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的买卖》 序言 【序言 萧萱】 大家好,我是萧萱。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在此特别感谢郑小姐,本书中提及的文字九宫格,经过郑小姐的大方赐教才得以顺利完成。 而这恐怕是我自写作以来,最具挑战性的一本小说,绞尽脑汁只为塑造出女主角的价值,光是一个文字九宫格就够头疼了。 一副最传统最完整的文字九宫格一共有八十一个字,却费了萧宣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才成功编制出错综复杂的文字组合。 有兴趣的人,不必急着去找答案,不妨和男主角一块儿参与这项好玩的小游戏,若担心破坏书页,可用铅笔画线,一来可探这道题的难度到哪,二来就当作是在测试自己的文学造诣。 萧宣平时最大的消遣是解数独,通常兴趣会不自觉地触动灵感,因而原先的排列方式事实上是数独,经郑小姐指导后才有这样一个较符合古代的文字九宫格。 可惜,萧宣不才,只能编制出十五句,原本的打算是编制二十句的,由于编制过程想到头都快爆炸了,也顶多只能弄到十八句,实在太难、太难了,而我又觉得十八不算整数,所以才删去三个,仅留十五个,最后一笔还是靠郑小姐的鼎力协助才得以完美周全,真的很感谢。 楔子 【楔子】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公主患了御医束手无策的怪病。 公主的奶娘迷信,怀疑公主中邪,遂请一位茅山道士来驱魔。 孰料,已然清修三十载的茅山道士,见到年轻貌美的公主后,终究难逃七情六欲,自破清规戒律,沉沦于爱恨嗔痴中不可自拔。 然而,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相传这位茅山道士因爱生恨,于后宫擎剑自刎,临终那一别,对公主催下恶符,要世世代代的帝女终生都得不到幸福。 说来离奇,自那日起,不论是由哪位嫔妃所生,就算是皇后的亲生女儿,都难逃克夫的宿命——驸马爷意外夭折、驸马爷离奇失踪、驸马爷得了失心疯,驸马爷患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病…… 诸如此类的克夫谣传在说书人口沫横飞的加油添醋中传遍民间各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使得原本天下男人就算抢破头也要娶到手的公主身价惨跌,变得比粪土更不值钱。 爱民如子的皇帝,不忍天下百姓受皇族恶咒的连累,宁可耽误帝女的婚姻大事,甚至废除巩固中原王朝的和亲政策,也不再给公主赐婚。 此后继承嗣位的皇帝都奉先皇遗旨遵之;除非,有自愿的驸马爷。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男子都怕自个儿还来不及当上驸马爷,就先下地府去做城煌爷。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丧失和亲体系的皇朝,必定引发朝野角力的不满。 因为公主毫无利用价值,想当然耳,独守空闺直到老死的公主简直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 谁都知道,公主是多么一文不值。 第一章 【第一章】 是夜,洛阳城一片祥和,万点繁星仿若撒在穹苍上的夜明珠般,闪烁着灿灿银辉陪衬着如钩的新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老更夫干裂的喊叫声,地上慢慢浮现一个龙钟的老态身影,灯笼的余晖把倒印在地上的黑影拉得好长,在暗巷的地上迤下一道嶙峋似的阴影。 「锵、锵、锵!叩、叩、叩!」老更夫拿着一个梆子一面锣,棒打三更后,敲出响亮的竹板声。 「汪汪汪——嗷呜——」远处传来悠长的狗吠声,合奏着老人的报时声。 「驾!」倏地,马啼声从身后传来,狂风同时掠过老更夫的耳畔,夹带着微刺之感。 老更夫稀疏的眉往额上一挑,缓缓眯起小眼睛,咕哝着挺起身子,一边提高灯笼循声望去。 原来是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如箭矢般从老更夫身边勃喇喇地撒蹄疾驰而过,铁啼之神速,令人惊愕。 而驾驭「汗血宝马」的人儿,细袅袅的骨架整个藏在一套寛大的连帽黑袍里,神秘的小脸儿全落入黑帽的阴影之中,唯有红润似火的嘴唇魅惑地曝露在银白的月光下,勾勒出弯弯的美丽弧形。 而它和他——或者根本是她——正疾速奔向位于大地边缘一间灯光通明的不夜坊。 那是洛阳城最富盛名的赌坊,亦是洛王世子——小王爷曲曜堂旗下资产之一。 「哼!又是一个烂赌鬼!」老更夫刻薄的性子一生不改,唾弃得口水直喷,眼里尽是嫌恶。 老更夫这辈子最不耻的就是这种整天妄想不劳而获的懒惰虫。 他打了一辈子的更,巡了一辈子的夜,熟识洛阳城里每一条街头巷尾,得知洛阳城里所有的不夜坊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小王爷资产。 哼!说到这儿,一生愤世嫉俗的老更夫就忍不住要大发牢骚。 洛阳之中,身分地位最为显赫的莫过于洛王,其次就是小王爷曲曜堂。 曲曜堂,一个一出生便被皇帝册封为世袭爵位的正统继承人,自小就被捧得高高在上,严然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十四岁便以风流不羁、邪肆狂情而闻名洛阳城;十八岁那年,就开始大刮民膏民脂。 他小王爷也不好好想一想,每年俸禄与官衔爵位都是来自于小老百性辛劳卖力后所纳之税,竟然还嫌不够,经营起赌坊、兑坊、酒楼、妓院……成为洛阳聚钱之所。 其影响力早已遍及全城上下的活老百姓,尤其是当地有钱公子爷或是大有来头的官吏,更是经常上赌坊去沾财气。 几年下来,小王爷曲曜堂成了四十多处大客栈、二十多处赌坊、楼酒、兑坊、妓院的幕后老板。谁与争锋?别傻了!抢地盘?算了吧! 很难否认,洛阳城有今日的繁华昌盛泰半是靠小王爷的经营之道;不过相对的,成为全中原犯案最高的城都也全败小王爷一人所赐,生在如此不安定的封建时代之中,莫怪贪婪的人儿整天作着发大财的白日梦了! 「嘶——」 小王爷曲曜堂原本聚精会神地擦拭着他宝贵的玉器,一听见赌坊外传来马儿的嘶呜声,不慌不忙地转动锐利如廪的黑眸,把视线慢慢投出门外,一眼便瞧见了那匹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是十分罕见的天马,很难不引人注目。 受命在赌坊看守的镖师首领正带着五名随从在门外来回巡守着,什么场面、什么稀奇珍宝是他们这辈子没开过眼界的?现下连他们也忍不住瞥了驾驭者一眼。 只见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猛地急扯汗血宝马的缰绳,被瞬间勒停的汗血宝马服从地提起前蹄在半空中喷气嘶鸣。 黑暗中,曲曜堂隐约可见汗血宝马对空中喷出一缕沉重的气息,脖子和马身流出宛如血一般鲜红的汗水。此良驹稀世罕见,他几乎一眼就中意。 曲曜堂移开视线,往马鞍上一瞥—— 幸运拥有这匹良驹的主人忽地抿唇一笑,动作俐落地把缰绳随手一抛,连帽黑袍随风扬起,刷地一声响起袍摆的回旋声,细腿旋即跨过马鞍,姿态矫健又潇洒却不失优雅地翻身下马,快步走进曲曜堂的赌坊里。 「快快快!下好离手!下好离手!」 赌坊里,人声沸腾,吵杂不堪,光是一个赌单双的小小牌桌前竟挤满上百个赌客,场面非常热闹,此时荷官单手按在钟盅上,神情豪迈地对众人吆喝着。 下注的赌客们屏气凝神,全心全意投入牌局之中,纷纷用手抹着额际的汗水,随着骰盅里的哗啦转动声而提心吊胆着。 「单!」悦耳得宛如百灵鸟的嗓音响起,小小黑袍人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全数推上前。 小小一个动作,使得原本赌得情绪激昂的赌客们,无一不分心。 沸腾人声倏地嘎然而止,四周只剩下骰盅里骰子不停摇晃的哗答哗答声…… 见众人寂然无声,荷官浓眉一蹙,神情极其痛恨地狠狠瞪了小小黑袍人一眼,随即把视线瞄向坐在精美雕镂华椅上的小王爷,下巴朝小小黑袍人努了努。 事实上,曲曜堂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小的黑袍人。 他黑如深潭的眼睛随荷官下巴努去的方向一看,瞧上黑袍人那只正在洒钱的小小手儿,那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细皮嫩肉,又纤细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他忍不住把视线往上一瞥,只见黑帽子下,红濡濡的嘴角上勾,小巧唇瓣丰润诱人,下巴尖润微勾,睿若白玉。 发现黑袍人那张神秘的脸儿全落入黑帽的阴影之中,曲曜堂的黑眸继儿往下一扫,目光焦距停留在黑袍人脚下那双小鞋上。 这是一双女人的鞋,小小纯白色的绣花鞋在女人的小脚上展现出无比的纯洁与洁白,鞋边绣着数朵小小含苞待放的银白花,尖形上翘的鞋头系着一团圆圆的白毛球。 曲曜堂原本紧抿的薄唇不禁往上一挑,绝色俊容上扯出一抹优雅笑意,随手擎起桌上那杯精致小巧的茶盅,一派清闲悠哉地独酌起来。 此刻曲曜堂神情愉悦,然而慑人的黑眸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与生俱来,不论蹙眉或微笑,皆有种令人不容悖逆的威严。 凑在唇边的茶盅稍后被曲曜堂搁回原处,服侍在旁的丫鬟忙把空盅注满,袅袅茶烟再次冉冉冒起,瞬间飘了一室的茶香味。 曲曜堂修长的指尖在桌面敲出不成调的节奏,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只见荷官神情不悦地吆喝一声:「开!」 咚地一声,荷官粗暴地抓起骰盅,亮出躺在盅盘上的三颗骰子。 三颗骰子全都中间一点红,三点豹子一开,庄家吃小赔大。 「吼!你爷爷的!搞什么名堂?」周遭赫然爆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赌客们输得极不甘心,有人转身借钱去,企图翻本。 「不好意思,我又赢了,嘻!」只见罩在黑帽下的水嫩红唇弯成一抹妖娆的弧度,又笑出调皮的轻脆声,才伸出白玉般的藕臂,将抬面上的银票全部捞进怀里,黑袍一扬,旋身离去。 她走得如此潇洒,毫不贪念,不禁引起赌坊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第二章 「有意思!」黑豹般阴诡的笑意缓慢染上曲曜堂的唇角。 荷官气炸了,生怕小王爷怪罪,挺没风度地随手把骰盅一扔,快步踅到小王爷身旁,脸红脖子粗地道:「小王爷,方才您都看见了?小的又被诈赌了!她敢在太岁爷上动土,简直不想活了!」 曲曜堂淡笑不语,再次擎起茶盅,放在唇边静静品尝着。 「小王爷,您倒是说说话,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立刻派镖师去把她给收拾掉!」荷官情绪激动地说:「小王爷,这神秘的小姑娘已连续上赌坊七天了,每天都选在特定时辰上门,一刻也不会迟,每次来都只玩一局,每一局都大把下注,而且每注都赢,天下哪有这等好运气?好到连财神都挡不住,竟在咱们这儿连续赢走七天的钱,您不想办法把她收拾掉,是要让她继续来把小王爷的家资全给捧去不成?」 「冷静点,你太激动了,她根本没诈赌。她只是胆识过人,有见好就收的好远见。」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她的神秘大大挑起了曲曜堂浓厚的兴趣。 思及此,曲曜堂英挺颀长的身子霍然起身,双手剪背,步履徐缓沉稳地走出赌坊,一双沉锐的黑眸追随着矮小的黑袍人。 他一走出赌坊,便听见女子衣袍下的回旋声。 「刷!」地一声,小小黑袍人骑上她那匹既出色又漂亮的汗血宝马,衣袂飘飘地扬风而去。 曲曜堂随手解开一匹赌客的马,翻身上鞍,策鞭催马,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扬起滚滚飞尘。 那汗血宝马出了城,在暗夜中疾速驰骋。 坐骑上的曲曜堂跟着马蹄扬起的烟尘追踪而去,并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汗血宝马最后停在一间破烂的庙宇前,一群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小乞丐分布在庙前的石阶上,有睡着的,也有醒着的;睡着的在打呼,醒着的不是在挖鼻孔,就是在抓头虱。 这副难得的景象让曲曜堂的胃忽然间痉挛起来,这是在繁华的洛阳城里几近见不得的寒酸,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乞丐,他甚至不知道洛阳城外有聚集乞丐。 小小黑袍人下了马,掏出怀里的银票,平分给了乞丐。 「谢谢天水姑娘!谢谢!谢谢!」在这群乞丐眼里,她简直就是菩萨化身,无一不把她当神地对她又叩又拜。 「快别这样。」天水忙不迭地把乞丐扶起,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甜嫩,「我只能帮你们帮到这儿了,明儿个我就要离开洛阳了。」 「天水姑娘,你要去哪儿?」乞丐们一脸的吃惊,舍不得恩人离他们远去。 天水的粉唇在黑帽下轻吐,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别走,干脆留下来当咱们的老板吧!」 「老板?」天水失笑。 「是呀!你给了咱们这么多钱,多到咱们都可以开店做生意了,所以,你做咱们老板天经地义。」只不过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利润高的行业全给小王爷捧了去,没人敢和小王爷抢地盘。 「不,我承担不起。你们不明白我这受诅咒的女人有多么倒霉,自小到大,人人见我避之唯恐不及,唯有你们不嫌弃我的出生,又如此看得起我,我又怎能留下来害大家呢?」天水苦笑着,洁白如玉的小手脱去了罩住小脸的黑帽。 夜风迎面袭来,把她的黑袍子吹得啪啪作响。 风又从她的发梢刷过,吹出一张清灵韶秀到足以吸引众人目光的妍媚容颜,娇娆至极,谓之尤物。 藏身在千年老树下的曲曜堂嘴角不禁一弯,露出一抹浅笑,目光瞬也不瞬地锁定浸在月光银白余晖中的妖娆女子。 他竟无端羡慕起那一阵风,可以如此轻易就抚上她的颊、她的唇、她的发…… 扬起的夜风恰好将她玉贝上两颗精致小巧的珍珠耳环展示出来;小珍珠镶嵌在一对柔嫩的耳贝上,额前凤坠摇曳,尽管在黑夜中,仍隐约可见肌肤上的光泽,感觉得到肌肤赛雪欺霜,质感柔似绵花,而她那张容颜,予人一种妖冶的美感,尤其是那双秋水明眸,在卷翘睫毛的映衬下,妍丽得仿佛可以轻易把人带入一种如梦似幻的境界。 她那没簪任何发钗的秀发如瀑般披在肩头,直落腰际,在神秘黑袍的衬托下益发显得脱俗不凡,当夜风掠过她瑰色的红润嫩颊,扬起的三千发丝美得宛如一片丝绸,让他真想亲身体验那柔丝化在他指间里的感觉…… 「老天爷真不公平!」乞丐们忽然十分激愤地喊道:「你这么好,没道理让你受尽委屈!」 「那没什么,我习惯了。」天水认命地撇唇笑了笑。 「习惯?说到习惯,我就想起咱们这阵子打耗子都快打出习惯来了。」她右手边的小乞儿笑嘻嘻地摸着后脑勺道。 「为何?」天水纳闷地蹙起秀眉,望向被唤作「耗子」的少年人,「耗子,你做了什么?」 耗子就怕被天水知道真相后和大伙儿一样全都怪罪于他,于是先把嘴儿一扁,放声大哭起来,吸着两管鼻涕蹭呀蹭地道:「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啦!哇呜呜呜……」 「别哭,快别哭。」天水实在很不擅长安慰人,只好转头怒斥其他人:「就算他做错事,你们也不可以动手打人呀!」 「因为耗子前几日弄丢了你弄给咱们的令牌,那是可以进洛阳城做买卖的唯一信物,如今大好前途都让耗子一人给毁了,咱们当然生气,所以,揍他还算客气,我真想拔了他的耗子毛!」大伙儿激愤地道。 「耗子,你的令牌是在哪弄丢的?几天前弄丢的?」天水没责备耗子的粗心大意,反而口气良善地问他。 耗子走下石阶,步上泥道,指着泥道说道:「三天前,我和阿狗在这儿玩,阿狗推了我一下后,令牌就不见了,我和阿狗找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天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 「我过去找找看。」天水沿着他所指的路线进入庙宇旁的树林子里,不到一顿饭工夫,水葱般纤嫩的十指便拎着一块令牌,自树林里步出。 曲曜堂俊容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众乞丐地闹烘烘地一涌而上。 「收好哦,别再弄丢了,以后也别再出手打耗子了。」天水把令牌递给一个老者,转身跃上汗血宝马,「我要走了,大伙儿保重。」 「天水姑娘,请你不要走……」众人依依不舍地跟随着她。 「别这样,你们好自为之,再见。」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天水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感觉身后灼热的目光已渐渐远去,一阵酸楚味涌上天水的鼻腔,她强忍着,不想让任何事情耽搁想要离皇宫愈远愈好的念头。 远离庙宇前的喧哗,天水慢下了马儿的速度,最后在一株银杏树下停下马蹄。 大地万籁俱寂,只余盈盈吹送的夜风。 一片枯黄的银杏随着清风轻舞,落在天水发上。 天水随手捻走发上的落叶,愣愣地望着。 离宫多久了?有一个月了吗?天水陷入了沉思。 第三章 一个月前,天水毅然决然地摘下公主头衔,脱下五重繁复的华服,略施小计地从尚书大人的手里取得父皇的亲手诏书;有了这封诏书,不论天涯海角,天水都可自由进出皇宫。 是的,打从天水十五岁及笄之后,便心生搬离皇宫的念头。当她心生坚定的决心那一夜,她就悄悄离开了皇宫,而她的身分自然成了不可宣扬的秘密。 虽然皇帝和皇后对天水始终捧在掌心疼得如珠如宝,自小到大,天水亦不曾悖逆父皇的旨意,但是她真的受够因为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注定要让皇宫里所有的公主孤老终身。 趁着她还年轻,天水不得不离开皇宫去寻找她的真命天子。 既然都下定离宫的决心了,当然跷得愈远愈好,最好是搬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免得被人嫌弃,惨遭「退货」。 然而,天下何其大,她该去哪儿寻找她的真命天子?又该从何处开始寻起?天水始终了无头绪,她漫无目的地流浪着,一直到了洛阳城外,遇见那群乞丐。 他们是父皇的子民,却在人间受挨饿之苦,天水决定替父皇补偿他们,也算替父皇的疆土尽一点棉薄之力。 「啪哒……」寂静无声的四下,忽然有了些许动静。 马蹄踩在枯叶上的碎碎声响,在暗夜里听来显得格外刺耳。 「谁?」天水飞快循声望去。 「是我。」 随着低沉富磁性的声音,一匹高大骏马从阴暗的角落中威风凛凛地步出。 夜风摇曳,银白的月光透过树梢筛落在坐骑上,拉出一抹身形颀长伟岸的男人身影。 男人生得俊逸非凡,眉如斜墨、鼻如悬胆,如漆木般的黑发不羁地绾成一束,露出饱满的额,一身名贵华服衬得他威猛慑人得宛如一匹在暗夜中行走的黑豹,一双充满精明而睿智的深邃黑眸熠熠生辉地落在天水身上,将她看了又看,目光是如此地灼热迫人,仿若随时都隐含着一缕柔情,可以把姑娘们盯得脸红心跳。 「你是谁?」天水心里一惊,黑瞳中弥漫惶恐与不安,一颗心不由得加快起来。 她的小手自袖子里悄悄摸出一把护身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衬出银白色的锐光。 「曲曜堂。」男人低沉富磁性的声音响起,微扬的唇角噙着一抹邪魅又古怪的浅笑,看起来却充满勾魂摄魄的危险吸引力。 旋即他身子俐落地一翻,宛若蛟龙般迅速飞离坐骑,转眼间,英挺高大的身躯已落在天水的汗血宝马上,骑在她身后,以单手环住她的纤腰,另一手也没闲着,腾出两指夹住刀锋,轻松一扳,匕首笔直落到地上。 哐啷一声,刀锋落在地上击出清脆的声响。 【第二章】 「你要做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天水震撼地瞠大美眸,娇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此人武功奇高,可怜天水半点武功都不懂,唯一的护身武器又被他弄掉了,整个人变得惊慌不已,更不甘心就此任人宰割去。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她能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 他的体温烫得她脸上肌肤发红,身上散发出的豪迈气息频频惊扰她的心思意念,惹她思绪一片紊乱,坚实的温暖胸膛更非常意外地让她兴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 天水拼命压抑住心中那股复杂的奇妙感受,试着挣脱令人感到无限温暖的小小空间,奈何他寛阔伟岸的雄躯从她身后整个包裹她瘦小的身子,并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野蛮又无礼地束缚她的纤腰,在完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天水似乎只能束手就擒。 「我想和你谈一宗买卖。」曲曜堂笑着缓缓俯下俊容,令人迷惑的炽唇渐渐逼近天水的耳贝,以男人的气息吹弹着她的敏感。 「买卖?」天水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男人身上的热气在她周身弥漫,她心惊地盯着渐渐逼近她唇边的诱人笑意。 