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世子一笑她心慌 卷三》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沈嘉鱼听到晏归澜和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一起出现,心下莫名地排斥,不由转过头瞧了石清一眼。石清也发现她出来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夫人。」 沈嘉鱼慢慢点了点头,看向石清:「你方才说的留云……」 旁人遇到主母过问此事,不说藏着掖着也该遮掩一二,这位倒好,生怕沈嘉鱼不知道似的,说的既脆且快:「回夫人的话,留云姐是国公亲封的亲卫统领,统领着我们这些女亲卫护佑晏府的夫人,只不过原来世子一直未曾娶妻,所以我们也被作为将士并入军中,如今世子既娶了您,我们自然归您管辖,等您回江南道就能见到留云姐了。」 她不顾念玉的阻拦,继续笑道:「留云姐打小和世子言豫他们一起习武的,彼此情分极好呢,您若是对留云姐觉得生疏,可以去问问世子,相信夫人和留云姐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沈嘉鱼挑了挑眉:「她和世子真这么熟?可我怎么没听世子提过半句呢?」 石清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沈嘉鱼暗暗哼了声,又给她心上插了一刀:「再说我和世子投契,平日里说自己的话都说不完,哪里有空闲把话头分给别人?」 石清一张笑脸硬是被说成黑脸,偏还不敢在她面前表露。 沈嘉鱼瞧她脸色不好,一口闷气这才顺了点,但想到最近不咸不淡的晏归澜,她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祖父在她婚前提点她,要做好世家夫人,光靠两人的情分还是远远不够的,她为了报答他的情意,为了嫁进来之后能和他的亲人相处融洽,不让他在外烦忧,每天起早贪黑的跟四个教习娘子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世家夫人,没想到他还是不满意,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 如今郑氏不在了,打小也没人教过她夫妻间该如何相处,她烦躁地抱住头,这时候晏归澜走进来,她忙整理好表情:「世子,咱们该回门了。」 晏归澜嘴唇微动,又抿了起来,半晌才点了点头:「走吧。」 沈嘉鱼察觉到他原本想说的话不是这个,闷闷地点头:「哦,我去换衣服。」 两人换好衣服坐上马车去了沈府,沈穆只告了一个多月的假,将她送嫁完便折回西北去了,三叔倒是能在京里多留些时候,不过他三天两头就跑出去办事了,如今在府上的只有沈至修和定安长公主,因着沈至齐时时避着她,定安的神色便也有些冷待,淡淡扫过晏归澜和沈嘉鱼:「婚后处的可好?」 沈嘉鱼按照礼数答道:「都好,继母不必为我们费心。」 一般来说,定安这做继母的还该关心一下女儿的内闱之事,比如房事是否和谐,女儿和姑爷房中相处可还顺当之类的问题,不过定安显然没那个心情,她神色疲懒的靠在一边出神。沈嘉鱼也没心思和她说话,只和坐在一边的沈燕乐闲谈。 沈至修改了前几日才知道郑氏真正死因的萎靡神色,面上颇有几分得了贤婿的意气风发,对着沈嘉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还命人备了饭上来,取了陈年佳酿冲晏归澜连连笑道:「归澜陪我喝一盏吧?」 要是搁在原来,晏归澜自可随意把他晾在一边,但如今他成了自己岳丈,他便笑了笑,陪沈至修喝了几杯,等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沈至修这才瞟了眼和亲姐说话的沈燕乐,对着晏归澜笑道:「你们晏家对嫡子最为看重,你又是宗子,你和嘉鱼该早日诞下子嗣,延续世家香火才是,也不枉你们夫妻恩爱一场。」 晏归澜一笑:「是。」 沈至修见他不接话,只得自己把话头续上,叹口气:「可惜我膝下只有燕乐这一个不成器的,现在嘉鱼嫁给了你,我倒是不用操心了,只是燕乐以后还不知如何,他年纪也大了,还得你这个做姐夫的多费心。」 晏归澜道:「那是自然。」 沈至修跟他简直说不下去,趁着定安向晏归澜问话的当口,他又把目标转到沈嘉鱼身上,低声道:「嘉鱼,你只有燕乐这一个亲弟弟,他平日对你如何?」 沈嘉鱼点了点头:「燕乐待我自然是没话说。」 沈至修欣慰笑笑,又叹了声:「燕乐现在身上只挂了个闲差,凭咱们家这样的家世,便是你祖父和你阿爷我再怎么活动,他最多也是当个武将的命,难道你忍心看燕乐受那份卧雪眠霜枕戈沙场的罪?若你方便,就跟归澜提一句,看燕乐的差事有没有活动的余地,他若是混的出彩,你在娘家也有靠山。」 他现在是想开了,既然郑氏之死不可挽回,他便多费精力培养两人的儿女吧,如今女儿既嫁了个好女婿,能帮衬儿子自然是好事。 不得不说他琢磨这么些天,就琢磨出一个用闺女补贴儿子的法子,也是个奇人了。沈嘉鱼果然被他的观点震住了:「武将哪里不好了?穷文富武,咱们家便是以武将身份发迹的,要不是祖父曾祖父世代打仗,咱家哪里能有这上护国府?」 她实在受不了沈至修这奇葩思维,起身拽了下晏归澜的袖子:「阿爷我们先回去了,过一阵再来瞧你。」 沈燕乐也觉得亲爹实在一言难尽:「父亲,文臣升迁才叫困难呢,武差没什么不好,你就别费心了。」他起身冲亲姐招了招手:「阿姐,我送你!」 沈至修还有话要说,下意识地站起来追了几步,却见姐弟俩已经一溜烟跑远了,气的连连跺脚。定安在一边凉凉道:「嘉鱼膝下无子,任她再怎么得大都督的宠爱地位也不稳固,你倒好,这就惦记上让嘉鱼给你儿子谋差遣了。」 这倒是给沈至修提了醒,他一拍脑门,儿子虽然要紧,但姑娘也不能忘了:「对,得想法子让嘉鱼尽早诞下子嗣才是。」 …… 沈燕乐就比亲爹强上万倍,他不在乎晏归澜能不能给他找个好差事,他只在乎亲姐过的开不开心,姐弟连心,他瞧沈嘉鱼神色不太对,追出来私下问道:「姐,你出什么事儿?你和姐夫不是挺好的吗?」 两人当初没成亲的时候光天化日之下还搂搂抱抱呢,那份腻歪劲儿让他都头皮发麻,怎么成了亲反倒不如当初了?他想着想着神情一变,脸色难看:「难道世子也是那等薄情之人?对你只是一时的兴头,如今得到人了就丢开手了?」 沈嘉鱼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别别扭扭地道:「倒也不是……」 她没法跟亲弟交流这事儿,只得含糊提了句两人成亲的时候闹别扭的事。 v第二章 沈燕乐不知怎么的就想歪了,神色沉重地道:「你是说世子成亲晚上就开始不快了?」 沈嘉鱼实在不知怎么和亲弟说这事儿,只能尴尬点头,沈燕乐鬼鬼祟祟地往不远处晏归澜的身下瞄了眼:「阿姐你也没做错什么啊,世子倒真是有点怪,他会不会是……」 他斟酌许久才憋出一句:「那方面有毛病?」难道是因为成亲的时候举不起来,所以才心下暴怒无处发泄? 沈嘉鱼琢磨了一下,她成婚前听几个姑姑讲正常男人行周公礼一般一两刻就完了,晏归澜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好像确实……不大正常,他为这个生气倒也有可能。 姐弟俩思考的方向虽然完全相反,但却奇异的殊途同归了。沈嘉鱼若有所思,又严肃叮嘱:「那我下午去问问大夫,你把嘴管严实了,可别跟人说啊!」 沈燕乐做了个给嘴巴贴封条的动作,重重点头。 在怀疑晏归澜可能有毛病的前提下,沈嘉鱼对他的不冷不热也就不计较了,反而对他关怀备至,等下午他出府料理事情,沈嘉鱼拿着名帖找了沈家常用的大夫,大夫听完病情捋须道:「光听夫人说老朽也诊断不出什么症候,行医讲究个望闻问切,夫人得把病人带来给我瞧瞧才成啊。」 他说完顿了下,又道:「若郎君真有夫人说的不男症候,老朽还得瞧一眼患处,这点夫人最好提前在家中和郎君沟通好。」 晏归澜还得在别人跟前脱裤子?沈嘉鱼老大不情愿了,她婚后才见过他的身子一次呢!她不情愿道:「他有点怕生,要不我瞧了之后给大夫转述?」 大夫理解一笑:「这等私密之事,夫妻能解决自然最好,不过夫人记得须得瞧清楚些。」 沈嘉鱼不知为何心里还有点小激动,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和晏归澜吃了晚饭。 等入了深夜,沈嘉鱼撑起身子小声叫了声:「世子?」 晏归澜长睫紧覆,她心如擂鼓,悄咪咪地从枕头底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牛劲绳子绑住他的手腕,她见绑紧了才小心翼翼地跨在他身上,一边扯他寝裤,一边小声念念有词:「世子啊,我直接说你肯定不同意看大夫,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希望你明天别怪我……哎,算了,你明天也不知道这事。」 晏归澜早在她轻轻软软地唤自己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并没有睁眼,她拿出牛筋来捆他手腕又跨坐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心下还颇为诧异,这小东西忍不住了居然要来强的? 还没等他想好是继续晾她几天还是干脆从了她,沈嘉鱼就开始低声念叨,他越听越不对,只得张开眼:「你要做甚?」 沈嘉鱼被吓得呆住了,过了会儿才看了眼绑着他的牛筋绳,终于有了安全感,又颇为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世子,没事的,我就瞧一眼,很快就好。」 晏归澜:「?」好像哪里不对? 沈嘉鱼一边安抚他,一边继续解他的裤子:「你放心,这世上就没有治不好的病,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会医好你的!」 她继出卖了亲弟之后,又毫无愧疚地出卖了沈至修来安慰他:「我几年前不小心听到我阿娘和人聊天,我阿爷有一阵子也得过这个毛病,他就是请的这个大夫看的,没两三个月就好了,你比他年轻,肯定比他好得快!「 晏归澜听的挑起了眉,手腕一挣那绳子便应声断了,他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字问她:「你以为我不能人道?」每个字都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沈嘉鱼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吓得怪叫了声,直接钻到拔步床床下了。 晏归澜:「……」 晏归澜真要给这小东西活活气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一溜烟钻到床底下,他总不能舍下脸面和她一起钻进去,只好下了床半蹲下来,瞧她贼眉鼠眼地趴在床下差点气笑:「出来。」 沈嘉鱼钻进来之后就有点后悔,这,这也太丢人了点!但既然都钻床底了,她坚决摇头:「除非你先不怪我绑你!」 虽然是夏天,但夜里还是颇有凉意的,晏归澜总不能瞧她一直趴在沁凉的地板上,他扶额无奈:「你真是……」他叹了口气:「你出来吧,我不怪你。」 沈嘉鱼得寸进尺:「也别怪我脱你裤子了呗。」她说完又有点后悔,早知道方才说什么都得先把他裤子扯下来看一眼的。 晏归澜:「……」 他已经被她气到没脾气了:「……好。」 沈嘉鱼这才一脸讪讪地爬出来,幸好床底每天都有人打算,她进去滚了一圈身上也没落灰,她刚出来就被他一把拽住,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蹦出来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嘉鱼忙摆手道:「世子,我可没有对你图谋不轨啊,我就是……」她歪着头想了会儿,才十分费劲地道:「想看一眼。」 晏归澜:「……」她若真是想图谋不轨,他反倒没这么恼了。 他拉着她拽在自己怀里,声调泠然,说的话却让人面红耳赤:「瞧什么?那日在你身子里待了那么久,还不够你认识的吗?」 沈嘉鱼面上又涌起热浪,揉着他的衣角不肯开口。她低头装傻,他可是桩桩件件都记着,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眯眼问道:「你到底想瞧什么?」 沈嘉鱼琢磨着他脾气大性子又傲气,倘若发现她知道他有毛病了肯定不会再让她去寻大夫了,为了他的病症,她咬紧了牙关没开口,晏归澜都呵她痒了她也没招,事后她都想给自己送四个大字——感天动地! 晏归澜最后也拿她没法子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五指嵌进她的手指里,凉凉道:「不说也罢了,你不是要瞧吗?这就让你好好瞧清楚了。」 v第三章[11.06] 沈嘉鱼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握着她的手按在那处,敏感的耳垂被他呵了口气:「乖宝想瞧?自己动手啊。」 洞房的时候他已经对此事食髓知味了,只不过为了让她想明白她到底是为何嫁进来的,这些日子才冷着她,方才被她绑着四下点火,现在已经有些难捱了。 他引着她小心碰着那里,沈嘉鱼才一触到那灼热挺立的地方,慌忙就想缩回手,心里难免咋舌,那么吓人的地方,成婚那天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她给自己的念头想的脸红起来,又忙甩了甩脑袋。 他这回却不依着她了,强拉着她的手按在那处,咬着她白嫩的后颈轻声问道:「松手做什么?现在又不想瞧了?」 沈嘉鱼双手颤巍巍,声音却带了淡淡鼻音,似抱怨又似撒娇:「太,太大了,握不住。」 男人没有不爱听这话的,他极爱她无知无觉时透出的三分妖媚,声音都温缓许多:「别怕,我帮你。」 「……」 屋外值夜的琢玉就听屋里传来几声惊呼,接着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她神情尴尬,静悄悄地躲远了点。 又不知过了多久,晏归澜才算是放过她,沈嘉鱼手腕累的酸疼,虽然他没像洞房的时候那样,但他握着她的手折腾一番之后……她两条胳膊断了似的动弹不得,鼻端却萦绕着一股靡靡的味道,她低头瞧了眼,见葱绿绣凤穿牡丹纹的肚兜上沾了几点浊液。 她耳根霎时红透,抬手就想把兜衣解下来换件新的,偏生两只手抖的抬不起来。晏归澜给她打了沃手的温水来,瞧她这样,拨开她的手捏住了肩上暗扣:「我帮你。」 沈嘉鱼脸都能拿去烫饼了,扭着身子就想躲开:「不用。」 她平时没事的时候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晏归澜一笑:「你身上我哪处没瞧过?」 他手下一按,兜衣就飘飘悠悠落了下来,饶是他定力向来好的不像人,这时也瞧得怔住,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羊脂玉一般的珍宝总能让人爱不释手,她平日爱穿宽松衣裳,真瞧不出纤丽的身子上藏着这么一对丰盈,他瞧她神情错愕紧张,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唇瓣,又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慢慢含吮着那处…… 初时还是和风细雨般的抚慰,到后面越来越急,两点落梅的皮儿都快被他吮破了,沈嘉鱼眼底像是漾起一层水雾,忍不住委屈轻哼起来:「疼……」 晏归澜瞧着她此刻的媚态,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一边亲吻她的脖颈,又折腾了一回。 第二回沈嘉鱼是彻底累瘫了,软软趴在他肩上动弹不得,他忍了这么久,如今方才略微纾解的几分,神清气爽地帮她清洗干净,又换好新的寝衣,中间自然不会少得好处。 沈嘉鱼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她如今才知道,原来没有真同房居然也会这么累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两人都是夫妻了,他为什么不碰她呢,何必还要用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难道真的不行? 她心里存不住事儿,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两人难得和睦,晏归澜正搂着她温存,闻言搭在她脊背上的脖颈顿了下,慢慢道:「你还没想明白。」 沈嘉鱼:「……」 她唯一能想出的答案就是他底下真的有毛病!而且晏归澜这些天也不明说,只是云里雾里的暗示她,怎么看都像是真有毛病的架势……她一边琢磨着明天再去找大夫问问,一边迷迷糊糊地趴在他怀里睡过去。 晏归澜瞧她睡了,垂眸亲了亲她的羽睫,轻声道:「你对我之意,不及我对你的十之一二。」 他素来高傲,便是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众多,也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只在她跟前才屡屡退让,如今却得不到她的全部心思,他成亲这些日子便是在恼她这个,便是极想碰她了,也只强自忍着,闹别扭闹到现在,他都不知自己这般忍耐是为了什么,到头来这小东西什么都不知道,憋气的只有他自己。 他无奈一笑,揽着她继续睡了。 沈嘉鱼早上醒来,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早上要当差,她睡前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了句‘……十之一二’什么的,可是细想下来又不大分明。 她躺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才道:「琢玉。」 琢玉捧着洗漱的东西和衣裳走进来,红着脸垂头不敢看她,沈嘉鱼愣了下,低头瞧了眼自己胸口,见尽是斑斑指痕和吻痕,还有好些红红的印子,她只瞧了一眼脸也红了,忙把琢玉手里的衣裳接过:「我自己来吧,你先出去!」 琢玉也臊红面皮应了声,又正了神色道:「对了,后日您就该和世子启程去江南道了,晏府里的长辈大都住在江南道的晏家旧宅,您得准备好拜见长辈要送的东西才是毛。」 沈嘉鱼躲在被窝里换好衣服,又问道:「都有哪些人?你再跟我说说,我上回都没记全。」 琢玉一笑:「旁的人倒还罢了,有两个您必得记着,一个是晏老夫人,她是世子的祖母,世子打小最受她疼爱,要不是江南到盛京实在路远,她又年迈体弱,这回世子成亲她必要跟来的。」她说完又道:「还有一位是萧二夫人……」 「这个我知道。」沈嘉鱼接口道:「当年世子的生母和自己的亲妹妹一并嫁入晏家,一个嫁给我公爹,一个嫁给晏家二叔,这萧二夫人就是萧夫人的亲妹妹,所以她既是世子的姨母,又是他的婶娘。」她说完也奇了:「萧二夫人又不是年老体弱,怎么她这亲侄子加外甥成亲,她不过来看看呢?」 琢玉没言声,只无奈看她一眼。沈嘉鱼自己先悟了,撇撇嘴:「瞧不上我啊。」 她换好衣裳出了门,先去了大夫那里,大夫关切问道:「夫人可瞧了吗?」 沈嘉鱼忍着脸热,干咳了声:「瞧了……」不光瞧了,还用手摸了许久…… 她不知道怎么跟大夫形容,嘟囔了几句也含糊不清,大夫只得问道:「夫人能否说说郎君都有什么症候?」 沈嘉鱼憋了半天,声若蚊讷:「他……不肯同房。」 v第四章[11.06] 大夫抱头想了会儿,苦笑:「郎君不肯来,夫人说的也不清不楚,我诊断不出具体的啊。」他提笔写了方子:「我先开几样于身子无碍的补品,夫人让郎君吃吃看,若是不成,下回记得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沈嘉鱼点头应了,收好方子去了谢钰阁,为了给晏府几个难缠的长辈送礼,她早在成婚前就在谢钰阁订下了东西,现在只用来取便是。 别看沈家门楣传承和晏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穷文富武,沈家世代打仗,积攒下来的财富还真不少,沈嘉鱼的陪嫁也是极丰厚,当初出嫁的时候绵延了几条街才抬完,所以她买东西也大方,给晏府祖母的是一件三足的白玉镶红宝香炉,乃是前朝的古物,给萧二夫人的是一对儿白玉手镯,通体无暇还流转着淡淡宝光。 琢玉把锦盒收好:「您怎么都买的玉器?不买点金饰宝珠什么的?」 沈嘉鱼鄙夷道:「世子说送玉器最稳妥,送金玉她们嫌俗气嘞。」她其实也不明白白生生的一块玉有啥看头,还不如赤金红宝漂亮呢。 主仆几人清点好东西便往出走,沈嘉鱼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一头栽下去,幸好肩膀被谁扶了下,她才勉强站稳。 她正要道谢,抬头却看到一张脸:「二郎君?」自打她和晏归澜大婚之后就没在府里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晏星流的手仍搭在她肩头,凝神看她半晌,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才应了声:「表妹。」 沈嘉鱼想到他中了药在漱玉汤池那回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你该叫我大嫂了。」 晏星流竟弯起嘴角,笑意带着丝丝凉意:「表妹。」 沈嘉鱼面露不悦,又看见他仍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脸色更加难看,强逼着自己转了话头:「二弟来这里做什么?」 晏星流身后常随见主人久久不答,替他道:「回您的话,我们郎君是要买成……」 晏归澜截断了:「帮友人挑一件礼物。」他如梦方醒一般,这才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 沈嘉鱼没什么兴致地‘哦’了声,抱着自己的东西径直走了。 等她回到家里,晏归澜也已经到了家,帮她别去耳边青丝:「去做什么了?」 昨天那么一闹,两人原本的别扭居然和缓许多,沈嘉鱼把大包小包放到桌上:「马上要去江南道了,我给长辈挑了几件礼物。」 晏归澜看了眼桌上明显露出头的虎鞭,沉默半晌才慢慢道:「这也是给长辈的?」 沈嘉鱼沉重地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亏了你。」 晏归澜:「……」 经过这么一打岔,沈嘉鱼就把遇到晏星流的事给忘了,两人开始收拾日常要用的一些物件,晏归澜这回去江南道不光是见长辈,他还有皇上派下的差事在身,要收拾的东西还不少,直到后天启程之前她才堪堪收拾完。 此去江南多水路,两人就坐船从盛京出发,岸上好些人来送行,小郑氏想到晏府亲戚难缠,心下更是替沈嘉鱼忧心,红着眼眶拉着她不住叮嘱。 沈燕乐只关心姐夫的不男症好了没,冲沈嘉鱼挤眉弄眼了好一阵,又偷偷塞给她好些补品药方。沈嘉鱼把东西藏好,最后辞别了几个狐朋狗友,这才跟晏归澜登了船。 沈嘉鱼上船之后才想起问他:「对了,怎么不见二弟来送你?」 晏归澜眼睛微眯:「怎么?你想见他了?」 沈嘉鱼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来:「胡说什么呢,我是上回瞧见他行色匆匆,所以想问问你他最近在做甚。」 晏归澜这才缓和了神色,漫不经心道:「老二要成婚了,想必是欢喜太过。」 沈嘉鱼好奇道:「是哪家姑娘啊?」 晏归澜啜了口茶:「华蓥公主。」 沈嘉鱼被呛得咳了声:「华蓥公主?!可她不是跟你……」 晏归澜蹙了蹙眉:「胡言乱语,同我有什么关系?」 沈嘉鱼暗自摇头,心说这可有热闹瞧了,正好琢玉端上来一碗黑黢黢的汤水,她忙端到他面前:「你喝这个,我给你准备的补汤。」 晏归澜瞟了眼补汤上飘起来的虎鞭,某个地方感到了一丝微妙的凉意…… …… 他备下的船做工精良,航速极快,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江南道,沈嘉鱼看着两岸的清波绿水感叹:「不愧是江南富足之地,这风景也勾人得很。」 晏归澜正在弹琴,被她求了半晌才答应弹一曲《春江花月》,他穿了素白的团领襕袍,一头乌发用玉冠定住,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看起来实在可口得紧。 v第五章[11.06] 她转过头冲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江南的女郎们是不是也一样勾人啊?」 他漫不经心勾着琴弦:「安生坐着,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沈嘉鱼看他不动如山,不满地鼓了鼓脸颊,他最近在船上倒是没消停,喝了补药之后旁门左道的法子用了不少,把她累了个贼死,就是没有真正行周公之礼……她每回问他的时候,他都不咸不淡回一句:「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沈嘉鱼只好给他的补汤继续加量…… 她正琢磨着,楼船已经迎着和煦日头靠了岸,琢玉帮她取了件披风披上:「前几天这边下了雨,夫人小心着凉。」 沈嘉鱼早就想下船玩去了,欢呼一声去拽晏归澜:「世子别弹了,走走走,咱们早点下去。」 晏归澜也被她的欢喜感染,唇瓣漾开了淡淡笑意,先下去吩咐下船事宜了。 琢玉欲言又止,见晏归澜走了才道:「夫人,您这么一直叫称呼世子,不大好吧?」 沈嘉鱼不解地眨了眨眼,琢玉提点道:「人前倒还罢了,人后您唤的私密些,世子必然高兴的。」 沈嘉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候船已经彻底停稳,她开开心心地下了船,就见岸边早已浩浩汤汤站了好些人,既有晏家的族人,也有不少江南道的官员,他们先向晏归澜行了礼,又目露探究地看向沈嘉鱼,先是面带惊艳,没多会儿便转为了鄙夷,大抵是觉着她是靠以色侍人才把晏归澜勾到手的。 沈嘉鱼初时瞧见这种目光看了还觉得郁闷,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最让她郁闷的是明明外面给她定的罪名是以色侍人,可她拢共没睡过晏归澜几次,连以色侍人的次数都不多。 倒是给她个机会让她犯罪啊! 她胡思乱想了会儿,目光又是一掠,这回却顿住了,就见人群中站了个穿着天青色襦裙的女子,站在天青水碧的岸边很是相宜,等她走近了才发现这女子眉目生的颇是淡雅,虽不及卢湄温文漂亮,也不是定安那种明艳大气,一颦一笑却带着水墨般的清雅韵致,要细看才能品出她的风流悠远。 特别是她的一双罥烟的柳眉轻轻蹙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晏归澜身上,眼底分明存着两汪秋水,她似乎有话要对晏归澜说。 沈嘉鱼一看就眯起了眼,站在晏归澜身边大声道:「夫君,这些都是家中亲族?」 她这么一嗓子更加坐实了在族人心里红颜祸水狐狸精的罪名,晏归澜不知她怎么突然转了性,似笑非笑斜晲她一眼,这才看向方才那淡雅女子:「她不是。」 他随意道:「她名唤卫留云,以后便是你的侍卫统领,你有事只管交代她便是。」 沈嘉鱼没想到这就是石清提的卫留云,她还以为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没想到竟是这般婀娜风流的一位美人,她怔了下才道:「卫统领没穿武将的衣裳,我竟没认出来。」 她是无心之言,卫留云心下却品出别的意味来,她不自在地看了眼自己的天青襦裙,又看了眼沈嘉鱼身上的杏色裙子,笑着出来躬身行礼:「末将见过夫人。」 她又转向晏归澜:「世子,老夫人和二夫人已为您后日才到,所以今儿去灵归寺为您祈福了,怕是明日早上才能回来,所以只有末将和几位族中晚辈来迎您回府了。」 晏归澜点了点头:「我明日再去拜见祖母。」 卫留云一笑,命人牵来马车,请夫妻二人上了马车。 江南道的晏府果然要比京城晏府大上许多,它依山而建,还有一弯玉带般的河流穿入府中,如今正是繁花烂漫的夏季,清粼粼的河水上飘了繁密的点点落花,使得整个府邸生机勃勃。 沈嘉鱼被这与京城迥然不同的风致吸引,瞧得目不转睛,晏归澜扶正她的脑袋,一笑:「我在江南道还有一处别庄,比这里景致更好,你若是喜欢,我带你去住上几天。」 沈嘉鱼欣然答应,两人进了晏府之后卫留云便告辞了,她见此人还算安分,就压住了心里的不悦。 他握着她的手走到自己住的院落,神色亦有感叹:「也有好几年不曾回来了。」 沈嘉鱼正要附和,他已经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站着二十来个侍女和常随,见着主人齐齐叩拜行礼:「见过世子,夫人。」 为首的侍女身材丰盈,凹凸有致,双唇丰厚诱人,不同于少女的青涩,明明年纪不算大,却带了成熟女郎的风韵,她显然是府里一等的侍婢,先介绍了自己,又挨个介绍其他人:「婢赤狸,这是青狸……」名字也颇为娇俏。 沈嘉鱼才好看点的脸色又黑了,酸溜溜地瞅了晏归澜一眼,左一个娇柔亲卫,右一个妩媚侍女,他艳福不浅啊! 晏归澜瞧见这么多人亦是诧异,很快想起什么似的蹙了蹙眉,带着沈嘉鱼进了屋。 沈嘉鱼不开心了,傲娇地哼了声:「咱们的行礼还没打点呢,我去收拾了。」 两人带的行礼不少,她着人打点完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到了午歇的时间,她这才闷闷不乐地走回寝屋。 赤狸就在屋里,手里捧着一打叠好的衣裳,恭敬问晏归澜:「世子可要沐身?婢已经备了干净衣裳,池子里也放好了水,可以侍奉世子沐浴。」 沈嘉鱼眼底腾的冒起了火,晏归澜的身子她还没瞧过几次呢,凭什么便宜别的女人!除非她看腻……不对,她看腻了别人也不准看,反正就是不准! 她三两步走进去,二话没说直接赶人:「这里用不着你,我来就成了。「 v第六章[11.14] 赤狸刚想分辨几句,正对上她占有欲十足的视线,心下一慌,暗道新夫人好生厉害,她不敢多言便退下了。 沈嘉鱼哼哼了两手,伸手帮晏归澜解衣裳,他瞧她一脸不高兴:「便是你不来,我也没打算让她伺候,你这又是怎么了?」 沈嘉鱼继续哼哼:「他们说我是狐狸精。」 晏归澜面色一沉:「哪些人说的?」 沈嘉鱼扑上来就扯他衣裳,一脸痛心疾首:「这个狐狸精我当的名不副实,我有愧,你就成全了我吧!」 晏归澜:「……」 沈嘉鱼说完之后就十分专心地扯他衣裳,其实她对那事儿并不是十分热衷,但两人只有洞房那日才算是真正成了事,既然成亲了总不好一直这么冷着吧?既然晏归澜不主动,她就主动点好了! 再冷几天她万一被逼到偷看晏归澜洗澡的地步怎么办?她才不要这么猥琐! 她两只纤手在他身上乱摸一气,细长手指时不时在胸口划一下,又在腰间拧一把,晏归澜被她撩拨的心猿意马,垂眸瞧了她一眼,不管她这几日想明白没,反正他已经憋的够久了。 他正要半推半就从了她,赤狸又在外间轻轻敲门:「世子,老夫人和二夫人赶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着您和少夫人呢,您要不要去见过她们?」 晏归澜:「……」 沈嘉鱼听说长辈回来了,忙收回乱摸的爪子不敢造次。男人这时候被打断真是恼怒至极,他压着火气沉声道:「祖母和婶娘不是明日早上才回来?怎么现在就到了?」 赤狸在外应答:「回世子的话,老夫人和二夫人本来打算呆一夜再回,但听说您提早到了,立刻就赶回来要见您呢。」 沈嘉鱼忙推了他一把:「长辈急着见咱们呢,先换衣服吧。」 晏归澜低头看了眼这毫无自觉的小东西,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把,又命人打了温热的水来洗漱完毕,换了身燕居常服,这才带着她前去正厅。 沈嘉鱼早就洗过澡了,想了想,又换了身端庄的衣服,收敛神色才去见人。晏归澜上下打量她这身姜黄色广袖裙子,蹙眉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衣裳,是你祖母原来穿的?」她虽貌美依旧,但衣裳颜色实在太过诡异,怎么看都不搭调。 沈嘉鱼:「……」 她没好气地斜了晏归澜一眼,端着手脚,细声细气中规中矩地答道:「见长辈,自然要穿的端庄些才好。」 晏归澜斜晲她一眼,这时候已经到了前厅,他便没再说话。 晏府那位老夫人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是皱纹累叠,不知是保养不当,还是操心太多,不过瞧她坐姿仪态颇为优雅肃穆,显然也是出身大家。至于那位萧二夫人则惊艳得多,面皮白皙,眉眼细长,面容和晏归澜竟有几分相似,望之如同二十许人,很是高华漂亮。这两人才是江南晏府的话事人,旁的不过是陪衬罢了。 晏归澜带着沈嘉鱼一一拜见几个长辈,沈嘉鱼倾身给两人奉茶,老夫人和萧二夫人看见晏归澜是真高兴,等目光落在沈嘉鱼身上时,笑意就淡了许多,老夫人淡笑着打量沈嘉鱼几眼,微微笑道:「倒是个整齐孩子。」又命人赏了一对儿雕连理枝的白玉瓶:「早日为家里开枝散叶。」 虽然她对沈嘉鱼的庶族身份无法苟同,但晏归澜这些年身边也没个合心意的女子,当初江南道还有传他是不是好男风的,既然这女子得晏归澜喜欢,将他从龙阳绯闻中成功拉上岸,老夫人也不会多置喙什么。 沈嘉鱼按照教习娘子教的礼数,低低应了个是,又奉上自己特地选的古董香炉,老夫人瞧她有心,脸色便和缓了几分。 另一位萧二夫人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她上下打量沈嘉鱼几眼,先没收她递来地礼物,慢慢问道:「听说你和世子在成亲前就相识了,成婚之前你还在晏府住过一阵?」 沈嘉鱼怔了怔,恭谨答道:「回婶娘的话,世子的继母是我姨母,所以邀我到晏府小住过一阵,我和世子本就是表兄妹,婚前认识也是常事。」 萧二夫人没了话说,这才命下人接过她的礼,目光淡淡一扫,沈嘉鱼送的耳坠古朴不失雅致,玉料清透水润,显然也是极品,她便是有心想挑毛病也挑不出,只得淡然道:「这东西也未免太贵重了些,咱们家虽是望族,但也须得秉持勤俭持家的本分,你以后便是晏府当家人,这些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才是,若都像你这般糟消,再丰厚的家底也得挥霍空了。」 她在晏归澜成亲之前,还动过把萧氏侄女许给他的念头,后来听说晏隐看上了李家女才作罢,只是没想到晏归澜跳过了卢家,跃过了萧家又蹦过了李家,竟选了一个庶族女为当家夫人,就凭这点,任由沈嘉鱼再周全得体,她也一百个瞧不上! 沈嘉鱼打小就是家里的大王,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张嘴就想怼回去,但想到晏归澜,又把火气憋了回去:「婶娘说的是……」 她还是忍不住辩解了句:「我自己用的钗环首饰都是寻常东西,如今是想着给长辈送礼,这才郑重了些。」 萧二夫人皱皱眉,茶盖茶碗一碰:「大郎媳妇,你跟长辈便是这么说话的?教习娘子和你家里都教了些什么?」 沈嘉鱼彻底忍不住了,幸好身后有琢玉死命拉住,她才没当众跟萧二夫人顶起来。 晏归澜被晏府二叔拉着说话,目光却一直不着痕迹地落在沈嘉鱼身上,他虽没听见自己二婶说了什么,但却看见沈嘉鱼神色愤懑委屈。 他面色不悦,正要说话,萧二夫人却先一步开了口,抬手冲他招了招,温和笑道:「归澜啊,赶紧过来让婶母瞧瞧,好几年没见你了,你如今越发出挑了。」 她对着自己这个侄子兼外甥倒真是一派发自内心的关怀,盯着晏归澜不住打量,又问道:「如今回江南道住的可适意?你原来住的院子还给留着,我每日都着人打扫,你若是有哪里觉得不好的,尽管同婶母说,我这就命人去置办。」 晏归澜皱皱眉,伸手握住沈嘉鱼的手:「我一切都顺遂,婶母不妨问问嘉鱼哪里觉得不妥当。」 v第七章[11.14] 萧二夫人见他为个庶族女子这般不给自己脸面,面皮难免僵了僵,对沈嘉鱼更为不满,沉下脸道:「你住的顺心就好,赤狸是你走之前我送给你的,青狸是你祖母给你的,你当初嫌麻烦没把两人带回京里,既然你如今回来了,正好房里还没人伺候,你媳妇年纪太轻,性子不周全,你不如把她们收房了吧。」 她淡淡瞧了沈嘉鱼一眼:「我瞧今晚就不错,是个开脸的好日子,归澜媳妇,你说呢?」 晏归澜神色淡了下来:「多谢婶母,不过我有她一人足矣。」 萧二夫人冷哼了声,仍旧瞧着沈嘉鱼:「归澜媳妇的意思呢?」 沈嘉鱼嘴唇紧紧抿着,脑子里的脏话越堆越厚,她也气的青筋乱跳,也不回答萧二夫人的问题,向老夫人和二夫人行了个礼:「我身子不适,免得过了病气给诸位长辈,这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一甩衣袖便走了,萧二夫人对着晏归澜,彻底发了通脾气:「长辈还在她竟自己先回去了,瞧你挑的好媳妇!」 晏归澜漠然垂下眼,还没开口,老夫人先道:「别光说她,你自己也没个长辈样子,她和归澜新婚不过月余,你就急吼吼地提侍妾的事,这难道就合适了?」 …… 一顿晚宴吃的糟心至极,沈嘉鱼黑着脸回了自己院子,趴在桌上一言不发。饮玉替她打抱不平:「晏府的人也太目中无人了,咱们三娘子也是正经的女郎,他们凭什么这般颐指气使的,三娘子就该狠狠骂回去才是!」 琢玉倒是瞧出些门道来,退了饮玉一把叫她先下去,她自己则站在沈嘉鱼身边,轻拍着她哄劝:「夫人可是为了世子才这般忍着的?」 沈嘉鱼脑袋埋在臂弯里,半晌才闷闷应了声。琢玉叹了声:「我明白您的心意了,您是报答为了世子的一番情意才想努力当个合格的世子夫人,遇事这才处处忍让,怕世子在外为家里上下不睦操心,我说的可对?」 沈嘉鱼又闷闷嗯了声,琢玉提点她:「不过时时忍着也不是办法,您遇事该还击的还得还击,最重要的是,您这番心意,世子知道吗?」 沈嘉鱼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我干嘛非得让他知道?」 琢玉谆谆善诱:「您不说您多委屈,那功夫不都白费了吗?最重要的是……」她迟疑着道:「世子最在意的,好像不是您能不能做一个合格的世家夫人。」 沈嘉鱼终于抬起头来,睫毛上还挂了两滴水珠,瞧得琢玉心疼无比,她皱眉问道:「那他最在意什么?」 琢玉也不敢妄言:「这是您和世子夫妻之间的事,婢不好置喙,您得空不妨自己琢磨。」她又正了神色:「不过还有件要紧事您得尽早办了,赤狸那侍婢您可见过?」 沈嘉鱼一听这名字就想到萧二夫人方才说的话,唬着脸道:「见过,怎么了?」 琢玉道:「我瞧赤狸生的貌美,人也不像安分的,更何况又是长辈所赠,那长辈又分明想把人塞进来,倘世子真的收房了,您怕是不好拿捏,得尽早打发了才是。」 沈嘉鱼最烦内宅这些琐碎事,她宁可跑出去跟人痛快打一架来着,她头大如斗:「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她想了想:「先把她打发去院外做些洒扫活计,等过一阵我再把她送出去嫁人?」 琢玉欣慰点头:「夫人处置的极好。」 赤狸恰好手里端了碗热牛乳站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主仆二人议事,她心下一震,拧起细眉想着对策。 …… 在晏归澜不在的日子里,赤狸一直负责收拾晏归澜书房,今日晏归澜起了个大早瞧京里来的书信,瞧完之后便直接出了府,赤狸暗暗算着时间,拿着铜盆抹布进了书房,目光时不时往沈嘉鱼屋里扫。 