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的真心话》 楔子 “圣罗兰”学生宿舍外的草皮上,围著一群观望两个男人打斗的学生,鼓噪的程度仿佛他们正站在古罗马竞技场的观众台上,即使他们每个都明白这场打斗并不公平,却没人在乎,因为他们身上也都挂了彩,凶手正是草地上那肋骨可能已经断了好几根的男人。 许多年后,黑恕涵才明白李旭然身上所有的伤都是为她承受的,可是在当时,她却只是泪湿著双眼,带著报复般的沉默,看著原本就已伤痕累累的男人终于被打倒在地上。 黑恕涵别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还手。 李旭然却连倒下时,视线也没离开过她。 “小涵……”他喊她,不为求饶,而是她的冷漠是唯一能伤害他的武器 “他没有伤害我。”最后,黑恕涵还是开口结束那不应该加诸在他身上的惩罚,却也把他放逐在她的世界之外。 第一章 黑家的人一向很难给人平易近人的印象,就算有也是装出来的,例如如今的集团领导者黑恕宽。至于老四黑恕宥,他的亲切只分给女人,即使是底下几个据说不成材的黑家少爷小姐,也不见得就比较有亲和力。 这一点,李旭然可是深刻的体验过了,也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是pub里唯一没被那女人蛊惑人心的美摄去三魂七魄的男人,不过他敢打赌,pub里被她迷倒的女人也不少。 “可以私下谈谈吗?”女人只环视了pub一眼,便直直朝坐在角落的李旭然走来,顷刻间,他从一个坐在角落没人理会的颓废大叔,变成pub里人人嫉妒的焦点。 李旭然摸了摸脸上茂密似野人的落腮胡,心里揣测黑家大美人认错人的可能性。 从他蓄了胡子以来,走在路上连小孩看了都会被他吓哭,更不用说过去那些追在他屁股后头跑的媒体和粉丝,当著他们的面大摇大摆晃过去都不怕被认出来。 大美人眼里闪著慧黠的笑,“李先生,还是我该称呼你李大作家?” 李旭然拧眉,显示他对这个称谓反感至极,那原本就浓密似江洋大盗的黑胡子让他看起来更狰狞了几分,pub里有不少男士已经打算随时站出来英雄救美了。 “到里面去讲。”李旭然只得道,和大美人双双进入了pub的vip包厢,吧台里的酒保和临时店长连头都没抬起来看一下,对这位“野人” 走包厢像走厨房的态度习以为常。 “圣罗兰的奇迹,来找我有何贵事?”李旭然故意以当年学生时代的绰号向他这位学姊打招呼,语气却是半带嘲讽的。 黑恕容微微一笑,并不介意,“来请圣罗兰的恶徒帮忙。” “我倒不知道我这个恶徒能替鼎鼎大名的黑大小姐帮什么忙?” “你还是不喜欢黑家,是吗?”黑恕容笑道,对他的失礼不以为意。 “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该说根本不想再见到比较贴切。 黑恕容换了个坐姿。有时连李旭然也不得不承认,黑恕容能打破圣罗兰百年传统,被冠上“奇迹”之名,真的很难让人不信服。男人著迷于她微笑时自然流露的妩媚,女人则为她举手投足间的潇洒与自信心折。 “那么,如果我请求你暂时成为小涵的监护人,你不反对吧?” 黑恕容脸上仍是同样的笑意,李旭然却脸色微凝,脸上的大胡子虽然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但他眼神的转变还是逃不出黑恕容带笑的眼。 “小涵……”懊恼这两个字至今仍让他方寸骤乱,李旭然清了清喉咙,才道:“黑家最得宠的小公主,我记得早好几年前就满十八岁了吧?” “监护人只是个代称,因为小涵这回闯了不小的祸……”黑恕容慢慢地把前因后果道出。 黑氏帝国的小公主,刚被空降到集团内部的重要职位,就因为刚愎自用、自作主张而使得集团损失了三十亿美金。当然这三十亿美金对黑家算不上什么损失,可是终究难以对整个集团的员工交代,一向对手足铁面无私的龙头黑恕宽,自然得严惩自家小妹。 李旭然不得不嗤笑。所谓严惩,也不过就是收回黑恕涵继承的所有基金与股权,把她踢回台湾要她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台湾多少女孩子 在她这个年纪还不都得靠自己生活?何况这位据说今后得自己养自己的黑家大小姐,住的还是顶级豪宅、开的是义大利进口名车,这算哪门子严惩? “换句话说,你要我赏她一口饭吃。”不能怪做姊姊的总多为妹妹一些,但黑恕涵就是让他们这么宠著才会不知好歹。“可是一来我没肥缺,二来也得看她肯不肯,别忘了她有多么的……厌恶我。”他嘲弄地一笑,扭曲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有一瞬间几乎泄漏了真实的情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挑上我?” “第一点和第二点,可以再参详,我不一定要你给她一个肥缺,哥说的没错,小涵是需要吃点苦头,所以你尽管给她吃重的工作。至于第三……”黑恕容的微笑竟让李旭然一阵神经紧绷,“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小涵,你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她。” 才怪!李旭然在心里大声反驳,心情恶劣到极点。 黑恕容离开了,接下来的三天,他每天都像头吃了一百吨炸药、暴躁不安的野兽。 他不会伤害黑恕涵? 李旭然数不清第几次飙出一连串脏话,辞汇之精采与他丰富的历练成正比。 黑恕容说的没错,他其实真他妈的厌恶黑家人,厌恶他们的自以为是! 然而瞥见玻璃窗上反映出一张俊朗出众、胡子刮得一根没剩的男性脸孔,李旭然的火气以太空梭升空的速度直线上升,飙脏话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没有反对,算是沉默地接受黑恕容请托的当天晚上,李旭然回家把他刻意留了两年的胡子给清理掉了,他庆幸这淳朴的南部度假胜地并没有多少人能认得他,就算跑到大都市,消失两年的脸孔也不见得能唤醒多少记忆,但那张俊脸再配上傲人的体魄,让他从没人想再看第二眼、 清闲的野人大叔,成了饱受女性同胞爱慕与骚扰的性格美型男。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旭然脸色臭得像大便,中西混血的五宫却依旧赏心悦目,他提著一袋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沿著两年来每天回家必经的道路走著,一 路上邻居们看他的眼神,显然还很难从野人变帅哥这等爆炸性的差异中适应过来。 他抬起头,眼里的烦躁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即使仍有段距离,李旭然还是一眼就看见那个目标,在他那栋紧临著海滩的后现代主 义风格的别墅前,那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女人,仍是一身富家千金的行头与打扮,正无聊地坐在花圃边瞪著远方的夕阳,有一下没一下地踢 著脚边的石子,显示她有多么的不耐烦。 李旭然无声无息地走近,前一刻眼底无意间流露的情感一扫而空,当女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只见到他露出了一个恶棍般的笑。 “想不到,黑家的宝贝千金小姐也有必须求助于人的时候。” 他想,他那句话呛得太早了。 黑恕涵哪里是有求于他? 不!她是来把他当男佣使唤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李旭然,跟北极熊是亲戚……好吧,其实是跟北极的冰山血缘比较接近,对向他投怀送抱的名媛淑女不假辞色,视 那些烟视媚行的女子为空气,然而当黑恕涵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眼里竟然只看见她,完完全全忽略了跟著这位大小姐一起“移民”回台湾,简 直像愚公移山一样的,谁都不会当成是路边“微不足道”的路障的行李! 当然啦,黑大小姐现在被“流放”了,换言之,没有任何佣人能帮她整理那堆山一样高的行李,而这等粗活理所当然落到了这屋子里唯一 的男人,也就是李旭然身上。 “我不喜欢这个房间。”大小姐在房里逛了一圈,最后在他眼前站定,做结论。 李旭然脸颊微抽搐,显示他的耐心就要被磨光。“你当你是来度假的吗?” 这房间……三天来他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布置这房间上,甚至还亲自监督工人粉刷和摆设家具──当然李旭然死都不会向她承认这件事,他 这三天做了太多现在想起来想跳海自杀的事,而且全都跟这没自觉的女人有关,他相信今晚一个人时想起这些蠢行,他一定会悲怆到捶心肝。 “你要嘛就睡这里,要嘛就睡客厅!”他威胁道,只可惜他的胡子没了,否则此刻还能助长他的威风和气焰。 黑恕涵偏头看著他,李旭然心跳很没种的快了好几拍,脸上强作镇定。 “我想看你的房间。”她忽然凑近,粉嫩的瓜子脸离他只有数公分。 胸腔又是一阵剧烈地震荡,李旭然心里的脏话再次狂飙,怒骂自己莫名其妙是在兴奋个什么劲?这臭丫头不过是……不过是…… “我想去你房间。”她又说了一次。 “想都别想。”他粗声粗气地道,希望自己表情能够再狰狞点。 黑恕涵又端详了他半天,脸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她决定不告诉眼前这男人,他脸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自己找。”她越过他,走出这间他为她准备的,品味让她满脸黑线的房间。 这男人以为她是梦幻小女生吗?清一色粉蓝跟粉紫……好吧,她承认以前自己的确还满爱那种调调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黑恕涵接著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尽挑一些粉色系的家具,连墙壁都是诡异的粉紫色,就不知看到的人会怎么想?思及 此,黑恕涵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泄漏了一丝好心情。 李旭然似乎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房间作为她的卧房,这栋房子有三层楼,一楼主要是他的工作室和书房,三楼有座花园,二楼若不包括他 使用的卧房,足足有四间空房,另外三间当然都堆满了书和杂物。 “喂!”李旭然几个大步追上她,似乎在犹豫著把她直接扛在肩上,丢回她的房间,但最后却只是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背抵著墙。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就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他的手不像一般以写作为业的那般,事实上他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像个作家,他的副业 是陶艺家──这又牵扯到他和黑家的恩怨。 黑家老三,黑恕原,那个艺术界又爱又恨的屠夫,一开金口就能让一个艺术家成为新世纪偶像,或什么都不是的失败者。黑三少爷就曾经 毫不留情地抨击他的作品只是一堆废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旭然完全不怀疑有数不清的艺术家恨不得把黑恕原拆解入腹,不过他从没想过当艺术家,他专门做一些真正陶艺家 不屑做的手工艺纪念品,有时还做些平价商店会看到的锅碗瓢盆,反正他并不靠陶艺糊口,纯粹兴趣。 长年与陶土为伍,他的手像工人般粗糙,李旭然感觉到黑恕涵的肩膀在他的掌握之下是那么娇小单薄,他不著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喉结 滚动,原想避开与她太过亲密的接触,但手掌上的碰触已经牵动尘封的回忆,猝不及然间鼻腔里尽是她女性的、柔软的香气。 他万般不愿想起的,关于她…… 黑恕涵的眸子在下一秒已捉住了他的。 李旭然身体升起许久未有的紧绷,让他想立刻放开压在她肩上的手,却告诉自己他绝不能让步! 他得让她记得这屋子里谁才是老大! “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想怎样就怎样吗?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他凶恶的脸孔逼近她,“你以为我拿你没辙?”他的表情绝对可以 吓哭三岁小孩。 然而,黑恕涵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她望著他的表情甚至开始有些恍神,像被某种诱惑所牵引,原来直视他双眼的眸子,悄悄地往下,以一 种会让男人欲火焚身的迷蒙盯著他的唇。 “什么?”她连嗓音都像在梦呓。 怦怦…… 李旭然的心跳又没节操地疯狂鼓动。 只不过是一眼而已,这女人也不过就是看了他的唇一眼,他竟然…… 不用低下头,李旭然知道自己腰部以下、双腿间的男性地带,此刻是什么德行,她只要低下头,一定也能看清楚。 “你要怎么样?”黑恕涵还是盯著他的唇,呢喃低语著。 他不想怎么样,他想上她! 李旭然控制著手指的力道,怕他一个失控,真的会捏碎她。 这女人一向就有办法逼疯他,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不是因为她特别会耍手段,黑恕涵在男女关系上有一种近乎愚勇的天真,他认为这丫头 活到现在还没吃过亏,全是因为没人敢惹黑家兄弟,哪个男人想动她歪脑筋,那他最好有够强势的后台以禁得起黑氏帝国的报复、有够硬朗的 身体让黑家几个兄弟轮流痛扁而不至于蒙主宠召。 以上两点,他勉强在第一一点及格,所以还能活到现在。 重点是,她那样的天真却让他极度困扰,没有手段,没有心机,她已经可以影响他这么深…… 她不是极度的厌恶他吗?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或者,其实是他的解读错误?她的眼神不是著迷或渴望,而是受不了与他四目相对? 黑恕涵像忽然间回过神一样,又望进他的眼底,一脸挑衅,“我只不过想看你的房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房间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东西吗?”越是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 她毫不费力地就挣脱他的钳制,闪身进到他的卧房。 李旭然的反应称不上气急败坏,但也差不多了。 并不是他房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是他觉得这丫头太过分,她已经逾越那条他一直固守著的界线。 为什么硬要招惹他? 尾随著她进入房里,所看到的景象差点令他喷火。 黑恕涵已经大剌剌地坐在他床上,一副她才是主人的理所当然模样。 “我要睡这里。” 李旭然感觉胸口有什么在往下沉,让他的胃翻搅,愤怒与那些一直被压抑著的复杂情绪同时爆发,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失控了。 “出去。”但他没有,只是语气意外的冰冷。 黑恕涵愣愣地看著他半晌,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一瞬间李旭然以为自己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受伤与失望…… 别开玩笑了。他苦涩而尖锐地想著,这位大小姐只是被宠坏了,从来不相占这世上有人会这么拒绝她。 黑恕涵低下头,似乎在衡量著什么,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 “我只是觉得你的房间看起来比较舒服。”她盯著自己的鞋尖,那模样有一种惹人怜宠的娇弱。 她默默地移步,经过他身边,离开他的房间。 李旭然冷酷的面具并没有维持太久,烦躁的怒火很快地取代了冰霜,他怪自己答应了黑恕容这该死的要求,于是得面对这种无形的钳制, 因为这一刻他才知道,如果方才黑恕涵再有一丁点的示弱,他的一切坚持就会兵败如山倒。 这教他怎么能不感到愤怒?这该死的、恼人的钳制,他简直像是被诅咒! 他转过身,却见黑恕涵在楼梯转角处使力地想提起她的大行李箱,他准备的房间恐怕无法完全塞下她的那些家当,李旭然真不知她带那么 多行李做什么,但看她吃力的模样,终究还是抬起脚跟走向她,单手就提起她使尽吃奶力气都还提得摇摇晃晃的行李箱,拎空箱似的将它提上楼。 “谢谢。”黑恕涵低著头道,显然他方才的冷淡让她收敛不少,“其他我自己来就好了。” 李旭然应该要为她终于有一点自觉而感到得意或欣慰,至少也要是正面的反应,然而他却察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完全相反,胸腔内那翻 搅的风暴仍未竭止,而风暴中鞭笞著他的,竟然是愧疚! 见鬼的,他为什么要觉得愧疚?这还有天理吗? “搬不动就不要逞强!”他粗鲁地道,抢过黑恕涵打算接手的行李箱,先她一步走进房间,没让黑恕涵看见他脸上懊恼的神色。 黑恕容说过,尽管派吃重的工作给黑恕涵,可李旭然也没什么吃重的工作能让她去做。 应该说,就算有,她也做不来。 搞半天,黑恕容那专门扮猪吃老虎的女人,把他这里当托儿所来著? 黑恕涵才刚把简单的随身行李放妥,一出房门,便看见李旭然一脸沉吟许久却苦无良策的模样,皱著眉,绷著脸,双手抱胸地打量她。 “你!”他指著她,一脸凶神恶煞,却不知自己故作凶悍太频繁,眼前的女人老早不买帐了,反而暗暗地观察他脸颊可疑的红晕和眼底莫 名的闪烁,在心底忍不住微笑著。 “今天第一件工作……”一个连穿衣服说不准都得让人服侍的千金小姐,能做什么工作?李旭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去煮饭。”没错,煮晚饭。再怎么娇贵,煮个简单的晚餐总会吧? 显然李旭然不太看小说或连续剧,又或是他和女人的关系没好到让他清楚并非所有女人都是天生擅长厨艺,也许烧厨房才是某些女人的专长。 不过幸好,黑恕涵没把他那充满美西风格的大厨房给烧掉,她完全没心思去想为什么李旭然一个大男人,厨房里食材应有尽有,很多东西 摆明就是这几天才摆上的,那台冰箱崭新得像刚从家电行搬回来,里头的生鲜蔬果、牛奶冰品,全都还没拆封,生产、制造日期都是昨天或前天。 她在厨房里工作时,李旭然就继续在客厅里伤脑筋,最后甚至把笔记型电脑搬出来,准备做个表格,分析一下他究竟有什么“吃重”的工 作能分配给这位打出娘胎就有佣人服侍的大小姐。 他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他原本大可不必伤脑筋的问题,回过神,才发觉黑恕涵在厨房已经摸了三个钟头。 做顿满汉全席也不过就这么久吧?那女人在搞什么? “喂!”不想喊她名字,因为一喊她名字,他心跳的速度就令他恼怒。 “你在厨房打瞌睡吗?”还是不小心被菜刀切到手,失血过多,连救命都没法喊?或是吸入过多瓦斯陷入昏迷?明明这两个猜测都极为愚 蠢,李旭然还是惊慌失措地冲进厨房。 黑恕涵当然没有陷入昏迷,她站在餐厅的桌边,瞪著自己的杰作发呆。. “你干什么?”见她没有失血过多,连一根头发也没少,李旭然松了一口气,完全没空在意心里那强烈的情绪反差。他顺著黑恕涵的视线 看向桌面…… 惨不忍睹。 简直像从烧焦的垃圾堆里抢救出来的……食物?如果看著那样的惨状还有食欲的话。无怪乎她一脸失神,不过被自己的成果吓到精神恍惚,也真难为她了。 “那是什么?”他不记得自己在冰箱里塞了这么可怕的东西。 黑恕涵一脸没能及时把这些“晚餐”毁尸灭迹的憾恨表情,她一直很努力地想替它们“整容”,至少不要看起来让人胃口尽失,不过显然 她的努力反而使得它们看起来更恶心。 她犹豫著该不该说真话。 “香槟鸡、苹果鹅肝、菠菜泥奶油干贝,还有南瓜汤……”越说她的头越泜。 李旭然一阵傻眼,“你难道不能做正常一点的东西吗?”什么香槟鸡?还有菠菜泥?他冰箱里有放鹅肝吗? 她一脸不解地看著他,“这些东西不正常吗?”如果他指的是她的“成品”不正常,那她可以理解。黑恕涵难得地反省起自己来,看过食 谱跟实地操作毕竟还是有差的。 李旭然突然说不出话来了,长久,才拍著自己的额头。 好吧,是他的错,这个大小姐可能连鲁肉饭、担仔面这类平民小吃都没吃过,但他本来也不指望她弄出什么丰盛的晚餐,就算是泡面他也 会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她过关啊! “我是说你可以做点简单的家常菜,要不然……蛋包饭也行。”他对食物又不挑剔,只要能吃就行了。 “蛋包饭?”黑恕涵为难地皱起眉,“我没吃过,那好吃吗?”她有听过蛋包饭,却没吃过,忍不住好奇。 还真是个大小姐……李旭然无言了,看著她好奇又期待的眼神,明知道自己该生气,却气不起来。 到底,他为何要招揽这个大麻烦? 虽然那些惨不忍睹的菜,也许只是外表丑陋,但他不想冒著送医急救的危险。现在快九点了,外面有夜市,也有小吃店,李旭然这两年来 晚餐一直都是吃外面解决,他正思考著要请哪一家送外卖。黑恕涵见他久久没反应,大概以为他生气了,又垂下头露出那让他无法招架的柔弱模样。 下一秒,李旭然便听见自己道:“我来做蛋包饭。” 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鬼话,后悔或咒骂自己吃错药都已太迟,黑恕涵朝著他露出一个许久以前也曾让他失魂的笑脸。 “我不会打扰你。”她保证道,显然打算观赏他在厨房大显身手,眼里闪耀著莫名兴奋的神采。 李旭然沉默而面无表情地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蛋,心里的咒骂没停过。 两年来,他从没做过一顿饭犒赏自己,现在却为了这丫头洗手做羹汤!