬷都说现在那些牙婆子最恨的就是昭亲王府,因为昭亲王府来这么一出,很多原本想要卖儿卖女的人家,大多都不卖了。 五娘最近过得是非常舒服,每天听着兮香跟迎香两个丫头叙说着外面招工的情况,她就感觉她的城离建好越来越近了。只不过最近倒是忙坏了她夫君,见天的不见人影,好在他每天都会向她汇报行踪,对这一点,五娘表示很满意。 凤九今天刚入墨府就遇到了他那个表妹。 「七哥,」一个冬天,陈碧瑶消瘦了不少,她今天是特意守在这里等她七表哥的,在墨府,也就这个七表哥整天脸上带着笑。 对于他这个好表妹想什么,凤九是一清二楚,只是她还真的找错人了:「表妹知道金满城吗?」 提到金满城,陈碧瑶有些疑惑地看向凤九:「金满城?」 凤九淡而一笑:「昭亲王妃,出自安平伯府金家,小字满满。表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有些人,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说完凤九就越过她离开了。 陈碧瑶苍白着脸,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泪滚落到嘴角,渗进嘴里,是咸的:「金满城?她娘只不过是个商户女,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爱她吗?我哪里比不上她,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凤一趴在墙头上,在纠结要不要除掉这个觊觎她主子的女子。说实话,她很喜欢昭亲王妃,而且昭亲王妃对她有恩。思来想去,原本凤一想要放过陈碧瑶的。不过陈碧瑶自己找死,入了魔,连后来的眼神都变了,凤一本能地觉得陈碧瑶不能留。 只是她刚掷出一颗石子,那颗要人命的石子,就被人给打偏了,不过石子虽被打偏,但依旧刮伤了陈碧瑶的脸。凤一见石子被打偏,就想随手再掷出一颗石子,只是她还没出手,就被人给拎走了。 墨家后山,凤一左手握着自己的银丝剑,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对面那只阻碍她除掉威胁的骚狐狸:「那个女人不能留。」 凤九知道他那表妹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柔弱,只是有他在,她翻不出什么浪来:「放过她,她还跟威胁够不着边。」 凤一才不管这只骚狐狸怎么说,反正她知道那女人不是好人:「作为暗卫,你竟留着对主子有威胁的人。」 「我说了她不是威胁,」因为刚刚那颗石子,凤九开始正视起面前的这个傻子了,刚那颗石子虽被他打偏,但依旧还有力道毁了陈碧瑶的脸,就知道这傻子力道有多强。他撰着自己手中的银球,对着凤一微微一笑:「你不是想要凤首的位置吗?打赢我,凤首就你来当。」 凤一一听,圆滚滚的双目一瞪,就提剑上去了。 这天的结果有些凄惨,之后的半个月,凤一走路的姿势跟她的主子娘是一样一样的,而凤九脸上好像也被猫抓了一把。 乐山,米氏过年的时候,被安平伯府接回了府中,过完了年又在府里留了些日子,盘查了手里产业的账目,昨儿她才又回到乐山。这会她正在跟太后叙着话:「五娘那丫头胆子太大了,步子跨得也大,建城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太后倒是很欣赏她儿媳妇的胆魄,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那个心大的儿子:「虽然步子跨得有点大,但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在西北那地方建一座商户城,的确是个很好的主意。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年,我肯定会去西北看看。」 米氏当然知道在西北那块建城的好处,只是她觉得她家闺女这次有些冒进了,建城可以,但没必要把自己给掏空了。外面那么多商户,只要她那女婿放点话出去,有的是人想吞这块肥肉,那两个还是太嫩了。 米氏笑说:「主意是不错,我只是觉得他们建城这事可以有更好的法子,没必要掏自己口袋。说来也是我的错,五娘自小是什么都不缺,我也只教了她努力靠自己,导致现在建城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只想着靠自己。」 「你给他们去封信吧,」太后明白米氏的意思,她也是那样想的,自古民不与官斗,让商户出银子建城,给他们便利,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提点提点他们,还有算算日子,五娘也快要临盆了。」 提到这个,米氏就有些坐立不安,生产是女人要跨的一道鬼门关,她家那丫头被她养得娇,她这几天总是做噩梦,心里烦躁得很。 米氏深叹了口气:「信我前些日子就给她去了,还给我娘家弟弟去了一封,想必我弟弟应该已经启程去西北了。」要不是她不方便远行,她早跑去西北看着她那闺女了。 第二十六章 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心里也有些乱,她昭儿今年已经二十又七了,难得遇到像五娘那样跟他合得来的姑娘。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会学那些不讨喜的婆母,随意往儿子房里塞人,她只希望她昭儿跟他媳妇、孩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就行。 太后是过来人,她从来不认为妻妾一家欢是件美事:「咱们也不用太多虑,有芍药在,五娘跟孩子不会有事的。」这话她也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想了也没用,隔了千山万水,她够不着挠不着的,想也只是给自己平添烦恼,米氏换了个话题:「辅国公府的那个黄氏女,肃亲王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竟改头换面,进了安王府,做了安王的侧妃,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的,我不想去猜,」太后就是看不上黄氏母女,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冷笑道:「我只知道安王是当今皇帝的儿子,而肃亲王就是一个废人。」 「是啊,」米氏讽刺地说:「这侧妃也要分是哪位主儿的侧妃,巴望着富贵,就连脸面都不要了,真希望到了那一日,她能不后悔才好。」 太后前些日子只关注着赵寅,所以京中的那些琐事,她也没过多去留意,不过肃亲王府倒是传来了好消息,她也跟着高兴了几天:「老三上书要娶淮州风家的嫡长女风氏渺渺为王妃,我同意了,皇帝那也同意了。」 「听说了,」米氏虽没接触过肃亲王,但也知道那是个有手段的,只是有些可惜了,要是他当年登了位,现在她也不用跟着那两个小犊子忙前忙后的:「是件喜事儿,只是肃亲王膝下有个庶长子,不知道那位风家姑娘怎么想?」 提到这个,太后不禁自嘲地笑说:「当初我保着那黄氏女,就是想要给老三留个后,现在倒是好心做了错事。」 进入四月之后,整个昭亲王府都紧张起来了,就连前些日子不见人影的昭亲王最近都成天地赖在他小媳妇身边,寸步不离。 五娘刚用好早膳,就准备站起来动动,坐着实在是胸口堵得难受。原本还在用膳的昭亲王见她站起身,就立马放下手中的筷子,过来扶她:「小心点。」 五娘见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虽然心里很受用,但她还是想要劝他放松点。有哪个孕妇像她这样辛苦的,不但要承受着面临生产的压力,还要劝导她夫君:「你先去用膳,我再坐一会,等你用完膳,扶我出去走走,芍嬷嬷说了,我要走动走动,这样好生产。」最近她也害怕,不过她还是有信心把孩子生下来的。 「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昭亲王没有再继续用膳,他知道他媳妇肚子大了,稍微吃一点膳食就有点胀,她坐着不舒服,再美味的膳食,他也食不下去:「我们出去走走。」 五娘看了看桌子上的早膳,估算着他的确用得差不多了,才点了点头:「好。」 四月初,院子里可不再像去年他们刚到宁州城那会光秃秃的了,现在的昭亲王府里,种了不少花草,还移栽了几十棵大树,春天一到,那些花草树木都长出了嫩芽绿叶,给原本寡淡的王府增添了不少新意。 昭亲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媳妇,在院子里慢慢走动着:「也不知道小算盘什么时候出来?」 「算日子,就这几天了,」五娘抱着自己硕大的肚子,已经开始想象生产后她身轻如燕的样子了,笑说:「我都想好了,等小算盘生下来后,我要去金满城看一看。」金满城已经开始动工了,不过并没有全部推到重建,而是学了宁州城,东街建,西街修,南、北两街半修半建,这样也能节省不少。 昭亲王想到最近银子如流水似的出去,心里有些担心,他得找几个大户才行,不过这些并没有跟他媳妇多说:「等你出月了,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我就带你去金满城看看。」 「好,」因为是金满城,所以五娘很期待它重建后的景象,更想看它繁华似锦的样子。 「王爷、娘娘,」小应子快步走到五娘夫妻的跟前,行礼:「王爷、王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昭亲王还是扶着他小媳妇,一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可是有什么事儿?」 小应子笑眯着小眼睛:「回王爷的话,京城安平伯府老夫人给王妃娘娘来信了,」说着他就把信双手奉上。 五娘这几天心正是不安的时候,这会她娘亲来信,正好可以抚慰抚慰她,她拿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起来。只是原本带着笑意的小脸,渐渐的冷了下来。 昭亲王开始没打算看他岳母的信,虽然他媳妇没避着他,但他还是能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只是见他媳妇变了脸色,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才大概扫了一眼。 瞬间,他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了。什么叫做原配死了,留下可怜的小儿跟大笔的嫁妆,外带一个年轻力壮的丈夫。跟着年轻力壮的丈夫娶了继室还纳了无数的狐狸精,用着原配留下的嫁妆,打着原配嫡子。 昭亲王他现在已经能预想到他以后的日子了,小心翼翼地瞅了下他小媳妇的脸色,他是一声都不敢吭。昭亲王默默地决定日后一定要过滤下他那位岳母大人的信件,不然他怕他小媳妇会被教坏。 五娘冷哼一声,就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了昭亲王,她那双柳叶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也看看。」 昭亲王干笑着,一手扶着她,一手接过信件,开始看了起来。前面还好,说了些对建城很有用的见地,也就是这些日子他想的事情,但后面就完全变味了。什么他位高权重,有的是觊觎他的女人;什么他长相出众,府里又干净,京里未嫁的姑娘都在盯着他侧妃的位置…… 昭亲王赶紧竖起拿着信件的手,发誓道:「媳妇,我拿我的西北军发誓,我对你绝无二心,除了母后跟你,我眼里就只剩下男人了。」 五娘这才满意,不过看了她娘的来信,她现在全身充满了力气,她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不然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男人的话可不能信:「嘶……啊……痛……,」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流了出来,难道她尿裤子了? 还没等五娘脸红,昭亲王就看到地上的几滴水,立马弯身抱起小媳妇往早已经准备的产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吩咐小应子:「快点,小媳妇要生了。」 小应子一时间有点懵,这王爷说什么呢?不过也就一两息的功夫,他就撒腿跑了,边跑边喊:「王妃娘娘要生了……王妃娘娘要生了……」 很快芍嬷嬷就带着几个女医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兮香跟迎香两个丫头都守在小厨房里。 芍嬷嬷端了一碗牛骨汤面来到五娘身边:「娘娘,趁现在还没有开始生,您先用些垫一垫,生孩子是很费元气的。」 五娘倒是很干脆,也不用芍嬷嬷喂,自己坐起来,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其实她只知道吃,压根没在意味道,她现在只想着好好生孩子,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些觊觎她位置的狐狸精。 第二十七章 芍嬷嬷看她吃得香,心里又踏实了一点,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位王妃娘娘了,不是个娇气人儿。芍嬷嬷见一大汤碗的面见底了,笑着问到:「娘娘还要再用一点吗?」 五娘连忙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面条都快到嗓门了,她现在都不敢低头。 昭亲王站在产房外,来回走动,时不时还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听:「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应子守在一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自小就跟在他们王爷身边服侍,王爷去年才娶妻,在这之前他们王爷可是洁身自好得很。要说其他的,他还能插两句嘴,但女人生孩子这事,他还真不了解:「王爷,您要不坐会吧?」 昭亲王好似没听到小应子的话,还扒在门边,仔细听着:「不行,本王得进去看看,」说着他就要推门进去了,只是还没等小应子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芍嬷嬷看着门口的昭亲王,笑着说:「王爷进去看看王妃吧,这会还没开始生,不碍事。」这王爷到底不像他父皇,当年太后怀着昭亲王的时候,先帝看着好像很高兴,但太后生产那夜,先帝连边都没沾,真是够让人寒心的。 昭亲王进去产房,见他小媳妇这会正躺着,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他小媳妇:「疼不疼?」 五娘点了点头:「有一点疼,但芍嬷嬷说现在得咬牙忍着,不然等到真要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昭亲王摸着她已经开始冒汗的脸:「你要好好的,我就在门口守着你,哪也不去?」 五娘眨了几下眼睛,问道:「景元昭,我问你,我要是有事,你会不会再娶?」 昭亲王见他小媳妇鼓着嘴的样子,就嘴角一勾,笑着回答得很干脆:「会。」 「我就知道,」五娘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没她的昭亲王府会是什么样子了,越想越气,越想越有劲。 昭亲王还刺激她:「你这次来西北,还把你值钱的嫁妆都带过来了,你还有几个美貌的丫鬟,还有刚刚冠了名的金满城……」 五娘伸手推他:「你出去,不许再说了,我要生孩子了。」 昭亲王鼻子有点酸,他把头凑了过去,抵在五娘的额头上,柔声说到:「满满……,我在门外等你,你要是能好好的出来,我把金满城送给你,好不好?」他承认他怕了,他怕失去她,他想要她好好的陪着他。 五娘抱着他的脖颈,亲了亲他的嘴角:「你在门外等着,我会好好的,才不会给狐狸精挪腾地方呢。」 「好,」昭亲王又替她擦了擦汗,陪着她的时候,都是他在说,她在听,勾得小媳妇气愤非常,赌咒发誓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 只是昭亲王不知道的是,在他努力想要他小媳妇平安无事的时候,却有人想要她们娘俩的命。 凤一看着刚刚那个洒扫的粗使丫鬟在拎水的时候,袖口里散落了一些粉末进了水里。等那丫鬟走了,她才出来,走到那丫头刚刚的位置,蹲下,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些被风吹到地面上的白色粉末。 她用手捻了捻那白色粉末:「软骨散?」后她打了一桶水,就跟着进了正院的小厨房,把刚那桶水给换了。兮香认识凤一:「你怎么会在这?」 凤一脸上没了傻笑,一把抓住刚那丫头的右手,冷声问到:「你袖子里面藏了什么?」 「没没……真的没,」那丫头看着憨厚,但眼珠子一直乱转。 迎香直接上去甩了那丫头两巴掌:「还不老实,」后才扭头问凤一:「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们把这里的水都换掉,」凤一说完就没影了。而厨房的事,也引起了小应子的注意,他赶忙回禀了昭亲王。昭亲王看着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丫头,是一点没有心软:「隐逸,把她带走,本王要知道是谁?」 凭空多了一个人,拎走了那丫头。昭亲王让暗卫彻底勘察了产房跟正院的角角落落,包括井水,没什么异常,他才又扒着门接着听产房里面的动静。 凤一离开王府之后,直接去了墨府,这些日子下来,对去墨府的路,她已经很熟悉了。进了墨府,她绕了两圈才找到陈碧瑶的闺房。进了陈碧瑶的闺房,她也不打算跟那坏女人说话,直接打昏了她跟她的丫鬟,就开始在陈碧瑶的屋里翻箱倒柜。 她直觉昭亲王府那个粗使丫鬟就是这坏女人的人,王府前些日子添了不少人,估计就是那时候混进府的。 一盏茶的功夫,她终于在陈碧瑶的首饰盒里,发现了一根很有意思的发簪。凤一拿着那支发簪,拎着陈碧瑶,直接就回了昭亲王府。凤九其实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要想动陈碧瑶,必须要有证据证明她是危险的,不然她主子昭亲王也没办法向墨家交代。 昭亲王原本还贴着耳朵听产房里的动静,没想到眼前突然冒出来一根很普通的檀木簪子。他看向一脸傻气的凤一:「这是什么?」 凤一饶了绕头:「就是证据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直接把右手拎着的陈碧瑶扔在昭亲王的面前:「就是这个女人要害王妃的,喏,这就是证据,这簪子里装着的就是以前死士常用的软骨散。」 虽然凤一说的没头没尾,但昭亲王已经清楚了,他笑看着地上的女人,眼睛里透着寒光。 凤一原不想说的,但她觉得还是要告诉她主子一声:「这毒妇是凤九的表妹。」 「墨府?」昭亲王算是知道凤一为什么没杀这女人了:「你做的不错,等王妃诞下小世子,你去找她讨赏。」 凤一赶紧摇摇头:「不用不用,」她这次算是将功补过,毕竟暗卫认错主子,她也算是头一个:「没事,那凤一就退下了。」 「凤九呢?」昭亲王想要知道凤九知不知道他表妹有问题:「他人呢?」 「凤九在这,」今天的凤九绑起了一头长发,不见了平日里的妖魅,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他跪到地上,拿出自己的小银球,准备自绝:「凤九有失主子的信任。」 不过没等他自绝,昭亲王就来了一句:「你不用了结自己,本王从没信任过你们,」凤卫虽然也替他做了不少事,但毕竟不是他的嫡系,他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他看向地上的女人说:「你带着她回去吧,还有这根簪子也一块交给墨先生,本王相信墨家会给本王一个交代的。」 「王爷,」凤九还想要领罚,但昭亲王已经转身了:「退下吧。」 「是,」凤九没有看凤一,就直接拎着陈碧瑶离开了。 凤一也跟着离开了,只不过,她是趴回了暗处,继续履行她暗卫的职责。 产房里,五娘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不那么疼了,偶尔抽一下。直到晚上亥时才开始密集的疼。 芍嬷嬷一直在看五娘的胎位:「正了,正了,娘娘,您再坚持一会,已经开了三指了,再坚持一会。」王妃是头胎,生得会辛苦一些,不过只要胎位正,她就有把握保王妃娘俩平安。 第二十八章 屋外已经守了一天的昭亲王,依旧守在门口,时不时地贴耳听着产房里的动静。产房里这会已经不再像之前了,之前是没什么声音,现在他偶尔还能听到他媳妇痛苦的呻吟声,他媳妇每叫一声,他的心就跟着抖一下。 在快到寅时的时候,芍嬷嬷终于惊呼:「十指了……十指了……娘娘,您现在听奴婢的话,吸气……用力……呼气……」 五娘全身已经汗湿了,她嘴里紧咬着一个锦袋,闭着眼睛,使劲……再使劲……,每当她快没力的时候,她就想到她的金满城变成了银满城、铜满城、花满城…… 昭亲王在门外一直都没听到他媳妇的呼痛声,额头上的汗也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来了:「怎么还不叫?」 天渐渐露白,当东边刚刚漏出一丝红的时候,产房里传来「哇……」的一声,昭亲王瞬间整个人都木了,不动了。 接着就是「哇哇哇……」,那哭声要多惨有多惨。 「生了生了,」芍嬷嬷把孩子抱给女医,就开始给五娘清理,眼眶里充满了泪,王妃母子平安,她也算是能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了,昭亲王终于有后了:「娘娘,您生了个小世子。」 五娘松开了咬在嘴里的锦袋,无力地笑说:「我还活着,」她微微扭了扭头,看向那个一直在大声哭闹的婴孩,那是她生的,真好,都好! 昭亲王看着女医抱出来的襁褓,问到:「王妃呢?」 「请王爷放心,母子平安,」女医还是那张无表情的脸:「小世子重七斤,有些大,王妃这次受了不少苦。」 昭亲王皱眉看着肉团子,小心地接过襁褓,转身就开始小声训了起来:「你出来吃不好吗,非要待在你母妃肚子里使劲吃,把自己吃这么肥,你母妃生你足足生了一天一夜……」 「王爷,」女医只当没听见昭亲王的低语:「小世子好像还没衣服。」 「什么?」昭亲王有些惊讶了:「没衣服?」 「襁褓不少,就是没有衣裳,」女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还是第一见到一沓沓襁褓做得可精致可好看了,但找小衣裳,一件也没有。昭亲王妃不会以为婴孩只要用襁褓包着就行,是不用穿衣裳的吧? 昭亲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怪不得他儿子刚刚哭得那么凄惨,他低头看了看睡着了还瘪着张小嘴的肉团子,有些心疼,后转头看向他媳妇的那两个傻丫鬟,她们是干什么吃的? 兮香跟迎香两人都不敢抬头,她们也都是忙得忘了这茬。一开始她们是想做来着,只是她们主子说还不知道男孩、女孩,就让她们先做些襁褓出来,小衣裳以后再做。好了,现在知道该做男孩还是女孩的衣服了。 此时芍嬷嬷也听屋里的女医说了这事,她也是一愣神,后笑了起来:「那两丫头都是没经过事的,这事怪我,我看她们也动手做了不少小东西,就没出言再提醒,没想到她们两傻子只做了小包被。」说着芍嬷嬷有些不放心,便擦了擦手,对几个女医说:「你们先在这看着,我去看看。」 「好,」屋里的女医也觉得好笑极了:「您快去吧,别让王爷罚了她们。」 不过说来这也情有可原,小世子来得太匆忙,等她们一行人在西北安顿下来,西北就开始战乱了,这一乱就乱了近半年。西北刚安定下来,王妃娘娘又开始建城,要不是王妃娘娘的肚子在这,估计就连王妃娘娘自己都快忘了她怀孕的事了。 芍嬷嬷毕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昭亲王多少会给些脸面。芍嬷嬷故作严肃地说:「还不快下去做,你们还准备让小世子光着身子到几时?」 「是,奴婢这就下去给小世子做衣裳,」兮香跟迎香两丫鬟心里愧疚得要死,这几个月她俩都胡乱忙了些啥呀,竟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岔了。 芍嬷嬷见两个丫鬟下去了,才抱过昭亲王怀里的婴孩,仔细看了看,一脸的慈爱:「王爷,这事不怪她们,怪奴婢。她们都是姑娘,哪知道那些事情。」 昭亲王其实也没想要责怪她们,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去年王府就是个空壳子,他小媳妇来了之后,才开始拾掇的,接着西北就乱了。 王府里一直缺人手,就连原本应该跟在他媳妇身边的芍嬷嬷也不得不先接手厨房,直到今年西北安定了,芍嬷嬷才又买了些人进府,可进府之后,那些下人还要被调教一番,才能用。 昭亲王垂眼看着努着嘴的儿子,问到:「王妃怎么样,见过小算盘吗?」 芍嬷嬷笑着回道:「王妃娘娘一切都好,刚生下小世子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会已经睡着了。」 「本王能进去看看王妃吗?」虽然听了女医跟芍嬷嬷说的话,但没有亲眼看到,他还是不放心。 「这会产房应该已经收拾好了,王爷随奴婢来吧,」芍嬷嬷抱着小算盘进去产房,进入产房后,她就把襁褓放到了五娘的床头:「王爷在这陪着娘娘,奴婢去瞧瞧那两丫头,小世子现在穿的衣裳要线头朝外,她们可能不知道。」 「去吧,」昭亲王坐到了床边,双目盯在五娘苍白的脸上。只是一夜没见,她竟憔悴了这么多。再看看让他媳妇受了大罪的罪魁凶手,他忍不住伸手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在他的屁屁上轻轻拍了两下,对着儿子轻语道:「以后,要对你母妃好,知道吗?」 小算盘睡得很香,压根不知道他这傻爹在说什么。 五娘这一觉睡得有点久,直到次日寅时才被饿醒。她刚睁开眼,昭亲王就凑到了她眼前,低声说:「你醒了?」 五娘转了两圈眼珠,眼神才有了焦点:「我这是生好孩子了?」 「生了,」昭亲王握着她的手说:「生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胖儿子,有七斤重呢。」 五娘想起来,她临睡前看了一眼她儿子:「小算盘呢?」 「小算盘被乳母抱出去吃奶了,一会送回来,」昭亲王还是很庆幸的,芍嬷嬷没忘了找乳母,不然他儿子就得饿着。 五娘清醒了之后,就开始抽着鼻子:「景元昭,我饿了,我想要吃肉。」 「好好……,」昭亲王一听这话,赶忙放下小媳妇的手:「我这就去厨房看看,给你端来。」 不过他还没出门,守在门外的小应子听到动静,已经跑去厨房叫芍嬷嬷了。芍嬷嬷端着一碗乌鸡汤过来了:「王爷,这是乌鸡汤,里面放了阿胶,最适合娘娘这个时候用,帮助排恶露了,喝了还补精气。」 昭亲王接过芍嬷嬷手中的盘盏:「有劳嬷嬷了,这里有本王,你也忙了很久了,下去休息吧。」 「谢王爷,」芍嬷嬷的确是很累了,她朝昭亲王福了一礼:「您有什么事儿,就让小应子去叫奴婢,奴婢立马过来。」 「好,」昭亲王端着盘盏来到床边,试了试乌鸡汤,不是很烫,这会用刚好:「来,我抱你坐起来。」 五娘坐好之后,昭亲王也没让她动手,自己端起碗来,开始一勺一勺地喂起五娘:「烫不烫?」 五娘摇了摇头,半碗汤下去,她才真正地活过来了:「我这会才感觉有了一点劲儿。」 第二十九章 昭亲王见她面色好了一些,脸上才有了笑:「还有肉,要不要吃?」 「要,」五娘已经盯了碗里的肉很久了,她虽喝了半碗汤,但肚子里一点实在东西都没有,她张着嘴,等着她夫君投喂:「啊……」 五娘吃着肉,喝着汤,看着她夫君,此刻她觉得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安稳,不求轰轰烈烈,缠绵悱恻,只求在她需要的时候,他陪在她身边就好。 昭亲王认真喂着他小媳妇,在他媳妇身边,他总是能感到很温馨。也许他在后宅的样子没有在外面那么威风,那么有气势,但他在外面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让无数人有一个更好的家,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五娘吃饱了之后,就开始想儿子了:「小算盘还没吃饱吗?」她虽然见过小算盘,但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近看还没有,也不知道他长得像她还是像他爹?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昭亲王起身去了屋外。 没一会,他便抱着个大红色襁褓进来了,笑着低语道:「来了,已经睡着了。」 五娘不敢乱动,实在是她下身还疼得很:「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昭亲王抱着襁褓凑过去,五娘让他把孩子放在她腿上。当她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她有些懵了,她儿子不应该是白白胖胖的吗?为什么黑黑红红的,头还尖尖的,她跟她夫君的盛世美颜呢,哪里去了:「这……这是我们两个的儿子?」 昭亲王一看她小媳妇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第二个了,府里就这一个婴孩,我可做不出先帝那事儿。」 五娘抱着儿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儿子以后得有的担心了:「他怎么这么丑?」 昭亲王双手捂脸笑了,好一会才问到:「你在安平伯府就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孩吗?」 五娘的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她现在觉得她儿子特别可怜:「应该见过,不过我原本就是我这一辈最小的,我大侄子都比我大几岁。」 昭亲王不笑了,把小媳妇有些歪了的扶额给戴戴好,解释道:「刚出生的孩子都长一个样,都特别丑,长长就好了。」 五娘有些不信,这么丑,得怎么长才能长好?但她还是觉得依着她跟她夫君的相貌,孩子不应该这么丑的:「真的吗?」 