等见到她出来,她伸手取下钗环,让一头乌油头发披散下来,又扯开了腰带,露出白生生的胸脯,这才做了慌慌张张的样子跑出去。 沈嘉鱼还有一点好处,生过的气转眼就忘,早上起来心情已经被晏归澜哄好了不少——但这样的好心情维持到见到衣衫不整的赤狸之前。 她正和衣衫凌乱的赤狸撞上,难免错愕道:「你这是怎么了?」她又抬眼瞧了瞧书房,蹙眉道:「世子呢?」 赤狸双颊赤红,忙跪在地上,做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来:「世子方才在书房里,让婢服侍完……就出去当差了。」 她这幅打扮穿着,再加上话里的隐隐暗示,方才在书房里和晏归澜做了什么再明显不过。沈嘉鱼虽然相信他是想要她做他的妻子的,但男子纳妾收房是常有的事,在寻常人眼里,纳妾跟对妻子变心或是不忠根本没半点干系,他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还偏偏收了她想打发走的赤狸! 沈嘉鱼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弯腰扶了把赤狸:「你先起来。」 赤狸连称不敢起身,两边这么一僵持,沈嘉鱼不小心把她的衣裳又扯下来些许,一瞥之下瞧见她腰部极隐秘的地方纹了个图样。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赤狸已经手脚极快地把自己遮掩起来,眼底有一瞬的慌乱,紧张模样可比沈嘉鱼‘抓奸’还慌了十倍,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楚楚神色,毫无破绽地哀求道:「求夫人怜惜,婢不敢奢求什么名分,只求能常在世子跟前洒扫侍奉着便知足了。」 沈嘉鱼瞧她神色也没看出破绽来,但脑子里又晃过她身上的纹身,她瞬间把方才的滔天醋意扔到脑后,沉吟片刻,慢吞吞道:「给你个名分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瞧你差事当的怎么样了。」 赤狸没想到她居然这般作答,一时接不上话来,半晌才讷讷道:「夫人要我如何……」 沈嘉鱼直接扔下一句:「进屋来帮我梳头。」 v第八章[11.14] 赤狸才表过忠心,现下自然不敢拒了,低低应了声是,跟着她进去了。 她取过檀木梳,沾了桂花油,轻轻散开沈嘉鱼的卷曲长发,一下一下慢慢梳着,其实心里正在急急思量对策。 沈嘉鱼透过镜子瞧了赤狸一眼,她上回听流风提起过,她们组织里的女子待出任务之时,身上都会烙下一个‘秀’字,为的就是防止她们生了二心,叛逃出组织,有了这么个凭证,上面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能抓住她们折磨致死,可谓狠毒至极。 赤狸身上的纹身她其实没瞧清,她又是长辈送来的人,沈嘉鱼总不能命人直接把她扒光查验,但沈府有了细作,裴府也有了细作,晏府有一个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流风说她们的纹身只会在心绪不宁时才会显露…… 沈嘉鱼琢磨了会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赤狸,慢吞吞道:「赤狸啊,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赤狸心念电转,嘴上却应的极快:「您说。」 沈嘉鱼扔下了石破天惊地一句:「其实我是个磨镜,我只喜欢女人!」 赤狸:「……」 她说完就直接站起身搂住赤狸的腰,又抱着她转了个身,直接把她压在梳妆台上,以一个标准的调戏良家妇女的姿势勾住她的下巴,学着纨绔的样子:「你跟着世子有什么前途?不如跟了我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日后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赤狸:「……」 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怔忪半晌:「我,我……夫人……」 沈嘉鱼才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喊了嗓子:「琢玉饮玉,帮我按住她的手脚!」 琢玉饮玉也差点没给她活活吓死,不过还是身体先一步反应,听到她的吩咐直接把人按住了。沈嘉鱼没耐心解扣子,几下一扯赤狸便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来。 赤狸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拼命挣扎:「夫人自重,婢是世子的人,夫人不能这般待我!」 她才高喊一句,更热闹的就来了,晏归澜一身天青襕袍,掀开珠帘走进来:「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晏归澜惦记着她在家里呆的不自在,早上便想赶回来陪她一起去见长辈,谁知就这一会的功夫,他在门口就听那小东西淫.笑连连,一口流氓腔调地让人从了她,等掀开帘子一瞧更了不得,她把小半赤,裸的赤狸牢牢压在身下,双手还不住撕着她的衣裳,画面简直……没眼看。 他的表情霎时精彩起来,他虽然知道自己夫人不是真的磨镜,但瞧见这样的场景面色也不禁脸色诡异:「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沈嘉鱼:「……」 这小东西近来对他都没有这般亲热呢,对个婢女倒是摆弄的这般香艳,不过他自是不会承认嫉妒一个侍女的。他见沈嘉鱼被吓得怔住,伸手把她的下巴转过来:「你的夫君就在这儿,你去扯别人的衣裳?」 沈嘉鱼:「……」 赤狸:「……」她觉着,这个走向歪到黄河去了。 沈嘉鱼正琢磨怎么跟晏归澜说,赤狸目光微亮,忙挣开琢玉和饮玉跑到晏归澜身后,神情楚楚地扯住晏归澜衣袖,力图把剧情恢复正常,瑟瑟道:「世子救我。」 沈嘉鱼知道这些细作女子不光奸诈狡猾,而且身手了得,既然这赤狸疑似细作,她自不能轻易放过,伸手就要来抓她,可惜她入戏太深,张嘴便是纨绔的词儿:「你还敢跑,还不乖乖过来,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晏归澜:「……」 赤狸一手死死拽着晏归澜衣袖,紧紧依偎在他身边,红着眼圈道:「婢也不知道哪里惹烦了夫人,夫人一将我唤进屋里,就开始扯我衣裳百般羞辱……若婢做错了什么,还请世子给婢个痛快。」 晏大都督仍旧沉浸在媳妇调戏女人的震撼中,沈嘉鱼瞪大眼瞧着赤狸楚楚可怜地向他哭诉这一幕,猛地想起来她早上敞着胸脯散着头发跑出他书房这一幕,原本忘了的醋性又扑腾扑腾泛上来,对着赤狸怒声道:「给什么痛快?你不是哭着喊着让我给你位份吗?现在我说你伺候的好就给你,你又跑什么跑!」 赤狸抿唇哀哀哭着,显得颇是可怜:「夫人……恕罪。」 晏归澜这才勉强跟上屋里的剧情,皱眉看了眼赤狸搭在自己袖襕上的手,他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沈嘉鱼的只言片语里也能猜到几分,他先命人把赤狸拖出去听候处置,又把屋里的人都散干净了,这才对沈嘉鱼道:「你若是想罚下人,怎么样都由得你罚,可你在屋里这般闹腾合适吗?」 他瞧沈嘉鱼手里还攥着从赤狸衣裳上撕下的半只袖子,想到两人方才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心里对这小东西的独占欲占了上风,语调都沉了几分:「光是闹腾还罢了,你竟还光天化日撕扯衣裳,口出不当之言,可有半点夫人的做派?你这般与外面的浪荡子何异?」 沈嘉鱼还以为他是护着赤狸,他这番话又让她想起昨晚上在萧二夫人受的挤兑来,心里既委屈又恼怒,脱口道:「我就是浪荡子怎么地了!你这么有能耐,倒是去娶个知书达理主动给你送妾的大家闺秀啊!我……」 晏归澜眯起眼,没等她说完就在她唇上重重捏了下:「你长本事了。」 沈嘉鱼唇角被他捏的生疼,还没等她开口,外面便有人报道:「世子,少夫人,二夫人来了,说是要见您二位呢。」 赤狸几年前在萧二夫人当差,是她硬塞到晏归澜院里的,不过那时候晏归澜还有几天就要启程进京,便也懒得同她争辩,方才动静闹的这般大,赤狸又被他派人看管起来,萧二夫人闻讯便找来了。 他厌烦地捏了捏眉心,冲沈嘉鱼说了句:「你待在屋里别出来。」便自己一个人出去应付了。 萧二夫人果然在院里的正屋等着,她见着晏归澜气的直拍桌子:「你媳妇真是了得啊,赤狸若是犯了什么错,她教训一二倒也罢了,可她这样百般羞辱做给谁看?!她分明就是恼我昨天让你收赤狸为侍妾的事儿,这才故意折辱赤狸又打我的脸,你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善妒不贤的女子进家门!」 v第九章[11.14] 她沉声问道「她人呢?我有话要问她!」 晏归澜淡淡道:「第一,我惯的,第二,这是我的院子,婶母有什么问我便可,第三,赤狸既然是院中下人,她自然有资格责罚,至于她怎么责罚,婶母实不该过问。」 萧二夫人被他这三个回答怼的目瞪口呆,晏归澜不欲和她多话,比了个手势:「婶母请。」 萧二夫人头一回在他这边收到逐客令,她气的终于有了反应,愤愤然指向晏归澜:「你究竟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又一指沈嘉鱼住的院子:「这样的女子,也配当我们晏家宗妇?!」 这话可太过严重了,晏归澜面色幽暗,漠然道:「婶母慎言。」 萧二夫人被他冷漠的眼神看的心里一慌,总算意识到自己只是他的婶母而不是亲娘,更不是沈嘉鱼的婆母,就算她有哪里做的不好,她最多闲话几句,没有直言人家不是的资格。 她还有心说什么,却被晏归澜看的心神不宁,出去瞧了眼垂泪不止的赤狸,最终还是愤然走了。 晏归澜颇不喜和内宅妇人参合,尤其是他这婶母,便是再无理她也能搅上三分,他蹙眉回了寝屋,正有话要问她,却见她哗啦啦拖出个大箱子,半个身子探进箱子里不知再做什么,瞧着倒像是收拾东西回去的意思。 他一惊,握住她手腕把她拉起来:「你要做什么?」 沈嘉鱼左手攥着个虎鞭,右手握了根鹿茸,搁在手里重重一掰:「我扔东西也碍着你了!」早知道他居然这样,她这些东西都扔河里也不给他吃,反正都是便宜了别的女人,花的还是她的银子! 她大声叫人:「琢玉饮玉,你们进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扔了!」 既然世子已经进入哄夫人了,琢玉当然不会没眼色地这时候进来,还重重拉了把想冲进来的饮玉。 晏归澜瞧了眼那根被她‘啪啪’掰成四五段的虎鞭,莫名感到一丝凉意,沈嘉鱼随手把东西扔到地上,又哗啦啦掏出十多件准备送给晏府小辈的物件,也尽数扫在地上,什么金银梅花锞子,红宝赤金戒指转眼洒了一地。 晏归澜怕伤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你怎么气成这样?」 沈嘉鱼挣脱不开,别过脸愤愤道:「反正我也不配当你们晏府宗妇,生个气也不能吗!」都说男人新鲜劲儿短,果然娶了她之后寻了她的错儿就想摆脱她了! 「你都听见了?」晏归澜微微蹙眉:「我已经警告了二夫人,你心里不痛快便冲着我来,何必拿这些物件撒气,你不是还要给小辈见礼数吗?」 沈嘉鱼推了他一把,脸儿仍旧扭开:「我光倒贴有什么用,反正你们家里人没一个瞧得上我的!」 晏归澜一怔,她想到这几日的愤懑委屈,声调已经带了几分呜咽,不过她性子好强,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掉泪,背过身坐在地上:「你不高兴,我就变着法地哄你开心,二夫人不喜欢我,我就给她送礼讨好,她话说的再难听我也忍着了,晏府上下觉着我不懂礼数不知规矩,我就没日没夜地跟教习娘子学规矩,脚都肿了好几日,可你们还是瞧不起我,我还费那份心做什么,你要是还不满意,只管送我一封休书,以后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他讶然,他总觉着她比婚前变的沉默拘谨许多,却没觉察到点滴改变里藏了多少浓丽的情意,他从背后瞧她眼眶红了,顿时心疼起来,懊恼自己前几日对她的冷待,他不但没理解她的难处,陪在她身边,反而时不时冷着她,给他委屈。他看人看事一向极准,没想到竟在自己的事儿上栽了跟头。 他不顾她抗拒,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休书你这辈子是别想了,便是死后你也会与我同葬坟茔,你离不得我,我也离不得你。」 沈嘉鱼死命挣了半晌,硬是没挣开他的桎梏,泄愤地在他手背上咬了口:「谁说我离不得你了,你这就放我走,你以为谁喜欢低声下气地任由你们晏家人挑三拣四,你们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们呢!」 「好好好。」他细密地亲着她的面颊安抚:「你理他们做什么?以后只用瞧着我一个人就是了。」 沈嘉鱼手腕被他攥着,只能用脑袋顶他胸口:「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我要回家,我要我阿娘……」到最后已经有呜咽起来,她原来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赖在郑氏身边,现在最亲的娘亲已经不在了,身边偏偏还有个烦人的,她越想越委屈。 晏归澜被她孩子气的闹法儿弄的哭笑不得,他只得放柔了声音哄她:「你还有我,你心里这般委屈怎么不告诉我?你是我亲迎的妻子,本就用不着迎合他们,有我在你身边,你不欺负他们就已经是给他们颜面了,如何能让他们欺负了去?」 沈嘉鱼在他胸前又抓又咬,半点不消停,声音断断续续:「那些人……不是你的亲人就是族人,我如何敢欺负他们?我要是跟他们处的不好,你岂不是要左右为难?还有京里……那些……传闲话说我攀不上你的人。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稀得当什么合格的世子夫人呢,谁耐烦和这些鼻孔朝天的人说话,谁耐烦搭理那些碎嘴子!」 锦衣靡食养大的少女,自小又得家人疼爱,再没受过这种委屈,他明明不欲让她有半点难受的,想不到她竟在他家里把小时候没吃过的委屈尝了个遍。 他心下一叹,心里疼她疼的厉害,任由她在自己胸前折腾,轻拍着她的脊背一点点开导她:「我母亲早就去了,父亲同我并不亲近,余下的只是寻常亲戚罢了,你就是在他们跟前颐指气使,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的。」 他怕她还想不开,便继续道:「就算我有左右为难的地方,那也是我的事儿,我不会让你来为此烦忧,只要我瞧着你高兴,我就万事都好了。」 沈嘉鱼心里虽还恼着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但心绪总算稍稍平复了些,鼻子却一抽一抽的:「你,你既然……不是在意我是世子夫人的合适人选,也不是在意我家的门第,这些天,你又不那什么……却总让我想明白……到底要我想明白什么?」 晏归澜正欲说话,她就已经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想到沈燕乐说的话,哭肿的眼皮慢慢睁开:「难道你真的不举?」 晏归澜:「……」 沈嘉鱼见他不答,心里又开始疑惑起来,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又宽慰道:「你要是真的不成,咱们就好好找大夫瞧瞧,反正……」 晏归澜见自己在不开口,不能人道的毛病就得坐实了,他无奈扶额:「我没毛病,用不着找大夫。」 他不知想到什么,禁不住一笑,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你摸过瞧过这么多回,它有没有毛病,你难道不清楚?」 「谁瞧过了……」沈嘉鱼眼底泪意未散,脸却又红了,她低头埋在他胸口不想让他瞧见,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直起身子一把把他推开:「你离我远点!」 v第十章[11.14] 晏归澜知道她还在气头上,果真离远了些,只用手抚着她的脊背,他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会觉着我有不男之症?」 还不是听了亲弟的分析!沈嘉鱼说出来可就把燕乐卖了,她眨眼想了想,表情不自在地嘟哝:「你每回……都那样长,成亲之前教习娘子提点过,说正常男子一刻到两刻就会完了,你那样……不是不正常是什么?」 晏归澜表情有些微妙,伸手握住她的手:「旁的女子得了这样天赋异斌的相公高兴都来不及,你倒是怀疑上我有病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耳朵:「上回在床上把我绑起来,可是要给我看‘病’?」 沈嘉鱼想到上回闹出来的乌龙,也忍不住面上讪讪:「不是我说的,是大夫叮嘱我让我看看的。」她说完又啐道:「哪有自夸自己天赋异禀的,不知廉耻!」 「本就天赋异禀,难道还要藏着掖着不成?」他唇边笑意更深,眼底却多了些别的意味,握住她的手搭在自己腿上:「你既然觉着我有病,可要再仔细瞧瞧,免得看漏了什么。」 沈嘉鱼毫不犹豫地抽回手:「你少来,我还生着你的气呢!」 她想到晏归澜这些天的冷待就气得不行,恨不得把他的举了也给弄成不举!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晏归澜冷了她多少天,她就得想法双倍还回来,憋不死他丫的! 晏归澜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知道两人才结开心结,她还需要时间缓缓,所以他也没打算迫她做什么,含笑收回手:「好,气便气吧,仔细别气坏了身子。」 他叹了声,摸了摸她的脸:「我以后再不会叫你受这等委屈了。」 他以往总觉着她对他的情分不是那么深,嫁给他也多是出于感激之情,心里这才存了芥蒂,现在想来,竟是她愚钝了,要是他能早点觉察她的心思,她也不至于受这些天的气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沈嘉鱼又委屈起来:「你圆房的时候就问我想明白了吗,还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是瞧不上我的出身,身上也没什么毛病,你又不跟我明说,我怎么知道要想明白什么!」 晏归澜更是心疼得紧,帮她楷去颊边泪珠:「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想明白。」她的情意并不在嘴上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而是在点点滴滴的改变里。 沈嘉鱼听他这样说,恍然间却有些明白了,却还是闷闷地低下头,不开心地道:「你讨厌死了。」她从早上起来闹到晌午,两顿饭都没吃上,闹的又累又困,骂完忍不住就打了好几个哈欠,小脸对着他却还是绷的紧紧的。 晏归澜瞧她这模样可爱得紧,上前伸手搂住她晃了晃:「我已让厨下备上饭,先吃点再午睡?嗯?」 沈嘉鱼撇嘴答应了,琢玉饮玉两人忙摆了饭菜上来,她吃饭的时候才想起赤狸,尤其是想到她衣衫不整从他书房窜出来那一幕,表情跟喝了一坛醋似的,她故意左右张望:「赤狸呢?」 晏归澜夹了筷子她素来爱吃的去骨鱼片到她碗里,漫不经心道:「方才婶母来讨人,我没给她,已经着人把赤狸关起来了。」沈嘉鱼虽然没具体说,但早上这般针对她,定是赤狸做了什么,他自然不会把人交还。他突然想到两人衣衫不整搂抱在一起那场景,也忍不住蹙了蹙眉:「怎么?你还惦着她?」 沈嘉鱼瞧他语调发酸,撇了撇嘴:「我这不是怕把她罚坏了你心疼吗?」 晏归澜这才轻轻一笑:「这世上我只心疼你一人。」 沈嘉鱼给他的情话弄的脸烫,故意抬起下巴,用鼻孔哼了声:「那不见得吧,人家早上可特地去书房伺候你了,你怎么着也得怜惜怜惜啊!」这几天没和她睡在一处,倒跑去碰别的女人了,呸呸呸! 晏归澜瞧她脑袋都快气的着火了,他不想两人再存什么误会,干脆放下筷子跟她说道:「我早上瞧你没起来,去书房拿了书信便出去了,期间并没有瞧见什么赤狸,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言豫。」他本来就不怎么用长辈赐下来的人,除了他自己的心腹下人,旁人他自是不会轻信,更别说收入房中了。 沈嘉鱼知道他不屑在这事上撒谎,仔细想想赤狸早上匆匆跑出来,确实疑点颇多,但她还是嘴硬道:「言豫还不是你的人,说话自然向着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赤狸为何要撒这种谎?难道想借机争宠上位?可这样的谎言晏归澜一回来不就戳穿了?她想到赤狸身上的纹身,心下更有添了几分狐疑。 晏归澜姿态优雅地给她布菜:「你若是不信,让人给赤狸验身就是了。」 虽然如他这样的身份,身边有几个侍妾通房算是寻常事,但沈嘉鱼知道他没碰赤狸,心里还是很高兴,但转念想到就算没有赤狸,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上赶着服侍他,她这么一想,心里又不痛快起来。 沈嘉鱼闷声闷气地道:「算了,我等会自己去问问她吧。」她顿了下又道:「你先别处置她,我瞧她身份可能不是寻常侍女,我得去问个清楚,你着人把她看牢了。」 晏归澜等她用完午膳,拉着她走了几圈,他本想让她小憩片刻的,她执意要去瞧一眼赤狸,他只好陪着她出去:「人就在这里了。」 沈嘉鱼小心思作祟,不想让他看赤狸:「你走开,这儿用不着你。」 晏归澜低头瞧她:「若有什么事就唤一声。」说完便远远站在拱桥上了。 沈嘉鱼才走到暗室旁边,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赤狸的惨叫和饮玉慌乱的呼救,还有好些杂乱的动静,她心下讶然,忙冲进去一看,赤狸身上不知怎么的竟着了火,她双手被反绑着,披头散发地在原地打滚,饮玉也手里拿着个光秃秃的烛台,手忙脚乱地扑着赤狸身上的火,两三个看管赤狸的女亲卫也帮忙拍打,可不知怎么的,那火居然越来越大了。 沈嘉鱼瞧不下去,指挥道:「还拍什么,她身上有烛油,那火是拍不灭的,赶紧打水来啊!」 亲卫忙去打了桶水进来,哗啦一声浇在赤狸身上,赤狸身上的火这才熄了,人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沈嘉鱼瞧她烧伤的地方在背部,不由蹙起眉,饮玉跪下抹泪道:「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夫人责罚。」 她心里恨着赤狸这小贱蹄子挑拨自家娘子和世子的情分,又引得萧二夫人对自家娘子处处针对,所以想为自家娘子出气,就过来寻赤狸奚落两句,暗室昏暗,四面无窗,她才点起蜡烛,正要好好挤兑赤狸几句,但不知怎么,火苗居然落到赤狸背部,这才有了沈嘉鱼看到的一幕。 伤在背上,居然那么巧?沈嘉鱼琢磨片刻,先没顾得上训斥饮玉,而是对亲卫吩咐道:「她身上的衣裳可别黏着伤处了吧,先把她身上的衣裳剪开,让我瞧瞧伤势如何了。」 v第十一章[11.21] 俗话说贤妻美妾,世家选妾也是有标准的,赤狸背部伤了这么大一片,自然是不可能伺候晏归澜了,可她早上分明还使手段想让沈嘉鱼给她名分,后被沈嘉鱼瞧出不对来,现在转头就伤了自己——除非她想遮掩的东西比晏归澜的宠爱还要紧的多。 这点其实很容易想透,沈嘉鱼这么一琢磨,心下已经有六七分确定赤狸的身份不简单了。 晏归澜瞧见这边有动静,当即过来了,被沈嘉鱼瞪了一眼,才叹了声退到暗室门边瞧着。 赤狸本来颤颤闭上了眼,这才‘嘤咛’一声,睁开了眼:「不是什么要紧伤处,略歇几日就能好,只求夫人可怜我,将我送回二夫人身边伺候。」 沈嘉鱼摇了摇头:「别啊,我还想着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让世子给你个位份呢。」她不理会赤狸的辩解,对两个亲卫吩咐道:「把她的衣裳剪开。」 赤狸本想挣扎,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垂下头放弃了。等两人把赤狸的衣裳剪开,沈嘉鱼低头一看,发现她身上已经被烫出了大片的燎泡红轴,隐秘部位的纹身自然也瞧不见了。 赤狸暗中观察她的神情,见她微微蹙起眉,心下这才松了松。 哎,也怪她太过心急,听说沈嘉鱼要把自己调离晏归澜身边,上头吩咐她的计划可就无法完成了,晏归澜留在江南的时日不多,计划也就在这几日…… 所以她才心急之下想了这么个法子,而沈嘉鱼的脾气不好,她假装被晏归澜收房,沈嘉鱼必然要闹,到时候引来本就看不惯她的萧二夫人针对,她自己就能暂时得以保全,说不准还能引起晏归澜的注意。 不过事与愿违,谁能想到沈嘉鱼居然对她的身子感兴趣!她为了隐藏秘密,不得已才烫了自己的肉皮……这发展太特么神奇了,夫人居然是个磨镜,世子的爱好果真……不同凡响! 赤狸慢慢抬起头,眼含泪光:「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沈嘉鱼也在打量着她的神色,她沉吟片刻,觉得这事儿不好让旁人听见太多,便把暗室里其他人都遣了下去。 她又瞟了眼在门外护着的晏归澜,想着有他在赤狸有什么手段也得逞不了,她半蹲下身子,笑呵呵地指了指赤狸背部:「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这里是不是纹了个‘秀’字啊。」 她捏住赤狸的下巴,十分有范儿地抬起来:「说,你进晏府究竟是什么目的?你们还有什么计划?你可还有旁的同伙?」 赤狸以为她只是心生疑窦,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般隐秘,她心头大震,面上倒还能绷的住,神色茫然道:「夫人说什么,婢怎么听不明白?」 这个磨镜当真厉害啊……等等,磨镜?磨镜! 赤狸心念急转,也无暇思考她是不是真的磨镜了,左右死马当活马医。她勉强抬起上半身,抬起一张白生生的脸儿,媚眼如丝地看向沈嘉鱼,偏生面上还带着泪,看起来格外勾人:「夫人,婢身若飘萍,无所倚靠,婢想明白了,婢愿意伺候夫人,还望夫人怜惜……」 赤狸虽无磨镜之癖,但沈嘉鱼也是个难得的绝色……她觉着自己应该能接受得了。 她专门修习过媚人之术,内里的兜衣都散了大半,一双乳儿在沈嘉鱼身上不住蹭着,媚眼瞟过她面庞,粉嫩的舌尖时进时出,又轻轻划过她手指,端的是销.魂无比。 沈嘉鱼:「???」 站在门外的晏归澜:「……」 沈嘉鱼被赤狸这神来之笔撩拨的有些发懵,她现在虽然成了婚,婚前教习娘子也讲过些床笫秘事,但这种媚术真是闻所未闻,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对她这般……她都不知如何反应了! 赤狸瞧她不动,以为她已经被自己撩拨动了,心下暗暗得意,虽然她奈何不得晏归澜,但如今能搭上她夫人倒也不错,她这般想着,语调更加柔媚,还故意加了几分甜腻的鼻音:「婢早上不知轻重,惹恼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如今婢只愿侍奉夫人一人。世子不是个怜惜人的,夫人这般娇嫩柔媚,跟了他当真委屈,婢会让夫人好生快活的。」 她不知晏归澜在外面,舌尖极有技巧地从沈嘉鱼指尖一路上滑,眼看着都要舔到她手腕了,突然门边传来一声响动,接着她眼前便是一黑,白嫩的脖颈被人扣紧,脖子几乎都快被人拧断了。 沈嘉鱼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就见晏归澜面色沉凝地拧着赤狸脖子,她眼瞧着赤狸快要不行,忙拦住他:「世子。」 晏归澜瞧了瞧她,这才慢慢松开手,漠然瞥了赤狸一眼,用绢子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语调阴冷:「夫人跟了我委屈?」 赤狸:「……」 沈嘉鱼干咳了声,把话头拉回来:「行了,别扯这些了。」她低头看向赤狸:「你今日跑是跑不了了,早上你蓄意挑拨那事儿我可以不跟你计较,现在便说说你身上那纹身吧。」 赤狸低下头:「婢真的不明白夫人在说什么。」她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看向晏归澜:「世子知道夫人是磨镜的事居然能毫无芥蒂,这份心胸当真是了得啊。」 晏归澜:「……」 沈嘉鱼见话头又要歪,忙转回来:「你才是当真了得,原以为你只是个想往上爬的侍女,想不到竟是上头派来的细作。不知道流风你可认识?她可是个能耐人啊。」 赤狸脸色微变,沈嘉鱼还要开口,晏归澜已淡淡道:「你若想审问她,何必自己费心费神,把人交给言豫便是,她是何人一问便知。」 沈嘉鱼想了想,她们这些细作一向嘴硬,交给言豫专门拷问也好。赤狸好似听见了极为可怖的事,神色竟有些张皇,强辩道:「婢是二夫人赏下的人,世子不能……」 晏归澜根本不理她,握住沈嘉鱼的手便要出去,赤狸眼见着狡辩不成,眼底忽泛起凶光来,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踉跄着站了起来,直冲着沈嘉鱼腰腹要害处撞了过来,嘴里还厉声喊着:「世子,我忠心为你当了多年差,营里的姐妹为你也不知死伤了多少,你如今见我没用,便想借夫人的手杀我灭口!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这位也是个狠人,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栽到晏归澜头上,晏归澜出手及时,一手揽过沈嘉鱼,又随手把赤狸砸了回去,她这回是彻底不能动了,趴在暗室的角落里生死不知。 v第十二章[11.21] 「这位可真是个能人。」沈嘉鱼由衷佩服:「先想法挑拨你我,又狠得下心装磨镜勾搭我,临了临了还要往你身上扣一口大黑锅,她当个细作真是屈才了。」 这哪是细作,分明是戏精啊! 晏归澜低头认真看着她:「你不疑我?」 沈嘉鱼茫然道:「我干嘛要疑你?赤狸方才说的话漏洞百出,再说你干嘛在自家弄一个细作呢?」 晏归澜垂下长睫,如美玉镌刻的脸上多了几分深邃:「我说的自不是赤狸,是流风。」他顿了下,淡淡道:「她死前不是和你说,他们这些身上刻有‘秀’字的细作皆出自世家吗?」 「这你都能知道?神通广大啊你。」沈嘉鱼啧啧称奇:「我从不曾疑过你,要是疑你,我还嫁给你干嘛?流风的话我也得信呐,我又不是傻子。」 晏归澜神色一松,狭长眼里盈满笑意,他嗯了声:「你是世上第一聪明之人。」 沈嘉鱼难得被聪明人夸一回聪明,忍不住咧嘴嘿嘿笑了几声,笑完才想起来不能给他好脸,又忙把小脸绷的紧紧的,瞧得他忍俊不禁。 虽然她决定了要审问赤狸,但也不可能在府里审,幸好晏归澜在江南道也有一处私宅,专门用来料理此事,沈嘉鱼对这群身上带‘秀’字的细作颇为关注,本想留下来看言豫审问的,还是晏归澜同她道:「这里有我,你先回去歇着吧。」 言豫动手拷问一向血腥阴森,他不想再吓着了她。 沈嘉鱼被闹腾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闻言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使唤他:「拷问出什么消息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晏归澜颔首应了,她这才坐上马车回晏。本以为这事儿到这儿就算是了了,没想到她刚进自己院子,琢玉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夫人,饮玉被萧二夫人押起来了,听说现在正要打板子呢,您快去看看吧!」 饮玉琢玉打小跟她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同寻常,沈嘉鱼头皮快炸了,一听这话又是惊又是怒:「这又是怎么回事?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琢玉想到萧二夫人方才的跋扈,也气的声音发颤:「她说饮玉在上挑唆的内宅不宁,让您听信谗言,善妒不贤,在下又针对赤狸,还差点拿蜡烛把人烧死,既然您心善舍不得管教,她这个当家夫人断容不得这样的歹毒之人,只得替您管教了。」 这话明着是说饮玉,其实字字句句都在说给她听。沈嘉鱼一听又是赤狸,边往主院走,边厌烦道:「这赤狸是她生的啊,她这般护着?!」 琢玉跟她解释:「一来当初萧二夫人的长子落水差点溺死,幸好赤狸救护有功,为了这个,二夫人一直对她颇为照拂,二来世子为了您两次三番跟她不客气,她自然想寻机会挫挫您的锐气,三来……」她无奈一笑:「她和小郑夫人不睦,您又是小郑夫人的外甥女,她怕是担心您帮着小郑夫人对付她,所以便先下手为强了。」 沈嘉鱼差点气笑了:「她和姨母不对付竟然算到我头上来了,这什么奇葩娘们!」 琢玉吓得忙捂住她的嘴,悄声道:「这位萧二夫人未出阁的时候就备受疼爱,嫁进来之后和二爷也是琴瑟和鸣,这辈子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遇事难免就欠考虑了些。」沈嘉鱼冷哼了声,叫上几个女亲卫,直奔前厅去了。 饮玉被几个粗壮仆妇押着趴在前厅的院里,有两个手持板子站在她身后,眼看着板子就要落下来,沈嘉鱼忙喝道:「住手!」 萧二夫人大概存心要把事情闹大,所以把老夫人和晏府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都请过来了,她见沈嘉鱼过来,凉凉地先一步开了口:「侄媳妇可切莫心软,这等不忠不义的下人,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沈嘉鱼也极不喜欢在内宅搅和,现在快烦死萧二夫人了,沉声道:「她怎么个不忠不义法儿了?」 萧二夫人淡淡道:「赤狸是我送给归澜的婢妾,她几次三番挑唆着你针对赤狸,岂不是有意要让你落下个善妒的名声?她而后又端着烛台进了暗室,直要烧死赤狸的意思,这等蛇蝎之人,难道不是不忠不义?侄媳妇不罚,只有我替你罚了。」 沈嘉鱼撇了撇嘴,让几个女亲卫先把赤狸扶起来:「我当时为了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两桩事,婶母用不着罚饮玉,这些事儿是我让她干的。」 这下不光萧二夫人惊了,连老夫人几个都惊了,显然没想到她居然承认的这般痛快。 萧二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可是不知道赤狸的身份?」 沈嘉鱼无所谓道:「知道啊,夫人给世子的通房呗。」 萧二夫人连连拍桌:「你既知道赤狸是为归澜开枝散叶的,不说劝归澜将她早日收房的也就罢了,为何还不善待她?」 沈嘉鱼嘴角一撇,暗暗给琢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先把晏归澜请回来,一边跟她东拉西扯:「她长的太丑了,我瞧不上眼。」 萧二夫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沈嘉鱼这种‘实在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赤狸纵比不上侄媳妇你,但也说不上丑……」不对不对,她脑子乱了片刻才把话头转回来:「休要胡言!就算你瞧不上她,也不该虐待她,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关于细作的事儿,他们一直都是私下查证,沈嘉鱼不想和萧二夫人说太多,只暗示道:「那侍女身份不简单,婶母还是别过问了。」 萧二夫人冷笑道:「她心怀不轨?她又是被人关押又差点被人烧死,现在人已经不知所踪了,我看分明是你善妒不贤,毒害了她!否则你倒是跟我说说,她哪里不对了?」 沈嘉鱼见她不依不饶,心下厌烦到了极点:「反正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婶母若是不信,自己去查证一番便是。」 萧二夫人半点不信赤狸有何问题,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侄媳妇,你不敬长辈胡言乱语在先,善妒狠辣戕害侍妾在后,若是今天不交出赤狸,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我代行母职,请出家法了。」 在她心里赤狸就是善良乐观的小白花,沈嘉鱼自然成了那蛮不讲理的狠毒大妇。 v第十三章[11.21] 屋里低呼了声,老夫人也觉着她做的有些过了,低低唤了声:「老二媳妇。」 萧二夫人叹了口气,面色疲惫地同老夫人道:「母亲,并非我有意刁难,实在是归澜媳妇太不知规矩,若是归澜当初娶的是淑珍,哪里会有今天这一出?」淑珍是她侄女的名字,她又转向沈嘉鱼:「侄媳妇,你到底说不说为何毒害赤狸?!」 沈嘉鱼有心让她吃个瘪,就是咬死了不张嘴:「婶母见谅,我不是不说,此事事关隐秘,我不能说啊!」 萧二夫人见她说不出理由,认定她是善妒狠辣害了赤狸,心下暗道庶族女子就是心胸狭隘没规矩,也罢,她今日就替晏归澜教导一二。 她正要命人请家法,晏归澜的声音这时传了进来:「婶母要对谁用家法?」 萧二夫人一怔,见着晏归澜回来有些心慌,嘴上硬邦邦地道:「赤狸是我送过去的人,你媳妇害了赤狸,难道还不准我讨个说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到现在还要护着她?」 晏归澜迎着月影走了进来,唇畔还泛着浅淡笑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婶母这话说的很是。」 萧二夫人听着不对:「你这话是何意?」 他先把闲杂人等清了出去,屋里只留下老夫人萧二夫人和沈嘉鱼,他笑意淡了下来:「我今儿才知道,婶母居然往我身边送了个细作。」 萧二夫人神色大骇:「细作?这怎么会?归澜你不得胡言!」他又淡淡道:「朝里派系争斗不断,婶母想必是知道的。赤狸是我发现不对,这才命人带下去审问的,她之后还突然暴起想刺杀嘉鱼,嘉鱼也是我叮嘱她不要把此事往出说的,婶母若要请家法,就先罚我如何?」 细作?屋里众人都没料到这般转折,一片哗然,赤狸是她带进府里的,在晏府待了有五六年,若真是细作,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萧二夫人白了脸:「不可能……」 晏归澜淡然道:「具体的我不便告知婶母,若婶母不信,大可去牢里和赤狸对质,一问便知。」 沈嘉鱼自己说赤狸是细作,肯定没人相信,她把晏归澜叫回来就是为了瞧这一幕,看见萧二夫人震惊彷徨的脸,她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慢悠悠地怼回来:「我虽是庶族,但也分得清轻重,婶母出身大族,却为了赤狸的事儿屡屡与我为难……哎。」 要是原来她为了晏归澜没准还顾忌几分,但晏归澜都说了他不在乎这个,她还委屈自己干嘛! 