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美人》 序 方宇轩 本以为难得有机会耍耍笔杆子,没想到居然是要帮方小净写序,片刻间让我想起古人云杀鸡与牛刀的故事,大概就是古人他老人家想提醒我宇轩就是这个意思啦! 话说有一阵子没见着方小净,只听说她小妮子这会儿改行去做那无本生意,就是写写小说、骗骗稿费、赚赚热泪啦。当时本想劝她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但总是心肠软、耳根子也软,碍于八百年前同一家,话不想说得太白、太尽、太露骨、太刺耳、太难听、太不给人情面,以免届时被当成绝妙好题材被她加油添醋写进去。没想到她不知悔改也就算了,居然还狠下心肠来找我写序,话说到这里又让我们学到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有朋自远方来,肯定是横祸」,古人说的真是有道理,值得我们后人引以为鉴。以后见着朋友,尤其是那种多年不见,然后突然出现,跟你称兄道弟,闲话家常问候你家人的,肯定都没安好心眼,要是看倌们又像我一样,傻呼呼地随之起舞、飘飘然,就肯定事后没好下场。 不过就因为当初心肠软、耳根子也软,上了贼船就得帮忙划船。既然答应要帮,就只好帮到底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能不帮吗?),我宇轩就畅舒己见,批批方小净的稿子……啊!不是,说错了,是谈谈方小净的稿子(看倌们有听过磨刀霍霍的声音吗?这里就有……),好咩!好咩!我写,我写就是了嘛。 在这篇故事中,我们方小净笔下用情专一的男主角,因缘际会地爱上了一名女子,而这名他所深爱的女子又因缘际会地沉睡了七年。说到这,这故事真是只能用因缘际会来加以诠释,不是吗? 而我们的男主角也就陪了她七年,整整七年耶!世间有此痴情男,真是夫复何求呀!方小净,妳说是吧!要不然妳也不会写他写得如此用心了,快!赶快去找一个金龟婿给他嫁一嫁,这样给他睡个七年也值得,总比现在这样天天摇笔杆子强得多。 嗯!在小妮子那刀光剑影中我想,我们故事也该回到了正题,不然就回不来了。沉睡的女主角在多年后的某一晚终于奇迹似地苏醒了过来,却不知为什么醒来的她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包括了男主角,一个等待她七年的男子。女主角的醒来将带给男主角什么样的改变?而男主角到底又要如何接受心爱的女主角失忆所带来的冲击呢? 故事发展到此真可用扑朔迷离来形容这段因缘际会,彷佛就像是我们熟知的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发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尽管如此,这一段故事能否像童话般有着美好的结局呢? 嗯!我不知道ㄟ,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因为欲知结果就请各位看倌亲自看下去了。不是我不说,是我奉命不能再说,再说可就要破了。看倌,您问我什么破了?就是不能说咩,说了就破啦,够冷呗!反正看了就知道了,赶快跳过这一页看文章吧!别在这跟我穷磨蹭、瞎起哄、耍白目了。 叨叨絮絮写了一堆,终于有个交代,算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了。至于方小净,我宇轩小哥可要提点提点妳,没事书可别写得这么快(说到这,语调微微上扬,以示诚恳相劝。),要知道天天上街追人讨序是件很吓人的「大代志」耶!别人可不都像我一样心肠软、耳根子也软,我可是为了妳姑娘家的形象着想,妳有一天可是会感谢我的苦口婆心的,这系金ㄟ! 嗯?看倌想问我是谁?啊!我不重要啦(习惯性耍傻)!等这篇序写完,我就要逃难去了,看是非洲南美还是爪哇智利,免得哪天再被方小净追杀索稿,卖弄我的笔杆子。什么?姓氏一样?啊!那是碰巧的啦!就像金门王巧遇李柄辉在淡水、孙中山刚好创建民国在亚洲一样,那拢是嘟嘟好堵到ㄟ,天晓得我们为何姓氏相同,反正「陈方半天下」,所以看在我都撇得这么干干净净,就也不足以论述也。 还是看方小净的文章重要呗! 楔子 「……你愿意无论在生病、贫困、失败、任何的环境下都敬重对方、疼爱对方吗?除了死之外,愿意永远不与对方分离吗……」 在他所信仰的神面前,我以神圣的誓言为枷锁,禁锢他的手足、控制他的心灵,使他──正式成为我的。 ☆ ☆ ☆ 隐约知道自己正在沉睡,却想不起来是为了什么。 或者,不是想不起来,只是自己不愿去想。 外面的世界有那令人惧怕的东西,不愿面对,所以选择就这样沉睡。 沉睡…… 恍恍惚惚间,任由时间流逝,不看、不听,也不感觉。 直到,开始听见那个声音。 「今天过得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半个月来有好多事,烦得我没空过来看妳,没人跟妳说话,会不会觉得无聊?」 那是个很好听的声音……总是温温淡淡的,虽然没什么高低起伏,但这种沉缓的语调,不会让人有压力,感觉很舒服。 「外面的天气很不错,我抱妳出去晒晒太阳。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花园里的波斯菊开得好灿烂,整片看来就像是粉红色的地毯一样,妳一定会喜欢。记得以前妳最喜欢粉色系的东西,甚至还把我们的房间也弄成一片粉嫩……以前妳亲手买了粉黄色的床单、浅棕色的壁纸和灯罩,还有天花板那一片粉蓝色……我们到花园了,还好太阳不会太大,可以在草地上用餐。今天我们来野餐,晴儿高不高兴?」 她从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也没想要知道,只是觉得这声音令她愉快,所以选择听见。 「我们现在坐在花圃旁的草地上,前面就是一大片的波斯菊,全是粉红色的,来,我摘一朵放在妳手上……有没有感觉到?每一朵的花瓣数量都不太一样,花瓣的边缘还分裂成羽毛状,觉得花瓣软软的,是不是?」 他并不是开始就说这么一长串句子的。 记得在刚刚听得见他的声音时,他总是几个字一句、几个字一句,然后要隔好一阵子,才能又听见他挤出下一句。几乎可以猜得到这人其实是不常说这么多话的,是为了要说给她听,所以才勉强自己做出这种不熟练的举动吧。 「中午我们吃皮蛋瘦肉粥,这可是杰瑞家的厨子煮的。还记得他有一个妹妹吗?那个一头红发的安妮薇。她呀,去年正式与家里决裂,脱离关系了。现在则自个儿躲到英国去念美术学校,打定主意要实现从小立下的画家梦。」 有时是讲天气风景、有时会念报章杂志,但大多时候都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就像这样,他说着他身边发生的事情,从公事到心情,从客户到朋友。 他不介意她不回应,她自然乐于倾听。 谁教他的声音是自己少数能听见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他似乎总以为她该会认识他所提到的某些人。 