「真的,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变白了,」昭亲王想到他小表弟就是这样,出生时特别特别丑,现在也长得人模人样的。 「那就好,」五娘稍稍松了口气:「不然我都觉得我要从现在就得给他存媳妇本了。」 确定儿子以后应该不会很丑,后五娘就开始显摆小算盘的小包被了:「看看这大红色的襁褓好看吗?这件是我亲手做的。」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昭亲王想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到现在还裸着小身子呢:「媳妇,你知道刚刚出生的孩子也是要穿衣裳的吗?」 五娘不知道他这什么意思:「知道啊,不是有襁褓包着吗?」 「我是说小衣裳,不是指襁褓,」他就知道他媳妇不是很清楚,丫鬟婆子可以忘了给小算盘准备衣裳,但这当娘的忘了估计也没谁了。 五娘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是还没生下来,不知道是男是女啊?」突然她呆住了:「对啊,可以都准备着,我怎么感觉我变笨了,那小算盘现在不是还光着身子?」 「没事,」昭亲王看小媳妇皱着张脸,就有些心疼:「反正他还小也不知道这事,再说你那两个丫鬟已经给赶出来两身了,只是洗了还没干,不能穿,最迟明天他就能穿上衣裳了。」 虽然昭亲王这么说,可是五娘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家小算盘。 没两天,昭亲王妃诞下小世子,昭亲王得了儿子这事,整个西北就都知道了。毕竟昭亲王今年已经二十七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孩子都排一排了。 而五娘的舅舅米粮刚到西北,就听说了这事,跟他一块来的几个大商户也都纷纷恭喜米粮。毕竟有儿子的王妃跟没儿子的王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米粮的外甥女诞下的可是昭亲王的嫡长子。这很可能昭亲王府包括西北这块地儿,以后就是那个小娃娃的。他们在恭喜米粮的时候,也不得不佩服米粮那外甥女,出身不高贵,但有手段,又会生,这下子她算是彻底在昭亲王府站稳了脚跟了。 有了这层关系,米粮在这官家也算是上了名册的了,日后只怕江州米家要更上一层楼了。 米粮回了房间,就开始翻箱倒柜,小世子的洗三他是铁定赶不上了。但依着上次昭亲王对他的礼待,这次去昭亲王府,他很有可能会见到小世子,那他这个做长辈的总要准备见面礼吧:「唉,到底要送什么才好呢?」 昭亲王府的小世子身份可尊贵着呢,他总不能跟上次给外甥女添妆一样,直接给金票吧?米粮看着一箱子珠啊玉啊的,有些犯愁。 昭亲王府里,五娘看着已经半个月大的小算盘,终于是眉开眼笑了,她儿子还是她儿子。现在的小算盘已经白了不少,也更胖了,眉眼也渐渐饱满了起来,哪还有当初刚出生时的丑样? 这会小算盘刚吃完奶,眼睛还睁着。五娘让乳母把小算盘放在她的腿上,他的眼睛跟他爹是一样一样的,都是标准的桃花眼,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五娘看着他肉乎乎的小脸,是爱得不行,总想扒上去啃两口:「小算盘,我是你母妃,你在看什么呢?」 小算盘好似知道这是他母妃的声音,竟咧嘴笑了,喜得五娘连连叫道:「快来看……快来看……小算盘笑了,他笑了。」 昭亲王一回府就来了后院看他小媳妇,还没进门就听到他媳妇高兴的声音,他赶忙三步并两步地进了内室:「怎么这么高兴?」 五娘朝他招招手:「快过来,你儿子刚笑了。」现在小算盘的一切举动对他们夫妻来说都是充满了惊喜跟新奇。 昭亲王闻言立马走到床边坐下,看向被裹得紧紧的小算盘,声音放低,轻轻说到:「听说你笑了,再笑一个给父王看看好吗?」 小算盘还算给他父王面子,虽然没有刚刚笑得那么欢,但还是弯了嘴角。 两夫妻逗弄着小算盘玩了一会,等他开始打哈气了,五娘才放手,虽然不舍,但还是让乳母把他抱下去睡觉了。等小算盘被抱走之后,五娘就看向了她夫君:「最近金满城那边还好吗?」 提到金满城,昭亲王正好有些事情想要跟他媳妇说:「金满城那边一切都很好,但是我觉得我们这样投入太大,我准备找几个肥羊撸点羊毛下来。」 五娘最近在坐月子,人也无聊得很,她这几天也想了不少。上次她娘在信里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看来虽经过上次家宴筹粮的事,但她的老毛病是一点都没改:「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事,我娘说我眼界窄,是说到点子上了。」 第三十章 昭亲王倒不这么认为,他媳妇年纪还小,未出嫁之前又一直被养在内宅之中,就这样她都能有现在这份见识已经是很了不得了:「你年纪还小,不必这样妄自菲薄,我会陪你一起努力的。」再说他媳妇有一点很让他欣赏,就是从不避讳自己的缺点,而是尽力找到它,然后改进它。 五娘只是在说自己的不足之处,并没有丧气的意思,对于金满城她是抱了很大的希望:「找肥羊的事儿,你先别急,我娘说她已经给我舅舅去信了,按着日子算,我舅舅这几天应该就要到西北了,他应该不会一个人来。到时你接待下舅舅,至于跟着他一起来的人,咱们还是要端着些才好。」 「这个我知道,」昭亲王想要伸手去揽五娘,只是被她给避过了:「你干什么?」 五娘有些尴尬,虽说现在是四月里,还不是很热,但备不住她已经半个月没洗头洗澡了,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呢喃道:「等出了月,咱们再抱,现在不行。」 昭亲王看她飘忽的眼神,就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了,不过他还是抱了抱她,深嗅了一下,笑说:「跟小算盘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奶香味。」 乐山,太后刚收到西北的来信,就赶忙走进小书房里,开始念经写字,没一会她就知道信的内容了。她昭儿有孩子了,是个七斤重的小子。太后把默下来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总是看不够。这一刻,她觉得她这么多年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因为她懂得忍耐,所以她有了昭儿,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她又有孙儿了。老天这是在弥补她吗? 米氏进屋就见太后在流泪,心一惊,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当她看到太后脸上的笑时,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想到便就开口问了:「可是西北那边有消息了?」 太后见米氏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她抽出袖子里的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便笑着对她说:「刚好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恭喜你做外祖母了,五娘生下个小子,母子平安。」 「真的?」米氏十分惊喜,她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这两个月对她来说,可真是太煎熬了:「我得去翻翻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外孙送过去。」说着也不跟太后打招呼,她就转身离开了。 太后见米氏这样子,竟也开始想着她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她孙儿的眼,想来想去,竟又笑了起来。 皇宫里,景盛帝看着御案上的折子,感觉很不好,西北今年二月多了两座城池,但他这个大景的皇帝到今天才知道,他大景还有一座灵州城和一座金满城。 北辽也就算了,毕竟是别国。但昭亲王无视朝廷,藐视君主,简直岂有此理。景盛帝紧捏着那本折子:「刘光,你去传傅天明进宫。」 「是,」守在一边的刘光也是心颤颤,皇帝自从身边多了两位高人,是越来越信任傅天明了。前些日子竟还动了让傅天明入阁的心思,要不是董阁老拦着,现在只怕那傅天明早已连进几大步了。 当天下午傅天明进宫之后没多久就传出,皇帝要亲迎在大慈恩寺为国祈福的太后娘娘回宫。一时间,朝野上下,都盛赞皇帝仁孝。只是当消息传到乐山的时候,太后跟米氏两人就不高兴了。 米氏放下手里那盒紫玉珠,心情有些低落:「您要是回宫了,我在这乐山待着就没意思了。」 太后丝毫不在意皇帝的决定,笑说:「皇帝估计是知道了昭儿把从北辽那抢来的两座城池并入了西北封地,他这么急着迎我回宫,只是为了牵制昭儿,他也就会耍这些上不得场面的手段。倒是那傅天明实在是有些碍眼。」 米氏看向太后,冷笑着说:「傅天明那您就放心吧,他接下来应该要休息一段时日了。」 「那就好,」太后理了理衣袖:「我暂时还不能回宫,也是时候给皇帝放点消息了。」 米氏闻言一顿:「娘娘是想……」 太后莞尔一笑:「他不是一直都在查吗?我给他投点料,也好让他忙起来,他忙起来了,也就暂时没那功夫想着哀家了。再说一旦他查到什么,我估计他暂时也不想我回宫。」她多想来这乐山接她回宫的是她昭儿,她昭儿来接她回宫时候,也就是她可以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米氏想想也的确是时候给皇帝露点底了,毕竟昭亲王孩子都有了,再有个两年,西北那边的局势就稳了。一旦西北那边稳定了,昭亲王接下来就该动手算账了:「那奉国夫人韩氏作了大半辈子的妖,到老了可不能让她闲着。」 「你说的对,」因为她昭儿有了孩子,太后现在对很多事情都看轻了,不过也只是看轻了,并没有原谅:「她不是一直都羡慕嫉妒着我吗,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也变成了我的,我真希望皇帝这次能聪明一回,不然还真是辜负了韩氏的一腔慈母之情。」那贱人竟联合赵寅火烧西北粮草,这简直就是歹毒至极。 赵寅的心思已经算是很明了了,只是那赵寅的确狡猾,做事不留痕迹。他不通敌,单单派了死士火烧西北粮草,那些死士现在也都死了,这样一来一切都死无对证了,还真是抓不到他一点把柄,好在赵寅回了南边,暂时是稳住了。 就在京城暗潮涌动的时候,西北昭亲王府也迎来了几位客人。这次米粮的商队刚进宁州城,就有昭亲王府的人在等着了。 小应子很喜欢这位舅家老爷,每次他来走一趟,这舅家老爷都不会让他空着手:「奴才小应子给舅家老爷请安。」 米粮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这次他明显比上次能端得住些了:「应公公快快请起。」 「谢舅家老爷,」小应子笑眯着眼睛起来。 米粮首先问了昭亲王是否安好,接着就开口道:「王妃娘娘跟小世子还好吗?」毕竟他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去看看他那外甥女,他也不敢不从。 小应子也老实回话:「王妃娘娘还在月子里,小世子也很好。」 米粮接到他老姐姐的来信时,就已经能想到他老姐姐的意图了。未免他那外甥女婿把他当肥羊来宰,所以这次来西北他是勾搭了不少大商户,至于能不能让这些人精主动掏腰包,掏多少,就要看他那外甥女婿的本事了。 米粮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进入西北的时候,昭亲王夫妻就已经打上他们的主意了。五娘看着她夫君熟练地抱着他们家胖小子,心情自然是好得很:「再过几天小算盘就满月了,我舅舅他们前几天就已经住进府里了,你准备晾着他们到什么时候?」 昭亲王轻拍着怀里的胖儿子,笑道:「今天晚上我准备宴请舅舅,过两天让彦先生去会一会跟着舅舅一起来的那几个商家。」 五娘点了点头:「小算盘满月的时候也算他们一份,能撸一点是一点。」这几天她夫君终于让她看账本了,看了账本她才彻底醒悟,原来建城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耗费的人力财力,真的是难以预估,怪不得她娘说她太自大。 第三十一章 「最近还有一批商家也要到西北了,」昭亲王在修建金满城的时候,就给京城汇通钱庄的严大去了一封信,那严大果然手段了得,竟帮着联络了几个真正的大户,其中就包括汇通钱庄的大老板风二:「等你出月了,我带你见见汇通钱庄的大老板。」 他一提,五娘就知道他肯定早留了一手,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汇通钱庄的大老板?」 昭亲王笑着点了点头:「以后不要再给那个凤一打赏了,她不缺银子。」他也是最近清查了凤卫才知道凤一是淮州风家的人,而汇通钱庄的大老板风二就是淮州风家的二老爷,凤一的二伯。风家,看来还真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也是,那毕竟是孝文成皇后的母家。现在他也算是明白老三的势力是从哪来的了? 而趴在暗处的凤一,感觉她很冤,她二伯又不是她爹,她爹只是个穷光蛋而已。不过她二伯来西北,那是不是表示她主子要造反,那她是不是可以混个开国功臣当当? 晚上,昭亲王依旧是在明思园里宴请米粮。还是同上次一样,米粮早早就到了,不过昭亲王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彦先生也跟着一起来了。 这彦先生看着是清瘦了不少,但人却格外精神。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忙着金满城重建的事儿,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清楚重建金满城需要的财力之庞大,根本不是他们王府所能承担的。 米粮虽没见过彦先生,但看穿着就知道这位应该是他外甥女婿的幕僚:「贱民米粮……」 「舅舅还是这么客气,」昭亲王上前拉起正要下跪的米粮:「本王上次就说了,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谢王爷,」虽然昭亲王这样说,但米粮还是微微低垂着头,腰也稍稍弓着。 昭亲王拉着米粮来到桌边坐下,彦先生陪坐在昭亲王的右下手。小应子还是像上次一样,服侍在一旁,等候差遣。 酒过三巡之后,彦先生就开始把话题引到金满城重建上去了:「金满城一旦建好,那边莫的牛羊、马匹,北辽的宝石、皮毛等等就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金满城进行交易。咱们大景的丝绸布匹、茶叶那些可都是边莫跟北辽富贵人家的最爱,」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米粮面上的表情。 米粮喝着酒,满嘴的苦涩,他也知道金满城是个好地方,可是这做生意的走南闯北的,谁不知道昭亲王这金满城压根就没过明路呢?这要是哪天坐在京城里的那位翻脸不认人了,昭亲王是那位亲兄弟,有太后娘娘在,不会有什么事儿,可他们这类商户呢,不就全成了那位的出气口了? 不过米粮也不可能不回应彦先生,只是他准话没有一句,就光点头:「是是……」 一顿饭下来,昭亲王话是没说几句,倒是他媳妇这舅舅不亏是他那位岳母大人的弟弟,一样的奸猾,就连彦先生都快要忍不下去了,他真想掀桌子走人,请他们王妃娘娘亲自来跟她这位舅舅谈。 最后米粮估计也是撑不下去了,干脆借酒装醉,趴在桌子上,跟死猪一样,推都推不动。 昭亲王回到后院,见他媳妇还没睡,就笑着跟她说了今晚的事儿:「没想到舅舅这么会装,彦先生到最后都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五娘也跟着笑了:「也不怪彦先生拿我舅舅没法子,我舅舅在商场上混了十多年了早成精了。等等吧,咱们先不要急。」 昭亲王坐到床边,揽着五娘:「我今晚其实就是探一探,现在看来,跟舅舅一起来的那几位估计也跟他是一样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五娘倚在昭亲王的怀里:「等你那些真正的大户来了再说吧,现在利诱还太早。」 「你说的对,」昭亲王亲了亲五娘的额头:「时候不早了,你先睡,我去洗漱。」 五月初七,昭亲王正在后院用午膳,守门的奴才就来回禀说:「门外有一位先生求见王爷,那位先生说王爷见到这枚印章就知道他是谁了。」说着那奴才就把一枚羊脂玉做成的小印递给了一边的小应子。 小应子看那印章只觉得好生眼熟,当他把印章奉到昭亲王跟前时,昭亲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先生是谁了,后吩咐小应子:「你去请那先生到前院书房,本王随后就来。」 「是,奴才这就去,」小应子退了下去。 昭亲王午膳也不用了,稍微洗漱了一番,就知会了五娘一声:「汇通钱庄的人来了,我去看看。」 五娘抱着小算盘坐在床上:「好,祝你成功摸到汇通钱庄的钱袋子。」 前院书房,昭亲王到的时候,屋里的那位先生正背对着门口,一身灰色锦袍,很是低调,也不奢华,这会他好似正在看书案后面的那副秀丽江山图。 昭亲王刚进入书房,那位先生就转身了。看到那先生的真面目,昭亲王有一瞬间的呆愣:「你……你到底是谁?」 那先生回答的也直接:「淮州风家老二。」 昭亲王冷笑一声:「风家老二?」他双目微微眯起说:「据传孝文成皇后生有四子,长子死于战乱,次子死于霍乱,三子死于党争,幼子出生便夭折。风?你应该姓景才是吧?」这位长得跟挂在宗庙里的那位开国始皇画像当真是太像了,正因为这才让他一时间失了神。 风二爷既不承认也不反驳:「我姓景还是姓风,已经不重要了。」 昭亲王嗤笑一声:「那我应该叫你堂叔还是堂哥?」 风家二爷一愣,按辈分,这小子应该叫他堂哥,只是想到那女人是这小子的岳母,他就不想说实话了:「你叫我风叔就好。」 昭亲王有些迟疑,毕竟他母后生他生得晚,能让他叫叔的基本都已经入土了,这位看着也就四十的样子,不过想到这位应该是孝文成皇后幼子的血脉,他也就乖乖地开口了:「风叔。」 「嗯,」风二爷是一点都不心虚地应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听听你对京里的那位有什么想法?」 昭亲王也不知道这位堂叔对先帝的事知道多少,就问了一嘴:「您知道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并非是我母后亲生吗?」 风二爷点了点头:「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他看向站在他跟前,跟他有一两分相似的青年男子,笑说:「没想到老祖宗用剩下的招式,始皇的后人竟也学了来,狸猫换太子,他倒是敢。」 对于那位死了的孬种,风二爷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老祖宗只是在外寻了个死婴把自己的儿子从皇室里摘出来,可那位孬种竟联合外面的贱妇害了自己的嫡长皇子,真不亏是始皇的后人。 昭亲王有些不高兴了,他也算是始皇的后人,但他对他媳妇一心一意,没有一丁点的花花肠子,人家送上门的姑娘在他眼里也是跟男人一样:「你不要忘了你身上也留着始皇的血。」 风二爷冷哼一声,有些得意地说:「我姓风。」 昭亲王知道这位是什么身份之后,跟他也就一点不见外了,他坐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说:「我要建金满城,没钱。」 第三十二章 风二爷转身看着昭亲王斜倚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有点后悔承认自己是他叔了:「需要多少?」 昭亲王一点不客气地竖起三根手指:「三十万两黄金。」 风二爷走到他对面坐下,不禁讽刺了一句:「你小子赚钱没本事,花倒是挺会花的。」 「你就说你给不给?」昭亲王一副赖汉样。 「给,」风二爷倒是爽快,但他也有条件:「三十万两黄金,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昭亲王没想到他真给,不过看他脸上的神情,就知道那条件没那么容易达成:「你说说看。」 风二爷盯着昭亲王看了一会,眼神就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那副秀丽江山图:「你身后的这副秀丽江山图挺不错的。」 昭亲王没吭声,他知道这位堂叔估计要跟他讲古了,不过他也挺好奇孝文成皇后的,那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他媳妇,他要敢那么对她,她早就跟他一拍两散,自己过自己的了。 风二爷也的确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当年始皇也就是个小小的兵丁,他那样的人,在你的三十万西北大军里,随处可见。可是就是那样的一个兵丁,最后竟成了这片江山的主人。你知道他最该感谢谁吗?」 「孝文成皇后,」昭亲王对景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孝文成皇后跟始皇可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恩爱。始皇未登基的时候,就为了拉拢各方势力,收了不少女人。孝文成皇后的次子、三子都是死于后宅之争,也不怪她会把幼子送出皇室。 风二爷轻笑着说:「你们景家还是有明白人的,始皇出身低微,要不是有老祖宗跟我风家的帮助,他怎么可能会脱颖而出?可就是那么个人,一朝得势之后,竟也染上了自古帝王的通病,」说到这他不由得地嗤笑了一声:「多疑,因为他的多疑,老祖宗的长子死于战乱;又因为他的多情,老祖宗的次子、三子死于妇人之手,老祖宗最后虽已断情,但依旧没能摆脱皇室。」 说到这里,昭亲王想他已经知道他的条件了:「你是想要将孝文成皇后移出始皇陵?」 风二爷哼笑一声:「老祖宗早已经被其四子从始皇陵里移出来了。」 「那你想要干什么?」 风二爷抬眼看向对面的昭亲王:「你登位之后,我要你改国号,至于国号改成什么,我并不关心。大景是孝文成皇后帮助始皇打下来的,既然始皇做了对不起孝文成皇后的事,那这大景也就不必再存在了。」 昭亲王笑了:「正好先帝也做了对不起我母后的事儿,改国号,我同意。」 风二爷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反骨,不错,有意思:「好,建城的银钱风家来出,希望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答应我的事儿。」 「你放心好了,」昭亲王对景家皇室早已经没有任何幻想,这样一来也许他的计划可以更完美。赵寅不是想要造反吗?他造好了。 谈完了正事,风二爷就开始动心思了:「听说你小媳妇刚给你生了个儿子?」 昭亲王不知道这位在动什么心思,但他可不会认为他是在关心晚辈:「是,明天满月,你这个叔祖难道还准备了见面礼?」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不过他们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安平伯府。昭亲王斜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把话引到安平伯府上的那位,不禁警告到:「安平伯府的姑娘不适合你,你还是死心吧。」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要糟蹋他媳妇家的侄女。 风二爷脸有些黑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上的是你媳妇娘家的侄女?」这小子眼瞎吗?他都四十二了,怎么可能会去糟蹋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再说了,他是他叔,不是应该跟那女人更配吗? 「没看上最好,」昭亲王还是不放心地盯着他。 「你岳母最近还好吗?」 昭亲王忽地站了起来:「你确定问的是我岳母?」 风二爷有些尴尬,不过他能怎么办,当年他出海,以为很快就回来了,谁能想到他会在海外被困了十年,等他回来,他看上的姑娘早成别人的婆娘了,就连孩子都有了:「怎么,我不能问你岳母吗?」 昭亲王坐回了椅子上:「能,不过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我岳母可没准备改嫁。」 「这句话,我没听见,」风二爷起身就走了:「明天你儿子满月,我会过来的。」 昭亲王看着他的背影,饶有兴趣地笑了:「看上我岳母,他可真有眼光,凤一。」 他话音刚落,凤一就出现了,她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凤一在。」 昭亲王眯着他那双桃花眼看着凤一,问到:「风二爷是他这一脉的第几代?」 凤一一听就知道她二伯要露馅,不过主子问话,她也只能据实以告:「第四代。」 昭亲王就知道风二没说实话,第四代,那算下来,风二应该是他堂哥,他就说他父辈的不可能有风二这么年轻的:「风二有妻子吗?」 「没有,」她二伯就是老光棍一条,其实要不是他二伯回来的早,她大伯都准备在族里挑一个最聪明的男孩过继给她二伯了。 「你下去吧,」昭亲王没想到这风二还这么痴情,不过这事不归他管,他岳母那么能耐,他可管不了。 凤一没影了,她现在纠结着要不要问她二伯要点银子花,她身上的银子没了。看她二伯那么大气,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黄金,他应该不介意救济下她这个侄女吧?她不要多,她只要五两黄金就行了,反正最近她也不出远门。 五月初八是昭亲王府小世子满月的日子,半夜五娘就支使她的两个丫鬟给她烧水洗澡洗头。她在浴桶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她夫君把她拎出来,她还要继续泡着。 收拾好自己后,五娘就抱着白胖的小算盘赖在昭亲王身边,一遍又一遍地问:「我香吧?」 昭亲王已经被问了快有五十遍同样的问题了,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嗯,我媳妇最香,你把小算盘都给熏得香香的。」 五娘知道他在逗她,但她还是很高兴,因为据她所知京里很多人家都会在妻子有孕生子的时候纳妾,或是收通房。 但她夫君没有,虽然她怀小算盘的时候正逢西北战乱,他很忙,但要是他有那心,还是可以收的。远的不说,就说那个陈碧瑶吧,他要想收就随时都可以收,可是最重要的是他没收:「夫君,我觉得你表现得很好,你要继续保持。」 昭亲王看着她清亮的双目,他知道她在说什么,笑着保证到:「满满,其实你尽可以放心,我有你就够了,对于美人,我自小见得多了。只要你不往我身边塞,那我除了你就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当然了如果是你塞的,我也会都收着的,哎吆……,哈哈……」 五娘拧着他的大腿,哼了一声说:「你想得美,」说完她就抱着她儿子离开了。 昭亲王笑着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连我都熏香了。」 今天钱华贞也来了,她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很早就到了:「吴钱氏给王妃娘……」 「快起来,」五娘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心,还没等她蹲下去,就让她起来:「坐吧。」 第三十三章 钱华贞面色红润,脸上也添了不少肉:「看着娘娘现在恢复得这么好,我这心里算是踏实了。」 五娘笑言:「之前没生的时候,我也怕肚皮收不回去,不过现在看来是咱们多想了。」 钱华贞双手轻抚着肚子,看着五娘,以前她羡慕昭亲王妃,现在她也能体会到她曾经幻想的幸福了:「墨家那位表小姐被送回陈家了。」 「豆-豆,小;说.提.供。」 「是吗?」五娘在月子里已经听她夫君说了她生产时发生的事儿了,要说她不气,那是假的。但是墨家对她夫君来说有些特殊,她也不想因为陈碧瑶让她夫君难做:「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钱华贞虽不知道那陈碧瑶做了什么事儿,但能让墨家不再管她,那肯定是犯了大错,想想那陈碧瑶的心思,也不难猜:「不过那陈姑娘也是个命薄的,在回陈家的路上,拉车的马匹突然发狂,人就那么没了。」 这倒是让五娘有些惊讶:「没了?」 钱华贞点了点头:「没了。」 五娘除了吃惊,没有其他感觉了,她并不同情陈碧瑶,毕竟她不是那庙里供着的菩萨,心还没那么好:「倒是可惜了。」 钱华贞淡淡一笑,可惜吗?她并不觉得,人贵在有自知自明,那陈姑娘明显不是个识时务的。 「娘娘,」守门的婆子进来回禀:「墨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不管陈碧瑶怎样,这位墨夫人她还是很欣赏的。 今天墨夫人脸上的妆有些厚,最近家里的老夫人开始作妖,折腾她,她也没法子,但不管老夫人怎么折腾,她还是送走了那丫头。出了墨家的门,那丫头是死是活,就不关他们墨家的事了。 「墨赵氏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五娘见墨夫人眼底遮不住的乌青,心里倒是有些同情她,那陈碧瑶自小是长在墨家老夫人身边的,陈碧瑶出了事,想必那墨家老夫人没少闹腾:「墨夫人请坐吧。」 「谢娘娘,」墨夫人起身来到了五娘的左下手落座了。 五娘没有提陈碧瑶,她夫君没让她知道,那她就当不知道:「墨夫人最近清瘦了不少,还是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赵氏什么事没经过,对于家中婆母的敲打,她早已经看透了,不过她没想到那丫头出了墨府没一个时辰人就没了。她早就警告她了,可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命也没了:「多谢娘娘关心,臣妇素来苦夏,这夏天来了,人就消瘦得很。」 