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了,却没对黑恕涵在一旁好奇地探头探脑表示什 么,闷声做了两人份的蛋包饭,还煮了浓汤,做了马铃薯泥沙拉,烫了她喜欢吃的菠菜,只差没在她的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上小太阳…… 每当他为自己的举动升起一股不爽时,黑恕涵就一脸崇拜的“哇”一声,盯著他的动作看得好专注,然后他那些不爽就像烟一样消散无踪,只剩下没完没了的粉红色甜泡泡在他心里飘呀飘。 李旭然瞪著眼前还热呼呼、冒著香气和热气的蛋包饭,抬起头,却见黑恕涵吃得一脸心满意足,好像享受什么人间美味。 “没想到蛋包饭这么好吃。”她笑呵呵的,连脸颊上都沾到饭粒,他忍不住伸手以食指拈起那饭粒,吃掉它。 黑恕涵垂眼,掩盖住他的手指碰触她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耀的光芒。 李旭然则是为自己的举动怔了半秒,瞪怪物似地瞪著自己的食指,再看向仿佛没事似的黑恕涵,看著开心地吃著蛋包饭的她,心里真是该死的…… 该死的又甜又暖,简直像灌了蜜,飘飘然躺在棉花糖似的云端。 不对!他应该摆出监护人的威仪来,应该要强调这房子里谁才是老大,否则他会像以前一样,再次被这丫头牵著鼻子走。 他刻意重重地放下筷子,粗鲁地道:“等等自己洗碗!” “好啊。”黑恕涵只是笑著,眼睛都眯成暖暖的半月形,“等等你把碗放著,我会洗,你去休息就好了。” 拳头打在棉花糖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李旭然在心里啐骂著自己没原则,低头闷声吃饭,没察觉他对面的女人偷偷瞧了他好几眼,笑得好温柔。 “我吃饱了。”他匆匆吃完饭,离开饭厅。 气愤的情绪过后,几乎整顿饭的时间他都在为他们之间亲匿的气氛坐立难安,并非那让他不舒服,而是太教人沉醉,他害怕自己再一次沦陷,并深信最后他会发现一切终究是他的自作多情。 当年她对他的指控犹言在耳,直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所感受到的痛苦与愤怒,而她一向那么天真又毫无心机,所以现在的她还能 笑著面对他,李旭然却做不到。 黑恕涵只是望著他的背影失神了两秒,便很快地也把自己的份吃完。 不善厨艺是因为没下过厨,而且那真的需要一点天分,至于整理厨房,她虽然不常做这些事,但这种只要按部就班、能慢慢在脑海里思考 著下一个步骤的工作,她向来就比较拿手,所以还算轻松地把厨房恢复原样。 回到客厅时,李旭然坐在沙发上,对著笔记型电脑发呆,不像在思考,倒像陷入某种回忆,眉心微拧,眼神仿佛挣脱空间的束缚,定格在 遥远的、不知名的彼方。 黑恕涵悄悄走近,眼里只看著他,神色平静得让人以为她性格淡漠,毫无情绪起伏,只有眼里的贪婪与淘气灵动地闪耀著。天知道李旭然 究竟是从未看过她耍心机的一面,或是根本就视而不见? 她的脚步大概不够轻,不过她也没打算偷袭,否则她就会绕到他背后再接近。李旭然回过神,见她走来,立刻就想起身离开。 “你脸上沾了番茄酱。”黑恕涵先声夺人道。 “哪里?”他直觉反应地伸手摸脸。 黑恕涵已走近沙发边,趁他不备,弯下身来,柔软的丁香小舌像小猫一般舔过他的脸颊。 李旭然如遭雷击似地定格在沙发上。 舔了一口还不够,她又在他颊边……几乎就在唇角,他可以闻到她甜美的气息,仿佛一张口就能尝到她的吻。黑恕涵在他颊边那一吻,响 得暧昧极了,不是友谊式地抿唇轻碰,而是偷偷地吮吻,舌头挑逗地滑过,湿热而引人遐想的啾出声音,亲密得教人脸红。 他的心脏剧烈地撞击著胸骨,同时被一股甜美的、致命的力量给贯穿、收紧,像沉睡在土里的种子突然迅速地萌芽壮大,毫无防备的他无 从反应,更不用说抵抗了。 “不用找了,我帮你舔掉了。”黑恕涵很快地起身,炸弹丢了,准备夹尾巴落跑,“我行李还没全部整理完,先回房了,晚安!”转身离 去时,她的脚步和背影轻快又愉悦,任谁都不会错看她的好心情,漾笑的脸上像偷袭成功的小猫,有一丝得意,她身后的男人当然看不到。 楼上房门合上时,李旭然才从过度震惊中回过神来。 想若无其事地告诉自己,那没什么,她只是淘气又不知轻重,然而十指却慢慢地,重重地收紧,掐著掌心。 不要再陷下去。理智在警告,警告他那颗已经醺醉难以自持的心。另一个声音却讪笑著,以著既邪恶又痛苦的口吻,自嘲般地道──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章 她知道,在刻意不提过去恩怨的情况下这么挑逗他,实在太过分了。 黑恕涵洗过澡,稍早时她才好心地打消借故莲蓬头坏掉,叫楼下那个努力想和她保持距离,却不太成功的男人上来替她“修理莲蓬头”, 接著她可以见机行事,看是故意滑倒压在他身上,或是当著他的面浴巾不小心滑下来…… 想到那些计画,黑恕涵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翻身侧躺,姿态撩人,可惜楼下的男人看不到。 黑恕涵的手抚上一张照片,那是跟著她成堆行李带过来的,唯一重要的东西,事实上那堆跟山一样的家当对她而言都是次要的,故意把它 们带出来,目的只有两个──第一,让李旭然替她做苦力,说不定她还能藉机吃吃豆腐……哈!这点可绝不能让他知道,而且今天她还颇为 失望,因为李旭然坚持不打赤膊,她只能偶尔贴近他,故作无知地这边擦过一点,那边碰到一些,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第二,她是千金小姐,但不是笨蛋,大哥是真的断绝了她的财源,从这个月起没有优渥的股票分红和利息,不再住在豪宅,吃免钱用免钱 ,她找不到工作就得饿死。所以她想好了,要立刻找到工作可能有点困难,虽然大姊已经替她找好了饭票──姊姊一向最疼她,一听大哥要把 她踢回台湾,立刻想办法把她弄到能得到最妥善照顾的地方。 当然这也是黑恕涵的心愿,黑恕容了解她,当然会这么做。 重点是,她得先要有一笔钱,这是最基本的保障,但目前她全部的户头都被大哥给监视著,信用卡也不能用,能到这里来还是姊姊偷偷塞 了五张千元大钞给她。 她决定利用网路拍卖和网路开店,卖二手名牌衣物皮饰。幸亏这些东西都还能由她做主,反正她根本不在乎穿的用的,只是她的出身让她 的物质生活极尽奢华之能事,幸好她也不介意用地摊或大卖场上的便宜货。而把这些名牌变卖,可以让她悠哉一阵子,说不定还能让她付李旭然房租。 这张照片,是她那堆行李中她唯一重视的,就算有一天一把火要烧掉她的所有东西,这张照片一定不能不救回来。 不过…… 黑恕涵凝眉,指尖抚过照片上年轻的俊颜。 现在她有本尊能看,这张照片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数位相机跟电脑是网路开店的必备工具,这两样她不会忘了带出来,她只要找机会偷拍,照片要多少有多少,还能随她高兴复制一百份、 一千份存在电脑里以免遗失,说不定还能拍到更养眼的…… 想到这里,黑恕涵又得意地笑了起来,然而就算这时她身边有人,也只会看见她那抹天生优雅从容,只是难掩淘气的浅笑。 无怪乎李旭然从不认为她会使诈。 把照片收好,正巧听见李旭然上楼并关房门的声音。 她的大眼对著门板的方向眨了眨,又动起了歪脑筋,最后却还是乖乖躺回床上。 夜袭虽然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她决定从长计议,至少,要等那个男人对她放松了戒心再说。 懒洋洋地换个姿势侧躺,黑恕涵发现,李旭然给她准备的这张床,跟她家里睡的那张一模一样,这张床台湾没有进口,一定得向国外订制。 姊姊说,李旭然答应收留她那天,问了许多关于她的喜好和习惯,虽然口气百般不愿,但倒是一个细节都没遗漏地问个仔细明白。 那一瞬间,黑恕涵神情温柔了起来。 对不起。她望著门板,李旭然房间的方向,她知道她今晚的举动有些过火。 可是,为了不让过去的旧事重演,还不是她能说实话的时候。 李旭然的父亲为黑家工作,是黑恕涵的父亲在集团里的心腹及左右手,所以高中以前他偶尔也会进出黑家在台湾的大宅。 黑家小公主初次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一天,还只是个小娃娃,漂亮得很,当然黑家的孩子哪个不漂亮?只是那时的黑恕涵没这么让人头疼,表情也灵动活泼,不像现在外表文静冷淡,内心却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漂亮的娃娃,却很缠人。 李旭然第一次踏进黑家大宅,只觉花园大得不像话,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迷路,黑家待他父亲不薄,他们一家住在大台北地区的最精华地段,住最高级的公寓大厦,但这样像皇宫一般的房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通常是类似家庭聚会,母亲和黑伯母很有话聊,父亲和黑伯伯就谈他们的公事,每当此时他都很安分的在黑家那座大图书室里看书,直到 今天,因为图书室有人,不知黑家哪位少爷在使用,他觉得别扭,便到花园里去,然后就看到了那小女孩。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小的小女孩能爬到树上,穿著浅色小洋装,就蹲在树上一根最低矮最粗壮的枝桠上瞪著他,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十一岁的李旭然当下面无表情地决定掉头就走,谁晓得那是什么鬼东西? 才踏出一步,身后那树上的小娃娃却嚎啕大哭了起来。 原来这小娃娃不是什么“鬼东西”。 李旭然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到树下。 “你下不来吗?”他猜想应该是这样,因为她的模样不像被蛇咬到。 问题是她怎么爬上去的?早熟的他转念一想,这有什么稀奇?好多笨猫会爬树,却不知怎么回到地面上。 小女娃顿住惊天动地的哭声,抽抽噎噎地看著他,点点头,红红的小嘴微扁,似乎认定帮她回到地面上是他的责任。 小女孩屁股下的枝干高度其实不高,他抬手就能勾得著,李旭然衡量了一下,认为自己能够解决眼前的难题──父亲总是教育他要独立─ ─然而这却成了他当天最大的错误,他伸出手让小女孩捉住,使力把她抱下大树。 他猜想,这小女生应该只有四、五岁左右吧?真是比他所见过的小孩都要来得漂亮。一抱她离开大树,她便紧紧抱著他不放,像只无尾熊 ,李旭然闻到她身上甜甜软软,混合著水蜜桃和奶香的味道。 把她放回地上,迟疑了两秒,他道:“再见。”想必是黑家的小姐,她待在这里,随时都有佣人会发现她,所以没他的事了。 “哇……”一转身,那小鬼竟然又哭得惊天动地。 李旭然一直是资优生,也是独子,幼稚园毕业后就没让长辈烦恼过,这一刻却忍不住觉得头大。 “喂!”她哭什么啊? “小涵!” 陌生的男孩声音响起,由花园的另一头冲出来,接著李旭然完全来不及反应,那明明年纪跟他差不多,却有著蛮牛似力气的男孩一拳打得 他眼冒金星,跌在草地上。 “欺负我妹妹?你找死!”黑恕宥压到他身上又赏了他好几拳,李旭然当然不会乖乖挨打,两个男孩子在草地上扭打成一团。 黑家男人对属于自己的一切拥有莫大的保护欲,从那次起,李旭然就偶尔会受到黑家兄弟的刁难,当然只是偶尔,还不至于教人厌烦,否 则他会拒绝再踏进黑家大宅。 而黑恕涵,从此特别爱黏他,只要他出现在黑家大宅,小公主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某个谜样的角落出现,不是在草丛里,就是在柜子 里,然后当他的跟屁虫,赶她走或故意甩下她,就等著领教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功。小娃娃喜欢直接喊他的名字,喊他“旭然”,虽然黑伯伯 和黑伯母都纠正过,要黑恕涵喊他“李哥哥”,但她依然故我。 李旭然每当回忆起这段,眼里总忍不住升起笑意。 其实那时的他不讨厌黑恕涵的,根本不介意她当跟屁虫,她爱黏人,却不烦人,若他看书,她也会乖乖坐在他身旁,完全不吵人,偶尔靠 著他就打起瞌睡或发呆,只是李旭然从来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在台湾念完小学后,他被送到美国念书,再见到黑恕涵,是他即将从圣罗兰毕业那年,黑恕涵正好入学,她是从台湾转入学籍,念八年级。 十四岁的黑恕涵完全不怕生,立刻就消弭了他们之间整整五年的空白与生疏,他记得那天,他躲开唠叨的师长和烦人的学妹,在隐密的老 地方看闲书、打瞌睡。在圣罗兰念了五年,已经是老大哥,加上他在学校的风评,几乎没有人敢在他休息时打扰他这位圣罗兰的恶徒,连学妹 和女同学也是。黑恕涵却不知怎么打听到他休息的地点,悄悄地溜了进来。 从小他就觉得黑恕涵有当间谍的天分,永远能知道隐密的所在,永远能无声无息的出现,虽然也永远需要别人帮她收烂摊子。 “猜猜我是谁?”十足十小女孩的把戏,她无声无息地接近他背后,柔软的双手覆住他的眼。 那时李旭然还不知道黑恕涵转学的消息,他有阵子没跟家里联络了,否则一定会知道她是当天入学。 李旭然拧眉,“我在这里休息时不喜欢被打扰。”上一个胆敢逆鳞的蠢学弟,现在一看到他就夹著尾巴落跑。 “这么凶啊?”黑恕涵面对他的火气,永远是悠哉又无畏的。有时他真不知她到底是不怕他,还是根本就不懂看人脸色?黑恕涵双手还是 没拿下来,只是整个人更加贴向他,“猜猜看嘛!” 李旭然眉心的皱折更深了,背后的女孩直接就将身体贴著他的,说话时他耳间都能感觉到她吹吐的热气,大胆又热情的女孩他不是没遇过 ,但在他熟识的人里还没有人这么放肆的。 “我不管你是谁……”他骂到一半,却突然顿住。 这女孩讲的是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 女孩仿佛一点也没被他凶恶的语气骇著,仍是半趴在他背上,等他开口。 “你是谁?”学校里是有很多华裔学生,甚至是交换学生,但交换学生通常不会和他混太熟,而华裔学生里,中文说得这么标准的,根本没几个。 他可以感觉到女孩攀在他背上,底下的脚已经感到无聊地晃来晃去。 “你好奇怪喔,一下子说不管我是谁,一下子又问我是谁?你到底要不要猜啊?”女孩语调软软的,仿佛跟大哥哥撒娇的小妹妹,任性又胡闹。 他想教训她,不管她是谁,都不该随便贴著一个男人讲话! 鼻间传来女孩身上那软软甜甜的香味,似曾相识。 “你家大人没教你,不能这么贴著男人讲话吗?”如果她是他妹妹,他一定抓她起来打屁股!然而他没有妹妹,只有…… 他不确定,但想起黑家头几个孩子也念圣罗兰。 “有啊!我又不会‘随便’贴著男人讲话,你到底要不要猜?”大小姐有些生气了。 “不要,你到底是谁?”他脾气也是很固执的。 “你怎么这样子啦!”女孩娇嗔,松开手的同时还故意偷袭似地在他颊边印了个大大的响吻,李旭然还来不及诧异,她已起身绕到他眼前。 记忆里爱黏人的小娃娃,和眼前淘气美丽的少女重叠,虽然女大十八变,一瞬间李旭然有些不确定,但她笑起来的样子他绝不会认错。 “小涵?”李旭然的不悦一扫而空,眼里只有对小妹妹的宠溺。 那时的他,的确完完全全只当她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妹妹,他是独子,却乐意娇宠这个爱黏他的小女生。 黑恕涵笑咪咪地在他眼前转了一圈,五年不见,小娃娃或许蜕变为少女,仍是不脱孩子气的娇憨。 “你不是忘记我才猜不出来,那么就是有太多漂亮学姊投怀送抱,所以你猜不出是哪一个?” 李旭然没听出她话里别有含意,只是笑著摸摸她的头。 “小顽皮鬼。” 在圣罗兰的最后一年,黑恕涵成了他这个独行侠的特例,自由地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加上黑家从老四以后就没再入圣罗兰就读,李旭然义 无反顾且理所当然地将她纳入羽翼下。 才十四岁的黑恕涵,已经引起圣罗兰男学生间的一阵骚动,开始时是因为大家听闻转学生是那位圣罗兰奇迹的妹妹,而黑家几个念过圣罗 兰的男孩也都曾被选为圣罗兰王子──那是圣罗兰的传统之一,学校一直引以为傲,每个学生都想当圣罗兰王子与公主,然而这个伟大的传统 ,在李旭然和黑恕容就学的两届里破了两次例,几乎可以成为传奇,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十四岁,是像玫瑰待放的年纪,黑恕涵不是学校里最美的女孩子,但她的美貌与家世结合,就足以让男孩们疯狂。 那一年里,李旭然赶走了无数想亲近黑恕涵的学弟,许多外国学生太过开放,他不得不小心护卫著她,也一直以为会永远把她当成小妹妹 ,却没料到自己最后也成为那群狂蜂浪蝶之一,甚至比那更狂热…… 李旭然的回忆突然快转到他毕业典礼后那一夜,学弟气喘吁吁地赶来告诉他,黑恕涵跑到男宿,而且还喝醉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他心里的惊慌与愤怒,像冰冷的铁炼紧紧地绞住他的心脏,他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黑恕涵究竟跑去找谁,立刻冲回男宿。 人们都说那一夜,圣罗兰的恶徒发了疯似的在男宿大闹,敲每一扇门,把每一个一头雾水的学生揪出来不由分说地痛揍一顿,学弟们并非 个个都是软柿子,最后演变成他像困兽一样一一和他们单挑,因为正值学期末,众人巴不得来点娱兴节目。 直到看不下去的舍监告诉他,黑恕涵被某位高年级生给带走。 他怪自己像笨蛋一样,理智尽失,在他浪费时间找人打架时,黑恕涵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他冲到高年级住宿的楼层,一找到舍监告诉他 的房间号码,立刻踹开房门。 虽然后来他才知道黑恕涵没有被强暴,那位带走她的学长根本对女人没兴趣,只是想看李旭然紧张的模样。但急疯了的李旭然当下哪还听 得进解释?黑恕涵醉得一塌胡涂,抽抽噎噎又胡言乱语,衣衫不整地躺在男人床上,那景象让他理智尽失,像红了眼眶、发了狂的野兽,舍监 得让七、八个男学生合力才制得了他。 当他抱著黑恕涵离开男宿时,其实已经浑身伤痕累累,然而让他真正感到疼痛的却是怀里人儿的啜泣。 黑家老四和老五闻讯赶来,凶狠得像是愤怒的复仇使者,不由分说地将妹妹从他怀里夺走。 “小涵……”李旭然舍不得放开她,她哭得那么无助,让他的心都扭疼了。 “别碰我!”她却哭喊道。 那句话让黑恕宥把李旭然误当成强奸犯,抡起拳头挥向他,在男宿前的草地上,李旭然不再做困兽之斗,只是任黑恕宥那比谁都重的拳头 不断打在他身上。 那日以后,整整八年,黑恕涵不再见他,直到现在,她又出现在他面前,却仿佛那一切未曾发生过,更糟的是,还害得他失眠! 李旭然重重地翻了个身,看向一旁矮柜上的冷光电子钟。 凌晨三点,他已经几百年没在这个时间醒著了。 他决定到海边散散步,就算看日出,也好过躺在床上,想著那丫头就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得正熟,而他却搞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为了她失眠。 这八年来,李旭然想过很多次,他知道自己其实就是黑恕涵任性又不知轻重地闯下大祸的代罪羔羊,他早知道那丫头若没有黑家兄弟的保 护,迟早会吃男人的亏,而把她护在羽翼之下的他,却反而要为她多年前闯下的祸受罪。 然而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台湾话对爱到深处无怨尤的诠释真是精辟得让人心酸,他简直是“爱到卡惨死”!就算当年他被黑家兄弟误 当成强奸犯给活活打死,可能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如果时光重头,他还是会发疯一样的去男宿找她。 现在,他该拿这丫头怎么办? 难就难在李旭然根本不懂她在想什么。黑恕涵不是不想再看到他吗?如今被迫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应该要觉得无法忍受才对。 何况他也对自己发过誓,不要再被她牵著鼻子走,她不是小孩子了,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承担! 一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却被她的反覆无常搞得失魂落魄,八年来没有一次跟女人的关系能维持超过一年──虽然未必全是因为黑恕涵,但 的确也是因为她,他对爱情感到疲累又意兴阑珊,八年后再见她,自己依然像个傻小子……不!当年的他也没那么笨拙!她笑,他就变成笨蛋 ,她难过,他就成了火山孝子,她玩闹似地亲他一下,不过就亲在脸颊上,他竟然就脑袋过热差点当机,连随便看他一眼他都会兴奋勃起…… 那臭丫头甚至小他六岁!一想到这,他能不气吗?能不闷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李旭然瞪著黎明前诡黑无比的天际,神色肃杀而凝重,仿佛面临什么人生重大挑战。 从明天……不,今天开始,他绝不再被那丫头所影响,而且一定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老大! 第三章 还没走回别墅,虽然天色幽暗,但房子四周有庭园照明灯,李旭然从沙滩上踅回来,便看见一抹孤零零的纤瘦身影,在门庭前徘徊,不时 躲在阴影后,仿佛怕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似的。 李旭然原本漫不经心的脚步不知不觉急切了起来,在接近屋子时却凶恶地道:“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黑恕涵显然被他突然出声给吓到,灯光下的小脸有些惨白。 “我……” 他吓到她了!李旭然低声咒骂起自己,她惊慌的模样简直要抽干他肺叶里的空气,压得他胸口既愤怒又疼痛。 该死的他竟然忘了这里成天有观光客在夜间闲荡,竟把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黑恕涵光著脚丫站在门庭前的石子地板上,一脸无措,李旭然以为她快哭了,整颗心扭得更疼。 “快进屋里去,要出来也不穿件衣服。”他压抑著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她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才出门没多久她就醒了,好像有所感应似地摸到他房里,没想到扑了个空。 