「好吃吗?会不会太烫?我还是帮妳吹凉一点吧……好了,来,我喂妳……会不会太咸?我记得妳爱吃清淡一点的口味,在这方面杰瑞那家伙倒是跟妳如出一辙,所以也才会从他手中半途拦劫这个便……对了,我刚刚有没有告诉妳,其实这皮蛋瘦肉粥本来是杰瑞的午餐?欸,好像有点起风了,妳在发抖了呢,觉得有点冷了是不是?晴儿乖,赶快把这粥趁热吃完,我抱妳回房,免得吹了风受寒就不好。今天我带了几本书来,等回了房念给妳听好不好?」 这人总是如此巨细靡遗的告诉她身边的状况,但,她并不是那么在意的。 在她来说,他的声音,还比较让人感兴趣些…… 第一章 花莲 直升机尚未完全停妥,男人就等不及的往下跳。不顾螺旋桨打出的强大风流,他以手护着眼,迈开步伐走向前方一栋三层楼高的西式别墅。 身为管家的妇人早就恭敬的候在玄关处,端着满脸愧疚,待主人一进门连忙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少爷,对不起,我昨晚请假回南部去看小孩,没想到才一回来就发现小姐──」 「找出是谁的错,叫他滚出去,从此别让我再看见他。」瞇着一双冷酷的黑眸,男人低沉的打断张妈的自责,几句话定下失职佣人的命运。他摆着手不许她跟上,头也不回地步上回旋梯。 「我知道了。」张妈立在楼梯下,目送男人上楼的背影,心里同时为那组粗心的看护人员同情的叹了一口气,被陆远集团解聘的工作人员向来是很难再找到好工作的啊。 三楼走到底,是他及她共同的房间。男人才推开房门,就冷不防的瞧见一名著白色医生袍的男子背对自己趴在窗台上,前面放着笔记型计算机,屏幕上清楚秀出两军交战的场景,一时间炮声隆隆,打得难分难解。 「不要告诉我你是专程到这儿来打电动的?」 阴恻恻的嗓音几乎没冻伤了华宇──要不是他正「忙着」的话,他真会给面子的抖下一畚箕的鸡皮疙瘩来为好友捧捧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喏。」只见他抓着无线鼠标往床上一指,「只是受寒引起的发烧,没事。我给她吊上了点滴,很快就会退烧的……噢,这猪头!吃了我的两万兵马?!」连看都不看他,又埋回屏幕前持续他的乱世统一大业。 工作不忘娱乐,一向是他人生的第一准则。 男人实在懒得理他了,好友的散漫他早成习惯,也幸好这家伙的能力与他的散漫程度恰成正比,要不,真不相信有谁敢将宝贵生命交给一个边动手术边听股票、喝咖啡的怪医师身上? 床上吊着点滴的女子仍是合眼沉睡着,无论是计算机里断续传出的夸张打斗声还是方才两个人的对话都不曾惊扰到她分毫的睡眠。快步来到床前,男人抚着她过分苍白的丽颜,一双深闇的厉眸因为添入了几缕心疼的情绪而和缓了几分。 「真的没事吗?张妈说她烧了一整晚没退……」 「我说没事就没事!拜托,要我这超级大名医来看这小小的感冒已经够污辱人的了,你竟然还敢质疑我的诊断?早知你没良心到这种地步,我宁愿乖乖去开那无聊到会让人发霉的医学会议,也不让你一通电话就叫……啊啊,我忘了下午还有一场会议!」总算回想起来的华宇夸张的惨叫一声,急忙收拾着手边的东西,慌慌张张中还踢到了点滴架,差点整个人就往床上扑去──幸好及时站稳,要不然压着了好友的宝贝小公主,他百分之两百会被打断两条腿,然后从窗口丢出去。 「搭我的直升机去比较快,车晚一点我要人开去台北给你。」 「那你呢?不回公司去?」已经冲到门口的华宇转过头来问。 「不了,几天没回来,刚好乘这机会多陪陪晴儿。」垂着眼,他轻轻梳理着女子披散在枕头上的发丝,他指上的动作轻柔,深怕会粗心扯疼了她。 那抹不经意流露而出的温柔让华宇轻皱了下眉。 「你──」 这么多年了,心里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苦,只是仍令人不免为他所放弃的一切惋惜。要不是这女子的存在锁住了他的脚步,生性不受拘束的他怎需如此压抑自己去配合这环境? 「七年了,我一直想问你,这样……值得吗?祈。」 男人没抬头看他,仅是抚着状似熟睡的女子,语气淡然地道:「只要她还活着,就值得。不论再七年、再十年,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会等她。」 等待,如果是他唯一能做的,那他就等待。 ☆ ☆ ☆ 傍晚,白昼将逝的剎那,火似的橙红自天上笼罩而下,夕日余晖透过薄薄的帘布照进房里,染红了米白的床单,照红了白色的长毛地毯,却晕不红沉睡女子太过苍白的面容。她的容颜依旧,卧床多年不曾消减她一分的美丽,较往日清瘦的身子及苍白的面容,反让她多了分楚楚可怜的羸弱。 他还清楚记得那双美丽的黑眸总是深沉,复杂得教人分辨不出何为她真心所想;柔软的粉唇总是轻抿一抹浅笑,彷佛再大的事也扰乱不了她的优闲。她的声音轻甜,轻易就能柔软他刚硬的脾气;她的个性很好,从没有过情绪失控的表现,也不曾见她发过脾气……过往的点点滴滴没一分遗忘,遗憾的是,回忆也就只是那些,短短七个月的相处,紧接而来的是将近七年的等待。 这样的等待还要多久,他不知道。 也没人能给他答案。 检查了点滴里的药液存量,他熟练的取下她手臂上的针头,拿着酒精棉花轻压住伤口止血。 「会疼吗?我可有弄疼妳了?明知道妳不会理会我的,却仍然会想着,说不定故意粗鲁些,妳就会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呵,是我想傻了,就算是以前,妳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举动。」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伤害眼前的女子。 脱去了身上的西装外套,他轻手轻脚上了床,和衣躺在她身边。因为怕压着了先前打针的伤口,先是细心的将她的手臂拉高,才将她整个人抱进怀中。 她身上过高的体温让他心疼,皱紧了眉。 「发烧让妳很难受吗?我陪妳睡一会儿,晚点再叫妳起来吃药。」 他喃喃低哄着,彷佛全然不觉自己正在自言自语。 ☆ ☆ ☆ 敲门声唤醒了小憩的男人。 「少爷,我端了粥上来,该让小姐用餐了。」是张妈的声音。 「别进来,在门口放着。」 出声吩咐完,他用手抹了抹脸,打算要掀被下床,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过头细瞧身边熟睡的佳人,轻轻揩开她汗湿的刘海,再以手心探量了她的体温,这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退烧了。 「晴儿!晴儿醒醒。」拍着她的粉颊,他唤了好一阵子,才见她缓缓掀起眼睫,露出底下一双无光的墨眸。 美丽的墨眸似两泓流动不了的死水,冷淡的视线里没有任何一丝情绪的流转,微微涣散的眼神定在前方不知何处。她的确睁开了眼睛,可那一无所觉的表情却让人错觉她根本就还未清醒。 男人伸手拉她坐起,开始动手解着她衣上的钮扣,女子异常安静地任他摆弄手脚,很快的,原本就单薄的衣物让人褪得精光。浑身光裸的她仍是不言不动,一直沉凝不移的视线让她像具没有灵魂的人偶娃娃。 面对她不寻常的反应,他却是视而不见,习以为常的在她粉嫩的颊上轻啄一记,弯身抱起她走向浴室。 