五娘笑了笑,没在多言。 今天王府也算是借着小世子的满月,大摆宴席,到处都热闹得很。只是在王府后门,凤一揣着从她二伯那讨来的十两金子,刚到王府,就碰到了凤九。 凤九依旧是绑着头发,凤一瞥了他一眼:「原来你也知道热。」她还以为他会一直披散着头发呢。 凤九不准备理这傻子,想要越过她走人,不过被凤一给拦住了:「我看到了,你还不错,还知道补救,你表妹不是好人,你也不要自责。」 凤九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我之前不杀她,是因为怕她脏了墨府的地。」说完他就走了。 昭亲王夫妻借着小算盘的满月礼,可谓是大捞了一笔,而小算盘满月没几天,风二答应昭亲王建城的银钱也到位了。五娘出了月之后,就开始投进了金满城的修建之中,忙碌了起来。 三年后 「小秤砣,」小算盘已经从小肉团子长成了小肥崽,他的五官简直就是按着他父王的那副模子刻下来的,此刻他正趴在摇篮边,想要伸手逗弄他刚满五个月的弟弟,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就摸一下,轻轻的。」 只是他的小肥爪子还没碰到他弟弟的时候,就被一只白嫩纤长的大手给握住了:「小算盘,弟弟在睡觉,咱们等他醒了,再跟他玩好吗?」已经年满二十的五娘,梳着双刀髻,发上只简单地攒了一支发簪,她相较于三年前略显丰润了一些,但更见韵味了,人看着也少了以前的稚气,增了几分大气。 她牵着小肥崽子来到榻边坐下:「你父王呢?」今天昭亲王刚好有空,说是要带着小算盘去骑马的,怎么这会不见人影了? 小算盘人虽小,但还是听得懂大人的话的,他歪头略作思考了下,便撅着张小肉嘴,说:「父王有事,去书房了,让盘盘来找母妃。」 五娘抱着肥崽上了榻,就让兮香拿了他爱玩的玩具来:「母妃陪你玩一会,等一会看你父王有没有空,让他带你去骑一会马。」 小算盘一听今天骑马还有戏,就高兴的在榻上蹦蹦跳跳的:「好耶……哈哈……」 五娘笑着看了看在榻上兀自玩得开心的大儿子,又扭头瞧了瞧一边的摇篮。日子过得很快,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在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经历了那些事情,五娘也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五娘了,现在她不但掌着昭亲王府,还接手了金满城跟灵州城,每天在她手里过得钱财已达万金之数。 金满城在两年前就已经建好了,当它刚刚建好的时候,边莫的国王莫拉珥跟北辽大王巴鞔就都派来了使臣,跟昭亲王府谈交易互通,这正好迎合了昭亲王夫妻的商城计划。 这一谈判就谈了近三个月,最后三方终于就交易品类、税收、边境安全等等一系列条款达成了协议,同时昭亲王府还同边莫跟北辽签订了边境三十年和平条约。在边莫跟北辽眼里,早已把西北昭亲王府当成了大景的当家了,毕竟在西北昭亲王府就是天。 金满城正式立碑的那一天,城里汇通钱庄、状元楼、华纺阁、十六铺子、第一楼等等在同一时间开门营业,天下商户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金满城。 昭亲王府手里的宅子铺子,除了自留的,半月之内被抢购一空。现在的金满城还被称为不夜城,这里的走商贩子不计其数,每天南北互换的交易量更是惊人。 一开始也有一些不长眼的想打金满城商户的主意,只是昭亲王府的几次杀鸡儆猴都毫不手软,以儆效尤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为了维护金满城的安全跟和谐,昭亲王府还是派了一批西北军进驻了金满城。 金满城的繁华也带动了紧挨着的灵州城,现在的灵州城也被称为逍遥城,那里花楼、酒家、赌坊成片成片的。那些花楼、酒家不但有中原美色,异域风情更是常见,勾得那些行商走贩魂都快没了。 五娘也组建了自己的商队,而且不止一支,南货北运、北货南下,现在大景单单十六铺子就有近百家,而第一楼、华纺阁、也紧跟十六铺子的脚步,开了一家又一家新店。 她的马场今年也可以为西北军提供上好的良驹了。要说那些良驹还是昭亲王府跟边莫和北辽谈判时索要的,北辽跟边莫也不想给的,只是所求于人,就不得不低头了。 第三十四章 西北军在这三年里,不仅休养了生息,还从三十万大军,扩充到了三十五万,现在大景谁都知道昭亲王府惹不得,而京里的景盛帝装死了两年,终于不再继续沉默下去了,从去年年底就开始一道又一道的圣旨发往西北,只是那些来西北传圣旨的没有一个能活着进西北地界的。 昭亲王进入后院,就见他小媳妇正坐在榻边发呆,而他的大胖儿子则在榻上拆着九连环,小胖儿子这会也躺在摇篮里睡得喷香。看到这一幕,他刚刚在前院因为接到京城的消息,而有些不快的心情,也变得好了。 他走进他媳妇身边,只是还没等他媳妇回神,他大胖儿子就先看到他了,立马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行礼:「盘盘给父王请安,父王好。」 听到儿子的声音,五娘才回神,看向朝她走来的夫君,三年过去了,他已经三十岁了,外形更加坚毅,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成熟稳重,更富有威势了。 他走近,她只是淡笑着,并没有起身:「是不是京里又有什么事儿?」 昭亲王靠在她身边,隔着她伸手去够他的儿子:「过来。」 小肥崽子立马就把自己的两只肉爪子放进了他父王的大掌里。昭亲王握着他的小胖手,稍稍用力一提,就把他抱进了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右手臂上,亲了亲他,后说:「你先跟兮香姑姑还有迎香姑姑去换身衣裳,一会父王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小算盘拍着肉爪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大声回道:「好……」 「去吧,」昭亲王把他放到了地上,就让兮香跟迎香带他下去了。 五娘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对她说,这会能听得懂人话的大儿子已经被他支使着离开了,她便问了起来:「怎么了?」 三年下来,他们夫妻的感情不仅没变淡,而且还更深厚了,也变得更加信任彼此了。昭亲王府的后宅依旧只有昭亲王妃这么个女主子,当然还多了两小子。 昭亲王摸着他小媳妇细嫩光滑的脸蛋,不禁有些动情,不过他还有话要对她说:「半个月前,一群死士想要上乐山。」 五娘一惊,也不再坐在榻上了,急忙问到:「母后跟我娘怎么样?」 昭亲王在三年前就不断给乐山跟镇国侯府加强防卫,单单埋伏在乐山的暗卫没有八千也有五千,就连凤卫他都派去守着乐山了:「那些死士没能上得了乐山,这次已经是今年的第八次了。」 夫妻多年,五娘也算是了解他了:「咱们回京吧,西北这边已经安定了,金满城跟灵州城也已经捋顺了,西北军也休养得个个兵强马壮的,我们没必要再蛰伏下去了,是时候该回去算账了。」 昭亲王环抱着妻子,轻抚着她的乌发:「现在京城里乌烟瘴气的,什么牛鬼神蛇都有,你跟着我回去,只怕又要受累了。」 五娘环着他精壮的腰身:「你会让我受累吗?」 昭亲王就知道她媳妇会这么问:「我不会,我只想让你跟着我享福。」 五娘仰头看向他,这个她放在心里的男人:「只要你不让我受累,别人想要欺我,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再说我身边还有凤一在,以我的身份,京里还真没几个能给我脸色看。」 昭亲王看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实在忍不住,便低头捕捉到她的粉唇就品尝了起来,后加深了这个情到浓时的吻,接着自然是水到渠成,进了内室。 只是当他们进入内室之后,凤一就苦恼了,只能守着屋里的摇篮发呆,后院还有一个肥崽子是左等右等就是没能等到他父王来,真是气死小肥崽了,他父王肯定又去缠他母妃了。 京城奉国将军府了然堂,景盛帝微服出访,他坐在主位上,看着跪在他跟前的老妇人,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查了二十年,没想到他的生母竟不是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而是宫外的,甚至还是一个臣妇。 他竟然只是个奸生子,怪不得父皇临死前交代他不要查,他就是太后所生的嫡长皇子,他现在也后悔追根究底地查了:「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朕来动手?」 韩氏闻言,慢慢抬起头,看向坐在上位的皇帝,双目饱含泪水,哽咽着说:「儿啊……娘能抱抱你吗?娘做梦都想要抱抱你,你是娘的心头肉啊。」韩氏很明白她现在应该做什么?皇帝自小就没体会过母亲之慈爱,他缺母爱。 景盛帝见韩氏这般,果然心中酸涩无比,自小他长在父皇身边,太后对他几乎不闻不问,他时常偷偷去坤宁宫看太后,小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太后能抱抱他,亲亲他,可是却从未实现过:「你……你有后悔过吗?」 韩氏知道皇帝心软了:「娘……娘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你刚被抱进宫的时候,娘几乎哭瞎了眼睛,还时常忍着太后娘娘的冷眼,进宫偷偷去看你,可是……可是娘真的是……真的是没有法子,娘不想跟你分开……娘看到太后娘娘那般冷待你,娘心疼死了……呜呜……」 景盛帝是知道韩氏的,在先帝在世时,韩氏的确经常进宫,难道韩氏真的是为了进宫看他,而不是为了跟先帝偷情。只是不管她进宫干什么,他都不能再留着她了,他拿出一粒早已准备好的丹药:「这颗丹药你服了吧,它不会让你痛苦的。」 韩氏呆楞住了,她看着皇帝手中那粒黑糊糊的药丸,身子就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我要是你,就留着她,」就在这时,一位身高八尺,穿着月白锦袍,年约五旬的男子跨着八字步走进了了然堂。 景盛帝看到来人,忽地站了起来,右手指着来人,怒斥道:「大胆赵寅,身为东南军统帅无召竟私自回京,你可知罪?」 来人正是赵寅,他瞥了一眼景盛帝,嗤笑了起来:「你有这力气治我的罪,还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屁股下的那张龙椅吧?昭亲王已经四年没回京了,你确定他今年还不会回京吗?」 赵寅不亏是东南军的统帅,一招便拿住了景盛帝的要害。景盛帝放下了手,看向跪坐在地上的韩氏,这次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好似一把尖刀一样,要置韩氏于死地。 韩氏被他看得瑟瑟发抖。赵寅也看向了地上的韩氏,这个女人,脑子没有多少,胆子倒是挺大,敢算计周作灵,不过要不是她来了那么一出,老头子也不会找到空子。多年准备下来,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是现在最碍眼的还是周作灵母子。昭亲王一日不除,他奉国将军府就只能俯首称臣一日。 韩氏颤抖着手,准备拿皇帝手中的那粒药丸,她不是想死,她也知道她死不了,因为赵寅不会让她死,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皇帝心里存着点她的好。 果然赵寅见她拿药,便开了口:「她现在还不能死。」 景盛帝不想理会赵寅,等他解决了韩氏这个妇人,接下来就该轮到赵寅了。 「她死了,谁来帮你解决太后?」赵寅知道皇帝是个蠢货,他可不希望韩氏就这么死了,他留着她还有用:「谁来帮你名正言顺地坐在那把龙椅上?」 这次景盛帝才理会赵寅:「你什么意思?」 第三十五章 赵寅没打算跟他绕弯子,就直接开口了:「你只要知道一个事实就是了,那就是太后当年明知怀的是死胎,为了保住她在宫里的地位跟荣宠,就硬生生的夺了韩氏之子,以假乱真。而韩氏多年忍辱偷生,就是为了静候时机,揭发太后当年恶行。」 景盛帝已经查明了事实,原他只想着将最后的证据给除了,现在经赵寅一点拨,他瞬间有些犹豫了:「可是这样一来,朕就不是皇家血脉了,不行,这主意不行。」 赵寅接着说:「韩氏当年跟太后的出嫁时日相隔不过半月,你是谁的种还不是看韩氏怎么说?」 景盛帝细想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韩氏这时也出声了:「我因为是庶出,自幼不得人喜欢,我跟先帝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因我身份卑微,不能嫁于他为妻。周作灵看着好似端庄大方,其实她内里歹毒至极。」 韩氏编着故事,哭得很是伤心,估计这故事已经在她脑子里演绎了不知多少遍了,现在就连她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她发现先帝与我相爱,就利用奉国将军对她的爱慕,设计于我,我……我只能被许配给奉国将军。可是我跟先帝情难了,在我婚前见了一次,没想到会情不自禁,」说到这韩氏露出了娇态,后脸色又一变,面上带着感激:「奉国将军自知有错,对我一直礼让,他知我跟先帝相爱,虽娶了我,但却从未动过我。」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一朝情动,竟会珠胎暗结,」韩氏痛哭流涕,好似要把她这么多年的委屈都给哭出来一样:「好在奉国将军明理,他打算认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哪知天意弄人,没想到就在那时候周作灵也怀了身孕,只是她胎象一直不好,九个月的时候,太医说她的胎没了胎息。她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地位,竟趁着奉国将军不在,夺走了我的孩子。」 这个时候,韩氏的眼神变了,变得凶狠,变得恨意满满:「周作灵作恶多端,天理不容,老天也没有放过她,她以为她抱走的是奉国将军和我的孩子,她错了,她抢走的是先帝跟我的孩子……呜呜……」 赵寅看着韩氏,要不是知道实情,他都快要被她给骗过去了,果然不能小瞧这女人:「皇上,您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您还满意吗?」 景盛帝虽然心乱了,但还是偏向了韩氏所说的,毕竟太后知道他非她亲生,昭亲王手里又握着西北军,他即便是除了韩氏,依旧是坐不稳皇位。他看向立在一边背着双手的赵寅:「你呢,为了什么?」 赵寅回视着皇帝:「为了奉国将军府,为了自己,太后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现在不动作,不代表她会一直忍下去。要是她哪天忍不下去了,那么奉国将军府就会面临着灭门之灾,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皇帝虽还有些疑惑,但赵寅说的的确在理:「那朕接下里该怎么做?」 赵寅语调一转,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血腥味:「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彻查宗室,找理由除掉他们,不然就算韩氏的故事再动听再感人,你依旧是个见不得光的奸生子。不要说还活着的昭亲王,就是当年被我父废了的肃亲王,他的儿子都比你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景盛帝慢慢握起了放在双膝上的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一除了宗室,就去乐山迎回太后,」赵寅继续蛊惑着:「昭亲王那里,有我帮你牵制着,他一时间还动不了你。到时候韩氏揭发太后,咱们只要拿住太后,昭亲王就不得不束手就擒。到时候要杀要刮,还不是随你的心意。」 韩氏觉得这个计划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将军说的对,皇上,咱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景盛帝看着赵寅许诺到:「只要你帮朕坐稳皇位,朕就封你为异姓王,把东南沿海的襄州城跟永州城赐予你。」 赵寅单膝跪地行礼道:「那臣就先谢皇上隆恩了。」 景盛帝起身,准备离开,只是他刚走了两步,韩氏竟想起韩国公府:「对了,韩国公说他手里有当年那事的证据。」 景盛帝顿住了脚,赵寅却一点都不在意:「皇上放心回宫,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景盛帝闻言也没问,就起步离开了。 九月,京城里已经透着秋意了。前韩国公韩执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这天他约了镇国侯,来到第一楼相聚。 韩执到第一楼的时候,镇国侯还未到。他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眼皮子一直在跳。上次眼皮跳得这样厉害的时候,还是他父亲逝了的时候。这次他想应该轮到他了,不过他年岁也到了,也是时候了,但有一个人,他还是想见见。 镇国侯还是老样子,一身崭新的锦袍,人看着虽瘦很精神,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韩执正在打盹,不过听到推门的声音,他便坐直了身子:「你来了,快坐吧,我已经点好了酒菜,就等你来。」 镇国侯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韩老狗了,没想到这老狗头发都全白了:「你今天怎么舍得破费了?」他可不认为韩老狗会有这好心。 没一会,店里的伙计便把酒菜都给上了。韩执笑了,一脸的褶子,他亲自给镇国侯倒上酒:「周作杨,我们韩家欠你们周家的算是还不清了,但你相信我,我已经努力过了。这杯酒我敬你。」世人都说周作杨纨绔,可他知道周作杨聪明得很,镇国侯府要是没他这个纨绔在,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镇国侯看着韩老狗满头的白发,心里也没见多开心:「你活该,一辈子都搭在那个贱人手上了。」 韩执苦笑,没有反驳:「是啊,我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到头来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韩氏一族?」 他说这话,镇国侯没吭声,这事只有他姐能出言,他可没那资格放言。 韩执今天就是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来跟镇国侯叙叙话,算是了了心思:「我手里有一本脉案,明天我让韩勉给你送过去,我只求你,给韩氏一族留条血脉就行。」 镇国侯想想,韩氏一族除了奉国夫人那贱人,其他人也还算过得去,也就点了点头:「太后不会滥杀无辜的,你就放心吧。」 这天两人像是老友一般喝着酒,吃着菜,畅谈了一番,该赔罪的赔罪了,该骂的也骂了,直到日头快落了,两人才由府中护卫带离。 只是镇国侯没有想到,等他一觉醒来,这世上已经没有韩氏一族了:「你说什么,韩氏一族昨夜被人诛杀殆尽?」 镇国侯夫人莫氏也红了眼睛:「谁这么歹毒?韩氏一族上下上千条人命啊!」 镇国侯看着外面明媚的日头,他好像闻到了血腥一般,心中怒火难压:「辅国公黄石青呢,他死了没?」 「没有,」侍卫垂首回道。 镇国侯怒吼道:「他统管京禁卫,韩氏一族上千条人命,昨夜被斩杀殆尽,那他这个京禁卫统领还活着干什么?」 莫氏挥了挥手让侍卫下去,她拉着镇国侯来到榻边坐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现在也不是难过的时候。」 第三十六章 镇国侯眼睛都红了,但还嘴硬:「我没难过,就是眼睛进了沙砾,韩老狗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着他就拽衣袖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沙哑:「韩老狗昨天跟我说他时日不多了,他已经留下遗书,要韩勉那小子等他死了之后就带着韩氏一族退出京城,回韩家祖籍陕州守孝。别看韩老狗长着四方大脸,鼻直口阔的,其实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做事拖拖拉拉的,现在好了一族的人都跟着搭进去了。」 莫氏拿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叹息道:「韩国公府是可惜了,只是老头子,你不觉得这事来的太突然了吗?」她分析道:「京城怎么说都是大景的国都,不说防卫,单说韩国公府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家,它除了是功勋世家,还是当今皇后的娘家,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灭了韩氏一族?」 镇国侯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要害,他猛地站起身:「不好,老婆子,说不定韩国公府只是个引子,那人真正想要的是京禁卫。」 莫氏也想到了,这么多年她跟着镇国侯有商有量地主持着侯府,眼界早已不是一般妇人可比:「老头子,你说大景谁有那个实力能在一夜之间把韩氏一族一锅端了?」 镇国侯双手背在身后,开始在屋里来回走动:「皇帝就是个空壳子,只要韩氏一族没犯谋逆叛国的大罪,即便他下令了,也不一定有人敢将韩氏灭族。大景数来数去就只有五人能有这个本事。」 莫氏点点头,接话道:「辅国公黄石青不会自掘坟墓,他可以去掉;太后母子要是动手,只会灭的是奉国将军府,他们娘俩压根没把韩氏一族放在眼里;肃亲王这人行事一向有理有据,也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狂徒。」 「赵寅,」镇国侯顿住了脚步:「老婆子,你说赵寅是不是回京了?」 莫氏沉思了一会,才回道:「很有可能。」那赵家在南边经营多年,只怕是不甘心只盘踞在南方了。 「老婆子,给我五千两银子,」镇国侯低垂着脑袋,有些丧气地说:「韩老狗也算是能跟我说得上话的,我想给他些体面。」 莫氏没有反对,她拿了钥匙,取了五千两银票出来,递给了镇国侯:「去吧,要是不够,你再回来拿。」她就喜欢她家老头子这样有血有肉,跟这样的人过日子才有滋有味。 韩氏一族被灭门的惨案,一夕之间震动了朝野。果如镇国侯夫妇猜测的那样,首当其冲要被问罪的就是掌管京禁卫的黄石青,不过黄石青这人也不是个蠢的,他在发现韩氏一族被灭门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大理寺跟刑部报案,自己也立马进宫请罪。 而昨天景盛帝从奉国将军府回来之后,觉得有赵寅在他背后撑着,他这皇位还是稳当的,一时间心情没了之前的灰暗,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他招来了被供奉在宫里的那两位高人,食了一粒仙丹,就临幸了两个漂亮的宫女。 只是天还没亮,景盛帝就被吵醒了,大太监刘光即便两腿发软,但他还是叫醒了皇帝:「不好了,皇上,韩国公府一门被灭了。」 景盛帝原还想斥责大胆刘光扰他清梦,不过话还没出口,他就惊住了:「你说什么?再说一边。」 刘光双膝跪到了地上:「皇上,昨夜韩国公府被灭门了。」 景盛帝脑中闪过赵寅昨日说的那句话,心头一凉,他现在感觉他可能上了赵寅的贼船了,赵寅简直就是胆大妄为:「你服侍朕起来。」 坤宁宫里,皇后听闻韩国公府被灭了族,整个人都没了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燕嬷嬷跪在地上,低声哭泣着,这可怎么是好,皇后没了娘家,在这宫里还怎么活? 皇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她进了寝殿,开箱拿了一沓银票出来,像个幽魂一样,握着银票,朝坤宁宫的宫门走去,燕嬷嬷赶紧起身去拦:「娘娘,您这是去哪啊?」 皇后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麻麻亮的天:「回家。」 「您不能啊,您是皇后,」燕嬷嬷拉着皇后的胳膊,不让她出殿门:「您现在可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在盯着您呢?」 皇后笑了,笑中含着凄然,含着悲哀:「我虽是皇后,但我也是韩氏女,韩氏一族就只剩下我了,我不去给他们送终,谁去,还有谁能去?」 「娘娘……」 「嬷嬷,你放手吧,」皇后跨出了殿门,就那么披头散发地朝宫门走去,一路上竟也无人敢拦。 而今天的朝堂上也是各方争斗、博弈,谁都不敢退步。 景盛帝坐在龙椅上,心里是纷乱极了,黄石青一早就来请罪,只是止口不提交出京禁卫,而赵寅已经让人给他递了话。到了这时,赵寅的理由再冠冕堂皇,景盛帝也不可能再任由他胡来了。 几年过去,五娘的大姐夫严明已经在昭亲王的支持下,爬到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位,他一早听闻了韩国公府灭门惨案之事,并没有急着写折子,而是跟镇国侯一样,想到了京禁卫。 果然早朝没多久,就有人弹劾了京禁卫统领辅国公黄石青,斥其无能、失职,难当京禁卫统领一职,要求皇帝收回黄石青手中的京禁卫,另择能者以居,还有人举荐了奉国将军府的赵昆。 一提到赵昆,严明心中一凛,那赵昆自出孝之后,就没再随其父赵寅回南边,而是进了京禁卫。严明抬眼偷偷看了看景盛帝的脸色,便出列了:「皇上,臣以为辅国公黄石青的确有失职之责。但京禁卫是护卫京城安全的,京禁卫统领一职举足轻重,臣以为赵昆并不能统领京禁卫。」 那位举荐赵昆的官员,正是已经位居吏部尚书的傅天明,他冷笑一声:「就不知左副都御史认为赵昆哪里不堪重任了?」 严明瞥了傅天明一眼,就看向景盛帝:「皇上,赵昆才能的确出众,也足够能胜任京禁卫统领一职,但赵昆之父赵寅手中握着东南军的兵权,」说到这严明便跪下了:「皇上,赵昆想要统领京禁卫可以,只要赵寅交出东南军的兵权,那么臣也力荐赵昆统领京禁卫。」 严明这话一出,殿内一时间没了声音。能在官场上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谁都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有韩国公府灭门惨案在前,现在谁说话不是在嘴里转个三圈才敢往外吐的? 只是这严明就不同了,严明的夫人是昭亲王妃的嫡亲姐姐,听说两姐妹关系融洽。这严明身后站着的就是昭亲王府,这话他说了,也就说了。对上昭亲王府,奉国将军府也就只能忍着。 黄石青也是个奸的,严明一把话挑开,他就立马逮着机会上场了:「皇上,臣自知有罪,但严大人所说也的确在理。韩国公府一门被诛杀,岂知不是那歹人的阴谋?还请皇上三思!」 景盛帝看着朝堂下那些或站着、或跪着的臣子,心里无力得很:「京禁卫的失职之罪暂时先压着,但黄爱卿,要是京城再出岔子,朕就拧了你的脑袋。」 黄石青立马趴伏到地上:「臣有罪。」 第三十七章 接着景盛帝又看向刑部尚书跟大理寺卿:「薛爱卿跟石爱卿,朕要你们彻查韩国公府灭门惨案,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真凶,以祭韩国公府那些枉死的冤魂。」 「臣领命。」 「退朝。」 镇国侯到韩国公府的时候,韩国公府府门上的牌匾已经垂下了一半。他领着侍卫跨入韩国公府,院子里还是很干净的,他来到前院书房,门推开一半,就见韩执的遗体趴落在地,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他们吃酒时的那套衣裳。 镇国侯的鼻腔像是被人放了把火似的,他来到韩执的遗体边,见其手上还握着一张纸,镇国侯扫了那张纸一眼,这纸上写着的是要将韩秋儿那贱人除族的事:「死狗,下辈子做事干脆一点,不要当断不断,你这是在自断生路。」 「侯爷,」一个侍卫进来回禀:「卑职已经勘察过了,全是一刀毙命,没受什么苦。」 镇国侯点了点头:「收殓吧。」 只是当侍卫抬起韩执的遗体时,他手中捏着的那张纸飘落了下来,接着又从另一只手掉下来一颗象棋。镇国侯捡起那枚滚落到他脚尖处的象棋:「将。」 一个时辰之后,侍卫们收殓好韩国公府的所有尸体,便请了镇国侯过去查检。当镇国侯看到摆满了整个国公府的那些棺木,心头揪着。只是当他一番查检下来,就发现不对了,韩国公府一向人丁兴旺,怎么孩子这么少,不过他没动声色:「把院子里再仔仔细细搜一遍。」 「是,」侍卫领命便下去了。 就在这时,皇后也终于到了国公府,她看着府里摆满了棺材,终于哭出来,她一个一个地认了尸:「大哥、大嫂、二弟、弟妹……」 镇国侯闻声就转过身来看来人了,见是皇后,便叹息了一声:「你爹娘的遗体在这,你作为他们的女儿,过来哭一哭吧。」 皇后没有想到会是镇国侯帮韩国公府收殓遗体的,她嘴唇已经干裂,颤动了几次,才开了口:「多谢侯爷。」 镇国侯退到了一边,把地方让给了皇后。皇后跪到了摆在共鸣堂的两副棺木边,虽没有哭出声,但眼泪一直在往外流。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侍卫回来禀报了:「侯爷,没发现活着的人。」 镇国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挥挥手让侍卫退下,后来到皇后身边,将韩执临死前握在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皇后:「这是你爹死前捏在手里的,你看看吧。还有,我看过那些棺木了,你要好好活着,韩家还需要你,你要是再出事,韩家就真的没了。」 皇后原本抖动的肩膀,一顿,她抬头看向镇国侯,见他眼神里有痛、有可惜,就是没有幸灾乐祸,后她把目光投向了他递过来的东西,伸手接了过来,哑着嗓子说:「多谢侯爷。」 镇国侯把东西给她之后,就准备离开了,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还是不忍出声了:「你要小心奉国夫人,韩家出事应该是赵寅下的手。