那时她心里突然浮现一个荒谬又可笑的念头,就是李旭然把她丢下了,趁著黑夜离开。虽然冷静下来想想觉得很可笑,但她当时真的有这 样的想法,好像所有的脆弱都在那时一古脑的跑出来,让她急得都快哭了。 见黑恕涵站在原地没反应,只是用那双隐隐泛著泪光的眸子控诉似地盯著他,李旭然好像挨了一拳,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过去的他会走 过去抱抱她,安抚她,然后牵著她的手进屋,现在他却避著和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她不动,他就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啦?”他连讲话都差点结巴起来,“现在虽然还没入冬,这里又一向比较热,但你这时间穿这样就跑出来还是会感冒……”话没说 完,李旭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她穿得有多单薄,他都能看见她睡衣底下若隐若现的美丽曲线,眼前的女孩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少女,而是个成熟的女人! 他喉结上下滚动,急忙移开视线,却已经感觉到一把火从下腹窜烧上来。 更糟的是,即使他后知后觉,他还是把她身上每一个线条和阴影刻画在脑海里,就算他把眼光放在别处,对其他的景象也都是视而不见, 只想著宛如女神般凝望著他的黑恕涵,所有的景物也都变成了她…… 噢……他甚至记得她胸前近乎透明的布料下,那两朵诱人的春樱…… 李旭然连忙大步跨进屋里,否则就得当著她的面“升旗”了! “快点进来!”他粗鲁地道,对自己为了掩饰欲望而故意忽略她的感受觉得痛恨极了。 黑恕涵转身,看著背对著她的李旭然,他大可以直接进屋里不用她,却见那男人打开门,仍然用后脑对著她,等她先进屋。 她垂下眼睫,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笑,很快又敛去。 “我以为你不见了嘛!”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刚哭过。 李旭然背影僵了僵,握住门把的手几乎青筋毕露,像在隐忍著什么。 “我……我只是去散步。”越来越难拿捏面对她时的态度,软的不行,硬的……又舍不得。 “哦。”她声音落寞地道,没有立刻示弱,却在走进玄关后,悄悄把背贴近墙壁,侧过身等著他一起进门,无声地表达她的不安全感,仿 佛害怕表现一点软弱会让他厌恶似的,那么的小心翼翼。 然而,这却比直接示弱更让李旭然愧疚。他见她忍耐著害怕的模样,不敢表现出来,心更疼了。 “对不起。”他走近她,想抱紧她,却又踟蹰,“很晚了,去睡吧,还是你要喝点东西再上去睡?”他心想让她喝点热的东西压压惊。 “好。”黑恕涵表现得极为乖顺,随著他走进客厅,悄悄伸出一手抓著他的衣摆,像是仍惊魂未甫,却不敢求助的小女孩。 虽然她极力放轻动作不让他发现,李旭然仍是察觉了。 应该说,就算他没发现,黑恕涵也会故意让他发现,而且还得假装害怕被他发现。 心里的不舍已经扩大到他无法忽略的地步,他要是再继续装作没看到,今晚他就得被自己的愧疚和对她的心疼折磨到天亮,而在那之前他 会先杀了他自己。 “没事了,别怕。”虽然故意不看她,他的手还是握住了她的,轻柔但坚定地包覆在掌心里。 笑意悄悄爬上她的眼,黑恕涵把头垂得更低,悄悄地向他靠近一小步。 “我想喝热的巧克力牛奶。”她又用那种微微沙哑的声音,却带著憨软的语气道。 过去,她总是以著这样的声调向他撒娇,不管是八年前或八年后,他的心总会因而融化。 “没问题。”现在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连夜冲到美国太空总署去威胁他们让火箭升空。 黑恕涵抱著膝盖缩在椅子上,看著他为她热牛奶的忙碌背影,时而微笑,时而若有所思,当李旭然转过身时,发现她已经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这丫头……他露出一个既伤脑筋又心怜的微笑,关掉瓦斯炉的火。 李旭然在她身旁犹豫了几秒钟,才说服自己抱著沉睡的她并不算违反与她保持距离的原则,何况他更不可能让她就这么睡在这里。 他可以叫醒她……前提是他得舍得把她吵醒。 抱起黑恕涵几乎不必费什么力气,这让李旭然拧起眉来。 这丫头,怎么感觉跟以前一样轻?她那群哥哥和姊姊不是很宠她?都没给她东西吃吗?他在心里嘀咕著,走过客厅,脚步不知不觉放得极 轻极缓,压根忘了自己几分钟前还发誓要让她知道“谁是老大”,抱著她的动作宝贝得像什么似的。 也许,只有在这时,他才敢放任自己与她这么亲近,不想承认,但他心里某个更诚实的声音却盼望著能够一直抱著她。 怀里的黑恕涵模糊地嘤咛一声,小脸蹭著他的肩膀,像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猫咪在撒娇,李旭然忍不住再把她抱得更紧密些,虽然也因此感 觉到她柔软的胸脯抵著他,但反正这会儿她根本不是醒著的,他也没必要对自己的欲望遮遮掩掩。 他也许不想承认,但却不能睁眼说瞎话,他想要她。李旭然不愿让黑恕涵发现她对他仍有这样的影响力,但更直接的理由却是当年她哭喊 著拒绝他的那一句话,在他心里投下了阴影。 多么教人难堪,他藏起欲望的真正理由,竟然是害怕她厌恶的眼神。 昂藏七尺男儿,落到这般的境地,真是可笑。 李旭然想得太入神,没察觉怀里的人儿眼睛张开一条缝,小脸往他颈窝间埋,身体像无意识般地又往他怀里贴紧,猫儿偷腥似的微笑在嘴角一闪即逝。 黑恕涵离开房间时太匆忙,连门都没关上,李旭然动作轻柔地让她躺回床上,拉起一旁的被子细心地为她盖好,忍不住坐在床边看著睡得香甜的人儿。 黑恕涵庆幸房里的小夜灯不太亮,否则她嘴角因为期待而不小心勾起的那抹浅笑,一定会被发现。 不过,谁规定作梦不能笑? 她梦呓似地一阵叹息,翻个身,举臂挥开碍事的被子,希望睡衣够听话,该多暴露就多暴露。 她可是挑了几件够性感养眼、也够宽松的睡衣一起带过来。 果不期然,她听见李旭然轻轻地倒抽一口气,同时她也感觉到左乳尖有些微凉…… 啊!虽然她很想露,但这么大胆的程度她也是会害羞的……有人作梦时会笑,不知道有没有人作梦时会脸红?要是被李旭然发现她装睡, 那她以后就休想再骗倒他了。 一不做,二不休,上面都露了,下面干脆也一起来吧!黑恕涵一边磨牙,一边扭腰,大腿跨到被子上,睡衣半掀至髋骨上,露出她特地穿 上的性感半透明蕾丝小裤裤。 快扑上来吧! 她听到床边男人咽口水的声音,脑海里忍不住浮现他喉结滚动时,脖子迷人的线条。 啊啊……快点扑上来! 然而,下一秒,在黑恕涵火热的期待中,她感觉到李旭然伸出手,粗糙的指节滑过她的手臂,接著…… 可恶的薄被又被盖回她身上,连带把她免费奉送的春光完全遮掩住。 生平头一遭,她听见自己心里大骂著狗屎! 早知道,她刚刚就把薄被藏起来再离开。 李旭然伸手轻轻抚过她额上的发,指尖将她颊畔的发丝轻拢向耳后,动作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的爱怜,让她的心也忍不住荡漾著温柔的节 拍,前一秒还气他太自制,这一刻却芳心暗动。 她听到他沉重的呼吸转变成一声轻叹,然后一阵空虚感取代了他的存在,李旭然已起身,无声无息地离开她的房间,将她的房门轻轻带上。 黑恕涵的眼在房门合上的同时睁得又圆又大。 噢……她好恨!恨到只差没咬被子捶枕头了。 用力翻个身,她瞪著天花板,一个又一个使坏的、而且绝对会让李旭然更加头大的计画慢慢在她脑海里成形,然后在东方天际由黑转紫, 再由紫转薄青色时,黑恕涵带著一股志在必得的决心,慢慢地遁入梦乡。 至于可怜的李旭然,下半夜仍然无法成眠。 什么样的装扮最适合亚热带度假天堂? 卖饮料和冰淇淋的辣妹穿著小可爱和低腰迷你裙,向来是这条街上男士们最爱的风景,想不到今天大家匆匆走过,焦点转移到大路底那栋 跟主人一样没什么亲切感的后现代主义建筑前。 不指望黑恕涵做出像样的中餐,李旭然认命地出门去买了两人份的便当,想不到当他提著便当回到家时,却见到一群男人围著他的院子, 不知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不管老的小的,本地人或观光客,脸上都是那种男人心知肚明的沉醉模样。 直觉告诉他,对这群入围在他家院子前的理由,他可能不会太有风度。 几个当地人认出李旭然,悻悻然地让出一条路,聪明点的已经脚底抹油,剩下几名观光客仍兴奋地对著栏杆内鼓噪、吹口哨。 然后,他看到了那让他脑充血,手上便当差点摔在地上的一幕。 黑恕涵穿著薄到不能再薄的白色短衬衫,腰下围著薄到不能再薄的透明沙龙在院子里浇花,这些当然都不是让男人围观的重点,重点是那 丫头全身湿得像刚掉到水里一样,湿透的布料贴著她曼妙的曲线,几乎变成一片半透明薄膜,而她里面只穿了深色比基尼。 要露不露,若隐若现,比路边穿小可爱大剌剌露肚脐秀大腿的辣妹更让男人眼睛瞪得发直,更何况还是个前凸后翘,脸蛋媲美名模,身材 媲美av女优的美女。 “滚开!”恐龙吼声响彻云霄,李旭然差点克制不住抡起拳头赶人,但他决定先把那该死的、没自觉的丫头扛进屋子里五花大绑! 李旭然像座爆发的活火山,光是眼神和背影就让人浑身发颤,几个胆子比较小的观光客见了,摸摸鼻子赶紧走人。 他将黑恕涵拦腰捞进屋子里,一边对著门外还胆敢逗留的家伙吼道:“再不滚开我报警了!”接著是一连串脏话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 “砰”地一声,大门被用力甩上,黑恕涵肩膀一缩,思忖那扇门因此报废的可能。 李旭然背对著她,全身肌肉紧绷,努力平息体内暴烈的怒火。 黑恕涵却像不知死活似的,走近他,“你便当买回来啦?中午吃什么?”她接过他手中的便当,发现便当里红的白的汤汁因为他刚才的大 动作洒出了些许,她得赶紧把里面的东西用碗盘分别盛装,免得汤汤水水越漏越多。 李旭然在脑海里预演著该如何端出监护人的架子,好好地教训她,而且他刚刚发飙的样子太可疑,一定得找个好理由解释。 转过身,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怒火又烧上天际。 他要将刚刚围观的人眼睛全挖出来! “你就一定要穿那种衣服吗?”他吼道。 黑恕涵转身,看著他,然后一脸恍然大悟,“哦!我忘了……”她说著,当著他的面,把围在腰下的沙龙扯掉,脚下没停地往厨房移动, 经过浴室时将湿透的沙龙丢进去。 “太热了嘛!而且刚刚你院子里的自动洒水器泼了我一身水。” 就算是洒水器洒的,也不可能湿成那样! 而且,那根本不是重点。 李旭然瞪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丫头竟然若无其事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怒火多一些,还是欲火多一些。 这丫头……这丫头…… 她沙龙底下穿的是丁字裤! 体内有一头暴龙在怒吼,想把方圆百里踩成平地,想把所有看过她两片圆嫩小屁股的男人的眼睛全挖出来,想将他们碎尸万段! 黑恕涵像把他当摆饰品似的,无视他像座大山似地立在原地,更无视他已经喷出火来的视线,忙著把盛好盘的中餐放到客厅的桌上。她比 较喜欢在客厅吃饭,在家里不能这么没规矩,但在这里她乐得放纵自己,因为某人绝对不会有异议。 当然她不忘换上另一件干净的半透明衬衫,前襟没有一颗扣子是扣上的,胸前项炼的坠饰是白金镶钻的长条状,随著她的动作不时被夹进 傲人的沟痕之间,仿佛某种让男人喷鼻血的性暗示,又几乎光著屁股在李旭然面前晃过来晃过去,有意无意地用又圆又翘的屁股对著他。 “快点来吃啊!”她双腿摆了个撩人的姿势,一语双关。 李旭然决定是自己耳背听错她的话,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尴尬地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怒火已经完全被欲火所取代,浑身似火烧,如果他 不是穿著牛仔裤!!事实上也几乎遮掩不了多少了,他胯间的肿胀撑得裤裆快要爆炸,如果他穿的不是那么硬的布料,恐怕连瞎子都不会忽略 他的勃起。 “刚从外面回来,我……我有点热,先去冲澡。”他完全不敢再看向她,声音沙哑,几乎要结巴起来,连忙闪进浴室里。 前一刻还故作无知的黑恕涵,偷偷地笑了起来。 其实刚刚在外面,她才不会让那些臭男人发现她穿丁字裤呢!前院里一堆花花草草和假山石头替她遮掩,她更不可能大方地搔首弄姿,李 旭然气过头了才会没注意。 不过这一刻,她也不禁有些泄气。 他的视线并非对她毫无影响,那火热的注视让她打心里兴奋著,女性的本能让她不断地撩拨他的视觉感官,体内也呼应著他的欲火,仿佛 空气间有著专属于他俩的无形桥梁,不需经由言语与肢体接触,情欲之苗便能在两人间传递播种,令她每一寸肌肤都无比敏感,女性的私密汩 汩地涌出热泉。 可他就是不碰她! 黑恕涵气鼓了双颊,眼睛又贼溜溜地转了转,突然间,似乎又想到某种想必会让李旭然头疼的鬼点子,兴奋地舀了半碗她刚刚热过的、冒 著烟的浓汤,跑到厨房去加了半碗的冷水,试过那碗汤水完全不烫人后,又沉吟了几秒,用指甲把胸前枢得一片通红,回到客厅后再把那碗温 冷的汤往自己身上洒,边洒还边忍不住贼贼地窃笑著。 李旭然在浴室里,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把脑海里让他喷鼻血的画面关掉,脱掉上衣和牛仔裤正要冲澡,却听见客厅里的黑恕涵尖叫哭喊的声音。 “啊!好烫哦……” 黑恕涵带著哭嗓的尖叫像某种开关,李旭然顾不得把裤子穿回去,随手捞起一条大浴巾围在腰部,冲锋陷阵似地差点把浴室门用踹的踹开。 客厅里,黑恕涵一边跳脚一边呜咽,李旭然一见她胸前通红,还有地上翻倒的汤碗,立刻也猜到七八分。 “快过来!”他沉声喝道,懊恼这丫头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没常识,不知要先冲到厨房冲冷水。 但与其到厨房,浴室里有莲蓬头还更方便,他拉她冲进浴室,扭开莲蓬头的冷水往她胸口冲。“只烫到这里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也会痛 ?”他一脸担心的检视她身上有没有其他地方红肿。 但黑恕涵只是抽噎著,他没办法,只得把浴缸的水孔塞住,等会儿好让她泡冷水。 黑恕涵庆幸水花泼溅到她脸上,她不用伤脑筋该怎么挤出眼泪,不过没多久,她全副注意力都摆在李旭然半裸的身体上。 感谢南台湾热情有劲的太阳,李旭然的肤色已经由当年公子哥似的白皙晒成阳刚性感的小麦色,加上他有晨跑和游泳的习惯,该有的肌肉 一块也没少,曲线不夸张,但绝对充满爆发力与男性魅力。 黑恕涵现在觉得她珍藏了八年的那张照片真的该换掉了,八年前的李旭然只是小伙子,或许让过去的她魂萦梦牵,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个 小弟弟了,眼前的成熟男子更让人怦然心动啊!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一脸恍神?李旭然担心地抬手在她眼前摇晃。 黑恕涵猛地回过神,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不用假装就可怜兮兮,“会痛……”水喷进眼睛,真的有点痛,害她眼眶红了起来。 李旭然一阵不舍,轻轻地将她往怀里抱。 “没事了,幸好没有烫得很严重。” 当然不严重啦!根本没烫到嘛!不过这么冲著冷水,害她都觉得冷了,身体不住地颤抖,李旭然却以为她吓到了,忍不住心疼地又拍拍她。 “没事了,别怕。”真是教人伤脑筋的丫头,一秒钟不留意都不行。 李旭然的身体就像发热的磁石,她不受他吸引也难,这会儿又被他抱在怀里,他只在腰下围著浴巾,而她只穿著比基尼……这男人连她把 薄衬衫脱掉了都没发现,然而这样的亲密,是昨天以来的最大进步,今天以前他连碰都不肯碰她呢! 但黑恕涵完全没心思为这样的进展欣喜,李旭然火热性感的身体不断地召唤她,除了体温的诱惑,还有想将他扑倒的欲望,她趁李旭然忙 著拿莲蓬头替她冲水,小手悄悄地、偷偷地摸上他的腹肌。 哇!她记得以前这里还有点平耶!而且连胸部也壮大了两倍……一边这么想著,另一手已经自动自发地登陆探险,在他胸肌上上下其手。 啧啧!这触感真是不赖!害她都爱不释手起来了。 至于他的手臂更不用说,不像有些人号称猛男,臂上却松垮垮的,蝴蝶袖这种东西可不是女性的专利,他的手臂跟他的腰部一样结实,就 不知道腰部以下是什么情况,如果她装作不小心扯掉他的浴巾,会被发现吗?黑恕涵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接著她发现,随著她小手的探险,渐渐被泼湿的浴巾也不断地拢起、鼓胀……虽然身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对这种事应该很害臊,但黑恕涵 却忍不住觉得兴奋又好玩,猜想如果她的手在他胸前和腹部多搓上几下,说不定等等不用她“不小心”扯掉浴巾,它就因为“升旗”而自动往下掉。 除非李旭然是死人,才会没发觉他怀里的丫头“似乎”正在偷吃他豆腐,而且还吃得一脸恍惚陶醉,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摸得好不过瘾。 “咳!”他干咳两声,觉得自己一定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看见那丫头眼里和嘴角似乎浮现一抹诡异的涎笑? 黑恕涵眨眨眼,发现自己偷偷摸摸的动作已经太大瞻了。 真可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抬起头,一脸无辜与若无其事,“你感冒吗?”随著她的问句,小手向上往他的喉结摸去,眼里又出现那日盯著他的嘴唇时迷离的光芒。 而那样的眼神已经让他有过一次差点想将她吃干抹净的经验,眼前他们几乎是裸裎相对,李旭然原本已经微微抬头的男性突然肿胀得令他 吃痛,腰下的浴巾也几乎要往下掉。 这丫头到底是无知,还是装傻? 每当欲望如此高升时,他心里总会升起一股刺痛与酸涩。 不管有心无心,她绝不会知道她这样的挑逗有多伤人。他毕竟是男人,有血有肉,有心有感情,不是玩具,被那么拒绝过,还要在她一时 兴起、对他招手时无条件地任她玩弄吗? 玩男女游戏,最大的本钱还是要能守得住自己的心,他早就守不住了,如何能装作无事地陪著她玩? “拿著!”他粗鲁地将莲蓬头塞回她手上,踏出浴缸,背对著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淡而有些傻眼的女人,“如果还觉得痛的话就泡一下冷 水,不过别泡太久,我到外面再把汤热一热,没事的话就出来喝点汤,免得感冒。”他一边说,一边离开浴室,胯下是胀得很难受,胸口也仍 是疼痛,却还是忍不住要替她著想,怕她冻著病著。 他实在忍不住笑自己,李旭然啊,你真的很惨。 浴缸里,黑恕涵原本觉得莫名其妙,听到他的话,已经不知道该高兴他还关心她,或是该难过他就这么走出浴室。 有些挫败地坐进浴缸,虽然水很冷,可是似乎对她一点“降温”的效果也没有。 第四章 浴室外用来放置干净衣物的藤椅上,李旭然已经放了件他的衬衫,让黑恕涵泡完水后能穿,她把脸埋在衬衫里,稍早的挫败一扫而空。 虽然是洗过的,可是仍是有著属于他的味道,她眷恋不已地捧住衣服,脸颊蹭了又蹭,才开心地套上衬衫。 李旭然见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忽然有点后悔。他刚刚应该拿新的浴袍给她的,看著她娇小的身子套在他曾经穿过的衣服里,那种亲密和暧 昧,让他好不容易平复的欲望又悄悄地升温,心口也涨满又疼又甜的感受。 若不是那丫头的衣柜里,全是一堆让男人喷鼻血的衣服,他哪里用得著伤脑筋?明明她昨天来时穿的还是端庄淑女的小洋装。 “我可以在厨房外的露台上晾衣服吗?”她突然问,手里拿著刚刚用冷洗精洗周的此基尼。 “没什么不可以,那里就是用来晾衣服的。”话落,他认出她手上那两件比基尼,不就是她刚刚穿的那套吗?而她匆忙跑进浴室,没时间 拿替换的内衣裤,他也忽略了这点,换言之…… 李旭然还处在震惊状态之中,黑恕涵已经把比基尼晾好,折回客厅,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准备吃午餐。 “怎么了?”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白饭,发现他一脸怪异地瞪著她。 “你……”他觉得喉咙干涩,室温仿佛升高好几度,明明空调一直就设在二十七度。 黑恕涵夹了块可乐猪脚给他,“吃饭啊!”她自己也夹了一块,然后扒起饭来,“这猪脚很好吃,在哪里买的?” 李旭然发现自己视线的角度几乎可以尽览她领口内的风情,连忙移开眼,专注地瞪著桌上的菜。 “没事。”应该是他想太多了,这丫头不可能衬衫底下什么都没穿。 “什么没事?我问你猪脚是在哪里买的?”她觉得奇怪地道。 李旭然怪自己胡思乱想,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像只穿一件衬衫,否则她应该迫不及待想上楼换衣服吧?李旭然为这个推测松了一口气。 “这附近你还不熟,等晚点太阳下山,我再带你逛逛,到时你就知道在哪里买的了。” “哦。” 既然她总算换上比较不那么让他“上火”的衣服,李旭然终于记起该教训她招来一堆苍蝇的事。 “我说你啊!”他清了清喉咙,又摆出这两天以来,黑恕涵已经看过太多次、明明很凶悍却完全感受不到威胁与压迫感的模样。“你知不 知道刚刚如果我晚点回来,你会发生什么事?你就不能穿件正常一点的衣服吗?这里的人很善良,但不代表那些外地来寻乐子的观光客也是! ”一想起刚刚那些围著她流口水的男人,他怒火又再次狂飙。 “对不起。”黑恕涵竟然完全不辩白,一脸忏悔。 原本以为得花一番唇舌才能让她听话的李旭然一愣,接著那丫头却整个人朝他贴近,近到他百分百确定,她衬衫里根本没穿内衣! “我一定让你觉得很困扰,所以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她眼神莫名闪亮道,甚至倾身抱住他,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她两团丰满的圆润 乳房正夹住他的手臂。 