他用长指温柔地替她拂去脸上的发丝,她试着避开他温热的触感;他的手是如此温柔且温暖,可那一点都不值得她留恋或依赖,因为散布在他眼中高深莫测的诡谲,不但危险,还带有一股凡人难以抗拒的莫名吸引力。 「是的,买卖。」他粗犷的长指邪魅地落在她微颤的嫩唇上轻抚着。可怜的小东西,瞧她吓的…… 天水的美眸中充满了戒慎,心慌地盯着眼前这张溢满情欲的黑眸,「你……你找错人了,我身上并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信你可以搜。」 「显然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曲曜堂的声音轻柔到几近呢喃。 「不然呢?」天水声音微颤。 「我要的是你。」正在轻薄小女人嫩唇的长指仿若微风吹过花瓣般那般轻柔,动作是如此自然,好像她原本就属于他。 馥郁袭人的娇躯顿时变得僵硬,紊乱的气息让她频频喘不过气,「你找错对象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 「哪种女人?」在缠上她嫩唇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意外流窜过他的全身。 曲曜堂深深感觉自己的灵魂逐渐陷入黑暗里,仿佛可以为她盲目、迷失,都似乎无所谓。而他也实在不愿相信,她竟可以让他变得像是一旦锁定目标便紧咬不放的猎豹。既然如此,又何必拖泥带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动力是必然的! 「我不是……不是妓女!」天水气急败坏地咬牙说道。 虽然她巴望着自己能够顺利出嫁,然而,她要的并不是这般侮辱,毕竟出身皇室的娇贵人儿还是容不下一丁点羞辱! 「妓女?不,显然你又误会了,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妓女。」曲曜堂强烈地感受怀中的小小人儿内心底下的恐惧,他用深沉的眸子注视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灵深处,「你的身子在发抖,怎么了?难不成是我吓着你了?」 这不是曲曜堂乐见的结果,自他第一眼见到她,他的心就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塞满了,他体内充满了某种过去不曾有过的东西,那东西在心上随着每一刻的逝去而不断地放大、加深。 那东西有个名称叫作「爱」,但是他并不晓得如何释放或使用它,反而连连受到欲望的催促,逼迫得他只能不择手段去取得。 她沉默不语,狂颤的小小身躯反应出她内心的恐惧。 「我很想知道,」他的唇角挂着一抹邪魅且充满侵略性的笑容,「赢,是什么感觉?」 他仿若与生俱来的狂妄与跋扈压迫得她快喘不过气,而他比钢铁还要粗犷结实的臂膀也箝制得她浑身动弹不得。 天水试着稳住紊乱的心神,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你是赌坊老板?」 他没马上给她答案,只是看着她的眼,久久不移。该说她有惊人的观察能力,还是该说她有卓越的洞悉能力? 他正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真是罪恶,女人太聪明真是一种罪恶。」令人眩惑的薄唇慢慢地兜向她的红唇…… 一股过去不曾有过的幸福激流悄悄袭上他心坎最柔软的一隅,女人给他一片仿若妻子般旖旎柔情的爱恋,是错觉吗? 第四章 不,这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实,不会是错觉;若是错觉,他的心不会没来由地不断暖起来,促使他一再地想亲近她、想碰触她,继而心生就算今晚就会失去生命也要得到她的决心…… 「我……我不是故意要赢走你那么多钱,我实在是……只是单纯的行善性质。」天水无助地说。 诱人心魂的男性气息在她四周流动,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打了一个哆嗦。 「我明白,我全看见了,劫富济贫的『善举』,的确值得表扬。」那张挺鼻剑眉的俊容露出激赏的神情。「一连七天,你都选在特定时辰进入赌坊,你不会多做停留,你只下注一局,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输过;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你搞得荷官一见到你就气得牙痒痒。」 天水感到羞意渐渐爬上心头,她轻咬着嘴唇,润润的指尖深掐进软嫩的小掌心里,她频频深呼吸,努力克制着心荡神移的迷乱。「观察。」 「我还是不懂。」他的唇划过她的云鬓,落在她唇边流连不去。 她的肌肤散发着极为吸引人的味道,黑如缎的三千发丝比他想象得还要柔软,同时也飘逸出属于她特有的幽香,他几乎一下子就疯狂迷恋上她身上的味道。 「这很容易。」她声音微颤着,止不住那不断从内心深处涌上的奇妙暖流。 她甚至怀疑,可恶的他说不定已暗中对她下蛊了,不然她怎会频频被他拨弄得不知所措?对她而言,他不过是个极度危险的陌生人呀! 「这并不容易。」他语气轻柔地反驳。 「既然我办得到,相信别人也办得到。」 「不,只有你办得到,你非常不平凡。」 「你未免太抬举我了吧?」不平凡的是她遭到诅咒的身世,除此之外,她自认平凡无奇。「好吧!我说。你的骰盅里暗藏机关。」 「是的。」他慢吞吞地说道。 「我进了赌坊后,观察出每隔一天便会在下一个时辰中,轮流出现一个固定模式。」她也坦承。 「三点豹子?」他沉静地挑了一下眉。 「没错。」她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怎么可能?」莫非是外神通内鬼?这是他第一个念头,然而,他怎会看不出端倪?他挺怀疑,且他傲慢地以为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外神通内鬼,为什么不可能?」天水一语道破他心中的疑惑,心里也同时感到奇怪,他眸底散发着睿智的光芒,没道理会被佞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浑然不知。 「今晚那一局可是吃小赔大。」他只是不敢相信,也难以说服自己眼光失错,重用一个敢在他头上动土的狂佞。 「那是因为你今晚进了赌坊。」她实在不应该跟他说太多,但既然他不相信她,她只好把话说清楚,「而今晚荷官会继续开出三点豹子,不过是想向你证明他话中的真实性,以及我进赌坊后所带来的威胁罢了。我得警告你一声,你赌坊里的荷官很有可能正暗中和某人串通诈财,昨晚是亥时,今晚轮到子时开出三点豹子,我敢打赌,明晚的三点豹子将会开在丑时,且开在更夫敲下第一声更锣的那一刻。」 「真是不可思议!」曲曜堂沉锐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水跃出剔透玫瑰光泽的粉色嫩唇,「该说你心思缜密,还是赞你头脑聪颖?让我想想……对了,你是如何找到那块遗失的令牌?」 她嫩唇微启,娇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回绕,「泥上有许多脚印,深浅度的差异代表着一个人的重量,干湿的脚印记录了天数,而印在泥上所沿续出来的每一个步伐则代表踩过的痕迹,当脚印在一致的深浅度中忽然出现特别大的偏差时,表示有意外发生了。」 「然后呢?」曲曜堂的俊容微露惊喜。 「其中有两个脚印是比较特别的,它们几近重叠,一个偏右,一个偏左。」 「那又如何?」曲曜堂愿闻其详。 「偏左的脚印是浅浮着的,而偏右的脚印,前脚尖是整个深陷下去的,后脚尖却反而很不明显。」 「继续。」曲曜堂轻叹着。 「这足以证明当时出现了一个特别唐突的动作。」天水细述观察结果,脸上神情充满魅力,「有一个人从左边推了耗子一把,使耗子的重心整个往右边落去,所以,耗子脚尖的痕迹才会显得特别明显,那么由左边使来的力道,自然往右边散去,深陷的脚印也可以目测出推力的大小,当力道由左边传来,令牌自然落在右边,我目测距离后,想要把它找回,其实一点都不困难。」 曲曜堂笑意更浓了,「你知道吗?你应该把你的天赋妥当隐藏,既然你已泄漏你敏锐的另一面,那么,成!这桩买卖我拿定了。五万两黄金,你留在我身边三年,如何?」 「我说过,我不是妓女!」她毫无避讳地道出一切,换来的竟然还是羞辱,尽管他频频拨弄她的心跳,她也忍不住愤恨起来。「你快放开我!」 天水试着挣扎,曲曜堂却把她箝得更紧。 她难堪到一张俏脸都涨红起来,难以置信心魂竟这么没用地一下子就被他的力道和邪魅的眼神给套牢,她挫败得想哭,千叮万嘱自己千万不能着他的迷。 他的手并没有从她唇上离开,维持着轻佻的无礼举动,微掀的薄唇里吐出的字句仍是不卑不亢,「除非咱们这桩买卖能够成交。」 「我再怎么穷,也不可能把自己卖了!」天水受辱似地大吼,气他的轻佻,更气自己的不争气。 「我愿意花五万两黄金买你三年,是因为你是朵难得的奇葩,所以我决定把你留在身边替我做事;这么说好了,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奇材。」在他眼中,她是「奇货」,只要是奇货,就值得他不惜任何代价地收藏,因为那极有可能是世上的「唯一」。 「我不是你要的人,快放手!」 男人邪恶的气息正在蔓延,天水气愤地挣扎着,以为说了事情原委就会得到释放,想不到反而让自己陷入危机,害她气息愈来愈紊乱,肌肤也变得愈来愈滚烫,芳心更抑制不住地加快跳动频率。 从前在皇宫里,她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服侍惯了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何特殊才能;直到她离开皇宫,才试着在孤独中自立自强,她并不晓得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那是一种直觉,说不上来的直觉。 她一直以为既然她办得到,别人也办得到,是以从不认为自己哪里特别。 「你既然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找到遗失的东西,就足以证明你有过人的智慧和超越凡人的洞悉能力,可能还不只这样,我不愿小看你,只好把你留在身边,慢慢挖掘出潜藏在你体内的其他能力。不错,你是一件值得收藏的奇货,你若不和我交易,那么我只好不择手段了。」曲曜堂轻易箝住她的挣扎,带笑的黑眸投入她美得令人窒息、眩惑的美眸里。 「你不能这么霸道!」她又气又羞地咆哮。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危险的气息,这气息让她感到非常不安,她害怕不停流窜在体内那股可怕的亢奋感,那种前所未有的欢愉感深深困扰着她。 第五章 「你错了,我当然能。」他那双狭窄修长的漂亮黑眸迸射一道精锐的光芒,又卑鄙地撇唇一笑。 下一刻,他强行掠夺她擒在手中的马鞭,携着她疾驰离去。 汗血宝马在高耸的象牙白围墙前被勒停,曲曜堂俐落地翻身下马,放任汗血宝马扬起前蹄嘶呜,他转身伸出双臂,像抓布娃娃似地一把将天水拎进怀里。 接着,毫无预警地,天水整个人悬空了,原来曲曜堂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了。 天水还来不及出声抗议,王府两扇朱红的雕花木门忽然间自动往两旁开启,曲曜堂神情自若地抱着天水步入府邸,横列两旁的是一群身穿同一色系服饰的奴婢,就好像卫兵站岗似的,排列成两行整齐不紊的队伍,阵容坚强地恭迎小王爷归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地笔直伫立着,那谨慎的模样,仿佛正在迎接太上皇。 「快放我下来!你这比无赖更无赖的小王爷!」怕落他人笑柄,天水羞得用粉拳拼命捶打曲曜堂硬如钢铁的胸口。 曲曜堂饱含兴趣地看着天水精神奕奕的晶亮双眸,「你怎会知道我是小王爷?」 天水气愤地指着门外,「我又没瞎,怎会看不见外头那块扁额?这里是皇帝御赐给洛王的府邸,洛王为社稷争战几十年,你这么年轻,绝对不可能是洛王,一定是洛王世子,没错吧?」 「佩服、佩服。」曲曜堂频频点头,「咦?看来你精神挺好的嘛!」 「不但精神好,还能走能跑,所以你快放我下来,让我离开!不然你就惨了!」她张牙舞爪地使出全力捶打他。 这男人真霸道,然而,他每一个狂野的动作都能控制她的意识,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一阵快感的悸动。 这真的很没道理,她全身热烘烘的,仿佛着了火…… 曲曜堂的俊容上满是淡淡的笑意,根本没把天水的威胁摆进眼里,拐了个弯,他步入库房,把她丢在桌案前的一张华椅上。 天水整个人自椅子上跳起来,他却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轻轻松松把她按回椅子里。 该说他力气大,还是怪她太娇弱呢?天水一脸的不服气。 「你——」天水气得直发抖,他简直不可理喻!「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你这样绑架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曲曜堂双臂环胸,一派轻松地笑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用好奇的口吻问道:「好大的口气呀!说吧,你是谁?」 「我是……」天水实在不愿透露身分,即便他已放肆到随心所欲的地步。「总之,我的身分大有来头,没人敢对我如此放肆!你若识相的话,最好立刻把我给放了,不然你一定会倒大霉!」 「你不说出你的身分,如何吓唬我呢?」曲曜堂漂亮的黑瞳里透出一道令天水为之愤恨的同情目光,他的摇头叹气仿佛正在同情她的悲惨。 「我没在吓唬你,我是跟你说真的。」天水气得双颊鼓鼓的,心中不停诅咒着他,好一会儿才接口说道:「好,我告诉你,我是公主。」 「公主?」曲曜堂挑眉,挺意外的模样和表情。 「对,我是公主,来自苗疆的公主。」她决定骗他自己来自苗强。 「真有意思!」俊容上那抹邪意的笑益发诱惑人心,曲曜堂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天水好半晌,才摘下系在腰间的钥匙串,踅到房内一只大宝箱前,开了锁后,自宝箱里取出价值五万两黄金的银票,回头搁在天水面前。 「光是『公主』这头衔,就值得我曲曜堂为你身价加码,这样吧,五万两黄金,买你三年,如果你嫌数目太少,咱们还可以商量。」 盯着案前的银票,天水在华椅上虚弱下来,发出微弱的吟呻,羞辱压倒了她。「我对这椿买卖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很有兴趣。」曲曜堂尽量把自己对她的倾慕之情表现出来。 「那是你的事。」天水一脸的漠不关心,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你这张小嘴真刻薄。」他伸手想要碰她的嘴。 「不准碰我!」天水发了好大的脾气。 因为凡被他触摸到的肌肤都像是着了火,天水小手一挥,便立刻站起来。 他猛然将她扯入怀中,毫无预警地,头一俯,炙唇就覆盖上她水嫩的红唇。 天水压根来不及闪避,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试着推开他,却感到浑身无力,可是……她不能任由他「欺负」她呀! 他狠狠地吻着她柔嫩的小嘴,宛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地狂噬她甜腻如蜜的红唇,野蛮地用舌抵开她的双唇,贪婪地探入她嘴里找寻她的甜津。 天水慌然地捶他、打他,力气却小得可怜,最后只剩放弃似的力气,一双纤手无力地熨贴在他温暖且强壮的胸膛上,心跳飞快。 她的唇好甜、好嫩、好软,滋味是他品尝过最美妙的味道,如饮甘霖。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他深深着迷于这样的她,光看着下腹就胀得十分难受,硬如热杵的男性象征多么迫切地想要占有她,迫切地想要将她小小的身子给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可是他做不到,他怕伤害她,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一旦狂野起来会有多么粗野,是以无论他对她有多么饥渴,他都要把持住。 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曲曜堂告诉自己,他不但要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也要在尽可能不伤害她名节的情况下占有她。 仔细想一想后,似乎只有一个办法才可以永远将她占为已有—— 那便是娶她为妻。 【第三章】 天水明白,这男人是邪恶霸道的! 论力道,她敌不过他,注定沦落在他的淫威之下,软的不行,便对她来硬的,事实证明,她就算插翅也难飞,那么现在她还可以做什么? 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或许她可以提出「不为婢,只做妻」的过分要求,当然还不只这样,她还有很多打算,如果接下来她所提出来的要求统统吓不跑他,那么她就选择告诉他关于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等一下,我改变主意了。」天水的眸子投入曲曜堂眼里,柔弱无助中夹杂着一抹认真地凝视着他。 这一眼,让天水知道自己完蛋了,小小身子因两人的四目交融而燠热难当。 她不懂,为何光看着他,她就有种快要沉沦的感觉…… 她是怎么了?明知不能看他,她的眼睛依旧活像着了迷似地紧缠着他,不论她怎么逼自己移开视线,就是很难办到,使得原本便慌乱不已的心变得更加悸荡骚动,甚至怀念起他那似岩浆的温暖双唇,怀念起他坚硬如钢的胸怀…… 「很好。」曲曜堂把双臂交叠在胸前,「你要多少?尽管开口,只要能达成这椿交易。」 天水仍把自己蜷曲着,双手紧紧揪着黑袍,羞红的脸上有抹认真的神情,「如果你达到我三项要求,那么我就把自己卖给你。」 「哪三项要求?」 天水做了一个深呼吸,试着将不该有的沸腾情欲平复下来,好半晌后,她慢慢转动水眸,在推满宝藏的室内慢慢地兜了一圈,直到所有的金银珠宝都被她环视过了,才把视线绕回他眼里,随手一划地道:「首先,我要这些。」 第六章 「全部?」曲曜堂意外地挑起眉。 「没错,全部。」天水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哪怕又再度迷失了自己,「你给我你的一切,我给你我的一切。」 「你的一切?」曲曜堂神情古怪地上下打量着她。 「没错,一切,我决定卖出我的身子、我的心、我的一生,全部都卖给你。换句话说,我不为婢,只做你的妻子,你若要达成这椿买卖,就必须做到我提出的三项要求——首先,你必须把你名下的资产统统转让到我名下。」 这个小王爷的修养会不会太好了?面对她如此不合理的要求,竟还可以保持迷人的笑靥? 她好生气,气他的笑容,气他的迷死人不偿命,和他那双足以令她情绪沸腾的黑眼睛。 「倾家荡产,只为了娶你?」娶她,正中他的下怀,然而倾家荡产…… 曲曜堂叹了一口气,长指在臂上轻弹着,充满审判意味的眸底似乎在评估她是否值得他散尽资产。 或许她会狮子大开口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想吓跑他,他可以不把她的话当真,不过他却放纵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冲动去认真看待。 因为,只有他心里最清楚,眼前这个小女人危险到随便一个神情就可以徒增他嗜血般的欲望,所以她是聪明的,企图用这一招逼他打退堂鼓。 然而,任谁也猜不透曲曜堂真正的心思,他渴望得到她的心犹如旱地盼望甘霖,是以,他怎可能让她有机会离去?她所提出的要求,他又怎舍得拒绝呢? 所以,她千万别自以为聪明地去相信世上绝对没一个男人会蠢到愿意花尽一切去买一个女人的一生;她很快就会明白,他有多么渴望成为专属她一人的窝巢。 「如果你认为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倾家荡产,那么,现在就放我离开,要不然,就用你的一切——你的金银财宝和名下所有的资产来与我交换。」 「那么我剩下什么?」真狠!不过曲曜堂却觉得很有意思。 「你有汗血宝马,以及……」天水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纤指塞进腰间,掏出一吊钱,在他面前左右摇晃着,「这一吊钱。」 「你意思是说……这是你的总资产?」他的俊容露出微微吃惊的神情。 天水故作大方地撩了撩掩盖在胸前的黑袍,「如果你不信,可以派个婢女来搜我的身。」 他慢慢地把大手伸到她面前,摊开自己的掌心,天水纤指一松,那一吊钱就这样落在他掌心上。 曲曜堂饶富兴味地笑笑,掌心轻轻一拢,把她的小手连同那一吊钱一块儿揉进大掌里,「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太、太好了,你……」天水脸红心跳地试着要把小手抽回来,「你……放手!」 他摩挲着她润润的指尖,又把她握得死紧。 这出其不意的举动,吓得天水的心儿差点儿跳出胸口,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认为……」他优雅地俯下那张带笑的俊容,凑近她红咚咚的小脸,视线从锁定她双眸落到她唇上,「你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听起来……很公平。」 