「妳流了一身汗呢,让我们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嗯?」明知道她不可能回答,却还是习惯以问句同她说话。 偌大的浴池很快的注满温水,他褪尽衣物,抱着她一同进入浴池。 舒适的水温让他满足的轻叹。 「好久没有好好的泡个澡了。最近公司里好忙,连着几张大合约让我好几天都没办法回家,就连杰瑞也让我拖着睡了好几天的办公室。」将她揽靠在胸前,他似是自言自语,低喃地诉说着近日的生活,「与蓝天企业的合约前天才签下,昨天的股东会上就吵得热闹纷纷,什么内幕、什么私利回馈的说法全出了笼,甚至还有个老头找民代开了个记者会要举发官商勾结的弊案!啧,结果气得杰瑞一怒之下居然找人去老头家里开了两枪,打破他的百万古董花瓶的结果是让那欺善怕恶的家伙再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他轻笑了几声,才又道:「也幸好这事没闹大,不了了之,要不,这下杰瑞肯定要让他背后那有权有势的本家逮回法国去关禁闭了……」他彷若发现什么似的顿住了话。「都没发现,妳的头发已经长了好多。」 从池水里捞起几绺长发,又放手任那柔软的发丝自指间缓缓松落滑下……再捞起……又任其滑落……他反复着这个动作,脸上的神情既是专注又带着愉悦,彷佛在进行什么游戏似的。 「要让妳知道我竟然擅自让妳留了这么长的头发,一定又要生气了。我记得妳总嫌长发麻烦,才过了肩就急着要去剪短,可我最爱看妳长发披肩的模样儿,清灵灵的,可爱透了。婉转求了妳好几次妳都不愿留长,现在可好了,明知妳抗议不了,我就偏不给妳剪头发,让妳留下这一头我喜爱的长发,谁教妳不愿再与我说话了。」他状似打趣的说着,语气轻松自若,却听得出些微的苦涩。 伸手为她合上眼皮,拿起莲蓬头开始冲掉她发上的泡沫。 「杰瑞两个钟头后会过来接我,我得回公司去了。妳要乖乖的,知道吗?别又搞出什么发烧生病的事情来吓我,我老了,可不像以前年轻力壮能让妳这么玩。想想,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我都三十一岁了呢,而晴儿是二十四岁,刚好是七年前我的年纪……」说着说着,他彷佛思考般沉吟不语。 深墨似的眼儿缓缓的眨了一下,像在躲避不小心飞溅而来的泡沬,瞳底有抹细微的光彩一闪而逝,随即又回复成平日的沉静无波。 ☆ ☆ ☆ 七年。 这个听起来就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他或是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 虽不常,但也不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了。 当他每每用那种令人揪心的语调说出这个时间时,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跟着难受。 她的世界仍是一片黑,但自从让他的声音渗入之后,偶尔也会有些不同的色彩出现。 蓝色忧郁、红色愤怒、橘色烦躁、褐色悲伤、绿色恐惧、灰色无望,还有一点点希望的白……这些,全是由他带来的颜色。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变。 而她不愿去制止,甚至……还有些期待。 ☆ ☆ ☆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一手取来了床头那碗粥,习惯性的先试吃一口,确定了温度及口味,这才舀满一匙移到她唇边,以汤匙碰了碰她的唇,「不会烫了,妳吃些。」他轻柔低语。 静待了数十秒之久,她才张口接受唇边的食物,缓慢的咀嚼,然后吞下,空茫的视线从未改变。他耐心的喂着怀中的女子,慎重极了的样子,就怕她会因自己的粗心噎着或是呛到。 直到她紧闭了唇,不愿再张口。 「饱了?」又舀了匙咸粥来到她唇边,哄着:「乖,再吃些。」 她仍是静默着,不再有丝毫反应。 他也不勉强,随手搁下碗匙,将她抱在腿上,用手轻抚她一头已过腰的柔细黑发,就像多年来一贯的相处模式,若不是他对着她自言自语,就是这样两人静静的相偎着。 窗外蓦然吹来了一阵轻风,卷起了窗边如雪的蕾丝帘纱,也扬起了几绺柔软的黑发,他微瞇着眼躲开眼前飘扬的发丝,不小心伸手推落了一旁的餐具,白瓷碗匙在地板上碎成片片,刺耳的声响回荡在房内,可倚在男人胸前的女子仍旧一无所觉,沉沉的乌眸望着前方不知何处,没有表情的脸上尽是苍白,彷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深深望着身前荏弱美丽的人儿,向来只对她释放柔情的黑眸不禁浮现一抹痛楚神色。 「晴儿晴儿晴儿晴儿晴儿晴儿……」抵着她的额,看入那双没有明确焦距的瞳眸,他专注又虔诚的唤着她的名,就好像这样就能唤醒她,唤醒这个沉睡多年的公主。 「妳睡好久了,我天天都在盼着妳醒来,妳知道吗?我好想念妳的声音,妳什么时候会再愿意喊我的名字?华说,妳不是真的没感觉,只是不愿去看、去听,封闭自己的心灵不与外界接触。是因为我,是不是?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令妳失望,因为我令妳伤心吗?但别这样,请妳醒来,好吗?不管妳想怎么报复我都没关系,请妳别选择这样让我心碎的方法来令我后悔……」 嗄哑的嗓音从她的颈肩处传出,有一股热意沿着颈处的肌肤滑入敞开的领口里,直达她胸口,就停在心脏跳动之处。 「那时,当妳成了这种情形时,我曾经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似在回想,也像在试图平复失控的情绪,他停顿了好久,才又沉缓低道:「那一个寒冷的晚上,我站在大厦顶楼,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强风不断吹打着我的衣服,让我一步都动不了,呼啸不停的风响让我听不见任何声音,这时候我突然想到妳,想妳……假如妳其实是有感觉的,那么,听不见、看不到也动不了的感受是不是就像这样?如果我不在了,那又会有谁能照顾妳,让妳依靠?所以我不能死。就因为这样,我放弃了这辈子唯一一次的自裁想法。」他低头在她发顶上印下一连串轻吻,边喃着:「我不会再有那种蠢念头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成为妳的支柱,并且等待妳。醒来吧,晴儿。我唤了妳这么多年,妳可有听到?醒来,晴儿,醒过来,请妳真正的张开妳的眼睛,请妳醒过来……」 搁在被单上的指头微微地动了下,还来不及让人发现,又回复平静。 ☆ ☆ ☆ 醒来? 她不懂,为何这人总是如此要求她,那股执着的信念,几乎要撼动了她的心。 可她仍是不愿就此醒来。 她尚未找到醒来的理由。 ☆ ☆ ☆ 「锵!」 被叫进房整理地板的女佣不小心打破了花瓶,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布满整个地板,还有一片弹到了床上,划破了床上佳人那张静雅无波的面容。 