李旭然呼吸一窒,想往旁边闪避,沙发扶手却阻断他的去路。 他暗骂自己孬种,对眼前完全被牵著鼻子走的情况感到愤怒,粗声粗气地道:“不用了,吃饭吧。” “不行啦!现在是你收留我,我不能没有‘贡献’却给你找麻烦。”黑恕涵很用力地强调“贡献”那两字,然后又贴著他蹭了蹭,“所以 ,你尽管‘惩罚乙我吧!”用色情片里男主角惩罚女主角的方式,用力地惩罚她吧! 李旭然被她蹭得心烦意乱,同时也心猿意马,火气跟著直线上升,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与他隔开三十公分以上。 “你想要惩罚是吧?不用急,吃饱饭就有你受的。现在我要先跟你谈在这间屋子里的规矩,首先第一条就是,不准贴著我讲话!”他的理 智跟冷静端赖她离他多远而定,怎么能不死命维护? 黑恕涵嘟著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屁股挪开一段距离。 “干嘛那么凶……”她咕哝著,落寞地拿起筷子,“人家只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小媳妇似地低头扒饭。 他错了。 他的理智跟冷静,原来不只跟她的距离有关。李旭然又坐立难安起来。 要让她知道谁是老大?这完全是个鬼主意,可是不这样,他很难和她保持距离啊! “吃饭吧。”他道,示好地夹了她最爱吃的奶油干贝给她。 其实今天为了找她爱吃的菜,他跑了好几间餐厅,可是这些黑恕涵不会知道,他也不想让她知道。 饭后,黑恕涵仍是一脸期待地等他宣布她的惩罚。 刚吃饱,是应该来点帮助消化的运动,所以某些床上运动还满适合的…… “我真的希望能对你有所‘贡献’,所以你不要客气!”请享用她已经准备好的身体吧! 李旭然沉吟著,最后像下定决心般,点点头,“想要贡献是吧?” “是的!尽量‘惩罚’我没关系!”她半跪在地板上,靠著他的腿,姿态撩人,衬衫下摆几乎掀到臀部,李旭然居高临下,差点又要倒抽 一口气,却忍住。 现在,他完完全全确定这臭丫头故意在整他! “把一楼的地板擦干净,你应该知道怎么用拖把拖地吧?还有,不要没事光著屁股晃来晃去,去穿一件正常点的内裤!” “……”黑恕涵跪坐在地板上,鼓著双颊瞪视他撇下她,头也不回地上楼的背影。 讨厌鬼!她生气地捶著抱枕出气。 当天晚上,黑恕涵虽然没有光屁股,包得密密实实的,但李旭然看见她下楼来,还是差点喷饭。 她穿了件肉色的紧身衣和紧身热裤。 讨厌鬼。 黑恕涵闷闷地擦著窗户,这是她入住这里一个多礼拜以来,做得最好的工作,事实上包括洗厕所和清理厨房她都做得很好,大概是因为有 人让她怨念太深,只好拚命擦东西泄恨。 趴在二楼窗台上看著楼下的李旭然和送陶土来的工人在讨论著什么,似乎和对方颇熟了,聊著聊著,他阴鸶了好几天的表情竟然出现一抹 雨过天青似的微笑,看得黑恕涵心里酸泡泡冒不完。 该不会搞半天,他变成同性恋吧?这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不过,黑恕涵很清楚,李旭然对她不是没反应,他总不可能在自己色诱他时把奇怪的东西往裤裆里塞吧?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八年前在圣 罗兰,有好多学姊,甚至是师长躺过他的臂弯,她还曾经亲眼看过…… 想到那些回忆,黑恕涵的脸冷了下来。 她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想著想著,不知何时李旭然跟工人走出了她视野之外,黑恕涵连忙转移阵地,这栋房子的二楼有许多小窗户,最近没事时她最爱假擦窗之 名,行偷窥之实!这些窗户外表看很隐密,但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外面的风吹草动。 李旭然和工人似乎准备搬运什么机器,脱掉了上衣,露出她已经一个礼拜没看到的结实体魄,黑恕涵原本阴冷的眼神又回复生气,双眼灿 亮地丢下手中的抹布,跑回房间。 机不可失!上礼拜她才刚卖掉一件prada的提包,一收到转帐,她立刻就上网买了一台轻薄短小,变焦功能强大的数位相机,方便偷拍。 黑恕涵笑得好不得意,决定要多拍几张养眼的镜头,好弥补她连日来一直被迫面对李旭然阴沉的大便脸,和死守贞操似的、半点不肯露的身体。 哇! 这远距离放大的功能真不赖!那六块腹肌每块都看得很清楚,她还发现李旭然身上沾了一点陶土,但无损他性感成熟的魅力。 说起来,虽然她家猛男不少,她应该早就看到不想看了,至于想博她青睐的男人更多到数不清,帅的、酷的、有型的、俊美的任她大小姐 挑选,可从小到大会让她起色心的,还真的只有李旭然。 唉,真是好可惜,好遗憾,明明住在一起,明明李旭然每次看著她都像饥饿大老虎盯著可口小白兔,可是这等英俊潇洒、性感威猛的男人 ,她还是只能看不能吃,最可恨的是大部分时间连养眼的都不给看。 黑恕涵一抓到不错的角度就拚命按快门,另一个卑鄙无耻的念头又悄悄成形。 托前几位买家帮她宣传,她的二手名牌商店最近人气不错──当然啦!黑家大小姐耶,她用过的东西几乎都是世界顶级的,还有一堆东西 买了根本没用过。最近还会有一笔钱入帐,她考虑写信问问在征信社工作的亲友,能不能帮她买几组针孔摄影机,画面要清晰,操作要简单, 李旭然虽然会防她,但主要是防她偷袭,平常他的房间是不会锁的……除了他在里面睡觉的时候。i 拍得正高兴,李旭然突然抬起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不会有超能力,发现她在偷拍吧?黑恕涵也不慌忙,拿起抹布若无其事地擦著窗户,眼角瞄到他跟工人讲了几句话,便走进屋里。 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她不安地想。把相机塞进口袋,轻薄短小的体积几乎不会被察觉,如果她这时冲回房间反而更启人疑窦。 她溜到楼梯边,假装擦著楼梯扶手,观察李旭然进屋里来做什么。 幸好,他只是进客厅拿点东西,往二楼的方向瞥了一眼,两人的视线立刻对上了,简直像心有灵犀,李旭然却很快地移开,又离开屋子加 入工人搬运的行列。 黑恕涵觉得好闷。 她决定等等就打电话,找人帮她订两组针孔摄影机! 李旭然,讨厌鬼,你等著瞧!黑恕涵哀怨地继续把已经干净到反光的楼梯扶手擦得更闪闪发亮。 针孔摄影机这种东西,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装的,更不是玩具模型,看著说明书、照著步骤做,就能够完成任务。不过幸好,黑 恕涵有高手指点──这“高手”不是别人,正是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突然决定开办侦探事务所,扮演二十一世纪福尔摩斯的黑家老么黑恕平 ,但她相信过不久老八又会决定要转换跑道,毕竟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当侦探时就一定穿得像侦探的笨蛋在征信界会有什么好成绩? 不过黑恕平对机械电子一向很在行,任何这类型的东西到了他手上,他都能无师自通。黑恕平还寄了张dv来,里面是一段完整的操作示范 影片,黑恕涵难得地在心里夸赞弟弟的贴心。 “最后,”影片里不知为什么穿著燕尾服,还坐在乌漆抹黑的房间里的黑恕平一脸严肃,“万一你因为使用本征信社提供的摄影机偷拍而 吃上官司,本征信社一概不予负责,若是事迹败露传进老大耳里,本人也一概否认。 黑恕涵翻了个白眼,老大指的当然是他们的大哥黑恕宽,这死老八还真有“手足之情”啊! “这张光碟会在十秒之后爆炸,祝你好运。”接著画面一片漆黑,开始进入读秒。 黑恕涵又翻了个白眼,把影片关掉,收回刚刚心里夸赞的话,老八才不是贴心,而是入戏太深,连寄这箱东西来都不是用正常的快递,她 庆幸老八最近不想扮演大侠,否则今天这箱器材就会由一群自称是“镖师”、而且可能还骑著马的家伙送来。 这时的李旭然,正在楼下的工作室忙著。 李旭然的陶艺工作室休息了一季之后又即将开幕,他应社区委员的要求开了一班才艺班,本来收的都是些小孩子和退休的老人,不过这一 季报名的人数是往常的五倍,而且以女性居多,幸好他有挑选学生的权利,每一班的人数有限,他声明不会多收,否则就让社区委员去找其他 老师。过去在陶土堆中他能找回自己的平静,并不想让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闲杂人等打扰他。 除此之外,工作室还有几个固定成员,下礼拜起都会回来。说是工作室,其实原本只是提供兴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切磋,虽然他们有些人也 有自己的小工作室,但李旭然这里空间大,设备齐全,偶尔出借给附近大学的社团,也有商业团体向他们下订单或提案合作,除了夏季会季休 外,通常有很多人出入。 工作室盖在后院,李旭然最近一整天也都待在那儿,似乎是有什么地方要扩建还做啥的,而他也没打算要黑恕涵帮忙,这表示她下手的时 机来了!黑恕涵在自己房里练习架了一台针孔,所以已经算颇为驾轻就熟,黑恕平毕竟不会挑太困难的仪器给她。 至于李旭然,的确也没空管那丫头在做什么,虽然这几天下来他常常觉得自己太冷落她,有点不舍和愧疚,他几乎都要忘了黑恕涵到他这 里来的目的,吃饭是他张罗,还得时时担心那丫头闯祸,怕她冷,怕她热,怕她生病受伤,甚至还怕她无聊难过……简直比专业保母还尽心尽力。 总之,那丫头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常常跑得不见人影,但是见她人也好好的,不像跑到外面去鬼混,李旭然也就放心了。 改建工程是为了把别墅和工作室完全分开,以后进出工作室不再需要经由主屋的前院,但两边基本上还是相连的。改建的工作今天告一段 落,工人在稍早时都回去了,李旭然回屋子后便直接进浴室把一身泥土和汗水洗掉。 当他一身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黑发仍滴著水,赤裸著上身,但已经穿上长裤,二楼黑恕涵的房门突然被用力打开,接著就见那丫头慌慌 张张地往楼下冲,李旭然从莫名其妙到心惊胆战,因为他发现那丫头冲下楼梯时根本连路都不看。 “小心点!你想摔断脖子吗?”他几个箭步已冲到楼梯下,好在她万一滚下楼的第一时间能接住她。 黑恕涵停下脚步,捏著鼻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腰下的某一处顿了顿,他听见她嘴里发出一声不明的呜咽……也许是呻吟,接 著脸色异常红润的她又急忙越过他冲进厨房。 “你干什么?”见她模样怪异,他忍不住担心。 黑恕涵打开冰箱冷冻库,“冰枕呢?”她需要急救! 李旭然这时才发现她捂著鼻子的手在滴血。 “你做了什么好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血?他又惊又气,气他也才一天没看著她,这丫头竟然莫名其妙地受伤了。 “我要冰枕。”她后悔了,不该下楼来的,在楼上躺下来说不定还好些,可是一想起那些画面……噢!要死了,她又开始脑充血了! 李旭然终于明白她要冰枕做什么了,连忙从冷冻库最顶层抽出一袋冰袋。 “过来!”他抓住她的手,由不得她反抗地命令道,拉著她回到客厅。 黑恕涵不敢反抗,她知道他真正生气是什么模样。 李旭然让她仰躺在沙发上,从浴室里端了盆冷水和毛巾,扶著她的头枕在他腿上,细心地擦拭她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怎么会突然流鼻血?”他不像在问她,倒像在自问。 看来他最近得注意不能买太热补或上火的食物,本来是注意到这丫头生理期刚过,所以做饭或买饭时都会刻意弄些热补的食物,他对自己 的说词是,这丫头实在太苍白了,万一她身体太虚,他也会很麻烦,至于他藏在房间里那一叠关于女性生理调养的食谱……反正书店在促销嘛 ,他才不是刻意买的。 为什么会流鼻血?这却问得黑恕涵耳鸣心热,她的视线由李旭然深思的脸孔往下,来到一直令她迷恋不已的嘴,吞了口口水,连忙继续往 下,是她一直认为曲线迷人的脖子,再往下,是性感的锁骨和胸肌…… 每一处都太可口了,她还是看天花板比较保险。然而瞪著天花板,却忍不住想,她头枕著的是他结实的大腿!刚刚在萤幕上,她多么清楚 地欣赏到他结实有力且修长的大腿,还有…… 黑恕涵的脸以蒸气火车冒烟的速度升温泛红。 尺寸比她想像中大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她在回台湾前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怕那一刻终于到来时会塞不下去。 李旭然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回过神来,眉心的皱折越深。 “你是不是发烧了?”他的大掌贴向她敷著冰袋的额头,另一手探向她的后脑,稍微往上抬,让她下巴仰得更高。 “没有啊!我只是……中暑吧?” “是吗?”不太像中暑的症状啊!李旭然心想,晚餐后可能得带她去看一趟医生,免得她半夜发烧或流鼻血,他又不在她身边,没人能照顾她。 黑恕涵这时想的却是,她枕著他的大腿,如果把头侧躺面向他……哇!这姿势太刺激了。可惜他穿著长裤,要不然乘机学色情片里的动作 ,看是用揉的还是用舔的,说不定他就这么把持不住,然后直接朝她扑上来! 因为看过他的裸体了,脑海里那些色情画面越加的鲜明起来,黑恕涵不动声色,看起来像是身体不适所以靠著他的大腿暂歇,谁想得到她 那文静的表相下,脑海里正上演著一幕幕激情的春宫秀?颊上的酡红也只增添她的娇媚与女人味罢了。 而李旭然看护著她,那些温柔呵护的动作不自觉地泄漏了他有多么宝贝这个女人,眉头拧起时心里所想的都是对她的担心与关怀,回过神 时也只注意她有没有流更多的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即便他硬要自己摆出冷酷凶悍的表情,装出粗鲁不耐的口气,那浓浓的温柔与眷宠还是 骗不了人。 要是他知道黑恕涵不只意淫他,连他全身都看个精光,还看到流鼻血,真不知会做何感想啊。 第五章 黑恕涵发誓,她不是什么偷窥狂,本来她只是想搜集几张他的照片,当然性感一点更好啦!心上人的性感裸照谁不想要啊?如果这个心上 人身材又一级棒,搜集来放在电脑里,最好印出来放在皮夹里,心情不好时拿出来看一看,枯木也能开出桃花,严霜也会融成春水,简直比什 么心灵鸡汤还是鸭汤更灵啊! 所以啰,这怎么能怪她嘛?谁教李旭然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诚实得很,他坦白一点直接扑倒她不就好了吗?更小气的是在她面前每次都像 什么贞洁烈男似的,一点好康的也不给看,她积欲……呃,是积郁已久,当然只好来阴的! 其实,不懂反省的她也很难得地反省过,如果今天立场对调,是李旭然架针孔的话,那她会每天用功观摩色情影片,然后在床上摆出最让 男人销魂的姿势,好让他兽性大发地扑上来。 可是最大的问题在于李旭然不知道有针孔,她等于在他不知不觉间偷窥了他的隐私。小奸小恶可以偶尔为之,把犯罪动机合理化就太卑鄙 了,所以大致上搜集全她想要的照片后,黑恕涵就乖乖收手,把针孔全部拆掉。 但,偷拍就是偷拍,没有只拍一次就不算偷拍的道理,人家电影里不是说了吗?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李旭然通常不会进她房间,除非逼不得已,因为一旦处在那连空气里似乎也有著她的气息,每一样事物都有著她的影子的空间里,很难不心神浮动。 因为发现这一点,所以黑恕涵一直都很放心,放心到几乎忘了这件事。 除了写稿,李旭然是很少依赖电脑的人,所以在他唯一的一骀笔电出状况送修,却临时需要替工作室的成员上传重要资料时,只好向黑恕 涵借电脑,在浴室里边泡澡边哼歌的黑恕涵想也想没就答应了。 黑恕涵的电脑桌面很干净,除了一般电脑会有的主要icon,就只有一个命名为“世纪帝国”的资料夹,李旭然只觉得好笑,看来这丫头没 事都在房间里玩电脑游戏,他虽然也玩过,但其实并不那么热中。 上传完资料,李旭然原本想立刻离开,这房间有著跟黑恕涵身上相同的水蜜桃甜香,光是走进来,他心跳的频律就比平常快了一些,让他 感觉自己像个心理变态。 不过不知为什么,命名为“世纪帝国”的那个资料夹让他忍不住注视了两秒,他其实很讶异女孩子会玩这款游戏,因为不像私密资料夹会 取的名称,他很随意地点击开启。 里面只有一堆图档,跟一个影音档。 这是什么情形? 托当今视窗界面太过发达的福,每一张图档都秀出了小小的预览,李旭然来不及警告自己不要探人隐私,尤其又是黑恕涵的,他总是警告 自己绝不能逾越那条线,但那些图档分明全都是……一个男人!而且看样子几乎都是半裸。 其实李旭然在看到影音档和图档时,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工作室里的男孩们曾经开玩笑地讨论彼此放置色情影片的资料夹叫什么名字 ?其中就包括了“世纪帝国”。 思及此,李旭然脸上是一阵绿一阵红,他一直认为黑恕涵相当单纯,根本想不到她会偷看色情影片,而且电脑里存了一堆男人的半裸照片。 脑袋因为这爆炸性的发现混乱了三秒后,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那些照片怎么看怎么眼熟?他随手点选了一张。 原本青红交织的俊颜,这会儿全被红给取代了,一堆想法同时在脑海里吵得他几乎要犯头疼:这丫头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拍这些做什么? 为什么都挑他正好半裸时拍? 资料夹里的照片全是他的。 最后一个闪进脑海的是,那支影音档又是什么? 直觉告诉他,他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虽然被偷拍这些照片有点令人不舒服,但只要这丫头肯好好向他解释──其实他现在心里五味杂 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听她解释。但总之只要她乖乖向他自首,保证不再犯,他想他还是可以原谅她,只是打赤膊的照片嘛,何况她也拍 得不错,重点是因为她是黑恕涵,他心里的容忍力一向就比较高。 可是,对跟这一堆照片摆在一起的影音档,他真的有很不妙的预感,最后好奇心仍是杀死了猫,他在打开影音档时脑海里突然闪过潘朵拉的神话…… 这厢,黑恕涵泡完澡,换好衣服,感觉李旭然传个资料也传太久了吧?他会不会…… 后知后觉地想起出借电脑的严重性,她小脸刷地一片铁青。 不会这么惨吧? “黑──恕──涵!”爆怒的狮子吼几乎掀翻屋顶。 唉!果然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如果面临了攸关生死的重要时刻,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虽然无关生死,但对此刻的黑恕涵来讲,她觉得很接近了,一听到恐怖的脚步声正冲下楼来,她克制不住地尖叫著,千钧一发的瞬间,衡 量冲向大门的存活率不超过百分之一,反而自投罗网,于是她转身往后门跑去。 “你给我站住!”李旭然凶神恶煞地在后头追赶。 黑恕涵瞬间爆发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卖力摆动两条比李旭然短上太多的腿,祈祷能在狮子的扑杀中逃出生天。 早知道,她就把资料夹改名成“大富翁”,没事取什么“世纪帝国”呢?但是她听说李旭然不喜欢这款游戏嘛!既然不喜欢,看到这名字 一定不会感兴趣,怎么知道弄巧成拙? 感谢前阵子工作室的工程,后院多了个出入口。眼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往海滩,一条通往大街,常识告诉她,往大街存活率会比较高,于 是她一边朝街上跑,一边大喊救命。 李旭然快气炸了! “臭丫头,你给我回来!” “小姐,要帮你打一二三或一一○吗?”好事的路人甲拿起手机。 “要不要叫警察啊?”路人乙忍不住围观。 “李先生打老婆啊?想不到他是这种人。”爱闲磕牙的邻居说道。 “你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之前还留著大胡子,吓死人,胡子剃掉后整天也只摆著臭脸。” “可是我听说那是他的相好,两人没结婚的样子。”八卦邻居三号回道。 见不得美女落难的观光客决定打抱不平,“这位先生……” “别挡路。”雄浑有力的一拳将不自量力的弱鸡大侠打飞。 毕竟是千金小姐,男女力气和耐力也天差地别,死命地狂冲了几百公尺,黑恕涵已经两腿发软,在一家冰品店前停了下来,再也跑不动了 ,李旭然则早已追了上来,一把扣住她的手。 “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吗?”他真是火了!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而且还不知悔改! “不要生气嘛……”跑不掉,黑恕涵只好用哀兵政策。 两人的对白真是像极了苦情花女主角与暴君丈夫的戏码,冰果店老板娘看不下去了。 “少年欸!疼某大丈夫,打某是猪狗牛!警察局在前面,你不要太过分哦!” “嘿啦嘿啦!尪某有什么代志好好讲!卖起脚动手,歹看啦!” 见李旭然仍是冷著一张脸,黑恕涵一颗心不禁往下沉。 他原不原谅她还在其次,万一他因此而赶她走,思及这个可能,黑恕涵才真的慌张了起来。 “对不起。”生平头一遭,她会因为自己做错事而懊悔得想哭。 “回去再讲。”李旭然不由分说地拉著她离开。 “小姐,警察局就在前面,你不用怕他啦!”围观的路人道,不忍见美女落难的不平之声此起彼落。 黑恕涵觉得自己这楼子真是越捅越大,不安地觑了一眼李旭然,被他脸上的冰霜吓得连忙又低下头,眼眶热了起来。 都是她不好,她真是猪头,干嘛边跑边喊救命? 可是……他追著她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嘛! “他没有要打我啦!”黑恕涵怕事情越闹越大,只好笑著打圆场,“我们是闹著玩的,真的。” “小姐,你不用怕,我是社福的义工。你不用担心反抗你先生会没地方可去,我们可以替你想办法。”一位卷发辣妹站出来道。 