公平?天水倒抽一口气,紧张地伸出另一掌抵住他的胸口,「所以?」 他连抵在他胸口的那只白嫩小手也给揉进他的掌心里,幽邃的黑眸深深望着她好一会儿,薄唇微掀,用一种充满危险吸引力的口吻,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成交!」 天水没想到他竟然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她甚至赌他会在一气之下把她给赶出去,毕竟她「狮子大开口」,没料到结果竟然是…… 「你疯了吗?成交?!」她慌张地、拼了命地要把自己的双手从他双掌里抽回来,「你的资产这么多,我全部财产只剩一吊钱和一匹马,你还这么随便地答应了我?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呀?!你要知道,这椿买卖若成交,从今以后,你除了我和这一吊钱和那匹马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咦?这不是我的问题吗?你忽然这么关心,我真高兴。」曲曜堂再次失笑,笑得深沉又危险。 他紧紧握住她那双纤细的小手,邪佞地慢慢凑到唇边,用他的薄唇挑逗,小舌把她润润的指尖舔得又湿又滑,又放进嘴里轻轻含吻着。 「你……不要……」天水睁大眼儿,心慌地缩着小手。眼睁睁看着他含吻她每一根手指头,她却提不起力气去反抗。 他每舔她一下,她哆嗦就多打一个,他每吻她一下,晕眩般的热潮便冲得她心神涣散,炽烫的热流从她润润的指尖爬遍她四肢百骸,使她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情中狂乱颤抖。 「你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呢?」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一派若有所思的神情,使得那双充满魅力的黑眸变得更加深邃。 「我……」她抽不回狂颤的双手,只能紧张、语无伦次地道:「第二个是……我要告诉你……告诉你一个关于我……我苗族的故事,如果听完了故事,你还愿意娶我的话,那……那……」 「咱们合约就这么签定了吗?」他俊美无俦的脸笑得张扬又无所顾忌。 「不!当然没那么简单!」天水发现自己竟害怕看他的眼,他眼神太迷人,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你至少还得完成我第三项条件。」 「你真精明,我以为可以捡到便宜呢!」曲曜堂以挑逗的神眼睨着天水,抿唇拉出魅惑人心的笑,「说吧,我听着呢!你应该是很值得我为你花心思、费工夫的。」 天水无助地看着曲曜堂勾人的眼,仍试图克制住心中不该有的迷情,努力试着以平静的口吻细诉属于她的故事,除了苗族是她捏造出来的之外,内容全属真实。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苗疆。」天水垂下美目,粉唇轻吐,「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嫁给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的第二年,就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婴,也就是公主,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和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虽然十分疼爱公主,但族中的规定是,公主必须交给奶娘扶育,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和我的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只好任由奶娘把公主带走。 「不幸的是,公主成年之后,患了御医束手无策的怪病。公主的奶娘迷信,怀疑公主中邪,遂请一位茅山道士来驱魔。哪知已清修三十载的茅山道士见到年轻貌美的公主后,终究难逃七情六欲,自破清规戒律,沉沦于爱恨嗔痴中不可自拔…… 「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相传这位茅山道士因爱生恨,于后宫掣剑自刎。临终那一别,他对公主催下恶符,要世世代代的公主终生都得不到幸福,于是公主身价惨跌,族长废除可以巩固苗疆国土的和亲政策……」 这故事很长很长,天水说了很久很久才把故事说完,故事一说完,她马上把嘴闭上,静待曲曜堂的反应。 室内顿时陷入沉寂,天水双眼迷离地凝视着曲曜堂,他也直勾勾地回视着她,眼底满是深沉。 第七章 良久,他松开她的手,不再着迷地轻吻她的指尖。 公主恶咒吓着他了吗?天水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竟反而感到失落。 「说完了?」高大俊朗的身子绕过桌边,曲曜堂在案前坐下。 使用上等红绘木制成的桌面清洁干净,审慎挑选的文房四宝端正摆在一边,曲曜堂悠然自适地把瑞脑香捻入狡猊形的铜香炉里,撩起一片衣袖,取起皇帝御赐、名叫紫玉光的墨条,慢条斯理地在砚台上磨着。 「说完了。」天水蹙起秀眉,不解地凝视着曲曜堂在砚台上磨墨的大手。 「就这样?」曲曜堂开始下笔,俊容保持着尔雅俊逸的微笑。 他的笔画工整,挺直苍劲,有一股正气澎湃的气势,完全不潦草随便。 「这样已经很不得了了。」见他写出一手工整的好字,天水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做什么?」 「准备拟咱们的婚书。」曲曜堂挑眉说道。 「你的意思是……」天水的心猛地一跳,心情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头一回有男人知道这个传说后还有勇气娶她,难道他一点都不怕死?抑或是他打从心里不信邪?为了得到她,他赌上所有,她真值得他为她牺牲这么多吗? 自小到大,男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唯有眼前这个男人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得到她,这个史无前例,如何教她的心不为他悸动? 「意思再简单不过不是吗?凭你的慧黠,没道理猜不出来。」曲曜堂抬起俊容,眯起眼,充满审判的黑眸细细观察着她,「老实说,你这个故事实在又臭又长。还有,我不妨老实跟你说,自小我就听过这样的烂故事,从说书人的口中得知我朝公主也受到相同的诅咒,这又臭又长的故事年代已不可考,光听就觉得荒谬。」 「真……真巧不是吗?」天水的心跳得更快了,眼神闪烁不定。 「巧?」曲曜堂喜怒不露于表地把目光投注在她眼里,温和地笑道:「我不认为哦!」 天水迅速把头别开,不敢迎视他审判似的眼光。 「莫怪、莫怪……」曲曜堂神色自若地写着婚书,一边摇头叹气着,每一个字句听起来都像是在自言自语,「莫怪公主会离宫出走,真是情有可原。」 天水咬唇沉思着,怎么她感觉他已猜出她的身分? 他的话充满了暗示,听起来却又很像在喃喃自语,「半个月前,皇上派亲信风尘仆仆地来到洛阳,送来皇上的诏书,原来公主一个接着一个失踪了,而失踪的公主们究竟是跷出皇宫,抑或是被刺客掳出皇宫,至今仍是一个谜。 「听说皇后娘娘为此吃不下、睡不着,整日忧郁落泪,皇上只好下旨到各城镇中心,又派出大批侦骑四处寻找公主们的下落,然而,至今仍然毫无所获。皇上心急如焚,生怕流落在外的公主遭遇不测,皇榜放令天下,如此大张旗鼓,只为寻获公主。 「你知道,公主是个娇贵人儿,当朝官吏没几个见过公主们的庐山真面目,如今皇上命画师绘出公主画像,听说正送往洛阳途中,很快就会在民间散播,是不是巧合,咱们也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把公主画像压下来……」 天水知道她的身分再也瞒不住,索性转头直视着曲曜堂,干脆承认算了!「你不必再说了,我承认我就是天水公主。」 曲曜堂只是挑了挑眉,俊容上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事实上,在她开始陈述故事时,他就已经猜出她的身分,因为公主遭诅咒的传言实在太有名,早已传至洛阳。 天水咬紧下唇,十根纤细的小莲指儿无助地放在胸前绞着,「我早就料到母后一定会求父皇下诏书打探我的下落,只是……」她蹙起秀眉,「我真的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离宫出走,没料到就连姊姊和妹妹也……是的,当初我们姊妹三人约好分道扬镳出宫去抓蛇回宫里放,可事后我却认为此策太蠢,才没跟着她们一块儿疯,后来……抓到一个时机,我……我就不告而别地离开了皇宫。」 离宫后,天水良心不安地天天祈求着苍天,盼见宁和乐平能原谅她的自私…… 「你出宫是为了什么?」曲曜堂好奇。 天水脸儿又红了起来,「寻找我的真命天子。」 她心有戚戚焉地暗叹一口气,她比任何人都能体会那种没人敢爱的无奈。 自古以来,皇朝的和亲政策对公主本来就很不公平,但失去和亲政策后,反而逼出公主们的心头怨,她们谁都嫁不得,只能在皇宫中孤老终生,想起来真觉得自己的命运既可悲可叹又无奈。 「你找到了吗?」这才是曲曜堂真正想知道的。 「如果我找到了,就不会在这儿受你羞辱。」 「我几时羞辱你?」他倒是睁眼说瞎话了。 天水咬着牙道:「你在我身上做买卖,难道还构不成羞辱吗?」 这个小王爷养尊处优,以为只要他喜欢,天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天水决定挫挫他的锐气,教他学会尊重。 曲曜堂挑眉笑了笑,「我只是想得到你。」 「真是邪恶的答案。」天水瞪着他,「现在你知道我的身分了,还这么想吗?」 「那并不影响。」 「你不怕被砍头?」天水频频深呼吸,情绪从没像现下如此激动过,是兴奋还是生气,她再也傻傻分不清楚。 「你都不怕我拆穿你,我又怎会怕呢?」曲曜堂从容地凝视着她。 「这么说来,你仍然愿意娶我?劝你在回答我的话之前,最好深思熟虑,你要知道,一个丧失和亲体系的皇朝,必定引发各朝野角力的不满,因为……公主毫无利用价值。」 「既然你如此认定自己的价值,就表示你认为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那么,为了找回你的信心,我只好委屈自已,好心迎娶你这个非常不幸的帝女进门;再说,像你这样逻辑和推理能力这么强的女人,把你送回汴京,重新被关进深宫里,那岂不是太可惜了?我会视这椿婚姻为小王爷府的至上光荣。」曲曜堂的俊容上堆满迷人的笑意。 真可耻,他竟然把自己想得这么伟大?天水气愤地跺了一下脚,「你不怕被我克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曲曜堂卑鄙地撇唇一笑,「事实证明,目前你无处可去,身上又仅剩一吊钱和一匹汗血宝血,你留在我身边,应该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放心,你好不容易才逃出皇宫,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等你的画像一落入我手中,我会想办法压下来,不让画像在洛阳城里散播。」 曲曜堂的婚书很快已拟了一半,顿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说吧,让我听听你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只差这最后一项,只要我愿意点头,咱们即刻签定婚书,然后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后,咱们就是夫妻,当然,这一夜之间成了穷鬼的我,以后都得看一夜之间成了富婆的你的脸色,你说是不是呢?」 「最后一项不是你点头就可以做到的。」天水决心出题为难他。 「真的?」他倒迫不及待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八章 天水抿唇不语,上前借了他的宣纸和毛笔。 她首先在纸上画出一个大正方形,然后在大正方形内画出三条横界线、三条直界线,这样就成了大九宫格。 接着,她又在分布成小正方形的每一个格界里,整齐画出另外九个均等的小方格,如此就有九格横乘于九格纵的小九宫格呈列在大九宫格中。 这九个九宫格分别有上左、上中、上右、中左、中央、中右、下左、下中、下右九宫格。 换言之,纸上一共有九个小九宫格,加起来一共是八十一格。 她又在每一个小空格里,分别填上几行念起来毫无意义的文字菜单—— 秉八斗图开半斤八两 炳烛夜游云秋大斗雕 名人达士无朋筲不虫 见箪卧旦暮朝夕斗小 得惕门焕窬镂筲木艺 固判偃圭蛹穿冰之压 执若旗穿窬之盗雕当 己两金戟远云得而行 见人成汤风冒雪六聘 曲曜堂的黑瞳随着天水所写下的每一个单字而游移,最后饶富兴味地盯上她专注的眼。「这似乎是一种游戏?你要我把这些念起来似乎毫无意义的单字串成句?」 天水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你不笨嘛!」 「过奖了。」曲曜堂微挑起眉,「不知里头一共藏了几句话?我已在斜线中看到『秉烛达旦』了。」 「一共有十五句,当然要如何找出这十五句就靠你自己的智慧了。」 「十五句?」曲曜堂望着桌上的宣纸愣了愣,「这……有点儿小难度。」 「说难并不难,只怕你没恒心。」天水因为总算把他给考倒而心情大好,甚至有点儿沾沾自喜起来。 「有人全部解出来过?」曲曜堂实在很怀疑,这道独特的文字九宫格光看头就疼起来了。 「直至目前为止,除了我母后之外,尚未有人全部解出来过,所以如果你解不出来,也不必感到太挫折,因为连我父皇都只能解出十句。」连她父皇都告降的文字菜单,天水并不认为曲曜堂能比经常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的父皇强到哪儿去。 「好吧!」曲曜堂的视线落在天水宛若红苹果的小脸上,「呵,你这小妮子果然厉害,出这一招把我给难倒了,不过,我仍愿意接受挑战,只是解题恐怕要费很长一段时日。而在我解出正确答案之前,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请,留在府中作客,你同意吗?」 天水一脸勉为其难似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好。不过请你记住,在你解题的这段时日里,我只是你的客人,我希望你能够对我放尊重点。」 「我对你不够尊重?」曲曜堂失笑。 「至少你不能对我毛手毛脚,还有我的唇……你……你不可以再吻我,不可以再碰我!」一点红从天水的耳后染起,瞬间红遍了整张小脸。 曲曜堂定定地凝视着她,「我以为你很喜欢?」 「哪有!」天水恼羞成怒地跺着脚。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湿得不象话?」曲曜堂不知耻地道出淫荡之语。 「住口!」天水羞愧欲死地捂住双耳,一张小脸红得宛如熟透的石榴,「无耻!」 曲曜堂仰首大笑,天水脸更红了。 天水当晚就住进了小王爷府里,成了小王爷最重要的客人,之后她的起居生活全由下人照料,他们殷勤服侍,不敢怠慢。 当天水沐浴完,正准备上床休憩时,几个头上扎着两团髻的小丫鬟,合力捧着一个大锦盒,吃力地抬进天水的卧房里。 「嘿咻!嘿咻!」小丫鬟们一边抬着大锦盒,一边呼着气。 天水离开床边,困惑地走到她们身旁,「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回天水姑娘的话,咱们正在搬你的衣裳呀!」众丫鬟们把大锦盒摆在毯上,各自掏出口袋里的手绢拭着额上的汗水,「呼!总算大功告成啦!累死人了。」 小丫鬟们合力打开大锦盒,逐一取出压在盒底簇新的上等丝绸霓裳,一一放入天水的衣柜里。 「呃……」天水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大锦盒,「全是我的?」 曲曜堂真这么把握可以解开那道题,让她永远在这儿住下?天水还挺期待的。 「是呀!」其中一个小丫鬟回头对她微笑点头,然后转身服侍天水更衣上床,「天水姑娘,奴婢退下了。」 天水躺在舒适的床炕上,锦被又柔又香地包裹住她的身子,倦意很快从脚底往上爬,迅速扩散至全身。 这张床是如此柔软、舒适,就好像是曲曜堂温暖的胸怀…… 昏昏欲睡的天水迷迷糊糊地想着,接着又想起这段流浪的时日。 这段日子,让从小不曾吃过任何苦头的娇贵公主体验了贫穷的难堪,她穷到把身上所有能够换钱的饰品全都拿去典当掉了,除了父皇御赐的汗血宝马。 可是她仍然贫穷,她想尽办法去赌场挣银子,却把裸来的财富全都施舍给乞丐,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她多流浪一天,她苦头就要多吃一天,她曾经睡过客栈、破庙,蚊子总是喜爱扰她清梦。 直到她成了曲曜堂买卖的对象,才没有讨人厌的蚊子跑来扰她清梦,才不必去睡客栈中那种硬邦邦的木床,也不用在没钱的时候委屈地躲在风雨颠摇的破庙里。 这里没有寒冷和饥饿,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四处飘泊流浪的公主。 她现在是曲曜堂看中的一件宝物,只要她肯点头,他的财产全都是她的,她将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面对这样一个有财有势、英俊迷人的小王爷,她的心怎能不动摇呢? 她这次出宫不就是为了寻找她的真命天子吗?她何苦出题为难他呢? 可是他……他夺走她初吻不说,还对她毛手毛脚,活像个采花贼…… 所以,她怎能中了这个小王爷的迷魂计?他存心欺负她不是吗? 【第四章】 曲曜堂实在不太愿意费脑力去思考一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芝麻绿豆事,譬如天水亲笔拟出来的文字难题。然而,为了娶她为妻,他还是硬着头皮完成了,解出来后,才知道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反而觉得真正厉害的是出题者。 天水能想出这么多组合和单字着实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就因她有这般能耐,才更加深他非得到她不可的决心。 次日,曲曜堂依旧起了个大早,找来几名心腹去赌场召回各处务官,竟一时忘了绕去书房取走那份已完成的文字难题,顾着忙他的盘查。 事实上,盘查一点都不合他的个性,他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天水所推敲出来的结果却轻易推翻了他的坚持。 事到如今,他完全信任天水,相信她的敏锐,且是深信不疑,于是他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追查赌场内奸,动作空前迅速。 努力很快就有了结果,他们抓到一个「外鬼」,令人惊讶的是,这外鬼竟然是个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名叫李芊,目前有三个荷官在十二时辰中轮替赌单双的牌桌,他们当然不会有人跳出来承认自己认识李芊。 第九章 曲曜堂下令把三个荷官抓到密室审问,侍卫戒备森严地纷站着,曲曜堂斟酌着哪个人可靠又忠心,是值得他重用的。 审问从白天一直进行到晚上,却审不出结果,曲曜堂考虑要不要用刑,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派人去请天水来——事实上,他很期待见到天水。 天水未到,密室的木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一只又黑又晶亮的眼睛往密室里偷瞧着。 坐在案前的曲曜堂神情悠然地为自己沏上一杯来自天山的绝顶香茗,擎盅静啜着,稍后,才懒洋洋地开口道:「不管是谁,都进来吧!」 「咿呀」一声,木门被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掌推开。 一抹细瘦修长的身躯整个挡在门口处,身穿华丽的男人锦袍,束发、手摇香扇,乍看之下活像个男人,经端倪后,不难发现原来是个易钗而弁的姑娘家。 她学男人的姿态举步走进密室里,小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活像得意的小帮手,身后又紧跟了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一脸无措地绞着小手,小王爷坐在雕镂精美的华椅上,不语、不笑也不看她们,专注地拭着玉器。当小王爷专注于某件事时,不喜无端被人打扰,更别谈主仆间的繁琐礼节,他从不受约束,服侍他多年的丫鬟们早已熟知他的脾习。 其中一个小丫鬟支吾地说:「小王爷,奴婢该死,魏姑娘她……」 「混帐!你口里的姑娘指的是谁?」魏奴儿受辱似地严厉瞪了小丫鬟一眼。 「啊!」小丫鬟吓得瑟缩起秀肩,连赔两声不是,匆匆欠身退下。 「小王的丫鬟不懂事,魏兄请勿见怪。」曲曜堂神色自若地举杯品着香茗。 「哼!」魏奴儿甩了甩衣袖,举手投足间皆散发浓浓的男人姿态,趋近曲曜堂,有礼地拱手作躬,「小王爷,有礼,魏某特来登堂拜谒。」 曲曜堂仍未起身迎迓,黑耀玉石般的眼底浮现一丝轻蔑,「魏兄……」 「刷!」地一声,魏奴儿合起香扇,把扇坠握在手里,举起的小拳头晶玺洁白,肌肤如羊脂软玉,态度谦卑地道:「小王爷如此称呼魏某,魏某愧不敢当。」 