看在韩老狗的份上,我只能提醒你到这,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皇后看着她爹留下的那张沾满血的信,再看看那枚棋子,梗着脖颈,深吸了口气,眼神不再空洞:「韩秋儿……哈哈……」 当逸王赶来的时候,皇后已经晕厥在共鸣堂的两副棺木旁,嘴角还流着血。看着摆得到处都是的黑色棺木,逸王第一次觉得心寒体寒:「这就是代价吗?」 镇国侯回到家,还没进府门,就被平阳侯钱仲平给拦住了:「小子钱仲平拜见侯爷。」 「你怎么来了?」镇国侯看着跟在钱仲平身后的一溜排的孩子,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了:「你们跟老夫进府吧。」现在这京城人人自危,也就镇国侯府跟安平伯府没人敢动,比较安全。 平阳侯钱仲平也没法子,韩国公府都被灭门了,他能不怕吗?他也怕没脸见祖宗:「多谢侯爷。」他跟赶鸭子似的,把他身后的那群孩子赶进了镇国侯府。 镇国侯让家里的下人先带着那些小子下去,就领着钱仲平去了前院书房。一进书房,镇国侯就开始骂道:「屎到屁眼了,才知道急,早干什么去了?」 钱仲平低着头,不敢吭声。 镇国侯也是积了一肚子的火,不过他还是想要弄清一件事:「你知道韩国公府为什么会被灭族吗?」 这个钱仲平有点知道,他也不敢隐瞒:「小子知道一点,大概是因为我娘留下的那两本脉案。」 镇国侯从早上就在想韩老狗昨天说的那什么脉案,现在又听这小子再提,他就留心了:「说清楚,什么脉案?」 钱仲平用舌头舔了舔唇,开了口:「我娘跟奉国夫人一直不对付,其实不是我娘故意针对她,是那奉国夫人的确不会做人事。我娘知道奉国夫人跟皇帝的一些事,就收集了一些证据。把他们分开藏在了韩国公府跟我府里,估计韩国公府这次被灭门大概跟那些证据有关系。」 镇国侯一双不大的眼睛瞪着钱仲平那小子,怒吼道:「证据呢?」 钱仲平吓得双手抱着头,连忙回道:「我家的证据在被我找到的时候,就让我放到了我女儿的嫁妆箱子里,带进昭亲王府了。」 当时找到那本他娘留下的书,都吓傻他了。要不是因为那本书,他怎么可能会听皇后的话,把他家华贞送进昭亲王府?那是他的嫡长女,他也是要脸的,好在他家华贞是个想得通的孩子,没一直死扒着昭亲王,现在也另嫁了。 听了这话,镇国侯才歇了口气,要是这钱仲平还死把着那证据,他铁定会敲死他:「还算你小子有点脑子,那些孩子留在这,你滚蛋。」 钱仲平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镇国侯的书案上:「这是两万两银票,要是平阳侯府躲不过这一劫,还请侯爷给那几个孩子一口饭吃,」说着他就跪下去了:「求您看着我家华贞女婿是昭亲王爷手下的兵,就行行好。」 「你起来吧,」镇国侯有些高看这钱仲平了:「你比你舅舅识相,有决断。」 「多谢侯爷,」钱仲平心里苦得很,识相有个屁用,那些贼人还不是一刀一个,连稚童都没放过。韩家几代就出了那么一个祸害,竟害了全族,还连累他家不得安宁。他到处钻营不就是想要保条命吗,怎么就那么难?他现在是真的想昭亲王了,有昭亲王在,他也算有个靠山。 「你也不要太害怕,」镇国侯看他跟要死似的,难得好心安慰了他两句:「黄石青最近皮会绷得比较紧,像昨夜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舍些银钱,雇佣些镖局。」 「已经雇了,」钱仲平现在只想保命,到了这个时候,钱财就真成了身外之物了。 乐山,太后一早就知道韩国公府被灭门的事了,她今天的早课多做了半个时辰,为韩国公府那些枉死的冤魂念了几遍《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等她念完最后一遍《往生咒》就由花嬷嬷跟西嬷嬷搀扶着起身,出了佛堂,来到堂屋的榻上坐着了。 米氏这会心里也不好受:「娘娘是在替韩国公府惋惜吗?」 第三十八章 太后轻叹了口气:「是的,韩国公府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放任了韩秋儿,可是真要说起来,除了韩秋儿,韩国公府其他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韩氏一族族人上千,一夜被灭,总是叫人胆寒。」 「看来皇帝是已经知道他的生母是谁了?」米氏现在还有另外一层忧虑:「我现在就担心,皇帝会跟奉国将军府联手。」 「联手是一定的,但依着皇帝的性子,他还没那个能力灭韩氏一族,」太后太了解皇帝了:「皇帝手中没有实权,这也是我放任他到现在的缘故。韩氏一门被灭,算是给我们敲了个警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赵寅触碰不到京禁卫。」 「可是赵寅的二儿子赵昆已经是京禁卫副统领了,」这也是让米氏焦虑的一个点。 太后对这倒是并不在意:「放心,我们只要再撑十天就行了。再有十天,昭儿就回来了,他一回来,京里那些想要混水摸鱼的人就消停了。」 现在的昭亲王府再不是四年前那样的境况了,四年前边境不稳,她昭儿根本无暇分身,现在边境稳了,西北军也休养过来了,收拾起那些贼子就更得心应手了。 「再有十天就能见着小算盘跟小秤砣了,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这几年过来,米氏是有些看得上她那女婿了。的确是个周全的,没有丝毫激进,三年前,收拾了边莫跟北辽,他就开始养兵牧马,打造西北。说句不吉利的话,就算哪天他夺位失败,还可以退回西北,自立为帝。西北已然成了他们这些人的退路。 提到两个孙儿,太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向往:「是啊,昭儿说,等回了京,就先把两个孩子放在咱们这里,他跟五娘回京处理事情。」 米氏对着倒是很赞同:「也好,两个孩子,咱们两个带着,他们夫妻也放心。」 「就是这个理,」太后笑说:「我最近都已经让花儿和小西收拾屋子了,也让工部的人做了不少玩具,就等着他们回来。」 昭亲王一家出了西北已经半个多月了,五娘依旧坐着她夫君的那辆五佩马车,车里垫着厚厚的皮毛垫子。小算盘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日头,他父王说了,日头暖和了,就带着他骑马。 五娘看着她家的大肥崽子,摇了摇头笑问:「你就那么喜欢在马背上颠来颠去的?」 小算盘皱着一双小剑眉,扭头撅着小嘴说:「盘盘喜欢。」 五娘朝他招了招手:「过来,等外面暖和了,你父王会叫你的。」 小算盘摇摇晃晃地扑进他母妃的怀里,看到一边睁着眼睛啃着手指的小秤砣,他就伸手把小秤砣的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还教训道:「手指脏脏,不能放嘴里。」小秤砣完全不理会他哥的良苦用心,依旧我行我素,把另一只爪子放到了嘴里。 五娘看着她的两个孩子,心都是满满的。就在这时,京里来人了。昭亲王策马过去,一黑衣暗卫单膝跪地回禀:「王爷,韩国公府四天前被灭门了。全部是一招毙命。」 昭亲王蹙起眉头:「赵寅动的手?」对于这事,也就只有那赵寅做得出来,毕竟屠村灭门他最在行。 「是」 九月二十八,昭亲王府一行人到了通州,才支起王府仪仗。次日,昭亲王的仪仗就到了京城外了,这次他携家眷回京,外人根本不知道,至于带了多少兵,那就更是一无所知。 昭亲王刚到京城的西城门,就有几匹良驹飞驰出京,他盯着那几匹马问到:「那个领头的可是赵寅的次子赵昆?」 「回王爷的话,的确是赵寅的次子赵昆,」骑马跟在昭亲王身边的小应子回道。 昭亲王勾嘴一笑,伸手道:「拿箭过来。」 小应子把弓箭双手奉上,昭亲王左手接过弓,右手抽了两根箭,双腿稍稍一用力,他座下的宝马就慢慢地撒开蹄子朝赵昆一行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赵昆虽不是赵寅的嫡子,但却是赵寅六个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在军中待了多年,对危险的感知也非常的敏锐。在昭亲王盯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应到了。只是他想着这是在京城外,光天化日的,应该没人敢胡作非为。 昭亲王在离赵昆一行十二、三丈远的时候,就拉满了弓,箭对准了赵昆。赵昆稍稍回头,余光扫到了来人,脚一蹬一下子就飞离了他的马。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昭亲王手中的箭离弦了。 「咻……」,箭矢撕空的声音听着有点让人牙颤。 刚刚飞离马匹的赵昆从半空中摔落在地,双腿的膝盖骨分别被一根箭矢给刺穿了,他痛苦地咬牙忍着,但还是没能忍住:「啊……」 跟赵昆同行的几个壮汉,一看身手就知是军中人,他们见赵昆受伤,立马拔出了腰间的刀:「来者何人,皇城之外竟敢伤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只是他们嚣张的质问刚落音,就被人从马背上扫落了下来。小应子一开口,那好似被人掐着嗓子才发得出的尖细声音,立马吸引了围观百姓的目光:「大胆,」他手中拂尘一甩,指着摊在地上的几人说:「你们也知道这是京城啊,那还敢骑着马横冲直撞的。」 几人一听小应子说话的声音,心中一冷,这位不会是那位吧?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现在痛苦异常的赵昆。昭亲王行事一向低调,他们一行人中恐怕也就只有赵昆有机会见过昭亲王。 昭亲王把手中的弓递给了小应子,笑言:「本王不但知道他是谁,还知道他老子是谁?」他来到赵昆的身边,在赵昆惊愕的目光下,伸手就拔掉了他两条腿上的箭。 「啊……,」再铮铮铁骨的汉子,也禁不住那样的疼痛,赵昆的牙花都被崩的流血了,他面上的五官已经扭曲了,双手很想去碰自己的两条腿,但却不敢碰。他行武多年,当那两支箭触碰到他的膝盖时,他就已经知道他废了。 四周的抽气声不断。 昭亲王拿着那两支沾血的箭,笑着说:「本王可不能把这两支箭留给你,毕竟这箭上有本王昭亲王府的标志。说来做事不留痕迹,这一点本王还是跟你父亲学的,回去替本王问候你父亲,」说完他就转身上马了:「关照你父亲,让他以后少玩点火。」 赵昆看着昭亲王骑马扬长而去,双目红得快要滴血。他本就是庶子,花了十年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混到今天的位置,可是一息之间都没了。 「他是昭亲王?」几个随行的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昭亲王回京了?」 赵昆想到他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不禁讽刺地笑了,看来他父亲是高估自己了,这昭亲王根本没有在惧奉国将军府。 他看着不远处的仪仗,心里冰凉,看来奉国将军府埋伏在各条路道上的死士是都没了,不然昭亲王都到了京城门口了,奉国将军府怎么可能会没收到一点消息。 昭亲王的仪仗已经到了京城西城门,只是他并没有进城。当他看到京禁卫的人赶来时,就对着小应子说:「拐道去乐山,本王要带着王妃跟两个孩子去给母后请安。」 「是,」小应子应了后,就对着后面吟唱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辅国公黄石青自从韩国公府被灭门之后,就全城布控,严防再有类似的流血事件发生,只是今天他刚巡逻到西街,守门的京禁卫就跑来回禀说昭亲王的仪仗已经到了西城门。 一听说昭亲王,黄石青猛然一惊,昭亲王回京了,后立刻策马去了西城门。可还没等黄石青到西城门,就又有京禁卫来禀说昭亲王废了奉国将军府的二爷赵昆。 黄石青一听这话,心里舒爽不少,那赵昆对他的京禁卫统领之职已经垂涎许久了,这下子被昭亲王给废了,看他以后还怎么作势:「你们都随本官去迎接昭亲王吧。」 昭亲王看着跪在地上给他行礼的黄石青,心中很是不满:「韩国公府一门被灭,你这京禁卫统领竟还活着,看来你运气不错。」 「微臣知罪,」要说黄石青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那就非赵寅莫属了,他黄石青掌管京禁卫二十多年,从未出过岔子。 可是自四十多年前太医陈氏灭门惨案之后,今又出了韩氏一族灭门惨案,这叫他如何能忍得?要不是因为没有证据,他是绝对不会生生咽下这口气的。 「哼,」昭亲王调转马头,就直接向东行去,不再理会跪着的黄石青等人。 等昭亲王的仪仗走远了,黄石青才起身,刚转身就跟赵昆他们碰上了。赵昆的腿虽然已经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这会鲜红的血渗透了包扎的棉布,显得格外醒目。 黄石青脸上带着惋惜,拦住了他们,对着面无血色的赵昆说:「真是可惜了,本官还以为过一阵子就可以退下来好好休息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回去好好休养,本官等你回来接班。」 赵昆轻嗤一声,显然已经无力了:「我是被昭亲王废了,那你呢,你以为他会看得上你,你在他面前还不是跟我这个废人一样,一样的不中用。」说完他便轻轻拍了拍马背,进了城门。 黄石青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他虽然不承认自己无能,但却知道赵昆说的话是对的,他入不了昭亲王的眼。 昭亲王回京的事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接着又听说昭亲王未进京门就废了赵寅的次子,众人除了惊讶就只剩下了佩服了。在这京里也就只有他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奉国将军府过不去。 皇宫里,景盛帝听闻昭亲王回京了,就知要不好,赵寅让他彻查宗室,他才刚刚动手,还没查出个什么眉目,昭亲王就回来,那他再想要对宗室动手就没那么顺当了。 大太监刘光立在景盛帝身后,想着他要不要来场病,离开皇宫?他服侍皇帝虽然已经三十多年了,情份的确是有一点,但他很了解皇帝,这就是个翻脸无情的,与其这样耗下去,还不如抱病离开,说不定还能保条命。 就在这时,守门的太监进来回禀:「皇上,丽妃娘娘带着五皇子来看您了。」 景盛帝很喜欢丽妃给他生的幼子,因为每每见到那么小的孩子是他的儿子,他就觉得他还能再活几十年,心情好了一点:「让他们进来。」 三年过去了,丽妃美貌不但丝毫未减,还更盛一层了。她扭着水蛇腰,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儿,满身风情地进入殿内,娇媚的声音依旧惑人:「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景盛帝上前拉起丽妃,顺手抱起不到三岁的幼子,笑着捏了捏他粉粉嫩嫩的小肉脸,便转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几年的宫廷生活,丽妃早已经看透了皇家,心也早就寒了变硬了。前些日子皇后娘家一族被灭,皇帝依旧声色犬马、夜夜笙歌。宫里的几位高位妃嫔都等着看皇后的笑话,就只有她傅翩仙同情皇后,也可怜自己:「臣妾闲着无事,小五儿又一直闹着想要见您,臣妾无法就带他来了。」 景盛帝看着面前美貌的女人,想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不再宠她了:「朕还有些政事未处理,听说皇后还病着,你代朕过去看看吧,小五儿就先留在朕这里。」 傅翩仙朝景盛帝福了一礼,微皱着眉头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臣妾也担心得很,臣妾这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还是你懂事,去吧,」景盛帝就喜欢事事顺着他的女人,这傅家女跟她爹一样,都有些眼识。 傅翩仙退出乾明殿就直接坐着轿撵去了坤宁宫。皇后自韩氏一族被灭后,就在坤宁宫里设了一座佛堂,以前她总以为太后念得是假佛,现在她明白了,念佛能压心火,心火被压着,她才能忍得下去。 燕嬷嬷进入佛堂看着身着一身素的皇后,心里就没个滋味,曾经的皇后张扬尖锐,丝毫不知收敛,现在的皇后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就连对逸王她都冷淡得很:「娘娘,丽妃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睁开了双目,朝佛主拜了一拜:「请她进来吧。」 傅翩仙进入坤宁宫后,一如以前规规矩矩地给皇后请安,皇后也不再为难她了:「你今天过来,有事吗?」 傅翩仙看着披散着一头长发的皇后,心里有些酸涩,没想到只是几日不见,皇后的头上竟长了白发,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只是皇后是身不由己,而她傅翩仙却是自找的:「臣妾听说娘娘病了,就过来看看,娘娘还是要保重身子的好。」 皇后笑了,低垂下首:「谢谢。」 「看完娘娘,臣妾就安心了,臣妾告退,」傅翩仙也不知道要跟皇后说什么,她不想看到这个浑身散发着死气的皇后,因为她看到她,就好像能想到自己以后的结局。 「你会怎么对你的仇人?」皇后最近都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想问问这个妖艳的女人?要说宫里皇后还看得上谁,也就是这个让她吃了不少亏的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很聪明,她比她更早看透了「皇家无情」这四个字。 傅翩仙顿住了身子,但却没有再回头看皇后:「那就要看是什么仇什么恨了?」 「不共戴天之仇。」 「不要让她死了,活着,才能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世上,」说完她就离开了。 皇后看着傅翩仙的背影,双目微微一缩:「是啊,只有活着,我才能叫她生不如死。」 「娘娘,」燕嬷嬷端了一盅燕窝进来:「您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用膳了,您就用一点吧。」 这次皇后没有拒绝,自己动手端起那盅燕窝,三两口就食完了。镇国侯爷说的没错,她要好好活着,韩氏一族还需要她,不过有些人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韩氏一族的头七已经过了,过两天就宣奉国夫人进宫,本宫想要见见她。」 韩氏满门被灭,韩秋儿那贱人连面都敢没露,她韩屛婷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是,」燕嬷嬷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此时透着寒气的皇后。 第四十章 不过说到奉国夫人,皇后又想到了一人:「赵希冉也是时候该回京了,她舅家一门被灭,她这个做外甥女的头七赶不回来,本宫不怪她,要是三七还赶不回来,本宫不介意也学一学别人的手段。」 「娘娘说的对。」 皇后抬头看着这坤宁宫,眼中再没有以往的痴了。 乐山,昭亲王左手抱着一个不会走的肥崽,右手牵着一只会走的小胖子,小胖子左手牵着他父王,右手握着他母妃,脸上的笑是要多甜就有多甜。 五娘看了一眼她夫君,说:「你这是来乐山避风头吗?」还没进京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儿? 昭亲王一点都不介意,笑着说:「我这次回来,本就不会与那奉国将军府好过,既然已经准备要收拾他们了,那当然是看到一个了结一个了,日后也可以给咱们省了不少的事。」 五娘真是拿他没法子,这种事情,他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废了那赵昆的腿,是为了给肃亲王报仇吗?」 走在中间的小胖子,听到他父王跟母妃在说话,走路就不规矩了,带着虎头帽的小脑袋使劲地往上仰,眼睛不看脚底,走起路来就不稳了。 「顺便吧,」昭亲王提了一下走得有些踉跄的小胖子,接着说:「我只是看到那赵昆就想到了他祖父赵毅,老三那条腿废得真的是冤枉,要不是那赵毅,也许今天就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 五娘叹口气,点头认同他的话:「不过单看韩国公府被灭,就知道那赵寅没有他父亲赵毅那么有耐心,赵寅那人应该很狂妄。」 昭亲王扭头看向他的小媳妇,在夕阳发红的余晖映染下,就连她耳边散落垂下的一缕碎发都美得让他窒息:「他何止狂妄,还自大。奉国将军府在南边称雄已久,没了赵毅的压制,恐怕赵寅已经快要忘了俯首称臣的滋味了。」 「啪……」 耳边传来肉跟地面接触的声音,夫妻两刹时低头看向下面,小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台阶上,不走了。他的两只短胳膊抱着胸,小脑袋也快要仰上天了。 昭亲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这胖子什么时候脱离他的掌心的:「你不走了,不去看你祖母跟外祖母了?」 小算盘委屈死了,他父王跟母妃说话都不带他,他尽忙着走路了:「盘盘要抱抱。」说这话的时候,他两只眼睛看向了他父王空着的一条胳膊,那就是他的位置了。 昭亲王哪会不知道这小胖子在想什么,笑问:「走不动了?」这小胖子会走路了,就被他带着到处野,精力足着呢,他可不信小胖子没劲了,估计是不想再走了。 五娘会宠孩子一点,她伸手就准备要去抱,不过小胖子也是会挑人的,他推开他母妃的手:「母妃抱,不如,我走。」 五娘瞬间黑脸了,说:「你怎么不掂量下你有几斤?我能抱得动你已经算不错了,还嫌不舒服。」 昭亲王笑着,一把拉起小胖子:「咱们再走一会,父王就放小秤砣下来走,抱你好不好?」 小算盘看着小秤砣黑溜溜的大眼睛,垂下了小脑袋,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盘盘还是自己走吧。」说着他就拍了拍刚刚拍地的肉爪子,牵着他父王继续往山上爬。 五娘看着走在前面的父子三个,晚霞照在他们身上,有一种现世安好的感觉,显得安静温暖。 太后站在山上朝着西北的方向看着,她已经看了好几天了,就这一两天,她儿子儿媳还有孙儿就回来了。 「娘娘,天晚了,有些凉,奴婢给您添件斗篷,」花嬷嬷拿了件银鼠皮毛做的斗篷给太后披上了。 太后自己把斗篷给围好,她现在很注重保养身子,因为她想活久一点:「也不知道昭儿他们到哪了?有孩子在,估计走得会慢一点。」 花嬷嬷也高兴,昭亲王爷带着两个小王爷回来,她们娘娘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应该快了。」 这话刚说完,太后就稍稍向前迈了一步,她惊喜道:「花儿,你看看,那是不是他们?」 花嬷嬷赶紧揉揉眼睛,后眯着看向那上山的路,看了好一会才道:「应该是的,奴婢瞧着有四个人,两大两小,哎吆……,娘娘,肯定就是咱们王爷。」 太后还有些不信,四年了,她四年没见着他们了:「快去叫亲家母过来,她眼神好。」 说曹操曹操到,米氏刚看完账本,出来就听到太后的话了,赶忙快步走了过来:「哪呢,他们在哪呢?」 「那,」太后右手一把抓住米氏的胳膊,左手指向山下。米氏定神一看,笑了:「是他们,那矮矮圆圆的小胖子跟五娘幼时一样一样的。」 不看到还好,一看到,太后就心急得不行,不禁抱怨道:「那两个也真是的,小算盘才多大,硬是让孩子自己走。」她说着,便拍了拍手,一黑衣女子就出现在她身边了:「你去把小王爷抱上来。」 黑衣女子没影后,太后又急忙吩咐花嬷嬷:「赶快去多做些他们爱吃的,让小西把两边厢房收拾出来,看样子他们今晚是要在山上过夜的。」 「豆.豆,小;说.提.供。」 「是,奴婢这就去,」花嬷嬷笑着甩着胳膊就去忙了。 只是等五娘夫妻到山顶的时候,他们俩完全没有被想象中的热情包围,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也没有一个人来招呼他们夫妻的,山头上的那棵几百年的老梧桐树还很应景地飘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 五娘拉着她有些不适应的夫君,就走进了院子,笑着说:「你在母后那终于不再是独一份的了。」 昭亲王回握着妻子的手,好笑道:「咱们俩彼此彼此。」 屋里跟院子里完全就是截然分明的两种景象。小秤砣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屋内,再看看抱着他的人,眼睛一闭,小嘴一瘪就要哭。 小算盘虽被他祖母抱着,但他可了解他弟弟了,小秤砣就是个离不得娘的娃娃,他见小秤砣的嘴瘪下去了,就赶忙拉着他祖母来到小秤砣身边,伸出小肉爪子放到小秤砣张开的小爪子里:「不哭不哭,哥哥在。」 大概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小秤砣睁开闭上的眼睛,委屈地看向他大哥。小算盘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说:「父王跟母妃去遛马了,马上回来。」 米氏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太后也跟着掩嘴笑了,一手紧搂着小算盘:「哎呦,祖母的乖孙,你父王经常带你母妃去遛马了吗?」 小算盘点了点脑袋:「遛完马儿,父王就带着盘盘去骑马。」 太后给小算盘整了整他有些歪了的虎头帽:「你父王、母妃一会就回来,不过今天你陪祖母跟你外祖母,就不去骑马了好吗?」 小算盘看着面前有些熟悉的脸,点了点小脑袋:「好,陪祖母、外祖母」 五娘夫妻进来见到的就是,两个老母亲一人带着一个小胖子坐在榻上,笑得那就一个开心。太后娘娘也就算了,毕竟年岁到了。五娘看着她那四十刚出头的娘,笑得脸上都有褶子了,不禁有些心酸,他们总算是回来了。 昭亲王拉着他媳妇进门。小算盘看到他父王、母妃,就赶紧爬起来行礼:「父王好,母妃好。」 昭亲王看着这样的小算盘有一种老怀安慰的感觉,感叹道:「还是自己生的好。」 第四十一章 太后听了这话,不禁笑着斥道:「都当父亲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昭亲王拉着五娘过去,就直接跪到两位母亲跟前:「儿子不孝,让你们受累了。」 太后红了眼睛,强忍着泪说:「地上凉,快扶你媳妇起来。」米氏抱着小秤砣在一边,嗓子眼都被堵着,不过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那心头肉,还不错,丰润了一点,气色也好,那她就放心了。 昭亲王看着太后,笑说:「我回来了,这次就不走了,再也不会把您一个人留在京里了。」 太后笑着流泪了,哑着嗓子说:「好。」 小算盘见他父王、母妃都跪在地上,也赶忙从榻上爬下来。他自小跟在五娘身边,又有芍嬷嬷在一边看着,对宫里的规矩还是稍稍知道一些的。只是他下榻之后,没有跪到他父王、母妃的身后,而是背对着他们跪到了前面。小小的一团,背倒是挺得笔直的。 原本有些感伤的气氛,被这小胖子一闹,立马就变味了。太后眼睑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泪花,这会也竟掩嘴大笑了起来:「祖母的乖孙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小算盘一脸的懵懂,不过长辈问话他还是有礼貌地答了,只是回答的话让人啼笑皆非:「磕头拜拜,拿红封。」 昭亲王看着跪在他前面的肥崽儿子,眼里尽是暖意,以前他活着只是为了他母后,现在他活着,是为了他爱的人,他的家:「你要先给祖母磕头,祝祖母长命百岁,祖母高兴了才会有红封。」 小算盘一听,就趴下给他祖母磕头了,人小算盘也是个实诚孩子,那头磕得可实在了。「咚」的一声,看得太后心疼死了,赶忙下榻把他拉起来,给他轻揉揉额头,嘴里还斥责儿子:「哪有你这么当父王的,一会你这样磕几个头试试。」斥责完儿子,老太太脸一变很温柔很慈爱地问小算盘:「疼不疼?祖母给揉揉。」 小算盘皮实,摇了摇头,还很欢快地回道:「不疼。」 太后没忘了她大孙子心心念念的红封,小算盘抱着刚拿到手还热乎得很的大红封,笑得眉不见眼的。不过他也只是抱了一会,就把怀里的红封上交给他母妃的,接着他又去他外祖母那挣红封了。 用完晚膳之后,五娘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就来到了正院。到了正院,她跟昭亲王夫妻才规规矩矩地给太后磕头请安。 这次没有孩子在一旁闹腾,太后也安坐在榻上受了他们的礼,她看着越发沉稳的儿子和更加端庄大气的儿媳,心里很是欣慰,西北这四年,没白待。 太后淡笑着对昭亲王说:「带着你媳妇去给你岳母磕头请安吧,要不是她帮你忙活军饷,你们两个也不能这么安心地待在西北四年。」 坐在右边榻上的米氏一惊连忙下榻,给太后福礼:「娘娘,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平日里不管她如何大胆跋扈,但要昭亲王给她下跪磕头,她还真不敢当。 太后见米氏惶恐的样子,无奈语气硬了些说:「你上榻坐着,他们夫妻的礼,哀家说你受得,你就受得。」太后心里明镜似的,她昭儿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米氏母女功不可没,再说她本就是她昭儿的岳母,岳母也是母。 米氏闻太后都自称「哀家」了,也就只能坐上榻。昭亲王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岳母在他眼里本就是长辈,他扶着五娘来到米氏面前跪下了,夫妻两人给米氏磕了三个头。 后昭亲王朝米氏拱手道:「小婿多谢岳母多年来对我们夫妻的扶持与帮助,」说着他又准备叩首,不过被米氏给出言拦住了:「好了,你们可不是小算盘,磕再多头,我也是不会给你们一两银子的红封的,都快起来吧。」 说是这样说,但米氏眼中早已含着泪,五娘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她跟她娘一样,都双目微红。虽说五娘没开口,但她很在意她夫君对她娘亲的态度。她娘亲出身不好,不知道因为这个吃了多少亏,但今天她婆母跟夫君都这么礼遇她娘亲,让她真的很开心。 以前没做娘的时候,五娘还没有多大感触,做了娘之后,她才深切地体会到为娘的辛苦,只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只能拿眼多看看她娘。 