李旭然似乎不打算开口,围观的人群也没敢拦住他,黑恕涵实在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又担心这些人会让他更生气。 “他不会打我啦。”其实现在她也有点不确定了,虽然过去李旭然从没打过她。“你不用担心……”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旭然,突然 觉得好难过,她知道自己活该,可是她并没有恶意,一切只是因为……因为…… “我很爱他的。”她低著头道,李旭然的背影僵了僵。“虽然他并不是因为爱我才跟我在一起,可是一直都对我很好,是我做错事惹他生 气。”说著说著,忍不住心酸地掉下眼泪。 “够了。”李旭然忽然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了大街,台湾人不太习惯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一下子围观的人也少了,只是难 免远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黑恕涵抬头看他,连忙又低下头,很快地擦掉自己的眼泪,“对不起。”她哑著嗓子,嗫嚅地道。 李旭然冷酷的面具裂了,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叹气道:“回家再说。” 其实,即使是最生气的时候,他握著她的手,始终也不曾让她吃痛。 看著她的眼泪,李旭然真是头痛到了极点。 他知道这丫头不到最难过的时候是不会哭的,眼泪从来不是她的手段,她是宁可倔强地跟你呕气也不掉泪的人。 可是想起她电脑里的那些东西,过去他不也相信她单纯得像白纸吗? 一些回忆像跟著今天发生的事,又回到他脑海,这一刻他才终于正视,其实一直以来是他不肯相信黑恕涵已经长大了,十五岁时的她就试 图让他明白这个事实,才会导致他们兄妹关系的假象破裂,他疯狂地爱上她…… 是他不愿相信她长大了,有女人的思想和心机,因为唯有相信她是单纯无邪的,他才能逼自己不能碰她。 回到屋子里,李旭然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在她对面坐下,努力不被她泛红的眼和柔弱的模样影响理智。 “为什么那么做?”他强压下混乱又暴躁的情绪,用最冷静的声音问道。 “对不起。”黑恕涵仍是低著头,声音又开始微微哽咽。 该死! 李旭然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不让自己心软。 这丫头做错事,他不能再纵容她!他想起她之所以到这里来的原因,那时不是还嘲笑黑家的人根本就是宠坏她的罪魁祸首吗? “你什么时候拍的?拍了多少?这屋子里有多少那种东西?”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像恶棍──很好,这就是他希望自己表现出来的,然而该死的!他的胸口却痛得让他得咬牙才能把话说完。 他看见一滴泪珠往下坠,滴在黑恕涵的手背上。 “没有了!我全都拆掉了!”她抬起头急忙辩解道,“我知道那样不好,所以都拆掉了,没有别的,真的!”她说得太急,却又抽噎著, 几乎都要说不清楚了,眼泪在她急于求得原谅的脸上滑过,那一瞬间,李旭然几乎要忍不住放弃质问她了。 他比谁都清楚,半生备受娇宠的黑恕涵,从没这么软弱过,这教他怎么舍得再逼她? 叹了口气,抚著额头,他忽然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谁做错事了。 “我相信你拆掉了。”不为别的,就为她的眼泪。 他还愿意相信她,黑恕涵几乎要破涕而笑,看得李旭然又是一阵心疼,他把眼光撇开,不想再因为她的一颦一笑,心情跟著剧烈起伏。 “你为什么拍那种东西?”身为苦主,这问题真是让他问得无力又尴尬。 在心爱的女人电脑里发现自己被偷拍,而且还是三点全露!如果他们是情侣,也许可以当作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但他们不是;就算是情侣 ,这社会上多少丧心病狂的男女拿对方的隐私相胁?更何况他还完全不知情。 即使今天因为他几乎看著她长大,因此相信她没有恶意,不愉快的感觉仍是存在的。 另外,他真的希望她没有说谎,针孔都已经拆掉。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容忍她那些挑逗又逼自己不碰他,只因为舍不得怪她,他不是完 全没反应的,多少个夜里,他…… 他问得尴尬,黑恕涵也扭捏不知如何回答。 “刚开始……只是觉得很生气。”她小声地说。 “生气什么?”她一天到晚让他头疼,他都不气了,她是在气什么? 黑恕涵委屈的扁嘴,“你一直摆大便脸给我看,对你工作室里的人或工人却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李旭然等著她说下去,却觉得那些话听起来怎么像在吃醋?他不懂这跟偷拍他洗澡有什么关联?难道因为这样,所以她想报复他? 黑恕涵嗫嚅半天,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又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恩怨。 “你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想懂?”她有些生气了,不管是过去或是现在,她总是拚命在他面前示好,拚命地想吸引他的注意,他却老是拿 她的所作所为跟她生气,跟她装傻。 是啦!她手段是很过分,可是有这么难懂吗?如果他懂了,能够理解,也许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也不必再老想些让他头疼的花样挑逗他、惹恼他。 李旭然看著她,眼里有著深思,良久,才平静地道:“我是不懂。”不懂为什么她当年那么厌恶他,现在却又勾引他。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黑恕涵又想哭了,这男人真的很过分。“不懂就算了,你就当我发花痴,想看男人想疯了,行了吧!”反正也差不多是如此,她想看他、 想要他、想跟他在一起想疯了。 李旭然见她眼眶又泛红,忍不住叹气,“我知道你不是这样,只是不懂你在想什么……”不忍心她再呕气,他道:“算了,这件事就到此 为止,你电脑里的东西我要全删掉。” “不要!”她气呼呼地道,“那些全是我的!” 李旭然真是傻眼了,女人真的是善变,前一刻哭得梨花带雨,现在却悍得像母老虎。 “小涵,”他沉下脸,心疼她归心疼她,却不是由得她想怎样就怎样。“你别不讲理,今天是你犯错,而我不打算惩罚你,只要……” “那你惩罚我啊!”讲到惩罚这两字,前一刻还气得想跳脚的黑恕涵,眼底又泛起了光芒,还一脸期待,让李旭然更是一头雾水。 唉唉……他真的是不懂女人。 “你只要把电脑里的东西删掉。”去哪里找他这么宽宏大量的苦主? “不要!”她任性又坚决,“你大可以偷删,反正我有一堆备份,那些照片跟影片是我的,你要嘛就惩罚我,看你要用什么方法都没关系 ,想要以牙还牙我也奉陪。”讲到以牙还牙,李旭然怀疑自己在她眼里看到一抹笑意。 头痛啊! “你到底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拿去卖吗?应该不会有人想花钱买那种东西……也许吧? 黑恕涵的眼睛又转了转,看得李旭然觉得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以前这丫头每次露出这种表情,下一秒就有他好受了。 “做什么?”她神秘的笑了笑,一脸含羞带怯,眼底却是每次做坏事时的调皮与淘气,“就做你们男人看色情片时会做的事啰!” 李旭然整个傻眼了。 “你……”不用照镜子,他知道自己从脖子以上,甚至可能整个身体都在充血泛红,接著他坐立难安起来。 天可怜见,今天如果黑恕涵是男孩,或许他可以跟“他”聊点男人间的私房话,男孩长大成人了嘛,但前提是这男孩没有偷拍他洗澡的影 片自慰。想到这,李旭然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能解释为单纯的青少年对性的好奇,而且黑恕涵早就不是青少年了。 “你想到怎么惩罚我了没有?”黑恕涵倾身向前,一脸期待。 李旭然闭了闭眼睛,不去看她倾身时,领口“不经意”泄漏的春光。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惩罚?”他问得有点无力,不懂这丫头为什么每次提到“惩罚”就开心得双眼发亮? 等等!他忽然在瞬间理解了什么,眉头一拧,眼睛也危险地眯起。 “强烈一点的也没关系,最好是你跟我可以在房间里完成的。”黑恕涵简直要露出狐狸般的贼笑了。 李旭然面无表情地、深深地看著她。 这丫头,果然又在整他! “要在房间里是吧?”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幽暗的眼底却有一簇令人战栗的火光浮动。 “激烈一点的。”虽然有点害羞,不过她还是一脸兴奋。 他淡淡一笑,“我个人偏好慢慢来,一动不如一静。” 黑恕涵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地又被期待淹没。 “没关系,我可以配合。”快有快的刺激,慢有慢的煽情嘛! 李旭然点点头,率先起身,“既然你愿意配合,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们上楼吧。” 黑恕涵因为心里的愿望这么顺利的实现而有些迟疑,但李旭然已经握住她的手,这些天来他一直避免跟她有任何肢体接触,现在他愿意牵 她的手,她已经觉得很甜蜜了。 虽然刚刚他也是牵著她回家的,但回家的路上她完全没心情体会与他掌心交握的甜蜜,只害怕他不要她了。而现在,虽然只是楼下到楼上 短短的一小段路,她却开心得露出傻笑来。 他没挑他的房间,而是带著黑恕涵回到她的卧房,看了一眼她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李旭然决定等等再来伤脑筋该拿她电脑里的东西怎么办。 黑恕涵双颊酡红,眼里有一层令人醺醉的朦胧,笑意甜甜地仰头看他,有一瞬间他几乎要投降了。 这可人儿啊……多少夜他所思所想都是她的身影,牵牵念念地心都痛了,她只要一个微笑就能教他融化,只要一滴眼泪就能让他臣服,一 切恶意的伪装可以在她一句甜言软语中瓦解粉碎。 李旭然捧著她的脸,那么的珍视,那么的小心翼翼,又像怕自己亵渎了心目中的仙子一般。 黑恕涵轻咬著唇,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娇憨,让他怜爱得心都疼了。 还有什么比让她开心更重要? 李旭然强迫自己的眼离开她,呼吸早已紊乱沉重,体内的血液也在沸腾。 “既然你想要惩罚,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黑恕涵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会紧张的,“我……”她开口,却见他往后退去,方才对她的怜宠神情仿佛是她的幻觉。 “你就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反省!”砰!他反手把门关上,将黑恕涵反锁在她房间里。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他个人偏好慢慢来,一动不如一静? 黑恕涵觉得快要气炸了。 “李旭然!你这个混蛋!”她随手抓了东西就往门上丢,一边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骂到眼泪流满面都没发觉。 “我恨你!” 李旭然背柢著门板,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根本不情愿的仗一般,跟自己的心与欲望拚得你死我活,把默默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当成敌人,疲 累又无力。 无法无天的丫头,他能拿她怎么办? 即使不舍,李旭然也得告诉自己,宠她,只会害了她而已。 第六章 黑恕涵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惨白著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过是房门被锁上而已,她还有窗户,虽然并不大,放了几盆仙人掌就塞满窗台了,而且还架了白色铁窗,因为李旭然说这里是二楼,附近又常有喝醉酒的观光客,不加铁窗太危险。 她才不求饶!只不过是被反锁在房间里而已,她只是很生气,很伤心,李旭然简直是把她的心丢在地上踩。 此时,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咎由自取。 没关系,她可以打电话聊天! 黑恕涵的手抖得不像话,按键几次都按错,电话却还是接通了。 “喂,小涵?”那头,是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黑恕容。 黑恕涵喘著气,半天没开口。 “小涵?” 她只是……太生气了而已,真的气到眼眶都热了,全身不住地颤抖。 “姊!”喊了一声,接著她克制不住地开始嚎啕大哭。 电话另一头的黑恕容立刻中断原本正进行的卫星会议。 手机响起时,李旭然还坐在吧台边,握著喝干的马丁尼酒杯,神色阴郁,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个解释。 他是不是应该对黑恕涵的“恶作剧”一笑置之?就像当年她摸黑爬到他床上,假装是他当时的女友和他亲热…… 李旭然痛苦地闭上眼,想关掉那些回忆。 那时他纵容她,结果是什么?那丫头总是这样,不管旁人的为难,任性妄为,结果却总是他得吃她种下的苦果。 眼下任何人打电话进来,都只是平白来让他炮轰而已,但拿起手机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愤怒,而是疲累,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喂?”他冷冷地开口,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李旭然!你到底对小涵做了什么?”那头,黑恕容宛如孩子被欺负的愤怒家长。 李旭然差点笑出声,苦涩的微笑在他脸上扭曲著。 他对她做什么?女王陛下怎么不问问她的小公主对他做什么? “我会对她做什么?你们不是喜欢自己下结论吗?”八年前,他是黑家人眼中的强奸犯,八年后难道就会高级一点? 那头的黑恕容沉默了几秒,女王毕竟是女王,还是冷静了下来。 “抱歉,旭然,我把小涵交给你,本来是没打算插手你怎么管束她,但我忘了告诉你,如果她做错事,你要罚她做苦工,或是怎么样都可 以,罚她不准吃饭也行,但就是不能关她……你是不是把她反锁在房间里?” “她不是打电话跟你哭诉,你还问我?”他冷笑。 “她没有说,只是哭得很厉害,你记得她七岁那年被反锁在阁楼里吗?” 李旭然脸色变了,身体僵直。 他当然记得那件事,那年除夕,黑家大宅才彻底的清扫过,黑恕涵一向爱乱跑,仆人把阁楼锁上时根本不知她在里面,大家一直以为她会 自己出现,谁知二十四小时过去了,黑家的人甚至报了警,还差点登报…… “你怎么不早说!”李旭然朝著电话大吼,接著把手机一丢,十万火急地冲上楼。 不!其实是他忽略了,他不该忘记这件事才对。那年黑恕涵被关了将近四十八小时才被发现,已经有些脱水现象并陷入昏迷。李旭然恨不 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竟然让小涵又再一次经历儿时梦魇。 几年来黑恕涵一直不爱锁门,早先他还曾为了这点教训过她,那丫头却只是皮皮地把头一撇,也不解释什么,让他莫可奈何,哪里会知道 她是因为心里的恐惧而不愿镇门? 开著黑恕涵房门的锁时,李旭然的手甚至都在颤抖了。 “小涵!” 黑恕涵缩在床边的角落,抱著身体抽噎,见他破门而入,也只是倔强地用那张已经泪痕斑斑的脸和红肿湿润的眼瞪著他,颤抖的抽泣却让 她看来可怜兮兮。 “对不起,我不应该……”她的模样比任何打击都让他感到痛苦,那一刻他只觉得肺叶里的空气都要被抽干,再顾不得其他地将她拥入怀里。 “走开!”她生气地推拒著他,却绵软无力,身体仍不住地颤抖,连声音都像个无助的小可怜。 “对不起,是我不好。”此时的李旭然,哪管得著什么是非对错,什么纵容或惩罚?他只知道自己的疏忽,却让他一直最宝贝的女人吓坏了。 他坐在地板上,抱她在怀,像以前安慰因贪玩而受伤的小女孩,哄著她,摇晃她,不自觉地在她颊上和额上烙下一个又一个温柔抚慰的吻 ,多希望能把她的所有不安与恐惧也一起吻去,若是由他为她承担那一切更好。 黑恕涵虽然开始时有些反抗,但慢慢的,李旭然熟悉的、总让她在夜里想念著的怀抱令她全身放松了,安静却贪婪地呼吸著他的气息,享 有他的温柔,好怕这一刻会轻易地像泡泡般消失无踪。 她承认自己很任性,爱上她或她爱上的人都要倒大楣,可她还是好爱这个男人,只要一个拥抱,一点点轻哄,她对他的气愤就烟消云散, 只想在他怀里撒娇,只想被他宠著哄著,只要他开口,她愿意就这么乖乖的,当他的小妹妹和小女孩。 也许,让时光重来吧,他们的关系不要改变,会不会对彼此都更好? 紧紧依偎的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地这么想著,却也都同时明白,无关他们能不能回到过去,而是如今他们都已变得太贪婪,不只想要跟对方 在一起,也想要独占、想要拥有、想要成为对方后半生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爱啊,哪里是无私的?一点一点,总是会变得贪婪,然而那贪婪,是即使把自己的全部赔上也甘之如饴的,只要两人心中美好的愿景真能 实现的话,谁不想放手一搏呢? 李旭然脸颊贴著她的额头,不在乎外面的世界是怎样,不在乎过了多久,那一刻他忽然对自己曾那么愤怒地追逐著怀里的小女人而感到好笑。 算了吧。 “就随你吧。”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把那些泪痕轻轻地擦去,这才明白有时“无奈”这种情绪,是因为甜蜜的臣服,而不是不得已的 让步。“你电脑里那些东西,你想怎样就怎样,但是答应我,不可以传出去,也不能被别人看到。”唉…… 黑恕涵眨了眨眼,头颅在他怀中转动,身体舍不得离开他怀里半分。 “真的?”她嗓音还有些沙哑,模样却娇憨惹人怜。 尤其惹他心怜,无论如何也只能由她了。 谁教他要爱她呢?爱了,哪能不著她的道,乖乖吃著别人眼里磨人的,他却觉又苦又甜的亏。 “真的。”他又想叹气了,觉得最近老了好几岁。 黑恕涵在他怀里挪个姿势,小手又贴上他胸口,软绵绵的柔荑蹭著他坚硬的胸肌,像是逮著了机会就要吃豆腐,他却看见她眼底的撒娇和若有所思。 “其实,如果有本尊让我看,我哪需要偷拍啊?”她说这句话时,竟然难得地双颊泛红。 欸,这丫头不会是在暗示他想看真人脱衣秀吧?有点得寸进尺哦! “而且谁教有人明明这么热的天,在我面前却硬要包得像粽子似的,”她又娇嗔地软声道,“连隔壁的大婶都知道你身材一级棒,我想看 一眼都还要偷偷摸摸,还要被骂呢……”真是好不委屈。 李旭然真是哭笑不得。 也许,他应该觉得高兴,因为心爱的女人这么思慕他的身体,这附近为了吸引观光客,有很多夜店,几乎每晚都会有猛男秀或辣妹表演, 她没瞒著他跑到那些地方,他就该谢天谢地了,他根本不放心让她去那种地方,为此,他甚至连与友人合资,每夜必流连的那间pub都不再去 了,乖乖当个影子股东。 不过,事实上黑恕涵对别人的身体才没兴趣呢! “搞半天原来还都是我的错。”他苦笑著揶揄,“好吧,以后你想看我就脱给你看,但不准动手,也不准跑到让我不放心的地方去。” 黑恕涵差点嗔他小气。 只能看不能摸啊……她嘟著红唇,也只能答应。李旭然不只不怪她,还做了这么大的让步,更解禁让她想看就看,该偷笑啦! 所以,趁现在他还抱著她,还心疼她掉那么多眼泪,受那么多惊恐,对她一点也不设防,她还是能吃多少豆腐就尽量吃,小手努力地在他 胸前摸呀摸,搓呀搓,认真陶醉的神情媲美国际级陶艺家在捏塑陶土。 看著她认真的模样,李旭然还真不忍心打断她,亲了亲这小色女的额头,心里不禁一阵苦笑。 谁会知道,一向罔顾礼教,曾经被视为恶棍的他,与心爱的女人相处,却那么害怕跨越两人之间那道情欲的界线? 他怕啊……怕一旦越过了那道线,他会疯狂,会沉沦,会变得像头野兽,会伤害了他最珍视、最宝贝著的她。 李旭然的手指,羽毛般在她颊上和手臂上轻抚而过,思绪翻覆如汹涌的暗潮,只把温柔和静谧保留给怀里的小女人。而努力地想摸个够本 的黑恕涵,享受著两人难得的温存,像只贪玩的小猫咪,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心思。 欲望总是在他与她之间埋下太多变数,八年前他早已尝过,八年后的今天他如何敢轻易尝试? 那天晚上,李旭然在黑恕涵搬到这儿以来第一次入睡时没锁上房门,前半夜他一直想著她,怕她睡不好,怕她作恶梦。 他不锁门,以后也不会锁,那丫头害怕锁门,如果她真有什么事──也许杞人忧天,但既然他无法不宠她,又怎么能不多担那个心呢?若 真有那一天,他才能立刻飞奔到她身边,或者黑恕涵不会因为想向他求助却因为门锁著而只能自己面对。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就是睡不著,黑恕涵颤抖哭泣的模样一直浮现在他脑海里,看来没有亲眼看著她入睡,今晚他也别想放心了。 李旭然起身,顾不得穿上上衣,便要离开房间。 才打开房门,却见黑恕涵抱著膝盖,纤弱的身子倚在他门边的墙上。 “你……”他愣住了。 像是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黑恕涵转过头,忙不迭地起身,动作却摇摇晃晃地,李旭然立刻伸手扶住她。 “你在干嘛?”他口气又变得急躁粗鲁起来,第一眼时的不舍变成气愤与心疼。 “我脚麻了。”她皱著小脸,眼眶含泪,连站都站不住。 “你真的是……”李旭然一把将她横抱而起,“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要出房间也不多穿件衣服,此刻他完全没察觉自己根本没资格教 训她,他可是还打赤膊呢! 