「呵!」曲曜堂轻哼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魏公子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小王爷,魏某特地前来拜会你,是听闻小王爷好闲情,扮审判官躲在密室里审问自家人,不禁好奇前来瞧瞧。」魏奴儿走到案前坐下,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清秀到简直可以用脱俗来形容,但此时这张小脸儿却推满了不怀好意的贼笑。 魏奴儿乃是官吏千候的大千金,千候被皇帝授封爵号,所食之邑两千户,在京城威风凛凛,前岁,候爷有意办她花嫁,吓得魏奴儿赶紧把包袱卷一卷,逃之夭夭去也。 魏奴儿自小就像个男孩子,调皮爱捣蛋,喜欢骑马打仗、射箭和打猎,反之,厌恶女红,不碰针绣,不画眉,不点睛,不穿金戴银,自十五岁及笄过后,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胸部居然有隆起现象时,简直引以为耻,因为胸前那两颗小樱桃又红又尖,穿上薄如蝉翼的霓裳毫无半点安全感,随时随地都在担心被他人瞧见她胸前的小点点。 而事实上,她自己也觉得那样挺丑的,便使用束带紧紧勒住胸部,企图防止它们成长,然后改穿厚厚的男袍,男装一套,等于就此与男人之间画下界线。 实际原因是——她觉得男人身上那股怪味儿实在臭到令人不敢恭维,是以,她认为自个儿对男人兴不起半点儿兴趣。 而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女人比较感兴趣,则是在她十六岁那年—— 有一次,魏奴儿与表姊一块儿沐浴,从表姊身上看到了漂亮的曲线,回顾她自己却丑得不敢多瞧一眼,自那日起,她开始以欣赏女人为乐,日子一久,她便不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了胎? 她明明强壮得像个男人,却拥有女人的身段,她欣赏女人的美,却成了众人眼中的「妖怪」,好像她做的事是天地所不容,不过她宁愿现在就死掉,也不要嫁给臭得跟屎没两样的臭男人。 而在她得知爹爹要办她喜事,便火速从汴梁逃到洛阳,打算在洛阳落地生根,想不到洛阳根本毫无生存的空间。 洛阳城并不是无生意可做,而是有个小王爷曲曜堂挡在前面阻碍前程,于是她手脚一动,便安插了个心腹在小王爷身边做事,打算伺机而动,慢慢搞垮曲曜堂,想不到竟被曲曜堂察觉。 「本王哪有魏公子来的闲情?特地为本王拨空前来,本王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曲曜堂还揖道。 「小王爷客气了。」魏奴儿假装一脸好奇地轮流打量跪成一排的三个荷官,和一个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姑娘,「莫非这三人都是小王爷场子里的内奸?那么这位姑娘是……」 三个荷官和姑娘在地上跪成一排,冷汗直冒,簌簌发抖,视线同时落在曲曜堂身上。 曲曜堂只是挑了挑眉,不答她的话,坐在雕镂精美的华椅上,不语、不笑也不看她,只是神情专注地擦拭着宝贵的玉器,一遍又一遍。 魏奴儿的到来,暂时终止冗长的审问,这样也好,审问过程一直都不顺利,也许一会儿天水会让事情真相大白。 当然,对于魏奴儿定居洛阳的意图,曲曜堂早有耳闻,她又选在此时到来,更加令人起疑,曲曜堂不得不戒备。 魏奴儿一脸不在意地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四人。 门外倏地传来传召声,魏奴儿不禁回过头去。 天水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身着桃红鸾纹织霓裳,两片清袖随着她的步碾儿而飘动,罗裙两侧绣有金边,腰缠白丝带,使得纤腰看来不盈一握,披散在肩后的柔软长发仿如丝绸般随着她轻盈的金步款款摆动,益发显得绰约多姿,婀娜娇袅,柔夷无骨,好不千娇百媚。 魏奴儿睁大了眼,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突出来,愣愣地望着眼前这精致绝美的妍丽姑娘。 天水完全无视于魏奴儿的注视,脚步几近无声地绕过淡烟流水的巨大屏风,走到曲曜堂面前,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开口问道:「你找我?」 曲曜堂依然神情专注地擦拭着宝贵的玉器,见天水来了,只是淡淡地抬眸瞥了她一眼,然后指指摆在案上的狡猊形铜香炉。 「替我捻上瑞脑香。」曲曜堂慢吞吞地下令。 他竟然使唤她?!天水紧咬着牙,盯了他好半晌,才不情愿地在一个狡猊形的铜香炉捻上瑞脑香,并偷望了曲曜堂一眼。 瑞脑怡人的香气缓缓熏染了一室,曲曜堂感到无比舒坦地闭上眼睛,须臾,当他睁开眼睛,狭窄细长的黑眸里透着沉思。 「瑞脑怎会有种特别的香气?你偷加了什么?」曲曜堂开口,语气虽温柔,声音却含有一种天生的威严。 「肉桂。」瑞脑加肉桂是天水平常最爱闻的芳香,出了宫后,天水怕以后再也闻不到这种香气,便随身带着。 第十章 曲曜堂看着她,直到把她小脸盯红了,他才笑出声,「天水,我需要你。」 简单一句话,却教天水红遍了小脸,想起他在她身上做过的好事,天水的脸红得像火烧,羞愧欲死地匆匆垂下头,生气地咬着下唇。 「天水,替我仔细瞧瞧这姑娘,她是被安插进来的『外鬼』,和这三个荷官其中一人有牵连,不过三人都否认。」 曲曜堂的黑眸慢慢落在李芊身上。 天水这才明白曲曜堂的意思,悄悄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李芊跪在地上,瑟缩着秀肩,一脸惊惧地看了天水一眼,然后又飞快瞄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天水装作没看见,别开视线,慧黠晶亮的美眸投入曲曜堂精明的眼中,「我看不出来。」 魏奴儿大步走到天水身边,喜形于色地道:「你当然看不出来,连我都看不出来,你怎会看得出来?」 天水转头看着魏奴儿,微愣了一下,目光有点无礼地把魏奴儿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了一遍,「请问你是……」 酥人蚀骨的甜美嗓音微微撼住了魏奴儿,她急忙举手作礼,刻意压低天生的女性嗓音,「在下魏奴儿。」 「在下?」不是女人吗?天水疑惑地微蹙起眉。 曲曜堂大叹一口气,「魏公子,我真不能理解你到寒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见曲曜堂蹙起眉,天水大气不敢喘一声,她尚不熟知小王爷的脾息,但她却明显感觉到他的不高兴。 「我……」魏奴儿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曲曜堂打断。 「如果你能够在一旁安静观看,那么本王很乐意邀请你留下来一起用膳。」曲曜堂毫不客气地说道,显然有些不高兴。 魏奴儿尴尬地望了天水一眼,这时李芊伸出小手,小嘴微挪,似要把魏奴儿喊下,她身旁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李芊才匆匆把头垂下,轻叹了一口气。 天水看在眼里,却故意不拆穿。 「天水,帮我。」曲曜堂的语气尽是请求。 「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位小姑娘。」天水慧黠的眼直视着曲曜堂。 曲曜堂摆了摆手,「你说呢?」 「我说她该死。」天水对李芊摊开手臂,眸里散发着慈爱,把她自地上拉起。 「我不想死,姑娘饶命呀!」李芊低下头,簌簌发抖,牙齿打颤得厉害,双手垂在腿侧,长长的睫毛把她眼里的惊慌全给遮住了,「求求你,我是不得已的,求求你……」 「你不用怕。」天水对她说,「来我身后。」 李芊点点头,飞奔到天水身后,小手紧紧揪着天水的衣袖,躲在天水臂膀与衣袖构成的缝儿内偷瞧着曲曜堂。 曲曜堂叹了一口气,「天水,你认为应该让她怎么死呢?」 天水轻拍揪着她衣袖的小手,眼里有抹惊人的坚定,明白此时有一条人命攥在自己手里。「很容易,既然三人都否认,那就不用审了,直接把这位姑娘剥成三块,一人拿头,一人拿身,一人拿腿,表示三人都有份。」 曲曜堂相信天水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她会说出这种狠话一定有她的用意,于是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她,「好。」 揪着天水衣袖的小手惊恐得狂抖起来,天水回头看了看她,优雅地对她抿唇笑了笑,又转过头来斜睨着曲曜堂,「那就别啰唆了,现下立刻执行,当着这三人的面。」 曲曜堂挑眉,似乎已猜出天水的心思,「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来人!把那姑娘给剥了!」 「是!」几个侍卫大步走上前去,粗暴地把李芊自天水身后扛起。 「不——」李芊被拉平在半空中,明晃晃的大刀亮在她头上,吓得她尖锐地哭泣起来,「小王爷!求你大发慈悲,饶了小女子,小王爷!哇呜呜……」 跪在地上的三名荷官一脸惊恐地看着李芊的身体硬生生被拉平在地上,其中一名侍卫活像屠夫般举高大刀,准备执行小王爷的命令把李芊给大切三块。 正当大刀举起的那一刻,有个早吓得魂飞魄散的荷官忽然不顾一切地扑向李芊,抱住李芊的身子。 「小王爷!是我!呜呜……小的认罪就是了!求你饶恕妹子一命,你要剥就剥我,千万别伤害她,她是无辜的她是被我逼的!」荷官扑在李芊身上大哭,不忍心看着妹妹被人活宰,决定扛下所有的罪。 一旁观看着的魏奴儿一双眼睛眨个不停。 曲曜堂凝视了天水半晌,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脸佩服地道:「天水,你做得很好。」 「谢谢。」天水笑了,那笑容清纯得宛如含苞的出水芙蓉,如此纤尘不染。 这抹笑让曲曜堂为之着迷,同时也撼住了魏奴儿,她不知道有女人可以这么美,而那种美是从内在散发出来的,不知是羡慕还是着迷,魏奴儿的目光一盯上天水,就再也转不开了。 「来人!把这对兄妹全给押下!」曲曜堂的长指往伏倒在李芊身上的男人一指。 「是!」侍卫上前拿人。 荷官求救的目光继而转向魏奴儿,「魏爷!救我……」 魏奴儿身边的小厮忽然冲上前,一刀把男人给解决了,鲜红的血在他胸前渲染开来。他的动作是那么快,快到让人来不及阻止。 「不!」鲜红的血溅得李芊满身,李芊崩溃地尖叫,几乎在瞬间昏厥过去。她拖着无力的身体,扑在荷官身上号眺大哭。 「呜……哥!你别死呀!你快醒醒呀!你死了叫我以后怎么办啊?你答应过我的,只要你干完这件事,咱们爹娘的债就全还清了,你怎么可以自己先走了?呜呜呜……你快醒醒呀!」 「魏奴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我的人?」曲曜堂的大掌用力往桌面拍下去。 「小王爷,我……这这这……无奈啊!」魏奴儿一脸无辜地把双臂吊在半空中,万般无奈地抖着双掌。 她的小厮连忙双膝一滑,咚地一声在小王爷面前跪下,「小王爷,这一切都是小的自作主张,心里直想着要替小王爷清理门户,才忍不住动刀,不关咱魏爷的事,求小王爷开恩。」 曲曜堂起身,狂怒地一脚把那小厮踹飞,接着把李芊自地上揪了起来。 「呜呜呜……小王爷求你不要杀我,小王爷饶命啊!」李芊哭着跪地求饶。 天水快步走上前,伸手按住曲曜堂的手臂,「别动她动粗,这姑娘刚失去亲人,你这样会吓坏她,不如把她送给我。李芊,你愿意做我的丫鬟吗?」 「我愿意!我愿意!天水姑娘,李芊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我要当你的丫鬟,服侍你一辈子,我对你会忠心耿耿!真的!求你替我向小王爷求求情!求你……」李芊泪流满面地恳求着天水。 「天水,你太妇人之仁了,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曲曜堂气愤难忍地反手握住天水的小手,「她和那家伙是兄妹,里应外合地吞了我的资产,甚至还有人在背后指使,待我将她逼了供、画了押,我再考虑要不要把她送给你。」 「把人送我,我要你现下就下决定。」天水坚持不退让,更不许曲曜堂把李芊押走,「因为等到你愿意把人送给我时,她恐怕已不成人形了。」 第十一章 曲曜堂眯起黑瞳,眼底隐含着一抹冷鸷,「那也是她自找的。」 倏地,魏奴儿的小厮又冷不防地冲上前来,亮出一把早已染血的剑,准备一剑刺穿李芊—— 「做什么!」曲曜堂眸底闪过一抹精锐,近乎粗野地把李芊给扯进怀里,接着一个转身,掌风一扫,迎面就给小厮一个痛击。 小厮偷袭不成,反被一掌击中胸口,往后飞出去落在魏奴儿脚边。 李芊惊恐万分地发着抖,要不是曲曜堂眼明手快,或许她早就下地府陪哥哥去了,可是她不懂,小王爷为什么要救她?还把她护得这么紧,她以为小王爷恨不得她死。 「来,快过来。」天水连忙一手挽住吓坏的李芊,把李芊带到一旁,尽量远离那像杀人杀上瘾的小厮。 曲曜堂紧抿的薄唇僵硬地蠕动,狂怒的黑眸射入魏奴儿无辜的眼里,「大胆!」 「我实在是百般无奈呀!」魏奴儿摆了摆手,又是一脸无辜到了极点。 小厮把凶器扔在地上,跪在小王爷面前伏首认罪,「小的任凭小王爷处置。」 这条忠狗……不用天水提点,曲曜堂自然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魏奴儿在操弄,这条忠狗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替自己性向不平凡的女主人解决所有问题,所有想出卖魏奴儿的人都不得有好下场。 但曲曜堂却无法治他的罪,他不能再失去他仅存的证人。 曲曜堂一脚把小厮远远踹开,嘴角带着邪佞却充满残酷的笑意,那双盛炽的黑眸却宛如一把熊熊火焰,仿佛随时可以把四周燃烧成灰烬。 「来人!送客!」曲曜堂转身走向天水,长臂一伸,近乎粗野地把李芊扯出天水的怀中。 「小王爷……」李芊跌进曲曜堂的臂弯里,抬起下巴凝视着英俊迷人的曲曜堂,心魂在瞬间就被他勾了去。 李芊任由仿佛被抽光力气般的身子倒在曲曜堂身上,顺服地任由他带她离开,侍卫随护在旁。 「等等!你抓她去哪?」天水情急地追上去。 「找个安静的地方,跟她好好谈一谈。」曲曜堂咕哝着俯下身子去摸李芊的脑袋。 天水看他的动作,心里极不舒服又隐隐为忧,像极某种难以解释的揪心情愫在根源处悄悄发酵着,她转头看看李芊,又转过头来看着曲曜堂。 「我要她。」不好的预感浮现,天水一脸坚定地表示,半点都不肯退让。 曲曜堂深沉地看着天水,他可以毫不在乎地杀了李芊,可是当他在天水眼中发现一丝对李芊残存的同情,他动容了,只因不忍看她停留在眼中的那抹情感转为失望,或做出任何一件可能违背她心意的事来残害她的心。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他倾家荡产的真正用意、频频被惊扰的体谅与怜惜、倾慕的心,全是因为情感在作祟,原来他的情感自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开始萌芽,在这萌芽的过程中,并非一点一滴地累积,而是迅速的释放……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她送给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动粗。」 天水凑得这么近,近到曲曜堂都可以闻到来自她身上的醉人气息,他忍不住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可恶!」他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吻她?真是毫无半点羞耻心!天水又惊又羞地把他推开,一点红由耳根染起,瞬间红遍了双颊。 曲曜堂唇边扯出一抹邪魅的笑,腾出另一手把天水勾进怀里,「你先回房休憩。」 离开案房,金黄金的阳光洒在廊道上,天水从睫缝中看见他强壮的手臂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他将她拥在强而有力的臂弯中,适当的力道给她一种似是龛溺、似是疼爱的感受,加上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秀发上,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圈住她身子的手臂收紧了些,抵触在她发上的唇也下滑至她唇边,再度吞噬了她嘴边的叹息,惊扰了她的心。 「不要这样……」天水脸红地在他怀里挣扎着。 「除非我放手,否则你永远别试图溜出我怀里。」沉稳的低沉嗓音略显粗哑地响在天水耳边。 天水红着脸、嘟着嘴,心里生着闷气,气他的邪魅,更气自己不争气的迷情。 小厮见大伙儿全走了,急忙爬到魏奴儿脚下,「魏爷不必太忧心,小的定会想办法替您把事情全给解决。」 「多嘴!」魏奴儿使了一个眼色,「还不快走?」 「是。」小厮急忙跟在他家女主子后头离开案房。 走出案房,魏奴儿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天水盈弱的背影上,怔怔地盯着天水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女人真是不可思议……皇甫郎。」 「小的在。」皇甫郎忙欠下身。 「我要她。」魏奴儿目不转睛地望着天水的背影。 「魏爷,您的意思是……」皇甫郎迟疑片刻才道破魏爷胆大包天的贪婪,「抢走小王爷的女人?」 「抢就抢,难道我怕他不成?」魏奴儿冷笑一声,她必须弄垮曲曜堂,在洛阳才有立足的空间。她望着天水的背影奸笑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要在我床上见到这个女人!」 【第五章】 华灯初上,桌上摆满丰盛的佳肴,曲曜堂派丫鬟去邀请天水前来用膳。 天水睡了一个下午,精神正好,胃口大开,白嫩的小手举起筷子,把摆在小盘子上的菜肴一扫而空。 「你胃口真好。」曲曜堂吃得很慢,他乐于享受与她同桌共餐的乐趣。 「可不是?」天水又吃了几口菜,边配着白酒,话锋一转,又转回李芊身上,「李芊还好吧?」 「非常好。」曲曜堂纳闷地凝视着天水,「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我看到她眼中的无辜,我相信她是被逼的,加上又刚失去亲人,很需要别人的安慰。」天水不愿坦承一直停留在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只好拐弯抹角地道。 「你说的没错,她是被逼的。」 「她全招了?」只见精致绝美的小脸上细眉往上一挑,「你有没有对她用刑?」 曲曜堂摇摇头,「对一个我一句话都没问就自己招供的人用刑,似乎没那个必要。」 「和魏奴儿有关?」天水提出盘旋心中已久的臆测。 「原来你早就猜到了?」曲曜堂早该想到的。 「你不也是一样?」天水巧笑倩兮,双眸如水盈盈。 曲曜堂无声浅笑,慢条斯理地端起酒盅,轻啜一口。 这丫头,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啊! 「你问出了什么?」 曲曜堂把酒盅搁回原处,「李芊的爹爹三个月前刚去世,留下一屁股债,债主魏奴儿找上门,李芊还不出债,魏奴儿得知她哥哥在我的赌场里做事,便逼这对兄妹里应外合地诈我的钱财,直到魏奴儿满足为止,所有的债才算一笔勾销;如果他们不按魏奴儿的吩咐去做,李芊就会被卖入青楼,她哥哥也难逃一死。」 天水听完李芊的故事,忽然没了胃口,她放下筷子,擎起酒盅,凑到唇边轻啜着,「你和魏奴儿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另外,魏奴儿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第十二章 曲曜堂轻叹一口气,「据我所知,魏奴儿乃京城候爷的千金,是个『磨镜』。」 「『磨镜』?我不明白。」天水从没听过这怪名词。 「『磨镜』指的是性向异常的女人,据说为了满足需求,女人与女人相互以厮磨或抚摩对方身体得到一定的欢快,抑或女扮男装,在腰间系上男人的假命根,和对方进行鱼水之欢。春宫图上有仔细的记载与描绘,如果你看过,你就会明白。她们身为女人,却不爱男人,只爱女人,魏奴儿应该就是这种女人。」 他话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且说得如此自然,天水听得怪不自在的,整张俏脸都羞红了。「你喜欢看春宫图?」 「事实上,只要和鱼水之欢有关的图片或小说,我都喜欢。」他是男人,他有他的需求,也认为这没什么。 「你既然这么说,那代表……你一定也试过鱼水之欢的滋味啰?」天水好奇地看着他,俏脸更红了。 「不只试过,还很享受。天水,你试过吗?」曲曜堂一脸好奇地反问。 「试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的天水一脸错愕地惊叫。 他故意扭曲她的意思,满脸邪恶地上下打量着她,「原来你试过呀!看不出来你这么淫荡,尚未出阁就有了经验,如何?感觉如何?第一次给了谁?痛不痛?」 天水一脸傻眼地盯着他,一张脸被烧得又红又烫。 她淫荡?她到底哪里淫荡?痛不痛?她怎么晓得痛不痛?她怎么会知道感觉怎么样?她连想都不敢想,怎可能会有经验?她还是处子之身耶! 「我没试过!」天水从齿缝里硬挤出话来。 「你刚不是说你试过?」 她咬着唇狠狠瞪他一眼,「我是一时被你的问话吓到。」 「咦?不是你先问我的吗?」曲曜堂一脸无辜。 「是你先开始的!」明明就是他。 「是你。」谁先开始根本不是重点,但曲曜堂就是爱逗她。 「是你!是你!」天水显得很激动,「只有像你这种色鬼,才会把话题转到这儿来。」 「色?哪个人不色?