「啊,小……姐……」 柔细似雪的粉颊上瞬间多了道三指长的伤痕,腥红的血迅速渗出,女佣张大了眼,傻愣了。老天……怎么会这样?! 「妳对她做了什么?!」 森冽的声音彷佛结了冰般冻得人忍不住寒毛直竖,女佣慌恐的转头,她的主人正冷沉着表情,一双厉眼里有显见的怒火,几乎要将她当场燃烧殆尽。 「少……爷,我……不……不是故……意的……」她吓白了脸,脑海中不由自主浮出上次小姐受伤的情况── 帮佣的小美因为不小心打翻热水烫红了小姐的手背,当场让少爷亲手拿烟在同样的部位也烫上一道疤,然后在狂风夜里给扫地出门,并且被告知今后将永远找不到一份正当的工作!就因为这样,小美最后的下场是沦落到风化区去! 她……她不希望这将是自己的下场。 「少爷,我不……我不是故意的,少爷原谅我……」她忍不住瘫软了腿,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打断她一腕,然后丢出去。」淡淡的下达命令,身后两名黑衣男子立刻进到房内,不顾她的哭喊求饶,硬是将她拖了出去。 谁胆敢伤了晴儿,他定以数倍之报复回报。 「找个人进来整理一下地板,顺便把急救箱拿来给我。」确认陆晴伤势无碍,他走到门外交代着,恰巧错过床上那该是毫无反应的陆晴竟缓缓抿起唇瓣,神情彷若是不赞同他方才的残忍命令…… 这个人……总是对她说话的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她说话时,他是如此教人心折,温柔细语像是丝丝暖流,滑入她空泛的心中,轻易突破那层层心防,字字句句都像要烙进她心底一般,占据整个心思。 可才转眼间,他竟然又以同样的声音下达如此骇人的命令? 一个人怎能同时拥有如此迥然不同的两个面貌? 突然,她想看看这个人。 第二章 今晚的天空没有星子,独独一轮圆月悬于空中,皎白的月芒明亮得极不寻常,穿透窗上薄薄的纱帘,清楚分明的照亮房内一切事物,也映出了床上隆起的人形。 蓦地,床上的薄被扯颤了下。 不该有任何动静的。 可薄被又被扯动了一下、两下,甚至从床上缓缓坐起了一具人影,但才过一秒,立刻又跌回原处,紧接而来的是一声难受的轻吟,细小轻微得几乎要让人察觉不出。 唔,好难受! 「唉……唔……咳……呃……」她蠕动着两片干涩的唇片尝试发出一些声音,但努力了半天,干渴异常的喉咙却只能发出一些瘖哑的单音,再多的,就只是难受的疼。 声音怎么…… 两道秀雅的细眉攒紧,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有八百年没喝进一滴水了,才造成目前这种情况? 在枕上试着扭扭脖子,她困惑的抚着喉咙,重复眨动酸涩不堪的眼。 现在是什么情况? 头好晕、眼睛好涩、喉咙好干、脖子好紧、手脚无力……全身上下无一处是舒适的,这让才刚苏醒过来的她开始后悔了。 再睡回去不知道还行不行?毫没进取心的想着,然后她认真的闭回眼皮。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远处一道黑影蹦蹦跳跳的跃来──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三十七只羊、一百三十八只羊、一百三十九…… 但好半晌过去了,从依旧清明的神智和难受的症状完全没消失看来,恐怕是因为先前那一觉睡得太饱,短时间之内要再睡着八成是很困难。 又多数了一百二十四只羊,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有点愚蠢,唉,只得认命的侧过身子,打算以无力的双臂撑起身子。 咿地一声细响,紧闭的房门缓缓被推开一道缝隙,门外浅黄的灯光流泄进来,带入一道狭长黑影。 下意识的抬头循声望去,她没防备地对上门口一双冰冷的瞳眸。 ☆ ☆ ☆ 「又是月圆日。」受过分明亮的月光所吸引,祈天恩不由自主的搁下手中的文件,望着落地窗外的月下庭院景致,怔然出神。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清婉低柔的歌声似喃语、似轻叹,彷佛才在耳畔绕转低唱,怎知转眼已过七个年头? 「比起圆月,其实我更喜爱看缺月……因为纵使月再圆,也不能圆满一切,看着它,反教人心伤;但缺月的那份遗憾,却使人连带更珍惜看待身边所拥有的事物。」 还记得月夜之下,她浅笑依依,纤弱可人的凭栏倚立,微凉的晚风不停吹撩起她黑丝似的发,扬起在粉嫩的颊边,扬起在微弯的唇边── 「砰!咚、咚。」 天花板上传来几声细微的轻响,打断了他远扬的思绪,怔了下,但没经细想又忍不住扬高了唇线。 八成是那骄傲的小家伙又在屋里夜游了,希望这次别又有无辜的仆佣不小心给吓坏才好。 拾起手边的文件,他再度埋首公事中。 ☆ ☆ ☆ 咦?那是……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接着倒抽了一口气,忍不住惊喜的笑了出来。 老天,真是好漂亮的猫儿! 瞧那双灵透的蓝眸像玻璃珠子似的直直盯着自己,那副偏着头,好奇又疑惑的审视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还有那一身闪着银灰带蓝光的毛色……唔,让人好想伸手去摸摸牠。 嘘,乖乖,别走,别走喔。 朝门口那让她一见倾心的小娇客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后,她将一双犹酸软无力的腿儿踩下地,打算下床亲近牠。 ☆ ☆ ☆ 「砰!」 祈天恩微惑的自文件堆中抬起头来,攒紧眉头盯着头上的天花板思索着,上头悬着的水晶饰灯还微微晃摆着,由此可见刚刚那一声响是由不小的碰撞力所产生。 是夜游的小家伙推倒花瓶或什么的吗? 才揣测着原由,隐约间又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声响。 小家伙虽然独来独往,出没神秘,总是自个儿玩得愉快,除了偶尔在夜里恶意吓吓几个不知情的仆佣之外,可也从不曾惹出什么大麻烦,像今夜里这样发出吵闹的声响可还是第一次…… ☆ ☆ ☆ 唉,也许今天真的不是该下床的黄道吉日,瞧,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不就这么摆在眼前吗? 仍是原先趴倒的姿势不动,她懒得立刻爬起来,仅是闭着眼,消极的等待手脚上摔出来的疼痛消缓。 是很难看的姿势,没错,刚刚她就是以五体投地的方式向地板「投降」了。 「喵呜。」 感觉到有个软软的小东西压在腿上,乌眸半掀,往后一瞥,才发现那只蓝色的猫咪不知何时进了房,此刻正一脚踩住了她,令她动弹不得──事实是她懒得动,只好放任那只骄傲的小动物从她身上一路畅行无阻地踩过来。 有几个脚印刚好踩在她背上的敏感处,让她扭动身子痒得差点笑出来。 唔,被人……被猫践踏的感觉原来还不赖。 「咪呜。」 透明蓝的两颗眸珠突地凑了上来,与她对上了眼,一下子又将整个头贴上她的脸颊磨蹭,催促她起身似的,那副不怕生的模样儿,瞧着她觉得有趣极了。 她一脸享受的闭上眼,任由猫咪在自己脸上磨来蹭去。 