蹲到脚发麻,想必是蹲了很久了……一想到这,李旭然又更加暴躁了,气她让自己受苦,气自己万一就这么睡了,她岂不是要在外头蹲到天亮? 抱著她折回房间,李旭然用脚跟把房门踢上,让黑恕涵坐在床边,在她脚边蹲下,握住她一只脚踝,开始轻轻按摩著。 “不要摸,好痛……”连轻轻碰一下都又麻又痛,虽然就算不被触碰也好不了多少。 “忍著点。”李旭然拧眉,小心翼翼地按摩她的小腿,怕弄不好等会儿她会抽筋,那可是更加难受。“你这丫头,真是一秒钟都让人忽略不得。” 黑恕涵趴在床上,不顾形象地呜咽著,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不过麻痛也只是一下子而已,而且还有李旭然帮她按摩,不一会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黑恕涵静静地看著他捧著她的脚细心的动作。 从小到大,连她的哥哥们都未必会对她这么有耐心,尤其那些兄长个个等不及成年就想闯荡自己的事业,只要知道没人欺负她也就行了, 姊姊虽疼她,但黑恕容人缘太好了,她记得好几次黑恕容会在和朋友的旅游与聚会上把她带著,或许她该觉得满足了,别人家的姊姊也许会把 妹妹当讨厌的跟屁虫,她的姊姊却宠她爱她,好东西永远有她一份。可是她毕竟和黑恕容相差十岁,姊姊再怎么疼她,她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因为家庭背景,黑恕涵同年龄的玩伴实在不多,至于两个弟弟,那根本别提了,小时候她最讨厌那两个专门闯祸的讨厌鬼了! 只有李旭然,总是包容她,陪伴她,他虽然会气她无理取闹,但无论如何也会把她带在身边,表面上说不管她,可是当她贪玩得忘神,回 过头时,一定会发现他正守护著她。 李旭然直到站起身,才敢看向她的脸,蹲著时他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看到她睡衣裙下的风光。 “你不睡觉,蹲在外面做什么?”本来想骂她,看著她的小脸,语气终究放柔了。 黑恕涵向他贴近,最后整个人抱住他,李旭然腿长,她又坐在床上,她脸部真是差几寸就要贴在那让人脸红的部位,他脸上升起一股热气,却又不忍心推开她。 “我害怕,睡不著。”她脸颊蹭著他撒娇,柔软的发丝因此在他下腹处搔著痒,不到一秒钟他就觉得自己又硬了…… 该死。 硬是把黑恕涵和自己隔开一些距离,那丫头却仍用无辜的眼神看他。 李旭然内心天人交战。 把她赶回房间?他做不到;让她留下来?他岂不自找苦吃! 到最后,李旭然还是只能叹口气,半跪在床边,哄著道:“你睡这里,我看著你睡,没什么好怕的。” 黑恕涵还想说什么,却仍是乖乖躺下,但侧躺著面向床边的李旭然,她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你上来。”这三个字既像命令,又像撒娇。 “我睡地板。”他刻意不去看她因为侧躺而更形诱人的乳沟,以及睡衣领口半敞著,大半边丰盈的雪乳呼之欲出,两朵红樱隐约可见。 黑恕涵噘著小嘴,“你怕我乱来吗?放心,我会乖乖的。” 她说反了吧!李旭然一阵无言,他怕的是自己把持不住啊! 黑恕涵又楚楚可怜地看著他,“我这么坏,所以你才不信任我?” “不是这样。”他想叹气。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三更半夜跑到你家去找你,然后你陪我睡觉。”她笑容憨憨的,像真的回忆起儿时。 李旭然当然没忘,那天他爸妈看见门外穿著小洋装,却有些脏兮兮的黑恕涵,吓都吓死了,他们又惊又心疼地给她洗澡,打电话回黑家, 那儿正因为小公主在睡前失踪而闹得人仰马翻。 不过那晚,他们仍是让黑恕涵睡在李家,小丫头半夜溜到他床上,李旭然也不赶她,心疼地抱著小丫头哄著她一个晚上。因为,就在那前 天,黑恕涵才被关在阁楼上四十几个小时,他知道她吓坏了。 想起这段回忆,李旭然立刻便心软了,躺上床,黑恕涵像小时候那样窝进他怀里。 李旭然身体一阵紧绷,尤其下腹,她柔软的娇躯几乎密合地贴著他,他不断催眠自己怀里抱著的是七岁的黑恕涵,而不是二十三岁,拥有 成熟的女性胴体,而且睡衣薄得不像话的黑恕涵。 早已困倦的黑恕涵小脸埋在他颈窝,咕哝了几声,像爱困的猫咪在撒娇,没几秒呼吸变得极有规律,像孩子一般睡著了。 李旭然一阵苦笑,还是抱著她轻轻拍著她的背,努力忽略那跟著她呼吸的起伏,不时轻碰著他赤裸前胸的饱满玉乳,还有那在睡梦中跨到 他身上的腿。即使他的老二压根不理会他卖力的自我催眠,还是充血肿胀地抵在她毫无防备的双腿间。 怀里的黑恕涵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嘤咛著,又更加地贴向他,小屁股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蹭得李旭然几乎疯狂失控。 他后悔了,他应该把她赶回自己房间的!李旭然决定起身,抱这丫头回她的房间睡觉,他再回来看是自己解决,还是冲冷水,也好过这种非人的折磨。 可她埋在他颈间的小脸撒娇似地贴著他,小嘴就在他脖子上吹吐著热气,“爱你哦……”软软甜甜的嗓音,像麦牙糖丝似的,根本是梦呓。 我很爱他的,虽然他并不是因为爱我才跟我在一起…… 李旭然投降了,突然放弃了前一刻的打算,又乖乖地躺回床上当那只赖皮小无尾熊的尤加利树。 俊脸埋在她发间,胸口因为她那些话语而激荡疼痛不已。 不是这样的,他比谁都爱她!比她爱他更深…… 下半夜,熟睡的赖皮无尾熊继续无意识地折磨欲火焚身的李旭然,而李旭然呢,只有心甘情愿地被她折磨了。 他这还真的是“爱到卡惨死”! 丽雅是李旭然的表姊,以亲戚间的同辈关系来说跟李旭然算是颇亲近,过去丽雅有阵子就借住在李家,而且嫁入了美国的银行世家,和黑 家关系也颇熟悉,但向来端庄稳重的丽雅并不怎么欣赏黑恕涵。 表姊来访,知道她和小涵不对盘,李旭然只好在外面的咖啡厅陪表姊和表姊夫吃饭。 “我听说黑家二小姐住在你那里?”丽雅问道。 因为没必要说谎,李旭然老实地点点头。 “旭然,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不怎么欣赏黑恕涵,但对黑家大小姐一直都是相当尊重的,你也知道,黑恕涵这次闯了祸,黑家很低调,但 我听说黑家老爷把她的财产继承条件改了,只能由她的孩子继承。” “这些我都知道,恕容学姊要我好好磨练她。”虽然,结果是黑恕涵这小磨人精来惹他头疼,而他却连让她吃点苦都舍不得。 丽雅叹口气,“我的重点不是这个。”迟疑了半晌,她似乎在衡量该怎么开口,“你一直都很喜欢她,我担心你吃亏啊,她的追求者一直 都很多,虽然听说每个都吃过她的闭门羹,后来某些小报拍到她多次进出夜店和妇产科,我怕她……”她说不下去了。 “怕她怎样?”李旭然不明白,但听到黑恕涵流连夜店,他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或者,表姊是在暗示黑恕涵曾经堕胎? 丽雅豁出去地道:“我知道这很像道听涂说,乱嚼舌根,但我有位朋友说黑恕涵想找人借精生子,她一向挥霍惯了,根本过不来没有锦衣 玉食的日子,但黑家老爷不会认来历不明的孩子,所以……” 所以,表姊在暗示黑恕涵的目标是他? 假若在一个月前李旭然听到这句话,他的想法与做法绝对和现在不同。一个月前的他会半信半疑,但不至于全盘相信,最多就和黑恕涵保 持距离,甚或拒绝黑恕容的要求。 他李旭然绝不当一匹种马,尤其是心爱女人的种马。 但一个月后的现在,他只有强烈的怀疑和心寒。想到一个月来黑恕涵的刻意挑逗,原来都是别有目的?他不应该轻易相信表姊说的话,毕 竟表姊也是听别人嚼的舌根,但这一个月下来黑恕涵的表现,对比表姊所说的话,确实教他怀疑。 他应该当面问黑恕涵,可一想到答案也许是肯定的,或者黑恕涵根本不愿意说实话,自己对她而言只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他剖心挖肺, 像个傻瓜一样为她晕头转向,把她捧在掌心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到头来却只是她的工具! 回到家的时候,黑恕涵穿著不知哪里弄来的性感护士制服,说是护士制服,但当然不是正规的,比较像情趣商店会卖的那种,裙子短得几 乎看见小裤裤,胸前紧得像随时要爆开,裙子下穿的还是白色蕾丝袜带。 “欢迎回来!”她摆出一个练习好久的撩人姿势。 其实一个月来她经常会有这种出其不意的举动,如果今天没跟丽雅表姊吃饭,他还是会像之前一样,脸色立刻爆红,佯装凶悍地要她别闹了。 可是听了丽雅表姊的话,今天的李旭然却只是脸色微沉。 “我有话问你。”他率先走向客厅沙发,不同平常的严肃态度,让黑恕涵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捡了个能让他欣赏到她今 天这一身“杰作”的位置坐下,还不忘性感地交叠著长腿。 李旭然当然不可能没反应,但内心的疑虑却也同时让他想反胃。 “你想要孩子吗?”虽然没头没脑的,他却冲口而出,态度强势。 黑恕涵见惯了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时间也没想太多,眨著一双大眼睛,又拿出过去一个月来刻意要让他头疼的挑衅神态道:“你要跟我生吗?” 李旭然心一沉,“我不会留下私生子。” 她把嘴微微一噘,“又没人逼你,不过我可是先声明,我绝不会奉子成婚!” 想娶她,就要先说爱她!就算是李旭然也一样,虽然她这辈子只打算爱他一个人,但这男人也只能因为一个理由娶她,否则……大不了她 就跟他耗上一辈子。虽然这实在是浪漫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是她是黑恕涵啊!就有本钱不切实际。 不过他问这些做什么?她心里暗暗窃喜,该不会要跟她讨论两人的未来吧? 她的话在早已不能用理智思考的李旭然听来,却完全被曲解了,他冲上前,凶神恶煞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就那么想要孩子?想要利用自 己的骨肉?”甚至,连他都要利用? “利用什么?我说了我不想奉子成婚啊!”何来利用之有?黑恕涵觉得莫名其妙,而且终于察觉到李旭然怪怪的,因为过去他再怎么凶她 ,也不曾弄痛她,“你抓得我的手好痛。” 不想奉子成婚?也就是,就算跟他有了孩子,她也不要他这个丈夫? 李旭然觉得失望极了,更让他痛苦的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爱她,依然因为她吃痛的模样不舍,依然对她成熟性感的身体有了反应,下身炽热如火。 更痛苦的是,借精生子不是非他不可,一想到这里,就有一把火烧得他的心痛苦难当。她不是非他不可,他这辈子却只想要她!他根本无 法眼睁睁看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不愿她怀著别人的骨肉。 “你要孩子,我可以给你,但一切的游戏规则得听我的!” 第七章 她哪有要孩子啊?黑恕涵觉得莫名其妙。她才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听说生孩子会有妊娠纹,她还没过瘾地享受每天跟他做爱的滋味啊!而 且一有孩子,每天绕著他们,她怎么能跟他从早恩爱到晚啊?至少要两人有亲密关系三、四年以后她才会考虑。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下半句却被李旭然暴烈的吻截断。 李旭然一想到自己忍耐得那么痛苦,这丫头却别有所图,而且图的不是他的人或心,而是他的种!是任何人都能给的精子!痛苦就像冰箭 一样,刺进他一直为她而柔软炽热的心。 他比谁都爱她,但对她而言,他的爱却比不上谁都能提供的精子。 他会给她她所要的,只是她也别想把他用过就丢! 那吻不够温柔,却也教黑恕涵膝盖一阵酥软无力,她盼了好久哪!而且为了这一刻,她听说有些男人会比较粗暴,她也给自己做了心理建 设,跑去夜店向对这方面热门老道的熟人请教,甚至连那片据说会让女人在初夜很痛的薄膜,她都去妇科医院弄掉了。 只要她的男人是李旭然,无论他怎么对待她,她都愿意。 “我让你那么辛苦,整整一个月都不上钩,你一定很气吧?” 黑恕涵却著迷地看著他因为接吻而湿亮的唇,并为方才的吻震撼不已,对李旭然嘲讽的笑语置若罔闻,直到他毫不怜惜地扯开她前襟的扣子…… 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卷长的睫毛上还沾著晶莹的泪珠,小嘴也像诱人的樱桃,趴卧在沙发上,衣衫不整,裙子上掀至腹部,任何男人看了 ,就算是欲望已经暂时得到满足的李旭然也要兽性大发。 何况也才释放了一次,他八年没女人了。 这女人多么可恶,连自己的小孩也要利用,他应该继续严惩她!可终究败给心疼,黑恕涵模样看来好可怜啊,他刚刚真的太粗暴了…… 今天以前,他一定会抱她回房,好好的宠她怜她,向她忏悔,可现在他逼自己不能再对她太好。 “把衣服脱了。”他粗声道,自己却早已把因为刚才的欢爱而显得凌乱的衣服整理过,看不出一点翻云覆雨过的痕迹。 黑恕涵有些迷迷糊糊的,半晌才会意他的话,小脸又一红。 “为什么要脱衣服?”他还想要吗?可是她有点累了,早知道他体力那么好,她应该先怂恿他去跑个五千公尺再回来跟她做爱。 “那还算是衣服吗?”李旭然越看那衣服,脸色越差,当然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女人穿著这种衣 服都会血脉偾张,何况黑恕涵该丰满的地方都相当有料,她如果硬要挤小一号的衣服,随随便便都能让男人喷鼻血。 加上那件衣服因为他的“暴行”变得更加残破,早就什么都遮不住了,看得他本来已经消软的男性立刻又硬得像热铁,撑紧了裤裆。 “我……我回房间换。”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小脸因为害羞而酡红不已。 李旭然却抓住她的手臂,虽然粗鲁得像要扭起她的臂膀似的,但也让她免于因为晕眩而摔倒。看著她这么虚弱的模样,他的心情更差了。 心里要自己对她投降,认命被她利用的声音竟然大过原先的。他痛恨自己这么轻易地动摇决心,痛恨自己一见黑恕涵柔弱的模样,就万般疼惜不舍。 “在这里脱!”越舍不得,他偏就要和心里的声音唱反调,非要让这丫头知道不该随便招惹他,以为他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怎么 ?之前不是大胆得连内裤都不穿?现在却会害臊了?” 黑恕涵小脸又爆红,嗫嚅著,“那时不一样嘛……”那时他死都不碰她,她才想逗他呀!不过还是乖乖动手把身上的护士服脱掉…… 她的样子让李旭然觉得自己真像个天杀的强奸犯!八年前难堪的回忆又涌上心头,他想该结束了,让他们彼此都冷静下来,双脚却违背头 脑的命令走向她,铁臂环住她因为衣服卡住,脱不下来而有些摇晃的身体,让她靠著他,接著替她把那块只能算破布的护士服脱下。 “谢……谢。”她被闷得连耳朵都红了,因为觉得很糗,所以一直低头不敢看他,李旭然却发觉自己该死的觉得她这模样真是可爱到了极点。 “还有袜子跟内裤,全脱掉!”他的语气像吞了十吨火药。 黑恕涵嘟著嘴,又乖乖弯下身解开袜套,粉颊也嘟嘟的像桃子,虽然全身近乎赤裸,却像尊玉雕的人儿,细致得教人心疼,偏又性感得让人发狂。 李旭然内心在狂吼。 该死的,她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可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简直像大太阳底下的巧克力,软了融了,还又甜又热。 他要欺负她!绝不让自己心软!李旭然对自己道。粗鲁地扯下她慢吞吞地解到一半的袜带和内裤,下一刻,黑恕涵便已不著片缕,双腿羞 得并拢,坐在他面前,而李旭然则发疯地想把她扑倒,再狠狠地上她,要她,直到天黑,直到他们交合著沉沉睡去…… 见她裸著身子,坐在沙发上像小女孩那般地哭著,李旭然胸口突然像那块被扭绞得几乎破碎的布,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别哭了。”他丢开那件沾满她爱液的衣服,犹豫了半秒,还是将她抱在怀里。 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每次故意使坏惹他生气,李旭然对她的包容力虽大,但还是有一两次黑恕涵实在太过火了,他对她发起脾气。每当那 时,连受伤也不见得掉一滴眼泪的黑恕涵,会偷偷躲在他房门外偷哭,想跟他说对不起。而那时的李旭然也是一见她的眼泪就心软,马上就把 她抱在怀里哄著。 黑恕涵哭了一阵子,大概是累了,头枕在他肩上,小手玩著他的衣领,眨著沾满泪珠的大眼睛像在发呆。 一阵咕噜声响起时,李旭然回过神来,黑恕涵则又羞红了脸。 “我肚子饿。”她小声地说。 “我不是替你叫了外送吗?”因为今天和表姊在外面餐馆用餐,李旭然就叫了外卖让她自己在家里吃。 “我有吃一点点。”因为她全副心思都在那件护士服上,想给李旭然一个惊喜,随便吃两口,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回楼上去,花了半天时间才打扮好。? 李旭然原本已经起身打算下厨做个蛋包饭或咖哩饭,但一想又气闷,他还没原谅她,刚刚的心软已经让他很扼腕了,现在还要亲自下厨喂饱她? 这样的他,跟个奴才有什么两样?这女人甚至想把他用过就丢! 思及此,李旭然放开她,语气冰冷地道:“柜子里有泡面,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想办法。”别想他会再替她做牛做马。 “我……衣服……”虽然她可以回楼上找衣服穿,可是想到要裸奔还是很害臊啊! 李旭然想数落她,谁要她没事穿那种衣服?但转念一想衣服也是被他撕坏的,他嘴里骂著她胡闹,胯间还不是硬了?因此只好没好气地脱掉自己的衬衫给她。 做爱之后穿著情人的衣服,真是让黑恕涵觉得好甜蜜,她套上衬衫,脚步轻快地移步向厨房,只是这个初体验太激烈,没走两步她就有些 微跛,却还是开开心心地去煮泡面。 她这个大小姐从小吃好穿好,住到这里来后第一次吃到泡面,本来李旭然是不会让她吃那种东西的,有一回深夜,他跟几个工作室的成员 工作的较晚──想来也好笑,李旭然会为了她卷起袖子洗手做羹汤,自己半夜饿了却只吃泡面了事。黑恕涵下楼来时闻到一股香味,原来是他 们在吃泡面,于是也吵著要吃。 这一吃她就爱上泡面的味道,尤其最爱维力酢酱面和海鲜口味杯面。 后来她经常吵著要吃泡面,李旭然通常不会在关乎她健康和安全的事情上纵容她,规定她一个礼拜最多只能吃一次。 李旭然逼自己屁股黏在沙发上,不要去看她在厨房做什么,事实上从她住到这里来,名义上是帮他整理杂务,却根本没下过厨房,除了第一天的心料理之外。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李旭然才突然想起,那丫头连泡面也没泡过,之前都是他帮她服务得好好的,想到这里虽然很气自己奴性坚强 ,但还是不安地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 结果却见黑恕涵很慎重地拿量杯在量水。 “你在干嘛?” “量要加多少水啊!”泡面会这么好吃,一定是有某些诀窍。 “……”他败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把泡面收回柜子里,“去旁边。”他的语气像在赶小孩。 她噘著嘴看他收走泡面,差点想跺脚,“你答应要给我吃的。” “我刚刚忘了,你前天才吃过,要下礼拜才能吃。”他从冰箱里拿出蛋,接著又俐落地料理马铃薯和红萝卜,每一次黑恕涵总看得惊叹连 连,一点也没把他的命令放在心上,在他做饭时像小蜜蜂似地绕著他打转,偶尔也充当小帮手,虽然李旭然也只会叫她递酱油罐或从冰箱里拿 奶油等这类的小杂事。 根本不用考虑,李旭然做了她爱吃的苹果咖哩,又煎了颗她最爱的七分熟荷包蛋,黑恕涵吃得津津津有味,笑得好甜,好满足。 看著她吃他做的饭菜,心里那股甜会让人上瘾。李旭然感觉连对她的不谅解都开始在烟消云散当中。 “我先回房睡觉了,你记得关灯。”他拒绝再让自己看著会让他坚持瓦解的黑恕涵。 “晚安。”她在他身后道。 他原本不想回应她,但黑恕涵那张失望的小脸一浮现在脑海里,却马上脱口道:“晚安。” 其实也才九点,不是他平常入睡的时间,李旭然冲了个澡,思绪紊乱,心情无法平静,躺在床上许久却毫无困意,所以当黑恕涵溜进他房 里,又钻到他身边的位置时,他人是清醒的,黑恕涵也知道,因为他的灯没关。 “我想跟你一起睡。”她声音娇软地道,像是在撒娇。 拒绝她!他心里道,开口时却是──“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口吻甚至有些无奈。 思绪整晚无法厘清,该原谅?或继续折磨她也折磨自己?情感终究还是选择了最接近真心话的答案。 “当然不是小孩子啊!”她声音模糊地道,钻进被子里,在他身边翻来覆去,小手在他腰际一阵摸索…… 第八章 小艾的家里开民宿,就在海滩附近,所以每天几乎都是他最早到李旭然的工作室报到。开门,打扫,然后练土。最近他发现头儿──也就 是李旭然,向来有到海滩晨跑习惯的他,经常会大清早绕到市场,去买一些点心类的东西,而且若是小艾不小心撞见了,他本来就不怎么友善的表情,会变得更臭。 “哇!是路口那家点心店卖的蒸糕耶!” 那家糕点店通常半夜四点开门,八点不到,东西就全卖光了,因为料好实在,口味一级棒。小艾一脸嘴馋,李旭然却瞪了他一眼,把蒸糕 摆进电锅里保温。 “不准偷吃,要吃自己去买!”照例,头儿会先凶恶地这么警告他。 “我知道啦!”小艾笑得一脸暧昧,然后抱怨道:“头儿,你也真的很没意思,我每天那么早来,你多买一份分我嘛!”不过这些抱怨, 小艾也只是说说就算了。 大概到九点多时,“据说”是头儿新聘的管家小姐会一脸刚睡醒的样子,晃到工作室看他们在忙什么。 这么混的管家,小艾还真是生平仅见。 这位“管家”名叫黑恕涵,大家都喊她黑小姐,有时会喊小涵妹妹,但这么喊的人通常接下来都会让头儿狠狠地电过,故意找碴,久了也 就没人敢这么喊了,只有工作室里两位女性成口贝能享有特例。 黑小姐通常会一脸爱困,手里拿著小艾稍早时看到头儿一大早去买回来的点心,有时是那家只卖到七点的豆浆,有时是临近牧场刚送来的 新鲜牛奶,或者像今天一样,是又松又软的蒸糕。 “前几天喝到的那个椰子水很甜耶!要去哪里买啊?”他听到黑小姐这么问著头儿。 “这时候去那里买他们的椰子水?人家早就卖完了!”当黑小姐这么问,头儿通常会凶巴巴地这么回道。 小艾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明天头儿慢跑回来时,手里一定会提著一袋新鲜椰子,然后趁睡到自然醒的管家小姐还没起床时,把椰子水倒进水壶里。 李旭然今天醒得晚了,窗外天已大亮,不是他平时醒来还有点浅灰淡白的颜色,一看电子钟,早上六点半过了,他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清醒。 想来纵欲过度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他苦笑,看著怀里像猫儿一样蜷缩著,贴著他胸口睡得好甜的小家伙。 心里又想叹气。 他的手指轻轻地沿著她的脸庞滑过,指尖碰触著她鸡蛋般光滑的脸颊、像雏鸟羽毛般柔软的头发,和八年前,甚至在更早之前拥她在怀时 的感觉完全一样──也许如今多了一份占有欲,心里对她的怜爱有增无减──年少时的他也无数次地惊叹她是这么的娇柔细致,害怕自己的鲁 莽会伤害她,并相对地感觉到自己相比起来有多么的粗野。 然而终究,他还是那么毫不怜惜地对待她。 是她逼他的!李旭然一再地对自己道,可心里的悔恨与心疼并没有稍减。 她想要他的种,他可以冷酷地拒绝,而不是就这么把心里禁锢的兽释放,也许追根究柢,他根本只是苦无借口可以说服自己无所顾忌地去碰她。 讲得白一些,也许他这就叫欲求不满,一直忍著不吃的结果,就是稍有一点起疑心,便当成是撒野放肆的令箭,好让自己吃得心安理得。 李旭然接著又想到她的第一个男人,究竟是谁那么幸运?为什么拥有了她却不守著她? 八年前黑恕涵像个让他心疼又懊恼的小无赖,在他和当时交往的女友燕好时玩偷龙转凤的游戏,他后来才知道,莉莉安之所以会答应黑恕 涵这么骗他,只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和他分手。但黑恕涵的把戏终究还是揭穿了,十五岁的她虽然发育够成熟,但毕竟一点经验也没有, 当他察觉不对劲,立刻把灯打开。 一直被他当作小妹妹的黑恕涵几乎赤裸地躺在他身下,颈部和胸前仍有他孟浪的痕迹,樱红的蓓蕾甚至因为他的吮吻而湿亮,她像个初尝 性欢愉的少女美神,双颊酡红,却因他突如其来的开灯动作而惊惶地瞪大眼。 李旭然愤怒又自责的低吼吓坏了她,黑恕涵那时大概以为他会继续将错就错,那小魔女一直都是这样,任性又不顾旁人的立场。她那时未 满十五啊!而他差点就成了诱奸未成年少女的强奸犯! 不理会她的眼泪与表白,李旭然强迫她把衣服穿上,连夜送她回宿舍。 这个任性的丫头把一切搞得天翻地覆,莉莉安和他分手时他甚至不痛不痒,脑袋一空闲下来,一闭上眼,他就会想起那夜──黑暗中的她 多么娇羞又热情,让一直把性爱当义务的他热血沸腾。他清楚地记得她肌肤的触感,玉乳盈握在手的触感,蓓蕾在他口中变得硬挺,甚至是她 腿间的处女地热情得因为他而爱液汩汩流淌。脑海里更是早已把她赤裸如爱神,天真又性感的模样深深烙印,白玉上的几抹嫣红虽然诱人,却也是一种指控。 他再也没办法把她当成小妹妹,不满十五岁的黑恕涵让他的欲望像火山底下奔腾的熔岩,从那之后回想起与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那些画 面与声音开始变调,掺杂著一丝暧昧与情欲的暗示,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一直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像无知的亚当和夏娃,一旦之中有人意识到 了,引诱对方跨越,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那小恶魔,那么挑逗他之后,却依然故我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只是她开始经常和男孩子外出。李旭然根本没时间静下来思考他们之间 变调的关系,只知道自己仍放不下她,于是只得端起大哥哥的架子,教训她以后不可以再这样。 可是,那真是再糟糕也不过的方法!他没有真正占有她,并不表示他们曾经做过的事不存在。 占有欲是最明显的改变,跟黑恕涵单独外出过的男孩子,每个都吃过他的拳头,每个都曾被他打得满地找牙,他对所有接近黑恕涵的男孩 吃醋找碴,与她在一起时,仍是假装他们像过去那样。 其实,冷静下来想,让他吃醋,无疑是黑恕涵对他的报复,报复他假装没听见她说爱他,继续对她扮演大哥哥的角色。 之后的恩怨不提,总之那时李旭然没碰她,这八年来想必她也交了别的男朋友,也许后来分手了。 思绪到这里顿了一下,李旭然又看向电子钟,快七点了,他没再浪费时间回顾往事,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床铺,梳洗整理完毕出房门时, 黑恕涵仍旧未醒,他无奈地笑了笑。 当然了,他昨天累坏她了。 什么惩不惩罚的事,他暂且懒得想了,出门时看著腕表,心想应该赶得上海滩上那家每天清早都把新鲜椰子运来卖的摊贩,晚点虽然也有 得买,但最新鲜最甜的大都让一些饕客或顶极的餐厅给挑走了,剩下来就是比较次一级,或已经剖开好半天的。. 经过那家点心店时,看到黑恕涵最爱吃的麻花卷和蒸糕还有剩一些,他想也没想地就跟老板说要全部带走。 那天黑恕涵边吃著麻花卷进到工作室来的时候,李旭然正和一个之前她从没见过的女人在工作室另一头,围成办公室的地方,像在讨论著 什么事。 “那是谁?”她问著坐在拉胚机前的小艾。 “杨小姐啊……”小艾故意卖关子似地顿了顿,然后靠近黑恕涵,悄声地道:“别说是我跟你讲的,杨小姐暗恋头儿很久了!为什么我会 知道咧?因为……” “讲重点。”小艾是工作室里话最多,但也最会离题的人。 “我正在讲重点啊!” “我是问她的身家背景,是干什么的?”只要知道她是情敌就够了,至于她为什么暗恋李旭然,这对搜集敌情一点用处也没有。 “杨小姐来历可不得了,出身陶艺世家,父亲是鼎鼎大名的备前烧名家杨田一,至于这个杨馥华,前阵子她办了个柴烧陶个展,相当受到 好评,人人都说有乃父之风,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 “柴烧是什么东西?”老实说,对陶艺她半点不懂,偶尔一时兴起会跑进工作室来玩泥土,对她这种外行人来说,陶艺就和小朋友玩黏土 差不多嘛!拉胚比较困难,李旭然就教她用挤胚法和陶版法,前者是用土条堆叠,可以做大型器皿,她做了她的仙人掌盆栽;后者就是将陶土 用陶版机辗平后,像片厚蛋饼皮,可以用雕刻刀做浮雕版画之类,这她玩得比较多,屋子的客厅和厨房里都挂了几件她的“大作”,李旭然笑 她根本胡画一通,她说她是立体派和抽象派的结合! 可是笑归笑,李旭然还是由著黑恕涵把他的屋子挂满、摆满她做的,在他们这些专家眼里看起来像小朋友习作似的作品,连他房里都摆了 一件──那是黑恕涵的处女作,原本要做盆栽,结果她忘了在底部挖洞,那大小也不知能干嘛,赖皮的她就干脆丢给他。 黑恕涵前阵子还要求李旭然教她玩拉胚机,中型以上的作品她当然是没那个劲道和技巧,她只想做个小杯子、小笔筒,但终极目标却是模 彷“第六感生死恋”里的男女主角。 只是这几天李旭然都还没空教她就是。 “柴烧的学问可大了!现在大家用的是电子窑,烧出来的温度是电子感控的,柴烧则是必须在传统的大型窑里,像蛇窑、登窑之类的,用 木材烧,视温度与当时的状况,烧出来的成品越多变,而且通常得连续烧上数天……” 小艾说得口沫横飞,没发觉李旭然和杨馥华已经走出办公室,两人一起朝这方向看过来时,李旭然眼里突然像喷出火来似的,虽然他面无 表情,却逃不过杨馥华一直看著他的眼睛。 其实从黑恕涵刚进到工作室她就发现了,李旭然跟她讲话变得心不在焉,视线悄悄跟著那女孩打转,甚至在小艾和那女孩状似亲密地在咬 著耳朵时,不自觉地捏得手上的文件夹都变形了,草率地结束了他们的对谈。 杨馥华听工作室的人提过,李旭然雇了个女管家,刚开始她没怎么在意,这几个月她忙著在日本办个展,父亲师承日本备前烧的技法,现 在她能在日本办陶艺个展,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成就,也就暂时无暇费心这位管家有什么特别之处。杨馥华认识李旭然六年了,比他身边每个女 人跟他的关系都长,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管家能有什么影响力。 她暗暗观察著黑恕涵,就如黑恕涵也悄悄地观察著她,两个女人都像专注在自己眼前的事物,可是看在李旭然眼里,却是黑恕涵和小艾几 乎贴在一起,状似情人亲密地交头接耳,嘴巴不时要碰上似的。 杨馥华的确就像李旭然会喜欢的那一型,黑恕涵不安地想,外表漂亮有自信,拥有自己的事业与成就。面对这样的女强人,黑恕涵向来就 有矮人一截的自卑感。出生名门的千金小姐,要嘛就是女强人,要嘛就是娇滴滴的名媛,结果她两样都不是,妄想当女强人的结果是害得公司亏损三十亿美金。 而杨馥华则认为黑恕涵跟这几年来那些黏著李旭然的女人一样,貌美又娇俏,只不过这回对手高竿了点,还住进他的房子,甚至让他把留了两年的胡子都剃掉了。 当他们走近,小艾仍说得一脸陶醉,“……还不只这样,因为是柴烧,当木材上的星火落在陶土表面时,就像行星碰撞一搬,会在陶土表 面留下人工无法做成的痕迹,这就是陶艺家极力追求的自然之美……” “很了不起啊,艾大师。”冷冷的嘲讽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怔住了,甚至包括开口的李旭然自己。 他刚刚那口气,简直像吃醋的丈夫!李旭然有些狼狈地耳根微红,却还是忍不住为方才那一幕,心里酸气和妒火冒不完。 小艾回头,看见头儿的脸色,一向机伶的他,立刻猜到李旭然乌黑的脸色和冒火的眼神是为哪桩,这回他可没心情窃笑了,连忙对黑恕涵 道:“其实我都只是知道皮毛而已,我们头儿可了不起了,你如果想知道真正精采的就去问他吧,我去看看我的东西干了没有,失陪。”赶紧脚底抹油,落跑! 黑恕涵本来想拉住小艾,好歹她不用势孤力单地面对情敌,可小艾一转眼已经溜得老远。 更让她气闷的是,李旭然紧挨著杨馥华站在她身边,好像两人已经是一对似的。 “这位想必就是你近日请的管家小姐,不替我们介绍?” 李旭然原本一直瞪著黑恕涵,眼里有著浓浓的不悦,像等不及把妻子带回房间好好质问的丈夫,听到杨馥华开口,半晌才道:“她不是管家。” 之前为了省去向工作室一群好奇宝宝解释的麻烦,他干脆说黑恕涵是管家,可一个多月下来他觉得这真是最逊的谎言,所有人只看见她这 位“管家”每天吃饱就悠哉玩乐,起得比他还晚,还得由他照料三餐,甚至他还破例容许她三不五时跑进大家工作的地方玩土……林林总总数 不清的“异象”,瞎子都不会认为黑恕涵是一位管家。 其实他没打算对杨馥华解释,只是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只得硬著头皮继续道:“小涵是我的学妹,小时候就认识。”不仅认识,而且亲密 无比。说话时他两眼只盯著黑恕涵,但后者却赌气似地撇开眼。 黑恕涵讨厌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更讨厌自己觉得他们看起来很登对。 而且李旭然质问的眼神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让她又闷又莫名其妙。 “原来是青梅竹马的妹妹。”杨馥华不著痕迹地观察两人,虽然口头上故意这么说,女人的直觉和她观察的结论却告诉她,她守了六年的 男人竟然因为她两个月的疏忽,被他的青梅竹马给抢走了! 不过,那又如何?既然是青梅竹马,为何这六年来都不见李旭然提过她?杨馥华立刻又信心满满,态度落落大方地向黑恕涵伸出手,“你好。” 黑恕涵只好伸手握住她的。 “小涵……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的手真漂亮,果然不像是会当管家的一双手。” 黑恕涵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心想她反正也不算失礼,没有回应就收回手。 “馥华是工作室目前的合作伙伴,到之前都还是工作室的一员。” “哎呀,你怎么这么说?”杨馥华笑道,“什么到之前都还是工作室的一员,现在不是吗?还是李大老板把我开除了?” “怎么会。”李旭然歉然地一笑,“这里永远欢迎你。” “你不是嫌弃我就好,咱们可是最佳拍档呢!不过你真是的,怎么从来没眼我提过你青梅竹马的妹妹?”杨馥华怪李旭然不够义气似的, 又转向黑恕涵道:“小艾他们说你是管家,我竟然就相信了,我早该知道旭然龟毛的个性怎么会让管家跟自己同住呢?让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想必他很不放心。” 也许是她小心眼吧?为什么她会觉得杨馥华话中有话?换作平常时候,她并不觉得李旭然有必要向身边的人提及她的存在,毕竟他们也好 久没见面了,可是经由杨馥华的口说出来,却是那样教她不舒服。 李旭然阴沉的表情让她心情也跟著跌到谷底,尤其他不断和杨馥华一搭一唱,却不主动跟她说话。 从她进出工作室以来,大伙见李旭然纵容她,也就对她比较亲切,一直到这一刻她才有闯进别人领域里的被排挤感,明明她和杨馥华彼此 都是陌生人,李旭然替她们介绍,却明显只关心杨馥华对她有什么感想。 李旭然接著道:“其实她的哥哥你也认识,就是鼎鼎大名的黑恕原。” 杨馥华有些惊讶,接著恍然大悟,“难怪。”她正觉得黑恕涵有些眼熟,“令兄是个……了不起的商人。” 杨馥华语带保留,黑恕涵早就习惯听到别人这么评论她一干兄长了。 “其实这次到日本参展,也多亏了他的金口。”艺术家嘛,虽然跟艺评家就像死对头,姿态摆得高一点是有其必要,但能够保持良好的关 系当然更好。“黑小姐可真是世出名门呢,我这次到日本参展,你的另一位哥哥黑恕宥先生也前来捧场,因为他在建筑界也是名人,让我增光 不少,请你一定要代我谢谢你两位哥哥,有机会也请让我能当面表达谢意。” 真是熟到烂的台词,黑恕涵听过几百次了,而且中英日法义的版本都有。 “你的感谢我会转达。”她真厌恶自己这种长久以来被训练成直觉性的社交反应,“不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垂著眼,她真讨厌自己说出这句话,可是如果她任性地掉头离开,李旭然会不会责怪她?他刚刚连跟她说句问候的话也不肯了啊!默默的 转身时,觉得自己像战败的丧家之犬,走出工作室,眼眶很不甘心地泛红了。 杨馥华若真有什么敌意,是她想像的也好,真的话中有话也好,黑恕涵都不怕,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李旭然的反应。 八年前她发誓要让自己变成李旭然所喜欢的、既成熟又世故的女强人,像他交往的那些女人一样。想不到八年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因 为他一点小小的冷落就难过得快要掉眼泪。 可是她真的好难过哦…… 第九章 像个小可怜一样低著头,红著眼眶走回屋子,背抵著门,黑恕涵这才敢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以前李旭然也常常因为她恶作剧太过火而不理她,可是很少像这次这样,他对杨馥华说话时和颜悦色,看著她的眼神却完全相反,而 且还是在他们发生亲密关系的隔天…… 身后的敲门声打断她的自艾自怜,黑恕涵原本想赌气把门锁上,直接回房间装作没听到,不过还是转身把门打开,李旭然一脸风雨欲来的 走进门,逼得她倒退好几步,看见他身后几步之外似乎打算跟著进屋子的杨馥华,黑恕涵想起自己脸上还挂著泪痕,又羞又难堪地把脸胡乱擦了擦。 “旭然?”杨馥华小跑步地走近。李旭然只跟她说有事处理,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跟著黑恕涵回屋子,她当然不放心地跟著想一探究竟。 李旭然高大的身躯将黑恕涵挡在身后,即使他此刻就像怀疑妻子出墙的妒夫,仍然不经意地表现出保护欲。“抱歉,馥华,我和小涵有点 私事要处理,其他的细节我们晚点再谈。”话落,也没等杨馥华有任何反应便当她的面把门给关上,落了锁。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明显的暗示?暗示她已经失去了李旭然。杨馥华不甘心地瞪著门板,深吸一口气,决定她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六年来不都是这样?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哪一个留得住他? 眼前,她就以退为进吧! 门后,李旭然慢慢地转身,看著眼眶湿润泛红的黑恕涵。 “干嘛?”干嘛这样看她?黑恕涵越想越生气,她都没质问他怎么可以跟杨馥华那么亲近要好,他竟然敢这么凶地瞪著她? 李旭然缓缓地走近她,阴沉危险的气势逼得她颤抖著身子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抵著墙面。 他两手贴在她身后的墙上,像狮子将猎物逼至绝境。 “我忘了告诉你,”在她眼角盈盈颤动的泪珠终究让他忍不住伸手,以指背拭去她眼角的湿润,“我的游戏规则包括我绝不成为你精子提供者的后选人名单之一。” 黑恕涵气鼓了脸颊,“什么精子提供者?”他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就是你的床上只能有我一个男人!”他被妒火烧红了眼,扳住她的下巴,“要是你看见其他男人也这么骚,我不介意你来找我解火。” “小艾他没办法像我这样吧?他才刚从学校毕业,技巧嫩得很。”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舌头舔过她的脸颊。 黑恕涵总算明白他在气什么,虽然恼他,可她决定不告诉他实话。 既然他可以跟杨馥华打情骂俏,她为什么不能跟小艾搞暧昧? 她不知道他的愤怒之中爱情占了几分,或者只是单纯的男性自尊作祟,可是她认识李旭然十几年了,当年莉莉安劈腿搞上大学部的教授, 才答应黑恕涵玩什么偷龙转凤的戏码,好让她先对李旭然抓奸在床后提出分手,当时的李旭然虽然隐约知道莉莉安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却没 有追究莉莉安脚踏两条船就答应放弃那段关系。 希望他是因为爱她吧!这样的爱也许太危险,其实回想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已经够疼她,够让她了,可是让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并不 是只有爱情。只要他会嫉妒,她面对杨馥华就至少有一点胜算。 然而这中间的分寸该如何拿捏,黑恕涵仍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万一做过火了,他更可能对她失望,离她而去。 李旭然使力地揉弄她饱满圆润的软乳,一想起过去曾经有男人这么对她,昨夜还说自己不在意,今天亲眼见她和别的男人调情,这些想法 却让他的妒火又烧上天际。 是妒火,欲火,或爱火? 其实三者都有吧? 若在过去,李旭然会赞美她,事实上他的心已经不由自主地臣服在黑恕涵赤裸而绝对的美丽之下,纯真又性感,迷人又致命,他想在她身 前跪下来,扳开她的双腿,吸吮她腿间流淌的蜜,让她温软的嗓子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一遍一遍地为他吟唱爱曲…… 黑恕涵一直睡到下午,醒来时身上盖著李旭然的衬衫。 “肚子好饿……”而且全身又酸又痛。 脑袋一回复正常,她就在想自己不说实话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说到不说实话……她忽然坐起身,想起李旭然跟那个杨什么华的,不会又趁她睡著时,假谈公事之名,行眉来眼去之实吧? “旭然!”她起身,才发现李旭然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难得看他拿著电脑在敲敲打打。黑恕容说过去他在文坛成名,后来大众却一直把焦 点摆在他的外貌上,最后他烦不胜烦,躲了起来,封笔近两年。 黑恕涵没吵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他认真的模样,心里又被满满的爱恋所占据。小时候她总是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因为她好喜欢好喜欢 李旭然认真专注在某件事情上的样子。 稍早时李旭然向工作室交代他今天不会再过去,杨馥华虽然编个理由逼他得在今天跟她把稍早的公事做个结论,但他根本无心理会,直接 把工作室钥匙,连同和杨馥华讨论的工作丢给工作室的助理小刘。 李旭然收起电脑,看著她,“肚子饿了吗?”他问。好像上午对她的指控和让她昏厥的性爱只是黑恕涵自己的幻觉似的。 可她身上还一丝不挂呢,黑恕涵顺手拿他的衬衫套上。 李旭然也不是真的一点异样也没有,他的表情跟比常比起来,多了冷静与深沉,让她猜不透。 黑恕涵点点头,想回房换衣服,他却起身抓住她的手。 “现在起,到我决定原谅你之前,你只能待在我的视线范围里。”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轻轻的,黑恕涵却明白地感受到他接近疯狂的占有欲。 因为是他,她感觉心底一阵痉挛,下腹也随之升起昨天以来已经再熟悉不过的闷疼感。 这个要求太不合理,但她转念一想,她只能待在他视线范围里,换言之,他也是一样的!这样她还拍那个什么杨馥华要啥手段吗? 黑恕涵微微鼓起腮帮子,表现得像对他的要求有些娇嗔,却没多说什么。 李旭然煮了碗面给她吃,然后整个下午,他在客厅里对电脑敲敲打打,黑恕涵就看电视,打电动,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只穿著他的衬衫, 更不在意她专心打电动时,衬衫偶尔掀到光裸的小屁股上,露出深色沟壑,或是领口过低,她随便一弯身,雪乳就几乎完全裸露。 