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要我假清流大做作,我可学不来。」 「你——」天水脸红到快说不下去,赶紧把话题转回去,「算了!我不想再兜着这话题转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后来呢?魏奴儿怎会来洛阳?又是怎么跟你结怨的?」 「你话题转得会不会太快了一些?」曲曜堂语带调侃。 天水唇儿紧抿,两边耳根烫到受不了,她不禁低咒一声,俏脸上显露羞涩,好半晌,才找到词儿反驳,「你管我!说不说?」 「说。」曲曜堂笑了笑,继续说道:「魏奴儿为避嫁事,才从汴京逃到洛阳来,一进城就想开店做生意,却发现我与她有同样的喜好,她想抢夺生意、赚取利润,与我明争暗斗。日子久了,自然对我产生敌意,不把我弄垮,她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原来如此。」天水用纤细捻起酒盅,敬他一杯,不等他举杯,她自己先饮而尽。「你学富五车,富可敌国,又拥有生意头脑,谁与争锋?」 曲曜堂眸底闪过一丝诧异,「真难得,你居然赞美我呢!」 天水白嫩的小手捻出手绢,动作故作优雅地轻拭着唇边的酒汁,「那没什么好得意的,说吧,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李芊给我?」 「不急,不急。」她愈想得到手的,曲曜堂愈不想给她。 因为唯有如此,她才有借口来找他吵架,而他乐于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即使牙尖嘴利,他仍然接受,他就是爱看她眼中那丝企图掩去却又掩不了的残存情意。 「你不急,我可急了。」天水心里的担忧不知是为了什么,她有种预感,若没把李芊要回来,一定会出事,至于出什么事,她完全算不出来。要是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好了,那么她至少不会如此不安。 「你急什么?」曲曜堂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我……」天水顿住了,放下手绢,抚着桌缘站起身来,当她再次开口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有理的,「我怕你欺负她。」 「怎么可能?」这答案真教他意外。 「像你这种人,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天水就是把他看糟了。 「哦?敢问本王是哪一种人呢?」 天水那双晶亮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眼睫狠狠瞪了他一眼,「小人!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曲曜堂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但你却愿意下嫁我这个小人。」 「那也得等你把题解了再说。」天水实在无法想象此刻自己的脸颊有多红,「不过如果你现下就投降,我也不会耻笑你。」 「本王已经解出来了。」曲曜堂轻缓说道。 同时,他意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原来天水怕被人盯着,每当他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她必然要脸红,羞涩的模样儿有着说不出的娇媚,不知有多少个男人抵挡得了。 天水一双喷火似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并脱口而出。「这么快?」 「一会儿用完膳后,我便回书房去取来给你,咦?或者你有兴趣随我一同前去?」曲曜堂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娶她成妻,他连作梦都在笑。 天水注视他俊容半晌,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莲步轻移,姿态曼妙地走出了膳房。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曲曜堂微微一笑。 今晚,她一定会到书房找他,文字九宫格牵系着她的婚姻大事,他却只费一个晚上的工夫就把它给破解了,她能不紧张吗? 夜凉如水,天水出沐后,快步走出厢房,不料却迎头撞上了正要进房熏香的小丫鬟梅丫头。 「对不起。」天水为自己的莽撞感到不好意思,扶着小丫鬟,小心问道:「梅丫头,你有没有被我撞伤?」 「没有、没有。」梅丫头连忙挥着手,「天水姑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让奴婢陪你去。」 「好啊!」天水正愁没人带路呢!「你带我去书房。」 「你想念小王爷啊?」梅丫头兴奋莫名地抓着天水的双手问道。 「才不是!」天水苦恼地咬着下唇,「我不是因为想念他才找他的,我只是有点好奇事情的发展,所以……所以想去看看罢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带你去书房找小王爷。」 梅丫头殷勤地领着天水走出厢房,踩着轻快的步履,举步往小王爷的书房迈去。 经过书房的木窗时,梅丫头先将脑袋往窗口探去,然后才回头跟天水报告:「天水姑娘,小王爷不在书房里耶!」 「不在?」他明明就说他会在书房的,难道她来晚了?他已经回房休憩不成? 「是呀!」梅丫头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小王爷不在书房,一定是回房休憩了,没关系,奴婢这就带你去小王爷的厢房。」 「不、不用麻烦了,我……」天水才不愿去男人的房里,免得被他看出……不,是误会她对他怀有什么奇怪的情愫。 可是热心的梅丫头已经挽起她的手,快步往小王爷的房里走去了。 第十三章 「咦?小王爷的房门怎么没关呀?」梅丫头疑惑地看了天水一眼。 天水耸了耸肩,她怎会知道呢? 梅丫头挽着天水的手走过窗台,往房门的方向绕去。 「启禀小王爷,奴婢带天水姑娘找您来了!」梅丫头拉着天水,快步蹦进小王爷房里。 一进房,天水像一座僵硬的雕像呆立在门口。 里头的亲昵景象让她原本愉悦的情绪全被恐惧与不安取代了。 曲曜堂高大挺拔的身子站在床榻边,怀中拥了一个姑娘,姑娘一手勾着他的颈项,一手搁在他胸膛上,踮着脚尖,小脸仰向他的俊容,他的头正要落下去,一听见梅丫头的声音,曲曜堂双掌一推,姑娘整个人跌在床榻上。 她是李芊! 天水愣在原地,一脸震惊地望着曲曜堂。 她的心不断地往下坠去,仿佛要坠到地底下去…… 她精致绝美的小脸瞬间白得像蜡,心碎与无助的感觉随着这一幕戳刺着她绞痛的五赃六腑,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快碎裂成万片了,使她整个人晕眩到站不住脚,头重脚轻地急欲抓到一样物品以支撑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有人扶住了她,是梅丫头吗?天水并不清楚。 「天水!」曲曜堂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令她错愕与惊撼的语气。 天水努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和谁亲密那是他的事,与她与关,她不在乎、她不在意,然而…… 为什么她的心口顿时仿若被刀刺穿? 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心痛的感觉依然存在? 为什么她的心里明明想要举步离开,她的双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为什么她竟然宁可现下就被凌迟处死,也不愿亲眼见到这幕剐断她肝肠的场面? 「对、对不起……我……我打扰你们了……」这串声音像来自遥远的世界,不,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世界的声音,混沌不清。 良久良久,晕眩的脑袋才慢慢给了天水答案,原来这离自己好远的声音是由她嘴里发出来的。 可是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呢?为什么连她自己都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呢?她的眼睛甚至已经模糊了,她竟然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人靠近她的身边。 她只知道,她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曲曜堂为何迟迟不肯把李芊交给她的原因,原来…… 他早已看上了李芊,如同昨晚看上她是一样的道理! 难道这就是男人的恶习?他的真面目?变心比翻书的速度还快,三妻四妾永远也不嫌多,昨晚还不择手段地要把她娶到手,今晚怀里就拥了别个女人。 遇上这种男人,女人的心,注定要被刀子刺穿。 有人摇撼着她的秀肩,在她耳边喊叫:「天水,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天水?天水!天水!」 「对不起……」天水的脑际轰隆作响,胸口隐隐作痛。 她能说什么呢?除了对不起,她能说什么呢? 她闯入他的厢房,撞见他的好事,是她的错,她不应该来找他,那么就永远也不会尝到揪心刺骨的滋味。 只是,他做什么事又与她何干呢? 她怎会伤心欲绝呢?实在毫无半点道理。 「为何向我道歉?天水!你听见没有?你回答我一声!」曲曜堂发现天水的不对劲,猛摇她的秀肩。 可是除了对不起,她并没有出现其他反应,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安。 李芊自床榻下来,伸手挽住曲曜堂的手臂,仰着小脸看着他,「爷,不用担心,天水姑娘不会有事的。」 天水看着李芊,李芊脸上擒着一抹温柔的笑,脸颊紧靠在男人的臂膀上…… 「你在做什么?」天水心神恍惚地呢喃着,眨着失去灵气的眼眸,仓皇地望着曲曜堂。 为何一转身,他就毫不在乎地领了别个女人的情?他相中李芊就跟相中她是同样的道理吗? 思及此,天水一颗心顿时碎得七零八落,她心痛而无声地痛吟着:「我真蠢,我不应该来的。」 突来的冲击,使她原本愉悦的心情,在短短一瞬间因万箭穿心而粉碎四裂,她揪着发疼的胸口,缓缓地摇着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她不可能在意他的,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她却惊惶地发现自己根本安抚不了自己,即使她百般努力地逼自己否认所有的可能性,她的心还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撕裂了,尾随着那淌血的心,她的五赃六腑亦跟着一块儿抽搐、绞痛起来。 「放手!滚出去!」曲曜堂陡然暴怒的语气异于平时的柔和,黑眸射入李芊眼里,眸光尽是不怒而威的神色。 被他这么一瞪,李芊吓得连忙松开小手,退了一步,失足踩到裙摆,身子一倾,一头撞在天水身上。 天水受了一惊,伸手把李芊抱住,整个人看起来却是很失魂落魄。 「天水姑娘,我……」李芊眨着眼儿,无辜地看着天水。 天水的心化了,她松开李芊,缓慢移动了步伐,「别说,什么都别说。」她退了一步,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不!天水!我不是在说你!」曲曜堂快步追了上去。 天水失神地走在长廊上,与她擦身而过的人一一向她打招呼,但她却置若罔闻地走着,双眼空洞木然又呆滞。 曲曜堂从她身后箝住她的细臂,一施力,就把她给扯进怀里,「天水,别这样子,你让我不安。」 「放开我!」天水这才从恍神中惊醒过来,她吼了出来,眼里恢复以往的光彩,「你要我滚,我立刻滚就是了,绝不打扰你欢快的时光。」 「公平点,天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又怎能扭曲我的意思?你明知道我并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 曲曜堂那专门处理政事、交易买卖的聪明脑袋,在遇上天水后,竟没半点儿主意。 天水只想将一切景物都杜绝在外,包括他在内,她用力挣扎着,曲曜堂却把她箝得死紧。 她的情绪正被某种难以控制的波涛冲击着,令她难以承受地想哭,是的,她可以哭的,也许哭出来她的心情会好过一些,但她却倔强地不容自己被打败,她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情怯地低着头,不敢迎视他恼人的目光。 「我累了,放我回去休息。」她哀求着,只想把此刻变得无比脆弱的自己给藏起来。 「天水,先别走,容我对你解释。」曲曜堂俊脸冷凝,黑眸注视着她,声音严厉沉稳地道:「我和李芊之间没什么,方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我可以解释,只怕你不愿意听。」 「我当然不愿意知道你究竟有多么风流,那是你的事,请问与我何干?」天水面如死灰,美眸凝视着他,语气冷得好像一块千年寒冰。 「当然与你有关,你是我即将迎娶进门的妻子,我最不愿被你误会,尤其在你亲眼撞见我和李芊那一幕,我更不能放你离开,我不希望你对我产生任何的不信任感。」他的声音沙哑又干涩。 失去她对他的信任,有如丧失她先前所给的安全感,他想重新取得她对他的信任,即使在立场不够坚定的情况下,他仍愿意尝试。 因为,他爱她。 第十四章 「我并不一定会嫁给你,不是吗?」她没有朝他大声吼叫,事实上,她的心碎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但是她必须保持冷静,不然很容易就被看穿。 此时此刻,他不被她主导,「天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解出那道题,你就嫁我为妻。」 「你一定没解出来,你要是解得出来,早就来找我了,也不会……」天水指着他的厢房,情绪激动到令她感到万分沮丧又气愤地说不出话,她气自己的没用,何苦那么在意?她的表现像极一个爱吃醋的妻子。 「跟我来。」曲曜堂一把揽住她的小蛮腰。 天水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得逞,他俩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消逝在长廊。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天水尽一切所能地暗中协助曲曜堂控管身边的人。 她的表现一直都没让曲曜堂失望,凭着她敏锐的洞悉力,仿若能够知过去、测未来,颇为出色的致胜奇招,确实帮曲曜堂解决不少头疼的问题。 扰扰攘攘地忙了几个月,曲曜堂终于盼到皇帝的诏书,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在详阅曲曜堂的奏折后,不但没龙颜大怒,反而为了维护帝女名节,不惜御笔一勾,准他俩择日成亲。 人生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而洞房花烛夜更为其甚;曲曜堂的洞房花烛夜行之在即,自然乐不思蜀地放下手边工作,请来上人帮他挑了良辰吉日。 日子定在八月十五日中秋节,离今不远,曲曜堂忙着重建后院新房,又忙着写喜帖、挑礼服。 这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大好喜事,他不愿意假手他人,于是连小细节都要自个儿计划筹备,天天这么忙下来,压根抽不出空闲陪天水去游山玩水。 天水很不开心,虽然她和曲曜堂的日子已定,而李芊也服侍了她几个月,不曾再亲近曲曜堂,但天水的心就是没由来地感到忧虑和烦恼。 也许是犯忧郁的缘故,天水经常攒眉,食量明显变少,也不常笑。天知道她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的心头一直都很不安。 只要太阳西下,天水的心里就涌上孤独感,因为她心里很思念曲曜堂。 她为他心醉神迷,与曲曜堂多相处一天,心里便多一分爱意,倾慕他的心愈来愈深,朝思暮想着他的人,搁不下对他的情,放不下对他的爱、对他的痴。自她第一次见到他,或许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可是他一点都不明白她的心思,不明白他这个小女人只要能待在心爱男人的身边,就算只能望着他,她心里也能得到安慰;反而让她想见却不得见,只能在白天苦苦等着被他召见,而他召见她的绝大部分理由都是为了公事,换句话说,她只有在帮他办事时才有亲近他的机会。 曲曜堂忙到几乎快忘了她,这让天水的心里很不好受,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好像随时都有事情会发生。 尽管父皇在圣旨上答应不追究天水的过错,甚至破天荒地御赐驸马,然而尘嚣中的烦心依旧难以在尝试沉淀的心情下一点一滴地消失不见,为此天水感到相当忧郁苦闷。 这天是八月十四日,明日就是洛阳中秋泛舟赏月的日子,亦是他们拜堂成亲的好日子。 府中上下奴仆全都相信小王爷和天水是前世注定的姻缘,是以,早已改口唤天水为「小王妃」,因为帖子已经发了。中秋未到,登府拜谒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小王爷府的门槛,陆续送来的月饼礼盒多到吃都吃不完。 华灯初上,天水坐在庭院里品尝中秋月饼。 李芊站在一旁服侍着她,贴心地把月饼切成八等份,好方便天水随手捻来就是正好一口。 「小芊,你别老是站着,坐下来陪我吃月饼谈天。」天水温柔地抬起头来看着李芊。她心里疼爱着李芊,怜悯李芊孤苦无依,所以从未把李芊当丫鬟来使唤;但李芊知本分,半点儿也不敢逾越主仆之间的关系。 「奴婢不敢。小王妃,你吃就好了,小芊喜欢伺候你。咦?小王妃,你不多吃一些吗?」李芊见小王妃近日来的食量明显减少,不禁有些担忧。 李芊能有今日,全靠天水的帮忙,是以李芊其实很高兴能够服侍着天水。尽管天水一直把她当姊妹看待,李芊仍不敢和天水平起平坐,所以虽然她的心里至今仍深深爱慕着曲曜堂,也不敢违背良心去勾引曲曜堂而背叛天水,抢夺天水未来的夫君。 发生在几个月前的那一场误会,已让李芊的良心很不安了,李芊不希望再惹天水伤心,她决心要好好服侍天水,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心情始终闷闷不乐的天水,才咬了一口月饼就不吃了。「我独享月饼,这味道尝起来就是不美味。小芊,我不吃了,你全替我吃了。」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啊!」李芊见她满脸愁容,便提议道:「不然这样好了,小王妃,东湖已经开始举办祭月活动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奴婢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哦?好玩吗?」天水头一遭在洛阳过中秋,不禁好奇起来。 「很好玩哦!祭月是咱们洛阳一带的中秋盛事。每年用不着等到中秋之夜,便开始有人在东湖泛舟,而且有许多文人雅士聚集在湖畔旁吟诗作对,互相唱和,到了中秋之夜会更热闹哦!」李芊说得绘声绘影,乱吸引人的。 「那咱们去看看。」天水想去凑凑热闹,「等等,我约小王爷一块去。」 天水真是闷坏了,很希望曲曜堂能够带她出去散散心,陪她泛泛舟也好。 李芊挽着天水离开庭院,绕过假山假水,步进了厅舍。 忙于筹备婚事的曲曜堂正和专办喜宴的人讨论明天饕餮宴的各项细节,专注到连天水已经挨近他身边仍没察觉。 「曜堂。」天水轻唤着他。 曲曜堂抬起头来,一见是天水,笑着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温柔地把她拢进怀里,「怎么啦?」 天水在他腿上坐下,满脸娇羞地道:「我有话跟你说。」 李芊红着脸痴痴地凝望着曲曜堂,她心里还是忘不了他,尽管她不只一次逼自己要切断对他的爱慕之情,仍然难以把爱收回,只叹自己用情太深。 像是怕被天水发现她心事似的,李芊匆匆偷瞄了天水一眼。 但眼前这位娇娆的王妃眼里只有曲曜堂,她坐在曲曜堂的大腿上,滑润如玉的小手勾着他的颈子,像个依偎在夫君怀里的幸福小娘子,令人称羡。 李芊心里实在羡慕天水可以得到曲曜堂的龛爱,但一想起自己的身分,就落寞地垂下头,暗叹自己命不好…… 「啊,一会儿再说,先看看这个,这些全是先生近几年来所研发的新菜色,有许多花样,既然你来了,就顺便多挑几样……」曲曜堂指着陈列在纸上的饕餮图,话语未罢,就被天水打断。 第十五章 「我不想再听你啰唆这些了,我要你陪我出去散散心,我听小芊说,东湖的祭月活动已经开始了,你陪我去泛舟,带我去见识洛阳文人雅士的风采,好不好?」最近这几天,曲曜堂几乎都在忙结婚事宜,根本没空陪她,好不容易有活动可以参与,天水实在不想再听他啰唆那些有的没有的,她觉得很烦。 曲曜堂满脸遗憾地说:「不行,今儿个晚上我实在抽不出空闲陪你外出,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咱们就快拜堂成亲了,你的心思怎还能被其他琐事惊扰,随便浪费光阴呢?再说,中秋过后仍然可以泛舟,仍然有机会欣赏洛阳文人雅士的风采,你不必急于一时,待咱们拜了堂、成了亲,再去也不迟。」 