「喵。」 突然,自己的上衣让人扯了下,嗯?她瞇着眼笑看猫咪非常努力的咬着自己的领口想要往前拖,用力努力用力努力……却在她的「不是故意」的干扰之下──用一根手指头放在牠没注意的后脚前方──一个不小心绊到了脚跟往前一跌,连带翻滚了三圈半之后又滑行了数十公分远撞到衣柜才停下。 哈哈哈哈,好好笑。如果手上有评分牌,她会很大方举个「十分」给牠,哈哈! 「喵喵喵喵喵喵!」 要是听得懂猫语,她肯定可以听见这只猫咪气愤的谩骂,瞧牠的胡子都气得全翘直了起来呢。 哈哈哈哈,如果不是喉咙还干得无法出声,她肯定会很不客气的把内心的狂笑宣泄出来。 啪哒。 这下是整个猫掌不客气的往她鼻头一踩。「喵!」水晶蓝的瞳珠突地抵在她眼前,肉掌上的利爪微微露出,像是随时都能抓花其下的丽颜。 她发誓,她居然在一只猫的眼里看到了威胁。 「喵呜!」不耐烦的低呜。 好好好,起来了,要起来了。她投降似的对猫儿举高双手。不就是要她站起来的嘛,虽然仍是不晓得这小家伙究竟要做啥。 猫儿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轻巧的跃到了门口,又转头朝她喵一声。月光下一闪一闪的蓝眼睛彷佛在说着:快来,跟着我来…… ☆ ☆ ☆ 祈天恩走到厨房煮开了滚水打算泡杯速溶咖啡,心里却突然想起书房的正上方就是自己的房间,只有宝贝晴儿一个人在,小家伙平日就少进去,更遑论是发出这一连串的噪音。 不同寻常的情况让他内心起了莫名担忧,他随即放下手上的杯子,打算上楼查看。 ☆ ☆ ☆ 颠颠跌跌地下了楼梯,脚步虽是小心翼翼却仍然避免不了一些小碰撞,好不容易到了一楼,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也早让墙角阶梯给撞得青青紫紫、伤痕累累的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慢慢走也没人催,赶得这么急都不知道是要去帮谁送…… 「喵!」走在前方五步远的猫咪转头低呜,催促着她停下的脚步。 好好好。往上翻了个白眼,她无言的在心底回应。见猫咪又转身带路,也只得认命的捞起裙襬,继续往前走。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都没遇到半个人?就算是在深夜,可她边走边跌也造成了不少噪音,难道都没人好奇的出来查看吗? 心里的疑问还没想出个结果来,谁知才经过一个转角,原本在前方带路的猫咪就不见了踪影。 咦?牠呢? 「喵喵喵。」 及时传出的猫叫声唤住了她差点要错过的脚步,她循声推开右手边虚掩的房门,入眼的是一间看似书房的房间。 啊,有好多书呀! 她好奇的摸摸整整摆满两面墙壁的书柜,上头分门别类的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从商业管理丛书、财经论文到《如何赢得女性的芳心》这类的心里书籍,从医疗保健到《兼顾婚姻与事业》。 她几乎可以大胆猜测书的主人是男性,而且八成还是怕老婆俱乐部的优秀会员。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女性生理期护理》,里头画得密密麻麻的重点跟备注让人不禁会心一笑。书桌上的台灯未捻熄,几本公文随意散置桌面,伸手摸了下小牛皮制的椅面,竟然还有些微的热温未散,就好像不久前主人才匆促离去。 有个奇怪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抬头一看,发现猫咪正直立趴在落地窗上,以前脚不停拍打着玻璃发出「噗!噗!」的声音。 她微笑的靠近牠。 猫咪伸出爪子拉了下她的裙襬,又回过头去拍打着玻璃。 她歪着头瞧着牠的动作揣测。 牠的意思是要自己帮牠开窗吗? 「喵……」 着实奇怪的猫儿,竟然还能适时的喵上一声,让人差点要以为牠听得见她心中所想……她怪异的瞧牠,一边帮牠将落地窗推开,只是才刚开了一小道缝隙,猫咪就一溜烟地往外窜去,转瞬间,就是连个影儿也瞧不见了。 耶?怎么回事? 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抛下她这个「被诱拐人」自行寻觅自由去? 当场怔愣了下,她也只好跟着踏进院子里。 ☆ ☆ ☆ 虚掩未紧闭的房门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站在门口蹙起眉头,心中隐约感到不对劲。 会是巡房的张妈忘了将门关好吗? ☆ ☆ ☆ 秋千! 喔不,那可不是个普通的秋千。她双手合十,很虔诚又诚恳的在心中低呼:那可是个既漂亮又特别,继怪怪蓝色猫咪之后,另一个让她一见倾心的可爱东西! 月光下,一张半椭圆形的藤篮椅以粗麻绳悬空吊在粗状的树枝下,顶上有茂密的枝叶像大伞似地成了天然的庇荫,椅下又铺满柔软的草皮,草上点点露珠在月光下闪耀着莹莹晶光。 简直美丽梦幻得像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道具呢。 她摸着放在藤篮椅秋千上缝着蓝色蕾丝花边的软垫,迫不及待就要爬上去试坐看看。 蓦地,有东西勾住了她的裙襬。 下意识的低头查看。咦?这不就是那只抛下她自个儿找乐子去的猫儿? 「喵。」不准玩!猫咪的眼神亮晃晃的,闪着一丝警告的神色。 ☆ ☆ ☆ 晴儿?! 望着空无一人的床铺,让他不由得心里一惊。 迅速查看了浴室、更衣间跟大到可藏匿三、四人的衣橱,仍没任何发现之后,他立刻拨打内线电话要保全人员封锁整个别墅,不准可疑人物进出。 只要他人在别墅里,佣人就不可能没通报他就将晴儿移往别处,更何况今晚扣掉在最外围警戒的保全人员,除了他,就只剩下张妈跟两个看护。张妈跟看护都已经入睡──这是他不久前到厨房的路上才确定的──那还有谁能将无法动弹的晴儿给带走? 紧握拳,他咬了下唇,凭着长久以来的训练他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冷静下来。慌张只会误事,多年来他熟知这个道理。 黑眸紧瞇,视线严厉的在房内搜寻着任何可疑的痕迹,没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从纷纷乱乱的纠结在床头的被单、倾倒在地板上的床头灯、依旧紧闭的窗户,到接近门口角落的地毯上遗落的一只纯银足炼──那是今早他亲手为晴儿戴上的,而现在正从中扯断成两截。 紧握手中的银饰,他放轻脚步,凝着戒备神情快步下楼。 ☆ ☆ ☆ 「喵!」 牠用爪子扯住她的裙襬教她上不了秋千。 做啥?你不是秉持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的原则专程带我来荡秋千的吗?她的表情如是说。 不是!不是!谁会那么无聊,领一个三步一撞、五步一跌的包袱千里迢迢来玩秋千?!猫咪死命的摇着头,蓝色琉璃珠子似的猫瞳里透着深深的焦急。 焦急? 多好笑,她竟然「看」出了一只猫的情绪?真不知道该说究竟是这只猫神奇还是自己了不起? 调皮的朝小家伙吐了吐舌,她成功的做了个假动作,趁牠一时反应不及,七手八脚的爬上了藤篮椅。 