请完安之后,一家子人就坐下叙话了。太后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儿子、儿媳,脸上的笑就没歇过:「你们回过王府没有?」 五娘瞅了她边上的男人一眼,就无奈笑回:「还没有,原本是要回去一趟的,王府仪仗都到了京城门口了。只是赶巧碰见了奉国将军府的人,」说到这,她又斜了一眼她男人:「咱们王爷气性大,见不得奉国将军府的人嚣张,就出手废了那人,据说被王爷废了的人是那赵寅的次子赵昆。」 知道了这事,太后倒是一点都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废掉也好,朝里这几天一直有人举荐那赵昆接手京禁卫,现在可以消停了。黄石青虽然好权又不中用,但有他占着那个位置,奉国将军府一时间还沾不到京禁卫。」 昭亲王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谁坐在京禁卫统领那个位置上,反正京禁卫统领只要不让他满意,他有的是法子让人从那位置上滚下来。现在他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赵寅是不是回京了?」 对于这一点,太后这几天也在思虑:「应该是回京了,皇帝去了奉国将军府之后,当天夜里,韩氏一族就被灭了。赵寅要是没回京,也许韩国公府还能等到你回来,那就不会被灭门了。」 昭亲王倚在椅背上,一手摸着下巴:「皇帝还没那能耐跟决断灭韩氏一族,看来赵寅不但在京里,他还跟皇帝联手了。」 五娘听到皇帝跟奉国将军府联手之后,她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他们真的联手了,那咱们就要注意了,」她说着便看向了太后:「韩氏一族被灭,肯定跟当年的事有关。韩氏被灭族之后,赵寅他们肯定会认为当年的事就彻底没有证据了,行事起来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米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怕到时候那毒妇反咬一口,伤的就是太后娘娘的名声了。」 太后把手中的佛珠随手丢到了一边,讽刺道:「那韩秋儿惯会装相扮可怜的,她要是反咬我一口,我要是没可靠的证据,还真的是百口莫辩。毕竟我当年诞下的是个死胎,为了保全我在宫里的地位跟恩宠,抢走她的孩子也的确说得通。」 五娘担心的就是这个:「这样一来,不但母后的名声受损,还会被冠上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那些宗室到时就有事做了。」 「宗室已经自身难保了,」昭亲王看向他媳妇:「要是我没料错的话,皇帝已经开始查宗室了,毕竟一旦他的身世被揭露,不提我跟老三,宗室也碍眼得很。」 五娘微蹙着眉头,笑着对她夫君说:「原本我已经觉得皇帝不聪明了,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他远比我想的要蠢,而且不但蠢,耳根子还软,真正想要宗室死绝的只怕是赵寅吧?」 第四十二章 「还是我媳妇聪明,」昭亲王毫不避讳地夸赞五娘,后转头看向坐在榻上的两位老母亲:「我废了个小的,估计老的也快要出面了。今天我之所以拐道来乐山,除了给母后请安之外,就是把两个小胖子送过来,我跟满满回了京后估计一时间会抽不出空来看你们。乐山这里,我会再添一层防卫。」 太后想到日后有孙儿陪,脸上的笑都带满满的幸福:「你们放心办你们的事儿去,孩子有我跟亲家母在,不会有事的。」 米氏也点了点头:「放心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万事小心。」 京城肃亲王府思过院,肃亲王自从听了暗卫回禀说昭亲王在京城西城门外废了赵昆,他就一直高兴到现在。肃亲王高兴不单单是因为昭亲王废了赵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昭亲王悄没声地回来了。原本他是要让暗卫送急件去西北的,现在是不用了。 现已经是肃亲王妃的风氏渺渺,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了:「昭亲王回来,你就这么高兴?」 肃亲王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越显温婉柔美的女人,再次在心中暗暗感谢了那个傻妞一番,要不是那傻妞点醒他,也许他跟渺渺这一世就错过了:「老九回来,京里那些不安分的人就会有规矩一点了,那咱们也就可以轻松许多。」 皇帝虎视眈眈地盯着宗室,可是排在宗室之前的肃亲王府更碍眼,他不得不紧防有人暗下黑手,有一个韩氏已经够了,他还想多陪他妻子几年。 风氏把醒酒汤递给了坐在书案后面太师椅上的肃亲王,瞪了他一眼,笑说:「那你就没个节制喝这么多的酒。」 「这不是高兴嘛,」肃亲王一口饮尽醒酒汤,放下碗后,对风氏说:「等京里这些事料理完了,我就陪你出去走走,咱们再回淮州一趟。」 「好,」风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去哪都好,只是她的确不喜欢京城:「不过话说回来,昭亲王回京了,那飘飘那丫头也应该回来了?」 「应该回来了,」肃亲王拉过妻子,让她坐到他的腿上:「傻妞现在跟在九弟妹身边,等你见了九弟妹,你就可以放心了。」 风氏一手搂着肃亲王的脖颈,玩着他的耳朵:「只要不让那丫头乱跑,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依着那丫头的身手,没几个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也是,傻妞也就一身功夫了得。」 安平伯府的前院书房,安平伯跟二老爷金明杰盯着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品着茶的严明,是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们不开口,严明又滑不溜秋的,根本不会主动言明。 过了一会,性子有些急的二老爷挠了挠头,出声问到:「你就给我们个准话,昭亲王爷是不是想要……,」说到这他紧抿着嘴,但手指着天,瞪眼问道:「是不是?」 严明看他俩急得都快冒汗了,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你们想让我回是还是不是呀,这种事情能明说吗?」 安平伯兄弟也不是蠢的,一听严明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平伯其实一直有个疑问在心里:「那皇帝……是不是……」 严明知道他要问什么,他摇了摇头。 安平伯鼓嘴呼了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明天我会再加强府里的防卫的。」 二老爷金明杰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问到严明:「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 严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不过倒是说了句:「你们没觉得我这几年升得有些快吗?」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可不是谁都能坐得的。 安平伯兄弟瞬间明白了严明的意思了,看来他早已经上了昭亲王的船了,不过他们安平伯府何尝又不是呢? 昭亲王夫妻在乐山上待了一天就准备离开回京了。只是要把两个孩子留下,五娘很是舍不得,不过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她也不得不这样狠下心。 五娘蹲在地上拉着三岁多的小算盘,鼻尖有些发酸:「父王跟母妃有事要离开几天,你在乐山要帮父王和母妃照顾好祖母、外祖母还有弟弟,可以吗?」 小算盘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好,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接我们?」 五娘强忍着眼泪,两个孩子自从出生就被她一直带在身边,现在要把他们放在乐山,叫她怎么舍得:「等办完事情就回来。」 「好,」小算盘搂着他母妃的脖子,亲了亲他母妃的脸颊:「那快去快回。」这话是他母妃经常对他父王说的,现在他刚好用上了。 「嗯,」五娘被昭亲王给拉了起来,搂在怀里。昭亲王低下头看着仰着小脑袋的大儿子,笑着说:「你的马驹在后山,你要养好了。」 小胖子点了点头:「好。」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昭亲王伸手捏了捏小胖子的小肉脸:「父王跟母妃走了。」 「好」 昭亲王搂着五娘,跟一旁的两位老母亲说:「母后、岳母,那我们先走了,有空我们就过来看你们,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太后早已经习惯了分别,这次还好,他们只是回京城,而不是去西北,她倒没感到不舍:「去吧,孩子在这里,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米氏搀扶着太后,叮嘱他们:「万事小心。」 五娘夫妻刚下山,小算盘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呜……,」他一哭,小秤砣也跟着哭了。小秤砣一哭,小算盘立马就不敢再哭了,拉着他祖母就去哄小秤砣:「不……不哭,哥哥有银子……养你……」 刚说完这话,小算盘就突然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哥哥银子在……在母妃那……呜呜……」 太后一看两孩子掉眼泪,心都快疼死了,赶忙抱着小算盘哄着:「乖乖……不哭……咱们有银子,祖母多得很,都是小算盘跟小秤砣的……快不哭了,」她一边哄着小算盘,还一边关注着米氏怀里的小秤砣:「都不哭了,祖母的东西都是你们的。」 小算盘倚在他祖母怀里,好一会才终于不哭了,只是还止不住地抽噎着,撅着小肉嘴说:「母妃他们什么时候来接盘盘跟砣砣?」 太后接过花嬷嬷递过来的温巾子,轻轻地给小算盘擦拭着小脸,柔声说到:「等他们办完事情就会来接咱们了。」 小算盘不吭声了,伸手握住小秤砣的小爪子。 五娘夫妻回到王府时,王府里都已经收拾好了,一切都没变,垂花门楼,抄手游廊处处都被清理得很干净。清晖园里也还是老样子,昭亲王刚拉着五娘坐到榻上,小应子就领着府里的奴才过来请安了。 五娘才离了孩子,这会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昭亲王见她这副焉焉的样子,也就挥挥手让奴才们都下去了:「我说你是有了孩子,就把我往后排,你还否认,今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骗了我快四年之久。」 五娘抬首看了看一手搂着她腰身的男人,无力地笑了笑:「被你发现了?」 昭亲王用鼻尖蹭了蹭妻子的脸蛋:「咱们不能陪着他们一辈子,总是要放手的。」 「可是他们还小,」五娘依进丈夫的怀里:「我就是舍不得。」 第四十三章 昭亲王抬起她的脸,笑着对她说:「满满,我才是那个陪你一辈子的人,请你暂时先忘掉那两个胖子,多看看我好吗?」 五娘笑着闭上眼睛拱进他怀里蹭了蹭,无奈应道:「好。」 回到王府休息了一天,昭亲王跟五娘就都养好了精神。 十月初一一早,卯时刚过,昭亲王便带着五娘进宫了。到了皇宫他们夫妻就分开了,昭亲王去了乾明殿,五娘则是去了坤宁宫。 今日的早朝虽还是跟前两天一样,百官争辩,只是细一看好像多了几个人。除了镇国侯,跟原本应该镇守在南方海边的赵寅之外,就连自从二十多年前被废了一条腿就再没来过早朝的肃亲王,今天不知道怎么也来了? 景盛帝坐在龙椅上,感觉整颗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为什么难缠的一群人会凑到一起来上早朝了?有他们这几人在,景盛帝都不用说话,只能坐在龙椅上当个摆饰。 镇国侯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赵寅,冷笑道:「你作为一方统帅,无召竟然敢私自回京,你简直是目无王法,赵寅,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韩老狗一家全死在这贼子的手里,而这贼子竟还霸了韩老狗的位置,敢排在他身后,他当他是老几呀? 赵寅想到府里被废了的次子,心微微疼,那可是他最出色的儿子,昭亲王就是这老东西的外甥,没有昭亲王,这老东西横个鸟:「据说昭亲王也回京了,那我倒是想问问侯爷,昭亲王有封地又手握兵权都能回得,为什么我回不得?」 这个问题肃亲王帮镇国侯给回了:「母后年岁大了,思子深切,召了昭亲王回京。本王倒是想问问赵将军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赵寅把目光投向了问话的肃亲王,双目一缩:「不巧正是跟昭亲王同一日到京的。」 「是吗?」肃亲王很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要是赵将军早几日回来,想必韩国公府一门就不会被贼人诛杀殆尽,毕竟韩国公府离奉国将军府那么近,依着赵将军的忠肝义胆,定不会坐视不管。」 赵寅也跟着面露悲痛:「我也只恨没能早些回来,要是皇上能早点召臣回来,那韩国公府一门想必也能留几条血脉下来。」 「噢?原来是皇上召将军回来的,」肃亲王扭头便面向皇帝,礼都不行,直接开口问:「皇上,不知您招赵将军回来所谓何事?」 肃亲王的话一出口,殿里竟有几声明显的抽气声,这肃亲王是多年没上朝傻了吧,跟皇上能这么说话吗? 皇帝没想到赵寅会把锅甩给他,一时有些愣神,也就没有在意肃亲王的不敬了:「噢噢……那个朕召赵爱卿回来,是为了……呃……谈海禁的事。」 肃亲王见皇帝这样吞吞吐吐的,瞬间没了再说下去的劲了。不过赵寅可不会就这么消停了的,他双膝跪到地上,拱手向上:「皇上,昭亲王众目睽睽之下,无辜射杀臣次子,致其身残,请皇上为臣与臣的次子作主。」 原本站在一边的傅天明立马出列,正气凌然地说:「皇上,昭亲王公然在皇城脚下,肆意残害忠良,此等行为令人发指。自古以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皇上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说着他便跪伏到地上。 「你们想要什么交代?」一身着墨色云纹锦缎便服的男子背着双手闲步走入殿内,淡笑着说:「本王给你们。」 殿内文武百官纷纷扭头看向来人,只见其言笑吟吟,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被镶嵌着红宝石的紫金冠高高挽起,剑眉、桃花眼,见到来人之后,众人面上表情各异,分不清是喜多还是悲多。不过有一个人见到来人是眉开眼笑,那就是平阳侯钱仲平。 景盛帝现在只想退朝回后宫喝两杯压惊定神茶:「九……」 只是他的话音刚起,就被赵寅给打断了,赵寅也不知何时起身来到昭亲王面前:「那就请王爷给我一个交代吧。」 「交代什么?」昭亲王笑着看向眼前留着短短一撮花白胡子的赵寅。 赵寅虽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位的确是个人物,单凭这一身内敛的威势就不容小觑:「我只想知道犬子哪里得罪了王爷,竟让王爷亲自动手废了他?」 昭亲王嗤笑一声说:「这事需要交代吗?」 赵寅那双吊梢眉一紧:「还请王爷给我一个交代。」 「好,」昭亲王越过赵寅来到肃亲王身边,一手指向肃亲王的左腿:「难得失手算不算?」他抬了抬那双乌黑的剑眉:「要是你还不满意,那赵昆纵马冲撞了本王的仪仗,吓哭了本王六个月大的小儿子,这你应该满意了吧,还是你还想要其他理由?」 赵寅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那双耸拉着眼皮的三角眼盯着昭亲王的脸,他最讨厌的就是他那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沉声说到:「王爷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不成?」就凭昭亲王的气息,他就可以判定他乃是内外兼修,怎么可能会失手? 昭亲王貌似惊讶地看了看赵寅,后扭头看向他身边的肃亲王:「三哥,他的意思是本王不可以失手吗?」 肃亲王笑着回道:「九弟应该是听错了,赵将军怎么会认为你不可能失手呢?你才多大,毕竟当年奉国将军赵毅年过五十了,还会失手废了本王的一条腿,你这才到哪,不要自视甚高才好?」 提到肃亲王被赵毅废了的那条左腿,殿里的那些老臣,无一不是微叹惋惜。只是赵寅就不这么认为:「当年家父为救先帝,才失手射中肃亲王的左腿,奉国将军府对此事问心无愧。」 当年的那件事,到底事情怎样?只有各人心里清楚。那年先帝出行,行踪为什么会被泄露,也就只有先帝跟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清楚。赵毅是真失手还是有意为之,明眼人也都知道,只是他救驾有功,才功过相抵,保了他无虞,而肃亲王就成了那场刺杀的唯一牺牲者。 「那就没错了,奉国将军都有失手的时候,本王失手也就情有可原,毕竟本王想要的是赵昆的命,哪知会失手射中了他的膝盖骨?」昭亲王一脸的可惜。 赵寅没想到昭亲王会如此狂妄,他不禁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见其丝毫没有要参一脚的意思,心里不由骂了句「孬种」,后说道:「赵昆的命是不值钱,但京禁卫副统领的一双腿,王爷就这么儿戏吗?」 昭亲王嗤笑出声:「京禁卫副统领?呵……,韩氏一族在京禁卫眼皮子底下被悄没声息的灭了门,本王倒想问问你,京禁卫副统领还有什么用?」 说到韩氏一族,赵寅就无话可说了,毕竟韩氏一族被灭门,与京禁卫失职的干系的确很大,只是他依旧不甘地紧盯着昭亲王。 昭亲王也不畏,走到赵寅跟前,声音不大但却能让殿里的人都能听清楚:「怎么,你是想要本王赔那赵昆一双腿吗?」 「王爷金尊玉贵,赵昆贱命一条,赵寅不敢,」这话赵寅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第四十四章 昭亲王淡笑着说:「你有这个认知就好,本王还要提醒你一句,管好你剩下的那几个儿孙,毕竟本王也不知道哪天碰到他们的时候,会不会又刚好心情不佳。」 赵寅无话,他看向皇帝,而皇帝也好像这会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上朝,他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众位爱卿还有什么事要奏禀的吗?」 这边朝堂上是一波过去了,后宫这会好戏才刚刚开锣。五娘跟昭亲王夫妻是没挑日子进宫的,可是有人却是被召进宫的,那人便是奉国夫人韩氏。 说来这韩氏收到坤宁宫的传召,原还以为是皇帝思母想要见见她这个娘亲,故一早便起身打点自己。将将卯时过她就坐了马车,朝皇宫驶去。 五娘乘着软轿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刚好做完早课。 燕嬷嬷进去回禀,皇后倒是有些意外。毕竟昭亲王妃可比她这个皇后在太后面前得脸多了,没想到她娘家韩国公府被灭了,她这个皇后也算是废了,这皇家最是会捧高踩低的,这个九弟妹现在还把她放在眼里,那就真是个有意思的:「请昭亲王妃进来吧。」 五娘随着燕嬷嬷进入殿内,倒也规规矩矩地行了宫礼:「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看着身着月白色六幅罗裙的五娘,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这九弟妹到底给了些脸面予她这个嫂子:「昭亲王妃请起。」 「谢皇后娘娘,」五娘缓缓起身,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四年不见,皇后身上再没有四年前的那种盛气凌人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后宫新人不断,皇后又日渐年老色衰,再加上皇后娘家的惨案,也真是难为她了:「几年不见,臣妇见娘娘消瘦了不少,娘娘,还是要心放宽些才好。」 皇后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指了指她右边的榻:「坐吧。」 五娘也没有拒绝,朝皇后福了一礼,就来到右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皇后见五娘坐下了,才又开口问:「两个孩子呢,本宫这个做皇伯母的还没见过,见面礼都备好了?」这九弟妹也是个有福气的,不但昭亲王一心一意守着她过日子,她自己也争气一连给昭亲王诞下两子。据说昭亲王府后院也就只有这一位女主子,这在皇家还是很少见的。 想到昭亲王,皇后就不由得想到与昭亲王一母所生的皇帝,心就冷了,这同胞兄弟也不全是像的。 提到自家的两个胖儿子,五娘心里就想得很:「他们被母后留在了乐山,要过些日子才能回京。」 皇后以前听了这话,也许会觉得太后偏心,现在她好似已经全然不在乎这些了:「母后一个人在乐山为国祈福,难免会孤独,有两个孩子在她老人家身边闹一闹,会热闹很多。说来也是本宫的不是,一直瞎忙活竟没能去乐山侍奉在母后身边。」 「娘娘要处理六宫事务,一时分不开身也属正常,母后也是这么一路过来的,她老人家会理解您的,」五娘有时候只觉得这皇后之位,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的。 既要服侍皇帝,又要管理这后宫里的那些妃嫔,每隔三年还要给皇帝选秀充实后宫。想到这里,五娘不禁开始迟疑她现在帮她夫君是不是在给自己日后找麻烦? 就在这时,守门的太监进来回禀:「皇后娘娘,奉国夫人到了。」 不提五娘听闻「奉国夫人」这四个字的反应,单说皇后脸上的笑就有些不寻常了:「请她进来吧。」 五娘是个很敏锐的人,她虽然也好奇奉国夫人韩氏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但她现在更在意皇后对这奉国夫人的态度,毕竟她们此时是身处坤宁宫,皇后的地盘上。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皇后,皇后也丝毫不在意她的举动。 韩氏今天可谓是盛装打扮,当她一进入坤宁宫的大殿内,皇后就不自觉地停止了捻动手中的佛珠。 五娘见那韩氏身着紫红色八幅罗裙,外搭浅茶色褙子,梳着牡丹头,额间的那颗红色琉璃珠更是被一头乌发衬得鲜艳欲滴。韩氏的装扮,让五娘不禁微微蹙了蹙眉头,这韩氏虽是庶出,但这身打扮算是过了,毕竟韩国公府刚过了头七。即便韩氏是外嫁女,但也应该要避忌一点。 皇后盯着韩氏,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就连昭亲王妃来见她都是一身素色,可这韩秋儿竟敢如此大胆,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皇后手中的佛珠被她握得都快要嵌入掌心了,但她丝毫不觉得痛。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韩氏微微朝主位福了一礼便起身了,而主位上的二人是一动都没动。 这韩氏一开口,五娘就知道太后当年输在哪了,她轻笑出声,扭头看向她左边的皇后:「皇后娘娘到底是宽慈仁厚,不在乎这些虚礼,」说完这句,她又看向立在殿内的韩氏秋儿:「只是奉国夫人既为臣妇,那就应该严守为臣妇的本份。」 皇后这时也轻叹了一声:「九弟妹说的在理,本宫作为皇后,大景的国母,是不应该心软的。」 「皇后娘娘宽厚,本是好的,只是备不住有人喜欢蹬鼻子上脸,忘了自己的身份,」五娘今天既然在这宫里遇到了韩氏这毒妇,她自然要先讨些利息回来:「奉国夫人怕是太久没进宫,忘了宫里的规矩了。」 韩氏原还以为是皇帝通过皇后传召她的,毕竟她现在身份未明,皇帝即便想要见她也不好直接传召。这会听着皇后跟边上那位应该是刚回京的昭亲王妃,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知今天只怕是皇后传她的。 韩氏一想明白,心就吊了起来,皇后进宫二十多年,传她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这次传她进宫恐怕是来者不善。她刚想按着宫规再次给皇后请安,没想到她还没屈下腿,皇后就出言了:「燕嬷嬷你去教教奉国夫人该怎么行礼?」 「是,」燕嬷嬷走到奉国夫人跟前看了她一眼,就转身面向皇后,深蹲下去,行礼道:「奉国夫人赵韩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那韩秋儿也是个说放下就放下的人,立马就跟在燕嬷嬷身后学着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并没有让韩氏起身,而是跟五娘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闲话,五娘也配合她。要是到这时五娘还探不出皇后跟这韩氏之间的情份,那她也就白活了。 大概小半个时辰,那韩氏终于眼睛一翻倒向了一边,五娘状似惊讶地说:「皇后娘娘,奉国夫人晕倒了。」 皇后也跟着五娘演:「呀,怎么就晕倒了?」说着皇后就过去了,那韩氏保养得宜的手,刚好送到了皇后的脚底,皇后也像没看脚底一般,一脚就这么下去了。 五娘用帕子掩着眼,这一幕她不想看,只是眼睛看不到,但她耳朵还在。没两息的功夫,她耳边就传来了韩氏尖叫的声音,燕嬷嬷的惊呼声,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五娘放下手,就见皇后已经侧趴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她的额头刚好磕在了大殿一边的脚凳上。 五娘赶紧起身:「皇后娘娘……,」她快步上去,抱着已经满脸是血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后她斥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第四十五章 「是是……,」燕嬷嬷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五娘一手摁住皇后还在流血的额头,一边出声喊道:「来人啊……」 她招来了几个宫女跟几个粗壮的婆子,几个宫女都是平日里贴身伺候皇后的,帮着五娘把皇后抬到了榻上躺着。 韩氏这会已经惊呆了,她只是装晕而已,谁知皇后竟会故意踩她的手,她痛极了才反抗的,哪知道皇后这么不中用,竟会伤着自己,这不关她的事,这绝对不关她的事。 五娘安置好皇后,就看向进来的那几个粗壮婆子,心里已经明了了,这皇后今天是设了鸿门宴在坐等韩氏呢,这样更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奉国夫人韩氏不尊皇后娘娘,还伺机伤了皇后娘娘的凤体,还不把她给捆了。」 那几个粗壮的婆子一时间不敢动作,毕竟奉国夫人不是普通妇人,不是说捆就能捆的,皇后娘娘可是只吩咐了她们把奉国夫人给关起来的,怎么这昭亲王妃一上来就要捆了奉国夫人呢? 韩氏这会也不再委屈下去了,坐在地上,直视五娘:「我看谁敢动我,我可是先帝亲封的奉国夫人。」 五娘冷眼回视她,问到:「先帝封你为奉国夫人的时候,有没有在圣旨上写明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如果没有写明的话,那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君臣有别’?」 韩氏愣住了,是啊,她是臣妇,并非是太后。 五娘冷哼一声,语气加重:「捆了。」 这次那几个婆子不敢再不动作了,只是下手没有以往她们对待别人时那么重,毕竟她们也怕奉国将军府。 韩氏反抗不过,就嚷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欺人太盛……」 五娘冷嗤一声:「皇后娘娘养你们几个是吃闲饭的吗?还不快把她的嘴给堵上,真是吵得很。」 接着,其中一个冷脸婆子也不知道拿的什么布直接塞进了韩氏嘴里,韩氏的嘴被堵上,殿里立马就清净了不少。 皇后在坤宁宫被奉国夫人给伤了,这事五娘不但没让人瞒着,还给跟着她一道来的芍嬷嬷使了个眼色,芍嬷嬷曾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宫里她清楚得很。她只不过出去上了个茅厕,这后宫里就基本都知道奉国夫人在坤宁宫伤了皇后。 一时间后宫算是热闹了,相比于后宫,前朝就安稳多了,毕竟昭亲王刚刚连讽带刺地把赵寅给警告了,就连死了几年的奉国将军赵毅都没放过。 之前那些说的口沫横飞,就差以死明志的言官文臣这会见着本尊了,都缩头躲到一边去了,就连傅天明也一样,不敢再往外吐一个字。 景盛帝虽然见文武百官终于都安分了,但他心里总是憋得慌,他坐在大殿之上半天,就听他们吵了半天。昭亲王才来了多久,这会,他们都不敢再妄言了,奏禀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退朝吧。」 刘光早就觉得应该退朝了,昭亲王怼完赵寅之后,那时就该退朝了,也免得皇上脸面过不去,他吟唱着:「退朝……」 昭亲王跟肃亲王出了大明宝殿没一会,就被刘光给喊住了:「两位王爷请留步。」 二人一听声音就知是皇帝有事要寻他们,不过皇帝一向不待见他们二位,今儿怎么风头变了。肃亲王转身问到:「刘公公可是有什么事儿?」 刘光喘了两口大气,才开了口:「奉国夫人在坤宁宫伤了皇后娘娘,昭亲王妃当时也在场……」 一说到昭亲王妃,刘光就不禁打了个冷颤,实在是昭亲王的眼神很吓人,他赶忙添了句:「昭亲王妃娘娘没伤着,只是皇后娘娘被伤着了失血过多,昭亲王妃一急就让人捆了奉国夫人,这会皇上跟赵将军已经去了坤宁宫,」他小心翼翼地躬身看向昭亲王:「皇上让奴才来请王爷过去一趟。」 