如此,李旭然怎么可能继续专心一意地对著电脑?他的视线有一半时间随著她打转,胯间的欲望悄悄地抬头。 把电脑合上,他向后躺进沙发椅背,“过来坐我这。” 故作轻松地掩饰欲望的结果,只是让它越来越妖魔化,心里另一个黑暗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他不只要囚禁她,还要日夜和她做爱。 那天晚上,李旭然没把因为疲累而睡在沙发上的黑恕涵吵醒,轻手轻脚地抱著她上楼,在他床上,他细心地用温水泡过的干净毛巾替她擦 拭双腿间,过程面无表情,思绪也几乎放空了。 有些事还是不要想,就照著心里真正的感情去做吧!看她累了哭了,他心里就不舍啊,硬要去想她的错,只会让自己更难受。虽然他忍不 住想笑自己只有在情欲得到餍足了之后才会这么“想得开”。 把她娇躯上的凌乱整理干净,轻手轻脚怕吵醒她,然后才替她盖上被子,自己到阳台上抽烟解闷。 情跟欲,分开来是两种不同的关系,合起来就又成了另一种关系。 如果没有再见到黑恕涵,他会不会这么在意她是否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认为答案是不会,可能会有点愁怅,但还算不上心碎,到了他这 个年纪,已经很明白时间跟距离就是最佳的治疗灵药,何况这八年来他早已渐渐习惯一个人,就算有一天他突然发神经有了结婚的念头,也不 会排斥找一个有点感情的女人共度一生。 说所谓“最爱”有点太风花雪月,未来会怎样还不晓得。 只能说缘分,或者说他真的上辈子欠她的,在他还没遇上一个让他想结婚的女人时,命运又把他跟黑恕涵兜在一块。 其实全怪罪命运也不太公平,因为明明是他自己选择的。 在他心里,黑恕涵不是坏,也不是冷血,而是任性又疯狂,半点不顾他人死活,所以李旭然无法恨她,只是很难不被她气得脑充血,气得 失去理智。他答应给她孩子,条件则是她的人、她从今以后的下半辈子,还有她的忠诚,很公平,因为他认为那是共同养育爱情结晶的两人必 须要有的对等条件,他要求她的,自然也会给予她。 烟拿在手上,直到烫到手指才发觉自己根本是点著烟在发呆,从口袋里拿出第二根要点上,转过头却发现床上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床 边,很有接著一路滚下床的态势,他没好气地把烟收回口袋,走回房,小心翼翼地把她移回安全范围。 睡梦中的黑恕涵不安地扭著身子,皱著小脸,他立刻坐到床畔,怕她热了,冷了,或作了恶梦,把被踢乱了的丝被替她盖好,她小手却正 好抓住他的,睡颜上纠结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 “旭然……”她像是在喊他,又像只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呜咽声。 “我在这儿。”他还是忍不住回应她,轻轻把她额上的发丝拨开。 睡梦中的小丫头嘴角憨憨地勾起一个甜笑,像是满足了,往更沉更深的梦境里走去。 暗暗叹气,李旭然合衣躺到她身边,拥著被他“欺负”了一整天的黑恕涵一起睡去。 第十章 李旭然还真的狠下心,当了三天牢头,限制黑恕涵的活动范围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内,所以他到工作室去,她也得跟,只是这三天他没再大 清早出门慢跑,想活动筋骨时就利用屋子里的健身器材或做伏地挺身,因为不想每天早上为了该不该把怀里睡得又香又甜的小女人叫醒而大伤脑筋。 不知道为什么,李旭然总觉那丫头好像乐在其中,这三天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像纵欲过度的古代昏君,何止夜夜笙歌?想要她时是不分白天 晚上的,这种情形黑恕涵也有一半责任,不经意地卖弄风情真是越来越拿手,三两下就撩拨得他拉著她到隐密的地方解火。 李旭然拿了几个素胚回来做抛光和修胚,黑恕涵正拿著他的手机讲国际电话。 “嗯啊……人家知道嘛!”她撒娇地咕哝,“可是我想过阵子也许比较好。”她瞥了李旭然一眼,见他专心地修胚,仍是压低声音地道。 “早点说清楚不是很好吗?两个人明明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猜来猜去?”电话那头的黑恕容道,“分开那么久,你没学到教训吗?” 黑恕涵嘴巴嘟嘟的,半晌才可怜兮兮地道:“我没信心。” “你没信心,但是我有,否则我就不会不顾你大哥、三哥和四哥的反对,把你送到旭然身边。” “你住在他肚子里吗?”她咕哝道。 “小涵。”黑恕容没好气地笑叹,“我要收线了,你把电话拿给旭然,我有些话和他说。” “哦。”黑恕涵起身,懒洋洋地把手机还给李旭然,“姊要跟你讲话。” 原来李旭然会这么安静,不吃醋,想来是早知道电话另一头是谁。 小公主和比娘亲还亲的女王大人温馨热线,他当然要识相闭嘴啦! 李旭然放下修一半的素胚,擦了擦手才接过手机,“喂,我是李旭然。” 黑恕涵对姊姊跟李旭然聊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好奇地摸著他刚刚抛光过的瓷上素胚,觉得好惊奇,想不到没上釉的素胚竟然能磨得像镜子一样亮。 “我知道,”李旭然起身到前厅去,才压低声音道:“对了,你十七号那天有空吗?” “十七号?十六号我会到台北签一份合约,十七号我人应该还在台湾,怎么?” “这样最好,我想请你下来一趟……” 小禁脔生活迈入第五天,黑恕涵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每天吃饱睡,睡饱吃,最耗体力的是跟李旭然做爱,不过这是一件就算把她榨干她 也不会有怨尤的激烈运动:至于其他时间,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上网就上网,打个电动还有李旭然陪她玩,而且更乐的是那个杨馥华这几天 根本没办法和李旭然单独相处,她开始考虑干脆就不要对李旭然说实话算了。 可李旭然就不是这么想了,闷了她五天,终究有些不舍,所以前一天晚上他没有让她太劳累,说是明天一早要带她出远门玩几天。 黑恕涵一早就起床整理行李,把她和李旭然的换洗衣服、随身用品都整理到旅行袋里,简直就像小学生要去远足一样开心。 “对了,还有泳衣,我们会去游泳吧?”没等他开口,她就冲到楼下拿她昨天晾起来的比基尼。 李旭然笑著摇摇头,发现桌边那罐她每天会吃的维他命被遗漏了。 “这丫头……”只顾著要玩,该带的却没带,他拿起那罐维他命想拿到楼不让她放到旅行袋里,但那上头的英文字却让他停下动作…… 黑恕涵把泳衣放进包包里,抬起头见到李旭然神情严凝、若有所思地下楼。 “干嘛?”该不会要跟她说取消出游吧?她会抗议哦! 李旭然看著她,没说话,就这样直直看著她整整三秒钟,然后把她的“维他命”拿给她。 “你忘了这个。” “啊!差点忘……”接过时还庆幸没漏带了,正要塞回包包时,黑恕涵忽然后知后觉地,头皮一阵发麻。 啊!惨了。 “东西都收好了吗?我到外面等你。”说著,李旭然拿起她整理好的那一大袋旅行袋,先行放到车上。 黑恕涵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跟在他身后,把大门锁上,设定好保全,坐上车后半分不敢乱动像小兔子等著被活宰。 李旭然开著车,没开口,车内放著轻音乐,她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她干嘛那么紧张啊?一想就觉得生气,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只不过是骗他说她吃的是维他命而已嘛!避孕药这种东西本来就要天天吃啊 !是他自己猪头,误会她想生孩子的。 原本惶惶不安,担心李旭然气她的瞒骗,气她不说实话,但一整天下来他却提都没提那罐避孕药,黑恕涵很快便忘了这件事,专心在游山 玩水上。 他们绕到台湾东部,欣赏花东美景,又到处遛达闲晃,夜里则在饭店里恩爱,黑恕涵本来以为五天的小禁峦生活已经算开心了,不过和李 旭然一起出游更让她开心。 第四天要回程时,她还真想耍赖逼他多留一天呢!不过当天他们的行程也很优闲,没有急著回家,而是晃到市区去,李旭然把车停在法院前。 “要干嘛?”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从没听过法院能让人家玩欸! “公证结婚。” “嗄?”黑恕涵愣住,脑袋还没接上线。 “我前几天已经办了登记,今天就能举行。” “什么?”什么什么?她漏听了什么了吗? “快下车吧。”李旭然把车熄火,率先走下车,再绕到另一边替她开车门。 “谁要跟谁结婚?”黑恕涵显然还处在震惊过度当中,虽然乖乖跟著他下车,小脸却仍茫然一片。 “我,李旭然,还有你,黑恕涵小姐。”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她之前在蒂芬妮的珠宝店里看到的,嚷著说很喜欢的钻戒,直接套到她手上。 看著指上那枚钻戒,虽然很漂亮,可是黑恕涵脑袋还是一片混乱,“我为什么要嫁给你?”虽然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啦!“你都没跟人家说……”没有说爱她,也没有玫瑰花跟跪下来求婚,她忍不住扁起小嘴。 “如果你想要婚宴和盛大一点的仪式的话,过阵子我会加倍补偿你,蜜月要去哪里也随你高兴。”其实他计画好几天了,本想浪漫一点的 求婚,好歹也要逗她开心,她点头的机会也就大一些。 可问题是就算她不愿意,李旭然也会把她绑上礼堂。 连日来他冷静地想过,发现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在误会小涵只想要孩子时用那样的方法对她,理智一点的做法,他应该先押她上礼堂才 对。他已经不想再计较她爱不爱他,重点是她想要孩子,而他愿意拿所有的耐心与爱情跟她走一辈子。 盛大的婚宴跟仪式?她才不要那种东西。黑恕涵噘嘴,她理想中的婚礼是很感人的那种,公证结婚也无所谓,证婚人要因为新郎的真情表 白而感动到痛哭流涕,连路人都听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然后他们手牵手在夕阳下奔跑,最后在火焰般的大海前深情拥吻,对彼此说我爱你…… “我不要。”她扁嘴,任性道。 李旭然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那好吧,今晚你回自己的房间睡。”他无所谓地道。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从今天起,有婚姻,才有性爱,没婚姻,就没性爱,你自己选择。”他就跟她在这里耗,反正这里有树荫乘凉。 黑恕涵气嘟了嘴,“你……你忍得住吗?”她呛声道。 李旭然瞥了她一眼,视线又调回马路上,“不知道最近是谁忍不住?” 黑恕涵更气了,说得好像她是什么色女一样!更气人的是……那是事实。 “我讨厌你。”她气呼呼地跺脚道,“我要去找别的男人。” 李旭然见她耍赖又羞恼的模样,忍俊不住地叹气,伸臂将她搂进怀里,抱得密实,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不愿再失去她。? “对不起。”他亲了亲她嘟嘟的小嘴。 哼!知道怕了吧?黑恕涵得意地撇过头,把下巴跷得老高。 “其实前几天我就觉得我误会你和小艾。”大概是因为不用再压抑欲火,很多事情慢慢能用理智和逻辑来思考,果然人家说房事不顺、欲 求不满会让人变得歇斯底里。 黑恕涵眨了眨眼。原来他已经发现自己乱吃飞醋吗?不过老实说她一点都不在意,反正她每天还是吃饱饱,睡饱饱啊!而且他除了那天做 爱时粗鲁了点,之后一直都像过去那样地纵容她、宠她,天底下谁比她悠哉啊? “再加上那罐避孕药……”讲到这,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发现那罐避孕药后,那日对黑恕涵的质问清楚地在脑海里重演,他才发觉自己完完全全被心灰意冷和不谅解给冲昏了头,只怕当时她说什 么,他都会曲解成他心里认定的意思。 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不理智,这么不完美的男人,他怎么配拥有她呢? 他不讲,她都忘了这件事。黑恕涵吐了吐舌头,却不知道把脸埋在她秀发间的男人这几天一想起这事就心疼得要死,那些曾对她说过的恶 毒的话,全都在他心上扎了针在淌血,夜夜抱著熟睡的她忏悔,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对不起。”他又道。 见他这样,黑恕涵都觉得对他有些过意不去了。 “没关系啦!”她小手环住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抬起头来,才发现她的男人眼眶都有些红了。 “好啦!我嫁给你啦!”说得好像她有多不甘愿似的,眼里和嘴角却都带著笑意,小脸泛红。“你不要再自责了,我又没吃亏。”还赚到 欸!“是说嫁给你当然好啊,不过你不可以花心,不可以对别的女人眉来眼去,不可以跟她们搂搂抱抱。” 李旭然失笑,“小姐,这两个月来你看过我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过吗?” “杨馥华啊!”差点就忘了这根芒刺!“她是你喜欢的那一型不是吗?”_ “我喜欢哪一型?”奇了,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他偏爱哪种类型的女人? “女强人型啊!莉莉安是,莳芸学姊也是,杨馥华也是。” 换李旭然搞不清楚状况了,没好气道:“等等,你说莉莉安我可以理解,虽然那是八百年前的老帐,而且你们还联手骗过我。杨馥华可以 先撇下,因为那根本不是问题。但莳芸……”好半天才会意黑恕涵讲的是她当年的直系学姊金莳芸。“关莳芸什么事?” “还装!你们毕业那年不是在交往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交往?” “我就是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他竟然凶她?黑恕涵双手叉腰,跟他比谁讲话大声。 李旭然抚著额头,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你说的,不会是我毕业那天晚上吧?”就在那夜,这臭丫头跑到男宿去,但也因为这 样他才会记得那天晚上他确实和金莳芸在一起,但…… “你承认了吧?”想起伤心往事,她双眼又泛起雾气。 他翻了翻白眼,“她男朋友劈腿,还拿她的论文申请到大学,所以喝了整晚的酒,酒吧里又只有我认识她,你是要我丢下她吗?我可以跟 你保证她醉到不省人事,而且吐得我一点‘性趣’都没有!”讲到最后,他都几乎想用吼的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他妈的跑到男宿去还喝酒是 为了这件事?”为什么女人不会喝酒又硬要喝?一个个喝个烂醉给他找麻烦,而烂摊子都让他收到觉得自己很心酸! “你好凶哦。”她可怜兮兮地道。 李旭然一阵无力。 可是这能怪她吗?当年的他可是花名在外,所以莉莉安劈腿时他有什么立场怪她? “对不起,”他只好又闷闷地道歉,“我不应该凶你。” “我原谅你啦!”黑恕涵一脸的宽宏大量,得了便宜还卖乖。 其实她早就不在意那件事了,尤其莳芸学姊还成了她的堂嫂,但想到自己误会李旭然,又笨笨的因为想成为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而拖了八年 才来找他,如果不是上辈子多烧好几打的香,李旭然哪可能到现在还单身? 黑恕涵思及此,忍不住往他怀里钻,小声地说著对不起。 李旭然叹口气,怎么可能跟这丫头计较?早就有让她吃定一辈子的觉悟了,想到这都忍不住觉得自己真是傻,但傻得心甘情愿,傻得幸福甜蜜。 “嫁给我,我会疼你到老,你笑的时候我也陪你笑,你哭的时候一定有我帮你擦眼泪,累的时候让我背著你,生气的时候让你打不还手, 而且我一定不会先离开你,若是真的不幸有那么一天,我会想尽办法回到你身边陪著你,守著你。” “干嘛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嘛!”害她难过得眼眶也红了。 “我大你六岁。” “这种事跟年纪哪有关……”话没说完,一阵暴吼打断黑恕涵的娇嗓。 “该死的李旭然!我就这一个妹妹,你让她公证结婚是什么意思?”法院前,一群熟悉的人影浩浩荡荡而来。 “恕宥。”沉静的女嗓比狗炼还有约束力,立刻就让已经卷起袖子,抡起拳头就要冲过来扁人的黑恕宥乖乖缩回老婆身边,扶著大腹便便的亲亲老婆大人。 “别动!我抱你走就好,小心小心,脚有没有踩好?”只不过是法院门口的几道矮阶,黑恕宥却紧张得像老婆正在走钢索似的。 黑恕涵看向那一群衣著贵气,每一个都显眼到让人忍不住行注目礼的男男女女,又惊又喜。 难怪她瞥见法院停车场停了好几部眼熟的跑车和轿车,还依稀看到几位在黑家工作已久的司机对她微笑招手,黑恕涵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呢! “哥哥和嫂嫂们……还有姊!”老七老八直接省略。 虽然说是公证结婚,但黑家人几乎都到齐了,这对散居在世界各地的黑家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他们彼此感情未必和睦,但在重要 的日子里却绝不会缺席。 那天她的婚礼上,法官没有感动到痛哭流涕,也没有夕阳和大海,不过黑恕涵仍是觉得幸福得想要哭泣。 黑恕涵和李旭然又在饭店住了一夜,是黑恕容的主意,她订下了和黑家的公司有合作关系的五星级国际饭店总统套房作为小俩口的新房。 不过黑恕涵知道如果不是姊姊坚持这么安排,她四个哥哥哪有这么简单放过李旭然? 黑恕容有先见之明,通知小涵的婚事时,都是让三个兄弟的妻子先知道,由她们去转达,并且请她们同行,否则的话不只黑恕宥的拳头没 人会挡,新婚夜李旭然就会被黑家兄弟整得尸骨无存──老七白目的建议哥哥们在新婚夜对李旭然严刑拷打,好让他知道黑家的女儿是不随便 公证结婚的,结果一到了晚上,黑家结了婚的兄弟当然是认为回房间抱老婆比较快乐,还没结婚的工作狂兼书呆子老五也觉得继续跟公事和书 本泡在一起更有趣,也就没人理会老七因为刚被女友甩了,心理不平衡下的白目提议。 “老八,你看他们果然一点兄弟情都没有,没关系,我们……”黑恕和转过头,却见打扮成庞克族的黑恕平正窝在阳台和远方的亲亲女友 甜蜜蜜热线。 “爱你……” “靠!你们恶不恶烂啊!”他气得抄起抱枕丢到阳台上,老八不慌不忙地闪过,继续讲恶心无比的情话。 有老婆了不起啊?有女朋友了不起啊?是工作狂了不起啊?呜呜……没人要理他,他一个人看电视总行吧?真是个没有温暖的世界! 小俩口终于甜甜蜜蜜地回到家,婚讯嘛,当然像颗超级粉红炸弹,众人连声喝彩,只有一个人例外。 “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杨馥华一脸灰败地看著蹲在前院,把她一大堆仙人掌搬到楼下来摆的黑恕涵。 前几天釉烧又成功烧出几个她做的盆栽,黑恕涵当然立刻兴奋地全拿来摆她的仙人掌。 “你说我吗?”黑恕涵一脸无辜。 “你用这种天真的把戏来骗男人,用你的身体来迷惑旭然,难道你就不怕有一天老了,你就再也没本钱留住他了吗?”想起他们出游前, 李旭然和黑恕涵寸步不离的模样,心高气傲的杨馥华完全认定黑恕涵是个专门用身体蛊惑男人的妖女。 黑恕涵眨了眨眼,卖弄杨馥华最讨厌的,所谓天真的把戏。 “原来在你心目中,李旭然是个贪恋美色的大色鬼啊?” “你……”杨馥华没想到会被这么回堵。 “我跟他分开整整八年,你却在他身边待了好几年,但你完全不懂得把握机会抓住他,我看就算八十年过去你们还是一样,这样的你有资 格怪我卑鄙吗?”她可是学到教训了,绝不会再和李旭然赌气,更不会再离开他! “只会用美色诱惑男人的骚货懂什么?你懂什么叫细水长流吗?真金不怕火炼,旭然只是一时被你迷惑,我等著看你的下场!” “不是细水就能长流,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水可流。”不是细水又怎样?她是将要投奔大海的怀抱,所以热情澎湃、浪涛汹涌不行吗?至 于真金不怕火炼……她跟李旭然都不知炼几年了。“我劝你,青春有限,不要浪费在‘等著看我会不会被休’的无聊等待上,你有多少青春好 蹉跎呢?”这可是良心建议啊!刚结婚,她心情很好,才不跟她计较。 杨馥华不理会她,大步转身离去时,却撞翻她摆在庭园桌上,等等要拿进屋去摆的陶艺作品。 黑恕涵紧张地站起身,杨馥华看了一地碎片,冷笑,“不好意思,谁教你不拿进屋子里摆,你能怪我不小心翻倒它们吗?”说完,恨恨地 离开了。 失恋就拿她的东西出气,真是幼稚鬼!黑恕涵气呼呼又心疼地跑过去一一检视那些她做的陶土,其中有她觉得很满意的小陶铃,要拿来挂 在房间的窗户前,还有一片她要给李旭然挥烟灰的翻车鱼烟灰缸。 “好讨厌哦!”她气得眼眶都红了,这两个是她最喜欢的作品! 李旭然由后院走来,刚刚才看到杨馥华脸色铁青地离开,一见黑恕涵蹲在地上,他忍不住紧张地跑过来。 “怎么了?”见她只是在捡地上的陶片,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别捡了,小心割伤手,我来就好。” 黑恕涵委屈地扁著嘴,眼眶泛红,“这是人家最喜欢的作品,还有要做给你的烟灰缸。”好讨厌哦……怎么可以这样? 李旭然见小妻子眼眶红红,为了这样的事而难过掉泪,忍不住又心疼又好笑,他拉她起身,轻轻地把她拥进怀里。 “别难过了,以后有很多机会再做出你更喜欢的。”他柔声哄她,其实觉得老是这么认真地看待这些小事的黑恕涵很可爱,吻了吻她嘟嘟的红唇。 黑恕涵吸了吸鼻子,像小女孩被哄得安静了,泪眸瞅著他,“我还要学拉胚。”要学“第六感生死恋”那样。 他忍不住失笑,“好。” “还有,”她小脸红红,小嘴也红红,看得李旭然又忍不住想吻她。“你要打赤膊。”这样她才能偷吃豆腐──应该说是光明正大地吃个过瘾。 “……”李旭然一阵无言,半晌才又好气又好笑地笑出声,“臭丫头。”他怎么娶了个这么爱吃他豆腐的老婆啊? “好不好嘛?”她蹭著他撒娇。 他能说不行吗?只能忍俊不住地吻住她。 从他把这个小魔头抱下树的那一刻,他就成了她的俘虏,甜蜜又幸福的俘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