「喵!」妳不能待在这里,别玩了! 谁理你?她朝直在脚下打转着的猫咪踢了踢腿儿,径自荡起了秋千,自个儿晃得愉快。 果然坐起来就跟想象中一样舒服呢! 「喵喵呜……」别闹了啦,妳赖在这里,他会找不到妳的! 没办法走了,脚疼。她可怜兮兮地比了比腿,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喵喵喵!咪咪喵!」别闹了妳!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妳就不能再忍耐一下吗?可恶,竟然转头不理我?看我猫爪──扑。 千钧一发之际,她反应迅速地缩起腿,堪堪躲过猫爪扑袭。哗,好险。看着那白晃晃的小小利爪,她不禁暗自吐舌。要真让牠抓着了,裙襬扯破事小,皮肤抓伤了可要疼上好几天不止。 你这小坏胚子! 轻哼了声,她由高往下睨着牠,还故意将脚趾头探到牠面前招摇着,果然引得牠又扑掌抓来,迅速一缩,哈哈哈,抓不到! 再一次……哈哈,还是抓不到。 又一次……哈哈哈哈! 还来…… 她一时玩出了兴致,竟然拎着裙襬像是钓鱼似的,逗着猫咪跳东跳西。 「咪咪咪咪咪咪咪!」猫咪在草地上气得又叫又跳。 夜空之下,一人一猫玩闹得起劲,全然不觉落地窗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瘦长的身影…… ☆ ☆ ☆ 会是她吗? 真是她吗? 上天当真允了他的想望,将她唤醒了,是不是? 熟悉的人儿就在眼前,他却紧张得不敢出声,不敢有所动作,就怕这一动,会将多年来的美梦给打碎。 她醒了呵,并且动着、笑着,都已数不清究竟盼了多少的日子才又见到这一幕。远远的瞧着她与猫儿的玩闹,借着明亮的月光,他可以瞧见原本典雅的蕾丝裙襬早让猫儿的利爪扯得破破烂烂了,可她看来仍不罢休,硬是逗得猫儿再度气得跳上跳下。 悄悄在裤管上抹去了掌中因紧张而出现的汗水,男人尚在思索着该不该现身,视线里的那个人儿就发生了状况。该死!他暗自咒骂了句,连忙拔腿跑了过去。 「晴儿?要不要紧?有没有摔疼了?有没有摔伤了?快,起来让我看看!」 谁在说话? 还没搞清楚问话的人是谁,因为玩得太过火导致乐极生悲而跌得灰头土脸的她就被人从草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半强迫性的让人扳过肩膀侧右……又侧转过左边……最后干脆将她整个人绕了一圈好方便查看……然后有人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仰起,哗!一张男性的脸庞以大到不能再大的比例登时撞入视线里,惊呼声未出,他的手臂一圈紧,就让她撞入眼前的宽阔胸膛里,动弹不得。 老天!谁来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使劲的推着他的肩膀,努力想逃出生天,噢,再让他继续抱下去,自己肯定要被闷死了。 「傻瓜,为什么不小心一点?虽然有草皮,也是有可能会摔伤的呀!」又是一阵雷吼劈下。亲眼见了这小女人摔下秋千,早教祈天恩的冷静自持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摔伤倒不见得,她想,自己被他害得窒息而死这机会可能还大上一点儿呢。 挤呀挤的,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抬起头,抢救回属于自己的空气,大口大口喘了好一会儿,接着,她泼辣辣地扯下他的发,强迫他低下头,一双美眸瞪住他,粉菱小嘴一张一合地动着── 你做什么这么吼人? 她神情微恼的问着这个吓着自己的男人。 不过,瞧他那副怔然的模样儿,看来竟也似让自己吓着了般。 ☆ ☆ ☆ 凌晨四点五十分,华大医生顶着一头乱发、嘴里打着呵欠被人架进了客厅。 「谁来告诉我,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来让你给认识到?」被人硬生生从床上挖起来的华宇瘫跌在沙发里,心中百般哀怨自己交友不慎。 两位黑衣男子朝祈天恩点了头,转身离去。就如同他们每次神秘的出现,离去时,也没人有心去追究他们的行踪。 「别玩了,你先看看晴儿。」祈天恩看也不看他,径自带头爬上楼梯。 谁跟你在玩?华宇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慢条斯理的提起小皮箱,哀声叹气的跟着爬上了三楼。 「看晴儿看晴儿,是是,就让我这金字招牌超级大名医来看看晴儿又得了小感冒还是不小心断了指甲折了头发,让我们的祈老爹这么担心,居然三更半夜里又昧着良心当起土匪头,唆使属下绑架我这……噢,我的天!」他神色古怪的瞪着房内盘腿坐在床上与猫咪玩成一片的佳人,而她似乎也发现了有人站在门口,转头向他们绽了朵微笑。 华宇当场张大嘴傻住。 「小晴──」很难得一向悠哉自得到几近欠扁的家伙能有这般措愕的反应。 「醒了。」身旁祈天恩帮他接下话,颇能理解他内心的惊吓。 「我得先去告诉祈──」他瞇起眼,想起了这最重要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很是忍耐的回答。 「得找医生来帮她检──」 「就是你。」终于受不了他的白痴,祈天恩一把将他推进房。 只见华宇踉跄了几步,这才在床前站定。祈天恩将他的随身小皮箱塞进他怀里,又将他整个人拉往床边的椅子按下。 「你快帮晴儿检查一下。」语气里明显可听出祈天恩莫名的紧张和一丝的不安。总觉得晴儿不太对劲,可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究竟在紧张些什么?晴儿醒了,他该是高兴,而不是……紧张?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的华宇不解的瞥了眼好友犹自镇定的脸色。 「华,你先看一下晴儿。」搁在华宇肩上的大掌拢紧,不客气的暗示他快点收心。 唔,疼哪。华宇暗暗咬了下牙。 实在很想提醒他,在场拥有医生执照的只有他一个,要是捏死了他,他的宝贝可就没人照顾了。 他又是谁? 她偏着头,好奇的看着眼前直盯着自己瞧的男子。而差点被人用被单裹成粽子的猫咪趁她一时分心,忙不迭地窜下床去,飞也似连忙躲到祈天恩脚跟后,蓝色眼珠子里尽是防备之色。 「小晴,好久不见了。」轻抚才刚遭受酷刑的肩头,华宇试着使语气平稳,并且努力挤出笑容。他可不想吓着这个纤细的小佳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 她抬头看向另一方的祈天恩,见他点了头之后,才放心的回答这位陌生男子的问话。 脚疼。 「脚疼吗?手臂也是吗?是不是骨头酸疼,肌肉使不出力来?」华宇见她点了头,倾身查看了下她的四肢,又揉捏了好一阵子,才又继续往下说:「不要紧,这是长期卧床产生的后遗症,别先做太大的动作、别让身体有太多负担,再多休息几天,症状自然就会减轻。」用耳温枪帮她量了体温才又问:「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头会晕吗?」 