昭亲王笑了:「那就走吧。」 肃亲王也跟着一起了:「本王也去瞧瞧热闹,毕竟像这样的热闹也不多了。」 刘光真的想劝肃亲王一句,这热闹不好瞧,一皇后,一亲王妃,还有一位先帝亲封的奉国夫人,他这是凑哪门子热闹呢?想想刚刚在大明宝殿上,昭亲王跟那赵寅就斗得厉害,现在昭亲王妃又跟奉国夫人碰上了,这到底是什么孽啊? 坤宁宫里,皇后这会已经醒了,只是因为流了不少血,面色透明得很。五娘坐在榻边,握着皇后的手,皱着眉头轻声问到:「皇后娘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皇后眼睛转两圈,才循着声音看向五娘:「九弟妹,本宫……本宫这是怎么了?」 五娘看着虚弱的皇后,不得不感叹一声,在宫里待久了,演起戏来果然个个都是见真章的:「您刚刚伤着了,太医说了您失血过多,之后的一段时日要好好静养才行。」 「奉国夫人呢?」皇后好像才想起她一般:「她怎么样,没伤着吧?」 五娘摇了摇头,故意没好声地说:「她一点事都没有,好得很,倒是您流了一地的血。」 皇后轻轻笑着,脸上的笑充满了凄凉:「那就好,她毕竟是本宫的姑母,虽然她今天冲撞了本宫,但……但本宫也没什么事儿……」 「皇上驾到……,」守门的太监吟唱到。 五娘闻声,从榻上起身,来到殿里行着宫礼。没一会,一道明黄色龙纹衣摆就入了她的眼:「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景盛帝背着双手跨入殿内,越过五娘来到榻边,把挣扎着想要起身给他行礼的皇后按回到榻上:「你好好躺着就好,这些只是虚礼罢了。」 五娘一听这话也就不再蹲着了,起身立到了一边。景盛帝见五娘起身,不禁眯了眯双目,五娘也不惧,一脸莫名地说:「皇上刚不是说虚礼吗?」说着她就作势想要再次行礼。 景盛帝摆了摆手:「昭亲王妃不必多礼。」 五娘也大气,微微朝他福了一礼:「谢皇上,」后她直起身就扫了一眼跟皇帝一起来的赵寅了,吊梢眉、三角眼,冷着张大方脸,的确挺唬人的。 景盛帝抚慰了皇后,就看向了被绑着撂在一边的韩氏。韩氏见到景盛帝来了,也就不再挣扎了,只是默默流泪看着景盛帝。 景盛帝见到这样可怜的韩氏,心中的确不好受:「来人,替奉国夫人松绑,这都像什么样子?」 五娘轻笑,指着皇后那会磕到的地方,看向皇帝说:「皇上,您应该朝那里看看,那里是刚刚皇后娘娘晕倒的地方,地上的血渍,我没让她们收拾。」 景盛帝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他不想去关注罢了,现在被五娘这么一提,叫他想要把事情大而化之都不行:「皇后这次是受了罪了。」 五娘叹了口气:「皇后是您的妻子,夫妻一体,想必皇上会给皇后娘娘一个公道的。」 第四十六章 韩氏这会已经被松绑了,她抽噎着说:「皇后娘娘召臣妇进宫,臣妇幸喜极了。臣妇多年未进宫,年纪又大了,宫里的规矩有些就记岔了,便失了礼数。皇后娘娘跟昭亲王妃教导臣妇教导得极是。只是臣妇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才跪了半个时辰就顶不住晕倒了,臣妇无意伤了皇后,臣妇罪该万死。」说着韩氏就开始不住地朝他们磕头。 五娘不等皇帝开口,就讽刺道:「你是罪该万死,像你这样数典忘祖的东西的确不该活在这世上。韩氏一族被灭,皇后娘娘一夜白头,而你这个出自韩氏的外嫁女,韩家才将将过了头七,就迫不及待地穿红戴绿。皇后娘娘原本就因为失了族人而悲痛欲绝,可你这般作为更是让她痛心入骨。」 说到这五娘也适时地流泪了,哽咽道:「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心疼她,」她朝向皇帝,双膝跪地:「皇上,奉国夫人赵韩氏,罔顾先帝对她的期望,藐视皇后,是为不忠,不敬祖宗不畏人伦,是为不孝,像她这种不忠不孝之辈,怎可堪‘奉国’二字,为天下百姓之表率?皇上,还请您给韩氏一族,给您的皇后,给大景百姓一个交代。」 「说的好,」昭亲王跟肃亲王进入坤宁宫后,就来到五娘身边,拉起她,训了句:「你又没做错,跪着干什么?」 五娘抽出袖子里的帕子,轻轻拭擦了脸上的泪:「你怎么来了?」 昭亲王看向皇帝说:「本王过来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了本王的妻子?」 景盛帝被昭亲王这么一看,是窝火得很,一个个的都无法无天,见了他这个皇帝也不行礼,真当他是个软蛋不成?他刚想开口训斥,眼角余光就扫了跪伏在一边的韩氏,瞬间就要出口的话被拦在了嗓子眼,舌头一转就变成了:「你们来得正好,也听听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他就准备让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叙述事情的经过,不过却被五娘给打住了:「皇上,您也是刚刚来听了奉国夫人的一番简述,就断定奉国夫人刚说的那些话就是事情经过,是不是有失偏颇?」 景盛帝真的很想把这个一直叽里呱啦的妇人的嘴给堵上,只是看了看挡在她前面的昭亲王,就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既然九弟妹认为朕有失偏颇,那为了公允就请九弟妹来说说这事的经过吧。」 「倒不是臣妇认为皇上对这事会有失偏颇,只是臣妇怕皇上看到奉国夫人这副可怜又含冤受屈的样子,会真以为皇后娘娘跟臣妇合起伙来欺负了奉国夫人。那到时蒙受不白之冤的就成了皇后娘娘跟臣妇了。臣妇倒是无所谓,毕竟臣妇有我家王爷替我作主,臣妇不怕的。倒是皇后娘娘,」说到这,五娘又拿起手中的锦帕按压着眼角:「刚失了族人,又无辜被自己的姑母冠上不敬长辈之名,就实在是冤得很了。」 景盛帝深吸了口气,他现在只恨当初瞎了眼,才会一时心软,把这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放进昭亲王的选妃名册中。 肃亲王虽见过五娘,但只知其精通商道,却没想到她嘴皮子也这么利索,竟把皇帝说得哑口无言。老九也幸亏有她在身边筹谋着,不然只怕现在的日子也没这么好过,那今日对上赵寅,就没那么中气十足了。 肃亲王看着站在老九身边的五娘,笑说:「九弟妹说的在理,那就请九弟妹为我们几人解解惑吧。」 五娘早就注意到跟她夫君一起进来的男子了,不用看其他,只看腿,就能猜出他是谁了,她朝男子微微福了一礼:「既然三哥开口了,那为了皇后娘娘清白,我自是义不容辞。」 五娘扭头看了看脸色不好的景盛帝,后就调转目光投向跪着的韩氏:「臣妇回京几日之所以一直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是因为韩国公府一门无辜惨遭奸人杀害,臣妇心中痛惜无奈,只恨那奸人手段毒辣、残忍,没能给……给韩国公府……留一条血脉,」说着她面露痛苦,紧皱着眉头,一手抵在心口处:「臣妇想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但又不知见了皇后娘娘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去安慰皇后娘娘?」 昭亲王看着他小媳妇演上瘾的样子,不禁在心中直乐呵,看来她今天是一定要扒了韩氏的一层皮的,不然估计要有的闹腾了。也好,没了那层皮子,韩氏也只不过是个妇人。 「今天臣妇来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一见皇后娘娘,臣妇……臣妇,」五娘眼泪又下来了:「皇后娘娘今年才不过四十出头,怎么就白了头呢?臣妇犹记得四年前离京之时,皇后娘娘还貌若二八之龄,将将四年而已,可知韩氏一族被灭,对皇后娘娘的打击有多大,说是切腹割心之痛都不为过。可奸人至今逍遥法外,叫皇后娘娘如何能宽心?」 景盛帝听五娘说皇后一夜白头,他才稍稍扭头看向躺在榻上的皇后,果然原本乌黑油亮的发里,藏了不少银丝,就连曾经浓密的发都稀疏了不少,他有多久没来看过皇后了? 看着皇后紧闭着眼睛,但她的眼泪却一直从眼尾往外渗出,嘴唇颤抖,但依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放在锦被上的那只手,紧握着,青筋暴起。突然之间,景盛帝竟有一种想要逃出坤宁宫的冲动,可是他还不能。 五娘继续叙说着:「正当皇后娘娘在为韩氏一族的惨死悲痛欲绝之时,奉国夫人韩氏竟打扮成这副样子来见皇后娘娘,就连臣妇看了都气恨至极,更何论是皇后娘娘呢?奉国夫人虽已外嫁多年,但没有韩国公府岂会有她今日?没有韩国公府给她的脸面,她会成为奉国将军府的老太君?她凭什么,就凭她有一位出身舞伶的生母吗?」 五娘看向景盛帝,有一股凌然之气,语气极其强硬地说:「错,她韩秋儿凭的是韩国公府,」她双目微红含着泪:「她给皇后娘娘请安,呵……,就微微屈了下腿,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吭声,她就起来了。皇后娘娘没说什么,是我,是臣妇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斥了一嘴,说她没了规,臣妇就想问问在场各位,臣妇有做错吗,皇后娘娘有错吗?」 昭亲王第一时间给了他小媳妇底气:「你没错,你做的极对,皇后娘娘性子软,你没看到便罢,看到了就自是不能让她被人给欺辱了。」 肃亲王点头认同:「皇后乃一国之母,怎么能被一臣妇这样对待?」说着他还瞥了一眼一直站在一边没吭声的赵寅,后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韩氏:「赵将军你说对不对?」 赵寅也就是在进殿的那一刻看了一眼地上的韩氏,在看到韩氏身上的那件紫红色罗裙,他就知今天这事难了。现在这昭亲王妃又是哭又是长篇大论,把韩氏忘祖这一点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韩氏虽是外嫁女,不用为韩家守孝,但这次韩氏一族被灭,本就是震惊天下的惨案,韩氏在这档口穿红戴绿简直就是找死。 早知今天这般,当初他就不该下令诛杀韩氏满门,现在不但没拿到京禁卫,还处处受制于人。赵寅沉声回答:「王爷说的是,我替母亲向皇后娘娘赔罪,」说着他就准备朝躺在榻上的皇后拱礼。 第四十七章 不过被有靠山的五娘给拦住了:「赵将军请慢,我的话还没说完,奉国夫人可不单单只犯了这一个错。」 赵寅很确定他不喜昭亲王夫妻,这俩夫妻太张狂:「那就请昭亲王妃继续吧。」 五娘一点都不惧赵寅那有些阴狠的目光,继续数韩氏的罪名:「皇后娘娘只是稍稍惩罚了一下奉国夫人,刚刚奉国夫人说她跪了半个时辰,可是据我所知她也就跪了两三盏茶的功夫,两眼一翻就晕了。她这一晕,倒是惊着皇后娘娘跟我了。我还愣着呢,皇后娘娘急忙慌的就过去看奉国夫人了,这人一急未免会有些不小心,没注意踩到了奉国夫人的手,奉国夫人就惊叫了起来。」 说到这五娘不禁冷嗤了一声道:「皇后娘娘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就慌了手脚,而就因为我晚了一步,刚巧把整个经过看得真真的,奉国夫人推人的动作可一点不像是文弱老妇……」 原本跪伏着的韩氏,突然抬起头:「你胡说,我没有推皇后……我没有……皇上……臣妇没有啊……」 五娘可不管她,反正她说的就是事实:「皇后娘娘连日来因韩家之事,本就伤了身子,虚弱得很,被她这么一推,就磕到了殿旁的脚凳上。」 「我没有……我怎么敢推皇后……我不敢……」 五娘冷笑一声,斥道:「你没有?皇后摔倒之后,你就干看着她血流不止,要不是我今天刚好在,只怕皇后娘娘的命就丧在你这毒妇手里了。你不是一直嚷着你是先帝所封的奉国夫人没人敢动你吗?今天我倒是想要问问,」说到这她扭头就问皇帝:「皇上,韩氏口口声声说她是先帝亲封的奉国夫人,臣妇就想问一句,奉国夫人是不是就因为是先帝所封,就位同太后?」 「昭亲王妃你大胆,」景盛帝怒斥道。 昭亲王把五娘拉到了他身后,直面皇帝:「大胆的不是本王的王妃,而是奉国夫人,不孝不悌,不忠不义,怎么堪当奉国夫人这样的封号?」 肃亲王笑了:「九弟、九弟妹,你们也不要怪皇上发怒,九弟妹刚刚那话的确是过了。九弟妹你要切记一点,母后是先帝的原配嫡妻,是大景最尊贵的人,她老人家慈爱天下,年过六旬还忧国忧民,直到今日还在大慈恩寺为国祈福,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拉低她老人家的身份。皇上您说是吗?」 景盛帝平息了心绪,开口道:「肃亲王说的极是,昭亲王妃你也不要怪朕斥责你,实在是你刚刚那话有失分寸。」 五娘也乖觉,朝景盛帝福了一礼:「臣妇知错了。」 韩氏现在已经知道昭亲王妃要干什么了,她是想要撸掉她的封号诰命,这怎么可以?她当年不知道在先帝面前卖了多少好,才得了这个封号诰命,让她一举成了外命妇中的头一份。要是没了这封号诰命,那她日后还怎么见人:「皇上,臣妇自知出身卑贱……」 韩氏刚说了一句,原本一直躺在榻上默默流泪的皇后,终于哭出声了:「呜呜……,」皇后强撑着身子滚下榻,跪到了景盛帝面前,此时的皇后泪如泉涌,哽咽着说:「皇上……臣妾自知不堪重任……呜呜……臣妾求您废了臣妾吧……」 这话一出,整个坤宁宫就只剩皇后的哭泣与控诉了:「臣妾能与您有近三十载的夫妻情份……呜呜……已经是臣妾的福气了……臣妾很满足了……只是韩氏一族无辜被灭……至今凶手未能归案……臣妾……臣妾日日夜夜闭眼……都……都是……是臣妾母家那些……无辜枉死的族人……臣妾……臣妾生不如死啊……皇上……」 景盛帝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皇后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满是愧疚:「皇后,你这是干什么?」他伸手去拉皇后,哪知皇后全身瘫软,赖在地上:「婷儿……你身子虚弱,快起来,朕已经交代大理寺跟刑部的人彻查韩国公府的案子了,你快起来。」 皇后跪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皇上……韩氏一族上上下下……千余条人命……里面有臣妾的老父老母……有自小疼臣妾的大哥……还有……还有臣妾……臣妾二弟家刚满三个月的孙儿……啊啊……,」皇后情难能自禁,原本没了血色的脸这会也如火烧一般红,额头上的白色锦缎已经被血渗透,显得极为刺目:「皇上……臣妾……心力交瘁……求您废了臣妾吧……求求您……」 五娘看着这样的皇后,心酸不已,这大概是皇后的真情流露吧,但皇后也聪明得很,她在逼皇帝,因为她知道皇帝不敢废了她。毕竟韩国公府一门被灭,在这档口,皇帝无论无何都不会废了皇后,这名声他背不起。 五娘看了看已经面色发白的韩秋儿,心中不禁冷笑起来,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她应该受的。等有一天她失去所有不应得不应享的,那才是韩氏最痛苦的时候。 景盛帝想要抱起皇后,但无奈皇后不配合,一心求去:「臣妾无用……担不起六宫之首的重任……臣妾不堪为后……臣妾只想带发修行……希望能在臣妾有生之年能……能等到奸人伏法……皇上……您看在与臣妾多年的夫妻情份上……就废了臣妾吧……臣妾担不起皇后之责……」 就在皇后第三次请景盛帝废后的那一刻,五娘双膝跪到了地上:「臣妇请皇上给韩氏一族,给皇后娘娘,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收回奉国夫人的封号与诰命。」 肃亲王拱手向上:「皇上,韩氏德行有亏,要还是顶着奉国夫人的封号,拿着超品诰命的俸禄,只会有污先帝圣名,请皇上为了先帝的名声收回韩氏的封号与诰命。」 景盛帝看了看跪在地上有了点星白发的皇后,又瞧了瞧一直眼含希翼看着他的韩氏,终是无奈甩锅:「这事朕做不了主,还要请示母后才行。」 韩氏一听皇帝这话,面目灰暗,心若死灰,皇帝竟把她推给了太后,难道他不知道她要是到了太后手里,就什么都没了吗? 不过她这次却没再出声,毕竟皇后都已经自请皇帝废后了,她要是再出声,只会惹得皇后更加激动,要是皇后有个什么不好,那她就要背上逼死皇后的罪名,她背不起。她知道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学皇后那套,以退为进,只是她不甘心,她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默默流泪。 半天没动静的赵寅,这时却动了:「刚刚肃亲王也有一句说到极对,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即便是为国祈福,但也要保重凤体,还请皇上迎太后娘娘回宫中奉养。」 昭亲王嗤笑一声:「母后她老人家就是厌了这尘世间的虚虚假假,才执意搬去乐山为国祈福的。她才刚得了几年清静,一时间是不会回宫的。至于韩氏的事情,过两日本王会携王妃去乐山探望母后,到时王妃会向她老人家禀明的。只是既然皇上说了这事要请母后定夺,那到时还请皇上记住今日的话。」 景盛帝原本也打算借着这事迎回太后的,现在被昭亲王这么一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点头:「那就请九弟与九弟妹代朕向母后问安。」要不是情势所逼,景盛帝并不想迎太后回宫,有太后在宫里,景盛帝只觉这皇宫不是他的,而是太后的。 第四十八章 「皇后娘娘,」五娘突然惊叫,众人一看,原来是皇后晕倒了。 景盛帝连忙抱起皇后放到榻上:「快请太医。」 皇后再次晕倒,坤宁宫已经乱成了一团,五娘看着皇后有些发青的面色,微微叹了口气,也许皇后已经看清了皇帝无情的面目,但要她真放弃皇后的地位,只怕她也舍不得。 等太医给皇后请了脉,知道皇后无事,五娘一行人才离开了皇宫。 走到宫门口,肃亲王看了看日头,笑着对昭亲王夫妻说:「老九,哥成亲的时候,你们夫妻不在京城,也没能来观礼,有些可惜。现在你们既已回京,那就给哥个面子,我回去让你们三嫂下帖子,咱们两家聚一聚,可行?」 昭亲王点了点头,对于他这三哥,他还是很尊敬的:「你让三嫂下帖子就行了。」 「那行,我先回府了,」肃亲王上了轿就离开了。五娘跟昭亲王等肃亲王离开了,才坐上了马车回王府。 马车里,昭亲王拧着他小媳妇白嫩的耳朵,训道:「厉害了,都跟皇后唱起双簧来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五娘拍打着他拧着她耳朵的大手,斥道:「快放开,胆肥了是吧,你是不是忘了过两天我们要去乐山了?」 昭亲王放开她的耳朵,把她拉进怀里:「我就知道我刚在坤宁宫说的那些话,你就只听进去乐山这事,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点想两个小胖子了。」 一提到儿子,五娘就苦着脸:「我这两天都没睡好,也不知道俩孩子闹没闹?」 「小算盘应该还好,估计小秤砣会闹一点,不过有乳母在,他吃饱了应该也不会大闹,」昭亲王对两个孩子都疼得很,毕竟都是自己亲生的,要不是不合规矩,他都想把他母后、岳母跟两个孩子都接回王府,那也就不用分开了。 五娘捂着耳朵,撅着嘴说:「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景元昭,我想他们了。」 昭亲王抱着她,亲了亲:「后天我们就去乐山看他们。」 坤宁宫里,皇后在景盛帝离开之后就醒了,燕嬷嬷守在一边,见皇后睁开了双眼,连忙给皇后倒了一杯温水:「娘娘,您先喝点水,润润口。」 皇后也没有拒绝,坐起身,就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后问道:「他们都走了?」 「走了,」燕嬷嬷抽了帕子给皇后擦拭嘴角,看着皇后丝毫没有血色的脸,她心疼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皇后轻笑一声:「要不这样做,韩氏身上的封号跟诰命,怎么可能会被轻易褫夺?那毕竟是先帝所封。」 燕嬷嬷知道皇后跟那奉国夫人是再也过不了那道坎了:「只是您这样自伤,奴婢瞧着心疼得很,」皇帝也是个冷情的,皇后到底是他的妻子,他竟那般犹犹豫豫的,燕嬷嬷真的是替皇后不值:「今天倒是多亏了昭亲王妃。」 「昭亲王妃也是个厉害的,怪不得能把着昭亲王的后院,」只是皇后心里有了一个疑影:「嬷嬷,你说昭亲王妃跟那韩秋儿会有什么仇?」她可不信,昭亲王妃真的是为她打抱不平。 燕嬷嬷倒是有另外一个疑虑:「娘娘,咱们就当昭亲王妃是看不过眼了,才帮了您一把。昭亲王妃的事咱们先放一放。奴婢今天守在殿里,算是看清了,那韩秋儿跟皇帝之间肯定有关系。」 「你说什么?」皇后惊道,想到韩秋儿跟皇帝两个人,她就有些犯恶心,一手捂着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韩秋儿比皇帝大十多岁呢?」她嘴上是这么说,但想到韩秋儿那惯会献媚的样子,她又有些信了:「呕……」 「娘娘……,」燕嬷嬷赶忙拿了痰盂过来:「娘娘,您不要多想,也许是奴婢老眼昏花了。」 皇后吐了一会才摇了摇头:「不,不是你眼花,是皇帝今天的态度,本宫跟昭亲王妃两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亲王妃,都撼不动皇帝,到最后皇帝还把太后推出来,太后是皇帝的亲娘……,不不……不行……」 燕嬷嬷知道皇后在想什么,只是她觉得皇后多虑了:「娘娘,您别忘了昭亲王跟昭亲王妃,现在外面都传,昭亲王跟奉国将军府不对头,奴婢估计今天昭亲王妃也是因为这个才参一脚的。您就放心,他们肯定会借着这次的机会给奉国将军府下绊子的。」 皇后还是忍不住地犯恶心,等她终于吐完了,漱了口,才说:「但愿如此吧。」韩氏一族的灭门之仇,她是一定要报的,今天她也看出来了皇帝就是个傀儡,手里没有一兵一卒。 昭亲王手里握着西北军,而赵寅则掌着东南军,京禁卫又被辅国公黄石青紧紧地握在手里。往日里昭亲王跟赵寅不在京城还好,皇帝还有点帝王的样子,这昭亲王跟赵寅一回京,皇帝就露怯了。 就在这时,守门的太监隔着门帘在外回禀:「皇后娘娘,逸王殿下来看您了。」 皇后听闻逸王来了,面上不禁有些黯然,这个儿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叹了口气说:「让他进来吧。」 逸王进入坤宁宫之后,心里泛着苦涩,自从那年他亲口告诉他母后他杀了韩冰卿的事,他母后就对他冷了不少。他也自知有错,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只能那样做,不然依着他那个好大哥的性子,不但他没好日子过,就连卿妹也会坏了名声,到最后她的命依旧是保不住的。 逸王进入皇后寝殿内,见他母后额上裹着白色绸缎,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目无神地倚坐在床上。他放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走了过去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金安。」 皇后听到逸王的声音,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想看他,但又忍不住想要瞧一眼,这毕竟是她亲生的,只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逸儿变得狠辣了:「起来吧。」 逸王起身后,就自己搬了个绣凳来到皇后床边坐下,坐下后就让燕嬷嬷守着门。等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时,他双目不由自主地盯在皇后的额头,好一会才开口说话,只是第一句话就惊住了皇后:「母后,您自请出宫修行吧。」 「你说什么?」皇后以为她今天那一跤摔得重了,伤了耳朵:「你是让我自请离宫修行?」 逸王也不想的,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想到他在他外祖父书房里发现的那本脉案,再看看现在大景的形势,他父皇跟昭亲王还有那赵寅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怕他们三人都早已知道其中内情。 他必须先把他母后从皇宫里给摘出来,之后他才能借势除掉安王为自己为冰卿报仇,至于这大景的江山,他已经不再奢望了,他能不能活命还是个未知,他现在只想先保住他母后:「是,母后您自请离宫修行吧。」 皇后盯着逸王那双隐含渴望的双目,她心中有了一丝猜测,一手紧捂心口,颤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从未想过那种可能,但现在她不确定了:「你外祖家被灭是不是还跟你父皇有关系?你说啊。」 第四十九章 逸王避开了皇后绝望的眼神,只是依旧给了她答案:「是,所以母后您自请离宫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他母后脱了这身凤袍离了宫,只要他不心存妄念,依着昭亲王的性子,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自他拿到那本脉案的时候,就已经在想怎么保他母后了?他九王叔不说是正统,单凭他手里的兵权,他想要造反也是胜券在握的。三年前边莫跟北辽两国都没拿下西北,只怕西北早已不是曾经的西北了。 只有他父皇才会天真的认为靠上赵寅就能安稳无虞了,不提那赵寅的野心,就说赵寅的手段吧,韩国公府一门估计就是丧在他手里,他父皇跟那韩氏还没这本事。他父皇最近又开始彻查宗室了,要不是他九王叔突然回京,只怕过不了多久,宗室也要遭殃。 赵寅的狼子野心,他父皇未尝不知,只是他父皇估计想要当那得利渔翁,太天真了!他父皇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竟还能如此天真,这大概就是皇祖母想要的吧。 皇后无力地笑了笑,眼泪溢出了眼眶,流进了嘴里:「你能告诉我,你父皇为什么要诛灭韩氏一族吗?」 逸王不想告诉他母后关于他父皇的身世,不管怎么样,他父皇的身世不能从他嘴里传出去:「因为……因为奉国夫……」 「不要说了,」皇后把头埋进锦被里,很久才抬起来,看向逸王:「逸儿,母后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说的对,你外祖一家被灭,我这个皇后是不应该再在这宫里享着这沾了韩氏族人鲜血的荣华富贵了,我是应该自请离宫修行。」 逸王左手抓住了皇后的手,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他外祖早前留下的遗书,不过这封遗书不是留给他母后的,而是留给他那死了的大舅的:「这是外祖父留给大舅的,外祖父信上遗言:他逝后,要回陕州故土。」 皇后接过那封遗书:「吾儿韩勉亲启,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她父亲都已经退让了,他们还是不放过韩氏,皇后难忍悲痛,抱着逸王痛哭:「逸儿,母后不甘心……」 逸王抱着他母后,强忍着心中酸涩:「您放心,外祖家的血海深仇,儿子来报,您就回陕州吧,陕州有小慈恩寺,儿子已经让人去安排了。」 皇后哭了很久,但她也不傻,知道依着朝中的形势,她的确应该听逸王的,只是她心有不甘罢了。她放开逸王:「你放心,母后会带你外祖他们回陕州的,你这些日子忙着韩国公府的事,也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逸王紧握了握皇后的手,才松开:「那儿子就先回府了。」 皇后看着逸王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我的确应该回陕州,只有我回了陕州,我才能保下我逸儿,」想到这她眼含恨意地说:「景启瑞,咱们的夫妻情份也算是尽了。」 逸王离开坤宁宫后,就准备回王府了,只是在半路遇见了前来给皇后请安的安王。逸王刚去看过皇后,这会面上的神情依旧有些不好看,毕竟皇后受了伤,他这个儿子要是能笑得出来才是怪:「大哥。」 身穿淡紫色蟒袍的安王,此时面上也是不见半点笑意的:「二弟是来给母后请安的吗,母后凤体还好吗?」 逸王虽心中很不喜安王,但面上情还是保持得不错:「母后还好,只是太医说了要好好将养,这会她已经安睡了。」 安王点了点头,好似松了口气:「母后安好,那本王就放心了,二弟这是要回王府吗?」 「是,」逸王看着安王脸上好似情真意切的样子,心里不禁冷笑,安王母子一向阴险,以前他还想争,现在随他们便吧,但愿他们能有真本事。 安王闻言,便说道:「既然母后休息了,那本王也就不去叨扰了,本王也要回府,二弟不介意一块吧?」 逸王先走了一步,丢下一句:「随意,」也许真的是看清了,放下了,逸王觉得现在他好似可以活得比以前轻松肆意些了,反正也不知他还能活几天。 奉国将军府,赵寅带着韩氏回到后院的了然堂,就出言警告她:「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再给我惹什么事端,不然我不介意动手废了你这把老骨头。」 韩氏自皇帝没护着她,她便跟没了神一般,垂着肩一步一步走向榻边,一边走一边还念叨句:「你不敢,你还留着我有用。」 「你想太多了,我只要给你留口气就好,」赵寅冷笑着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跨出了然堂一步,不然我就让人废了你的腿。」 韩氏双手紧抱着自己,抵在榻上,哽咽着说:「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先帝亲封的奉国夫人,没有我,你以为你们赵家的奉国将军府还会在吗?你是知道先帝怎么对镇国侯府的,怎么对那个镇国老侯爷的。」 赵寅轻蔑地看着头发散乱,一身脏污的韩氏,冷哼一声:「你放心你很快就不是奉国夫人了,若不是先父遗言要留着你,你以为我会留你这淫妇到今天,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像你这样的祸害,早该被剥皮削骨,扔出去喂狗了。」 「你住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说话,我是奉国夫人,我是……我是……,」韩氏瘫软在地:「我是皇帝的生母,我生了皇帝……哈哈……皇帝是我生的。」 赵寅看着状似疯癫的韩氏,嗤笑一声:「很快就不是了。」说完他就离开了了然堂,留着韩氏一人待着,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重新梳理一遍才行。 