萧二夫人被她揶揄的面红耳赤,她身为大家夫人,自然不会没听过细作的事儿,也知道此事何等严重,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带了个细作到府上,但晏归澜不会拿这种事儿扯谎,那赤狸想必真的身份有问题。 她踌躇一瞬,起身向老夫人跪下,哀声道:「是儿媳识人不清,险些害了归澜,还请母亲责罚。」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啊!幸亏归澜和归澜媳妇发现的早,若他真听了你的将那人收了房,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来!你好糊涂啊!」 细作这事儿可比打杀个妾室严重多了,倘晏府真有什么秘密泄出去,被人拿住了把柄,弄的晏府根基不稳,那她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填补的,她将佛珠重重一放:「你就在家庙静思己过吧,每日潜心抄录佛经,没我的允准不得擅自出来!」 这罚的不可谓不重了,萧二夫人自知有亏,长叹了一声,委顿在地上也没敢辩解。 沈嘉鱼瞧她一脸愧色,琢磨着她对晏归澜倒还算真心,她犹豫着要不要帮着求情,晏归澜又淡淡道:「既然查出了这一个细作,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近我会在家里留心查验,劳祖母多费心了。」 晏老夫人点头应了,晏归澜又交代几句,这才带着沈嘉鱼往外走,她问道:「赤狸审问的如何了?」 晏归澜道:「她和流风倒是一样的嘴硬,现下还没结果。」 沈嘉鱼想了想方才,又忍不住感叹:「萧二夫人这般跋扈的一个人,为你竟然直接认了罚,到底是亲姨母啊。」 晏归澜挑了挑眉,神色淡漠依旧:「我母亲早逝,她对我的事儿多有插手,开始的时候还些琐事,到后来我身边的下人全换成了她身边的人,甚至日常用的器具物件她都要我用她的,前一阵还想着插手我的婚事,但凡有点不顺心的,她便要闹腾许久。」 沈嘉鱼立即收了同情之心:「这是没搞清自己的位置啊!她是姨母又不是你的生母,就是生母也没有管得这样宽的!难怪她瞧我不顺眼呢,原来是拿自己当婆母看了。」 「我往日敷衍着她也就是了,可她如今大张旗鼓地针对你,我自不能再容她胡来。」他帮她掸了掸身上的柳絮,问她:「可累了?」 沈嘉鱼被他一问,真觉得疲累起来,揉着眼睛点了点头:「我好困。」 晏归澜笑笑:「吃点东西再睡吧。」 沈嘉鱼没精打采地嗯了声,她晚上不习惯吃太多东西,草草吃了点就洗漱上床了。晏归澜伸手搂住,她低低嘟囔:「为啥有人会挤破脑袋想嫁到世家里,你家一点也不好……」 她半梦半醒,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我好烦。」她又哼哼了声:「也好累。」 晏归澜轻拍她的脊背哄她:「好好睡吧。」 大概是最近不顺心的事儿太多,沈嘉鱼实在是累的紧了,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晏归澜倒是早都醒了,不过一直陪着她:「醒了?」 沈嘉鱼打着哈欠点头:「难得睡个好觉。」 晏归澜命下人备饭,故意逗她:「本想带你去瞧瞧早市呢,没想到早上怎么叫你都不起来,早市也错过了。」 v第十四章[11.21] 沈嘉鱼一听就急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急吼吼地要穿衣裳:「你怎么不昨晚上跟我说!早知道要赶大早出去玩我晚上就不睡了!」 晏归澜就是知道她这急吼吼的性子,所以才没晚上跟她说,慢悠悠地递给她粥碗:「安生睡吧,午市也有不少好玩的。」 沈嘉鱼听说有的玩,这才放心地下床喝粥,又犹豫道:「不过我不知道哪里好吃的好玩的多,你陪我去吗?」 晏归澜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瞧了眼她微敞的里衣,就见兜衣上绣了一只春桃,鼓鼓囊囊煞是诱人:「可有好处?「 沈嘉鱼毫不留情地躲开:「没有,你想都别想。」她还要把他这些天的冷待都还回来呢,岂会让他轻易得逞!没把他弄成不举都算她手下留情了。 晏归澜一眼瞧出她的小心思,含笑啜了口茶:「亲我一下都不成?」 沈嘉鱼扭开脸哼哼两声,幸好晏归澜脸皮比她厚多了,搂着她香了几记才作罢。 沈嘉鱼兴致颇高,也就没计较他亲自己的事儿,吃完饭就开始选衣裳挑荷包,直到把自己打扮的精精神神了,才和晏归澜手挽着手出门。 江南道不知是不是离海近的关系,民风比盛京还要开放,路上的铺子摊位至少有三四成都是女子开的,而且出售的东西和京里大为不同,沈嘉鱼坐在轿子里瞧得目不暇接,一转头看晏归澜神色还是淡淡的,她啧啧道:「你怎么去哪儿玩都是波澜不惊的,真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你想去的地方了。」 晏归澜挑唇笑了笑:「自然是有的,每次去都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沈嘉鱼不知觉就上当了:「哪里?」 他随手把车帘放下,垂眸瞧了眼她丰盈的前襟:「这里,还有你的……」 他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句,沈嘉鱼手脚都不知该往那儿放了,脱口怼道:「你洞房的时候才……怎么就流连忘返了?!」 他忍俊不禁,又一本正经地唔了声:「你说的在理,看来我该多去几次才是。」 沈嘉鱼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忙跳下马车:「不跟你扯了,我要下车逛了!」 他怕路上有人挤着她,便也跟了下来。沈嘉鱼随便进了一家卖精致小玩意的店,里面不光有女孩子喜欢的布囡囡,泥人,钗环,还有好些变小戏法用的玩意。 她瞧得目不暇接,又在暗间里瞄见一只精巧的玉如意,她走过去拿起来晃了晃:「这玉如意怎么做的和京里的大不一样呢?」玉如意如儿臂粗细,有点像一根玉色的棒子,只不过上面还雕了好些纹路,左右对称,十分奇异,不过玉料倒是极好,白璧无瑕,还泛着隐隐的水色。 她在玉如意上比划了下:「我怎么觉着在哪里见过这形状似的。」 晏归澜本来还含笑瞧她,见她捧着这东西,脸色霎时古怪起来,伸手把这玩意丢到一边:「瞧这个做什么?」 这‘玉如意’其实是一根双头玉.势,专为磨镜的女子设计,其形状就是两根玉.势尾部相连,还弯成一个颇为微妙的弧度。 他想到赤狸,可不想为自家媳妇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沈嘉鱼又探头瞅了瞅,不过被他硬拦住了,她不满道:「什么了不得的,我看一眼是会长针眼还是怎么地?」 晏归澜只笑而不答,沈嘉鱼见他不吭声也觉着没趣,又瞄到架子上放的一对儿铃铛,她拎起来晃了晃:「这铃铛也跟外处的不一样,怎么都不带响的?」 店中掌柜是个丰腴妇人,见两人在这边瞧了半天,款款走过来介绍:「夫人有所不知,这铃的妙处可不在响不响,至于究竟有何妙处,夫人买回去一试便知。」 她们店里除了卖些有趣的小玩意,在暗处也给卖些夫妻的房中助兴之物,要价比其他小玩意要贵上一倍,不过一般只有熟客才知道他们卖这个,也不知道沈嘉鱼是命好还是命歹,溜达着就到了专门摆放这些东西的暗间。 她手里拿的一对儿铃铛名唤勉子铃,也叫缅铃,房事的时候置于那处里,其乐无穷。 沈嘉鱼不想显得自己太村,不懂装懂地道:「你这铃儿好是好,就是太小了点,若是能大点就好了。」太小了戴腰上不好看。 掌柜的瞧她身子娇嫩,年纪又轻,一把细腰一碰就要散了似的,她掩嘴轻笑:「太大了怕您受不住呢,您仔细伤了身子。」 沈嘉鱼不知道把玩个铃铛怎么就伤身了,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大了才有趣呢,这般小有什么意思?不好玩。」 掌柜的没想到她是个土包子,还以为来了个媚术高手,肃然起敬:「原来夫人是老手,是我见识浅薄了,我这里有不同尺寸的,您可要试试?」 沈嘉鱼心说江南果然是繁华地啊,连个装饰的铃铛都要分尺寸!她心里感慨,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那你拿来让我瞧瞧吧。」 掌柜的便让店里的帮闲捧了只锦盒上来,里面果然按大小尺寸摆着五六对儿铃铛,沈嘉鱼琢磨着白看了人家半天,不买点什么好像不大好,她此时还没意识到两人正在跨服聊天,随手拿了锦盒里最大尺寸的一对儿勉子铃:「就这个吧。」 掌柜的已经满面敬佩了:「想不到夫人年纪不大,本事却这般了得。」 沈嘉鱼谦虚地摆摆手:「一般啦一般啦。」 在一边的晏归澜:「……」 v第十五章[11.21] 他就眼睁睁看着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天,差点没笑出声来,又掩住嘴轻咳了声,把沈嘉鱼手里的最大勉铃扔回去:「就要最小号的,太大了她受不住。」 掌柜的松了口气:「我说也是。」 沈嘉鱼皱眉在一边瞧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晏归澜瞧了她一眼,又悠然选了几样递给掌柜:「这些都装上。」 沈嘉鱼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的,更不知道他脑子里闪过什么场景,财大气粗地附和道:「对,都包上,我们都要了。」 晏归澜唇边笑意更深。 沈嘉鱼拎着东西连连咋舌:「这些也太贵了,比京里的小玩意贵了一倍还多。」她说着就想把那对儿铃铛取出来挂在腰上:「我得多戴一会儿,不然要亏死了。」 晏归澜按住她的手,拉着她进了马车:「回去再玩。」 沈嘉鱼搁在手里滚了滚:「也不响也不动,怎么玩啊?」 晏归澜握住她的手,收紧五指,慢慢拢成拳头,那勉子铃受了热,居然在掌心里极快地震荡嗡鸣起来:「好玩吗?」 沈嘉鱼眼睛一亮:「这个有趣,难怪卖这么贵,比一般铃铛可好玩多了。」 晏归澜含住她的耳尖,笑的暧昧缠绵:「它的有趣之处岂止这点?回去再好好教你怎么玩。」 沈嘉鱼低头琢磨了一下,怎么觉着这话不对味呢? 她在轿子上坐不住,把东西一放,很快又拽着他下车溜达:「走嘛走嘛,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光坐轿子有什么意思!」 他难得见她撒娇,恨不得把世上珍宝都捧在她面前,此时自然无有不应的,下车陪着她并肩在街道上走着。沈嘉鱼瞧见吃食都想吃一口,看见好玩的就想买一个,晏归澜怕她吃坏肚子,坚决不允她乱吃,最后实在架不住她缠磨,将出银子来买了碗清煮的鲨鱼肉。 他伸手接过来又递给她:「这东西又叫海中狼,在海里凶猛无比。」他低头瞧了眼:「不过这是小鲨鱼,应当不难捕捉。」 沈嘉鱼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兴冲冲吃了一口,脸色瞬间就变了,绿着脸忙呸了出来:「这,这怎么一股骚味啊!」 晏归澜显然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笑着把鲨鱼肉扔到一边:「现在知道难吃了,方才我劝你什么来着?」她捏捏她的耳朵:「还敢不敢乱吃东西了?」 沈嘉鱼苦着脸:「再也不吃了。」她再不敢胡吃海塞,连吃了两块桂花糯米藕,才觉得嘴里的怪味去了些。 许是因为今儿难得凉爽,街上还有阵阵香风,所以出来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沈嘉鱼被踩了好几脚,后脑勺还挨了一拐肘,都不知道是谁干的,她偏偏还想继续逛,晏归澜瞧得直蹙眉,带着她抄了条近道,不知道怎么拐的,居然把她糊里糊涂地绕进了一处紧窄的巷弄里。 沈嘉鱼是典型的路痴,瞧见前后一个人都没有才发现不对:「你怎么带的路啊?」 晏归澜笑看她一眼,这小傻子被人拐去卖了怕要给人数钱,他佯做叹息:「好几年没回来了,我也忘了怎么走。」 沈嘉鱼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晏归澜瞧四面尽是红瓦高墙,左右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样的情景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自己。 他笑着问她了句:「你知道为何要把成亲的地方叫青庐吗?」 沈嘉鱼不知道他怎么提起这个来,诚实地摇了摇头,犹豫道:「因为喜房要用青色帷幔装饰?」 他牵着她的手,浅笑着往前走:「现在的喜房内外多以青色帷幔装点,不过古时候可不是这般,那时候成亲之前人们在屋外用青色帷幔搭建一处帐篷,让一对儿新人幕天席地的圆房。」 沈嘉鱼觉察出他不怀好意,结巴道:「你,你想干嘛?」 晏归澜旋了个身,出其不意地把她抵在墙上,撑臂将她困于怀中:「夫人说我想做什么?」 沈嘉鱼脑子里只剩下幕天席地四个字,有些慌乱地在他胸前推拒:「不成,不能野合,不能幕天席地……」 他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听她这样说便忍俊不禁了,笑吟吟:「好吧,那就不野合,先来香个嘴儿。」 沈嘉鱼是真给他吓到了,现在什么事都依着他,闭上眼极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亲,他自然是不满地,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大喇喇地含住她的唇瓣,不出意外地尝到一股清甜的桂花味,让他的心情又好了几分,不容抗拒地勾缠着她的舌头,时而顶到上颚,时而又缠着轻吮,直闹的她气喘吁吁。 他两只手掐住她的细腰,修长手指抚弄着她的腰窝,夏天衣裳本来就薄,他这般一撩拨,她双眼很快迷离起来。他轻笑了声,又极有耐心地沿着下颔一路亲吻下来,在她白嫩的脖颈出来回流连,用唇舌感受着她脖颈上的脉动,直把怀里的佳人摆弄成一汪潺潺春水,软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沈嘉鱼生怕有人闯进来,眼睛一直四下看着,偏生又有一股奇异地感受,鼻息都重了好些。他弯腰在她锁骨上舔了下,闹的她身子一抖一抖的,他这才轻笑了声:「这样兴奋?」 沈嘉鱼脸上热的要命,伸手要推开他:「你别闹我了。」她紧张地眨了眨眼:「咱们走吧。」 这时候说这话更像是邀请,他捉住她指尖亲了亲:「这样敷衍我可不成。」他又含住她的手指,极为明显地吻舔着。 v第十六章[11.28] 沈嘉鱼生怕有人闯进来,涨红了一张脸,把要打击报复的事儿都扔在脑后了:「回去,回去怎么样都由你。」 晏归澜挑起唇角:「不把我赶下床了?」 沈嘉鱼连忙摇头:「不赶了不赶了。」 晏归澜含住她的耳珠:「晚上要怎么样弄都由得我?」沈嘉鱼想到自己的节操,明显迟疑了下,他便在她耳珠上轻咬了口:「嗯?」 沈嘉鱼只得答应:「由得你由得你!」 晏归澜这才满意,在她额上的美人尖亲了下:「乖宝。」 沈嘉鱼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走出巷弄的时候都垂头丧气的,连舞龙舞狮都没让她提起兴致。晏归澜拉着她一路逛到傍晚,他心里还惦记着她答应的事,在外用完饭就带着她回了家里。 沈嘉鱼假做没瞧出来他的心思,只把中午买的勉子铃搁在手里把玩,他瞧得好笑,一到家就准备教导她勉子铃的正确用法,没想到好事多磨,言豫匆匆赶来报道:「世子,二郎君明日或者后日怕是就要到了,老夫人让您准备着接人。」 晏归澜更厌烦自己那倒霉二弟,沈嘉鱼奇了:「他离成亲还有些时日吧,不是说成亲后再回江南道吗?」 言豫神色无奈:「国公说世子成亲江南道的长辈们都没见着,所以二郎君成亲一定得回来让长辈瞧瞧,二郎君这回不光是自己和公主回来的,整个送亲使团都过来了。」 晏归澜显然对此事并不关心,随手把言豫打发走,关好寝屋的房门,沈嘉鱼觉察不对,忙拿起手里的一对儿铃铛转移话题:「你不是回来要教我这个怎么玩吗?」 他一笑,接过她手里的勉子铃:「这就教你。」 沈嘉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轻抛在了榻上,手里两个铃铛也咕噜咕噜滚到一边去了,她还以为逃脱成功,被他按在枕褥的时候不曾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先松开我,你不是教我怎么把玩铃铛的吗?你这样还怎么教啊?」 晏归澜长臂一伸,就把两只金铃取回来了,好笑地从她脸颊一路亲吻下来:「乖宝,就是这样才好教你。」 沈嘉鱼对这事儿的经验除了洞房那次,就是看了几本乱七八糟的避.火图,她自然不懂他拿了勉子铃想干什么,迷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取来勉子铃贴在她小腿上,她被凉冰冰的金属激的哆嗦了一笑,他又轻笑了声,手指缓缓滚着勉子铃,一路震颤着向上蜿蜒…… 沈嘉鱼终于有点明白了,慌忙就想挣扎:「你……」 他已贴了根手指到她唇上:「嘘。」他头上的玉簪不知何时取下来,低头的檀黑长发流逸而下,丝丝缕缕地垂在她脸上,神色温柔静谧:「不是你让我教你的吗?我教人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说话。」 沈嘉鱼慌里慌张地看着他,他又放快了动作,勉子铃终于到了地方,她动都不会动了似的,僵着身子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全身都被那点的震颤弄成了粉红色,她这才知道反应,声音里却带了哭腔:「你,你拿出来……」 这感觉太奇妙了,仿佛她神魂都跟着一起震荡起来。 晏归澜正亲着她的腰窝,闻言板过她的脸来瞧着她,见她眼底染上欲.念,他不禁轻笑了声:「不舒服吗?」 沈嘉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你快取出来……」 他怜她生涩,瞧她被吓住了似的,长指这才一勾,把那作祟的铃铛勾了出来:「咱们不要这个了,换个别的好不好?」 沈嘉鱼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他一笑,勾下层层叠叠地床幔,不复方才的温柔,急切热烈地动作起来…… 沈嘉鱼一晚上昏睡过去两次,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像是被马车压过一般,说句实在的,她洞房那天都没这般累过。他却食髓知味似的,压着她折腾了不知多少回,直到天快亮了,他才终于饶过她,抱着她沐浴之后才允她睡过去。 两人心结尽数去了,这回的行事倒比洞房那日更显得浓情蜜意,只是她累的狠了,一觉快睡到中午还没起来,晏归澜也没叫醒她,沈嘉鱼正好睡到晌午才起,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幸好没买大号的!」 晏归澜:「……」他知道她说的是那勉子铃,不由得笑了笑。 沈嘉鱼紧跟着第二句话就嚎出来了:「快把那该死的玩意给扔了!」 晏归澜一撩衣袍坐在她床边,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扔了做什么?谁昨天一直念叨着有趣好玩呢?」 沈嘉鱼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些场景,脸霎时红透了:「我哪里知道它是……」她干脆不讲理了:「反正你快把它拿去扔了!」 晏归澜不答,手指沿着脖颈一路滑进去:「学会怎么玩了吗 ?」 沈嘉鱼简直没法说,扭开躲着他的手下床吃饭。她吃了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啊,今天二郎君和华蓥公主不是要来江南道吗?你怎么还在家里,不去接他们吗? 晏归澜给她剥了个白灼虾,沾了点醋放在她碗里,示意她吃完再说话:「不急,等会再去一样的,左右他们又不能跑了。」他顿了下又道:「再说我也得等你醒了一并过去。」 沈嘉鱼‘啊’了声:「我也得去啊。」 晏归澜不知想到什么事,神色淡了下来:「你有所不知,这次华蓥出嫁皇上很是看重,特地派了自己的长子送嫁,既然皇子和公主都来了,总得有人在一畔护着,所以他还特地派了你三叔带兵过来护送。」 沈嘉鱼欢喜起来:「三叔要来啊。」 v第十七章[11.28] 晏归澜想起什么不痛快的事,半晌才‘嗯’了声,他嘲弄笑了笑:「不光如此,父亲担心瞧不上老二成亲,也乘船跟着过来了。」 沈嘉鱼啧了声,摇了摇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她想着等会要见家里人,换好衣裳兴冲冲拉着他出了晏府,她出门才发现卫留云竟然带了护卫在府门口候着,她今儿倒是没穿襦裙,反而换了身铁锈色的戎装,她向着沈嘉鱼躬身行礼:「见过夫人。」 沈嘉鱼有些疑惑:「这是……」 卫留云笑笑:「华蓥公主是女子,现在还未正式嫁入晏府,国公怕她无人照料多有不便,所以修书一封,让末将带着女亲卫看护公主一时。」 沈嘉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卫留云看了眼晏归澜,眉间多了几分郁郁,她欲言又止,许久才压低声音道:「末将听说当初皇上有意将华蓥公主许给世子,如今换成二郎君,这……」 沈嘉鱼听的心里别扭,晏归澜淡淡瞥了眼卫留云:「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卫留云涩然一笑:「是。」 等两人到的时候,晏星流乘坐的船已然靠了岸,旁边还拉着天青色的围幔阻隔闲杂人等,华蓥公主身为准新娘,所以在船上等着不好露面,晏星流倒是带着人下来等着了。 沈嘉鱼好久不见家里人,知道三叔要来心里很是高兴,老远就挥着胳膊打了声招呼:「三叔!」 沈至齐也笑着向她招了招手,等她离近了才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下船等着的不光是晏隐,晏星流和三叔,裴惊蛰居然也在一边等着,他还是老子天下第一大的德行,双手环胸,眉目间颇是睥睨傲然,见着晏归澜先开口讥讽:「大都督好大的排场,你这个主人倒是叫我们这些客人好等。」 晏归澜不是好说话的人,不过今儿却格外好脾气:「叫世子和二弟久等,我已叫人摆了宴,等会儿自罚三杯便是。」他低头缱绻瞧了眼沈嘉鱼:「方才陪夫人多用了会儿饭,这才来晚了,诸位见谅。」 沈嘉鱼和他向皇子以及长辈见过礼,表情别扭地往晏归澜怀里缩了缩,难怪他早上心情不大好呢,原来裴惊蛰也来了,不过只是护送个皇子和公主,又不是太子,犯得着劳动这么多人吗? 晏星流瞧见沈嘉鱼的动作,身子僵了僵,双手在广袖里握紧了,裴惊蛰要表现的更为明显,冷冷嗤了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瞧着沈嘉鱼的脸,见她神色倦怠,眼尾处还有一抹胭脂红痕,显然是才哭过不久,不过精神尚足,她少女的灵动中终究是多了几分妇人的妩媚风致。 她堂堂世子夫人,什么事能让她又哭又累?裴惊蛰又面无表情地看了晏归澜一眼,虽然他也没指望晏归澜抱得美人归之后能忍得住,特别是两人已经成亲月余,但瞧她面上满是被伐挞之后娇慵动人,还真是……刺眼得紧。 晏隐见场面冷了下来,主动出声圆场:「归澜设好了宴?我好久没用过江南道上的吃食了,虽然京里也有江南的厨子,但换了个地方,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了。」 沈嘉鱼附和道:「公爹说的是。」 晏归澜颔首:「是,我已经包下了点璎楼,诸位随我去吧。」 晏隐笑一笑:「我和归澜父子连心,路上我便想着这点璎楼的味道呢。」 晏归澜在前面引路,晏星流先安排华蓥公主去往别院,裴惊蛰忽的一转身,弯腰道:「殿下先请。」 方才这位皇长子一直低着头,沈嘉鱼也不能一直盯着人猛看,这时候才瞧清他的脸,皇长子大概十二三岁,面庞极为白皙,白到病态的地步了,他面容倒很是俊秀可爱,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不过神情有些瑟缩怯懦,穿着九章常服不但没显出雍华,倒显得不堪重负似的。 皇长子大概是发现她在瞧他,冲她礼貌笑笑,沈嘉鱼也回以一笑,才笑完手臂就被握住了,晏归澜低头瞧他,轻声问了句:「这么高兴?」 沈嘉鱼撇撇嘴:「皇长子生的倒是俊俏,跟皇上不大像呢。」 晏归澜似笑非笑:「俊俏?」沈嘉鱼没想到他连小孩的醋都吃,急中生智:「当然,任他再俊俏也比不上你!」她说完见晏归澜神色缓了缓,忍不住鄙视他:「人家还是个小孩呢,你谁的醋都吃啊。」 晏归澜悠然回了句:「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调戏我了。」 沈嘉鱼差点没给他噎死…… 一行人进了点璎楼,沈嘉鱼一入座便闻到一股子清冽馥郁的酒香,她虽然发过几百次誓再也不喝酒了,但每每见到这杯中物就忍不住,偏偏晏归澜不让她多喝,她探头探脑地把酒坛子左看右看。 晏归澜瞧她这样子就觉着好笑,伸手给她倒了一盏:「只能喝一杯,再多了你又要闹腾。」 沈嘉鱼想到原来撒的酒疯,面上不禁讪讪的,她喝完这盏,手指可怜巴巴地比了个一:「再让我喝一盏吗。」 晏归澜难得好说话,笑着又给她倒了盏,趁她喝的高兴的时候悠哉送她了句:「喝两盏倒也没什么,回家记得受罚便是。」他轻笑了声:「那勉子铃我可还留着呢。」 沈嘉鱼给呛得重重咳了声,把白玉酒盏放在一边,再不敢碰了。 晏归澜颇为遗憾地叹了声,也不顾上面还有她的口脂,接过她的半盏残酒一饮而尽:「比平时甜了好些。」 两人虽然没有过分亲密的举止,但眼底面上淌着的浓情谁都能瞧出来,裴惊蛰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泛白,他长长笑了声:「咱们又不是女人,光喝这玉楼春水有什么意思?世子可还有别的烈酒,咱们来拼上几坛。」 晏归澜的身份摆在哪儿,平日就算出去应酬也少有敢灌他酒的,因此他酒量着实平平,沈嘉鱼虽然自己整天琢磨着怎么怼他,但瞧见别人挤兑晏归澜她可就不乐意了:「接风的家宴而已,在座的还有女眷呢,如何能喝的了烈酒?」 裴惊蛰瞧她帮晏归澜说话,笑的更为凌厉:「晏大都督又不是女眷,怎么就喝不得?」 v第十八章[11.28] 这话可太气人了,沈嘉鱼正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右手就被晏归澜轻轻拍了拍,他命人取了几坛‘龙膏酒’上来,龙膏酒液通体漆黑,气味馥烈,闻着就让人生出几分醉意。 「好,痛快!」裴惊蛰直接把酒盏扔了,拍开封泥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自己却不喝,先看向晏星流,眼底含着挑衅:「二郎君,你能娶得华蓥公主为妻实属幸事,其中晏大都督帮了不少忙,朝中内外不知多少人羡慕,你不先敬大都督一杯?」 沈嘉鱼听完怔了怔,原本皇上早就有意把华蓥公主嫁给晏归澜,后来不知道怎么居然许给晏星流了,她当初还纳闷皇上怎么这样好说话了,原来还有这桩缘由在。 晏星流从下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闻言瞧了眼裴惊蛰一眼,像是没看出他的挑拨似的,举杯起身:「我敬长兄一杯。」 晏归澜笑了笑,也举起酒盏:「道谢就不必了,你既要和公主成婚,以后就得好好待她,切不可辜负,祝你们二人花开并蒂,永以为好。」 晏星流握住酒盏的手紧了紧,两人齐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龙膏酒性烈不说,还颇为珍贵,怕是宫中一年才得进奉二三十坛,这三人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盏一盏的仰头饮尽,再一坛一坛地往正厅里送酒,桌上的菜肴却一口未动,不需要多聪明的人都能看出三人正在以酒相争。 晏归澜和裴惊蛰都是跺跺脚朝里便要抖三抖的人物,这般往死里喝也没人敢劝,晏隐只看着舞姬跳舞,收到沈嘉鱼的眼神也毫无反应,像是没瞧见三人的明争暗斗,那位皇长子就不必说了,怂的跟鹌鹑一般,只知道闷头吃菜。 沈嘉鱼可是听说过有人喝酒喝到吐血的,在晏归澜展袖想再倒的时候,她再忍不住,忙按住他的手:「世子,别喝了,空腹喝酒对肠胃不好。」 晏归澜玉面微红,不过神色却十分清明,似笑非笑地低声重复:「世子?」 沈嘉鱼大庭广众之下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为了劝说他,还是张了口:「夫君,别喝了。」 晏归澜反握住她的手,一笑:「既然夫人不允我和,那我便不喝了。」他看向裴惊蛰和晏星流:「世子和二弟自便,恕我不能奉陪。」 按说裴惊蛰和晏星流在这场斗酒里算是赢了,但两人面上没有半点喜色,冷着脸撂开了手里的酒盏。 厅里的酒气浓郁的呛人,沈嘉鱼闻着都觉得晕乎想吐,她晃了晃晏归澜的袖子:「这里太闷了,我出去散散。」 晏归澜瞥了眼裴惊蛰他们:「我让卫统领陪你。」沈嘉鱼不大喜欢卫留云,摇了摇头:「我带上念玉。」她说完便出去了。 晏隐本来一直没有出声,见沈嘉鱼走了,这才淡淡道:「你这媳妇好本事啊。」 沈嘉鱼这个小傻子毫无所觉,晏归澜可是从方才就瞧出来晏隐对她的冷待,闻言挑了挑眉:「父亲何出此言?」 晏隐默然道:「我本就不喜你娶一个庶族女子为妻,可你执意要娶她,我也拦不住你,我本想着庶族便庶族吧,好歹家世尚可,只要能为家里传宗接代倒也罢了,可是……」他扭脸看了看裴惊蛰和晏星流,冷笑了声:「她竟引得你二弟和秦王世子都倾心,这不是能耐是什么?」 晏归澜知道他定是瞧出了什么,闻言淡淡道:「他们要倾心于她,与她何干?难道嘉鱼还能把他们的心都剜出来不成?」 晏隐给堵了下,又继续冷哼:「她爹更是了不得,你不过离京大半月,他便打着你岳丈的名号在京里横着走,连好些世家族亲他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更想用你的名号给他儿子谋官职,哼!蠢材!」 晏归澜这回倒是没反驳,他也觉得沈至修着实……一言难尽。 他见长子不言语了,这才道:「而且京中风传皇上有意立这位皇长子为太子,皇长子此来江南道,却是由秦王世子和沈至齐两个庶族砥柱护送的,个中利害不用我说你也能琢磨明白,你和她情好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可是沈家还有她父兄至亲,若真出了事儿,你不妨看看她向着谁!」 晏归澜本想喝酒,想到沈嘉鱼不许,这才换成茶汤饮了口:「她是我夫人。」 晏隐看了眼裴惊蛰,冷冷道:「她现在可以是你的夫人,离了你,照样能是别人的夫人!「 晏归澜转过头,平静道:「父亲。」晏隐眉头一皱,却有几分忌惮这个长子,没再说下去。 …… 点璎楼正对着一片莲池,如今莲花开的正盛,沈嘉鱼刚一出来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莲香,酒气顿时被驱散了不少。她瞧见楼里一身影也跟着出来了,抬手招了招:「三叔。」 沈至齐笑了笑,朝她走过来,望着不远处的浩渺莲池,无声轻叹:「到底还是江南莲花开的好,你母亲生前最爱莲花,可惜嫁进咱们家之后,此生再无机会入江南了。」 沈嘉鱼没听出他话里别的意思,也叹了口气:「是啊,小时候母亲常给我做藕粉莲花酥莲子羹这些小吃,可惜现在再也吃不到了,找多少个厨子来也没那个味道。」 沈至齐眉眼怅然,不过很快调整了神色,他犹豫片刻才问道:「三娘子,你和晏大都督……」他觉着这个问法不好,又换了个问法:「你可有身孕?」按说这个问题他一个男性长辈来问不太好,可现在除了他也没谁来问了。 沈嘉鱼脸刷的红了,半晌才道:「……没有。」除了圆房那次,两人昨天才行周公之礼,就算有孩子也没那么快啊! 沈至齐表情说不出失落还是放松,又叹了口气,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命常随取出几包东西和一封书信来:「对了,这是你爹托我交给你的。」 沈嘉鱼好奇要打开:「我才来江南几天他就送信来了。」 沈至齐忙拦住她:「你回去无人的时候再拆开吧。」他又把药材塞到她手里:「这个你也回去再拆。」 沈嘉鱼已经把信拆开了一点,看见上面的寥寥数语,脸色立刻变了,慌忙把书信折好,又问她三叔:「三叔还有什么事吗?」沈至齐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跟她说了:「你嫁进晏府之后,咱们家在庶族的处境就有些微妙,本来这也算不得大事,可你阿爷成日拿你嫁入高门之事在外招摇,咱们家便越发尴尬起来,如今颇有些里外不是人。」 v第十九章[11.28] 他看沈嘉鱼皱起眉,又宽慰一句:「不过你阿爷已经写信说他了,应当无妨。」 沈嘉鱼还是黑了脸,简直对亲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年虽说才干平平,但也不这样作妖啊,真是越老越糊涂!」 沈至齐也是摇头,又正了神色:「晏大都督虽说现在与你情分正好,但他日后身边总会有其他莺莺燕燕,你跟他出身差异又大,日后少不了分歧,你凡事多留个心,若有不对,尽快给我或者你祖父写信。」 沈嘉鱼不爱听这话:「三叔。」 沈至齐叹了声:「朝上情势越发紧了,我们也是担心你。」 沈嘉鱼闷闷地应了声,沈至齐怕她着凉:「我想再看看莲池,你先进去呆着吧。」 沈嘉鱼皱着小脸点头应了,才走到一个拐角处,就撞上了卫留云,卫留云忙单膝跪地行礼,低头掩饰住一点心虚:「夫人恕罪。」 她送完华蓥公主就回了这点璎楼,楼外撞见夫人和娘家叔伯说话,这位娘家叔伯还递了书信给夫人,夫人收到东西之后表情颇是古怪,两人之后又念叨着什么‘你多留个小心……’‘日后少不了分歧……’‘朝中局势……’等言语,她听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两人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世子和夫人并不是完全夫妻一心,那她是不是有机会……结果还没等她想完,夫人就走过来跟她撞上了。 她今儿穿了一身戎装,比初见那日的娇柔又多了几分英气利落,不过沈嘉鱼还是瞧她不大顺眼,随意点了点头:「无事,卫统领起来吧。」 卫留云已经收敛好心神,起身冲她笑了笑:「夫人宽宥。」 …… 这顿宴席吃的各怀心思,着实无趣,裴惊蛰头一个坐不住,随意告了个罪便走了,还没等他走出多远,身后就有人淡淡道:「裴世子。」 裴惊蛰转过头一瞧,不由得挑了挑眉:「晏二郎君?」 晏星流先道:「知道裴世子也要跟着一道南下,我颇为意外。」 裴惊蛰嗤笑:「南下这半个月二郎君都不意外,非得等到现在才开始意外?」 晏星流不理会他的揶揄,神情淡漠依旧:「世子的来意我尚能猜到一二,你我既然来了,便说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棋局里,皇上是给你我下了明套,让你我心甘情愿地钻进去,你我既然境遇相仿,可要联手搏一回?」聪明人,无须说的太明白。 裴惊蛰啧啧两声:「你和晏归澜可是亲兄弟,居然也会入了皇上的局联手对付他。」 晏星流沉默下来,从晏归澜设计让他娶华蓥公主的时候,两人就注定要争斗不休了。只要能带走沈嘉鱼,晏归澜就能受到此生最大的挫败,这两件事既然能合二为一,眼前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闯一闯。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心悦沈嘉鱼,才会对付晏归澜,还是因为想与晏归澜相争,他才一定要得到她。 裴惊蛰见他不语,又笑了笑:「可惜我的来意二郎君猜错了,我来江南道不过想赏玩这一路上的好山水,你们的事儿我没兴趣参合。」 晏星流听他这番虚言,心里暗暗冷笑,不过也没拦他,等裴惊蛰走了他身边的侍从才敢上前:「二郎君,裴世子不愿意当这个马前卒,您……」 晏星流摇了摇头:「皇上不会只布置了一手,等着吧,裴惊蛰没准比咱们还先一步下手。」 …… 等沈嘉鱼回到点璎楼的时候,里面的宴席已经散了,除了晏归澜还留下来等她,其余几人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他见着她抬手招了招,示意她坐到自己腿上:「可吃饱了?不够我命人再点几个你爱吃的。」 沈嘉鱼假装没瞧见,跪坐在他身边:「中午都吃过一回饭了,再吃肚子都该起来了。」 晏归澜强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伸手摸了摸她鼓鼓的小肚皮:「看来真是饱了。」 沈嘉鱼扯了扯自己的脸,又拍拍肚子:「我觉着我最近都胖了。」 「是胖了。」她瞪大了眼睛,他伸手在她肚皮上摩挲着,侧头一笑:「要是里面装的不是饭,是你我的孩子就更好了。」 沈嘉鱼啐他:「什么叫装的是饭,我又不是饭桶!」她斜了他一眼,不满道:「这就想要孩子了?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啊。」 两人年级尚轻,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晏归澜说孩子不过逗逗她:「要什么孩子,你我就照料不过来了。」 两人携手出了点璎楼,卫留云就在楼外候着,见着晏归澜忙迎上来行了个礼。沈嘉鱼心里极不自在,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上了马车之后捉住他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打小就习武?」 她可记得石清说过,晏归澜言豫还有这个卫留云自小就是一起习武的! 晏归澜已经习惯了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跳跃思维,闻言应道:「自然,怎么了?」 沈嘉鱼晃了晃他的袍袖:「那你也教教我呀,求人不如求己,与其事事都让亲卫护着,不如自己多学点本事。」 v第二十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晏归澜笑了笑:「难得你有这份觉悟,不过习武可是要日日早起的,你早上能起得来吗?」 沈嘉鱼被他鄙视的很是不满:「我怎么就起不来了,不信你明天早上叫我!」 她放出这番豪言壮语还不到一天就被打了脸,昨晚上被晏归澜按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第二天早上硬是没起得来,他叫了她好几声,她睡的死沉沉的也没听见,他只得无奈一笑,吩咐琢玉:「等夫人起来了告诉她,我在演武场候她。」 演武场上,言豫和卫留云也带着人在练武,卫留云本来认真地一招一式练着,突的被石清唤了声:「留云姐,世子来了!」 卫留云手下一乱,差点伤到自己,忙转过头,果然见男人换了件宽松的襕袍立在练武场边,身姿依旧挺拔不凡,石清趁机蹿腾:「留云姐,世子这些日子都没来练武场,怎么今儿你一来他就来了,世子必是来瞧你的,你快去招呼一声。」 卫留云心里大大动了下,面上还是踌躇:「不必了,许是巧合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石清反驳了一句,又走过去向晏归澜欠身行了个礼:「世子,留云姐她有一招怎么也练不好,想请您指点一二。」 卫留云也是出身庶族,且一家荣辱皆系于晏家,她自知身份配不上晏归澜,虽倾心于他,可之前从不曾表露,只拿他当主上待。 