她摸了摸头,想了下。 晕?唔,有一点。 「没有很晕就没关系,今天睡一觉,应该明天就会比较好了。妳把眼睛闭上。」 像这样闭眼吗? 「对,就这样保持五秒……好,现在张开。」他将台灯移近,观察她瞳孔的缩放情形。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妳为什么不说话?虽然我懂唇语,妳没发出声音我还是知道妳在说什么,但明明是两个人在对话,却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实在有点奇怪。」 敢情我们的华大医生还以为人家在跟他开玩笑? 她求助的眼神飘向脸色越来越差的祈天恩。 祈天恩终于忍不住插话,「希望华大医生你已经发现,她无法说话。」语气很冷。 「不能说话?为什么?」华宇下意识的回话。 但马上就后悔了。 背后有两道视线狠厉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瞪出两个洞来。 要是他再不怕死一点,或许能再补上一句:怎么不去给医生看看? 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个人呢?所以他很识相的从皮箱里翻出一根压舌板,「喉咙不舒服是不是?不担心喔,张开嘴,我帮妳检查看看。来,说『啊』。」 祈天恩轻哼了声,有时华宇的少根筋真的让人很想痛扁他一顿。 「发不出声音是因为太久没开口说话,产生了一些不适应症,喷个药剂,再过个几天自然就会好转……嗯,其它的应该都还好,明天下午让祈带妳来医院做个完整的检查,顺便帮妳做断层扫描,ok?」 一连串的检查做完,华宇拿出医疗纪录抄抄写写了好一阵子,甚至帮陆晴抽了点血,包裹完手脚跌出的大小擦伤,正打算打道回府补个小眠── 她突然伸手拉住华宇的衣襬。 「小晴,有什么问题吗?」 「……」 专心注视着她粉色的菱唇无声地开开合合,华宇才解读出她的话语,脸色霎时一僵。 祈天恩倏地捉住他的手臂,「她说什么?」沉哑的语气有些不稳,之前就隐约堆积的不安瞬间累积到最高点。 华宇看了他一眼,犹疑着该如何开口。 「她问我……如果她是小晴,或晴儿的话,那么我们是谁?」 一句话,彷佛最强烈的炸药,一时炸得祈天恩脑中一片空白,顿时无法思考。 第三章 「我是华宇,是祈的好友,是一个医生,以前我们也见过的。妳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要不要再想想?」 她摇头,没印象。 「妳的名字是陆晴,晴天的晴,是陆远的大小姐。」 她又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真的没印象吗?没关系,妳慢慢想,别急。先告诉我除了醒来之后发生的事,妳还记得些什么其它的吗?」他尝试诱导她去回想。 她再度摇头,并且轻轻瞇起眼,缩了缩肩膀,掩嘴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无聊。 这人一副她忘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似的,拚了命的想要她想起些什么,可没印象的事就是没印象,她可不记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她撑着脸颊,歪着头看他。 对了,顺口问一下:谁是祈? 华宇困难的抿了抿唇,先是转头看了好友阴沉的脸色一眼,才流着冷汗回答,「妳真的不记得?祈跟妳是……」 一声不寻常的闷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懒洋洋的循声望去,正看见那个男人从墙上收回血肉模糊的右拳,一双炯炯目光噬人似的直盯着她瞧,似恼、似怒,又似哀伤。她看着他的眼,一时间调不开视线,就这样怔怔与他相对望,蓦然,心里起了一阵纷纷乱乱的思绪,是全然陌生的,可自己却下意识的排斥,连忙闭了闭眼,收敛心神,硬是将那些混乱的影像压下,张开眼又见了他的无言凝视,这回她抵挡不了,有一种揪心似的微疼感逐渐升起,充斥胸臆间…… 为什么? 陆晴缓缓垂下了眸,旁若无人的细细思索起这莫名而来的情绪。眼前的医生似乎又对她说了什么,但她没心情去听了,就只是专注在自己的沉思之中。 不知何时,房中静了下来,等到自己再度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医生早就离去,而房里只剩下自己与那阴晴不定的男人──他正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抱着头低埋在膝间,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右手的指背上还带着血迹斑斑,看来那医生并未记得善尽自身的职责。 将视线调向窗外微亮的天光,陆晴望着那很类似焗烤炖饭的颜色,肚子很不争气的冒出一声「咕噜」。 饿了…… 她摇了摇手,唤人。 喂。 他没理她,姿势未变,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睡着了。 呦呼?她敲了敲床柱发出声音。 不会是假装没听到吧? 真是坏心的人,她只不过是想叫他帮自己找些吃的过来罢了,干嘛这么不近人情?低头看看手脚上已经让人缚上绷带的伤口──这是方才自个儿趴趴走所带来的纪念品,她苦恼的皱眉,考虑着要不要为了填饱肚皮再一次将自己跌得一身伤? 反正摔了那么多次,差不多也摔出一点心得来了,小心一点应该不至于太糟糕。记得慢慢下床、慢慢走……她在心里暗暗想着,七手八脚的往床缘爬去;长长的裙襬绊在脚边,左脚才跨下床,右脚就被裙布缠住── 啊啊!出师不利。 祈天恩一抬头,就是这副差点吓掉自己三魂七魄的景象。 「妳在玩什么?搞自杀吗?!」 震雷般的咆哮声吼得陆晴一愣一愣的,傻傻的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及时被搂进一具结实的怀抱里,没摔疼任何一块肌肤。 见她发呆,被吓出满身冷汗的席天恩忍不住又吼:「妳没事下床做什么?」老天,这女人才一醒来就打算要吓死他吗?他都还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她全忘了他这回事,她却忙着摔死自己好教他心疼死! 我饿了。她一脸可怜兮兮地,还将一只手搁在肚子上增加演出效果。 「妳!」他瞪她,最后仍是屈服在那盈盈眸光里,一向是拒绝不了她任何要求的。「不准下床,知道吗?」将她重新抱上了床,他厉声警告着。 陆晴忙不迭地点头。 只要乖乖坐着就有东西吃,她自然是乐得服从。 ☆ ☆ ☆ 你是不是因为我忘了你的名字,所以故意弄来这恐怖的东西整我? 一碗煮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食物摆在她面前,烂烂糊糊的外表实在引不起让人吃它的欲望。 不是故意要给他难看,但陆晴实在很怀疑他的用心为何。 「我不懂唇语,『看』不出妳在说什么。