「曲曜堂,你实在很扫兴耶!」又来了!一天到晚都见他在忙,气得天水立刻跳下他的大腿,找借口和他吵架。 她伸出纤纤小手,摆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道:「拿来!」 曲曜堂慢条斯理地瞄了瞄她的小手,「你要什么?」 「连这个你都忘了?!」天水更恼了。 曲曜堂根本丈二金钢摸不着半点儿头绪,只好再问:「你指的这个到底是哪个?」 「把地契、置产证明文件统统给我交出来!以后这里由我做主,没你说话的份儿!」天水心想非得拿到主控权不可,免得什么事全都让他给做主了,说什么是什么。 这可不行,她要当家,她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更不准往东去,她要泛舟,他更不可以找借口挡掉。 他叹了一口气,「我忙都忙死了,哪来空闲去办过户?那手续挺麻烦,过阵子再说吧!」 「我现在就要!」天水故意为难地道:「如果你不给我,明天我就不嫁。另外,我还要你为我立书画押。」 「什么书?婚书?」曲曜堂也很故意地曲解她的意思。 「我不是在说婚书,就像画押一样,为我立书然后画押签名。」天水七窍生烟地重申一遍,并把话解释清楚。 「为什么?」 「唯有白纸黑字才能够印证一切。」人是善变的,就像她拥有三千嫔妃的父皇,仍旧不能满足,任由女人为争男人宠幸,在后宫中终年累月地过着尔虞我诈的悲哀生活。 「天水,为何不信任我呢?」他是否该检讨自己呢? 「我……」天水也厌恶自己的小心眼,她甚至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若要娶我,就要把所有财产都归到我名下,这是咱们事先说好的,现下我不过多个要求,要你为我立一样物证罢了。」 「问题不在这儿,你要我立书画押,就足以证明你对我是很不信任的。」他好脾气地轻叹着。 「哪……哪有?!」她被他的话堵得满脸通红,「本来就是嘛!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但你的未来……除了我之外,你当然不能再爱第二个女人!」 曲曜堂忍不住打断她,「连我娘也不可以爱?」 「那么就除了我和你娘之外……」天水马上更正,「你不可以再爱第三个女人,只有我才是你今生今世永远的最爱,如果以后你胆敢三妻四妾,就惨遭五雷轰顶!」 好狠!曲曜堂那张俊容佯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懂,我懂。」 「既然懂了,赶快拿笔墨来立。」天水存心不给他半点面子,管他有没有外人在看笑话。 这么快?那张俊容淡淡地露出遗憾的表情,「我现下很忙,你知道的。」 天水气得直跺脚,「曲曜堂!原来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在敷衍我而已?哼!」她再也不愿和他说话,转身拉着李芊就往外跑。 祭月仪式在一处幽静湖泊边举办,周遭连接着几条水道,如镜湖面宛如轻纱,泛舟人潮与水鸭形成一副奇异的美景。 湖畔边非常热闹,人人手里一盏灯笼,人山人海,还有许多江湖杂耍和流动摊贩。 「小王妃,别不开心嘛!小王爷就是很看重你们这椿婚事,才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他若是随便打混儿过去,你心里岂不是更伤心?小王妃,别难过嘛,小王爷没办法陪你,有小芊陪你也是一样呀!瞧,我买了一个灯笼给你玩!你快看一眼嘛!」李芊很想代替小王爷逗天水开心,殊不知天水根本没心情。 天水一眼也不瞧李芊手上的灯笼,沉默不语地走到卖玳瑁的摊贩前,用纤指挑着饰品,葱白玉指随便捻起一支精致光润的玉钗子,纤指徐展,脚针没入乌黑柔软的秀发里。 倏地,天摇地动似的,八个身着战袍、气势强悍的骑兵,翻盏撒钹般,勃喇喇地朝她们这方向快速奔驰而来,漫天的尘埃让天地瞬间混沌。 「呀!小心!」李芊惊慌失措地护着天水退到一旁去,好让出一条路来。 岂料太过惊慌,天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小王妃!你没事吧?」李芊忙不迭蹲下身去,心急如焚地扶起天水。 「我没事,真的没事,小芊,你太紧张了。」天水抬起头来,用绢帕拂拂裙摆上的灰尘。 几乎在同一时刻,八骑像发了狂似地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 东湖人声杂沓,天水抬起头来,目光却被对街一抹纤细的火艳身影给吸引,对街女子正好奇地引颈望着八骑。 「见宁?!」天水错愕地惊叫。见宁是她的亲妹子,此刻怎会出现在洛阳?天水心一急,顾不得自身安危,小小身子从马群中间冲了过去。 「小王妃!不要!危险啊!」马儿一匹接一匹从眼前呼啸而过,李芊吓得脸色发白。 眼看天水消失在马群中,李芊再也顾不得生命危险,跟着天水冲过马群。 【第七章】 「见宁!你在哪儿?见宁!见宁!」天水匆忙穿过马群,来到对街后,却不见见宁的身影。 「老天!方才真是太危险了!」跟着冲过马群的李芊,见天水平安无事,不禁掏出手绢拭着额上的冷汗。 「我看到我妹妹了。」天水心急如焚地左右张望着,「奇怪……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见宁就不见了?我明明看见她了……」 「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呀?」李芊也跟着没头没脑地左右张望着。 姑娘满街都是,李芊也猜不出哪个才是天水正宗的妹妹。 「那是和我一块儿玩耍到大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天水不信邪地满街找人,然而,她走遍附近的大街小巷,还是找不到见宁。 天水急喘着气,心头逐渐被不安取代。 因为见宁应该待在皇宫里才是,想当初她们三姊妹约定要一块儿抓蛇到皇宫里放,她却不告而别地径自逃出皇宫,如今在洛阳城里发现见宁的踪迹,她当然会感到万分的困惑。 她远在洛阳,完全不晓得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见宁会在洛阳?除非她是真的看走眼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见宁。 「咦?这不是天水姑娘吗?」一个男人靠近她身边,用疑惑的口吻问道。 天水心慌的目光迎上那人的眼,她蹙起眉,眼前的人看起来有点儿面善。「你是……」 「小王妃,你忘了吗?这狗奴才名叫皇甫郎,是魏爷身边的小厮。」李芊愤恨地瞪着皇甫郎。 第十六章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眼前的仇人,他是杀她哥哥的凶手,她的小命也差点就断送在皇甫郎的手上,要不是小王爷及时出手救她,她早就成了皇甫郎的刀下亡魂。 「天水姑娘有礼。」皇甫郎必恭必敬地向天水行了一个礼。 怪不得觉得面善,原来是魏奴儿的人!天水对魏奴儿印象深刻,只是没好印象,尤其是杀人不眨眼的皇甫郎。 「有事吗?」天水保持风度,语气客气地问道。 皇甫郎偷偷瞄了一眼她身边的李芊,有点讶异地眯起眼,随后故作镇定地弯着腰笑道:「没什么事,只是上前来问候天水姑娘。」 天水回他一个淡笑,「你太客气了。」 「天水姑娘,魏爷就在附近,不知你是否愿意……」 皇甫郎话还没说完,天水就不耐烦的地断他的话,「不了,改明儿个晚上,我再上魏府拜会魏爷,现下我还有事要忙,对不起,小女子先告辞了。」 皇甫郎却伸手挡住天水的去路,「何必这么见外呢?天水姑娘,咱们魏爷日日夜夜思念着姑娘你呢!」 天水以绣了水鸳鸯的丝帕掩住半边美颜,嫌恶地退了一步。 「咱们小王妃不见你家那个妖怪爷,你是没听懂吗?」李芊不客气地道。 以前因为李家欠魏奴儿金钱才受魏奴儿摆布威胁,被安排到赌场去做「外鬼」,和她的哥哥来个里应外合,如今曲曜堂大发慈悲,帮她把债还清,自债务清偿那日起,李芊就再也不是魏奴儿的手下,自然也不必再看皇甫郎这狗奴才的脸色做事,更不必刻意去讨好魏奴儿了。 以往,李芊一天至少有三次要往魏府里跑,魏府里的大小芝麻事她都略知一二,尤其攸关魏奴儿的私生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魏奴儿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 而这个狗奴才皇甫郎更是胆大妄为,当着小王爷的面杀了她的哥哥,现下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小王爷未来的妻子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李芊顿时瞪大清亮的眼儿,立刻把天水拥进怀中。 皇甫郎急着办正事,懒得和李芊一番见识,正打算向前走近天水,李芊立刻挡在天水面前,紧紧护着天水。 「有了新主就忘了旧主啦?李芊,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还挺现实的。」皇甫郎冷冷地挖苦李芊。 「关你什么事!」李芊从以前就觉得皇甫郎简直比苍蝇还要讨厌。 皇甫郎笑出一口白牙,「中秋前夕,皓月当空,花好月圆,奴才只是想邀请天水姑娘陪魏爷泛舟罢了,你这多事的丫头,没事滚远一点,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到魏爷面前告你一状。」 「你少在这儿耍嘴皮,我再也不是魏奴儿的手下,不必再听命于你这狗奴才!走开!别挡咱们的路!」李芊气愤地吼。 「小芊,休得无礼。」天水想息事宁人,按住李芊的手背低语。 「他杀了我哥哥,我这样对他,还算客气!」李芊气喷地一手叉在腰上,另一手指着皇甫郎的鼻子叫嚣道:「你还不快滚?让开!」 身怀绝技的皇甫郎,忽然把手一扬,掌风一出,李芊的小手忽然失控地举在半空中,狠狠往自个儿的脑袋打下去,幸好她手里没有半件武器,要不然她的小命恐怕要丢了。 皇甫郎的动作又快又狠,下一刻,大手伸向天水,一把握住她纤细白晰的皓腕,在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天水赢弱的身子便被拎到半空中。 皇甫郎足下一蹬,瞬间消失在街道上。 「小王妃——」恐惧感顿时涌上李芊的心头,眼泪一下子受控不住地泛滥开来,「糟了!怎会这样呀?回去怎么跟小王爷交代呀?万一小王妃出了什么差错,我小命也不保了呀!」 李芊蒙住脸,无助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哭着哭着,忽然有串来自地狱的邪恶声音响在她脑海里—— 「当然是不能向小王爷禀报此事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除非你能够否认你心里一点都不喜欢小王爷,当小王爷拥着天水,你一点都不在意吗?不,你其实比谁都清楚,你很羡慕,但你心里头的嫉妒事实上多过于羡慕,因为你爱慕他,你当然在乎,然而得不到他却是教人伤感的事实。 「还有,明天就是他们拜堂成亲的日子了。你不可能会忘记,小王爷最近忙得昏天暗地是为了什么?现下你若是回去通风报信,让小王爷去把天水给抢回来,岂不是成全了一椿美事? 「到时你真能无动于衷吗?你保证不会暗地垂泪到天明?如今天水被皇甫郎掳到魏奴儿身边,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待天水成了魏奴儿的女人,你想小王爷还会要她吗?这一切的变化对你岂不是成了一椿难得的新局面?你还在等什么呢? 「没错,你的命是天水续的,你的良知告诉你不能恩将仇报,不能用这种方式背叛天水;然而,良知可能替自已争取到幸福吗?当然不能!既然不能,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何不放手去做,此时正是你取代天水在小王爷心中地位的最好时机。你知道该怎么做,你会知道的,去吧!李芊,为爱放手一搏!」 「救命啊!」天水被皇甫郎挟持在怀,惊恐万分地尖声狂喊着。 皇甫郎以轻功飞跃过树梢,被一窝蜂曾经受过天水恩情的乞丐帮子眼尖发现,又听见天水的求救声。 「咦?天水姑娘?!大伙儿快来!那是天水姑娘!她正在喊救命,她落难了!」 「咦?好像是被挟持了!」 「那还等什么?快追!」 大伙儿统统丢下饭碗,十万火急地追了上去,直追到魏府去,却在魏府门口被奴才给挡了下来。 「臭乞丐,你们一个个贼头贼脑的是在看什么?全都滚!」 砰地一声,大门合上了。 「大伙儿,现下怎么办?」三十几个乞丐紧张地围蹲在墙角边讨论起来,「大伙儿全都亲眼看见天水姑娘被魏府里的狗奴才给掳进魏府了吧?天水姑娘对咱们恩重如山,现下天水姑娘有难,咱们怎可视而不见?就算拼了咱们这几条老命,也要想办法把天水姑娘给救出来。」 「没错!为天水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乞丐情绪激昂地齐声吼道。 「事不宜迟,万一天水姑娘被那姓魏的妖怪给欺负了,那大事就不妙了。」 这群丐帮的头子立刻以树枝在沙地上画出攻坚图,「现下两两一组,分别找出魏府里各入口处后,以吠叫声做作暗号,然后大伙儿一起攻坚进去,无论如何,拼死拼活也要把天水姑娘给救出来!大家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好,开始行动。」讨论过细节后,丐帮头子一声令下,各人拾起各人的武器,打算入府抢救天水。 初更了,小王府里的奴才们仍勤快地忙着干活儿。 大堂里,丫鬟们忙着四处张贴双喜字,有的忙着布置礼堂,有的忙着纳喜事宜;膳房里,厨娘忙着再三检验小王爷选购喜宴的菜色;后院新房里,大伙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打算赶在五更前完成所有的大小事。 第十七章 曲曜堂倒累了,去澡堂沐完浴后,返回厢房之内打算上床休憩,小厮进屋替他解下王冠,放下过腰的长发,又解去外衣,仅留白色绸衣。 曲曜堂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倏地,远远的打更声传了过来,一更天…… 曲曜堂蹙起剑眉,转头问身边小厮:「小王妃去东湖泛舟还没回来吗?」 「回小王爷的话,还没。」小厮据实答道,不敢怠慢。 不安悄悄笼罩住曲曜堂的心,「你去门口等着,小王妃一回来,就立刻回禀。」 「是,小王爷。」小厮弓着身退出厢房。 曲曜堂在茶几前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凑到唇边轻啜着,深沉的眸底满是忧郁,抬头望出窗外,疲倦的黑眸感到酸疼,却因天水尚未归门而无法安心合上。 倏地,窗外的天气起了变化,只见穹苍上浓云密布,皎洁的圆月被乌云一口吞噬,漆黑的天空闪过几道闪电。 远远的打更声同时又传了过来,二更天…… 曲曜堂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亥时了,天水竟然玩到舍不得回家了? 这是漫长的一夜,守在小王府门口的小厮,即便天气骤变,也不敢违背小王爷的命令,一个人巴望着夜雾弥漫的街头。 「救出天水姑娘!救出天水姑娘!」 无比激昂的愤慨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进天水的耳里,听起来像是离她很近,又似乎离她很远。 好李芊,替她搬来了救兵,这一定是曲曜堂派来的人马,没错,曲曜堂爱她,怎舍得她受罪?无论如何,都会派兵前来救她回去。 如果她再不出个声,大伙儿恐怕找到天亮还是找不到她的方位。 「曜堂!我在这儿,快救我!曜堂——」被五花大绑在床榻上的天水整个人动弹不得,只好拼命嘶吼,试图引导救她的人。 忽然,门开了。 「咳咳!」进屋的俊俏人儿,抬首瞄了眼被绑在床榻上的美人儿,接着假惺惺地干咳了几声示意,当作是开场白。 天水的目光望向声源—— 魏奴儿手摇香扇,冷如冰雕般的美颜上布满了浓浓的兴致,可惜,她魏奴儿日以继夜全心全意思念的女子,即将拥在怀里,受她百般怜惜,却被那帮臭乞丐破坏了气氛,她真想派人出去把他们统统给宰了。 天水由喉间发出一声令人心疼的呜咽,「你……呜……快放了我,拜托,我求你!」 「美人,我是在作梦吗?抑或老天怜悯我,终于让我得到了你?」魏奴儿在床边坐下,伸手抚摸天水的脸颊,感受着无比滑溜的细腻度。 果然,和魏奴儿所猜的一样,天水的皮肤很好,要是她的皮肤有天水一半的细腻,她就心满意足了。 「走开!」天水情绪失控地尖叫起来。 魏奴儿恍若未闻一般,正万般陶醉地对着天水吟一阕古老的「凤求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仿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啊!」 天啊!她疯了! 天水鸡皮疙瘩掉满地,被这样一个疯狂的女人爱上,天水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把你的手拿开!你敢多碰我一下,曜堂不会饶你的!曜堂疼我、爱我,他不会让任何人碰我的……」 「哦,是吗?」魏奴儿目露憎恶的神情,嘴角上扬缓缓形成一抹贼兮兮的弧度,「呵呵呵,你真以为他真心待你吗?你真以为他会来救你吗?你别傻了,普天下的臭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全是虚心假意的家伙,连他也不例外,所以,你就别指望他了,不如搬来和我住在一起,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胡说!」天水惊恐得哭吼出来,「你少骗我,曜堂来救我了,我早就听见了,他们一直在外头找我,我听见他们的呼喊声了!我听见了!」 「不不不,」魏奴儿摇着纤细的手指头道:「那在外头叫嚣的根本就不是曲曜堂的人马,而是一群脏兮兮的臭乞丐,他们找不到门路进来,就在墙外乱吼乱叫,我快被他们吵死了,他们再不走,我若不报官抓他们,也一定要皇甫郎出去一个个收拾掉他们的小命!」 「什么?不是曜堂?!」天水错愕地睁大眼儿,失望的泪水夺眶而出。 曲曜堂为什么不来救她?李芊一定什么都告诉他了,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来救她?曜堂不要她了吗?曜堂…… 「当然不是,他一定是不要你啦!当你离开他的身边,就有别个女人靠近他身边,取代你的地位。」魏奴儿邪笑着,美眸贼头贼脑似地看着她,「不过,幸好美人你还有我,我可以慰藉你受伤的心灵,也只有我可以给你带来快乐……」 语罢,魏奴儿的纤指已沿着她垂泪的小脸一直往下滑,滑过天水的颈项,落至胸前,解开天水外衣上的缎结,翻出内衬的抹衣,那浑圆的玉乳被包裹在抹衣里头,只要魏奴儿轻轻一扯动,肚兜便会完全脱离娇躯,那么魏奴儿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尽情欣赏她动人的曲线。 在女人面前更衣沐浴,天水从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但只要她想起曲曜堂对她说过,「磨镜」都把男人的假命根系在腰际,学男人姿态和女人进行鱼水之欢,天水就满脸惊恐地大哭大吼起来。 「哇……呜……不!不要啊!求你不要用假家伙弄我,我还是处子啊!我明天就要洞房花烛夜了,你要是用那鬼东西破我处子之身,那我宁可死掉算了!呜呜……」天水眼底除了盛满惊恐的悚惧神色之外,更蕴溢了数不尽的羞愤,「曜堂!救我!求求你快来救我!曜堂……呜……不要啊……」 魔手已朝她伸来,嚣张地把天水脱到只剩下抹衣和绸裙,天水头脑再灵光,此时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魏奴儿的两道秀眉陡然往眉间一蹙,「假家伙?那是什么鬼东西?」 「啊?」天水忽然停止了哭泣声,「就是男人的命根,只是那是假的。」 「男人的命根又是什么?」魏奴儿听得一头雾水,有听没有懂。 天水微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你不知道?」 「不知道。」魏奴儿这辈子只见过女人的身体,也以欣赏她们的身材为乐。 「就是把男人尿尿的地方,放进女人生孩子的地方。」话语一出,天水马上就后悔了,懊恼不已的她后悔教育了一个企图侵犯她身体的女人。 魏奴儿听得瞠目结舌,她简直不敢想象,「什么?!那不是脏死人了吗?居然把男人尿尿的地方放入女人生孩子的地方,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呀?那不是痛死了?喂!你到底懂不懂呀?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我……」天水吸了一口很大的气,「不然你脱我的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欣赏你的身材。你不觉得女人的曲线很好看吗?不看可惜。」魏奴儿却受不了自己的曲线,她觉得自已很丑。 第十八章 「欣赏?」天水有些胡涂了,「纯粹欣赏?」 「要不然呢?除了欣赏,还可以做什么?」魏奴儿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可是,我有的你也有啊,你干嘛不看你自己的?」 「我的丑死了好吗?气得我只好把胸脯绑起来。」魏奴儿气愤地道。 「你束胸是因为你觉得它们不好看?呃……那你看了我的之后,会不会想摸我?」天水开始怀疑魏奴儿根本就不是个「磨镜」,一定不晓得有什么原因,导致魏奴儿有了女扮男装的喜好。 魏奴儿惊叫,「你很奇怪耶!我干嘛要摸你啊?」 「呃……」天水愣住了。 倏地—— 「砰!」地一声,正当真相就快要呼之欲出时,大门被一大群身穿战袍的男人撞破了。 天水认得他们,正是稍早前在东湖险些儿就把她撞倒的人马,他们来自京城。 「谁?大胆!」太无礼了!竟敢吵她好事?魏奴儿盛怒地转过头去。 咦?