可如今瞧着晏归澜娶了个庶族夫人,她才知道原来他并不在意夫人的身份,这些日子她家里人和石清没少蹿腾她,她心里隐隐也觉着,她除了家世比这位夫人差几分,旁的再没什么拿不出手的了,这位夫人既然能嫁给晏归澜,她是不是也可以……?再加上那日偷听这位夫人说话,她认定世子和夫人不睦,心里浮动的越发厉害。 她瞧了眼凑过去的石清,终究还是没有拦着。 晏归澜正和言豫说话,闻言瞟了石清一眼:「既有招式不明,为何方才不找言豫?」 石清被问住了,言豫就在跟前呢,她总不能说言豫不如世子吧!她半晌才张皇道:「本想问言大人的,但方才瞧见世子过来,卑职觉着问世子更好……」 言豫斥道:「这是你来打搅世子的理由?」 石清慌得不敢说话,卫留云见势不好,忙上前道歉:「石清瞧我有一招怎么都练不好,心急之下才冲撞了世子,还望您恕罪。」 晏归澜淡漠不语,她犹豫了一下,又笑了笑:「不过您许久不来演武场,我们瞧了有些惶恐,您怎么今儿早上突然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她心知晏归澜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什么因为我想见你之类的话,可问完之后心里还是波澜起伏,双眸忍不住往晏归澜脸上瞟了眼。 晏归澜还没答话,沈嘉鱼的声音已悠悠传了过来:「世子答应了早上陪我来练练武,怎么?卫统领有意见?」 卫留云心里存的幻想被彻底击碎,眼底一片黯然,幸好她神色恢复的也快,强笑道:「岂敢?末将只是心中好奇,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晏归澜转身握住她的手,见她就穿了件轻薄绸衣,不由蹙了蹙眉:「还以为你得再睡会儿,怎么穿的这么少,凉不凉。」 沈嘉鱼睡眼惺忪地靠在他肩头:「不凉,大夏天的等会气温就上来了,到时候还得给我热出一身汗,这件刚刚好。」 晏归澜斜眼瞧着她:「你总有理由。」 卫留云瞧见这一幕,心下更是酸涩,她也不敢多待,忙拉着石清退下了。 沈嘉鱼瞧她走了,这才暗哼一声,醒了醒神摆开阵势:「来吧,咱们也比一场!」 沈家是行伍发迹的,她打小就和沈燕乐一起习武,虽然不敢跟正经的高手比,但这身手已经足够她在纨绔堆儿里横着走了,她对自己还是挺有自信哒! 晏归澜对她自不会动真格的,只不紧不慢给她喂着招,沈嘉鱼本来是气不过卫留云和石清这起子人才过来的,打着打着竟还真有些兴头,她又是一个单掌下劈,被他轻松捏住,他怕她摔着,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到怀里,调笑道:「方才忘了问你,打赢了有什么好处?」 沈嘉鱼扭了扭身子,没挣脱开,没好气道:「你都赢了还要什么好处?」 晏归澜瞧着她露出一小片的白嫩脖颈,低笑着说了几句,她不出意料地红了耳根,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幸好言豫有事要禀告,他才终于放过她,带着言豫先出了演武场。 两口子正经比武就是亲密些也没什么,石清站在卫留云身后,瞧见两人这般亲密,神色却不忿起来,她压低了声儿道:「留云姐,夫人哪里是来练武的?分明就是仗着世子宠她来四下招摇的。」 她是卫留云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又有些亲戚关系,倘卫留云真入了世子的眼成了他的正妻,她也能跟着平步青云,没准还能捞个统领当当,至少以后提拔升迁是不用愁了,这才看沈嘉鱼格外不顺眼。 卫留云听她这般口无遮拦,皱了皱眉:「这晏府本就是世子和夫人的,她来和世子练练武又如何?你也敢多嘴?」 石清不满道:「留云姐,我可是为你抱不平,若夫人是真心想来练武找谁不行,可她做什么非缠着世子?你瞧夫人那身手,说声花拳绣腿都算是抬举了,连我都比不上,更何况是比你了,她哪里是世子的对手,更别说陪世子练武了。」 卫留云心下已经有些烦她这般胡言乱语无端惹事,厉声道:「住口!」 石清方悻悻闭了嘴。不过卫留云喝止的还是有些晚了,晏归澜一走沈嘉鱼就闲下来,正瞧到两人絮絮低语,石清不满的眼神更是频频向她看过来,她心里猜到两人没说她什么好话,走过去笑嘻嘻问道:「卫统领和石护卫在聊什么呢?聊得这般投入?」 卫留云忙遮掩道:「我们不过闲谈几句,没扰着夫人清净吧?」 沈嘉鱼耳朵好使,走过来的时候隐约听到石清在诋毁她的身手,她瞟了眼石清:「我来演武场又不是图清净的,正好我没了陪练的人,石护卫就陪我过几招吧。」 v第二十一章[12.08] 在石清心里她就是个绣花枕头,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挺了挺胸颇为傲然道:「夫人,还是不要如此吧,卑职的功夫都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若是伤了您可就不好了。」 这话听着是关切,其实内里的嘲讽不难听出来。沈嘉鱼瞥了她一眼:「无妨,咱们点到即止。」 卫留云不想无事生非,正要拦住,石清已经笑盈盈地应下:「既然夫人有兴致,卑职就陪夫人过上几手。」 卫留云见木已成舟,她还抱了一点想看沈嘉鱼被击败的阴暗心思,便没有再阻拦,只暗暗在一旁控场,若是石清赢了之后收不住手,她好上前分开两人。 沈嘉鱼先一步走到场中,石清显然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信,比了个请的手势:「夫人先请。」 沈嘉鱼嫌她已久,也不跟她假客气,一个横扫便踢了过去,石清显然没料到她攻势这般猛,忙伸手格挡,却还是被她踢的倒退了几步,石清以往总觉着这位夫人娇嫩不堪用,除了脸蛋简直一无是处,本以为自己能轻易获胜,没想到遇到个难缠的,她也难免起了几分火气,出手越发凌厉。 众人压根没想过夫人会赢,只紧张瞧着场内,生怕伤了夫人,没想到又过了约莫两刻,石清尖叫了声飞了出来,脸贴着地面蹭了两尺多远,她肿着脸惊慌道:「怎会?这怎会……你!」她本质问沈嘉鱼是不是耍了阴招,幸亏还残存一点理智,及时闭嘴了。 沈嘉鱼连看也不看她,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直接把她方才说的话扔到她脸上:「你这身手说声花拳绣腿都算抬举了,你去军营里且练着吧,我这里用不着一个绣花枕头做护卫。」 从亲卫到军营的普通将士,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了,不过众人倒是能理解,谁会要一个身手比自己还差的亲卫呢?石清慌了神:「卑职没做错什么事,夫人凭什么将我降职?!」 沈嘉鱼挑了挑眉:「就凭我是世子夫人。」 卫留云上前求情:「夫人……」 沈嘉鱼看了她一眼:「卫统领,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自己。」 卫留云身子一颤,心里不知是惧怕还是恼恨,双手不由得捏紧成拳。 …… 沈嘉鱼心情舒畅,得意洋洋地回了寝屋,晏归澜才和言豫商议完事,见她回来伸手揽住她:「方才罚人了?」 沈嘉鱼撇撇嘴:「她嘴子碎,我烦她,就借着比武揍了她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嘴欠了。」 晏归澜瞧她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一笑:「夫人果然厉害。」 沈嘉鱼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瞪了一眼过去,不满地解释道:「虽然我功夫比不过你,可我也不是娇娇怯怯的闺秀女郎。」 「不娇娇怯怯?」他咬了下她的指尖:「晚上是谁哭着喊着不成了的?每回都不敢用力弄你,生怕把你折腾散了。」 这能一样吗?沈嘉鱼扭开脸假装没听见。 晏归澜正了神色,沉吟片刻:「若我没记错,石护卫和卫统领交好,你既罚了石清,难保卫统领不会生出嫌隙,她你就不要再用了,过几日我会将她平调走的。」 沈嘉鱼闻言终于高兴了:「好。」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表情没松快下来:「我明日得出去一趟,大概要一段日子才能回来,府里你只管整顿,若有处置不了的,尽管写信来告诉我。」 沈嘉鱼鼓了鼓嘴,有些不舍:「你要去哪儿啊?」 他摸了摸她的卷发:「不远,河道闹水匪闹的很凶,我这回便是去河道清剿水匪。」要是远的话他就直接带她去了。 沈嘉鱼听说不远才松了口气:「河道啊,那很近的。」晏归澜亲了亲她的粉脸:「就算不远,有桩任务你也别忘了。」 沈嘉鱼奇了:「有什么任务?说来听听。」 他道:「每日记得想我。」 沈嘉鱼故意道:「想你的人那么多,还缺我一个?反正江南美人众多,世子要是怕路途寂寞,不如带几个佳人伴着啊?」他眯了眯眼,捏住她的鼻子,让她只能用嘴呼气:「才成亲一个月,你就想把你的夫君推给别人?」 沈嘉鱼怂了,用嘴巴大吸了口气:「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要去找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晏归澜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唇角挑了挑。 她是雷厉风行之人,说是明日出发,第二日一早就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了,她送走晏归澜,在府里待的无所事事,只有一件事十分烦人,晏瑶洲也跟着晏隐晏星流等人坐船来了江南道,成日想找她抖一抖小姑子的款儿,沈嘉鱼懒得理她,每天只带着侍女出去吃喝玩乐。 琢玉提点道:「还有十来日才是二郎君和华蓥公主的婚期,公主在别院待的想必也无趣,您要不要去寻公主说说话?」 她想帮沈嘉鱼搞好妯娌关系,沈嘉鱼犹豫片刻,这才叹了声:「走吧,顺便去看看三叔。」 华蓥公主住的别院十分宽敞,所以不光她住,送姐出嫁的皇长子也住在别院,沈至齐和裴惊蛰两个护送皇子的自然也要住在这附近。 v第二十二章[12.08] 沈嘉鱼被下人引着往进走,路过一处湖泊的时候,突的听见有人高喊:「皇长子落水了!」 她讶然转头,果然见一个小孩在湖里浮浮沉沉不住挣扎,人命关天,她也没多想就脱下披风和鞋子塞给琢玉,一个人跳进水里,幸好湖水不深,她费了点劲就把皇长子拉上来了。 皇长子被呛的意识不清,被她在胸口重重摁了几下才慢慢睁开眼,大眼里又是迷蒙又是委屈,也没看清她是谁:「你是我身边的公公吗?」 沈嘉鱼:「……」 沈嘉鱼气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他重新扔回湖里去,幸好看护皇长子的几个下人匆匆赶来,忙把皇长子扶起来施救,他这才缓过劲来,见着同样浑身湿漉的沈嘉鱼,被湖里的冷水冻的牙关咯咯作响,还是强撑着弯腰欠身道谢:「多谢沈夫人,夫人没事吧?」 他终于看清沈嘉鱼的脸,眼底神色有几分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似的,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了声息。 他再怎么怯弱,也是正儿八经的宗室皇子,沈嘉鱼可受不起这一礼,忙侧身避过:「殿下客气,我不过举手之劳,殿下无事就成,您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仔细着凉了。」 她心下还暗暗纳闷呢,皇长子可有十二三岁了,又不是二三岁的小娃娃,怎么会不慎失足落水呢?而且他身边伺候的下人也是心大,皇子落水之后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来施救,倘皇长子出了什么事,他们可不得掉脑袋? 她还没琢磨完,华蓥公主已带着人赶了过来,她瞧见皇长子有些不喜似的,蹙了蹙眉:「怀信,你怎么突然落了水?倒还连累了沈夫人跟你一起掉到水里,她若是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让我如何向晏大都督交代?」 沈嘉鱼忙摆了摆手:「公主客气了,这事跟殿下无关,主要是我这人一向比较乐于助人,见不得别人有难处。」 华蓥:「……」 原来皇长子名唤怀信,他也有些害怕这位皇姑,轻声道:「回皇姑的话,方才本来在湖边赏景的时候,不慎踩了块松动的石头,这才跌进水里的。」 华蓥也懒得追究:「下回小心点,无事就别出来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她说完又瞧了眼沈嘉鱼:「沈夫人也是,赶紧换身衣裳吧,仔细着凉了。」 沈嘉鱼瞧不但她不追究下人的救护不利也就罢了,反倒还怪起皇长子来,她暗暗摇头,但宗室的事儿她也不好多说,瞧皇长子的倒霉样子很是可怜,转向拿干巾子给她擦头发的琢玉:「把我准备的点心拿来。」 她接过琢玉手里点心,伸手递给皇长子:「这是几样江南道特产的点心,我不知哪样合殿下和公主的胃口,所以每样都准备了几份,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看。」 旁边的下人也没有伸手帮着拿的意思,皇长子只得自己伸手接过,一股子馥郁甜香引得人舌尖蠢蠢欲动,他低头瞧了眼点心盒子,又抬头认真看了眼沈嘉鱼,抿了抿唇:「多谢沈夫人。」 华蓥瞧皇长子走了,这才不凉不热地飞来一句:「沈夫人真是温柔贤惠,难怪能得晏大都督青眼。」 沈嘉鱼可记得皇上曾经想把这位指婚给晏归澜,而且她本人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她闻言吊了吊眼睛:「公主说的是,世子还真就喜欢我这样温柔贤惠大方得体的。」 华蓥:「……」 她成功把华蓥公主怼了个半死,这才功成身退地去换衣裳了,等她换好衣裳重新梳洗完过来,华蓥公主这才吹着茶叶沫子问道:「沈夫人难得来一趟,找我有什么事?」 沈嘉鱼也不跟她客气,把请帖递给她:「我们府上的四娘子公主可知道?她是二郎君的嫡亲妹妹,还有十多天便是二郎君和公主的婚期,她以后也是公主的妹妹,她设宴想请公主去聚一聚。」 晏瑶洲主要是想抖一抖小姑子的威风,她想了想,又提醒了句:「四娘子性子跳脱了些,公主见到她劳烦多担待。「 华蓥不置可否,瞟了眼沈嘉鱼:「光那位四娘子见我,难道沈夫人不想见我?」她见沈嘉鱼面露不解,皮笑肉不笑地道:「当初皇上有意把我指婚给晏世子,没想到我如今成了世子的弟妹,沈夫人对我就不好奇吗?」 沈嘉鱼迎上她挑衅的目光,淡定道:「不好奇,左右婚事又没成。」再说她还差点被赐婚给晏星流呢。 华蓥脾气一向暴,没想到今儿遇上个滚刀肉,给气的胸口疼,沈嘉鱼见没啥话说的了,这才起身道:「请帖已经送到,我先告辞了。」 华蓥叫住她:「沈夫人等等。」她把请帖扔到一边:「我不喜欢赴别人的宴,她要聚也成,这宴得我来摆。」 沈嘉鱼无所谓地‘哦’了声,华蓥气的胸口发闷,等她走了,一叠声地让婢女来给自己揉胸口,婢女一边揉一边哭笑不得:「沈夫人这也……」太一言难尽了。 华蓥喝了口凉茶才算缓过来,又挑了挑眉:「晏归澜娶的老婆还挺够劲。」 倘晏归澜娶了个哭哭啼啼的小白花,她说不定早忍不住一巴掌扇上去了,但沈嘉鱼摆出‘老娘就是睡了晏归澜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架势,她反倒挑不出刺儿来。 她虽然难受有人先她一步睡了晏归澜,但沈嘉鱼这性子实在对她胃口,她想了想:「你别说,我瞧她还挺顺眼,把咱们从京里带来的赤金翡翠簪和八宝璎珞取出一对来给她。」 …… 沈嘉鱼在家里忙着交际,晏归澜在河道边儿也没闲着,这些河匪壮大的颇是异常,他细查了之后才发现官府竟和这些匪徒有所勾连,让这事儿越发有趣起来。 他正神色玩味地瞧着公函,外间忽有人敲门:「世子。」 等他允准了,外间的人才敢进来,不过进来的人正是被贬谪调走的卫留云,她是夫人的亲卫统领,经过石清那事儿晏归澜和沈嘉鱼都觉得她不再可信,不适合担任亲卫统领一职,所以晏归澜就把她调到河道边儿巡河,虽然瞧着是升了半阶,但区区巡河的将领哪有在世子和夫人身边体面?更何况这样一来,她就不能时时见到晏归澜了…… 上次冒犯夫人的人是石清,虽说她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但夫人何必心胸狭窄到如此地步? v第二十三章[12.08] 这回河道剿匪,她这个巡河的将领自然也有参与,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晏归澜,跪下道:「世子,和河匪勾结的官员目前发现的已经全部抓了起来,有几个调动家中护卫拼死顽抗拒不受审的,如今也已经伏诛,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又瞧了眼晏归澜:「涉事几个官员里,有一个是夫人的娘家族亲。」 晏归澜手里的笔顿了下,这才终于抬起头:「沈家族人?」他顿了下又问:「他是什么官位?」 卫留云瞧见他若琳琅美玉的俊脸,心神不由得一阵摇曳,顿了下才点了点头:「正是,官位倒是不高,从八品的司戈。」她努力定了定神:「事关夫人,我们没经过您的同意,不知该如何处置。「 晏归澜蹙了蹙眉:「把他带上来。」 转眼那位涉事的沈家族人被带上来,他被押进堂屋的时候还四下叫嚣:「我族中侄女嫁给了晏大都督,你们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仔细我要你们的狗命!」 晏归澜搁下笔,瞧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神色却止不住的惶恐。这位沈家族亲一眼看见晏归澜,连滚带爬地上来要扯他衣摆:「大都督,您救救我,我可没有跟河匪勾连,都是这些小人蓄意陷害,您可不要误信了他们的谗言……」 晏归澜见他一眼认出自己,眼底露出几分兴味:「命人捉拿你们的文书是我亲自批的,你这般是在说我昏聩无能了?」 这位沈家族亲忙惶恐摇头:「不敢,不敢。」晏归澜随手把撰写的文书证据撂在他眼皮子底下:」你自己看清楚,就算我冤了你,难道这些证据还能冤了你?」 他一眼掠过,不由白了脸,慌张强调:「大,大都督,我族中侄女可是您夫人,我那侄女跟我可亲近了,您,您瞧在她的面子上……」 晏归澜淡淡道:「饶过你也并非不可,告诉我你们为何要跟河匪勾结?」 沈家族亲目光闪了闪:「是,是为了求财,河匪每次劫了货,总会孝敬我们一二……」 他话还没说完,卫留云就抽出细剑扎穿了他的肩胛骨:「你们这些官员平日的薪俸孝敬也不少,如何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和匪徒合作,世子面前还不说实话?!」 他惨叫了声,涕泗横流:「我说我说!」他哭嚎道:「我是无辜的,是秦王世子派人叫我们这么干的!」他生怕晏归澜真要了他的命,不等别人发问,就交代了:「秦王世子和我那侄女交好……」 晏归澜听到这句,手指顿了下,先转向卫留云:「这里用不着你了,先出去,把言豫叫进来。」卫留云心有不甘,目光无奈地动了动,这才轻叹了声出去了,他忽的又叫住她:「管好你的嘴。」 卫留云脸色白了白,应了声‘是’。 等她走了之后,晏归澜才继续道:「说吧。」 这人慌张道:「裴世子对我那侄女十分爱慕,听说三侄女婚前和裴世子颇有往来,只是三侄女和您成婚后才不得不收敛了些,但也是藕断丝连,来往由明面转为了地下。裴世子没娶到三侄女,心有不甘,三侄女又去信说您对她不够好,瞧不上我们沈家人,不肯帮扶沈家,裴世子对您更生了恨意,他听说您要来江南道,所以给我等下命,让我们这些官员和河匪联手,说就算杀不了您,也要让您知道教训。」 晏归澜哦了声,这人虚脱般跪坐在地上:「大都督,我知道的都说了,您……」 晏归澜转过头吩咐言豫:「把人带下去,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人惨叫了声,还想哀求,被言豫直接敲晕命人拖走了,言豫转回来,面露犹豫:「世子,这人方才所言……」 晏归澜嗤笑了声:「蓄意挑拨,前言不搭后语,没半个字可信的。」他若有所思:「这潭水还真是深呐。」 他沉吟片刻:「我会修书一封跟她提一提这沈家族亲的事,你届时把书信给她送去,这人的胡言乱语你就不必告诉她了,免得她心绪不宁,胡思乱想。」 言豫颔首,又报道:「世子,赤狸已经审出来了。」他知道自家世子不喜人卖关子,忙道:「您所料不差,赤狸果然是皇上派来的人,她们那个细作营都是皇上亲隶,不过那个细作营十分隐秘,知道的人不过一掌之数,她们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他叹了口气:「赤狸隐约透露出……郑氏夫人可能没死,但具体的她却抵死不说,今早上她熬不住刑,已经死了。」 他又问道:「您要不要把这事儿写信告诉夫人?」 晏归澜心里一动,言豫又道:「不过郑氏夫人的事儿,也有可能是赤狸为了逃避刑罚胡乱编造出来的。」 晏归澜微微颔首,把近来发生的事串了串,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他想到沈嘉鱼,慢慢摇头:「她性子急,若是知道生母可能有一线生机,而后又发现是场骗局,心里定然受不住,急火攻心并非好事,还是我回去查证之后再慢慢跟她说吧。」 …… 沈嘉鱼过了几日才收到书信,她见信上写有个沈家族亲也参合到了河匪作乱里,脸上不由火.辣辣的,她转向来送信的人:「这等人祸害百姓之人,别管是谁都该重罚,况且我和这个族亲并没有关系,也不是很熟,你让世子按照规矩办就是。」 这也太丢人了,居然都丢到晏归澜跟前了! 来人表情有一瞬的怪异,似乎没料到她这般好说话,继而一笑:「夫人高义。」 沈嘉鱼又拎出两个黄铜坛子来:「我去山上采的槐花蜜和晒干的白菊茶,听说对身子有好处,你拿去让世子用吧,记得叮嘱他按时吃饭睡觉,别忙起来又没日没夜的。」 来人笑道:「除了您我们谁敢劝世子?您不如写封信给他?」 沈嘉鱼一笑,用自己那狗爬字满满当当地写了两页纸,交给送信的人。 v第二十四章[12.08] 琢玉等她说完事,这才上前道:「明天华蓥公主摆宴,还特地给您下了帖子,您明日要不要赴宴啊?」 沈嘉鱼听到华蓥的名号,忍不住往梳妆台上的赤金簪上瞧了眼,华蓥当初差点被许给她夫君,她又差点被皇上赐婚给晏星流,按说两人关系这般奇怪,关系本应该很差的,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挺说得来。 而且还有一点,沈嘉鱼这个媳妇晏府长辈已经够不满意了,现在一看华蓥,呵,更不得了!人比人得死,有华蓥做对比,他们才觉出沈嘉鱼简直是难得的贤惠儿媳,瞧她的目光都格外慈爱起来。 沈嘉鱼只想对华蓥说一句,感谢兄弟顶雷。 这么多缘由加起来,两人虽到不了知交好友的地步,但好歹能说得上话。 她想了想:「公主还请了谁?」 琢玉笑:「自然还请了四娘子。」 沈嘉鱼一听这俩名字就知道明天有好戏看了,嘿嘿一乐:「肯定得去啊,给华蓥公主助助声势。」 她第二天一早如约到了,华蓥在江南道上难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见到她自然很是高兴,两人说了会儿话,华蓥邀请的女眷差不多到齐了,晏瑶洲这才姗姗来迟,她一身华彩,硬是把华蓥这个主人的风头都抢了去,她拿腔拿调地给两人见礼,娇笑道:「见过华蓥公主,见过长嫂,我记错了时间,这才来往晚了,还请公主恕罪啊。」 听说这位小姑子在京里的时候就和华蓥不太对付,两人在各方面都喜欢争个高下,如今华蓥既想嫁入晏府,晏瑶洲自然想来抖一抖小姑子的款儿。 华蓥瞟了她一眼:「无妨,坐吧。」 晏瑶洲过来是来找事的,一坐下来就开始挑拨离间,掩嘴笑道:「说来公主也快做我嫂子了,我看见两个嫂子坐在一起,心里竟觉着很有意思。」 沈嘉鱼捧哏:「怎么个有意思法?」 她冲沈嘉鱼眨了眨眼:「长嫂你怕是不知道吧?华蓥公主当初差点做了我的长嫂,不过长兄拒了皇上的亲事,这桩亲事才没成,不过没想到公主现在又指给了我二哥,马上又要当我的嫂嫂,你说这事是不是缘分?」 沈嘉鱼还没说话,华蓥已‘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巧合罢了,哪里有意思了?」她转头吩咐:「怎么还不上菜?没瞧见把晏四娘子嘴闲的都不成了吗?」 沈嘉鱼乐了:「……噗。」 华蓥脸色忽红忽绿,眼见着挑拨不成,又开始挑剔起吃食来,她低头瞧着菜色,啧啧道:「怎么连一道炙羊都没有?炙羊是世家的头道大菜,无炙羊不待客,这岂不是缺礼?」 炙羊就是把刚出生的小羊用人.乳喂养长大,不足月的时候以金鼎烹之,或者以明火烤食。沈家家底算是颇为丰厚了,但在沈嘉鱼看来用人乳喂羊根本不是奢靡,简直是有病,所以当初果断把它从菜单里划掉了。 她说完抬头瞧了眼华蓥,掩嘴‘啊’了声,状极无辜:「我忘了,公主并非出身世家,不知道炙羊也是当然。」她又转向沈嘉鱼:「长嫂你虽出身庶族,可也嫁入我们家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提醒公主一二?让她在人前丢丑可怎生是好?」 沈家有胡人血脉,宗室有鲜卑血统,她这一口气挤兑了两个,晏瑶洲这嘴还真的一如既往的……欠啊。 沈嘉鱼笑呵呵地喝了口酒,就是不接话。华蓥就干脆地多了,直接抄起汤水一把泼到晏瑶洲脸上:「你能吃就吃,不吃就走。」她就算不是出身世家,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教训个晏瑶洲还不成问题。 晏瑶洲本来叨叨的正欢,冷不丁被浇了一头的汤水,脂粉全糊在了脸上,油腻腻的鲜汤往下滴,人霎时蒙住了。沈嘉鱼自问也不是好脾气,但瞧见华蓥公主这样也被惊住了,只有甘拜下风四个字表达叹服。 晏瑶洲气的钗环叮咚乱响:「你,你敢……」 华蓥把手里的酒盏重重一顿,抬手就要给这嘴贱的一个嘴巴子,沈嘉鱼见她是要打人的架势,忙道:「还不快把四娘子扶下去?」 晏瑶洲眸光一戾,还想发作,被几个侍婢硬是拽了下去,华蓥瞟了沈嘉鱼一眼:「谁让你拦我了?嫂嫂管教小姑子有什么不对?就让我抽她一耳光,好好替晏国公管教管教闺女。」 沈嘉鱼拦完也再后悔,扼腕道:「我是被教习娘子教坏了脑子,不知怎的就开始息事宁人,早知道就让你抽完我再把她拉走,悔啊。」 她这样后悔不迭倒是把华蓥逗笑了,她一乐,举杯和沈嘉鱼碰了一下:「你不拦着就成,我下回再打。」 沈嘉鱼一饮而尽,还是悔的不成,叮嘱道:「下回记得带上我。」华蓥笑了:「好啊,下回我打左脸你打右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的极是开心,可惜沈嘉鱼酒量太挫,没喝几杯就开始飘了,她生怕被华蓥笑话,扶着琢玉的手往外踉跄走着,不知走到哪里,她被一个身影拦住去路:「三娘子,三郎君让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沈嘉鱼疑惑道:「三叔?他有什么事?」她抬头瞧了眼,传话之人就是三叔身边的护卫。 护卫点了点头:「您请。」 裴惊蛰和沈至齐两个护送的住的离别院都不远,有什么事儿她喊一声别院里的人就能听见,再者她酒后脑子有些发懵,没多想就跟着护卫走了。 她被引着到了跟别院相连的一处偏院,她见院里无人,犹豫着叫了声:「三叔?」 她话音才落,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她被板着转了过来,手的主人懒洋洋道:「想叫你出来一趟还真难。」 沈嘉鱼立即皱起眉:「裴惊蛰?」 v第二十五章[12.08] 裴惊蛰眯起了一双桃花眼,神色说不上是在笑还是不快:「是我。」 …… 差不多时候,晏归澜正在河道边儿搭建的临时住所里筹谋,他一抬眼瞧见沈嘉鱼让人带来的黄铜坛子,眉目和缓地一笑,吩咐:「沏杯茶来。」 点茶的下人正想取晏归澜素日爱的九江团茶,就听他又吩咐道:「用夫人送来的白菊差和槐花蜜。」 点茶的人神色一苦,显然不知该怎么冲泡,顿了下才应了个是。 晏归澜捧着茶盏,瞧茶汤清亮碧绿,几朵白菊在里面载浮载沉,他手指摩挲了一下茶盏,忽的蹙了蹙眉,觉得茶色不对,他身边的东西无一不是经过细细查验的,只有沈嘉鱼送来的东西,他不会让别人经手。 这时卫留云带着人推开门急急冲了进来,道了声:「世子得罪了!」然后一把砸了他手里的茶盏:「世子,这茶不能喝,茶里有毒!」 晏归澜眯了眯眼,漠然看了眼卫留云:「谁准你进来的?」 卫留云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她咬了咬牙,忙跪下道:「世子恕罪,末将有要事相报,不得已这才强闯进来!」她见晏归澜没接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本来夫人的东西不由旁人经手,末将也不知其中有毒,但知道末将发现了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几封书信来,又高声唤道:「你还不进来?!」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人就走了进来,晏归澜一眼瞧过去,发现来人居然是他派去给沈嘉鱼送信的那人,他眯了眯眼。 送信之人名为海平,卫留云看了眼海平:「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海平神色倒还沉稳,跪下报道:「卑职按照世子的要求去送信,夫人收到书信之后知道了沈家族亲被您处置的事儿,夫人神色大变,甚至按捺不住痛骂了您几句,言谈间责怪您不帮沈家出力,甚至还有隐隐咒您……去死的意思,她骂了几句之后,被侍女拉了一下,瞧见卑职在旁,这才没好多言,又命卑职捎来书信和物件给您。」 他面上适时的露出几分狐疑,又道:「卑职当时没好多问,后来回想起夫人话说的蹊跷,所以想找夫人再问问,卑职去的时候,夫人手里捧着几样书信,正在黯然落泪,她见到卑职慌慌张张地把书信藏了起来,又随意把卑职打发走,卑职觉着更加不对,所以找了个夫人不在的机会,偷潜进去,拿了夫人的书信……」 他跪下连连叩头:「卑职知道私闯夫人的房间是死罪,世子要处死卑职,我也无二话,只求您把书信看完,切勿上了奸人的当。」 卫留云接过他的话,面上有几分为难:「这些信除了沈家给夫人的,还有就是秦王世子寄给夫人的,和沈家的通信上沈家对您颇多抱怨,秦王世子的书信更是……露骨,一边和夫人互诉相思,一边满是对您的恨意。而这封……」 她纤长手指捏起最上面那一封:「是裴世子和夫人的最新书信,裴世子在上面催促夫人对您动手,而毒.药……」她一指槐花蜜和白菊花:「就在这两样东西中,信上写这是慢性毒.药,世子若是时常服用,天长日久便会被迷了心智,只听夫人一人摆布,可谓是歹毒至极!」 晏归澜听的好笑,看向海平:「既然你发现东西里有异样,为何不直接交给我?」 海平低声道:「昨日您在船上剿匪,卑职不敢打扰,所以交给了河边巡查的卫将军。」卫留云深吸了口气:「末将看您剿匪到了紧要关头,不敢为这事儿惊扰您,如今看您要用夫人送来的茶汤,末将这才不得不劝阻您!」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说完一长串又补了句:「而且您还记得那日点璎楼之宴吗?那天末将在楼后瞧见夫人和她三叔似乎在说些什么,那位三叔递给她了一封书信和几包药材,这场景应该不止我一人看见,您若是不信,可以传唤当日在点璎楼的下人。」 她说完这些,心里砰砰直跳。凭她一个人的本事还没能耐设计这么多,但是当日有人找上她,要和她联手做下此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她倾慕晏归澜已久,可晏归澜已经成亲,她心里无非存了几分幻影,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可是沈嘉鱼却设计把她从府里调出,她竟默默候在他身边都不成了,这让她如何不恨?! 她说的话真真假假,沈嘉鱼写的那些书信自是伪造的,可沈嘉鱼表情奇异地收了娘家三叔的东西,她却是亲眼瞧见的,也由此推断夫人对世子有二心,她以这件事给自己洗脑,久而久之竟真觉得除掉夫人就是扞卫世子了,因此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至极。 晏归澜的反应让她大失所望,他连瞧都不瞧书信一眼,面色沉凝地问她:「还有呢?」 卫留云隐隐失望,低眸道:「夫人还约定了今晚要和裴世子私会,若是您不信,回去一瞧便知。」 晏归澜神色阴戾,眼底像是浮满了冰碴,他捏碎手里茶盏,将手中碎片抵在卫留云脖颈上:「裴惊蛰?」 卫留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脸色刷白,强撑着道:「对,就是秦王世子,世子……回去一瞧便知。」 河道的事儿已经差不多料理完了,晏归澜直接把剩下的收尾交给言豫,自己骑快马往城里赶,从河道边到城里再快也得一个白天,他就算骑快马也得晚上才能到。 卫留云方才说的话他自然不信,但她既然这般说了,那边必然会算计到他的小纨绔头上。 卫留云方才已然吓得神魂俱碎,半晌才颤颤地扶着墙壁起身,她出屋之后很快翻身骑上马,对着海平道:「我也要回城去看看,若旁人问起,你半个字都不准吐露!」她想看看沈嘉鱼是如何被晏归澜唾弃的。 海平担忧地看着她,眼底一片思慕怅然。 …… 沈嘉鱼一看见裴惊蛰就明白了:「世子设计引我过来的?」 此时月影迷蒙,映着女孩的脸颊格外柔润细腻,裴惊蛰低头瞧了她一眼,觉得心里的渴望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忙调开视线不敢再看:「瞪我做什么?放心,在这儿你就是喊一声外面的护卫也能听见。」 沈嘉鱼神色不悦:「裴世子别再做无聊之事了,我要走了,世子自便。」 裴惊蛰横跨了一步,恰好挡在她身前,他哼了声:「你嫌弃我不打紧,我不过是个牵线的,你先见见正人再说吧。」 v第二十六章[12.14] 沈嘉鱼皱了皱眉,一转头看见个面白无须,身形佝偻的中年人从偏院的屋里走了出来,中年人冲着沈嘉鱼拱了拱手:「多日不见,世子夫人风采依旧啊。」他笑了笑,或许是习惯使然,笑里总带了几分谄媚:「鄙姓苏,夫人若是不弃,就喊我一声苏公公吧。」 沈嘉鱼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随侍在皇长子身边的太监,她对裴惊蛰和苏公公有什么事半点不感兴趣,冷笑了一声,转身掉头就走,可是苏公公这时却掏出一样东西来,顿时让她住了脚步。 那是一条形状精致的络子,上面的羊脂玉佩幽幽散着柔和宝光——当年郑氏在姐弟俩周岁的时候打了两天,给姐弟俩分别配上,她对这佩饰再熟悉不过,冷冷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苏公公瞧了眼院里的石桌,比了个请的手势:「咱们坐下说。」 姐弟俩对这玉佩宝贝得紧,几乎从不离身,沈燕乐的那条在他手里,其中必有蹊跷,沈嘉鱼就是再不想也得问清楚:「怎么回事?」 苏公公给三人各倒了一盏茶,裴惊蛰自打苏公公出现就一直很沉默,他此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居然直接把苏公公递给沈嘉鱼的茶倒了,还眼含警告地看了眼苏公公。 沈嘉鱼心思烦乱,不曾注意,苏公公又笑了笑,这才开口:「久闻夫人是敞亮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令弟在京里犯了滔天大错,他打死了一位皇亲,这物件就是我在他被扣押之后取得的。」 他摸着手里的白玉佩,悠悠叹了声:「不过皇上发了话,既然燕乐郎君是夫人的亲弟,此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什么打死人的鬼话沈嘉鱼半点不信,所以……皇上扣押了沈燕乐?她竭力沉稳下来:「怎么个商量法?」 虽然这点沉稳在苏公公眼里不算什么,但他也对这位沈夫人刮目相看了,原以为是个以色侍人的,没想到还有些气度。他心下念头一转,笑的越发和气:「晏家世代忠君爱国,可如今这一代世子却生出不臣之心,圣上甚为烦忧,夫人虽是世子的妻子,但也该知晓大义,帮世子走回正路……」 到底是在宫里混的,这番话说的极漂亮,要是不知情的人听了,非得以为晏归澜真是乱臣贼子,沈嘉鱼冷笑道:「别说那些空话,世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们无非就是想让我背叛世子。」 苏公公也不觉得尴尬,和气一笑:「都是为了圣上,咱们也是迫不得已,夫人出身忠义之家,应当……」 沈嘉鱼听到一半,出乎意料地起了身:「这些事让圣上操心去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她说完抬腿就走,倒是让苏公公怔住了。 沈嘉鱼开始看到沈燕乐玉佩的时候确实被震住了,但没过多久她就反应过来,她弟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平白给人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皇上虽然是天子,也不能想抓谁就抓谁,要是燕乐出事,她岂会没收到半点风声。 就算燕乐真的被抓,她祖父不是吃干饭的,要是燕乐出事他难道会没动静吗?再说与其受这位苏公公的威胁,倒不如先回去找晏归澜商量救人,皇上若真是逮了沈燕乐,说明他有极大的用处,必然不会轻易杀了他,她边琢磨边出了偏院的门儿。 苏公公神色一乱,高喊道:「夫人难道只贪图眼前的富贵,不顾家人死活了吗?」他说完便抽出腰间匕首,想要强留下沈嘉鱼。 沈嘉鱼只往门外走,压根不理,一直沉默的裴惊蛰却在这时出了手,他一把捏住苏公公拿着匕首的那只手,把匕首一点点插回鞘里:「谁准你对她动手了?」 苏公公大怒:「裴世子,我们设局之前说了什么?!你要反水不成?!」 说白了,这场布置里,什么沈家族亲,私通的书信,还有沈燕乐被扣押,还有私下联系卫留云从中作梗,都是用来拖延时间和晃人眼的迷阵,能成功欺骗晏归澜自然最好,若是骗不了,他们还有别的杀招。他真正要做的就是把沈嘉鱼和裴惊蛰送做对儿,并且让晏归澜瞧见两人私通这一幕,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晏归澜能不对裴惊蛰下手?而裴惊蛰自然要反击,两边打起来,圣上就能坐收渔利。 圣上甚至私下给了他一个更毒辣的指令,让他布置完成后杀了沈嘉鱼,整场计划裴惊蛰参与不少,不然有些事也不会进行的这般顺利,到时候晏归澜看见沈嘉鱼的尸首和裴惊蛰在一起,不想要裴惊蛰的命才怪呢!他费了那么大心血,眼看着人就要到手了,裴惊蛰居然阻拦起来?! 他怒声道:「裴世子,当初是你答应此事的,现在这又是何意?!」当初裴惊蛰明知道是套还心甘情愿地往里钻,又不是圣人设计让他入局,现在有什么好反悔的?! 裴惊蛰漠然看了他一眼,一个字没解释,径直出了偏院。 苏公公又气又怒,急火攻心,他心下思量片刻,决定还是先从沈嘉鱼那边下手,裴惊蛰可以慢慢劝说,他拿定了主意,叫了几个属下,运起轻功向着沈嘉鱼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沈嘉鱼出门之后还不大放心,叫了几个护卫跟着自己,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还是准的,她看着几个护卫,还是觉得心里没着没落,正要大声喊人,苏公公见她如此,迫不得已提前动起手来。 