次日,昭亲王府,五娘一早就起来收拾东西,昭亲王从练功房回来的时候,就见他小媳妇,把她的两个丫鬟支使得脚不沾地的:「你这是在干什么?」 五娘见昭亲王回来,并没有迎上去,只匆忙瞟了他一眼就算过了:「兮香,把那两把小摇摇椅也带着,小算盘跟小秤砣最喜欢躺在上面玩了。」 昭亲王算是知道他媳妇在忙什么了,以前在军中就常听那些糙汉子说家里婆娘有了儿子之后,就把爷们放一边,守着儿子过日子了,他现在也算是体会到这一点了。 他小媳妇就是典型的用完他就扔的,他走过去拉起小媳妇就进去内室,后一脸生气地质问道:「金满盆,你是不是已经腻了我了?」 五娘朝她这个从昨天开始就有点不正常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你不要再演了,我昨天那是因为正事才配合皇后演了一上午,你这是在闹什么呢?」想到昨晚在床上,某人硬是拉着她演起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她就不禁老脸一红,都是眼前这男人给闹的。 昭亲王缠着他媳妇,抱怨道:「谁让你昨晚演完英雄救美,我才提到以身相许,你就甩了我一沓银票的?不行,今晚……」 五娘伸手捂住男人的那张嘴:「今晚不行,明天还要早起去乐山,不能胡闹。」 昭亲王把他媳妇的小嫩手从自己嘴上拉了下来,就开始义正言辞地胡说八道:「正是因为明天要去乐山,咱们今晚才可以尽情尽兴,要不然今晚你睡得太好,明天在马车上岂不是太无聊?」 五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男人了,脑子一热直接拉他准备上床:「这次演完不许再来了,怪羞人的。」 第五十章 昭亲王从身后抱起他小媳妇就大笑着走去后面的浴房:「这次咱们不演英雄救美,咱们演山大王跟压寨夫人……哈哈……」 乐山,早上寅时刚过,太后就醒了。她睁开眼睛,就伸手朝床里轻轻摸了摸,手下是暖融融的。 不一会她就起身了,屋里刚有点动静,西嬷嬷就轻悄悄地拎着一盏油灯进来了,低语道:「娘娘,您醒了?」 太后见她进来,赶紧竖起手掩着嘴:「轻点儿,小算盘还睡着呢。」 「是,」西嬷嬷放好灯,就拿起昨晚备好的衣裳服侍太后穿衣:「要不要抱小殿下起来出次恭?」 太后又扭头看向床上凸起的小小一团,满脸的慈爱:「要的,等会哀家来就好。」 西嬷嬷也不依着太后:「还是奴婢来吧,小殿下长得结实,娘娘昨天就差点给扭了腰,今天可不能再来了,要是摔着了小殿下,您不定得心疼死。」 太后想想便点头了,叹了口气感叹道:「老了,真是不中用了,以前昭儿像小算盘这么大的时候,都是哀家带着的,现在孙儿是抱不动了。」 「哪能呢,娘娘还年轻着呢,只是小殿下像了王爷,这不到四岁,就赶上人家五、六岁的高,再加养得好,娘娘抱不动是应该的。」 西嬷嬷服侍太后穿好衣裳,就轻手轻脚地抱起睡得喷香的小算盘,小算盘刚离了被窝,太后就拿着她的斗篷迎上去了:「不要冻着。」把小算盘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才放心。 等小算盘出恭好了,又回到床上去睡了,太后才出了屋子,来到紧挨着她的那间房,刚好米氏也起身了:「您还是这么早。」 太后年纪大了,就带了小算盘,小一点的小秤砣就托给了米氏:「我都习惯了,小秤砣怎么样,还在睡吗?」 米氏把太后让进屋来:「还在睡,这孩子也乖得很,就前两天闹了一会,昨天倒是没怎么闹,吃饱了就睡了。」 太后进屋后,就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床帘,看向睡在床里面的小婴孩,没想到太后来得正巧,这会婴孩正弯嘴笑着,太后见状也跟着他一起弯了嘴角笑了,扭头低声对凑在她身边的米氏说:「不知道小秤砣梦到什么了,竟笑得这么开心。」 米氏是爱死这两个孙儿了:「咱们出去说话,不扰他了。」 「好,」太后放下了床帘,又叮嘱了两声小秤砣的乳母,才放心出去。 二人来到佛堂,并没有准备做早课,而是坐在榻上开始叙起话了。这几天,两人都忙着带孙子了,所以也没什么空坐在一起说几句。 米氏想到昨天上山来看她的元娘带来的话,就忍不住问道:「听说这两天外面又有热闹的事了。」 乐山就在京郊,离京城近得很,太后前天晚上就收到消息了:「我已经知道了,韩秋儿在坤宁宫伤了皇后,皇帝竟无作为,皇后这一国之母的脸面算是全没了。」 米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皇后估计是要心死了。」 「可不吗?」太后是最能体会皇后现在的感觉了,毕竟那种感觉她「享受」了足足二十年,好在她生下了昭儿,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她哪天受不了了,就拖着景家皇朝跟她一起下地狱,只是那样一来,伤得就是大景那些无辜的百姓。 「要我是皇后,就趁着这个机会自请废后,离宫得了,」一直以来,米氏都是靠着自己过日子,她已经习惯自强了:「说不定还能保条命。」 太后笑说:「其实我虽看不上韩家,但我从未想过要将韩家斩草除根。再说韩执也没有一直依着那韩秋儿,后来他突然毫无征兆的辞官隐退,未尝不是想要避过韩秋儿,只是到最后韩氏一族依旧伤在韩秋儿那毒妇手里。」 「韩老国公他不是伤在韩秋儿手上,他是伤在他自己手上,他太优柔寡断了,以至于一直以来只知避让韩秋儿,而狠不下心来动手除掉她那个祸害,」米氏最看不上那些做事拖泥带水的人了,原本活蹦乱跳的也会被拖得身残体弱。 「也是,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太后最近心情好得很,可一点都不想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情绪:「我们先做一会早课,估计早课做完,小算盘跟小秤砣就差不多要起了。」 「好」 五娘在天黑麻麻的时候,就忍着腰酸,拉起她睡得跟猪似的夫君,开始拾掇,寅时刚过就坐着马车出府了,天刚微微亮马车就出了京城。 五娘见躺在她身边睡得好似很沉的男人,不禁笑了笑,终于被她榨干了,还以为他多能耐呢。 耳边是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鼻子,只是刚碰到他的鼻子,那个原本应该睡着的男人,就立马翻身压了上来,开口就是浑话:「小娘子,你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想要偷袭本大王?本大王实话告诉你,你是逃不掉的,你就好好服侍本大王,跟着本大王吃香的喝辣的吧。」 五娘一见自家男人那双闪亮亮的桃花眼没有一丝迷蒙,就立马闭上了双眼,装死:「我已经累死,请山大王让小娘子安息。」 昭亲王把头埋进他家小媳妇的脖颈处,闷笑了起来:「你昨天早上不是凶悍得很吗?」 五娘紧抿着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装死到底,她现在一点都不相信男人的话,她怕她一开口,这男人就能拉着她在马车上演起戏来。她发誓她日后一定诚实做人,再也不当着他的面唱大戏了。 今天小算盘一早起来,用完早膳,就让乳母把小秤砣的摇篮抬出来,放在院子里,还拉着他祖母跟外祖母,一起面朝着门坐在院子里,等他父王跟母妃。 太后抱着他坐着,笑着跟米氏说:「我昨晚就多了句嘴,说他父王跟母妃今天过来看咱们,哎吆,这小家伙就记在心里了。」 米氏看着大孙子,笑着柔声问道:「咱们盘盘是不是想父王跟母妃了?」 小算盘坐在太后腿上,一双肉爪子捂着自己的小肉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盘盘一点想,小秤砣很想很想。」 太后跟米氏听着这奶声奶气的稚语,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太后看了看躺在摇篮里跟着笑得乐呵的小孙儿,心是从未有过的软,她没有想到她还有这含饴弄孙的日子:「你父王、母妃估计还有一会才能到。」 小算盘挣扎着要从他祖母的腿上下来:「盘盘去看一看。」 太后也顺着他,放他下地,跟着站起身,哪想小算盘竟主动牵起太后的手:「祖母,盘盘扶着您。」 太后的心跟着一抖,她低头看着刚到她大腿处的孙儿的脸上皱着的小眉头,眼眶不禁发热:「好,咱们小算盘扶着祖母,祖母也想跟你一道去看看你父王跟母妃来了没?」也许她的苦与悲,都在她前半生都被耗尽了,所以她后半生只剩下甜与乐了。 小算盘一双短胳膊几乎举过了头,要不是身上衣服穿得多,他还能再往上举举:「祖母,您慢呵……慢慢的……」 第五十一章 太后也高兴地应道:「好,祖母慢慢的,咱们小算盘这样搀扶着祖母累不累啊?」 「不累,」小算盘摇了摇带着虎头帽的小脑袋,喘着小粗气。 等五娘夫妇到乐山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巳时了,山头上的小算盘老远就看到他们了,一激动蹦跳了起来,没站稳,就是一个屁股墩子。不过他自己是一点都不在意,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想要拍拍屁股的,只是手臂太短,全拍在了下腰处了:「父王、母妃、父王……」 五娘也早就看到小算盘了,只是有一个拖后退的男人在,她也是很无奈:「快点,孩子在等着呢。」 昭亲王心情低落:「我走不动了,」他自己不想走,还要拖着他媳妇:「媳妇,你是不是跟那些婆娘一样,就是看我好看,才跟了我的,好了,现在生了更好看的,就不要我了?」 五娘使劲甩甩手,想要把紧握着自己的那只碍事的大手给甩开:「你这是要闹哪般?快放开,小算盘,我都看到了。」 昭亲王就是不放:「你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我还一个闺女都没有,不公平。」 五娘看着下面那一排排的台阶,在考虑是不是要让她男人吃点苦,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今天你先依我,等回去之后,我依你。」 昭亲王笑了,一把拉过他媳妇,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蛋上亲了亲:「还是我媳妇好,」说着他就蹲下身子:「好了,你这样走太慢了,我背你上去快一点。」 五娘笑了,也不拒绝,直接就跳上了他的背,环着他的脖子:「大马驾……」 小算盘环着胸,鼓着小嘴,站在山头上,他还不忘记让两个乳母把他弟弟的摇篮搬到他身边,兄弟两个就这样待在一处,等着他们那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头的父母,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等昭亲王跟五娘到山头的时候,小算盘的那张小嘴已经撅得可以挂秤砣了。五娘看着自家气哼哼的小胖子,瞬间那颗慈母心就软了,丢开她夫君就快步上去抱起小算盘,使劲亲了好几口才罢休:「小算盘你想不想母妃?」 小算盘伸出肉手,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是一脸的无奈,他母妃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不过看在她已经几天没看到他的份上,他就原谅她了。 小算盘倚在他母妃的怀里,小嘴还撅着,不过看他母妃这么想他,他就先原谅她一点点:「想呢,不过小秤砣更想,天天哇哇哇的,想得哭了。」 五娘搂着小算盘,挪到小秤砣的摇篮边,见摇篮里的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小算盘立时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叹了口气跟他母妃说:「应该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昭亲王走了过去,看着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小儿子,睡着了还蠕动着小嘴,这哪里像是哭过的样子,就问道:「小算盘,你的马有没有好好养?」 「有,」提到马,小算盘就要下地,五娘也就顺势把他放下了。小胖子脚一沾地,就迈动着两条小短腿来到他父王面前,仰起小脑袋:「盘盘有好好养它,每天都喂草,父王,我们去骑大马,好不好?」 昭亲王低头看着这个刚过他膝盖的大儿子,见他那张跟他非常相似的肉嘟嘟的小脸,眼神清澈明亮,心好似受到了洗涤一般,笑着一把提起他,扔上自己的肩头:「好,父王带你去骑马。」 小算盘一点都不怕,抱着他父王的头,嘎嘎笑着,就这么丝毫都不犹豫地抛弃了他的老母亲跟他的弟弟:「好耶……」 五娘眼看着他们父子两就要走开,赶忙给叫住了:「咱们还没给母后去请安呢,你就想跑了。」 「好了,我已经看到了,让他们父子俩去吧,这几天可把咱们小算盘给憋坏了,」太后一直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小算盘跟小秤砣。米氏这几天都没睡好,刚那会被太阳一照,便左一个哈气右一个哈气的,太后就赶她进屋睡一会去了。 五娘闻声赶忙给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金安。」 「起来吧,」太后上前来拉起五娘的手,笑说:「一家子人不要总是这么多礼,这是在宫外,又不是在皇宫。」 昭亲王想要把小算盘放下来,只是小算盘紧抱着他的头,这小胖子估计是使了吃奶的劲儿了就不放手。他仰头看向他家小胖子,小胖子撅着小肉嘴,想要亲亲他父王,只是他太圆了,怎么都够不着他父王的脸。 昭亲王看着他家儿子的盘子脸,不禁笑了:「母后,我先带着您的大孙子去遛达一圈。」 「去吧,」太后笑看着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两,嘴角都快要弯到耳根了,她就喜欢一家子和乐融融的,什么「抱孙不抱子」的,在她这全是放屁,除了没心肝的,有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这两个孙子她自己都疼到心坎里:「小心一点。」 昭亲王走时还不忘交代了他媳妇一声:「你先陪母后聊一会,我过等会回来。」 五娘搀扶着太后:「好,你们慢一点。」 见他们走远了,她才吩咐了两个乳母把小秤砣的摇篮搬进院子里,而她则扶着太后,来到她们先前休憩的地方:「母后,您还要在院子里坐一会吗?」 太后反手拉着五娘,坐到了她刚刚坐着的贵妃椅上:「咱们娘俩就在院子里喝喝茶聊会天。」 「好,听您的,」五娘这会还真是有点渴了,她也不用人服侍,自己动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到了太后手边,一杯她端起来抿了两小口:「这几天小算盘跟小秤砣在您这,没扰着您吧?」 对五娘这个儿媳妇,太后是相当满意的,不仅做事不急不躁的,还懂事识大体:「没有,有他们在身边,我这日子过得才乐滋滋的。」 五娘就怕两个孩子小会闹腾,毕竟太后常年礼佛,清静惯了:「那就好。」 「皇后怎么样了?」太后对宫里的事虽不想过多关心,但事关皇后,她就想伸把手,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吧,皇后也是个可怜的,更何况这次的事又涉及到那韩秋儿,那她就更有必要添一把火了。 五娘正想说这事呢:「那天在坤宁宫,的确是那韩氏有错在先,不过皇后估计也是早有准备,额头上磕了个一寸长的口子,血流了不少。也是巧了那天我刚好也在,既然遇见这样的事,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被个外人给欺负了。」 太后点点头,拍了拍五娘放在膝上的手:「你做的对,皇后是不是故意设套,咱们暂且不论,那是她的事儿。但那韩氏敢对皇后无礼,那就是在打皇室的脸面,你作为昭亲王妃,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好不容易抓着那韩氏这么大一个错处,五娘当然不会放过:「母后,皇帝说韩氏的封号跟诰命是先帝所封,他拿不定主意,想要请您来作主,那您可不能偏颇了那韩氏。」 第五十二章 她当初听到皇帝把这事推到太后身上,只觉皇帝是不是跟韩氏母子之间有什么间隙,不然皇帝怎么会亲手把韩氏推给太后呢:「您是没看到皇后娘娘那面色,我估计是养不回来了。」 太后笑语:「你放心吧,我不会偏颇韩氏的,只是这事得让我仔细思虑一番,等想好了再下懿旨。你跟昭儿这次来,就在山上好好陪我住两天,也好陪陪两个孩子跟你母亲。」 「我们听您的。」 婆媳两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品着茶一边说着京里的那些琐事,气氛很融洽。 奉国将军府前院书房里,赵寅看着刚到手的皇宫宫舆图,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嫡长子赵谦长得倒是跟他的名字十分相符,一身的书卷气,看着好似个谦谦君子,只是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打散了他这身温润如玉的气质了:「依着这宫舆图,儿子已经找准了国库跟皇帝私库的位置了,现在就准备让人挖密道了。」 赵寅放下手中的宫舆图,轻抚着下巴上的那一撮花白胡子,眯着他那双三角眼:「国库是不是满的,我不知道。但皇帝的私库,那一定是塞得满满的,他作为一国之君昧了那么多的军饷,也该是吐出来的时候了。」 赵谦这次进京就是为了军饷的事,几年前海禁了之后,东南军的军饷就归他管了,每年为了筹集军饷,他是东奔西跑的。今年他父亲让他进京,他就知道他父亲是准备干一票大的:「不出意外的话,年前国库跟皇帝的私库,就会被搬空,年后父亲还准备留在京城吗?」 赵寅倒是想留在京城,只是京城里眼看着就要乱了,他想要起兵,那也得昭亲王叛乱才行:「这次进京主要就是为了之后几年的军饷,银子一到手,咱们就先回南边,等京城乱了,再带兵回来。」要不是那次洗劫汇通钱庄栽了跟头,他也不至于想到国库,这都是他们逼他的。 「那个傅天明,父亲准备拿他怎么办?」赵谦想到这次给他们宫舆图的傅天明,就问了一嘴,毕竟那人野心也不小:「据儿子所知,他跟安王来往很密切。」 赵寅冷嗤一声,很是不屑地说:「那傅天明得意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收拾他。至于安王,倒是需要注意点,那人可比他老子狠多了。」 「儿子明白了,」自从赵昆被废,他父亲是越发看重他了,他定不会让他父亲失望。 逸王府兴辉院,逸王自从劝服了他母后离宫回陕州之后,就在考虑接下来他要怎么做?他是把手中的这本脉案双手奉给他九王叔以求自保呢,还是拿这本脉案引他那位自作聪明的大哥弑父夺位?他得好好想一想。 逸王坐在廊下看着碧蓝的天,偶有一两朵洁白的云。他出身帝王之家,还没开始读书识字,就已经懂得装乖争宠了。他在他的兄弟之中,不是最得宠的,但却是身份最尊贵的中宫嫡子,成了所有皇子的眼中钉。 他母后性子虽骄横跋扈,但却像足了他外祖父,比起他父皇的高贵妃,在心狠手辣这一点上,他母后是远不及的。而他的大哥安王在阴狠这点上真的是跟他母妃一脉相承。 如果安王知道他们父皇只是个奸生子,他会怎么做呢?逸王笑了,也许他可以帮他九王叔推一把,毕竟这等死的日子有些难熬,还不如痛快一点。 坤宁宫里,皇后用完午膳,就让宫人准备热水,她要沐浴焚香。这次沐浴,皇后并没有让宫人沾边,而是自己亲自动手。她小心翼翼地梳洗着自己的长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已经夹杂了些许白发的青丝。 等洗好之后,她便吩咐了小厨房,让她们准备一些皇帝爱吃的膳食,后就坐到了妆奁前:「嬷嬷,你再给我梳一次高鬟望仙髻吧。」 燕嬷嬷强忍着眼泪,颤着手拿起如意梳:「好,奴婢给您梳。」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纹路,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她笑了:「今天,就再让我美最后一次吧。」 燕嬷嬷轻轻梳着皇后的发,心里疼得紧:「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给您打扮得体体面面的。」 皇后闻言,娇羞淡笑:「好,有劳嬷嬷了。」 乾明殿,景盛帝正紧皱着眉头在听他的两位高人讲天象的事:「那依两位仙人所说,那天狼星是在京郊?」 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抱佛尘,撸了撸长及胸口处的胡须,看着的确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看天象的确是在京郊东南方向。」 景盛帝一想,昭亲王才六个月的幼子不就是在京郊东南方向的乐山上吗?看来他真的是要亲迎太后回宫了,无论如何,他现在还坐在这把龙椅上。 刘光隔着殿门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想请您今晚过去坤宁宫用晚膳。」 景盛帝原想拒绝的,他今晚已经另有安排了,可是到嘴的话,又变了:「你去回了皇后,朕晚上过去。」 「是,」刘光退下时,抬眼瞧了那两个所谓的仙人一眼,他虽没看到那两人的脸,但已经能猜到他俩的印堂是什么色了?他刚守在门口可都听见了,但愿这两个所谓的仙人是真仙铁骨,不然真不够昭亲王拆的。 这晚皇后身着一身黄色凤袍,早早的就等在了坤宁宫门口,景盛帝来得倒也早。皇后远远地看到皇帝的轿撵,就蹲下迎接了,等景盛帝的轿撵到跟前的时候,她才开口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盛帝看着皇后今天的打扮,就知她是用了心的,看来是放下韩氏的事了,这样就好,不然天天哭哭啼啼的,他都快要受不了了:「快扶皇后起来,」他下了轿撵,就拉着皇后的手:「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等在这外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现在一看到景盛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韩秋儿那张老脸,胃里就不住地往上犯酸水。她并没有回答景盛帝的话,强忍着恶心说:「今天臣妾吩咐了小厨房,做了几道皇上爱吃的膳食,现在这会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皇上应该也饿了,请皇上进去用膳吧。」 「好,」景盛帝拉着皇后的手进入坤宁宫:「你宫里的膳食还是最合朕口味的,许久没吃,还真有些想了。」 这一晚皇后跟景盛帝默默地用完了晚膳,原本景盛帝想要留宿在坤宁宫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有后妃差人来请了。 景盛帝看着皇后淡笑着的脸,想要开口打发了那宫人的,只是皇后给拦住了:「那皇上就去看看吧,惜嫔腹痛,皇上不去,依着她的性子估计是不会叫太医的,皇上去看看吧。」 「朕还是留下来陪你吧,」景盛帝有些不习惯皇后的贤惠,毕竟以前他在她宫里,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嫔妃过来抢人,皇后不定会怎么样呢? 皇后笑出了声,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有娘家在背后撑着,这后宫里无人敢欺她,现在她娘家没了,那起子眼浅的就以为能把她踩入泥沼,可惜了,她已经厌了,不想再争了:「皇上还是去吧,臣妾想诵会经。」说完她就起身,由燕嬷嬷搀扶着进入了一边的小佛堂。 第五十三章 景盛帝无奈一笑,就下了榻离开了坤宁宫。 如果景盛帝对皇后有一丝真情,移步小佛堂瞧一瞧皇后,就会看到供奉在小佛堂前的削发刀具,皇后跪在佛堂前,念着《往生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乐山,昭亲王刚洗好澡,来到他们的厢房,就见他跟她媳妇的床上已经没地儿了。他看着霸占了他位置的胖儿子说:「小算盘你不是应该陪着祖母睡吗?」 原本紧闭着眼睛的小算盘立马睁开了双眼,鼓着小嘴说:「盘盘跟砣砣陪母妃睡觉觉,父王陪祖母睡觉觉,」说完就小身子一转,屁屁对着他父王。 昭亲王把被角往低面拉一拉,呵……,大胖子儿子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小胖儿子也带过来了,看着躺在被窝里,活动手脚的小胖儿子,他不禁笑了:「你们往里面睡一睡,今晚你们就陪我睡,让你们母妃去陪祖母睡。」 一听这话,小算盘就不干了,转过身来:「父王,我们想要陪母妃睡觉觉。」 昭亲王已经快手快脚地把小儿子挪到床里面了,接着也不管小算盘的抗议,直接越过他,来到床中间躺在下了,伸了个懒腰:「呀,真舒服!」 小算盘抱住他父王的一条胳臂,就开始使劲拽:「父王您躺了母妃的位置。」 昭亲王看着他大胖儿子拽得面红耳赤的,他是纹丝不动:「我不管,反正我要睡这里,谁也不能把我挤走。」 五娘刚服侍太后歇下,进屋就见这父子两在斗法,笑说:「你们在什么呢?小算盘快睡到你父王被子里去,小心冻着。」 小算盘瘪着嘴,哼了一声就听话地供进他父王怀里:「反正今晚,盘盘跟砣砣,要跟,母妃睡。」 昭亲王把小算盘调了一边,让他睡到了小秤砣的边上:「好,今晚我们都跟你母妃一起睡,」说着他还拨弄了两下小胖儿子的肉脸,把小胖儿子逗得哈哈笑。 小算盘很有小哥哥的风范,给小秤砣掩好了被子,刚睡下,小秤砣右边的被子就又散开了,他又起来给小秤砣掩上,结果他一躺下,那边又散了,来回三四次。他认命的跟弟弟换了个位置,让小秤砣睡到了他父王边上,自己则睡到了最里面。 昭亲王一直默默地看着小算盘跟小秤砣之间的互动,眼里尽是爱意,他伸手让小算盘枕在他的掌心,而小儿子则贴着他的腋下。就在这时,他后背又贴上来一个,五娘一手搭着他的腰,摸了摸里面的两个孩子,轻声说:「睡吧。」 两个孩子刚睡着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布谷鸟的叫声。昭亲王原本闭着的双目,瞬间睁开,他轻轻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刚要起身,五娘就低声问了:「你要出去?」 昭亲王亲了亲他媳妇的脸蛋:「应该是无宁跟南鹰他们,我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五娘想要跟着起身,服侍他穿衣,不过被他给按回了床上:「我自己来,山上晚上有些冷,你好好睡着就行。」 他这样说,五娘看了看里面两个睡得呼里呼哧的孩子,也就没再想着起身了,只是她挪到了他刚睡的位置:「那你去吧。」 昭亲王穿了件锦袍就出去了,五娘揽着两孩子,闭上了眼睛,等某人回来。 昭亲王来到后山那坐孤坟边上,果然是无宁跟南鹰:「末将拜见王爷。」 「起来吧,」昭亲王看着西北的方向:「事情办得怎么样?」 先是无宁出了声:「王爷放心,十五万西北军,已经扮着商队、百姓分批混入通州、咸州、唐州等地,齐集在八大庄。」 「很好,」昭亲王对无宁的办事能力还是很放心的,接着问道南鹰:「你呢?」 南鹰已经是西北军中正式的将领,现在也是个有脸面的人了:「回王爷的话,鹰堂的人也已经全部混入京城,埋伏京里的赌坊、酒楼还有各处暗巷里。」 这次昭亲王带这么多人进京想要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所以做事都小心再小心,不敢有一丝纰漏。 昭亲王看向皇宫的位置,他的那双桃花眼中带笑,剩下的就是等了:「这次赵寅进京好似有些不对头。」 南鹰正想回禀这事:「王爷,底面一个小的今天在赌坊听说了一件事。」 昭亲王有些兴趣地看向南鹰,南鹰也没让他失望:「说是,赵寅的长子赵谦十天前回京了。」 「赵谦?」昭亲王还没见过这个人,有些疑惑:「十天前?十天前,本王还在回京的路上。」 「这赵谦,我倒是知道一点,」突然冒出来一听着就没个正经的声音。 昭亲王皱着眉头,眼里没了之前的笑意,冷声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一身夜行衣的风二,身上已经挂满了彩:「当然是爬上来的,你小子在这乐山上到底安插了多少暗卫,这乐山老子都爬了两年了。」 昭亲王嗤笑一声:「凤一。」 凤一刚出现,风二就不要脸地躲到她身后:「凤一,我是你二伯,你可不能听这小子的,把你二伯扔下山去。」 昭亲王看着躲在凤一身后的中年男子,他真的不想承认他们是一个祖宗:「你刚说你知道赵谦?」 风二立马就直起了腰杆:「知道,那赵谦是主管东南军的军饷的,前年他带人想要洗劫汇通钱庄,只不过没成功。」 昭亲王一听到军饷他就知道那赵谦进京干什么了,后冷声吩咐道:「凤一,把这位据称是你二伯的人扔下山去。」 「是,」凤一倒是很干脆,完全不管她二伯的手打脚踢,直接拎起他走人了。 昭亲王随后便招来了隐逸,这乐山上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必须严防死守:「以后不许放他上来。」 「是,」要不是知道王爷在,那人就算说有重要情报要禀报,他也不会把那人提上来。 昭亲王想着刚刚风二所说的话,心中基本已经能够确定那赵寅这次进京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了,怪不得他那么想要京禁卫的指挥权:「南鹰你让人盯紧奉国将军府,尤其是赵谦,也许这次咱们还能发一笔意外之财。」 南鹰以前就是混山头的,贼得很,这赵寅父子进京城来弄军饷,看来这是准备要发一次大财呀,这个他喜欢:「王爷放心,末将一定盯死那帮姓赵的。」 昭亲王吩咐完南鹰,就看向了无宁:「你暂时不要露面,平阳侯府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无宁这次跟着昭亲王回京,并没有带上钱华贞跟孩子,不过他答应过她,会关照平阳侯府一点:「末将知道,多谢王爷。」 他们来了,昭亲王也就放心了:「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先回去吧。」 「是」 等无宁跟南鹰离开后,昭亲王仰头看向夜空,吩咐隐逸道:「把乐山再加一道防卫,日后本王不在的时候,不许再随意放些莫名其妙的人上来。」 「是,」隐逸应完就隐入黑夜之中。 五娘抱着小秤砣出了一次恭,刚回到床上躺下,昭亲王就回来了,脱了衣裳就拱进了被窝,从身后抱住了五娘,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媳妇,我跟你说我们要发财了。」 