魏奴儿眯起的美眸蓦然错愕地睁大。 这下糟了! 破门而入的是八个身穿战袍的男人,魏奴儿一眼就认出他们的身分,他们是她爹爹的手下,在京畿中赫赫有名,人称「八家将」。 「大小姐在那里!快抓住她!」门被撞破后,八个男人同时扑向魏奴儿。 魏奴儿一脸震惊地跳起来,吓得满屋子逃,一边狼狈地直尖叫,「啊啊啊啊……你们来这儿做什么啊?可恶!我都逃到这儿来了,你们还找得到?真是见鬼了!皇甫郎!快救命啊……」 「大小姐!候爷有令,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小姐抓回去办花嫁!」八人表情严肃,异口同声地表示。 「哦!该死!可恶!我不要!」他们怎会找到她?真是神通广大,她都逃到洛阳来了耶!「皇甫郎!来人呀!快来人呀!皇甫郎!快来救命啊……不要!我不要回去!男人臭死了,我才不要嫁……你们不要逼我……救命啊……」 魏奴儿叫得跟杀鸡宰羊似的,嗓子都快叫破了,可仍然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八家将活像在老鹰捉小鸡,一把拎起魏奴儿,把她身上的男装硬生生剥开,脱到浑身上下只剩下亵衣亵裤。 「放肆!你们这帮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呀!竟敢……」魏奴儿抡起拳头,一阵胡乱挥打,「不准脱!啊啊啊啊……救命啊……我不要穿女装!恐怖死了!我不穿……」 她的力气小到微不足道,小不隆咚的娇躯没一下子就被套上在她眼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最恶心的大红喜服,外加一件红到夸张的百折易钗裙,又解下她绾束的三千青丝,硬是将她恢复女儿打扮。 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天水看傻了眼。 昔日易钗而弁的魏奴儿,此时归本还原成粉黛后,竟有种清灵脱俗的美。 八家将合力把魏奴儿扛在半空中,就像蚂蚁扛着食物一样,七手八脚地把魏奴儿给扛出去了。 魏奴儿尖叫声的音量由大逐渐转小,然后愈来愈远,直到完全没有声音为止。 「呃……」被遗忘在床上的天水忍不住呻吟,「还有我……唉!我居然被遗忘了……」 他们只顾着把他们的大小姐带回去办嫁事,没人有空解放她,天水只好望着空荡荡的一室悠悠叹气着。 被遗忘的后果,就是孤单伴着寂寞啊! 「这里!这里有扇门是开着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和吵杂声。 天水的目光投出门外。 「啊!找到了!天水姑娘在这里!大伙儿快来!」一群乞丐冲了进来,一见天水被五花大绑在床上,乞丐们连忙上前松绑天水。 「谢谢你们。」脱离困境后,天水忙不迭拾起衣衫背着众人披上,随后回头望着他们,心里虽然欢欣,却矛盾地感到莫大的悲伤。 欢欣的是,幸好有他们,不然天水真不晓得要等到何时才会被人发现;悲伤的是,曲曜堂一直都没来救她,她以为他会为她感到紧张。 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李芊什么都没说。天水又如是安慰着自己。 可是,李芊有什么隐瞒的理由呢?有什么是曲曜堂会不知道的理由呢? 乞丐们一脸神圣地跪在天水面前,开始七嘴八舌地抢话道:「天水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 「对呀!天水姑娘,你待咱们恩重如山,咱们为了救你,早已置生死于度外!」 「大伙儿先别说,趁着那妖怪爷还没逃脱那群官爷的箝制,先离开魏府再说。」 「言之有理,天水姑娘,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第八章】 「轰隆隆——」雨豆大地哗然而下,窗外被浓雾弥漫着。 「天水……」屋内的曲曜堂再也坐不住,心里直担忧着天水的安危。 「咿呀!」拉开房门,曲曜堂快步离开厢房,往马房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抹纤瘦的娇小身影从长廊走过,曲曜堂凝神一看,是李芊,他忙不迭喊住她。 「小王爷,夜深了,您怎么还没就寝?」李芊吃惊地跳起来,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小王爷。 曲曜堂锐眸上下打量着她,发现李芊的头发和衣裳全是湿的,他纳闷地蹙起剑眉,不答反问,「你刚从外边回来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王妃人呢?」 「啊?我睡到一半觉得肚子疼,去了一下茅厕,想不到忽然下起雨来。」李芊不自然地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滴,继续装蒜着,故作镇定地撒谎道:「至于小王妃……小王妃早就回房了啊!小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她早就回房了?」可是小厮明明回他说,天水尚未归门,曲曜堂疑惑地看着李芊,「你们是几时归门的?」 「奴婢怕小王爷担心,戌时不到,就催促小王妃回来了。」 「戌时?你们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没泛舟?」曲曜堂眯起眼。 「没呀!因为小王妃她……」李芊故意吞吞吐吐地看着他。 「天水怎么了?」 「小王妃还在生小王爷您的气啊!」李芊微蹙眉梢,看来甚是忧虑,「所以,她一直都闷闷不乐,奴婢买了一个灯笼给她玩,她也不肯,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连我也不肯见。」 「嗯,我知道了。」曲曜堂转身离开长廊,往天水的厢房大步踱去。 李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小王爷,您还是先回房休息吧!让小王妃好好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她对小王爷的气就全消了。」 曲曜堂没理会她,火速来到天水厢房前,屋内漆黑一片,他卷起手背轻拍房门。 「天水?天水?」 要不是雨声惊扰了夜,屋内恐怕寂静到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曲曜堂继续拍打房门,「天水,开个门,咱们聊聊。」 「小王妃太累了,睡沉了。」生怕东窗事发,李芊急忙解释道。 曲曜堂根本没听进去,不见天水一眼,他无法安心入眠。「天水,快开门……」 曲曜堂试着把门推开,想不到门咿呀一推就开了。 室内冷冷清清,他有些错愕,一脚走进厢房,挨近床边,大手拉开床幔,下一刻,他一脸惊恐地瞪着空无一人的床榻…… 第十九章 他连忙用手去触摸床榻,床是冷的,卧枕是平的,被褥则整整齐齐地折叠在床尾。 「啊!」李芊佯装吃惊地捂住小嘴,「小王妃怎么不在房里?我以为她在睡觉呢! 」 「该死!她竟然临阵脱逃了?就为了我不肯陪她去泛舟?该死!不可理喻的女人! 」曲曜堂十分恼怒地转身奔出了厢房,十万火急地冲进马房,意外找到了天水的汗血宝马。 他没多想,挺拔身躯即刻跃上汗血宝马,长鞭一挥,狂策马儿奔驰,「驾!」 「小王爷!慢点!等等我啊!」李芊追了上来,随手扯下一匹马儿,跟着那抹颀长且挺拔的身影狂驰而去。 「轰隆隆——」外头风雨交加,雷声如炮响,撼动了整个洛阳城,灰蒙蒙的夜空中,闪电恍若五爪金龙般震撼地击落凡间。 为了抑制失控的情绪,消除内心的狂怒,曲曜堂的马儿毫无目的地狂驰在街道上,任由大雨肆虐着他,而他混乱的思绪不断纠结,灰蒙蒙的夜空有如他心情的写照。 见雨势愈来愈大,李芊一手放在额前遮挡着雨水的侵袭,一手拉着缰绳,迫切地追着曲曜堂,然而汗血宝马的速度是那样地快,李芊的弱马根本追不上它的速度。 「嘶——」汗血宝马忽然扬啼嘶鸣,曲曜堂滑下马鞍,高大俊朗的身子无力地靠着墙边蹲下,俊容埋入双掌里。 李芊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不禁快马加鞭而去,最后在曲曜堂的身边停下,跃下马鞍,伸手抱住他的头,将他的脸紧紧抱在胸怀里。 「小王爷,奴婢求你不要这样,不要为小王妃伤心,小王爷,更别让奴婢为你心疼……」 「谁准许你跟来的?」曲曜堂疲倦地合上黑眸。 他真希望永远也不要天亮,喜帖发了,喜宴订了……一切都成定局了,结果新娘子却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新郎官,要他明天拿什么见人?要他明天颜面何存?天水怎狠得下心抛下他一人收拾残局?她怎可残害他的心,耗尽他对她的爱? 「小王妃狠心遗弃你,可李芊永远都不会弃你于不顾,你去哪,奴婢就去哪。」李芊温柔地道。 望着被她拥在怀里的俊容,见那张俊容全被雨水淋湿了,李芊感到心疼又不忍,她以一种坚韧又执着的眼神凝视着他紧闭的眼帘。 「小王爷,只要你愿意,李芊明天就代替小王妃穿上嫁裳,与小王爷拜堂成亲,如果小王妃永远都不回来,那我愿意服侍小王爷,今生来世永不悔。」 「你说什么傻话?这是不可能的!」天水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可取代的,更遑论是李芊!曲曜堂当她在说笑,不愿睁开眼,他实在很疲倦。 雷雨交加,全身湿透的曲曜堂又疲倦又心碎,任由雨水浇在他身上,「你还是回去吧!我需要冷静,我想一个人,不要吵我。」 「不!小王爷,不要赶我走,我爱你,我要守在你身边,永远也不离开你。」此刻就算李芊会被千刀万剐也无怨无悔了! 「曲曜堂!」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准备打道回府的天水,看到的就是这幕景况。 天水双拳握紧着,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斜簪发间的金步摇,也跟着叮叮当当地晃个不停。 察觉是天水正在连名带姓地唤他,曲曜堂还以为是幻听,慵懒的黑眸缓缓张开,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天水就站在他们面前。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湿透的,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粉嫩的小手揪紧被雨水浇湿的衬裙。 她正愤怒地瞪着他,口吻冷峻到足以让人结冻成冰,「曲曜堂!我恨你!」 「小王妃!」李芊睁大眼儿,望着脸上写满愤怒的天水,吓得松开曲曜堂。 天水被李芊这么一唤,全身僵了一下,缓缓移开视线,深沉地看着李芊。 李芊竟然恩将仇报地背叛了她…… 「为什么?」天水心痛不已,这句「为什么」像在问李芊,又像在问自己。 「小王妃,我……」李芊脸色发白,浑身抖个不停。 站在雨中的天水,依然美得让人难以移转视线。 曲曜堂心中一凛,试着镇定心神,提醒自己,这女人既幼稚又任性,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就离开他身边,现在竟然舍得回来了,结果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连名带姓地唤他,他若不给她一点教训,天知道以后她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哈哈哈哈!」曲曜堂为了泄心头之恨,狂笑着站起身子,高大挺拔地耸立在天水面前,临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又伸手掐起她的下巴,天知道他多想把她的屁股揍得皮绽肉开。 只见他唇畔浮现一抹过去从来也不曾见过的残佞的笑,嗓音低沉粗哑,充满了狂怒的压抑。 「很好!」他的狠厉藏都藏不住,「赵天水,我也恨你!」 闻言,天水的心戛然间像掉进了冰雪里,冻解了深泛涟漪的初爱…… 以前,天水常见他笑,她也最喜爱他的笑,他从来也不会用像现在这种笑容、神情和话语对她。 现下的他,不论神情也好,话语也罢,在在宛如一把锋利的刀,既悍暴又悍戾,既厉狠又残佞。 天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心发寒,她的手发抖,她的鼻发酸,她的眼发热,她的声发颤,「你恨我?」 男人用示威的目光向天水挑战,薄唇微掀,字句清晰地刺入她心坎里,「我当然恨你!恨你的幼稚、任性和固执!」 痛心的泪水一下子从天水眼里夺眶而出,对他的爱,她是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他箝死了她的身心,却又用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来背叛她的爱,教她情何以堪? 屈辱来势汹汹地焚烧了天水战栗的身心,她的心碎成千片万片,两行清泪像洒落的大雨般从酸涩的眼眶内不绝地滚落,蚀心的痛活像火烧一般迅速烧遍她全身。 「啪!」天水想都没想,陡然举起粉嫩的小手,情绪失控地狠狠甩他一巴掌。「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幼稚、任性、固执?这就是你不来救我的原因?这就是你变心的原因?」 悲痛的泪水如注地滴落,天水心碎地看着他,又悲怜地看了看李芊,晶玺剔透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好,我成全你们!」 伤心欲绝的天水往后退了几步,旋即迅速转身离去。 她的脚步踉跄,秀肩狂抖,恨不得现在就死掉。 曲曜堂愣了愣,浓如墨染的眉微微拧了起来,忽然间好像恍然大悟似地,目光凶狠地射入李芊的眼里,「你做了什么?!」 李芊吓得浑身直颤,知道瞒不住了,便支支吾吾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小王爷,我这么做全是因为爱你,我……我爱你,我以为……以为只要被皇甫郎掳去的小王妃一旦被魏奴儿糟蹋,你就不会想要她了,所以我……」 曲曜堂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李芊字字句句清晰地敲在他的心口上,短短几句话却令他如受重击般震惊地呆住了,他被事实的真相给震撼得一时怆然无语了。 「该死!」曲曜堂倏地狂怒地举起大手,一掌将李芊打飞出去。 第二十章 他真想杀了她,因为他总算明白天水眼里的恨和悲痛打哪儿来,他竟愚蠢地误会了天水,还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更用卑劣的态度责备她。 莫怪她会伤心地眼泪直落,莫怪她会出手甩他耳光……而造成他们感情破裂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他万万也没想到他和天水一时心软会酿出难以抹减的误解,如今留下不可收拾的残局,他再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 「小王爷……」李芊翻身而起,不死心地爬到曲曜堂脚边,抓着他靴子懊悔地泣道:「呜……请你原谅我,小王爷,我愿悔改,我的主啊!求你,求你饶恕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个叛徒,妄想我会垂听你的忏悔!」曲曜堂狠心地一脚将李芊踹开,纵身一飞,狂追天水而去。 失魂落魄的天水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漫无目标地行走在无人的街头上,大雨倾盆而落,浇湿了她的衣裳,却浇不熄她内心的绝望与悲痛。 她深深地爱着曲曜堂,当她愚蠢地相信他的真心,相信他永远都不会背叛她的同时,曲曜堂却狠心地遗弃了她,然后又与李芊勾搭上,并说出他恨她的话语,每一想起,天水的心就宛如刀割般痛楚不已。 而她明明就不想再看见他,却巴望着他能够追上来,可是,他并没有追上来—— 他当然不会追上来,他已经有了新欢,又怎会追上来呢?就算他追上来,她也绝不回头。 晶玺剔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天水的眼眶中夺出,她淌血的心仿佛在此刻碎成千片万片…… 「天水!天水!」意外地,身后传来曲曜堂的声音。 天水一听见曲曜堂的声音,更加拼命地往前跑,心想去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再看见他。 她已下定决心不和他说话,她是真的对他感到失望和痛心。 倏地,一阵风夹杂着雨,从她头顶飞跃而过,瞬间降落在她面前,跑得气喘吁吁的天水一头就撞进那有如铜墙铁壁般的胸怀里。 曲曜堂顺势用双臂紧紧揽拥住她,以宽大的衣袖包护着她,环抱着她身子的双膀强而有力。 他一直都是那么高大结实,长袍下的身躯刚硬有如铁铸,温暖有如太阳,在在令她着迷。 可是她发誓,她再也不会爱他,再也不会贪恋他的怀抱。 魏奴儿说的没错,男人全是虚情假意的东西,她才转个身,他就去抱别个女人了!魏奴儿不知爱为何物,偏偏比她更能透彻男人狼心狗肺的心。 天水心碎的泪狂流,挣扎着,却不说话。 「天水!哦,该死!你……你又哭了!」曲曜堂捧起她的小脸,凝视着她溢满泪水的双眸,揪心的痛楚刺入心坎,抽痛他全身,「别哭,天水,我的宝贝,求你别这样对我!天水,你懂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伤害你。」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伤我不知道伤得有多重呢!」天水痛不欲生地掩面而泣,巴不得马上死掉。 「我不是有心的,请你原谅我,我真该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不要这样子,天水,你听我解释。」 话说不清楚也就算了,加上天水死也不肯听,令曲曜堂感到万分懊恼。 「我不听、不听,什么都不听!」天水把头摇得有如波浪鼓。 「天水!」曲曜堂一拳敲在自己的头上,「我是呆子!蠢蛋!傻瓜!你尽管开口骂我吧!李芊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竟愚蠢地跟着胡乱相信,千错万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拜托,求你,好不好?」 天水声音虚软地恳求着,「放开我,让我走……」 曲曜堂也哀求她,「天水,求求你,这不公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离开了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存心给我难看……天水,请你原谅我,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的心如死灰般惨淡,眼底闪烁着虚脱似的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不准心软! 天水刻意伪装着内心的情绪,刻意表现出她的冷漠,刻意漠视他所带给她的震撼与冲击,「我还能再相信你吗?你和李芊不只一次拥在一起了,第一次我相信了你,可换来是什么?不!你休想再骗我了,也骗不了我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曲曜堂泛红的眼眶里盛满了数不尽的懊悔,深情的告白只盼能掀起奇迹,「你非相信我不可,天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在乎你、多么地爱你。」 「不,你恨我,你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无所谓,反正我不是个好女人,我没有传统女子应有的包容心,我的爱就是自私,自私到不愿和别个女人一块儿分享我的丈夫。你去要李芊吧!她一定可以容你三妻四妾……」哀伤的她只能虚软地哭泣着。 「我不想三妻四妾!天水!我有你就够了!」他狠狠地将她紧拥进怀里,声音沙哑哽咽地恳求着,「咱们一开始就错了,李芊根本是你要不得的人,你得承认这个错误,天水!咱们都错信她了,才让李芊有机可乘,她欺骗了我,她……总之,天水,以后我再也不准你乱发慈悲,你这性子会绐你带来很大的伤害,你有没有在听?算了!我不想再提她了。天水,我只希望你明白,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我不听!你别再说了!」天水失去理智地大吼,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曲曜堂心痛地道:「天水,你为什么不懂我?为什么不懂?」 「我为什么要懂?放手!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快放手!」天水挣扎着,那张精巧绝美的脸上泛着伤心欲绝的泪水。 瞧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弯弯秀眉蹙得紧紧的,红润小嘴抖个不停,沾在睫毛上的泪珠惹人心怜,曲曜堂看得心疼,心揪成一团,他的心在刺痛着。 此时他明白,说再多也敌不过天水的亲眼所见,况且雨势这么大,她再淋雨下去,恐怕要出事,他病倒没关系,但他不准她病倒。 他冷着脸,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柔软的娇躯就这么落入他粗犷的胸怀里。 「放开我!曲曜堂!你要做什么?」天水气愤地拼命捶打他的胸膛。 他身上特殊的男性体香阵阵萦绕着她,深深困扰了她,而她的小手也隔着被雨水浇湿的衣袍感受到他的颤抖。 