他身法犹如鬼魅,和属下悄没声地就冲着沈嘉鱼等人袭了过去,别院的护卫身手实在不济,且人数又少,几个护卫很快被割了喉咙,沈嘉鱼一边跑一边高深叫喊,可惜身手到底比苏公公差了太远,很快被他贴身跟上了。 苏公公略一犹豫,没急着要了她的命,先把她打晕可过去,他正在琢磨如何说服裴惊蛰,裴惊蛰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他身后,劈手一掌袭来,问的还是那句话:「谁准你对她动手了?」 苏公公顾不得沈嘉鱼,慌忙招架:「裴世子,你错过了这次,这辈子都别想得到沈夫人了!而且你别忘记答应了皇上什么,你不能言而无信!」 裴惊蛰嗤笑了声,根本懒得回答,他双手微一发力,直接扭断了苏公公的手臂,一字一字淡淡道:「我反悔了,不行吗?」 裴惊蛰制服苏公公之后,略一沉吟,并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只是确保他失了行动力,他低下头,把沈嘉鱼打横抱起来,伸手在她脖颈处捏了捏。 沈嘉鱼方才被苏公公打的后脑勺生疼,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她抬头看见裴惊蛰,立刻奋力挣扎起来,厉声道:「裴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厉害,心里早已虚的不行了,裴惊蛰要是真想对她做什么,她还真没有反抗的余地…… 裴惊蛰一眼就瞧出她色厉内荏,不由把人抱的更紧,心下莫名满足,嘴上还是不耐道:「不就是抱你一下吗,至于这般激动?你都嫁为人妇了,遇到这点小事就慌慌张张的?!」 他言下之意是既然嫁了人,更大的‘场面’定然也见过了,被他抱一抱又何必紧张?沈嘉鱼没听出来他话中深意:「裴世子既然知道我已经嫁人,就该放尊重点,我已经有夫君了,裴世子仔细惹祸上身!」 沈嘉鱼边说心里边算了算,从她离开宴厅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华蓥要是没喝醉,见她没回来,应当会派人来找她,现在只盼着她能尽早派人找到偏院这边来! v第二十七章[12.14] 裴惊蛰猛然想起她已经嫁给晏归澜的事实,又听她这般劝说威胁,他心里更加不快,却挑高了唇角,佯装附和:「也是,你既嫁了人,我是该尊重些。」他没等沈嘉鱼露出狐疑神色,话锋又是一转:「可若是你夫婿不慎出了什么意外,你没了夫婿,我是不是就能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了?「 沈嘉鱼脸色颇为难看,不过难得没有回嘴,她正思量要不要假装去小解脱身,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一只利箭贴着裴惊蛰的脸颊擦了过去,幸好他身手迅捷如电,极快地旋身躲开,可即便如此,他脸颊上还是被擦出了一条淡淡血痕。 晏归澜的声音骤然在不远处响起:「我不慎出了什么意外?你尽可以来试试看。」 裴惊蛰一手搂着沈嘉鱼,面色阴沉地看过去,晏归澜骑着战马,手挽长弓,面沉如水地看着他,目光掠过他怀中人时,面色更冷厉了几分,又担心贸然出手裴惊蛰会狗急跳墙,伤了沈嘉鱼,只得先按捺下心中杀意,让身后跟着的护卫都退后了几分,手指却不住摩挲着弓箭。 沈嘉鱼见着晏归澜就待不住了,拼命挣扎恨不得立刻扑进他怀里,可惜身子被裴惊蛰牢牢制住,她硬是动弹不得。 裴惊蛰心里也颇为复杂,他答应配合皇上的时候,已经拿定主意要把人弄到手,之后他猜出苏公公要对沈嘉鱼不利,又临时反水,果断把她救了出来,他现在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把人挟持不放是要做什么,江南道是晏归澜的地盘之一,他想把人带走自不可能。 他为人做事一向果决,能让他这般心思辗转,游移不定的,也只有沈嘉鱼一个了。 两边对峙情势正紧,眼瞧着陷入了僵局,众人都忧心局面,此时看管卫留云的人一时没看住,再加上她伸手了得,竟然真的被她挣开了,她急急地跑了过来,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晏归澜身后,她一见沈嘉鱼被裴惊蛰抱在怀里,心下大大动了动,暗道跟她商议布置计划的人果然靠谱。 她沉声道:「世子,夫人果然和秦王世子有染,那毒.药也真是她和世子下的,如今瞧见这一幕,您难道还是不信吗?您这回可不能再心软了!」 晏归澜,裴惊蛰,沈嘉鱼:「……」 本来两边正在僵持,卫留云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硬生生把对质剧本转回了私通剧本。 沈嘉鱼自然不知河道上发生了什么,更加猜不到有人给晏归澜下毒嫁祸到她身上,她被卫留云喊的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反驳:「你脑子生虫了啊!我什么时候给世子下毒了?我都这样了还怎么下毒,用意念让毒药自己跑到世子碗里啊!」 卫留云这出场虽然跟长了副狗脑子似的,但却奇异地打破了僵局。裴惊蛰低头看了眼沈嘉鱼,低低笑了声,搂着她运起轻功,借着手下的遮掩,身如幽魅地往后急速掠去。 晏归澜神情阴森,理也不理卫留云,径直拍马追赶上去。 沈嘉鱼瞧裴惊蛰要把自己带走的架势,一下子慌了神,想也不想地张嘴在他手臂上咬了口,他吃痛皱了皱眉,低头瞧见她的愤恨神情和一副拼了命也要逃出去的架势,心里微微一沉,似乎没料到晏归澜在她心里如此重要,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恍神,手臂也下意识地松了松。 沈嘉鱼借着他心神恍惚的空当,瞅准机会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连滚带爬十分狼狈地往晏归澜那边跑。 裴惊蛰返身想追,但晏归澜在身后也咬的极紧,就是这一瞬的空当,沈嘉鱼已经被晏归澜搂到了怀里,他身子一僵,马上就要冲过去,还是身后护卫死命拉住他:「世子!」 裴惊蛰这才反应过来,沉声道:「走!」这才终于掉转头出了偏院。 幸好晏归澜此时也无心再追,不然裴惊蛰能不能出去都不一定,他随口吩咐属下去追人,自己低头检查翻来覆去把沈嘉鱼检查了一遍,沉声问道:「可有哪里伤着了?」 沈嘉鱼这半年多经历的事比原来十多年经历的还多,现在也只是手脚发软,居然还能镇定下来,她缩在晏归澜怀里摇了摇头:「我没事。」 晏归澜一手按在她手腕上,他虽然没有给人看过病,但却读过不少医术,基本脉象还能瞧出来,瞧她脉象平稳,心里这才放下一半,伸手抚着她的背脊:「无事便好。」 沈嘉鱼抿了抿唇,扯着他的衣襟抬起头:「卫留云说我和裴惊蛰私通是什么意思?谁给你下的毒?你中毒了吗?」 晏归澜为了不让她担心:「自然没有,我已命人把别院封锁起来,咱们先回去再说。」他奔波一日,还曾来得及处置了卫留云。 卫留云这时已经策马挤了上来,她听见沈嘉鱼发问自然不肯就这般罢休,奋力挣开辖制自己的人,大声道:「夫人,虽说我们这些女亲卫的职责是护佑夫人,但您的所作所为恕我无法苟同。您和裴世子来往的书信,你们二人私通的证据,还有您给世子下的毒如今都已经被发现,您还是尽早认了吧!」 她又转向晏归澜:「世子,我一心为您,您可千万不能再被夫人迷惑了!」 她见周遭的侍卫都在,便故意把声音放大,好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她的话,方才显出自己的忠义来。 卫留云瞧见今晚这乱局,心里也懊悔自己贸然行动,但世子已经疑了自己,既然计策已出,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得坐实了沈嘉鱼的罪名,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晏归澜漠然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没处置了卫留云,一来是一路奔波,没功夫料理,二来有些事儿他还需拷问,暂不能让卫留云死了。 他根本不担心卫留云会危及沈嘉鱼的名声,只要放出卫留云叛主和朝廷勾连的事实,任她说破大天来也没人信。 他不欲理会卫留云的垂死挣扎,正要命人把她拖下去,沈嘉鱼已然忍不住了,大怒:「一派胡言!」 她这回再不肯先回去,抢过晏归澜手里的马鞭指着她:「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卫留云语速极快地把早上对晏归澜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您在和世子成亲之前就和秦王世子暧昧不清,婚后更是私下往来过许多回,前些日子世子处置了一位您的娘家族亲,您更是对世子生了嫌隙,起了和裴世子双宿双飞之心!您来往的书信我们已经交给了世子,您送去的白菊茶和花蜜里也验出了毒,您和裴世子今夜私会也被这么些人瞧见,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想抵赖不成?!「 这话说的句句狗屁不通,沈嘉鱼都不知道从哪句反驳起了,不过卫留云这番话倒也让她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归澜瞧她脑门子青筋乱跳,正要让人把动手,她气性却上来,一把按住晏归澜的手不让他出声,掷地有声地问她:「我要是和裴惊蛰有暧昧,当初又何必嫁给世子?至于你说的什么书信更做不得准,笔迹谁都可以伪造,何况我若是有心私通,又怎么用自己的笔迹写信?!你可是晏家麾下的统领,居然敢做出这般背叛世子之事,你究竟收了皇上那边多少好处?!」 她不知道晏归澜对此事已有主意,故此她虽然不想跟卫留云这鸟人缠扯,但她给晏归澜的吃食里有毒的事情肯定有不少人瞧见,既然卫留云此时挑破,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她刚好能趁此机会说个清楚。 v第二十八章[12.14] 她问的字字有力,就是心存疑虑的人都信了几分。 卫留云既铁了心设计,当然不会轻易吐露,但他有的是法子让卫留云招认,自然也不会让此事外传。晏归澜无奈瞧了她一眼,他心里虽有计较,见她怒气冲冲,还是没说什么,由着她问个痛快。 卫留云被问的心里一慌,她先不纠缠书信的事儿,抬头沉声道:「我上回亲眼所见,夫人神色古怪地收了娘家三叔的一封书信和几包药材,不光是我,当时点璎楼里还有许多下人都瞧见了,难道这事儿也是冤了夫人?」 她还算有点脑子,私通和下药的事是捏造,但这事却是她实打实瞧见的,夫人想抵赖也抵赖不得,她便专拿出这事儿来说,只要能在沈嘉鱼身上扣上罪名,她今晚上才能脱险。 沈嘉鱼本来还怒气蓬勃,听了这话跟被点了穴似的,突然沉默下来,神色也有几分古怪。 她脸上有这样的表情还真是稀奇,晏归澜瞧她这样都好奇起来,他半点不信沈嘉鱼会害自己,但那些东西究竟是是什么,他还真是好奇得紧。 卫留云见她这样,以为自己戳中她死穴,心下又是放松又是高兴,拔高了声音质问:「夫人怎么不说了?」她又转向晏归澜:「世子,夫人当日收到父亲的家书和家里捎来的东西,神色又是羞愧又是慌张,她还神神秘秘地把东西藏了起来,我当时瞧了便觉得奇怪了,如今看夫人这般心虚,果真是想对世子不利啊!」 沈嘉鱼险没跳起来,气呼呼地取了把钥匙扔给琢玉:「我的事儿用得着件件向你交代?!好好好,咱们今儿就把话说清楚,琢玉你去把老爷的书信和送来的药拿过来,若是卫统领还不信,大可再派一人跟着留云!」她指着卫留云厉声道:「那些要不是毒.药,你就一粒不准剩,全给我吃了!」 琢玉接过钥匙,毫不犹豫地就转身走了。别院和晏府离得不远,琢玉过了会儿就捧着东西进来,沈嘉鱼一把抢过来砸在卫留云脸上,冷笑道:「你自己瞧清楚这是什么?」 卫留云按捺着兴奋低头一看,见地上散着的,全是春.药,春.药和春.药。 晏归澜:「……」 沈至修其人可以说是蠢笨又糊涂,心思还不端正,可他偏偏能让人在恨的牙痒痒的时候,做出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他知道晏归澜待自己女儿不错,但女儿没有子嗣到底不稳当,再者世子那白面书生的样子,看着也不像个厉害的,万一他女儿生不出儿子来可怎么办?所以他就给沈嘉鱼写了信,教导她一些争宠的窍门,还顺道送了些让男人把持不住的‘好药’来。沈嘉鱼只看了一眼脸都绿了,没想到那场景居然让卫留云瞧见,还生出别的心思来。 卫留云怔怔地看着十好几包春药,脸色也不由绿了。 她要不是看见那一幕,误会了沈嘉鱼心存不轨,也不敢轻易就答应和朝廷里的人联手,没想到,没想到…… 不过脸色更绿的是晏归澜,他有不男之症的谣言到底是传了多少人,连老丈人都开始操心起来! 沈嘉鱼瞧着这些鬼东西脸上也有些热热的,她一脚把这玩意踢开,再不想搭理卫留云:「现在你可以私信了吧?来人啊,把她的嘴给我扒开,把这玩意给她灌进去!」 卫留云瞧见这些东西也知道自己是误会沈嘉鱼了,她见抗辩不得,此时已经泪流满面,苦求道:「求世子看在我卫家百年对晏府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我这回吧,我也是被奸人所蛊惑,误信了夫人对世子不忠,这才险些冤了夫人,世子,纵然我有过失,可我是卫家唯一的后人,我的父亲叔伯也是看着您长大的,难道您忍心看卫家绝后吗?」 沈嘉鱼心气正不顺,闻言冷冷嗤了声:「亏你还知道家里的声誉,在你背叛世子,背叛晏府的时候,就等于背弃了整个卫家!现在有什么资格让世子饶过你?若世子真中了算计,整个晏府都要陷入泥沼,你还真有脸提晏府!」 晏归澜的护卫里有几个是卫留云的袍泽,本想为了卫家开口求情的,听见这话立刻不作声了,武人以忠义为先,他们看向卫留云的目光里满是鄙夷。 卫留云想到家中父母的期许,想到卫家先祖的声誉,想到自己再也见不着晏归澜,此时才真正后悔起来,软了双腿,站也站不起来。 晏归澜抬了抬手:「按规矩处置。」言豫立刻把卫留云拖了下去。 沈嘉鱼再不想多待,华蓥公主却避开拦路的侍卫,咋咋呼呼地闯进来,她瞧见晏归澜就拍桌大声质问:「晏大都督你怎么回事?我好好地在前厅摆着宴,你凭什么突然冲进来,又把整个别院封锁起来不让人进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皇长子就跟在华蓥身后,听她质问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皇姑,晏大都督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你先听他怎么说。」 华蓥素来瞧不上他的性子,把他的手一推:「你少管闲事。」 晏归澜似乎对华蓥公主颇是头疼,他伸手捏了捏眉心,不语。沈嘉鱼只得解释道:「方才突然冲进来几个刺客,世子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这才不得不封锁了别院挨个搜查。」 华蓥脾气虽然不好,但也不是不讲理之人,闻言和缓了神色,不满嘟囔:「大都督早说不就完了,害我烦了这么久。」 沈嘉鱼今儿晚上累得够呛,摆摆手敷衍道:「方才不敢肯定,怕吓着公主,这才没有告知的。」 皇长子闻言瞧了眼沈嘉鱼,眼底有几分关切,更多的还是熟悉,他轻声问道:「刺客抓住了吗?沈夫人没事吧?」 沈嘉鱼笑着摇了摇头:「劳殿下记挂,我没什么事。」 华蓥也想慰问沈嘉鱼几句,但偏头瞧见晏归澜一直站在沈嘉鱼身后,手也搭在她腰上不曾移过,隐隐是个保护的姿态,她心里到底有些复杂,叹了口气:「行了,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身上乏,现在准备歇了。」 晏归澜越发俊美出众,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神飞,长了钩子似的勾人,可惜目光却从来不曾落在她身上。不过也罢了,天下那么多男人,睡哪个不是睡呢,她未来夫君晏星流长的也挺俊不是?她安慰自己一时,心情终于好了些。 沈嘉鱼点了点头,等华蓥走了她才彻底松下来,今儿实在是困乏极了,她双腿一软,要不是有晏归澜扶着,她现在早就一头栽在地上了。 晏归澜揽着她靠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又觉着不妥,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温声道:「 咱们回去歇着,好不好?」 沈嘉鱼把脸埋在他怀里:「我爹乱搞的春药今儿也露馅了,我本来想过几天把这玩意拿出去烧了的,没想到今儿可好,全拿出来了,丢死人了!」 v第二十九章[12.14] 晏归澜叹了口气:「你再丢人能丢的过我?」 沈嘉鱼开始还没明白,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嘿嘿笑道:「我爹还说了,那几包药不光能重振男儿雄风,而且还包生男。」 晏归澜:「……」 沈嘉鱼嗡哝了一声:「当你的夫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晏归澜怜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打横放到宽敞的马车上,夜里风大,他怕她现在睡了着凉,着意引着她说话:「都是为夫的不是,让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帮夫人按按?」 他说完还真就两手搭在沈嘉鱼腰上,不轻不重地按了起来,沈嘉鱼本想打开他作怪的大手,但发现他按的着实舒服,她就没舍得推开,她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你在河道那边的时候,真的没有怀疑过我给你下毒吗?」 晏归澜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啄着:「没有。」 沈嘉鱼皱了皱鼻子,显然不信,还煞有介事地分析:「要是我,瞧见那些书信和东西,心里肯定会生疑的。」 晏归澜在她臀上轻轻拍了下:「你倒是敢说。」他似笑非笑地道:「咱们夫妻俩有一个傻就够了,我要是同你一样傻,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因他说沈嘉鱼傻,肩膀上挨了一下,她歪了歪头,又问道:「你就没想过我是庶族派来的细作吗?毕竟世家和庶族的纠葛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就是当朝也纷争不断,你这般放心娶了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晏归澜正狎昵地亲吻着她的脖颈,闻言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你……自信。」居然自信到觉着自己能当细作。 她皱眉正在消化这话,晏归澜又轻轻笑了:「若你真是细作,没准把自己和庶族整个卖了都不知道。」 沈嘉鱼这回听懂了,‘啪’地又给他背上一巴掌,她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忙支着身子坐起来:「对了,方才我见着宗室派来的苏公公,他手里拿着燕乐的玉佩,说燕乐已经被他们扣押住,以此威胁我帮私下朝廷传递消息,燕乐真的被抓了?咱们该怎么办?」方才被卫留云气得不轻,她现在才想起这事儿来。 晏归澜知道她性子躁,怕她急火攻心,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忙,我这回来江南道也不是全无准备,燕乐和祖父那边我都着人留意着了,要是燕乐真的出事,他们必然会写信告诉我,如今京里没什么动静,他不过是诈一诈你。」他说完顿了下,怕她多心,便把皇上今日的设计都跟她细说了一遍。 沈嘉鱼得了准信,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又鄙夷道:「皇上未免也太下作,这般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晏归澜勾唇一笑,尽是嘲讽:「手段没有下作不下作之分,只有成与不成。」 皇上其实做的也没错,他一向密不透风,裴惊蛰又惯常油盐不进,两人几乎挑不出什么弱处,皇上好不容易找到沈嘉鱼这个两人共同的软肋,皇上不好生利用挑拨才奇怪,估计还要在心里嘲笑他为色所迷,不堪大事。 他讥诮地笑了笑,又亲了亲她娇嫩的耳垂。不管皇上怎么兴风作浪,他对这个小软肋都甘之若饴。 沈嘉鱼又不过瘾地砸吧砸吧嘴儿:「你说我当时要是要是答应了,没准还能当个双面细作,假装和朝廷虚与委蛇,真正帮你探听消息,以后名垂千古,成为一代巾帼英雄!」她说着说着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 他摩挲着她的细腰,唇角一挑:「你知道当细作最要紧的是什么?」 沈嘉鱼愣了下:「聪明?」晏归澜摇头。 沈嘉鱼犹豫了下:「耐心细心?」晏归澜一笑,再摇头。 她连问了好几个,晏归澜都给了否定回答,沈嘉鱼心里好奇的被猫爪子挠似的:「到底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晏归澜不答,伸手把她抱下了马车,等把她轻轻抛在玉石雕的温泉池里的时候,他才轻笑了声,从后搂住她的腰,贴着她的耳珠细声道:「得会美人计。」 沈嘉鱼一听就知道自己又上了套,奋力挣了挣:「你,你干嘛呀!我还穿着衣裳呢!」 晏归澜想到她被裴惊蛰强抱时的惊慌样子,心里就一阵阴沉,他一件一件帮她把衣裳解开,又随手扔到一边:「你也该做几件新衣裳了,这套就拿去烧了吧。」 沈嘉鱼本来想抗拒,奈何他撩拨她的技巧越发高超,转眼就把她亲的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在他怀里任由他作弄。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两团软雪,沈嘉鱼看他像得了玩具一样揉弄,红着脸想要推他,偏偏这点力气跟蜻蜓撼柱差不多,她推拒了半天,反而被他搂的更紧。 晏归澜在她敏感的梅尖上亲了下,引得她惊慌地喘息起来,他拨开她的湿发,唇角一挑:「这是谁派来的小细作,竟这般勾人?」他的手一路蜿蜒向下……:「把我侍奉舒服了,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沈嘉鱼被撩拨的气喘细细,他想哄她说些荤.话,亲了下她的唇角问道:「现在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努力让神色清明:「裴惊蛰……」 晏归澜:「……」 他脸色霎时难看,她居然在这时候想着裴惊蛰?!幸好沈嘉鱼很快道:「我在想,你,你现在不能对裴惊蛰动手,否则正中皇上下怀,他……哎呀,本来就想,呜……你轻点……你们两虎相争……啊。」 话虽是好话,但晏归澜显然对她这时候想这些很是不满,他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时候居然想这个?」 沈嘉鱼委屈道:「我是为了你好……」 反正她这样不解风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晏归澜叹了口气,炙热地亲吻她的唇瓣:「这事我自有分寸,以后你只能想我,也只能看我。」他趁她放松的时候,猛地顶了进去:「乖宝,下不为例。」 v第三十章[12.14] 又是一晚上折腾,沈嘉鱼被按在温泉池上胡天胡地了两个时辰,到后来瞧见那温泉池子都有心里阴影了。 晏归澜精神与她截然相反的好,他早上起来吩咐言豫,笑意泠泠:「让埋在西北秦王封地的人手都布置起来,咱们得回敬一份礼物给裴惊蛰。」 言豫劝道:「世子,皇上如今虎视眈眈,您不要中皇上的计……」 晏归澜抬手止了他的话头:「我自有分寸,点到即止。」言豫便不再多言了。 不过裴惊蛰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西北出了事儿他立刻猜到是晏归澜干的,他虽现在奈何不得晏归澜,但恶心一下他还是可以的,当即给晏府送了几个人过来。 裴惊蛰派来送人的人笑的极勉强:「我们世子久闻大都督风流倜傥,前些日子世子不慎得罪了大都督,所以特地送了几个美人过来服侍,希望大都督您不要见怪。」 晏归澜不动声色,沈嘉鱼倒是有几分好奇:「什么美人?带来我瞧瞧。」 他就带了五六个人上来,头一个长的鼻歪眼斜就不说了,剩下的几个更惨不忍睹,有的长了一口厉鬼般的尖牙,有的五官还端正,但居然没有鼻子,还有膘肥体壮身材高大能把正常人类比成豆芽菜的,她只看了一眼,觉得眼睛都快瞎了! 这么一看,最开始那个鼻歪眼斜的在这些人里的姿色堪称倾国倾城了!真难为裴惊蛰了,到底从哪里寻那么些歪瓜裂枣来! 晏归澜面无表情地一眼瞧过,沈嘉鱼看了眼,恍惚中觉得大白天见了鬼。 那人又赔笑道:「世子还给夫人准备了赔礼。」 他说完又带了两个小少年上来,这回画风就正常多了,两个少年俱都是眉目俊秀,耀眼可爱:「世子说夫人最喜美男子,所以对他们一定喜欢,就留两人在夫人身边侍奉洒扫吧。」 晏归澜:「……」 两个俊秀少年被介绍完,齐齐上前一步给沈嘉鱼抛了个媚眼。 沈嘉鱼:「……」 裴惊蛰,人才啊! 沈嘉鱼看见两个精致俊秀的美少年,表情也囧了,她怕晏归澜克制不住怒火,连忙对他道:「我才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这样的!」 晏归澜表情这才和缓了些,无奈笑看她一眼,神情略显阴森地对来人道:「多谢裴世子美意,这些人我用不着,让他留着自己用吧。」 来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干笑一声,也不敢辩解,忙带着人下去了。 沈嘉鱼满面感慨:「裴世子当真是……一言难尽。」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敢这般作死。 晏归澜瞥了她一眼:「他如何,与你何干?你对他倒是上心得紧。」 沈嘉鱼不满地鼓了鼓嘴:「你别胡说,难道你也怀疑我和裴惊蛰有什么?」他不过吃一场飞醋,闻言摸了摸她的耳珠:「自然没有,你只能和我有什么。」 沈嘉鱼说着,又郁闷道:「我爹昨日又给我来了封书信,问我现在有动静没。」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我看不少新娘子刚进门就有身孕了的,我怎么两个多月了还没动静呢?不光是我爹,昨日祖母和父亲还念叨我来着。」 晏归澜还想让她多玩几年,因此每次行事都是掐着时候的,她能这么快有才奇怪呢。他不禁一笑:「许是缘法没到,再说你又不是很喜欢小孩。」在他看来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何必把她逼的那么累? 沈嘉鱼还是郁郁:「府上的人催的紧……我有个姐妹比我还晚几天结婚呢,她现在都有喜信儿了。」她说着说着顿了下,下意识地往晏归澜……身下瞄了眼。 晏归澜:「……」 他一瞧她眼神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本想劝她舒心,现在也把话咽了回去,强忍着把这小东西扔在床上弄到哭出声来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起了身:「华蓥公主不是约你去枫湖泛舟吗?你还不走?」 沈嘉鱼这才想起来,忙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她也是奇人,还有五六天就快成亲了,居然跟没事人似的。」她一边跟晏归澜念叨,一边起身收拾停当,扶着琢玉的手出了门。 她本来对泛舟的兴致颇高,等瞧见来人的时候热情就消退了一半——华蓥居然把晏瑶洲和晏星流也请来了。她蹙眉道:「你和二郎君成亲前不好这样见面的吧?而且晏瑶洲……你怎么把她也叫来了?这不是诚心败兴吗?」 晏星流似有所觉察,看也没看自己的未婚妻,目光却落在沈嘉鱼身上,他本想看一眼就移开,却不由深陷进去,情不自禁地用目光勾画着她的眉眼。 两人都不曾觉察,华蓥满脸晦气:「枫湖又不是我家开的,她就是想来这里划船,我有什么办法?」她看了眼晏星流,神色并无新嫁娘的娇羞,眉间淡淡的:「晏星流是来护送妹妹的,我就更说不得了。」 沈嘉鱼只好转了话头,左右看了眼:「皇长子呢?怎么不见他来?」 华蓥撇了撇嘴,嫌弃道:「我哪里敢让他在水边玩,到时候出了事儿还不是我的差错,所以让下人带着他去湖边的杂耍店逛逛。」 沈嘉鱼笑了,华蓥就是嘴上说话不好听,其实心肠还是软的。 两人正在湖心亭里闲话,那边晏瑶洲已经走了过来,华蓥懒得理晏瑶洲,转向沈嘉鱼:「要不要去划船?」 v第三十一章[12.20] 沈嘉鱼摇了摇头:「你自去吧,湖上有点冷,我的披风还没送来。」 华蓥根本不想搭理晏瑶洲,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也没有打声招呼,扶着侍女的手径直往船边儿走,晏瑶洲见她这般不给脸,脸色沉了沉,眼睛一转又瞄上了沈嘉鱼,她仿佛忘了上回被泼了一身酒的不快似的,冲沈嘉鱼嘟嘴娇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怎么长嫂和公主出来玩也不叫我?」 沈嘉鱼更是懒洋洋:「忘了。」 晏瑶洲给噎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对面瞧上站着的晏星流,见他只凝眸瞧着沈嘉鱼,她心下更是愤愤,眼睛一转,笑吟吟地道:「话说回来,长嫂和公主的性子还真有些像呢,难怪能这般投契。」她恨亲哥不争气,更恨沈嘉鱼狐媚,嫁了人了还能想法迷惑男人! 她说完掩嘴一笑:「只可惜公主的手段比嫂嫂差多了,早认识长兄两年,还是没能得他青眼。」 沈嘉鱼又喝了清茶润了润喉咙:「话不能乱说,四娘子,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代行母职,请出家法了。」 晏瑶洲又瞟了眼晏星流,心下冷哼了声:「长嫂自己敢做下那些事还怕人说?!你不但让我长兄不顾家中长辈反对把你娶进家门,还把我二哥迷的也神魂颠倒的,长嫂的狐媚手段当真了得啊!」 晏瑶洲见沈嘉鱼不言语,正要再刺这个狐狸精几句,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沈嘉鱼甩了甩抽人抽的生疼的手:「公主有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不过你现在知道你再污言秽语,我会有什么反应了吧?」 华蓥对她动手也就罢了,她没想到一个庶族出身的长嫂也敢动手,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了声,扬起巴掌就要还手,沈嘉鱼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轻松把她两手反剪到身后:「四娘子是想去湖里洗个澡?」 晏瑶洲吓得身子一哆嗦,沈嘉鱼懒得跟她废话,把她重重一推,推到亭外的两个侍女身上:「四娘子扭了脚,你们带她回去歇着吧。」 两个侍女不敢违拗主母的意思,把尖叫暴怒的晏瑶洲扶出了湖心亭,沈嘉鱼在江南道这些日子过的颇是憋气,现在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得意洋洋地又吃了块糕点。 晏瑶洲自然不肯平白挨打,捂着脸甩开婢女去找晏星流告状,她神色愤恨,捂着脸向亭中不住指点、晏星流抬眸往湖心亭瞧了眼,脸色不见怒色,眼底竟带了丝丝笑意。 等沈嘉鱼发现的时候晏星流已经往湖心亭这边走来,她还以为他是帮来亲妹出气的,晏星流她可打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虽然有点怂,但还是放下湖心亭四面用来遮风的竹帘,又闭上眼睛,靠在红木栏杆上假装小憩起来。 晏星流慢慢走进了湖心亭里,瞧她闭眼假寐,脸上难得显出笑模样,他低声唤道:「表妹?」他又淡然道:「放心,我来寻你不是为了给晏瑶洲出头。」 沈嘉鱼心说信你才有鬼,她并不喜欢他这个称呼,在她心里,只有晏归澜才能这样叫她,她只牢牢合上眼假装没听见。 晏星流也不戳破她,他略微离近了几步,目光近乎放肆地把她周身打量了个遍,尤其在小腹处多停留了会儿,确定她暂时没有怀上晏归澜的孩子,这才收回目光。 他慢慢道:「那日听说你险些被裴惊蛰劫走,我很是震惊,本来已经带了人去找你,可是走到半道上才听说长兄已经救下了你。」 他嘲弄笑笑,淡淡道:「长兄什么事都能抢在我前头,大概这便是嫡长子的天运命数吧。」 沈嘉鱼听不得他这样讽刺晏归澜,犹豫着要不要睁眼驳斥,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晏星流瞧见这一幕,不知不觉倾身欺近了,俯下身子看着她的两弯长睫,神色怅惘:「娶华蓥公主,并非我所愿,不过是吃了长兄算计,这才不得不跟她成婚。」 他轻叹了声,伸手覆在沈嘉鱼手背上:「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若是我先于兄长认识你,那你我又会如何?「 沈嘉鱼这回是真的忍不了了,她猛地睁开眼,一把抽回手,面无表情地怼她:「不会如何,你所谓的心意,不过是想跟世子争个高下罢了,哪怕你我先一步认识,没有世子在,你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晏星流蹙起眉,她撇了撇嘴,哼哼两声:「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家世子,说着对我有意思,其实是想抢走世子注意什么的。」 晏星流:「……」 沈嘉鱼起身道:「二郎君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她想了想又补了句:「什么算计不算计我不知道,公主为人爽朗正直,二郎君跟她好好过,以后还是有福享的。」 晏星流握住她的手臂:「等等。」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并不是……」 沈嘉鱼见他离自己这样近,忍无可忍地又甩了一巴掌过去:「二郎君自重。」 可惜晏星流身手比晏瑶洲强得多,偏头轻松躲开,反而把她拉的更近,几乎搂在自己怀里:「别走。」 沈嘉鱼已然怒了,可惜晏星流力气极大,根本不是她能挣脱的。湖心亭附近四下无人,且四面都有竹帘子遮挡,外面根本瞧不见亭里,她正要喊人,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老二,你知道对长嫂不敬是什么罪名?」 晏归澜撩起竹帘走了进来,一手手臂上还搭了件鹅黄色的披风,夏日灿烂也暖不了他冷沉的神色:「浸猪笼。」 晏星流看见他,下意识地松了松手,沈嘉鱼这才得以脱身,匆匆跑到晏归澜身后待着。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瞧她神色惶惶,弯腰亲了亲她安抚。晏星流瞧见两人亲密,脸色像刮满了寒霜:「想把我浸猪笼?那就看长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晏归澜把鹅黄色绣月桂的披风抖开,给她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这才漠然笑了笑:「你我好久没有比武了,现在可要试试?」看来还是教训的不够。 晏星流一言不发地先出了湖心亭:「去演武场。」 v第三十二章[12.20]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沈嘉鱼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了才匆匆跟上:「你们……真的要打?」 晏归澜冲她一笑:「别急,很快就完了。」晏星流听他这样说,神色更为漠然。 枫湖是沈家别院蓄的一处湖泊,枫湖边上就有处演武的地方,华蓥也不知道兄弟俩怎么就突然要打起来,她劝了劝也拦不住,只得和沈嘉鱼在演武场边儿上站了,备好金疮药候着。 晏归澜用的是一柄三尺青峰,晏星流用的却是一杆七尺长.枪,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沈嘉鱼看了都替晏归澜捏了把汗,恨不得上前帮他换个长点的兵器。 华蓥在一边瞧得很是迷惑:「他们俩怎么好端端地要比武?「 两人打起来的原因多多少少跟沈嘉鱼有关,她也不好跟华蓥说,只得尴尬笑笑:「想比就比,这谁能知道?」 两人才说了一句,场上的兄弟俩已经动起了手,俗话说剑走轻灵,但用在晏归澜手里却不然,他每一招都含着雷霆万钧之势,身形矫若游龙,剑影如江海清光。 晏星流的长.枪虽长,竟也难以招架,开始的时候尚能还击,到后来渐渐疲于招架,最后连招架都有些勉强,身上已多了好几道剑伤。 沈嘉鱼和华蓥蹙眉瞧的形势正紧,皇长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走到演武场冲两人喊道:「世子和都护别打了,父皇传了圣旨下来,还请两位接旨!」 他这句喊的太过突兀,演武场中的两人一时收手不及,皇长子被劲风刮倒在地,扑腾着滚了几滚,疼的倒抽了口气。 幸好晏归澜及时住了手,他手里的长剑已稳稳压在晏星流胸口,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要了他的命。 晏星流脸上都多了几道伤口,他拄着长.枪,半跪在地上喘息连连,晏归澜淡淡撂下一句:「人要学会知天命,才不会死的那么快。」 晏星流眼底掠过阴霾,晏归澜已经转过身,冲着皇长子欠了欠身:「臣接旨。」 皇长子方才已经滚了一身的土,被华蓥和沈嘉鱼扶着才站起来,咬着小牙:「父皇口谕,要任命李洪荣为副都护,帮助晏大都督协理江南道。」他倒是没云里雾里地念圣旨,直接一口大白话说出来了,他顿了下又道:「任命的圣旨和官印不日就要送到,李洪荣大人过几日也会起身赶往江南道,届时还请大都督去接待一二。」 江南道算是晏家的藩地了,皇上这般明目张胆地派人来管理,连沈嘉鱼都听出不对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么坑人的旨意皇上居然让皇长子来传,不怕晏家对这位皇长子不利吗? 晏星流看着晏归澜冷笑了声,后者嘲弄地勾了勾唇:「是。」 皇长子方才重重跌了一跤,此时双腿颤颤,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沈嘉鱼再怎么讨厌皇上,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少年,她宽慰看了眼晏归澜,又取了方才备下的金疮药,把皇长子扶到屋里:「殿下摔到哪儿了?」 皇长子又看了她一眼,还是那种似曾相识的神情,他低声道:「膝盖。」 