第五十四章 五娘不在意地笑了笑,低声回道:「你每天都在发财。」西北单单金满城跟灵州城每天的商税,就不是小数目,再加上他们自己手里的产业、商队。现在就算没有汇通钱庄这个金主在,他们也能把西北军养得兵强马壮。 昭亲王想想也是,不过那都是他们辛苦得来的,这次的可不一样:「之前我一直疑惑赵寅为什么敢在京城做下那么大的案子,现在我算是全理顺了。」 五娘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夫君,皱眉想着:「你以前不是说他想要京禁卫统领之职吗?」 「对,他的确想要,但没必要灭韩氏满门,要不是我刚好回来,估计黄石青也危险了,」昭亲王让他小媳妇枕在他的胳膊上,圈着她:「今晚底面传来了消息,赵寅的长子赵谦十天前回京了,赵谦是掌管东南军军饷的。」 五娘看着她夫君那带笑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憋着什么坏:「东南军军饷?」她心里掰算着,突然想到了:「军饷?他们想要京禁卫并不是为了布控京城,而是为了方便搬空大景的国库?他们……他们太厉害,我们怎么没想到?」 想着这几年他们夫妻两辛辛苦苦地待在西北打仗、建城、谈判,忙得灰头土脸的,才有了今天吃喝不愁的日子。再想想人家赵寅干一票大的,就能盆满钵满了。越想五娘心里越不是滋味,撅着嘴的样子跟小算盘是一模一样:「不行,不能便宜了奉国将军府,景元昭,咱们也去打劫国库。」 昭亲王亲了亲他媳妇的小嘴,笑说:「我们不打劫国库,那太费力了,咱们半路劫财就行了,比较省事。」 五娘一想到满箱满箱的金银财宝,心情就美美的:「好,就这样,到时叫上风二伯,让他直接点收,换成银票。」 「好,听你的,」昭亲王丝毫不去想刚刚被他扔下山的风二的感受,直接就答应了他媳妇了。 而此时山下,风二抱着凤一的胳膊是怎么都不放她走:「你从哪把我拎下来的,再把我送回到哪里去,不然你就还钱。」 凤一看着她二伯的无赖样,真的有一种要仰头望天的冲动,她不得不提醒他:「二伯,您有欠条吗?」 风二看着自家这个傻侄女,心拔凉拔凉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们这群小的养大的,是谁让你们吃饱穿暖的?现在你二伯有难处了,你就不能伸一把手吗?」 「谁让一个家族就你最聪明,」凤一说的是实话,她二伯的确是风家最聪明最会做生意的主儿:「爷爷都说了能者多劳,至于带你上山,你还是别想了,主子都说了不让你上去的。」 「我……,」风二还想要说什么,不过这次凤一直接上了杀手锏:「二伯,我这几天都能见着米夫人,要不我代你向她问句好?」 风二放开凤一的胳膊,抽了抽鼻子:「算了,你走吧,我想我这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凤一看了看她二伯,就一晃没人了。 风二扭头看向身后,顿时就气得跳脚了:「死丫头,竟然软硬不吃,枉我上次还给她金子花。」 坤宁宫,当最后一撮发落地之时,皇后捻着佛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她便起身脱下那一身凤袍,换上了燕嬷嬷准备好的素衣。 而立在一旁的燕嬷嬷早已经泣不成声,终是瘫软跪到地上:「娘娘,奴婢已经伺候了您四十年了,剩下的日子,奴婢还伺候您,」说着她就拿起剪刀,开始断发。 皇后双目饱含泪水,哽咽出声:「嬷嬷,您这是何苦呢?」她已经是无路可走了,韩家已经没了,但镇国侯提醒过她,再加上她父亲的留书,她是必须要回陕州的,她不能让韩家断了根。 燕嬷嬷含泪笑说:「奴婢跟着娘娘心里才踏实,奴婢是心甘情愿的,娘娘到哪,奴婢就到哪,奴婢伺候您一辈子。」 皇后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日后你不要再叫我娘娘了,叫我了痴吧,我前大半辈子,都活在痴念、痴妄、痴情之中,好在现在是看破了,舍了这三千烦恼丝,也好落得余生自在,算是值得。」 景盛帝刚下早朝,还在感慨没有那些找事的人在,早朝是多么的和谐时,刘光就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了:「皇上不好了……」 「大清早的,你胡说什么呢?朕好得很,」一早上的好心情就被这个糊涂的东西给扰了,景盛帝冷哼一声:「有什么事?说。」 刘光刚想开口,就被来人给打断了:「贫尼了痴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盛帝看着站在大殿之下,那位穿着一身素衣的女子,是瞠目结舌,他慢慢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手指着女子:「你……你……你胡闹!」他说她昨晚怎么那么平静贤惠,没想到是在这等着他呢?她这是在逼他。 以前的皇后,现在的了痴,并没有看向皇帝,一脸的平静:「皇上,贫尼那天自请您废后,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在逼您,贫尼是真的已经心力交瘁,心若死灰了。与其那般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放下一切,了却凡尘,出家为尼,也许这样还能寻得一丝清静。」 景盛帝平息了情绪,坐回到龙椅上:「你要是想要礼佛,可以学母后那样,在宫里设个小佛堂,实在不行,朕可以给你在宫里建一座庙宇,让你带发修行。可你现在这样,你让朕的颜面何存?」皇后落发出家,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要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也许是真的了却前尘了,再听到皇帝的这番话,了痴的心竟毫无起伏:「皇上放心,贫尼已经发了一道告天下书,说明贫尼此番行为跟您无关,只因贫尼厌了这尘世间的纷扰,想寻求佛祖救度。贫尼今天来,是与皇帝告别的,」说着她就跪到地上,向皇帝叩首:「贫尼祝皇上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景盛帝看着这样好似无欲无求、了无牵挂的皇后,不禁想到他们新婚之时的浓情蜜意,一时间心中酸涩难辨:「你就没想过逸王吗,你走了,他怎么办?」 了痴淡而一笑:「逸王已经长大成人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再说有皇上在,贫尼很放心。」 「你出了宫,准备去哪?」景盛帝见皇后去意已决,自知除非杀了她,否则是强留不住的:「身上的银钱带足了没有?」 了痴知道皇帝这是准备放行了,心里松了口气,她从袖子里掏出了逸王予她的那封韩老国公留书递给了一边的刘光:「这是贫尼父亲生前留笔,贫尼虽已出家,但有些亲缘还需了却,等再过两日,贫尼准备送他们回陕州,这是贫尼能为韩家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景盛帝拿过刘光奉上来的信,大概看了下,心里有些发堵,原来韩执早有退意,只是还是晚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景盛帝竟有些怨起韩氏跟赵寅来了,要不是他们做得太绝,他跟皇后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你以后多保重,朕会下一道圣旨封你为‘慧明师太’,你去见见逸王吧。」 第五十五章 了痴再次拜谢皇帝:「贫尼告退。」拜完她便起身了,刘光把韩老国公的留书奉上,她接过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乾明殿,独留下景盛帝。而景盛帝看着皇后那有些单薄的背影,竟感到此时的他无比孤寂。 殿外燕嬷嬷背着两个不大的包袱等在那里,了痴一出来,她就迎了上去搀扶着她。主仆两人就那么相扶着朝宫门走去,再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她们抬头挺胸,面目沉静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宫门。 了痴看着那道宫门,淡笑着,曾经她是从这进去的,今天她抛弃了一切,又从这走出来了。 逸王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当他骑着马到宫门口的时候,正好了痴主仆从宫门出来:「母后……,」看着皇后这一身素衣,他双目微微一缩,鼻尖酸涩:「母后,您……,儿子接您去逸王府。」 也许是终于脱离了那层层叠叠的宫墙,了痴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离笼的鸟儿一般,终于……终于可以自在飞翔了。她笑着对逸王说:「你送我去韩国公府吧,我想在那待着,正好可以为韩家那些枉死的冤魂念一念《往生咒》。」 逸王遵从了了痴的意愿:「好,儿子送您去韩国公府。」虽然他不想他母后这样,但他知道他母后只有这样,才能保着命,一个方外之人,谁都不会去有意为难她。 这一日,当今皇后落发为尼,不仅仅是震惊了朝野,更是激起了民怨,京城流言蜚语不断。皇后虽下了告天下书,但奉国夫人在坤宁宫伤了皇后这事,已经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皇后娘家刚被灭了门,就被一臣妇给欺负了,皇后忍下也就算了,但皇后却在这时削发为尼。奉国夫人不孝不悌、藐视皇后这两项罪名算是彻底被坐实了。 乐山上,昭亲王一家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小算盘正忙前忙后地服侍着他祖母、外祖母跟母妃,他一会跑进屋里抱出一叠花生,一会跑进去拎来一包果子,反正一大家子,他最忙。 昭亲王躺在摇摇椅上,拿了一本史书盖在脸上,胸前趴着一只小胖子,这会小胖子这会已经睡觉了:「母后准备什么时候下懿旨?」 太后剥了一颗核桃,喂给了停歇下来的小算盘:「皇后暂时还没出京,等等吧,等京城的流言蜚语再激烈一点,我就发一道懿旨下去压一压,不过最迟也就明天,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米氏拿着帕子给小算盘擦了擦额头:「我还是有些不相信,皇后会这么干净利落地抛开荣华富贵,说走就走了。」以前她也见过几次皇后,那就是一个好权的,估计把皇后之位跟六宫之权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这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 五娘倒是能理解皇后:「上次在宫里,我就发现皇后变了,头发都白了不少,再加上皇帝在坤宁宫的表现,不怪皇后心死,要是我,我估计也会心死……」 昭亲王的右手从胸前小胖子的屁屁上移开,拿下盖在脸上的书,扭头看向他媳妇:「我不会像皇帝那样,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剁了谁。」 五娘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太后,见其是一脸的认同,才扭头瞪了她男人一眼,说话也不看看场合,私下说说无所谓,当着太后跟她娘的面说,她多尴尬,而且毕竟这次欺负了皇后的是皇帝的亲娘。 昭亲王自己是完全不在意:「你也不用瞪我,我说的是认真的。」他媳妇他自己都舍不得给她一点委屈受,更何况是别人呢,再说他母后通情达理得很,她又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自是希望他们一家好好的。 太后看着儿子这么护着儿媳,的确是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她太知道一个不被丈夫认同的女子,会过得有多辛苦,走得又有多艰难:「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的男人,就不配得到尊重,皇帝他根本就没有这一点意识。」 五娘听了太后这话,心里虽然甜甜的,但也夹杂着一点酸涩,像太后这样好的女子一辈子竟毁在了先帝手里,她替她惋惜,人这一辈子,区区几十年,可太后竟忍了大半辈子:「母后说的是。」 昭亲王捏着核桃,把捏开的核桃递给等在一边的小算盘。小算盘看着他父王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刚刚怎么都捏不动的核桃给捏开了,是满脸的崇拜。他看着自己的一双小肉爪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父王的大手,接着又递过去一颗核桃:「父王,再捏。」 昭亲王摸了摸小算盘的脑袋:「等你再长大一点,父王就让人教你练功夫,到时这些你就捏得动了。」 小算盘扒在他父王边上,高兴了:「好,练功夫。」 太后喜欢这种一家子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几个小儿环绕膝下的时光,这就是她一直追求的。她跟皇后不同,她是一开始就被算计着拉进这场名利争斗中,从麻木到不择手段地掠夺,她有她要保护的人,跟不死不罢休的仇恨。 而皇后虽然也是被算计着进了宫,跟皇帝绑在了一起,但皇后渐渐迷失在那名利中,忘了自强,当韩国公府一朝被灭,皇后就不再是以前的皇后了,不过她这次也算是聪明,走的早,不然也依旧是要葬身在那深宫内院之中。 这天晚上,五娘依旧先服侍太后歇下,后去她娘亲房间看看,她以为她娘亲已经睡了,没想到她刚进屋,就被她娘拉到床边开始叙话了。 在米氏这里从来都没有贤良淑德这一说,她只求自己跟她在乎的人活得好:「我告诉你啊,今天昭亲王这话已经撂下了,不管他以后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你都得给我记住了,不许学京里那些后宅主母的贤惠,他用不着。」 五娘笑了:「您这么晚没睡,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呀?我怎么记得大姐姐那时给大姐夫纳妾,你是支持的呢?」 「元娘家情况不一样,严明本身就有通房丫头,我不支持,还能怎么办?可你这不同,」米氏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担心吗?人家都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她能不多想吗? 「您是担心我吗?」五娘握住她娘亲的手:「您放心,他不会的,跟他夫妻几年,我也算是了解他,他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他不会对不住我的。」 米氏搂过她的心头肉:「娘之前担心,现在倒是没那么担心了。你娘不瞎,我看得出来他在乎你,在乎孩子,」想到昭亲王对两个孩子的宠爱,米氏心里又放松了一些:「只是,现在他还没到那份上了,我就怕哪天他会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五娘不禁嗤笑:「他要是哪天对我说‘身不由己’,我就自己过了,让他彻底没了顾虑,当然也没了我。」 米氏看五娘不似在说假话,心里才放心了:「咱们做女人的就要守好自己,对自己好。」 「娘,我明白的,」五娘心里有些发堵,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女子:「时候不早了,我服侍您睡下吧。」 「好」 第五十六章 昭亲王哄睡了两个孩子,就躺在床上边看书边等他媳妇。五娘回来,他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母后跟岳母都睡了吗?」 五娘看着披散着乌发倚躺在床上的丈夫,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娘亲的话,一时间有些出神。其实她自己也经常想,他以后一朝入龙庭之后,会不会变得跟历任皇帝一样,三宫六院,佳丽无数:「都睡了。」 昭亲王眯着眼睛看着他媳妇脸上的神情跟刚刚她眼底闪过的一丝灰暗,他想他这是被宫里那位给牵连了。一想到这,他也不动声色,他做得还不明显吗,还是他不够努力?他媳妇在怀疑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等五娘收拾好上床之后,昭亲王把自己暖好的被窝让了出来:「山上凉,你睡里面。」 五娘从不拒绝他的好意,就直接挨着两个孩子睡下了,她刚躺下,昭亲王就从背后抱住她:「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有问题就解开,他可不觉得银子越存越多,问题会越攒越少的。 五娘没有面朝他,只是低语说:「景元昭,如果有一天你……你身不由己了,你能不能送我去金满城?」 昭亲王紧皱起眉头:「什么是身不由己?我从来不认为身不由己的时候,纳几个女人就能让我从心所欲了,」他把五娘掰正,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夺位失败,你会跟我亡命天涯吗?」 五娘笑了:「我才不会跟你亡命天涯,我只会陪你东山再起。」她太了解他了,他生来就不是为自己在活,但她想让他活得幸福。 昭亲王低下头去准备亲吻他媳妇,不过却被五娘给避过了:「王爷,咱们这是在山上,佛门清净地,请您保持清心寡欲。」 昭亲王不管,他现在只想亲他媳妇,佛门清净地,他又不念经,他不用守这清规戒律:「亲一下,就亲一下。」 五娘才不会受骗上当,她吃过太多亏了。 「睡觉,」就在这时,小算盘眯虚着一双大眼,拍了一下床铺,斥道:「觉觉……」 五娘赶紧推开赖在她身上的男人,开始轻拍着她儿子:「好,咱们睡觉觉……乖……」 昭亲王看着他家大胖儿子,不禁笑着摸进被窝,拍了拍他的肉屁股:「睡个觉还不安生。」 次日申时末,太后的懿旨到了奉国将军府,申斥了韩氏一番,就以不敬宗法、藐视皇室、不孝不悌等罪名,收回了韩氏「奉国夫人」的封号跟诰命。 又因她失了规矩、以下犯上等等,太后还特地派了两位严苛的宫嬷嬷帮韩氏整整规矩。当然因为韩氏不敬祖宗,伤了皇后,太后也一样做了责罚,下令在韩国公府未出七、七之日前,每日掌嘴韩氏三十。 这道太后懿旨一下,韩秋儿当时就瘫软在地,大嚷着:「不行,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是先帝亲封的奉国夫人,太后……」 「啪啪啪……」 随太后懿旨一道来的西嬷嬷见韩氏都到这地步了,还敢攀咬太后,上去就是几个巴掌,打得韩氏眼冒金星,斥道:「大胆韩氏,你是想要违抗太后娘娘的懿旨吗?」 还未等韩氏开口说话,赵寅的夫人冯氏就已经开始请罪:「西嬷嬷言重了,母亲只是一时间受到惊吓魔怔了,她是万万不敢违逆太后娘娘的懿旨的。」说着话,冯氏就给青芽嬷嬷使了个眼色,青芽嬷嬷立时就按着韩氏磕头接旨谢恩了。 西嬷嬷看着韩氏接了旨,才冷哼一声:「太后娘娘仁慈,看在你年老昏聩的份上,饶了你这条命,你不但不感激,还心存怨恨。依我看,你是这么多年好日子过够了,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了。」 韩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已经被西嬷嬷刚刚那几巴掌给全毁了,这会子她连话都不敢再说了,只敢低垂着头,看着好似唯唯诺诺的样子。 西嬷嬷是一点都不可怜韩氏,这人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了,她都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想韩氏就这么早早的死了。 她指着身后两位板着脸的宫嬷嬷说:「这是石嬷嬷跟严嬷嬷,她们都是宫里积年的老嬷嬷了,要不是太后娘娘下了旨,她们是不可能费工夫来教导你规矩的,你可要好好学,不要辜负了太后娘娘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韩氏一听宫嬷嬷,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畏缩了起来,她对这些宫嬷嬷是真的畏惧得很,她永远都忘不掉她十二三岁学规矩时,受了多少板子吃了多少苦。 西嬷嬷也不管韩氏如何反应,她今天来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监督行刑:「刚好我在,严妹妹就开始吧。」 严嬷嬷朝西嬷嬷福了一礼:「那好,有劳西嬷嬷了。」 韩氏还一脸懵,严嬷嬷就已经取了竹板来到她身边,捏起她的下巴,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竹板下去。韩氏感觉她的耳朵都嗡嗡嗡的:「啊……,你们……」 「啪啪啪……」严嬷嬷下手快狠准,是一点都没有间歇,很快今日的刑就执完了,她转身朝西嬷嬷福礼:「您觉得这还算过得去吗?」 西嬷嬷看着地面上韩氏喷溅的血滴,笑说:「严妹妹一向铁面无私,这样刚刚好。既然韩氏今日的刑罚已经执完了,那我就先离开了,」说着她就把目光投向趴伏在地上的韩氏:「太后娘娘还吩咐奴婢去韩国公府替她老人家看看慧明师太,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就不耽搁了。」 严嬷嬷跟石嬷嬷朝西嬷嬷福礼:「西嬷嬷好走。」 等西嬷嬷走了之后,冯氏便起身了,她看着趴伏在地上起不来的韩氏,嘴角微微勾了勾,她也有今天:「来人,扶奉国……,瞧我这记性,扶老夫人回了然堂。」 这个老贱妇终于被人给扒了那层皮,她还以为这贱妇能风光一辈子呢,冯氏接过青檀奉过来的香囊,亲自塞到了两位嬷嬷手中:「那母亲就交给你们了。」 两位嬷嬷都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精灵着呢:「赵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教导老夫人规矩的。」既能完成上头指派给她们的任务,又有银子拿,她们自是高兴的。 要说这冯夫人跟韩氏有什么仇怨?那就要提到赵昆的生母了,冯夫人刚怀上长子赵谦的时候,韩氏这个当继母的就把她身边的大丫鬟给了赵寅,结果冯夫人有孕四月,那个大丫鬟就跟着有了喜。 当时,冯夫人就让人端了一碗堕胎药给那丫鬟送过去,毕竟她这肚子里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她可不会允许有庶长子的存在。再说这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不是这样做的? 可是韩氏却不这么认为,她一句「子嗣为重」就把冯夫人给挡回去了,就连那丫鬟她都一并护着了。自那以后,冯夫人就再也没去了然堂给韩氏晨昏定省过,虽然同府而居,但她们两人却是各过各的,关键赵毅在世的时候,对此也没有多说。 冯夫人回到孑然居,就大笑了起来:「多少年了,我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当年要不是我这肚子争气,我都不敢想,我这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儿?」这么多年了,她也就只有赵谦一个孩子,赵寅常年待在南边,而她是不能随着过去的,只能守着这奉国将军府,这日子也算是无趣得很。 第五十七章 青檀扶着冯氏来到榻边坐下,笑着说:「老夫人还以为她那奉国夫人的名头是铁打的呢,不过她也本事,估计是在咱们府里过得太顺遂了,忘了皇宫可不是咱们府里,而皇后娘娘也不是您。」 冯夫人端了杯茶抿了一口:「咱们在屋里笑两声就算了,一会该干什么干什么,毕竟那老贱妇失了封号跟诰命,咱们府的脸面也有些过不去。」 「奴婢知道,」青檀淡笑着给冯氏添茶:「今天奴婢眼瞧着,太后身边的那位西嬷嬷好似跟老夫人有仇一般,她那几巴掌打得可一点都不比严嬷嬷来得轻。」 冯夫人叹了口气:「这事咱们看着就好,不用管。」可不有仇吗?那韩氏在先帝在世时,隔三岔五的就进宫一趟,说是跟太后娘娘姐妹情深,可哪次回来她不是春风满面? 都是过来人,她还能瞧不出其中的道道,那她就是真的眼瞎了。先帝去世了,那老贱妇怎么不继续进宫跟太后娘娘姐妹情深呢?太后娘娘要不是为了儿子,只怕也不会忍到今天。只是这事,她家翁都不管,她这个做晚辈的可不会去多这嘴。 昭亲王夫妻在乐山待了三天就准备回京了。昭亲王看着腿边的小矮人,不禁发笑:「你这是准备跟我们一起回京吗?」 小算盘听说他父王、母妃要回去那个叫京城的地方,就立马冲进屋里,拿出他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袱,跨在身上:「盘盘想去京城看看。」 昭亲王低着头问道:「父王不在,你又走了,那谁来照顾祖母、外祖母还有小秤砣?」 小算盘一听这话,一双小剑眉就皱得紧紧的,他抓了抓他的虎头帽,有些苦恼:「那我带他们一起去看看京城。」 「也可以,」昭亲王蹲下身子,揽着小胖子说:「不过得等父王把京里的事情都办完了,才能接你们回京城,你能不能先在乐山待着,帮父王跟母妃照顾祖母、外祖母还有你弟弟?」 小算盘感觉自己责任有点重,他严肃着张小脸点了点头:「那父王你要快点来接我们。」 昭亲王点了点头,跟小算盘击掌道:「一定。」 小算盘拿下自己的小包袱,叹了口气:「我去,跟母妃,把我的银子要过来。」他还记着上次他母妃把他银子都带走这事,他可不能一直用着他祖母的银子。他一手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就颠吧颠吧地跑去找他母妃了。 昭亲王看着从儿子小包袱里掉出来的拨浪鼓跟九连环,他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带着拨浪鼓,却把弟弟给忘了,这小子。」 而屋里的五娘看着跟前伸手跟她讨银子的小胖子,憋着笑问道:「你告诉母妃你要银子干什么?」 「养小秤砣,」小算盘开始掰起肉乎乎的小指头来了:「再过几天,就要给乳母发月例,还要买肉吃,买买……买马料……,」他自小就待在他母妃身边,对银子、月例什么的是门清。 五娘其实并没有带走小算盘的银子,她把银子就放在他们屋梳妆台的抽屉里。她起身拉着小算盘来到梳妆台前,拉开底面的抽屉,抽屉里有一个檀木盒子,打开:「这里都是你的银子,你会认吗?」 小算盘看着盒子里满满的都是金花生、金元宝、金猴子等等,他高兴极了,仰头问他母妃:「都是盘盘跟砣砣的?」 「对,都是你们兄弟两的,」五娘搂着他说:「这些你好好保管,要用的时候就用,但母妃下次来的时候会问你用到哪里去了,你要能回答得出来,知道吗?」 「好,」小算盘把肚子挺得高高的:「盘盘一定会好好养祖母、外祖母还有砣砣。」 虽有万般不舍,但昭亲王夫妻还是下了山。他们刚回到王府,小应子就拿着张帖子进了清晖园:「王爷、王妃娘娘,这是前天肃亲王府送来的帖子,邀王爷、王妃娘娘后天过府一叙。」 五娘接过小应子奉上的帖子,打开看了看,就递给了倚在她身边的昭亲王:「这上面的字遒劲有力,颇有风骨,估计是肃亲王亲手所写。」 昭亲王接过只扫了一眼,就否定了五娘的话:「这不是老三写的,这应该是肃亲王妃写的。」 「真的吗?」五娘又抽过那张帖子仔细看了看:「我现在倒是对肃亲王妃有些期待了,人都说‘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的字,想必咱们那位三嫂也是位不拘小节、洒脱大方的奇女子。」 对这一点,昭亲王倒是认同:「去见了就知道了。」 小应子等了半天,终于又等到空隙了:「王爷,皇上还请您去一趟宫里,说是有要事相商。」奉国将军府这两天那么热闹,看来韩老贼妇是吃了不少苦,皇帝这会能坐得住才怪。 昭亲王嗤笑一声:「他叫我进宫,大概又要跟我提什么先帝颜面了,不过之前他把这事推给母后的时候,我就说了让他不要反悔。现在母后懿旨都已经下了,他找我也没用。」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在昭亲王去了前院书房一趟之后,他就直接骑马进了宫。有些人,他只是没收拾他们,他们反而把他当皇帝那个软蛋了,「天狼星」?装神弄鬼的,他倒是见过不少,真仙,他还真没见过。 乾明殿,景盛帝这会正跟傅天明、赵寅商量着迎太后回宫的事:「昭亲王是不会想要太后回宫的,」景盛帝对这一点很清楚,虽然他也不想让太后回宫:「两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傅天明看了一眼赵寅,见其没有想要出言,他就出声了:「现在是十月初,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太后娘娘六十五岁的大寿,想必皇上此时提出要迎太后回宫,朝臣们一定会歌颂皇上仁孝的。」 「傅爱卿所言极是,」要不是傅天明点醒他,他都快忘了太后的生辰了:「大景一向是以孝治天下,朕作为天子,更应该以身作则。」 赵寅看着龙椅上的那位说的跟真的似的,韩氏已经被行刑了两日,脸被打的,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要是再这么下去,不出五日,韩氏这颗棋子就毁了。 虽说韩氏无用,但好好的一步棋就不能走了,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皇上,将军府中老夫人的封号跟诰命都已经被太后收回,老夫人有错在先,臣原也无话可说。只是老夫人年岁已大,实在是经不起那每日的责罚,」说到这他就跪下替韩氏求情了:「臣恳请皇上饶过老夫人这一次,她已经知道错了,求皇上留她一条命吧。」 景盛帝也无奈,他那天只是被昭亲王妃逼得无路可退,才把那事推给太后的,太后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他也没想到这次太后会下死手:「这事,朕已经召了昭亲王进宫了,无论如何,先帝的脸面还是要顾的。」他倒不是心疼韩氏,只是韩氏现在还不能有事。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娶个王妃填钱坑 卷一》作者:芮雪 02、《娶个王妃填钱坑 卷二》作者:芮雪 03、《娶个王妃填钱坑 卷三》作者:芮雪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