他抱着她,脚步仓卒,转眼间便找到汗血宝马,将她丢上马鞍,他旋即跃上马鞍坐在她身后,驾驭着汗血宝马奔驰回府。 「小王爷、小王妃?!你们怎么这副模样儿?」 自领了小王爷命令便一直寸步不离傻傻守在门口的小厮,一见小王爷带着小王妃由外边回来,整个人吓傻了眼。 小王爷是几时出去的?他根本没看见。 此时由两人臭得跟大便没什么两样的脸色判断,小厮怀疑小俩口是吵架了。 「小王爷,您和小王妃是不是该沐浴更衣了?小的去替您烧水。」小厮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主子的意思。 「嗯!」曲曜堂自马鞍上把天水扯下来,横抱在怀里。 第二十一章 「小王爷,天雨路滑,让小的先替您引路。」小厮慌乱地提着灯笼替小王爷引路,打开小王妃厢房的门,才匆匆转身烧水去。 曲曜堂把天水抱进房里,双手一松,粗鲁地把天水重重地丢在椅子上。 天水瞪着他,曲曜堂却只是神情冷淡地看着她。 天水的心疼了起来,立刻沉着脸,转身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不一会儿工夫,小厮就端进热水,一桶接一桶地倒进设置在小王妃房里的小浴池里,小厮来回跑了三、四趟,才把浴池里的水注满,接着他捻了一把桂花瓣撒进浴池里,才回头张望坐在茶几旁、一直都闷声不响的两人。 「小王爷,小的先服侍您更衣沐浴。」小厮觉得气氛有些僵,主子两人面色凝重,不禁有些害怕。 「不必了,小春,你辛苦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房歇息。」曲曜堂淡淡地道。 「谢谢小王爷。」小厮临离去时,轻轻把门带上。 曲曜堂起身解衣,褪去身上的亵衣博带,把脱下来的衣衫统统丢在地上,抬头却见天水动也不动,浓如墨染的眉微微拧了起来,「天水,来,和我洗个鸳鸯浴。」 天水还在气头上,所以一直都背对着他,只是,不时由身后传来的窸窣声无法使她的思绪停下来,凭空胡乱地想象着,泛在脑海里的画面令她面泛桃红。 「不。」她故作镇定地回绝了他可恶的邀请。 他悄然走近她,伸手拉起她小小的身子,强迫她转过身面对他。 「你做什么!」她一脸惊吓似地睁大眼儿,小手一触及他赤裸裸的胸膛,视线马上往下飘,目光迅速浏览过他结实的腹肌,落在他威武的硕长…… 他居然脱得一丝不挂,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不,是比想象中更加完美无瑕,男人的雄躯结实健美得毫无半点赘肉,而他那话儿…… 天水盯着他,竟盯到心头小鹿乱撞起来,直到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正毫不知耻地盯着他的裸体,顿时羞红了脸,发威地抬起小脸瞪着他。 在目光和他交会那一刻,天水的心狂跳,「走开!不要惹我!」 「我惹你?」曲曜堂一脸无辜地摆了摆手,随即似笑非笑地道:「你全身湿透了,我要求你下水沐浴,不应该?」 天水故意抓他语柄,「你并不是这么要求的,你要我和你洗鸳鸯浴!但我不要,现下穿回你的湿衣服,给我滚出去!我要一个人沐浴。」 曲曜堂还是没被激怒,释出他一贯的好脾气,「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受风寒?」 「我一点都不担心。」天水嘴硬地道。 曲曜堂倒担心她受风寒,他折服地举高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吧!你洗,我出去。」说着,他转身走到门边,大手落在门环上,欲拉开房门。 「曲曜堂!」天水简直生气极了。 曲曜堂立刻面露笑意地旋身面向她,非常亲密地应道:「什么事?宝贝。」 「你到底什么意思嘛!」天水气得直跺脚。 「又怎么了?宝贝。」曲曜堂把背懒懒靠在门上,双臂交叠在胸前。 那象征男性的玩意儿晃啷啷地藏在毛茸茸底下,毫不知羞耻两字怎么写,袒胸露背还可以表现得如此自然,当今世上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人。 「你这副德行就想出去?」天水脸红地把纤指随意一比,比向他身体上某一部位,「你用这副德行出去干什么?」 虽然他赤裸裸的模样比穿着衣物时更加令人觉得赏心悦目,但也没必要出去四处招摇吧?他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副健壮的好体魄吗?天水光想就觉得自己气到快要掉渣儿。 「吹风,或继续去淋雨。」曲曜堂非常懒洋洋地答道。 「吹风?淋雨?老天!你到底哪儿有病?」他存心病死自己就对了?天水忽然火大起来。 「你已不再关心我的生死了,又何必管我有病没有?」 「气死我了,你给我过来!」天水歇斯底里地咆哮,胸口仿佛有座火山即将爆发。 他很听话。她要他走,他就走;她要他过来,他就过来。以前也不曾见他如此听话过。 【第九章】 诡异的是,当他离她愈来愈近,胯下那晃啷啷的玩意儿也逐渐产生变化,竟慢慢地朝天昂起—— 天水的双脚忽然发软,浑身莫名燥热起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天水觉得很生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就是生气。 「我来了,宝贝。」曲曜堂悠哉地说。 男人一双充满魅惑的黑瞳饶富兴味地定睛在她身上,瞧得她浑身不对劲,一张脸红得宛如一颗熟透的蕃石榴。 她纤纤食指往浴池一指,仿佛要隐藏她内心的脆弱与无力,企图用命令的口吻掌控主导权,趾高气扬地道:「进去!」 曲曜堂眯起眼,透露出一丝趣意,「是。」 他缓缓走过她面前,忽然一个转身,弯下庞大的身躯,把趾高气扬的小女人像扛沙包般粗暴地甩上肩头,接着便神色泰然地朝池边走去。 「呀!」天水吓得直尖叫。 「真有趣。」曲曜堂扛着她走下水池里的石阶,当他把身体浸入水中,同时反手把天水拥入怀中。 天水在他怀里挣扎,他单手箝住她的双腕,并拢后拉高她的双臂,牢盘在她头上,另一手撕去她湿透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 「住手!你这混蛋!」天水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羞愧欲死地闪躲着,「哇!你这混球!快住手!」 女人胸前的两团波动让男人欲念横生,曲曜堂在水里把天水脱个精光,而且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她。 他顺势把天水拉进怀里,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子斜躺在浴池里,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她的发散在他肩头上,他的后脑搁在平阶上,一条长臂懒洋洋地搁在一旁的玉阶上,另一手则贴在她椒乳上爱抚着。 「真舒服。」他闭上黑眸,享受这片刻的悠闲。 须臾,他随手捻来一瓶专门去除身体污垢的剂水,缓缓倒在她胸前,轻轻来回爱抚着她。 「不用你帮我洗!」天水双颊红似火,强烈感受到他结实而强壮的肌肉是多么魅惑人心,她气呼呼地想拉开他在胸前来回抚弄的大手。 「我喜欢。」曲曜堂轻易夺回主控权,不给她撒野的机会。 他粗犷的大掌把白腴软乳掐出淡淡的晕红,拇指悄悄抚上她早已亢奋的粉红小乳蕾,灵活地来回扫弄,让那枚娇蕊在他指下绽出更加成熟的花苞。 「你这该死的……啊!」天水嘴里的谩骂情不自禁地转为娇吟。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激情过后,曲曜堂跌回浴池里,顺势将依然娇喘着气息的天水扯入怀中。 天水无力地瘫软在他身上,小嘴儿里吐着芳芬的馨香。 「你真是棒极了,我的宝贝。」他手指拨开贴在她粉腮上的发丝,捧起她的小脸,爱怜地吻着她嫣红的唇瓣。 「哼……」天水却在恢复理智后,对自己生起气来。 因为她原本一开始是打定不原谅他的主意,岂料她竟如此不争气,两三下就被这个男人给摆平了。 第二十二章 她气得离开他的怀抱,狼狈仓皇地走出浴池,随手抓了件衣物就披在身上,才一坐下来,隐隐作痛的下体立刻教她弹跳起来。 她赶紧背对着他,悄悄用手一探,纤指上沾满鲜红的血迹,她吃惊地瞪了手指半晌,才转身去怒瞪着他。 「曲曜堂,你把我弄流血了!」她借题发挥地跺一下脚,恢复她颐指气使的态度。 「这是你的初夜,当然会流血。」曲曜堂笑着离开浴池,缓步踱到她面前凝视着她,黑眸之中闪过一抹爱怜。 他拾起她的手绢,然后扒开披在她身上的衣物,握住手绢的大手直接探向她两腿间,飞快地一抹。 「啊,好痛!」天水被这么一抹,痛得伸手猛打他的胸膛。 他抓住她落下的双手,将她横抱起来,放在床榻上,「不会有事,宝贝,快睡,我保证一觉醒来,你就不痛了。」 「我不相信你,我要去擦药。」说着,她坐起身想下床。 曲曜堂又把她压回原处,懒洋洋地卧在她身边,「没那么严重。」 天水嘟起嘴,还想说什么,曲曜堂的手臂已绕了上来,紧紧抱住她柔软的娇躯,俊容埋在她秀发里。 「你别太得意,我还在生你的气。」她强硬地表示自己一点都不会退让。 「我知道。」曲曜堂的鼻间嗔到她的馨香,不禁安心地合上眼。 一合上眼,疲惫立刻袭上他的身,使他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所以,明天我要自己一个人去泛舟,没空陪你拜堂成亲了。」她故意这么说,希望他多点耐心哄哄她,想不到他连应声都懒得应。 天水更生气了,抬起小脸,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凝望着他俊美的睡容,良久,才把赤条条的娇躯蜷曲得更小,小脸埋回他结实健美的胸膛里。 在他怀里,她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以及平隐的呼吸声,她的内心出乎意外地平静,好像在他怀里寻到了那甜蜜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次日,正是八月十五日中秋。 朝暾初起,天水就被吵杂声惊醒了。 她一睁开眼,便见梅丫头捧着一盆水,站在卧炕边对她傻笑个不停。 「在笑什么呀?像个小傻瓜似的。」天水仍然睡意浓浓,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舒服地闭上眼儿。 「小王妃,快下床洗把脸,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呢!小王爷要咱们一早就来替你梳妆打扮。」梅丫头弯下腰,在天水耳边低语着。 即便天水还在生曲曜堂的气,然而曲曜堂还是喜事办定,况且小王府的奴婢全都在期待这一天的来临,消息又在大伙儿口耳相传之下,传遍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这是一椿备受瞩目的婚事,是以,一大清早,府外就挤满了观礼的大量人潮,府内则是大红灯笼高高挂。 曲曜堂希望天水从此之后摆脱公主克夫的传言困惑,因而没揭穿天水的真实身分,天水将以一般闺女身分出阁。 「什么?!」残存在天水体内的瞌睡虫陡然被梅丫头一句话吓得一只无存,她迅速翻了个身,整个人自床上跳下来。 「小心!」梅丫头灵活地一闪,盆里的水还是溅得满地都是,「糟糕,我会被小王爷骂死啦!」 「呸呸!」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媒婆领了几个小丫鬟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伸手就往梅丫头的脑袋戳个不停,「你这丫头,半点儿都不懂事,大喜之日竟然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眼,不准你再说话了,快服侍小王妃下床梳洗,别误了时辰。」 「等一下!我没说要嫁……啊!」天水激动地跳着脚。 别以为米已成坎,她就有非嫁不可的理由!她偏偏不嫁,等着看今天的曲曜堂如何在众人面前出糗,光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可她压根没机会报复,梅丫头已经将水盆递到她面前,其他丫鬟则极有默契地上前拧了巾帕后便直接往天水脸上抹去,又有丫鬟凑来薄荷水给天水漱口。 接着早食就送进来了,梅丫头匆匆喂了天水几口后,天水就被硬拉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大伙儿开始分工合作。 没一会工夫,丫鬟们已经替天水画好了巧夺天工的新娘妆,又给天水披上精致华美的嫁衣,戴上金雕玉琢的凤冠和绣着彩凤的霞帔,又用一条大红喜帕戴在珠冠上,掩去天水脸上的不甘心。 「这是我见过最华美的嫁裳、最娇美的新娘子了!」媒婆赞叹地竖起大拇指,满意地直点头,接着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道:「好了,好了,大伙儿别瞎蘑菇了,快把咱们新娘子送上花轿,绕洛阳城一圈儿再给小王爷迎娶进门。」 「等一下!你们是怎么搞的?我又没说要嫁,你们……」 天水急得直挣扎,正要扯掉喜帕,媒婆活像赶鸭子上架似的,把天水硬生生地给推出厢房,活生生塞进花轿里,欢欢喜喜地抬着花轿离开张灯结彩的小王爷府。 沿路炮声轰隆,好不热闹。有小孩子争先恐后地挤在花轿旁,伸长脖子往轿里瞧,吵吵闹闹地争先抢着要看新娘子,防碍了花轿绕境的速度,耽搁了不少时辰。 待大红花轿绕完了洛阳城,早已日归西山,圆圆的月儿渐渐升起,圆得宛如被擦亮的铜盘,镶嵌在墨黑的夜空上,显得格外皎洁明亮。 府内,早已等待多时的曲曜堂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玉阶,正式把天水给抬进小王爷府里,看热闹的人们惊呼声、鼓掌声不绝,全挤在门口或墙边,个个伸长了脖子,努力往小王爷府里瞧。 此时小王爷府里灯火通明,一片喜气洋洋。 拜堂时,天水瞧见牵系着另一头喜巾的曲曜堂的新靴,美眸霎地一亮,管她未来公婆是否坐在高堂,又管他现场的达官贵族有多少,天水抬起大红色的绣花鞋,气呼呼地用力踩他一脚。 「痛!」曲曜堂低吟着,不过没失态。 「你应该早料想我一定会找机会给你出糗。」天水恨得牙痒痒地道。 泰然自若的曲曜堂轻笑着,笑声就像微风一般轻轻荡进天水耳畔里。 「今洛王世子曲曜堂和赵氏闺女天水,于任申年桂月十五日吉时,奉皇上御旨大婚!婚礼开始!一拜天地——」 站在礼堂边的司仪有板有眼地高喊着。 天水死都不肯转身拜天地,不知是哪个混球硬是把她给往那方向转,压着她的头往地上拜。 「二拜高堂——」司仪刻意扬声拉长每一句的尾音。 天水的身子又被硬生生地转了回来,朝那不知坐了谁的高堂磕头跪拜。 「好,好驸马,朕很高兴,快起磕。」 咦?是父皇的声音?! 天水的心猛地一荡,想都没想便扯掉喜帕,霎时,扯下喜帕的天水愣住了。 厅舍布置得喜气洋洋,如臂儿粗的龙凤高烛烧着,礼堂主位上,除了洛王和夫人当今天的主婚人之外,还有天水的父皇和母后。 今天的皇帝不同以往,他脱下黄袍,身着只有一般小老百姓才会穿的长袍,面带微笑,轻摇折扇,高高坐在高堂上,一脸满意地直点头。 第二十三章 天水忽然上演掀帕的戏码,一旁的奴婢和媒婆迭声惊叫个不停,场面有些小小混乱,大伙儿手忙脚乱地挡住新娘子的娇容,匆匆把喜帕盖回新娘子头上。 「怎么了?怎么了?」挤在门口观看婚礼的人潮,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头瞧。 「谁知道,新娘子忽然把喜帕给掀了!」 「什么?竟做出如此于礼不合的事……咦?坐在曲王爷身边的那两个人是谁呀?」 「坐在高堂上的,除了小王爷的爹娘,当然还有新娘子的爹娘!」 「哇!新娘子的爹娘打哪儿来的呀?气质看起来怎么和别人不太一样?瞧曲王爷不停地陪笑,好像很怕他的样子耶!」 「夫妻交拜——」司仪的高喊声仍无法中断众人的口舌,大伙儿仍吱吱喳喳地讨论个不停,个个对新娘子爹娘的身分好奇得不得了。 「送入洞房——礼成——」 新房坐落在小王爷府后院的日出之处——东隅。 这是曲王爷当初为他儿子建造府第时,特地多建的房舍楼阁,目的就是为了今天,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曲曜堂把原有的木头换成最上等的黑绘木,又把早已荒废的庭园重新造景,栽满赏心悦目的奇花异草,由庭园转向簇新的书房和新建的新房里,到处都贴满了囍字,铺着大红绸子的桌案上,此时一对龙凤双烛闪烁着灿烂的光芒,而卧炕上,一对绣花枕摆在床头,红绸丝被绣了完美的鸳鸯戏水,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尾,床柱两边垂落两片真丝幔子。 媒婆掀开重重罗帐,把新郎官和新娘子给请入内室后,大伙儿全都散了,天水自然是被置在卧榻之上,等着新郎官来掀她的喜帕。 天水等不及新郎官动手,就自己先扯掉了,她转过头去,情绪激动地看着坐在身边、穿着大红喜袍的曲曜堂。 「你这奸诈小人!你居然把我父皇和母后全给请来了!」 天水的心情复杂到五味杂陈,内心有感动也有怒气。 感动的是,父皇不但饶恕她的罪,还来当他们的主婚人;生气的是,她忽然发现一椿真相——那就是这一切都是曲曜堂的阴谋诡计! 这阵子,他口称忙办婚事,可是真等到这一天,却不见她的婚礼有多么奢侈豪华,更别谈什么宫俗礼仪了。 她是很高兴自己的身分没被公诸于世,可是,现下她的父皇和母后就坐在外头的高堂上,这是什么意思? 摆明了她若敢在婚礼上临阵脱逃,失去的不只是曲曜堂的面子,就连她父皇和母后的颜面也全都赔上了,是以,她非嫁不可! 曲曜堂神色自若地挑了挑眉,「你不愿我揭发你的身分,受百姓指指点点,又不喜欢大排场,惹人关注,我只好不惜一切把你父皇、母后请来,为了只是要给你惊喜。如今你父皇和母后不惜千里迢迢地来做咱们的主婚人,难道你的心里当真连一丝丝感动都没有?」 「我以为就算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想要来。」毕竟皇宫里的人从来就不敢指望她们有出嫁的一天,天水俏脸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着。 她以为自己的嫁事除了曲曜堂,没人会在乎的,想不到父皇和母后竟如此看重,也许他们这辈子真的从来都没想过会有嫁女儿这么一天吧! 「我就是认为你会有此想法,才不知死活地奏请皇上暂时先搁下繁忙的政事,特地为你走这一趟。」曲曜堂深深地凝望着她,眸光中饱含着深情,「在皇上准奏的同时,他们已微服下洛阳了,我的宝贝,难道你没一点感动?」 她当然感动,过去千方百计阻止公主出嫁以免违害世人的皇帝,特地下洛阳为她主婚,她怎会不感动?只是她只要一想起昨夜的事,她就…… 「你什么都把我瞒在鼓里,什么都不事先告知,自以为是讨人喜欢的惊喜,其实我一点都不高兴!」 这个娇娘子仍然嘴硬得像石头,摆出一副不管他为她花多少心思,她都没打算原谅他的姿态,还很爱记仇地连同先前的帐都一块儿翻出来算了。 「还有,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大大大前天……」她一桩桩细数他的罪状,「你一直都在瞎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天搞一些有的没有的,把我丢在一边置之不理,不陪人家这也就算了,还很难见上一面,如果今天换成是你,不生气吗?我都快被你关闷了呀!还有昨天晚上,你若是肯陪我去泛舟,李芊也不会……」 「天水,你我都再清楚不过,李芊根本就贼心未死,才妄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天水,算我求你,别再这个样子了,忘了这件事吧!永远也别让李芊成为咱们之间的芥蒂。」他寛厚有力的手摸进鸳鸯枕底,抽出一封文书,「打开来瞧瞧。」 天水愣愣地望着他立文的内容和一堆多到难以数尽的土地、房屋、置产转让等所有证明权状。其实,她真正要的并不是他的财产,她只是想试探他的真心。 「我记得你说过,这事儿留着以后再说……」 「现下算是那时的以后了不是吗?」他唇边有抹笑意。 天水眼眶湿了起来,不说话了。 曲曜堂的大手轻轻贴上她湿润的颊,温柔地抹去斑驳在她脸上的泪水,挺有耐性地安抚着他心爱的小娘子,「如果你真想泛舟,一会儿咱们去饕餮宴巡完酒后,就带你去,这样好不好?」 她有些娇嗔地撅起小嘴儿,小小声地问道:「不洞房花烛啦?」 纵然她每一句话都顽固如石头,半点儿也不肯松口,然而,一读完他画了押、立了书的内容,她心里头的罣碍一下子就释怀。 内容如她当初要求的一模一样,如果她再不原谅他,岂不是太残忍了?毕竟他真心悔改,为她立文画押,发誓今生今世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加上两人在昨晚已结缡成夫妻,今日又满城是证婚的人,说明了大势已定,从此之后,他就是她的相公,她是他的娘子。 曲曜堂浓眉一挑,眼里布满笑意地凝视着她,「唔,看来我的小娘子不甘寂寞哦……」 天水尴尬地轻咳两声,红潮布满整张小脸儿,「我……我才没有呢!」她结结巴巴地澄清道:「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会这么问,全是因为洞房花烛是夫妻拜堂后必行之事,绝对没有别个意思……」 话语未罢,天水的小嘴儿就被男人的炙唇给封了,不消片刻,她就浑身虚软无力了。 桌案上一对龙凤双烛的火苗陡然被一阵掌风给悄悄扫熄,床幔婆娑舞起,卧炕上的一对新人正浓情蜜意地交出彼此的真心。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自古多怨女之一《皇太子的麻烦》; 02、自古多怨女之二《小王爷的买卖》。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