沈嘉鱼本来想让下人给他上药,无奈伺候皇子的下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她只得道:「那劳烦殿下把裤腿挽起来,我帮殿下上点药。」 皇长子似乎有些害羞,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卷起裤腿,低声道:「多谢沈夫人。」 因着皇上的关系,沈嘉鱼对他实在生不出好感,无非也是尽待客之道,她敷衍笑笑,倒出药粉来洒在皇长子伤处上,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见皇长子又用这种奇特的神情看着她。 沈嘉鱼给看的实在别扭,忍不住问道:「殿下,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您,我原来见过您吗?」 皇长子眨了眨眼,忙轻轻摇头:「没有。」他顿了下,犹豫看了眼沈嘉鱼,低声道:「不过我见过一位女郎,她和夫人生的很是相似,我原来出宫去京郊的时候不慎遇险,那位女郎帮了我许多。」 沈嘉鱼有点好奇:「是么?那位女郎多大?」 皇长子回想一二:「约莫三十三四。」 沈嘉鱼笑道:「殿下见的可能是我的姨母,小郑夫人。」她除了和母亲生的像之外,最像的就是姨母了。 皇长子肯定摇头:「不是小郑夫人。」 沈嘉鱼就想不出来了,随口道:「天下相似者甚多,殿下可能就碰巧遇上了吧。」 皇长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沈嘉鱼已经收拾好药瓶起身了。 晏归澜就在外面等着她,似笑非笑看了眼她手里的金疮药:「夫人好心。」 泛舟没泛成,倒扯出一堆烦心事来,沈嘉鱼不高兴地拉着他往外走:「我这不是怕皇长子出了什么事,皇上又找你的茬,你还讽刺我?」 晏归澜笑看她一眼:「皇长子自有分寸,岂能让自己出事?」 沈嘉鱼没听明白,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皇上也奇怪了,干嘛要皇长子来宣读这道圣旨啊?皇上不是有意立他为太子吗,何必让他干这般涉险又得罪人的差事?」 晏归澜轻轻一嗤:「太子?」他一笑:「太子自古以来都是夺嫡的靶子,皇上若真有意立他为太子,自然该把人搁在京城好好护着,又何必把他千里迢迢派到江南我眼皮子底下来?」 沈嘉鱼愣了会儿,这才有点明白了:「你是说……皇上故意放出太子的风声,为的是让你们把皇长子作为靶子?」 v第三十三章[12.20] 晏归澜赞许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一来可以转移诸人对皇位的视线,二来倘若我们一时冲动对皇长子下手,皇上更能拿捏我们的把把柄。今日圣旨就是例子,皇上想把不快引到皇长子身上。」 沈嘉鱼目瞪口呆:「那可是亲儿子啊。」她连连咋舌:「难怪皇长子性子这般怯弱,连身边的下人都敢瞧不起他,这也太毒了吧。」 晏归澜悠然道:「倒也未必,人若是真的怯弱,反而不会轻易示与人,怯弱之人面色总会装出一副强硬样子,皇长子身处虎穴,难道连装一装都不会吗?」 沈嘉鱼理了会儿,脑子才跟上他的说法:「你的意思是皇长子故意示弱,好让你们瞧出他的破绽,知道他也是被逼出来当的靶子?」 她总算是想通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晏归澜,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你们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她还以为皇长子天真纯良,闹半天她才是最傻的那个。 晏归澜忍俊不禁,摸了把这小傻子的脸:「这些手段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皇长子求的无非是自保,他无事自不会刁难他。 他顿了下,又淡淡道:「老二下回再纠缠你,你直接派人唤我,他是个蹬鼻子上脸,一段时间不敲打他,他就要作妖生事了。」 沈嘉鱼这才想到晏星流,啧啧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弟是不是暗恋你啊?」 晏归澜:「……」 沈嘉鱼为了显示自己的智商不落人后,有理有据地分析:「你看他的未婚妻华蓥,原来喜欢过你,他为什么总是纠缠我,因为我是你老婆啊!」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相了,总结道:「他明摆着是为了你啊!」 晏归澜:「……」 随意秀智商的后果就是被晏归澜按在树上狠狠地亲了一通。 沈嘉鱼虽然觉着自己分析的贼有道理,但却不敢当他面说了,她摸了摸自己红肿的唇瓣,主动转了话头:「皇长子方才告诉我,他见过一个和我长的极像的女人,约莫三十三四,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晏归澜想到上回审问审问赤狸时,赤狸受不住刑交代的话:「和你极像?年岁三十三四?」 沈嘉鱼点了点头:「皇长子是这么说的。」 晏归澜沉吟片刻,弯下腰直视着她,轻声问道:「乖宝,若是你娘亲没死,你会如何?」 皇宫里,皇上所在的嘉明殿染着幽幽龙涎香,气味沉稳雅致,还有静气凝神之效。 不过皇上内心的焦躁显然不是一炉熏香能抚平的,他在嘉明殿里焦躁地踱了会儿步,看着内侍进来,这才出声问道:「朕的旨意可传过去了?」 内侍点头:「回陛下,已经传到江南道了,大都督如今业已知晓。」 皇上沉了沉心:「他知道之后没对老大做什么?」 内侍缓缓摇头:「回皇上的话,没有,大都督还是跟往常一样,也没什么异常。」 皇上语调又焦躁起来:「他倒是沉得住气。」他冷哼了声:「裴惊蛰已经反了咱们,现在就剩下一个晏星流,朕为了他可搭上不少人手,希望他争点气,彻底在江南道结果了晏归澜,否则日后朕将永无宁日!」 内侍附和了声,又轻声道:「陛下,那郑氏夫人还要想法捉拿她……?」 皇上明显一顿,沉声道:「退下!」 内侍不敢再问,忙躬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一炉袅袅燃着的龙涎香伴着皇上。 …… 沈嘉鱼被晏归澜这么问的时候,脑子‘嗡’了一下,半晌才讷讷看着他:「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晏归澜摩挲着她的肩头:「你可还记得赤狸?她受刑的时候吐露了不少,不光说出她们所在的细作营直属皇上管辖,还隐隐透露出你母亲可能没死的意思,我命言豫继续深查,可惜赤狸没熬住刑,人已经死了。」 「但赤狸是临死之前挣扎着说出来的,八成是为了保命才有此一言,并不可信,我怕你心急之下做出什么,所以一直没告诉你,只命人在京里探查。但如今皇长子也这般说了……」他淡淡道:「那细作营名唤秀营,由皇上直隶,皇上身边的太监逸城为他打理,皇长子身为宗室皇子,虽然不受宠爱,但知道什么也并非不可能。」 他说着微微蹙了蹙眉,他在宫里的喉舌说过,这位皇长子生母出身低微,他自己又沉疴已久,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寿数,而且这症候会拖垮身子,年岁越长身子越弱,身子孱弱到不能行房,连个后也不会留下。所以皇上才会派这个以后必死无疑的皇子来江南当靶子。 皇长子就是再聪慧也不可能敌的过命数,这么一个大限将至之人,也没必要算计什么,更没必要帮着亲手把自己推进火坑的生父,所以他对沈嘉鱼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何? 沈嘉鱼脑子一片混沌,低着头不言不语,半晌才拧起眉:「我想去找我娘。」 晏归澜板正她的肩膀,低声道:「可是皇长子的居心难测,他所言又一定是真吗?会不会也只是为你抛了个饵?」他顿了下,轻声哄她:「你莫要冲动,若你娘真的还在人世,我必会为你查个清楚。」 沈嘉鱼心里复杂至极,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拉着往家里走。 v第三十四章[12.20] 她知道晏归澜说的对,她娘没死这事儿很可能又是一次布置算计,可身为女儿,听到自己娘亲没死的消息,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但话又说回来,若此事真是皇上为了巩固皇权散布的谎言,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历满怀期待最后又落空的打击。 她浑浑噩噩地被晏归澜拖回了家,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一会想着要是阿娘没死,她该去哪里找她;一会儿又想着阿娘没死的事若只是谎言,她又该怎么办;她心里一时滚烫一时炙热,晚上也没扒几口就放了筷子,睡觉的时候更是难受,原来一碰枕头就着的,现在睁大两眼到天明。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晏归澜劝什么她也听不下去,如此神思恍惚了好几天,晏归澜终于按捺不住,托着她的下巴逼她瞧着自己:「若郑氏夫人真的去了,你这般难道是想陪着她去?若她现在还在人世,你却生生把自己作死了,难道她就能好过了?」 晏归澜本来对这个皇长子没放在心上,现在瞧她这样,不由对皇长子生出一股森然杀意。 「我……」沈嘉鱼叹了口气,闷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操心的,我就是心里太乱了。」她靠在他怀里:「我好怕……」 晏归澜听她这样没精打采的口气,原本冷肃的神色和缓下来:「郑氏夫人的动静,我已派人四下探查了,若她真的还在人世,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你先别胡思乱想,若有信儿,我自会第一个告诉你。」他顿了下,又淡淡道:「你现在……就只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也不要再想这事了。」 他话说的虽直白,但沈嘉鱼却明白这个道理,她瞧了晏归澜一眼,强压住心思,勉强点了点头:「好。」 晏归澜抚着她曲卷的一头长发:「别怕,我在。」 他也就娶过这么一个妻子,除她之外再没有过旁的女人,他哄女人的经验实在有限,瞧她神色还是郁郁,不知从哪里捧来一对儿无锡的大阿福放到她怀里:「瞧瞧这个,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吗?」 沈嘉鱼低头看了眼两个胖胖的阿福,神色还是懒懒的:「不要了,又冰又凉,抱着不舒服。」 晏归澜叹了口气,只得又把她常玩的布囡囡递给她:「这个呢?又香又软,你抱着它的时候比抱着我还多。」 他笨拙哄人的样子竟然意外可爱,沈嘉鱼抓起布囡囡的手打了他一下:「你连布囡囡的醋都吃,世子你没救了。」 晏归澜伸手把她圈起来:「你既知道我吃醋了,还不亲我一下?」 沈嘉鱼眨了眨眼,直起身子慢慢凑近他两瓣薄唇,晏归澜意外她今日难得的乖巧,垂下眼期待地等着她亲过来,没想到她等到两人间只有一寸之隔的时候,突然把布囡囡的嘴巴贴在他脸上,嘿嘿笑道:「亲一下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下?」 晏归澜瞧她还敢耍心眼,把她按在床上亲到气喘吁吁,沈嘉鱼最后支持不住举手投降,他这才饶过她,起身把她拉起来:「这回好些了吧?」 她被他这么一闹,愁绪总算是散了些,她靠在晏归澜怀里不吭声,猛然意识到一事:「明天是不是二郎君和华蓥公主的婚期?」 晏归澜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竟掠过一丝怪异,然后才点了点头。 她如今是晏府的当家夫人,华蓥嫁进来这样的大事,她自然也不能闲着,得了肯定答案之后就出去帮忙了。 晏归澜本不想让她这般劳累,但想着她忙起来可能就忘了忧心母亲,于是便没多说什么,默许她去前厅忙活了。 晏星流虽不比晏归澜这个嫡长子,但也是才干卓绝的一美男子,他娶的又是当朝嫡公主,因此成亲这天也十分热闹,不少百姓表现的跟他们要结婚似的,脸上喜气洋洋地在街外看热闹,反倒是晏星流和华蓥这一对儿正主冷静的过分了,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没有。 要不是他们身上都穿着喜服,沈嘉鱼准得以为他们是去参加丧事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两人面无表情的脸还真有点夫妻相。她是男方家里的长嫂,只能在喜房里等着,等晏星流一脸冷漠地行了却扇礼,又被众人簇拥着出去,喜房里终于空当下来,她才得空跟华蓥公主说说话:「饿了没?我让人备了些点心,你先垫补垫补。」 华蓥锤了捶酸痛的腰:「饿都饿过劲儿了,现在就是累得要死,早上天不亮我就被弄起来忙活了,现在真正是腰酸背痛。」 沈嘉鱼调侃:「我有个侍女极擅按摩的,要不要让她来给你按按?」华蓥嗔了她一眼,她这才道:「没想到你成亲这般镇定,我成亲那天都快紧张死了,圆房都……」她差点说漏了嘴,咳了两声掩饰住了。 幸好华蓥没听出什么来,只撇了撇嘴,面色冷漠:「你嫁的是心上人,我嫁的人对我无意,我也对他没有兴致,不过是为了完成宗室和世家的联姻罢了,我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沈嘉鱼不好接这个话,只得宽慰道:「联姻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但无论生活多扯淡,咱们自己过的开心就行了。」 华蓥噗嗤一笑:「你知道我喜欢你哪点?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沈嘉鱼点头道:「我也喜欢我自己。」 华蓥:「……」 两人正在闲话,头顶的宫灯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然后哗啦啦散了架,不光是这盏,屋里所有的烛火都跟闹鬼了似的,齐齐熄灭了。 屋里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不光是这间喜房,所有的屋子都跟约好了似的齐齐灭了灯,就连走廊的廊灯都熄了,远处却有人高深呼喊:「走水了,走水了!」 瞬间,整个晏府乱作一团。 沈嘉鱼和华蓥也慌了起来,两人没有夜视的能耐,离了烛火跟瞎子似的,惊愕问道:「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蜡烛怎么也全灭了?」 此时自然没人回答两人,喜房这时候也乱起来,不少杂七杂八地下人受了惊,没头没脑地往里冲。沈嘉鱼一把把华蓥拉起来:「走,府里有几处密室,专为这等险情用的,这样黑灯瞎火的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咱们先去那里避避。」 沈嘉鱼凭着记忆拉着华蓥往外走,这时候华蓥带来的两个婢女拦了下:「公主,夫人,喜房里暂时还算安全,外面乱哄哄的,您万一被冲撞了怎么办羽? 她觉察不对,厉声道:「冲撞了又如何?府里如今的情形这般怪异,保不齐就是有刺客死士,还有什么能比命重要?」 v第三十五章[12.20] 华蓥也站在她这边:「听沈夫人的,你们退下,不得阻拦。」 当中一个侍女好似会些拳脚功夫,居然出手想强行拦下沈嘉鱼,沈嘉鱼不再客气,随手抄起一个名贵瓷瓶,冲着她脑袋给了个满头花,屋里人被这声音吓住,居然没一个敢再拦的。 沈嘉鱼顾不得多想,拽着华蓥从窗户跳出去,外面也是漆黑一片,仆妇主子尖声叫着:「有刺客!」然后乱糟糟跑成一团。 两人本来还紧紧拉着,结果到后来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沈嘉鱼跌倒在地,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她只得高声叫道:「华蓥!」 华蓥也在忙着找她,闻言立刻应答:「我在这儿,你在哪儿?!」 两人明明都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就是瞧不见彼此人在哪儿,沈嘉鱼见这样不是事儿,正要起来找人,右手就被人准确无误地拉住。 拉着她的手修长有力,轻松一下就把她拉着站了起来,沈嘉鱼也看不清来人长相,只下意识地想到晏归澜,惊喜道:「世子?」 沈嘉鱼一口气还没松出来,手指忽的触及他的袖口,她摸到了一圈精致的饕鬄绣纹,脸色一下子变了——饕鬄绣纹可是晏星流身上的喜服才有的,晏归澜可没有这样的衣裳! 她抬眸往那边瞧了眼,只能看见黑漆漆一团,不过晏星流和华蓥穿的是周礼服制,身上的吉服都是黑色的。她暂时不敢挣扎,心里别别乱跳,压低了声音道:「世子,我想小解。」 那边没有回答,也没有松手。沈嘉鱼心里沉了沉,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调带了点委屈和不解:「世子,我肚子难受,我想小解。」 晏星流不知有没有看出她在装样,他仍旧没有松手,却拉着她转身往有净室的屋里走。 沈嘉鱼脑子正在急转,华蓥这时候终于找着她了,急匆匆提着裙子跑过来:「嘉鱼,你是不是在这?你方才干嘛去了,让我好找,我……「 她话才说到一般,沈嘉鱼就听到一声沉闷响动,华蓥似乎挨了一下狠的,身子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沈嘉鱼以为他要了华蓥的命,脸色大变:「畜生!这可是你妻子!」 晏星流淡淡道:「怎么不装了?」 他果然早就发现了,方才竟然还那般配合,沈嘉鱼心里一寒:「你究竟想做什么?华蓥怎么样了?」 晏星流声色冷清依旧:「要怪就怪我那好兄长,若不是他让我强娶华蓥,现在何至于此?」他停顿片刻,淡淡道:「放心,我不会把你如何的,现在府上正乱,我担心有人会伤了你,你先去密室躲着。」等他整治了晏归澜再来接她。 沈嘉鱼拼命挣扎,高声喊人,偏偏现在众人都乱成一锅粥,竟没一个搭理她的。她只得安抚道:「二弟,你听嫂嫂说一句,你我兄嫂名分已定,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是何苦呢?」 晏星流听她这样称呼,竟是笑了笑:「难道晏归澜对你就从来没有半点胁迫之举?他就是一派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沈嘉鱼竟给他问的噎了下,晏归澜当然不是君子,婚前也把她撩拨的心猿意马…… 他听她不言,淡淡道:「既然都是强迫,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沈嘉鱼见与他说不通,又开始奋力挣扎起来,晏星流似乎是叹了声,他打了个唿哨,声音划破长空穿透过去,前院猛地亮起一簇烟火,接着越烧越大,几乎把整个晏府都照亮了。 沈嘉鱼脸色大变,她没记错的话,晏归澜应该就在前院! 他抬眸看着远处灼灼的火光,不知何时手里何时燃气一个火把,沈嘉鱼就着火光看清了周遭的乱象,心下正暗暗惊慌,晏星流却强拉着她到了高墙边上,高墙边儿上架了个火盆,里面放的是极易生烟的柴薪——这些柴草能生出狼烟,一看就是传递信号之用。 他强拉着她的手握在了火把上,又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下压,慢慢点燃了那盆狼烟:「你不想去密室就算了,跟我一起去瞧瞧闻名天下的晏大都督是如何败在我手上的。」见浓郁烟火冲天而起,他淡然抬起眼眸:「大局定了。」 「可惜我如何死的,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有只利箭伴着这句回话一并射了过来,晏星流神色错愕,还没来得及反应,利箭就透过肩膀扎了出去。 他吃痛之下手劲松了松,沈嘉鱼忙趁此机会逃开,接着腰间便是一紧,整个人被晏归澜搂在怀里,言豫立即带人上前,把晏星流团团围住。 晏归澜一手搂着她,一边漠然道:「老二,你留下的人手泰半被我诛杀,这狼烟你还是自己留着看吧。你是打算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打算被我折了手脚,被迫认输?」 晏星流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极明显的错愕,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距离他真正动手不过两三刻的功夫,晏归澜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败,但是却没想过自己会败的这般快! 不过晏归澜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抬了抬手,言豫立刻带着人扑了上去。 剩下的结果不用再看,晏归澜见她小脸煞白,脸色实在难看,便抱着她随意进了间屋子,把她平放在床上,此时府里的乱象已经渐渐止了,灯烛也重新燃起来,沈嘉鱼忙扯住他的袖子:「华蓥,快派人去找华蓥!」 晏归澜点了点头,对着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躬身出去。他瞧她神色不好,鼻息急促,伸手帮她搭了搭脉,发现她脉象也不大平稳,他蹙了蹙眉,沈嘉鱼又忙问他:「今儿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晏归澜端了盏茶上来,轻声哄她:「没事,都结束了,你先把这盏茶喝了我再告诉你。」 沈嘉鱼急着听他怎么说,三两口把茶汤喝完,没想到喝完没多久,一股绵绵的睡意袭来,她头一歪,靠在枕上就这么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被几声鸟雀清啼生生吵醒,她扭头就看见晏归澜坐在床边陪她,而府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情景,她愣了会儿神才腾的坐起来:「世子,二郎君他……昨晚上究竟是怎么了?!华蓥公主没事吧?!」 晏归澜正手势笨拙地给她削着一个苹果,等他削到最后,差不多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果核,他叹了声,把果核撂在一边,声音里难得带了点挫败:「放心,都没事了,公主在溯雪院安置着。」 v第三十六章[12.27] 他取来干巾子擦净了手,给她搭了搭脉,见她无事这才允她坐起来:「你最近忧思过重,昨日受了风寒又受了惊,我给你的茶里添了点助眠之物,让你好好睡了一觉,现在觉着好点了吗?」 沈嘉鱼点了点头,大眼急急地看着他。晏归澜被她这模样逗的一笑,慢慢解释:「皇上在江南道可布置了不少棋,除了裴惊蛰和皇长子,老二也是棋子之一,幸好经过裴惊蛰的事之后我已留了心,在府里也有所准备,不过……」 他讥诮笑笑:「我猜到老二会在成亲这日发作,却没料到他居然先去寻你。」晏星流当真是走了一步昏棋,他要是集中精力对付晏归澜,说不定还能多拖一阵,可谁想到他半路去找了她,这才败的这般快。 他说完蹙了蹙眉:「我没料到老二如此混,昨晚上我生怕他不来,特地在前厅点了火想把他引过去,他居然没去前厅寻我。」 沈嘉鱼听的胆战心惊,忙握住他的手:「快别说了,你没事就好。」她又犹豫道:「可是那么些刺客到底是从哪儿混进来的?府里的守卫够严密了啊,难不成还有内鬼?」 晏归澜淡淡道:「华蓥公主带来的人。」 华蓥是嫡公主,出嫁的排场自然非比寻常,这回带来送亲的人手加起来有近千人,皇上派来的刺客就混在送亲队伍里,昨日华蓥成亲,晏府也不会对送亲的人细查,再加上老二里应外合,这些人自然能大摇大摆的混进晏府,这么一想成亲这日动手还真是个好时机。 沈嘉鱼犹豫道:「华蓥不可能参合进这事里吧?」她见晏归澜摇头,心里才放下了,又叹了口气:「看来公主也是被皇上利用了,旁人倒也罢了,这个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啊……」她说完不由顿住了,皇上连亲儿子都能舍出来,更何况一个妹子呢? 他嘲弄笑笑:「天家子女,向来如此。」 他说这话倒是让沈嘉鱼想起晏星流了,她抬头看了眼晏归澜,迟疑道:「那你二弟……」 琢玉此时捧了几样清粥小菜上来,晏归澜接过来递给她:「我已经派人把他押送到永宁塔上了。」他神情阴戾:「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永宁塔沈嘉鱼嫁进晏府之前就听过,据说是一处荒无人烟海岛上的高塔,四下无船无舟,专门用来关押犯了大错的晏府族人,每日只靠看守送些食水度日,那里的日子有多寒凉可想而知。 沈嘉鱼迟疑道:「父亲那般疼爱老二,他能同意?再说老二身上可是有正经正三品官职的,你平白把人流放了,皇上也不会答应吧?」 晏归澜吹了吹热粥,递到她唇边:「我做的决定,没别人置喙的余地。」他笑的又冷又沉:「皇上很快就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管的了老二的事儿?」 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对皇上几次三番的算计无动于衷,沈嘉鱼猜到他要有什么动作,忍不住叹了口气,晏归澜斜她一眼:「不要老二的命,已经算看在同脉的情分上了,你叹什么气?」 她抿了抿唇:「我就可怜华蓥,亲哥阴毒,才嫁的丈夫竟然也……哎,她招谁惹谁了。」她替华蓥叹息了会儿,又拍手道:「算了,反正这亲事搞成这样也不能算成亲了,她以后干脆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晏归澜无动于衷,又拿起个梨子来慢慢削着,到底是别人的事,沈嘉鱼就是再操心也没用,想了会儿便放下了,她见他跟苹果梨较劲到底了,跃跃欲试地伸出手:「你看你削半天也没削成一个,让我来让我来。」 沈嘉鱼也是头次动手削水果,还没削到一寸,手指就被划了道小口子,他蹙眉伸手握住她的手,帮她舔去冒出来的点点血珠:「还敢不敢逞能了?」 沈嘉鱼一怒之下把梨子带着皮儿咔擦咔擦啃完了:「不用削皮,我就爱吃带皮的!」 她方才还没发觉,吃完一个梨子猛然闻到一股异味:「好臭好臭,你是不是偷偷放……屁……」她才冒出一个音节来,才发现这个词不大温雅:「放臭臭的气儿了。」 晏归澜:「……」 他拎着她的胳膊到她鼻子底下:「你自己闻。」 沈嘉鱼这才闻到衣服上一股烟熏火燎的味,再加上昨晚那狼烟里面参了动物粪便,味道就更销.魂了。要是她自己一个人糙点也就糙点,晏归澜在这儿她就不好意思起来,匆匆忙忙跳下床:「不成了,我得去洗个澡。」 两人的寝室后面修了一处温泉池子,大的能让人在里头畅游,琢玉听见沈嘉鱼要沐身,忙下去准备了干净衣裳和洗漱要用的皂角巾栉,沈嘉鱼对江南晏府诸多不满,但最喜欢的就是这处温泉池子,她进去撒谎游了几个来回,等冒出头的时候才发现晏归澜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 两人成亲的时候不长,再加上最近忙忙叨叨更是没个消停,同房的日子也不多,她还有点小别扭,忙捂住胸口:「你进来干吗?赶紧出去。」 晏归澜不慌不忙地把巾栉抖开:「服侍夫人洗澡。」沈嘉鱼忒是别扭:「我不要你,我自己洗。」他半坐在温泉池边:「你自己能看见后背?」 沈嘉鱼没话说了,抬眼瞧了瞧他:「那你保证就帮我擦身子,不干别的,我还累着呢。」 晏归澜笑看了这小傻子一眼,颔首:「好。」 沈嘉鱼就靠在池边让他帮自己擦洗,白皙柔软的身子在袅袅水雾里若隐若现,水面之下,臀部轮廓饱满白皙,这般半掩半遮倒比全然袒露更加诱人,他垂下眼欣赏了会儿,然后才慢慢蹲下身,又皱了皱眉:「怎么有处擦伤?」 沈嘉鱼倒是没在意,想了一下:「大概是昨天摔跤的时候磕到哪里了。」 她自己摔打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晏归澜不解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取来玉肌膏帮她涂上,又用干净巾栉细细给她擦着背。 他擦背的力道不轻不重,沈嘉鱼舒服的眯起了眼,懒洋洋地调侃他:「你以后要是不做世子了,就去澡堂子里做个擦背的,肯定能大赚一笔。」 晏归澜板过她的脸,在她唇上重重一咬,哼笑道:「客官既然觉着我的手艺好,难道不准备打赏一二?」 沈嘉鱼舒服地打了个哈欠,配合地抬起他的下巴:「好啊美人,让爷怎么打赏你。」 晏归澜握住她的手指:「先亲个嘴儿。」 v第三十七章[12.27] 沈嘉鱼一个激灵,从美色中清醒过来,他肯定不是光亲亲就能打发的了的,亲完了肯定还得要做别的,大白天的做那事儿以她的脸皮也做不出来,忙捂住嘴:「别,不亲了,我还没刷牙。」其实她刚才偷偷刷过了。 晏归澜瞥了眼池子边儿上的牙具,挑起唇角笑了笑,手指在她唇瓣上点了点:「客官尽可放心,我不亲这张嘴就是了。」 沈嘉鱼迷茫了,难道她还有别的嘴?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带离了水池子,他把她打横放在软床上,她一见这阵势就急了:「你不是要亲嘴吗?」 他轻笑了声,并不回答,握住她圆润白嫩的脚踝亲了亲,再沿着白嫩的小腿一路亲了上去…… 沈嘉鱼不知他要干什么,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知道他亲到那瓣娇嫩温软的芙蓉蕊,她才彻底慌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不应答,只一意地撩拨她,沈嘉鱼很快溃不成军了,她又是畅快又是难捱,忍不住呜咽了几声,躺在软床上动弹不得了。 晏归澜凑过来,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哭什么?这是美事呢。」他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低笑说着荤.话:「上下都流水,让人不爱都不行。」 沈嘉鱼恨不得拿个枕头来闷死自己,偏偏温池阁里没有枕头,她只得涨红着脸扭过头,这番情态更是由得他摆弄了。 他怜她最近操劳,只要了一两次便罢了,可即便如此,两人出来的时候也到下午了,沈嘉鱼把脸埋在他怀里没敢看琢玉饮玉:「完了完了,她们肯定知道咱们再里面干嘛了。」 晏归澜笑着摸了摸她臊红的脸:「知道就知道,正经夫妻行周公之礼,有什么可羞的?」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嘉鱼又想到他的那些花样,捂着脸没脸见人:「你少来,教习娘子在婚前教导过我房事,你……你这哪里正经了!」想想他上回买的勉子铃,还有这回亲……她脸上更红了几分。 晏归澜拨开她挡住脸的手指:「教习娘子哪里有我教的周全?」 沈嘉鱼无力跟他争辩,她累的腰杆酸疼,稍微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晏归澜都以修养的由头不准她出门,得空便拉着她试一试新花样,沈嘉鱼觉得这歇着比不歇还累,她宁可找点事干呢!不过整天被晏归澜缠着也不是没好处,至少她没空忧心关于郑氏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了,心绪总算稍稍散了些。 她得了空问晏归澜:「华蓥最近怎么样了?我俩平时还玩的好呢,她怎么也不来瞧瞧我?」 晏归澜用银签扎起一块西瓜喂到她嘴边:「她来过几次,被我给挡了回去。」 沈嘉鱼含着西瓜瞪他:「你真是……」 两人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还没来得及批评晏归澜,华蓥就带着东西和皇长子一道来来探望她了:「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她面色不善地看了眼晏归澜:「本想早几日来探望你的,结果晏都督一直没让我进来。」 沈嘉鱼摇了摇头:「本来就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才在屋里歇了几日。」她犹豫了下:「公主……」 华蓥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脸色变了变,半晌才无奈叹了声:「你放心,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做公主的,要么是和亲嫁往外邦,要么是联姻下嫁大臣,能有几个嫁的良人的?」 她一幅不想多谈的架势,沈嘉鱼也无可奈何,对每个女人来说成婚都是大事,她的昏礼却被丈夫利用来杀人放火,如今丈夫也没了,就算她心里豁达,现在心里也难受得紧。 华蓥看了眼晏归澜,思忖道:「亲事的事儿我暂时不想了,我母后出身清河崔氏,最近朝中正乱,我打算去崔氏避避。」 沈嘉鱼只得宽慰:「没事,反正你身份摆在那儿,就算夫君不如意,调戏个把美男还是容易的。」她说着还站起身给华蓥做示范:「你以后见了合心意的美男就这样。」她一勾下巴 「再这样。」又飞了个媚眼。 「最后这样。」她又吹了个口哨。 最后总结道:「这么一套做下来,满大街的美男任君挑选。」 华蓥果然被震撼了:「你就是这么勾搭到晏世子的?」 沈嘉鱼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晏归澜,硬着头皮给自己吹牛:「对,晏世子被我这套迷的死去活来,当天就表示非我不娶了。」 华蓥叹服:「世子果然不同凡响。」 晏归澜:「……」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道:「公主慢聊,我还有事,这就先出去了。」 华蓥放下:「世子先等等,怀安又有旨意要宣布。」 她让开身,露出身后的皇长子,皇长子小脸上也满是无奈,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半晌才苦着脸:「秋日将至,父皇说他要动身去虎岭行围打猎,世子过几日就不必回京了,直接动身去虎岭吧。」他又递出一份名单:「不少重臣也要随行,这是狩猎要去的人的名单。」 他此言一出,沈嘉鱼的神情立刻有些微妙,虎岭的地段特殊,它靠近江南道,又和长安遥遥相应,而且虎岭附近就有重病驻守,皇上要调兵也十分容易,皇上此举实在是锋芒毕露。 华蓥也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心里又有些苦闷,她的亲兄长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随意嫁人也就罢了,现在她人还在江南道,晏归澜眼皮子底下,皇兄就开始威逼晏归澜,明显不在意她这个亲妹妹的死活。 v第三十八章[12.27] 晏归澜从容接过名单:「臣,接旨。」 皇长子尴尬又有些害怕,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他从怀里掏出绢子擦了擦汗,沈嘉鱼注意力再一次被吸引了,皇长子手里的绢子颇为眼熟,好像是她娘…… 晏归澜冷冷一眼看过去,他起身道:「多谢殿下传旨,臣还有事,您……」 皇长子给看的身子一颤,脸色白了白,忙把绢子收回袖里,低声道:「大都督自便,我就先回去了。」 沈嘉鱼等两人走了才抬起头:「世子,皇长子手里那块绢子……」 晏归澜双手在她肩上轻轻一压:「乖宝,你答应我什么了?」 沈嘉鱼咬了咬唇瓣,点了点头:「我不着急,不会轻举妄动给皇上可趁之机的。」她放不下的事儿又多了一桩,忙问道:「这次行围你要去吗?」 晏归澜展开名单给她瞧:「这单子一般是皇上拟了自己看的,这回却特地给咱们送来,你看看他的意思。」 沈嘉鱼就着他的手看了眼,见沈家祖父和三叔燕乐等人赫然在行围名单上,不光他们,晏府的许多族人也在其中,她脸色瞬间变了:「皇上拿这些人来胁迫你?」 晏归澜却笑了笑,随手把名单收起来:「我本来也打算去的。」他见沈嘉鱼面露不解,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郑氏夫人的事儿还需细细打探,而且……」他顿了下,笑意冷冷:「跟皇上的有些账也该清算了。」 …… 晏归澜本想把她留在江南道,但沈嘉鱼拉着他要跟去,他思量一时,还是应下了。沈嘉鱼都替他担心,江南道虽然是晏家的根基,但实际上江南道晏府的兵马不多,反而是河西的兵马那边占了大头,江南道富庶繁华,晏府在这边得的银子,都送到河西去养兵养马了。 沈嘉鱼听他大略解释完也没太懂,她只弯腰拖出个设着机关的小匣子,匣子里放着一大把铜钥匙和无数田契店契房契,她把匣子递给他:「这些都是我的嫁妆,你要是养兵的钱不够了,这些你都拿去使。」 她打小受宠,身上银钱也从没短缺过,因此对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自己嫁妆是很大一笔,而且像田产店铺这些每年都有出息,就算养兵养马也能多养许多了。 晏归澜好笑又是感动,伸手摸了摸这小傻子的美人尖:「全给我?你自己不留点?」 沈嘉鱼还真琢磨起来,皱起眉纠结许久:「我想把那间唱皮影戏的茶楼留下,还有我娘留给我的一套翡翠头面,能留下不?」 晏归澜不由亲了亲她眉心:「全都留下,用不着你的嫁妆。」他微微笑了笑:「我还会给你置办更丰厚的家业。」 沈嘉鱼还以为他逞能,暗暗把嫁妆好生打点了一番。 两人带上人马,晃晃悠悠行了大半个月才到虎岭,不过皇上那边也刚到不久,正在虎岭的行宫里休憩安置,晏归澜和皇上背地里都撕破脸几百回了,但面上还得装出君臣和睦的样子来,他刚到虎岭,报备完之后就带着沈嘉鱼去拜见皇上了。 内侍倒是没敢存心刁难,出来报道:「世子,皇上有话想单独问问您,只请您一人进去。」 晏归澜蹙眉看了眼沈嘉鱼:「内子……」 内侍忙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园子里的一处石桌:「就让沈夫人在此处小歇片刻,您放心,周遭都是护卫,夫人绝出不了什么意外。」 皇上再怎么想制衡晏归澜,也绝不可能光天化日对她出手,否则业朝宗室数百年的名声就全完了,更何况还有言豫等人护着,沈嘉鱼怕他和皇上正面起什么冲突,忙推了推他:「世子去见皇上吧,我在这里坐坐就好。」 晏归澜略一颔首,对着言豫叮嘱了几句,这才进了正殿。 沈嘉鱼被人簇拥着在石桌边上坐了,她在行宫里提着小心,因此内侍奉上的茶水点心一口没碰,只赏玩着周遭景色,目光刚落到莲池的锦鲤上,不远处突然有声音唤道:「世子夫人。」 沈嘉鱼抬头瞧过去,不远处向她打招呼的居然是卢湄,卢湄看样子又升了位份,仪仗打扮俱都是贵嫔的等级份例了,眉目间更见飞扬,脸上的伤疤也被脂粉遮盖住了,她对卢湄半分好感也无,淡淡笑笑,起身还礼:「卢贵嫔安。」 卢湄却颇为热情,提着裙摆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沈嘉鱼寒暄了好几句,见她淡淡地不理不睬,忽的叹了声,做出一副歉疚无奈的神色,她压低声音:「当初的事儿我被奸邪之人挑唆,险些害了夫人,我每每念及此事就夜不安寝,实在是歉疚极了。」 沈嘉鱼不知道她是什么路数,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卢湄见她不言语,自己也不觉得尴尬冷场,慢慢站直了身子,向她屈膝行了一礼,双目楚楚看向她:「世子夫人,我别的也不求了,只求你一句宽宥,可以吗?」 她下拜的神态瑟瑟,姿态惶恐,要是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沈嘉鱼在欺负她,她姿态放的极低:「世子夫人,我真的已经知错了。」 沈嘉鱼正在疑惑她到底想搞什么,冷不丁瞥见皇上的御驾从正殿里迤逦而出,而皇上面色不善地看着沈嘉鱼和卢湄,她瞬间悟了。 皇上可能并不在意卢湄受了什么委屈,但卢湄是宫妃,是皇妾,沈嘉鱼则是臣妇,纵然品阶再高,让天子的枕边人给自己行礼也是拿大了,难怪皇上脸色不好看呢。不过卢湄这招却算错了,沈嘉鱼半点不在意,皇上就算恨的想掐死夫妻俩,明面上也不敢怎么地,最多就是甩个脸子。 她低下头悠然道:「宽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卢贵嫔也用不着跟我行礼,快起来吧。」 卢湄脸色一变,皇上已经行至近前,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v第三十九章[12.27] 卢湄咬了咬下唇,看了眼沈嘉鱼:「妾不慎得罪了世子夫人,正向世子夫人赔礼呢。」 皇上的脸色果然又变了,沈嘉鱼笑呵呵地行礼:「臣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卢贵嫔突然就冲我道起歉来,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别是发癔症了吧?」 她说完悄悄打量了一眼,见方才被叫进去说话的晏归澜不曾跟着出来,她暗暗蹙了蹙眉。 皇上果然脸色不大好看,也果然没说什么,淡淡道:「既然卢贵嫔身上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你们还不把她扶下去?」 卢湄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脸色难看地被带了下去,皇上又恢复了温温和和的一副笑脸,还跟沈嘉鱼指了个位置:「沈夫人坐。」他又瞟了眼身后的内侍:「逸城,给沈夫人看茶。」 沈嘉鱼只得坐下,听到逸城的名字心头一震,晏归澜跟她说过,秀营的统领就是这个叫逸城的太监,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就见此人眉目清新秀逸,气韵不在那些世家公子之下,若不是穿着内侍的衣裳,旁人准得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子。 她一想到自己母亲的死跟眼前的皇上和逸城有关,心里波澜迭起,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皇上好似没瞧见她的神色,抬眸端详她一会,忽叹了声:「沈夫人生的很像当年的郑氏夫人,一样的聪颖灵秀,姿容绝顶,难怪世子爱的若痴若狂了。」 他一个皇上说这话实在不够尊重,而且此时提起她母亲绝非寻常,沈嘉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圣人谬赞,臣妇姿容粗陋,能得世子垂青不过侥幸罢了。」 「沈夫人嫁给清斯之后,京中多少女郎都暗自垂泪。」皇上笑着把逸城奉上来的茶盏往她跟前推了推,彷如真的再跟她说着京中趣闻,他又状似无意地叹了声:「不过也不怪女郎们黯然神伤,清斯年少才高,出身显赫,他又从不甘居于区区一个国公之位,能嫁给他的人,日后定有掣天的荣华等着享。」 沈嘉鱼一个激灵道:「世子一心效忠圣人,只求辅佐圣人治理这昌平盛世,对荣华权势从不奢望,若他真的有心权势,又怎会娶臣妇一个庶族女子?自该往高门世家里寻。」 她这番自降身份也没让皇上放过她,皇上笑笑:「朕不过闲话几句,沈夫人紧张什么?」他又转了话头:「听闻郑氏夫人最擅书法,尤其擅临摹《别君表》,可惜朕一直无缘得见夫人笔墨,沈夫人是郑氏夫人亲女,想必书法不差,就来为朕写上一篇。」 《别君表》是前朝奸臣背信弃义谋反之后,反攀诬皇上对他不仁不义的文章,郑氏怎么可能去临摹这样的文章?沈嘉鱼心里冷哼了声,推辞:「臣妇书法平平,恐污了圣人眼睛。「 皇上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还要说话,皇长子从偏殿走出来,插在皇上和沈嘉鱼之间,向皇上磕头见过礼,又道:「父皇上回交代的事儿子有些不明,父皇能否为儿子解惑?」 皇上虽然只有三子,但对这个体弱多病又出身低微的长子也不甚在意,沉声斥道:「你的师傅呢?你怎么不去问他们?」 皇长子是跟夫妻俩同时出发赶来行围的,只比两口子早到了一两天,沈嘉鱼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冒出来,但他出现显然是为自己解了围,她抓住机会正要告辞,皇上却不打算让她走的这般轻松:「沈夫人等等。」 他仍旧温和笑道:「夫人何必推脱?难道不想为朕写吗?」 皇长子微微拧了拧眉,还要说话,那边晏归澜已经手持一柄长弓从后边的殿宇里走了出来,他淡淡道:「圣人让臣找的龙舌弓,臣已经找到了,圣人还有何吩咐?」 皇上见他出来,知道现在再留不得沈嘉鱼,只笑笑道:「宝弓配人杰,朕一直想把这柄龙舌弓赠与清斯,它如今就赏给你吧。」他又看了眼沈嘉鱼:「虎岭日头正晒,世子带夫人回去吧。」 晏归澜欠身应了个是,沈嘉鱼忙跟在他身后走了。她才出行宫,正要跟晏归澜分享分享今天的见闻,没想到皇长子这时追了出来:「世子,夫人,等等。」 沈嘉鱼愣了下,皇长子已经递了一方帕子到她眼前:「夫人的绢子掉了,还请夫人收好。」 她可不记得自己啥时候把绢子弄掉了,她正要细问,低头看见绢子的样式,脸色骤然变了,她沉默了半晌,才伸手接过:「多谢殿下。」 晏归澜面色一戾,当着她的面到底没说什么,拉着沉默不语地沈嘉鱼上了马车,等马车走到一半,他才对她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事,问清楚了就回来。」 沈嘉鱼正看着绢子沉思,他又在她肩上拍了拍:「放宽心,别胡思乱想。」她点了点头。 晏归澜直接调转马头去寻皇长子了,皇长子似乎在特意等他,他变了个人一般,脸上的怯弱瑟缩褪去,眼底只剩明达通透,仿佛十三岁的少年身体里住着一个二三十岁的大人,整个人显得颇是早慧,他平静地招呼一声:「世子来了?」 晏归澜眯了眯眼,下了马车:「殿下用郑氏夫人的消息引诱我夫人这么久,目的不就是引我过来?」他走近了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皇长子:「殿下想说什么就说吧,以后若是再有故弄玄虚的举动,后果殿下自己掂量清楚。」 皇长子再如何早慧,面对这般威势也有些慌乱,他不由退后一步,然后才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去江南道之前,我不慎误听了父皇和逸城的谈话,是逸城说郑氏夫人可能还没死,他在京里发现了郑氏夫人的踪迹,我知道自己身边都是父皇派来的人,因此不敢直说,只得几番暗示,让世子和夫人来主动找我。」 晏归澜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殿下似乎和郑氏夫人并无什么干系吧?居然会为郑氏夫人冒这般风险,费这样的心力?」 皇长子神色有些奇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初听郑氏夫人的死讯,我绝望的几乎昏厥过去……」他顿了下,神色凄迷:「世子恐怕不知道,我的生母和郑氏夫人有几分远房亲戚干系,我生母当初被父皇刺死,尸身扔入乱葬岗,我几乎求遍了能求的人,却没人愿为我母妃寻一块正常点的墓地,只有郑氏夫人应了我,这才使得我母妃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晏归澜静默看他,他似乎难得一吐心声,低低道:「后来我又见过郑氏夫人四五次,她是我见过的第一善良勇敢之人,有些像我的母亲……我……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我自己没什么能耐,所以才费了这般周章把事情告诉你们。」 晏归澜看了眼他眼底的奇异神色,又看着他十三岁的少年脸,神色不由有些古怪,毕竟这世上还真有十几岁少年娶大他十岁二十岁妇人的事儿……他吐纳了口气,才压住脑洞,淡淡道:「只是如此?」 皇长子神色恢复如常:「只是如此。」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世子,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郑氏夫人落到我父皇手里是什么下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在我父皇出手之前找到她。」 晏归澜觉得此事还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但还是颔首:「若岳母尚在人世,我和妇人自会把她接回家里安置。」 v第四十章[12.27] 皇长子得了他的准话,神色终于松了松,他这时候才表现的像一个小孩子,冲他笑了笑,确定左右无人才回了行宫。 晏归澜回去的路上把他说的话反复过了几遍,心里已有了主意,他才走近院子,就见沈嘉鱼的几个小姐妹来寻她说话,几个女郎围在一起说的兴高采烈。 每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泄愤的方式不同,像沈嘉鱼,她就喜欢和人吹吹牛解压,譬如现在…… 「……哎,当初我本来不想嫁给世子的,结果他抱着我的大腿哭着喊着要求娶我,我实在没辙啊,所以就答应了……其实世子要说多好也没有,也就是脸蛋俊美点,武功高强点,家财多了点,对我好了点,还不如我一个人快活呢。」 晏归澜:「……」 「哦,洞房那夜啊,当然是我龙精虎猛,世子跪地求饶了!」 晏归澜:「……」 皇上在行宫的园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园子里起了凉风,他才终于有了反应,低头喃喃道:「若是派出秀营的精锐,不知能否取了晏归澜的性命?」他没等身边的内侍回答,就重重咳了两声,先摇了头:「他自己的功夫深不可测不说,身边的几个护卫也各个身手绝顶,何况他敢来跟朕行围,自然是有所准备的,罢了。」 这几个月来他的身子每况日下,若他死了,江山只怕都得易主,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贸然对晏归澜等人动手。 逸城先是颔首附和,又低声道:「圣人,晏归澜纵然再厉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这回行围也不过就带了百余护卫,您暗杀他是不成,但这次行围您可带了近万的军马,何况离得这样近,晏大都督的兵马就算想驰援都来不及,难道还怕取不了他的命吗?」 皇上其实也有强下手的意思,闻言赞许地看了逸城一眼,又装模作样地问道:「晏归澜心思深沉,在明面上一向是以德立威,不管内里有多大的野心,面上总归是朝里的股肱之臣,朕就算想对他下手一时也寻不出由头来,若弄的百姓激愤,江山危矣。」什么叫又当又立,看这位便知道了。 逸城想了想:「那不妨让局面先乱起来,圣人再派兵浑水摸鱼。」他低声道:「若是行围中混进了刺客,圣人您自然是要调兵搜查捉拿的,倘这时候晏大都督死了,您大可推到刺客头上。」 这主意正合了皇上的心意,他颔首:「你即刻去办。」 …… 晏归澜总算是知道他有不男之症的谣传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笑又无奈地瞧了沈嘉鱼一眼,他悠然走过去,一手搭在沈嘉鱼肩上,笑吟吟问她:「夫人在和人说什么呢?竟这般高兴?」 沈嘉鱼一见正主就怂了,但几个至交好友都在,她更不好意思认怂,硬着头皮道:「就……说些女人家的闲话,世子不好听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屋吧。」 好在晏归澜在人前还算给她面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好啊,夫人慢聊,我进屋给夫人大人剥个橘子。」 沈嘉鱼做贼心虚地目送他一路进了屋,几个小姐妹自少不了一番称赞羡慕,她笑呵呵地把小伙伴们打发回去,小心翼翼地进了屋,望着他俊美深邃的眉眼:「世子啊……」 晏归澜还真在不紧不慢地剥着个橘子,闻言晲了她一眼:「夫人千万别这么叫,夫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某愧不敢当。」 果然是记仇了……沈嘉鱼干笑道:「我方才喝了点甜酒,谁喝了酒不说几句大话啊!」 晏归澜把一瓣橘子塞到她嘴里:「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的怎么能是大话呢?」他慢条斯理地挑开她衣裳的系带,一手已经从中衣探了进去:「夫人既然龙精虎猛,今晚上就让我好好跪地求饶一番,如何?」 沈嘉鱼脸都绿了:「你还听见了什么?」 晏归澜摩挲着她的腰窝:「都是些大实话,夫人慌张什么。」 她忙推了推他的手:「诶,你克制一下,咱们在虎岭,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呢!这可不是自己家里。」 晏归澜一边逗弄她,一边调侃:「我克制一下倒没什么,主要是夫人龙精虎猛,克制久了难受,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该满足你。」 那尖尖一点被他拿捏住,沈嘉鱼两条腿都软了,她努力推开他,把话头带回正事上来:「你方才问出什么了吗?」 晏归澜这才正了神色,收回手帮她把衣角整平,淡淡道:「皇长子跟我说了……」他沉吟了下,把皇长子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不过并未提及自己的脑洞,只说皇长子记着郑氏夫人的恩情,所以才三番五次提醒。 前些日子沈嘉鱼只是猜疑,如今真得了自己母亲还没死的准信,呆愣了好一会儿,满面狂喜,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真,真的?!这么说我阿娘真的没死?!」她蹬蹬蹬要往外跑:「我要告诉我弟!」 晏归澜虽然不想,却不得不泼她冷水:「首先,皇长子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他不是十成可信,其次,皇长子不过听了一耳朵,郑氏夫人具体的情况如何,咱们并不知道。」 沈嘉鱼滚烫的心瞬间冷了下来:「也对,你说我阿娘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了不来找我?」她想着想着脸都白了:「她会不会已经落到皇上手里了?」 晏归澜搂住她的肩:「岳母是被皇上所害,岳父在岳母死后不久便娶了定安长公主,她纵然活过来,沈府她是不能回的,你寄住的晏府皇上也盯的极紧,她更不能上门寻你,否则就是自投罗网。」他沉吟片刻:「当然,岳母应当也没有被皇上发现,不然皇上早就以此要挟了,何必大费周章?」 沈嘉鱼心里又冷又热,她返身坐回原处:「你说得对,我现在谁也不能告诉,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了,阿娘的处境更加危险。」她又犹豫道:「皇长子可信吗?他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亲儿子……」 晏归澜想到皇长子那奇异的眼神,心下颇是诡异……他岳母年轻时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如今也三十三四也风姿不减,但终归大了皇长子二十岁,这……他沉吟片刻:「应当不假。」 沈嘉鱼松了口气,心里的欢喜又升腾起来,晏归澜瞧她神色不对,担心她情急之下冲动做出什么,伸手握住她的手:「如今局势正乱,岳母自然不敢轻易现身,京城人口稠密,你我一时也不知岳母在何处,不过她藏的越严密越是好事。你别想太多,我派去的人已经在京里撒网打听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v第四十一章[01.07] 他又逗着她转了话头:「咱们玩个好玩的。」 沈嘉鱼心里还存着这事,随口敷衍:「什么好玩的?」 晏归澜把她软嫩的手掌展开:「我写四字,你猜是哪个成语。」 沈嘉鱼心不在焉地把手伸给他:「你写吧。」 他唇角一挑,忽的把她打横抱起来抛在床上,沈嘉鱼吓了一跳:「你,你不是要玩游戏吗,怎么又干那档子事儿了!」 「嘘。」他一指点在她唇上,似笑非笑:「什么叫那档子事?粗俗。」 如今秋老虎正烈,沈嘉鱼只穿着单薄的衣裙,他三两下挑开,在玉白的肌肤上轻咬了口,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这就开始了,好好猜。」 他说完拿了一枝全新的狼毫笔,不沾滴墨,用笔锋沿着她脖颈一点点下滑,竟拿着狼毫在她身上勾画起来。 沈嘉鱼早就听闻过他书法出众,但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亲身’体会,这可是真真正正地亲身体会啊!她表情都不对了:「你,你干什么!」 「猜四字成语啊。」晏归澜仍旧不紧不慢地写着字:「若是猜错了,我可是要罚的。」 狼毫比一般的毛笔硬一些,但又不会扎的人生疼,沈嘉鱼感觉到他行云流水地在自己身上勾画,那狼毫笔有意无意地掠过几处特别的地方,她身子都不由得轻颤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想他写的是什么成语! 不知过了多久,晏归澜才终于收回手:「写好了,给你三次机会来猜。」 沈嘉鱼哪里能猜出来?干脆闭上眼装死,他不轻不重地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下:「若是不说,我可就直接罚了。」 沈嘉鱼见装死不成,只得睁开眼,瞎猜道:「福如东海?」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敲了敲她脑袋:「让你猜成语又不是让你祝寿。」 沈嘉鱼只得继续瞎编:「那……驾鹤西去。」 晏归澜:「……我怎么会在你身上写这么不吉利的词?」 沈嘉鱼绞尽脑汁,忽然福至心灵:「龙精虎猛!」一定是这个了! 「有些近了。」他低低笑了声,贴在她耳边道:「外强中干。」 这词明显是嘲讽她……她一下怒了,挑刺:「和龙精虎猛哪里近了?!」 晏归澜悠然道:「龙精虎猛里外都颇是威猛能耐,外强中干只强在表面,也算是对了一半吧。」 还能这么解释的……沈嘉鱼认输了,心怀侥幸地看他一眼:「那……惩罚能不能也减一半?」 「好啊。」晏归澜轻笑了声,没等她松口气,就道:「本来是要七次的,现在减到四次好了。「 沈嘉鱼:「呸!」 她为了扞卫自己的腰子,眼睛东瞄西瞄地转了话头:「说正事说正事,皇上今天还提到我阿娘了呢,话里话外我总觉着他在暗示什么。」 晏归澜握住她的手:「哦?」 沈嘉鱼原本被撩拨浮动的心思也沉了下来,把皇上的话复述了一遍,晏归澜讥诮一笑:「例行试探而已,不用理他,不过他这般试探,也恰巧说明了岳母不在他手上。」他又问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沈嘉鱼想到皇上今儿的话,神色有些复杂,她犹豫片刻,抬眸问道:「世子,你是否有御极之心?」 当今皇上虽说阴狠毒辣毛病多多,但在女色上却称得上克制了,可即使如此,他的后宫佳丽也没断过,晏归澜如果一朝问鼎,哪怕只是为了制衡之道,三宫六院肯定也少不了。她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要去搂抱亲吻别的女人,心里就难受得紧。 晏归澜撩起垂落的黑发,撑起身子看着她:「为何问这个?」 自古以来想要御极问鼎的能臣不知有多少,可真正登极成功的也就史书上的寥寥几个,这事儿有多艰险可想而知。沈嘉鱼一边烦心以后的三宫六院,一边又心生惭愧,他都要干这等要命的大事了,自己居然还纠结着妻妾的问题,实在是太没眼界了。 她纠结了会儿,慢慢摇头:「没什么,皇上今天拿这事儿明里暗里地提点,我想到了就问你一句。」 她脸上实在是藏不住事,晏归澜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的复杂神色,伸手摩挲着她的后颈,沉吟道:「乖宝,我自十四岁便开始入仕,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我甚至可以说一句,对于家国天下,我比皇上操心的还多,皇上也是因此忌惮我的。」 他微顿了下:「你觉着,我甘愿居于皇上之下,一辈子受他猜忌算计吗?」 v第四十二章[01.07] 沈嘉鱼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她忙握住他的手:「我也舍不得看你对皇上那样的下作之人称臣,只有登极,你才能真正的站在巅峰上,让所有人都仰视你。」这话句句真心,她想了下,真心觉得前途艰险,她想什么三宫六院的事实在太早了,便把心思强压下去。 晏归澜咬了咬她的耳尖,垂眸瞧着她神色:「乖宝疼我。」 沈嘉鱼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撇撇嘴道:「虽然你我成亲的时候你已非完璧,但谁让我和你成亲了呢,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她这句话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导致晏归澜都不知该从何处问起了,他静默半晌才一字一字地重复:「已非完璧?」他见沈嘉鱼点了点头,又从咬牙硬是挤出个字来:「我?」 沈嘉鱼认真琢磨了一下:「你不喜欢这个词,那换一个?白璧微瑕?」 晏归澜把她翻过身按在床上,不理会她的吱哇乱叫,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下:「胡言乱语,今日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解她的裤子,沈嘉鱼拼死扞卫亵裤,涨红了脸跟他争辩:「本来就是!赤狸狗胆包天到敢算计我就不说了,还有青狸文狸那几个,各个如花似玉眼高于顶的,我想帮她们说亲,她们连家里的管事都看不上,你敢说你没受用过?!」 晏归澜趁她不注意便顶了进去,口气颇是不善:「没有,除你之外,我没收用过其他女人。」 他对女色一向平平,前些年忙的脚不沾地,更没那份心思了。再加上皇上没少施用美人计,他便存了小心,把身边的下人常随全换成男子或者三四十有家有口的妇人。 她方才被他搓弄了一时,已然情.动,虽然他进来的突然,但并没有弄痛她,只是涨的厉害。她哎呦了声,开始的时候还很硬气,到最后气喘连连,苦着小脸求饶道:「信你信你,你饶了我吧!」 晏归澜板过她的脸亲了几下:「现在知道求饶了?方才夸自己龙精虎猛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沈嘉鱼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今儿轻饶不了,涨红着脸哼哼了几声。 两人开始的时候才是下午,等他好不容易结束已经到了夜里,他这才吩咐了声:「备水。」 沈嘉鱼双眼失神地看着窗外的一牙细月,任由他抱着清洗,有气无力地损他:「若你有朝一日能问鼎天下,说不准就是个沉迷酒色的昏君。」 晏归澜亲了亲她泛着桃粉色的脸:「昏君就昏君吧,反正我只沉迷你一人之色。」他轻笑了声:「左右又不会有三千佳丽,只有你知道我是个昏君又有什么要紧?」 沈嘉鱼本来已经累的快要昏睡过去,闻言脑海里忽的清明了下,她抬起头瞧着他,抿了抿唇靠在他怀里,轻轻地‘嗯’了声。 他猜到她不喜欢他有三千佳丽,果然就答应了呢。 …… 众人在行宫附近修整了一日,后日行围准时开始,沈嘉鱼既知道了他的雄心,难免要提前问一句:「皇上卑劣无德,若是他真知道你要动手,肯定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你,你别忘了你的四弟垂华和好些族人还在京里呢。」她想了想又皱起眉:「而且我祖父和弟弟他们……皇上必然也会拿来利用。」 晏归澜劝她放心:「我已着人给他们送信,他们即刻就能动身赶往江南道。」他又轻笑了声,言语里颇有几分轻鄙:「不止如此,皇上有心挑拨我和秦王的干系,想借此发起世家和庶族的争端,我也已经给秦王去了信,裴惊蛰不会再妄动胡为。」 沈嘉鱼听说他考虑的如此周全,心里不由松了松,又低头摸了摸自己小腹:「我爹昨天还催问咱们怎么还没子嗣呢,要我说,幸好这时候没孩子,不然就更棘手了。」 晏归澜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龙舌弓:「你竟跟皇上想到一处去了,咱们才成亲不久的时候,别人送你的吃食里我查出有绝育之药,瞧着就是皇上的手笔。」 沈嘉鱼一听脸都白了:「绝育?」 晏归澜就是怕吓着她才瞒了这么些天,瞧她神色惊惶,不由暗悔失言,忙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别怕,我已经着人处置了,那东西我也给扔了,你身子好得很,半点事没有。」 他又蹙了蹙眉,面带厌烦:「我提了小心,没中他这个毒计,但据我所知,世家和庶族显贵人家里,有好几位颇受看重的嫡子近年来陆续出了意外,不是骑马的时候摔断了腿,就是出门游玩的时候一场重病丧了命,当中有几个嫡子年不过十二。」 沈嘉鱼被他耐心哄了会儿,脸上这才慢慢恢复血色,心里却对皇上更加厌烦怨愤:「真是歹毒无耻,跟那肮脏小人有何区别?搞得这样人心向背,难怪业朝气数将尽呢!」 晏归澜眼底也有几分冷意,不过他很快遮掩住了,轻拍她的肩安抚:「他的报应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说完话便骑马出了院子,沈嘉鱼脸上未施粉黛,一头长发随意束起,整张明丽飒然的脸便露了出来,婀娜的身段被猎装勾勒的越发有致。 晏归澜更是不用说,一身戎装使得他清雅俊美之余又多了英挺刚毅,既有风流公子的雅致,又有傲煞王侯的气魄,两人走在一处俨然一双璧人,引得不少参加行围的重臣纷纷瞧了过来。 皇上瞧见两人这般生机勃勃,心下越发不是滋味,他嗓子疼的厉害,重重咳了几声,然后才冲晏归澜笑笑:「清斯风采更胜往昔啊。」 晏归澜站起来自谦了几句,裴惊蛰在一畔不屑地哼了声,挑起浓黑的眉毛看了眼沈嘉鱼,啧啧说着不着调的:「男人光靠脸有什么用?风月馆里的小倌不是更会打扮,也没见他们功成名就啊。」 他今儿穿了一身黑,腰间利落地扣着玉带,虽然也显得颇为干练俊俏,衬的身材更加高挑修长,但沈嘉鱼私心觉得吧,还是跟她家世子没法比。 皇上巴不得两人即刻就打起来,劝也不劝一句,只在一边含笑看着。晏归澜不轻不重地回了句:「若是按照秦王世子的说法,像你这般既不会打扮,又没有功成名就的,岂不是比小倌还不如?」 裴惊蛰眸光一戾,沈嘉鱼对他这个不着调的也是头疼,重重扯了下晏归澜的袖子示意他别计较,两人这才不再多言。 v第四十三章[01.07] 皇上瞧的正高兴,见两人都熄了火,心下不无遗憾地叹了声,含笑让身边的逸城奉上鼓槌:「今年的行围秋搜,便让裴世子来开场吧。」 往年得此殊荣的都是晏归澜,众人忍不住往他这边望了眼,他倒是神色如常地看着裴惊蛰在一人高的立鼓上重重敲了三下,所有人骑着快马绝尘而去。 沈嘉鱼一路跟着晏归澜骑马进了林子,这才问道:「我记得往年秋猎都有摔跤,射箭和武艺等比试,怎么今年圣人提也不提比试了?」 晏归澜笑而不答,用马鞭点了点林子里的一处清溪:「可想吃烤鱼?我等会捉几只来给你烤着吃。」 沈嘉鱼瞪了他一眼,看见清溪里几只活蹦乱跳的鱼儿,被转移了注意力,鼓了鼓脸颊:「我不爱吃烤鱼,要是有烤鸡烤羊的,猎一只来倒还罢了。」 晏归澜笑着捏了捏她脸颊:「早饭的时候你不还抱怨最近胖了吗?现在又想吃了?」 沈嘉鱼自己说自己胖还可以,别人说她可就不乐意了,她正要反驳,突然见密林里腾腾腾跑过几只三鸡,她一下子激动起来,听说野鸡和蘑菇炖出来的汤最鲜了! 她一激动就要张弓搭箭,不料斜刺里有人先她一步射出两只利箭,两只野鸡应声倒地。 裴惊蛰宛如一道黑影,冲过去把两只野鸡捡起来,手臂一扬便扔在了沈嘉鱼怀里,他挑衅看向晏归澜:「不过是吃几只鸡罢了,沈夫人本就纤瘦,就算胖一些有什么打紧,难道大都督还嫌弃自己的媳妇胖不成?」 被鸡毛溅了一脸灰的沈嘉鱼:「……」 她颇是无语地瞧着裴惊蛰。难怪这人身份地位不低却还是条大光棍来着,她和晏归澜说烤鸡烤鱼的事儿,分明是向他撒娇,是两口子之间的情致,裴惊蛰跟这儿捣什么乱啊!好像她稀罕这野鸡似的,这野鸡又不是晏归澜亲手打来送给她的,就是一百只她也不稀罕! 所以说裴惊蛰错失佳人还是有道理的,就他这个直男德行,沈嘉鱼哪怕下辈子来选,估摸着还是得选晏归澜! 裴惊蛰兀自挑衅:「大都督未免也太在意外表,若是我娶了夫人,我就由着她吃,就算胖了也不要紧,谁让她是我夫人呢。」 晏归澜压根懒得理她,沈嘉鱼没想到夫妻俩调笑逗趣几句被他听了个干净,面上又羞又愤,把野鸡怒而扔给他:「我不缺这点东西,世子自己留着吃吧!」 转眼被打脸的裴惊蛰:「……」 他一脸不悦加纳闷地把野鸡捡起来。女人呐,就是他.娘的难伺候,你帮着她说话竟帮出不是来了! 他随手把野鸡扔到一边,又转向裴惊蛰,似乎有话要说,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号角,连着吹了五六遍。沈嘉鱼出身行伍世家,对各种号令极为熟悉,她一听脸色就变了:「哪里出事了?」 幸好她很快就得了答案,林子西边一片兵荒马乱的,有许多人齐声高喊:「皇上和几位皇子遇刺!速来救援!」 沈嘉鱼一脸讶异:「这怎会……」她看了看晏归澜,又看了眼裴惊蛰,敢在这时候对皇上行刺的,这就只有这几个了,难道是他们…… 她还未想出详细,晏归澜已经转向沈嘉鱼:「乖宝,你先回院里待着,言豫如今就在院里守着,你回去之后他会护着你的,不是我叫你万不得出来。」 沈嘉鱼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在这儿只会让他平白分心,她冲他点了点头:「好,你自己小心。」 她被护卫簇拥着离去,裴惊蛰这才开口,神色冷肃:「看来皇上已经下了决心,那大都督呢?可下定决心动手了?」 晏归澜望着西边的方向,不答。 …… 沈嘉鱼住的院子离林场有几里地的距离,路上竟然没遇到什么人,她快马加鞭,不过几刻的功夫就出了林场,但才出林场她的脸色就变了。 皇上身边那个叫逸城的太监不知何时跑到林场外,此时正带着人和一队人马激战,逸城带的人明显占了上风,虽然他带的人比对面少了几个,但是他出手阴毒,手里夹着一枚寸许长的刀片,轻轻一划就能取人性命。 沈嘉鱼瞧见他心里就平静不下来了,逸城这时候出现在林场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会不会想对晏归澜不利?他对自己母亲的事到底知道多少?这些问题挨个蹦了出来,她恨不得立刻把逸城抓来拷问。 她在走和战之间心下不定,现在若是想跑倒也来得及,但她恨不得立刻把逸城抓来审问,就这么稍一犹豫的功夫,恰好这时候逸城也看见了她,两人对视一眼,无须多言就看清了彼此眼底的敌意。 沈嘉鱼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不结果了他别想轻易回去了,她不再犹豫,忙抬了抬手,身后的护卫立刻和逸城带来的人马战在了一处。 这逸城的身手实在是高明,他带的人也各个是高手,平白加入了这么多人和他争斗,他居然也只稍落了下风。沈嘉鱼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逸城虽然结果了她的好几个护卫,但身上也带了伤,体力明显不支。 她实在太想从这人嘴里问出东西来了,便翻身下马,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又沉又厚的方形石头,趁逸城正被人围攻的时候,悄没声地凑了过去,重重冲他后脑勺上拍了一砖。 逸城估计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纵横一世居然会栽在这等下三滥招数上,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复杂,满含着不甘愤恨,双眼翻白地昏了过去。 沈嘉鱼没想到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有打到绝世高手的一天,她瞧见逸城昏了,忙牛逼哄哄地踢了他一脚:「把他给我抬走!」 可惜乐极必生悲,逸城强撑着一口气,半睁开眼,捏破了手里的东西才彻底昏过去。沈嘉鱼见他手心里冒出一股青色的烟雾,还带着一股呛鼻的香气,她心知不好,忙用袖口捂住鼻子,结果却还是晚了一步,她意识很快昏沉下来,身子一软倒在草地上。 v第四十四章[01.07] …… 沈嘉鱼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躺在一处冰凉潮湿的地方,她努力挣了睁眼,眼前却还是一片昏暗,她只得把眼睛眨了又眨,这才终于瞧见了一线微光。 她就着这点光晕打量周遭环境,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方幽深狭窄的洞穴里,她忙爬起身,回想起自己是受了那死太监逸城的算计才昏了过去,可她怎么会跑到这里?她身边的护卫按说见她昏了,应该会赶紧回报晏归澜,再把她抬回院里啊。 她正在迷茫的当口,山洞外却传来了人语声,她小心凑过去看,脸色霎时白了白。 皇上正立在洞外不远处,面色沉凝地和几个心腹武将说话:「……逸城呢?朕派他去捉拿几家的家眷,他人怎么还没回来?」 幸好这洞口前面遮挡着许多茂密藤萝,流光难入,让山洞里漆黑一片,里面能瞧见外面,外面却根本瞧不见这里有处洞穴。 武将无人应答,皇上深吸了口气:「罢了,先不去管他,捉拿女眷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此次能除了晏归澜裴惊蛰和几个世家庶族的砥柱,抓不抓那些人也无妨。」 沈嘉鱼心下一沉,皇上说得直白,她当即明白今日的遇刺是皇上自导自演,若是皇上真的赢了,他大可以把黑锅扣在晏归澜他们头上,而他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诛杀他们,既解决了心腹大患,还保全了名声,顺便给大患身上泼一桶脏水,这招毒啊! 她大概是想的太入神,脚下的枯叶突然发出响动,皇上被惊了下,立刻眯眼瞧过来:「谁?!」 皇上使了个眼色,十好几个金吾卫立刻提刀向这边走过来。 沈嘉鱼脸色变了,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可也无济于事,金吾卫已经一步一步快要到达洞口了。 她再连连后退,冷不丁却撞到一个怀抱里,她正紧张的时候被人这般抱住,吓得差点出声。 幸好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过来轻轻捂住她的嘴,晏归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沈嘉鱼本来慌得心如擂鼓,但听见他的声音却猛然镇定下来,眨了眨眼,偏过头瞧着他,她现在不方便说话,只能以眼神不住询问着他。 晏归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出声,可她怎么能不出声?眼看着金吾卫一步步过来的,她慌得想要拉着他往后跑,此时又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来,几个金吾卫止了脚步,她也错愕地往山洞外看去,就见裴惊蛰带着护卫,勒住了马缰,停在了皇上面前。 金吾卫也顾不得搜查山洞了,皇上面沉如水:「裴世子不帮着抓刺客,怎么过来了?」 裴惊蛰嗤笑了声,翻身下马草草行了个礼:「圣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刺客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 皇上阴沉笑了笑:「哦?」裴惊蛰随手把马鞭挂在马背上:「我知道圣人一心想除掉晏归澜,这心思与我不谋而合,我身为臣子的,自然要为圣人分忧。」 其实裴惊蛰也在皇上的诛杀名单上,但他也知道,今日能除掉晏归澜这个心腹大患已是不易,贪多嚼不烂,其他人以后可以慢慢料理,裴惊蛰若想此时和他联手那再好不过,但是…… 皇上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冷冷笑道:「我上回交代裴爱卿在江南道要办的事,爱卿似乎并不曾办妥吧。」这自然指的是裴惊蛰反水一事,他说着不由得心下暗恨,晏星流不争气被晏归澜觉察到了,裴惊蛰更是直接反水。 裴惊蛰沉沉道:「上回在江南道是我没想明白,如今瞧着心爱的女人落在晏归澜怀里,我真恨不得将晏归澜碎尸万段!」 沈嘉鱼身子一僵,那边皇上仍旧不是很信,只淡淡问道:「裴爱卿说的可是沈夫人?可沈夫人明摆着对清斯忠贞不渝,你就算杀了他丈夫,她也未见得肯全心侍奉你。」 裴惊蛰嘲弄笑笑:「女人吗,身子跟了谁的就是谁的,她还能硬的过我?」他痞里痞气地说完,抬眸看了眼皇上:「况且她的亲娘不是在圣人手里吗?若圣人肯将她母亲转交给我,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听话。」 沈嘉鱼身子颤了颤,皇上又看了眼裴惊蛰,这回倒是没说虚言,只淡淡道:「朕还未找到郑氏夫人。」 沈嘉鱼最怕的就是阿娘落在皇上手里,闻言心里一松。 裴惊蛰略有讶异:「皇上这时候就别藏私了吧,我可以用她娘让她听话,您就用她娘让我听话,您也不必再疑我。」他听皇上还是否认,沉吟片刻:「若圣人肯把郑氏夫人出现在哪里的夫人告知于臣,臣就甘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沈嘉鱼越听越不对,她本以为裴惊蛰是来投靠皇上获取好处的,但如今听他这言辞,怎么像在……帮她套话?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阿娘的事儿? 那边不知又说了几句,裴惊蛰突的嗤笑了声:「圣人想的也太过简单了,那可是她亲娘,你派人假装她难道会认不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着痕迹地提高了几分,沈嘉鱼更确信了他是来帮忙套话的。 皇上不知山洞里有人,淡淡道:「朕自有把握。」 裴惊蛰似乎还想说话,皇上眼底猜忌越浓,他会这般轻易告诉裴惊蛰,心里并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他面上浮现一抹狠色,趁裴惊蛰思量的功夫,猝不及防地直接下令动手,两边的人马竟直接打了起来。 晏归澜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吧。」 沈嘉鱼往洞外瞧了眼:「裴世子……好歹是来帮忙的,咱们不管他了?」 晏归澜淡然道:「放心,皇上的重兵已经被我的人拖延住了,剩下的人要不了他的命。「 v第四十五章[01.07] 他抱着沈嘉鱼往后走,这处山洞两头都有洞口,前面是皇上和裴惊蛰动手的地方,山洞后面则是一片隐秘的山谷凹陷处,晏归澜的精锐护卫就在凹陷处等着二人,难怪他敢这般从容。 沈嘉鱼细问之后才明白过来,她贸然对逸城下手的事被皇长子瞧见了,皇长子一边派人给他传话,一边让人把她带到了这处山洞,而恰好裴惊蛰此时递话来要和他联手,他当时急着找她,没多犹豫就同意了,很快便带着人来了山洞里,唯一可惜的是逸城趁乱给跑了。 而裴惊蛰则去前面寻皇上,一是为了套出她母亲下落,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其他几个世家庶族的家主尽快撤走,至于他怎么知道沈嘉鱼母亲的事儿,也是皇长子向他透露的。 她听完也惊了下,对裴惊蛰这人是越发琢磨不透了,她低头想了会儿,感觉头顶正嗖嗖冒冷气,她抬起头:「世子……」 晏归澜面罩寒霜地纵马疾驰,没有应答。 沈嘉鱼扯了扯他的袖子:「世子,是我的不是,我今天不该这般冲动的。」 晏归澜低下头,眉目冷沉:「逸城的武功之高,连言豫都不敢说能胜的过他,且他毒术高明,你有没有想过若他今天用的不是迷药,而是剧毒,你该怎么办?」 沈嘉鱼想想也是后怕,她自己死了倒也不说啥了,没准还要连累晏归澜,她越想脸色越是发白,抬头小声道:「夫君……」 晏归澜脸色略有和缓,但还是没说话,只专心地纵马而行,等过了会儿,他才低声道:「虎岭有一处密道,是在众人来之前我命人查勘出的,等会儿可能有些陡,你忍着些。」 沈嘉鱼不由佩服他深谋远虑。这密道说是道,其实就是一处极陡峭的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幸好他的手下都训练有素,遇到这样的道路也没有半分慌乱,仍旧速度极快地往下行着。 一行人马上就快出虎岭的时候,空中突然传出几声厉啸,接着无数火箭扎在了晏归澜身前的地面上,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几步。 晏归澜神色淡然地拨转马头:「看来裴惊蛰没拖住皇上多久。」 皇上带着兵马站在半山腰处,神色阴戾,高声质问:「清斯,这行围行的好好的,清斯干嘛要跑?」 他这幅语调配上这般神情,让沈嘉鱼恍惚中以为他是地府里爬上来的恶鬼,要向人索命。 晏归澜从容依旧:「圣人不是说有刺客混进猎场里吗?臣方才发现刺客踪迹,他们向着虎岭外的方向跑了,所以臣特去追赶。」 皇上呵呵一笑,字字锥心:「刺客,朕看你就是那个刺客吧!」他要杀晏归澜的理由有很多,晏归澜遇事这般镇定自若,彷如永远成竹在胸,也是他执意要他命的理由之一。 晏归澜一笑,并不做唇舌之争,皇上身后的武将猛一抬手,近千骑的兵马就想着他冲了出去,可此时地上突然冒出许多锋利的尖刺和绊马索,不少骑手正在马上就被绊倒甩了下去,这千人还没到晏归澜跟前,就已经先乱了阵脚。 皇上瞧得连连皱眉,正要说话,一脸病容的逸城就急匆匆跑过来,面无人色地在皇上跟前说了句什么,皇上的脸色立刻大变,他本来一心想要晏归澜的命,现在听了逸城的话,竟连晏归澜都顾不得了,只带了几个护卫匆匆折返回去。 群龙无首,皇上带来的兵马乱的更加不成样子,晏归澜鄙夷笑笑,一手抱着沈嘉鱼,足尖一点就越出了火墙,在虎岭外自有接应的人马,众人骑上马很快远去了。 皇上却几欲疯癫,他双目赤红,声调阴戾:「朕不是告诉你让你看好老二老三的吗?!」 跪在地上的武将浑身发颤,正要说话,皇上已经一刀砍了下来,一颗大好人头便这么落地了。 此时皇二子和皇三子的尸首也被送过来,皇长子神色哀恸地站在一边,逸城扶着皇上,神情沉痛:「二殿下……是坠崖而死,三殿下……不慎被毒蛇咬伤,方才也跟着去了,皇上……节哀。」 他自己都能觉出‘节哀’二字多么多余,皇上膝下仅有三子,长子体弱多病,能再活个两三年都算是老天垂怜了,二子和三子这么一去,皇上等于彻底断了根脉,皇位后继无人,皇上自己的身子也不大好,想要继续生养皇子十分艰难,哪怕是神仙遇到此事也要发狂了。 皇上颤手探着两子的鼻息,确定两人真的已经死了,他惨叫了声,‘噗’地喷出一口血来,人直直地栽倒下去 …… 「难怪那日圣人明明摆出了不死不休的阵势,事到临头他却掉转头跑了,原来是二殿下和三殿下出了事。」沈嘉鱼说着神色颇为复杂,抬眸瞧瞧觑了眼晏归澜,这事儿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晏归澜扬起竹筒喝了口水,淡然道:「他残害了不知多少世家和庶族的出众嫡子,又拿这些嫡子之死挑拨世家和庶族,让两边势同水火,二皇子和三皇子不过是替他受了报应。「 沈嘉鱼并不赞同这种对少年下手的行为,但想想皇上的所作所为……她叹了口气,郁闷地一抖缰绳:「也是报应了。」 晏归澜能一眼瞧出她心思一般,淡然道:「两人之死是那些被戕害的大族联手干的,我跟他们提了几句他们便应了,若不是圣人所作所为引起众怒,他们岂会甘心由我摆布?」 沈嘉鱼先是愣了下,继而恍然道:「我一直纳闷来虎岭的此行凶险,难怪你执意要来,原来是为了斩断皇上最后的两个指望。」她往后瞧了眼:「圣人这几日派的追兵越发凶了。」 晏归澜垂眸不答,沈嘉鱼颇是郁闷,她知道上回她鲁莽对逸城出手的事儿引得他动怒了,可,可这都过去五六天,他至于还在恼吗? 她自知理亏,想了半天才搜罗出个话头来:「那日裴世子也以身涉险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话头显然起的不怎么样,晏归澜瞥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又有一只长箭斜斜插了到沈嘉鱼马儿前面,幸好晏归澜眼疾手快地把她一把搂住,她看了眼那只离自己不过一尺的长箭,吓得忍不住轻叫了声。 晏归澜带人走的是山路,这时却有一行骑兵直接横插到众人之前,裴惊蛰就骑马在最前列,精神奕奕,他大概觉得自己很酷炫,极为潇洒地弯腰把长箭拔了出来,嘲弄笑笑:「世子别怕,是我。」 v第四十六章[01.15] 沈嘉鱼惊的恨不得捶爆他的狗头,晏归澜根本懒得跟他说话。 裴惊蛰一开口还是那么的让人想打他:「此去江南多凶险,世子带着沈夫人多危险,路上又有圣人的追杀,何不把人交给我照管呢?」 裴惊蛰的封地在西北,晏归澜和沈嘉鱼却要去江南道,两边本不可能碰上,裴惊蛰却突兀出现在他们眼前,可见是特地来寻他们的。 晏归澜面无表情:「裴世子可真会说玩笑话,我的夫人用不着你来照管。」 裴惊蛰瞧了沈嘉鱼一眼,见她红嘟嘟的唇瓣微微抿着,神色显然很是不愉,但就是这样生气的表情,让人更想揽她入怀一亲芳泽。他看了眼才收回目光:「你弄死了皇上的两个儿子,皇上只怕恨你恨的想要扒皮饮血,你若是真为她考虑,就不该让她这般凶险的跟在你身边,你要是不留神死了,她落到皇上手里只怕会生不如死。」 他扬了扬浓眉:「要是在我身边可就不一样了,我会把她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让她健健康康的。」 他话音刚落,晏归澜手腕重重一甩,手里的马鞭就绷直了抽在裴惊蛰身上,他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肩膀到小腹处疼的顿时有些发木了。 裴惊蛰眼底冷光一闪,正要还手,沈嘉鱼就已经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裴世子,我和我们家世子是夫妻,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吗?生同床死同穴,哪怕他死了我也愿意随他而去,你个外人凑的哪门子热闹!」 她看在裴惊蛰在虎岭的时候帮忙的份上,本来不想和他计较的,可见他越说越不着调,这世上哪有人会直喇喇地当着人家的面要人家老婆的?!这不是有病吗! 裴惊蛰听了她的话,神色渐渐沉凝下来,忽的自嘲一笑:「你说得对。」他撂下一句:「据我所知,你阿娘的踪迹可能已经被皇上挖出来了,就怕他们很快会找到郑氏夫人,以此做胁迫,你们好自为之吧。」 沈嘉鱼脸色一变,正在消化他话中的含义,他又淡淡道:「后会有期。」然后一抖马缰直接走了。 裴惊蛰的心腹忍了又忍,等他走远了才开口:「世子,您特地来寻晏大都督究竟是要做什么?」他说完脸色一变,忙劝道:「世子您别忘了,秦王妃特地写信叮嘱您,让您不可贸进,不可再与晏大都督为难,您……」一般人家孩子都是听父亲的多些,他们家这位世子倒是古怪,他一向只听王妃的,他也只好把王妃拿出来劝告。 他不好直说,只得道:「咱们裴氏碍于出身,兵马势力比不上晏大都督,王爷更没有争雄天下之心,晏大都督和皇上都是箭在弦上,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咱们只明哲保身就是。先前皇上屡屡挑拨您和晏大都督也就罢了,如今您可不能再犯糊涂,继续参合到此事中。」 裴惊蛰一甩马鞭,胯.下马儿又加快了几分,他不耐道:「我自有分寸。」他面上带了几分嘲弄,不知是嘲人还是嘲己:「我不过是想瞧她一眼,让自己死心。」 心腹不好再劝,裴惊蛰冲他扬了扬下巴,一扬马鞭:「走,回西北喝上个三天三夜!」 …… 沈嘉鱼拨了拨被劲风吹乱的头发,十分费解:「裴世子……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她脸皱成一团:「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起来地走了,有病吧他!「 晏归澜莞尔:「你再说莫名其妙这四个字,我都快要不认识了。」 沈嘉鱼愣了下,慢腾腾地抬起头:「你……不生气了?」 晏归澜伸手摸了摸她柔软如水的长发:「我只是希望你做什么事之前能考虑清楚,」他轻叹了声:「我简直不敢想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如何。」 沈嘉鱼脸上红了红,拍胸脯保证:「我以后做任何事之前一定会先想想你。」晏归澜一笑,沉吟道:「再说裴惊蛰来也并非只说了一通废话,他方才说皇上已经发现岳母踪迹,应当不是虚言。」 沈嘉鱼立刻紧张起来:「我以为他是虚张声势胡乱编造的呢,难道说我阿娘……」 晏归澜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此地不宜久留,先去宁城再说。」 宁城虽然不算江南道的地界,但和江南道离的极近,到了那里就算是一只脚踏进自家家门了。沈嘉鱼纵然再心焦,也知道现在不是议事的时候,闻言点了点头:「好。」 晏归澜带着她和护卫又行了一个晚上,到了白天的时候,沈至齐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带着千余兵马来接应二人,他见着两人才松了口气:「你们要是还不来,我都打算继续向北了。」 沈嘉鱼见着亲人自然又惊又喜:「三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至齐看了眼晏归澜,先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才道:「上回在虎岭多亏有侄婿出手相助,你祖父,你阿爷,我和燕乐才能顺利逃出虎岭,免于遭受圣人的暗算。你祖父听到两位皇子薨逝的消息,猜测皇上定会不顾一切要你们二人性命,所以留下兵马让我接应你们,他自己带上燕乐先去了西北调兵,以便驰援。」至于驰援谁,此时已经很分明了。 沈嘉鱼忧心道:「圣人已经下令设了关卡,祖父不会有事吧?」 「放心,你祖父和我征战多年,手下也有不少死忠兵马。」他说完自嘲笑笑:「你祖父和我在西北打了半辈子仗,自问对业朝没有半点藏私,没想到如今居然被皇上逼得东躲西藏。」 晏归澜含笑劝慰:「三叔父何必忧心,圣人的种种行径早已使得民心向背,天下易主也是迟早的事。」 沈至齐别有深意地看了晏归澜一眼。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入了宁城,沈至齐沉默片刻,转头问沈嘉鱼:「你母亲真的还没死?」 看来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沈嘉鱼重重点头,沈至齐长长出了口气,一向沉稳的眼底竟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如此,便好。」他低声问道:「她如今在哪儿你们查到了吗?她不会真的落入圣人……」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有些不敢问下去。 晏归澜微微摇头:「叔父放心,我们也在调查此事。」 沈至齐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带着众人进了暂居的一处宅院。郑氏夫人的事还没查清,她很有可能落入敌手,晏归澜身后还有追兵紧咬,众人商议了几句,决定把事情料理完了之后再回江南道。沈嘉鱼自己忙碌劳累倒也罢了,让她诧异的是,三叔居然对母亲的事如此上心,程度不亚于她这个女儿了。 v第四十七章[01.15] 她还没来得及分析背后深意,沈至齐就面色阴沉地和晏归澜一并走进来,他手里捧着个木匣子,沈嘉鱼探头瞧了眼,脸色登时大变——匣子里不光放着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还有一根切口整齐的手指。 她声音都颤了起来:「这是……」 晏归澜面沉如水,这回倒是没瞒她:「逸城遣人送了一封书信,说郑氏夫人在他手里,而你若是想救她,便后日孤身去洛诚赴约。」 逸城本想让晏归澜和沈嘉鱼一道过来,但他想到晏归澜狡诈多变,让他来难免出什么变故,反而这个沈嘉鱼冲动性急,若是捉住了她,就等于拿捏住了晏归澜的命根子。所以这封信是私下来送给沈嘉鱼的想引她独身出城,结果逸城没想到的是,这封信竟然让晏归澜和沈至齐先得了。 沈至齐显然对皇上的路数还不够了解,闻言沉声骂道:「歹毒,下作!」 洛城离宁城不远,沈嘉鱼闻言也失了理智,腾的起身:「我要去救阿娘!」 这回晏归澜和沈至齐齐齐伸手把她按住,晏归澜道:「你莫急,你还记得上回在洞中你我听到的话吗?皇上有意用替身之计,逸城扣在手里的这个,很可能是替身。」 沈嘉鱼立刻反驳:「裴世子前日已经说了,圣人那边可能已经把我阿娘捉住,怎么能因为替身就不去救她?」晏归澜温声道:「裴惊蛰并没有亲眼所见,你想想看,若他得到的消息也是那边放出的假消息呢?」 沈嘉鱼还欲反驳,沈至齐知道有些话晏归澜这个做夫婿的不好说,他先道:「我绝不会将你阿娘弃之不顾,我和世子方才已经商议过了,我们会带兵前去洛城,若是你阿娘真的在逸城手里,我们定会将她救下,若是没有,我们便将逸城抓来审问个清楚。」 沈嘉鱼极想亲身去:「逸城点名要我过去,他若是见不着我,难道不会伤我阿娘?」 晏归澜道:「我会挑一女亲卫乔装成你。」他沉声道:「你放心。」 沈嘉鱼知道自己这战斗力跟过去也是累赘,听他如此说她愣了下,重重点了点头。他对她的承诺从来没有失信过。 晏归澜和沈至齐为了提早布置,今晚刚刚入夜他们就带上几百精锐抄小道先去洛城布置人手。 沈嘉鱼这两天过的可以说是食不知味度日如年,哪怕被劝着躺了会儿,听到些微动静就要腾腾腾爬起来,一天的功夫人都憔悴不少,幸好后日正午刚过,晏归澜和沈至齐就带着人回来了,两人神色虽有些疲累,但精神还算不错,沈至齐手里拎着满身血污的逸城,沈嘉鱼忙站起身:「阿娘找到了吗?!」 沈至齐面色阴沉:「逸城带去是个替代的假货,阿郑倒是真的在他手里,不过人藏在哪里了他不肯说!」 沈嘉鱼大喜大惊之下,倒也没注意他的称呼,沈至齐半蹲下身子,神色狠厉地一把扯起逸城的头发,英挺的脸上竟满是狰狞:「你说是不说?」 他在家里是关心侄儿侄女,孝顺父亲的好家人,在外是稳重练达,杀敌无数的沈家三爷,这般狰狞神色沈嘉鱼还是第一次见,仿佛他的逆鳞被触到了一样。 逸城露出个怪异的笑容,狠狠地吐了口血吐沫:「三郎君放心,我就是死了,也会让郑氏夫人陪葬的!」 晏归澜冷眼瞧着,忽然倾下身,低低在逸城耳边说了句话,逸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转向沈至齐:「叔父把他带下去审问吧。」 也不知晏归澜究竟跟逸城说了什么,接下来的拷问竟异常顺利,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交代了郑氏夫人在哪——原来就在离洛城不远的一处破庙里。 沈嘉鱼又惊又喜,忙拉住晏归澜:「我跟你们一起去。」 晏归澜理解她的心绪,这回终于没再拦着她,命人备上快马,三人带兵先直奔那处观心庙,沈嘉鱼一路上简直激动地握不住缰绳,她勉强平复心绪,边纵马边问晏归澜:「逸城可是个厉害角色,你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吐露实话?」 晏归澜抽了一马鞭,淡然道:「也没什么,我知道逸城此人难对付,所以特地命人查了查他,他入宫之前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这些年明面上他和弟弟不来往了,实际上逸城总是背地里送银钱衣物给他们。」 他说的点到即止,沈嘉鱼一听就明白了,逸城有这么个把柄落在他手里,就算秀营的人真捉到了她阿娘,轻易也不敢动她性命,他考虑的这样长远,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低头眨了眨眼,遮住眼底的泪意。 她还要说话,沈至齐脸色突的变了:「山上起火了!」 沈嘉鱼忙抬起头,果然见半山腰燃起火光。逸城埋伏之前为了看守好郑氏,特地命秀营的人在此看着,现在这大火想必是秀营的人知道逸城被捉,自知完成任务无望才放了把火,想要跟郑氏同归于尽。 这几天几经悲喜,要是临了临了阿娘却被一把火烧死了,她非得疯了不可。她再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拍马往山上跑,沈至齐比她更快,面色沉毅地一路冲到山上。观心庙的情形跟他们猜测的差不多,庙里已经燃起熊熊火光,几个秀营的女子正在泼油点火。 沈至齐暴怒之下,直接砍杀了两三个敢阻拦他的秀营女子,他立即翻身下马,脱下披风顶在头上就要往火场里冲。沈嘉鱼有样学样,也准备披上衣服冲进去,手臂却被两个人死死拉住,一个拉着她的自然是晏归澜,另一个竟然是一个秀营打扮的女子。 沈嘉鱼瞧那女子满脸烟灰,看不清面貌,一时大为错愕:「你是何人?放手!」 那女子低声道:「阿鱼,别去,我在这儿呢。」她抬头看了眼半只脚冲进去的沈至齐,她面露焦急却阻拦不住,只得高声喊道:「老三,你人不能进去,我在这里!」 「……我见情势不好,就想法打晕了一个秀营的人,跟她互换里的衣裳,再把她绑好堵住嘴搁在庙里,果然没多久她们就放了火,我本来打算趁人不备往山下跑的,幸好你们及时赶过来了。」 郑氏倒不像寻常女子那样遇到事就被吓得又哭又叫的,此时尚还能保持镇定,只是见到近一年不见的女儿太过激动,搂着她便不撒手了。 沈至齐方才根本不听人阻拦,直直地就要往火场里冲,幸好郑氏及时喊了一嗓子,他认出郑氏的声音,这才止了脚步。这时候晏归澜,沈嘉鱼,郑氏和沈至齐四口人整整齐齐地坐在破庙前的草地上,带来的兵马被打发去守营了。 沈嘉鱼红着眼眶撒娇问她:「阿娘,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和燕乐呢?我们可想你了,阿爷不是个好东西,你才假死没多久,他就给我俩找了个后妈来,幸好有姨母照料,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v第四十八章[01.15] 不光她惦记郑氏,郑氏又何尝不惦记她?她帮女儿把耳边的碎发别好:「你们姨母是好的,有她照顾你们我也放心,至于我假死的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她当初被雪凝和二房的夫人联手陷害,沈至修和她夫妻之间已经大有龃龉,因此沈至修半分不肯信她,转头就和长公主眉来眼去了,声名狼藉再加上丈夫背叛,郑氏当时真是心灰意冷,而那雪凝临死之前居然想法喂了一丸药到她嘴里,又低声说了句‘夫人保重,我对不住您。’,然后便去了。 郑氏当时没想那么多,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强撑着见了姐弟俩一眼就撒手去了,结果她的棺材入灵之后过了几天,有个老农竟挖出了她的棺材,把她的‘尸身’取了出来,她也是那天晚上醒过来了。 沈嘉鱼听的满面茫然:「难道是……雪凝给你喂的丸药有问题?」 郑氏叹了声,点了点头:「我这几天才知道,秀营有一种特制的假死药,服用之人大概过一个多月就会进入假死状态,秀营里的人见形势不好为了能及时脱身,都会提早服下。」 她苦笑了声:「那来挖我棺木的老农也是雪凝临死前叮嘱过的,雪凝明面上杀我,是因为秀营拿捏着她家人的性命,背地里又救下我,是为了全我们主仆的情义,我几日前才算真正想明白她的用心。」 沈嘉鱼也是叹息了声,沈至齐目光难得温柔:「也是你心地仁善,平时宽厚待人,方才有一线生机。」 郑氏没注意他的神色,嘲弄笑笑:「也亏得沈至修给我修的坟茔偏僻窄小,不然那老农还真不好挖出我来。」她嘲弄一句,又继续讲述。 她虽然被雪凝用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计救了,但生病却是实打实的,她虽然想儿女的紧了,但身子虚弱无力走动,只能老农回到深山里养病,她下葬的时候姐弟俩给添了好些贵重冥器和钱财,她养了好几个月才算养好。 她怕贸然行动殃及两个孩子,一直不敢出山和姐弟俩相见,直到听说闺女出嫁,她这才忍不住出山去看了眼,没想到这时沈嘉鱼已经随晏归澜去了江南道,她出山之后的踪迹却被皇上觉察到了。 郑氏叹了口气,神色伤怀:「宗室先设套杀我,很快又让定安长公主进了府,我怕危及你们,一直没敢见你,你不会怪阿娘吧?」 沈嘉鱼脑袋死死埋在她怀里,闷闷摇头:「怎么会?」她又有些不解:「可是圣人设计这个局究竟想做什么?」 这回接口的是晏归澜:「不光是你们家,不少手握重兵的人家都被圣人指婚尚了公主,若是诞下子嗣,那这些人家的嫡子里就有了皇室血脉,皇上便可兵不血刃的收回兵权。」 其实以沈至修那个德行配个郡主县主已经是顶天了,原不值得皇上舍出定安长公主,但暗杀郑氏之后自己再嫁入沈家这事儿是定安长公主自己提的。定安深恨郑氏似乎跟这位三叔有关,其中涉及到定安,沈至齐和郑氏的纠葛,事关长辈他不好多谈,说到这里就住了口 沈嘉鱼没想那么多,听的连连冷笑:「他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难怪长公主总想对燕乐下手!」燕乐以后定然会继承沈家,定安要是想让以后自己的孩子掌理沈家,必然得先除掉沈燕乐。 讲完这段惊心动魄的过往,四人都良久无语,郑氏怕她坐在地上久了受凉,忙拉着她站起来:「先说什么多,具体的回去再说。」 沈嘉鱼靠在她身上,点了点头。晏归澜冲郑氏夫人一笑,扯下披风给沈嘉鱼裹上,郑氏满意地暗暗颔首。 既然郑氏已经找到,晏归澜也没在宁城多做停留,带着他们回了江南道,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沈至修被祖父强带去了西北,沈燕乐留在江南道等三叔的亲姐,他见着亲娘死而复生,自然激动不已,拉着娘亲又哭又笑的,还有小郑氏见着长姐归来,自然也欢喜不已,众人闹腾了好几日。 晏归澜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所以难得没有闹腾他,这些日子只在外准备兵马探听敌情,等到了准备开拔的前日,沈嘉鱼这才想起他来,匆匆跑来军营找他。晏归澜笑着瞧她一眼:「不去陪你阿娘?」 沈嘉鱼摇了摇头,咬了咬下唇,神色颇是纠结,半晌才道:「我想跟你一起拔营。」她虽然舍不得阿娘,但皇上那边已经动了兵,晏归澜也即将迎战,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晏归澜蹙了蹙眉,不允:「军营里可是很辛苦的,再者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沈嘉鱼见他不同意,使出绝技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撒娇:「你也太小看我了,别忘了我们家是什么出身,前年我祖父生病,我还赶去军营里照料他呢,不就是辛苦点吗,谁没苦过似的!」 晏归澜摸了摸她的脸:「舍得和你阿娘分开?」沈嘉鱼好像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嘿嘿笑道:「我娘说我少陪她一阵没什么,姑爷的安危要紧。」 主要是郑氏不想让女儿为难,所以主动提出让她跟晏归澜一道走,而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晏归澜对女儿呵护备至,她相信晏归澜一定会保护好她宝贝闺女的。 晏归澜在她脸上拧了下,她吃痛叫了声,他这才挑了挑眉:「又说错了。」沈嘉鱼不满地拍开他的手:「我又哪里说错了!」 他咬了咬她耳尖道:「你应当答,我舍不得夫君,不想和你分开。」 沈嘉鱼秒懂,搂着他的腰嘿然一笑:「我舍不得你,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才要陪你拔营。」 晏归澜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下,终于同意了:「不过你得换身装束才能随我走。」 让人瞧见主帅带女人可不好,他便命人取了套小号的侍卫装来,沈嘉鱼缠上束胸换好衣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别的还好,就是胸口真紧。」 其实这套衣裳也不大合身,不过她生就一副俊俏标致的模样,换上侍卫服也显得玉雪俊美,让人恨不能咬上一口。晏归澜跟着摸了摸:「是有些紧,我过两天命人改制一套侍卫服给你。」 沈嘉鱼红着脸拍开他的手:「两个男人摸来摸去的成何体统,你小心人家说你是断袖!」 晏归澜头回见她这样穿,实在是招人疼得紧,忍不住把她搂在膝上亲了又亲:「只要这人是你,断袖又如何?」 沈嘉鱼挣脱不能,只得由着他亲了个够,等他亲完了她才忍不住瞧他好几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我怎么还是觉得哪里别扭呢?」她打量他几眼,拍了下大腿:「对了,我穿男装,你可以穿女装吗,这样我就平衡了。」 晏归澜:「……」 v第四十九章[01.15] 她越说越心动,忍不住仔细打量着他俊美的眉眼,他眉眼虽然昳丽多情,但是并不女气,要是穿上女装肯定很有意思。她越想越激动:「我能穿男装你怎么不能穿女装了?你穿女装肯定好看!」 晏归澜被她打量的头皮发麻,在她屁股上拍了好几下:「不得胡言乱语。」 沈嘉鱼虽然被暴力镇压了,但心里想看他穿女装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暗暗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他穿回女装给自己养养眼。 晏归澜已经准备完毕,第二日就能启程拔营。这一仗不知何时才能打完,沈家一家子特地赶来送行,郑氏虽然主动让女儿陪姑爷出众,但心下到底不舍,踮脚瞧了许久,叹了声:「我本想把阿鱼留到十八.九再送她出门,没想到我短短一年不在,她竟就这么嫁了,我连她昏礼都没瞧上一眼。」 她头上只随意插了根镶翡翠的银钗,衣着素简,面庞白皙雪润,一眼望去人淡如菊,虽已有三十三四,但站在人群里还是被不少人明里暗里地偷瞧。其实论眉目五官沈嘉鱼比她精致好看许多,但时光在她身上沉淀下来的成熟淡雅的风韵,就不是沈嘉鱼那种毛丫头能比的了的。 沈至齐不着痕迹地护在她身侧,低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颇是温柔:「好在侄婿对她爱护有加,你也别过于担心了。」 郑氏一想便释然了,一笑:「也是。」 晏归澜选了处别院专门给沈家人居住,沈家人都生的好样貌,送完兵马这一路回来,有好些姑娘冲沈至齐和沈燕乐送着秋波,尤其是沈至齐,身上多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帕子,他被香气熏的头疼,一脸无奈不悦地把帕子扔了:「我都三十多了,年级能给这些小女孩当爹,真不知她们怎么想的……哎。」 其实沈至齐继承了沈家独有的好相貌,胡人血统使得他眉眼深邃,五官英俊立体,望之如二十许人,而多年沙场历练又让他颇为沉稳冷肃,更添了许多魅力。 郑氏瞧沈燕乐被几个女子纠缠瞧得正乐,听他的抱怨不由一笑,打趣道:「三弟的桃花运自来就好,从西北到京城又到江南道,都快赶上姑爷了,我看你赶快定下一位夫人吧,不然你还有的是被缠扰的时候。」 她这话只是纯然打趣,并无半分暧昧,沈至齐笑的有些苦涩,脱口道:「其实……」他才说了两个字,又轻叹了声:「罢了,你回去歇着吧。」 郑氏笑着跟他告辞,他便目送她离去,直到她的背影也消失不见。 皇上自打上回吐血昏迷之后,身子越发不成了,可他越是如此,就越想尽快除掉晏归澜,因此晏归澜带兵出征没多久,就和皇上的兵马遭遇上了。 战场上尽是残枪断戟,地面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铁锈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可怕的腥气,晏归澜手持着自己的佩剑,在战场上纵情驰骋。 虽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但哪个男子都有上阵杀敌的气血,尤其是他这两三年几乎都在幕后谋划,很少有亲自上战场的机会,自然更想亲自带兵杀敌。 皇上派来的武将谢斌瞧晏归澜一幅金尊玉贵的俊美模样,心下很是不屑,他甚至还暗喜,以晏归澜的诡计多端,要是在幕后出谋划策他可能还要怕上几分,可他偏偏非得自己作死上了战场,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机会! 谢斌大喜之下还放出豪言:「不过三刻,我必取晏贼首级!」可惜晏归澜是个专注打脸的,他这个逼还没装完,就被晏归澜一箭射了个透心凉,也让晏军旗开得胜,开了这么一个好头,晏家的兵马气势如虹,再加上沈家祖父也果断带兵来应援孙女婿,似的接下来的大小数十场战役他屡战屡胜,反观皇上的兵马,则越发颓败了。 晏归澜斩杀了对面的将领之后,便命人吹号角收兵,他回来之后径自进了自己的大营,笑着握住沈嘉鱼的手:「冷不冷?用不用我再给你多加几个炭盆?」 沈嘉鱼不顾他满身血污,一把抱住他:「不冷,你平安回来比一百个炭盆都让我热乎。」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晏归澜满身血污的样子,但每每见到都觉得心里一颤,她忙命人备了热水来给他洗漱。 晏归澜慢慢用巾栉擦了擦脸,偏头问她:「今儿是年三十,岳母可有给你来信。」 沈嘉鱼‘啊!’了声:「今天是年三十?我日子都过糊涂了,日子过的真快啊,咱们出来的时候还是深夏呢,现在都到年根了。」她又摇了摇头:「最近各地都在下大雪,就算我阿娘写了信估计也得晚几天送来。」 她转身温了一壶酒,自己先喝了几杯,装模作样地道:「今儿高兴,咱们对酌几杯!」说完又干了一盏。 晏归澜迫是无语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不喜饮酒,偏偏娶得媳妇是个酒鬼。他见她喝的有些多了,便拦住不准她再喝,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还喝,小心在军营里耍酒疯。」 沈嘉鱼颇为不满:「我酒量都练上来了好不好。」她反驳了一句,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托腮道:「你说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我好久没回京了。」 照现在的情势看,他取胜只是时间问题,难就难在他名不正言不顺,他现在放慢了进度,就是为了拖着…… 他才想到一半,言豫表情怪异地匆匆走进来:「大都督,卢家大郎君递了话来,后日想见您一面。」 晏归澜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颔首:「好,让他后日午时过来。」 沈嘉鱼让人看见两人搂搂抱抱颇是不好意思,出手推了推晏归澜,却被他搂的更紧,她恼羞成怒:「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看把言豫都吓到了!」 晏归澜表情不善地看了眼言豫,突然躺枪的言豫:「……」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晏归澜的手撩开中衣摩挲着她的小腹:「今日又赢了一场,你不准备奖励我吗?」 沈嘉鱼看他一眼,幽幽道:「你又打算做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晏归澜:「……」他给问的一时无语,他怕她在这时候有孕,这些日子都过的小心,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想些旁门左道来亲昵,直接被她定义为奇奇怪怪。 沈嘉鱼认命地叹了口气,在床上滚了几圈:「你快点啊。」 晏归澜一笑,倾身压了上去。 v第五十章[01.15] …… 卢家人后日果然准时到了,卢大郎双目含泪,十分激动地握住晏归澜的手:「表弟。」 这种感情牌打的连沈嘉鱼都能看出来,她对卢家人很是不喜,撇嘴嘲讽:「卢大郎叫错了吧,你的表弟晏星流在高塔上关着呢。」 卢大郎被刺了下,转头看这小侍卫俊秀可爱,一张面孔美的如明珠生晕,他心下暗暗揣测此人身份,却不敢回怼,跟着晏归澜直接进了军营。晏归澜漫不经心问他:「卢郎君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卢大郎倒也干脆,直接表明卢家想整个向他投诚,同时暗示皇上的病情越发重了,而卢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嫔,完全可以给皇上用点‘好料’,助皇上早登极乐,让晏归澜尽快进京。 晏归澜神色轻慢,眼底竟有古怪笑意:「弑君可是大罪,卢家不会平白担这么个罪名,郎君不妨说出所求。」 卢大郎暗道了一声痛快,自信笑笑:「我和家父也不求别的,若表弟有朝一日能够登基,我想给卢家求一个皇后之位。」 皇后之位当然是卢湄提的,卢湄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狠厉,立下重誓要得到皇后之位,还要把晏归澜现在的那位沈夫人扔到军营里让万人践踏,疯狂狠毒的神情看的他都一阵胆寒。 他当然不觉得晏归澜会答应后位,不过他先提一个高价,再一点点往下降,这样说服晏归澜的把握更大。 皇后之位,晏归澜可是有老婆的人!沈嘉鱼眼底腾的窜出火儿来,晏归澜直接道:「换一个。」 卢大郎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拒了,正要游说,冷不丁跟他视线相接,便打了个寒颤,脱口把底线说了出来:「表弟知道,我们卢家还有几个女儿,容色均都殊美出尘,且文采富瞻通晓诗书,表弟只要答应择一卢家女子纳为妃嫔,让她诞下皇子,我和家父必全力襄助你入京,和你里应外合共创盛世。」 这般既送人手又送计策的,就差把皇位推到晏归澜身后了,他对自己提的条件颇有自信,听说那位沈夫人心性鲁直急躁,只要晏归澜同意让他们卢家女入宫,略施心机手段,还怕后位不到手吗? 晏归澜哦了声,转向言豫:「送客。」 卢大郎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样请了出去,慌道:「表弟,我们可是把皇位拱手给你……」 卢大郎话还没说完就被拉出了帐篷,晏归澜也跟着他走了出去,卢大郎以为事情有转机,正要继续游说,晏归澜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剑尖指着他的咽喉。 接下来沈嘉鱼就听到有生以来最俊逸也最无耻的一段话。 晏归澜眉眼淡淡,低头看向卢大郎:「卢家欺君罔上,挑唆的圣人和忠臣良将不睦,如今又生出了弑君之心,竟想拉拢我帮他背叛圣人,我晏家满门忠烈,一心为国,绝不会与这等不忠不义之人为伍。」他漠然道:「来人,把卢大郎押下去,明日继续开拔,我要进京护驾。」 沈嘉鱼:「???」给跪了! 他原本就在思量怎么名正言顺地入京,皇上再无耻那也是君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哪怕理由再充分打进京城也是谋反篡位,稍不谨慎就得一佞臣的名头,可别小看名声的重要性,尤其对于统治者而言,名声不好很容易使得百姓离心,民心向背。 如今卢家前来游说,正好把这顶佞臣的帽子抢了去,他进京的由头就从谋反篡位变成了剿灭卢氏,匡扶社稷。 卢氏也是自己作死,提什么条件不好,非得拿后位来说事,对沈嘉鱼的不轨之心昭然若揭,虽然他对卢氏下了狠手,但对其他来投诚的家族都颇为理遇,手下的兵马一路高歌猛进,终于在四月初打到了长安城下。 四月中旬,当今圣上缠绵病榻大半年,在听到晏归澜打来的消息后,终于‘放心’地死在了龙床上。 四月末尾,晏归澜终于入了京,拿出卢氏想要毒害皇上的证据,剿灭卢氏一干乱党和宫里的奸妃卢湄。匡扶皇长子登基为帝,改国号为盛乾,他自己则被皇长子封为摄政王,帮助无心朝事的皇长子打理朝廷内外。 谁都知道皇长子积年沉疴,恶疾缠身,只怕再过个一两年就得归西,到时候摄政王已经整合了朝中内外,称帝的除了他还有谁?这份心机让人着实钦佩。 晏归澜已换上摄政王品阶的正紫绫袍,绶带雁衔,腰间扣着玉带,身畔皆用美玉为佩饰,端的是华贵无匹。他一步一步从丹阶上下来,见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伸手接过她,笑问了句:「好看吗?」 沈嘉鱼虽然觉着他女装可能更好看,但还是挽着他的手臂重重点头:「好看。」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首,相视而笑。 这一幕被史官记了来,于是后世流传晏天子独宠皇后,一生从未曾选妃嫔入宫,眼里再容不下旁的女人,是为千古佳话。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世子一笑她心慌》卷一 作者:长安春风 02、《世子一笑她心慌》卷二 作者:长安春风 03、《世子一笑她心慌》卷三 作者:长安春风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