这是鸡蓉粥,趁热快吃。」他粗声粗气的说,手上的伤已经粗略的包扎过,只见他顺手倒了些许胡椒盐在碗里搅拌了几圈,然后舀了一大匙就往自己嘴里送去。 啊啊,就算看起来很难吃,她也没说不吃呀,他干嘛把它吃掉啊!陆晴攒着眉毛瞧他,都还来不及申诉抗议,就见他舀了一匙靠近自己唇边。 「才凌晨五点多,大家都还没醒,我只好用现有的材料煮了粥给妳,应该还不算太难吃。妳先吃点填填胃,等天亮再叫张妈煮给妳吃。」 原来这是他煮的。 虽然是一碗看不出是鸡蓉粥的鸡蓉粥,不过,看他从刚刚吃了到现在也没毒发身亡,她也就放心的含下眼前的食物。唔唔噫唔──只是外表丑了点,其实味道还不错嘛──她边囫囵吞着边暗忖。 让他细心喂食着,只要负责张开嘴吃东西的陆晴边吃边觑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发现,若他不像一开始那样抓着她乱摇乱吼的话,其实也是很有魅力的,瞧他那刀凿般的脸形,性感的薄唇、直挺的鼻梁、深邃的瞳眸,还有那副只要不吼人就很迷人的嗓子── 哎呀! 她瞠目结舌,想起来了。 「不专心吃饭在看什么?」 祈天恩一开口就是冷意飕飕。不是故意要吓她,只是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新的晴儿」,不可否认,面对她的失忆,心中是对她有所怨言的,有种被抛弃的难受令他无所适从。 没有。她朝他轻轻摇头。 他就是那个在梦里一直与她说话的人呀!他就是那个一直要求她醒过来的人哪! 认出了他的身分,令陆晴忍不住绽出春花儿似的甜美笑容,卸下所有的防备就想主动亲近他。她好高兴,刚醒来就能遇到他。可他却不再同她说话了,待她才吃完,他便快手收了碗匙打算离去。 他怎么了?又在生什么气呢?陆晴可怜兮兮的抓着他的衣襬。刚刚让他抓着大吼大叫还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想起他的身分之后,见他这样不搭理人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太舒服。 他以眼神询问她的举动。 望着他的一双墨眸里尽是不安。 「有事?」他试着扯出笑容对她,却不怎么成功。他还在调适自己的情绪,他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准备,准备去接受一个将他视作陌生人看待的晴儿…… 柔若无骨的一双手臂环上了他的肩,搂向他的脖子,她拉低他高大的身躯,脸贴向他的耳朵,以相当细微又沙哑的气音勉强出声,「你不高兴我醒来吗?你不喜欢见到我吗?我认得你的声音,我只听得见你的声音。你总是跟我说话,念书给我听,然后一直要我醒来……我终于醒来看你了,你却不高兴吗?」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好像揪心的疼又出现了,细细微微的,却又让人忽视不了的疼。 他是不是后悔唤醒她?因为她的表现不好吗?因为她没有及时在第一时间之内认出他? 好不容易说完了一段话,她难受的咳了咳,那虚弱的模样令他好心疼。 「傻晴儿。」他终于倾身抱住她,紧紧、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有股强烈的愧疚感自心底泛出。「是我的态度吓着妳了吗?我很抱歉,我怎么能自私得只想着自己,忘了妳才是那个最应该被安抚的人?我的晴儿,我很高兴妳终于醒来了,我盼了那么久、那么久妳才醒来,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我是很高兴的,真的、真的,就算妳忘了一切,就算妳忘了我,也还是晴儿,别怕我,别气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伤害妳的人……」是自己强求了,就像华离去前所讲的,晴儿会醒来,是自己盼望多年的希冀;老天爷已是够善待他的了,不应该再要求更多;况且,忘了也好,那些过往,也许正是晴儿意欲丢弃的,才会忘掉。 「如果你其实是没那么讨厌我的,那是不是可以请你先放开我?」从祈天恩的胸前,微小的哑声又传出。这是她第二度被这个男人「正面」抱住,他很高大,肌肉结实,她不只是挣不开,整张小脸还被迫紧贴在他胸前──唔,有些呼吸困难。要不是听他说得真诚,真会让人怀疑他是有意要闷死自己的。 「闷着妳了?」 舍不得完全放开她,他仅是松了力道,却仍是将她禁锢在有力的手臂中。消瘦得只剩下二十二吋腰的她,他以两掌圈握都还有余──意识到这点,让他不禁皱起眉。 别,好痒。她趴在他身上咧着嘴无声地笑着,两侧的腰肉像是她的致命弱点,才让他轻轻一碰,就痒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乱动。」悄悄将她抱离床缘,就怕她一个不小心笑得掉到床下,可就不有趣了。他想将她在床上放下,她却以为他就要离去,反手抱紧他,不愿被独自遗下的态度表露无遗。 那雏鸟似的不安神情揪疼了他的心。 「我没要走,妳好好躺着,手脚还酸疼的不是吗?我会陪着妳,不离开。」他安抚的说道,拉下她的手塞进被单里。 我不离开──记忆里,这句话她听他说起的频率就跟「请妳醒来」一样高。 她又拉住他,指缠着他的指,硬要他与自己的十指相合、紧握。 「我真的不会走,我只想就这样静静看着妳一阵子──虽然我已经这样看了妳好久,可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真正进到妳眼中。对了,还没告诉妳,我好想妳,好想好想……」他叹息似地轻喃。 他的声音好温柔好温柔,就像记忆里那样的令人心折,这令她不禁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拉起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轻蹭,她微瞇着眼的表情像极了正向主人撒娇的猫咪。 「你会陪着我?」 「睡吧,我陪妳。」 他伸手搂紧她的身子,一如以往无数个拥她入眠的日子,只是这次,怀里的宝贝只是因为疲累而短暂的休息,待天亮后,她将会睁开那对美丽的眸瞳醒过来,不再是令人心痛的沉眠不醒…… ☆ ☆ ☆ 再度睁开眼睑,第一个瞧见的就是他专注的眼,沉黑的眸瞳就只是静静凝视着自己,款款柔情掩住了平日慑人的凌厉,眸心里一抹释然的情绪带出了几点笑意。 安心,因为她真的醒了。 陆晴眨了眨眼,抬起水葱似的指尖轻轻在他手臂上写下问句。 你醒来多久了? 她记得,清晨时两个人是一同入睡的。 「不知道,佣人来请我们下去吃早餐时就醒了。」 早餐?看着窗外热辣的日阳,陆晴推算现在大概是正午十一、二点左右,那他醒来怕也有三个钟头以上了。 怎么不叫醒我?她又在他臂上写道。 「看妳睡得沉,不忍心叫妳,可是又怕妳会像之前一样忘了醒来……心里挣扎了很久,想叫妳,又不忍心叫妳,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中午了。」他有些傻气的回答,专注的眼光仍然离不开她的脸,看得出对于她清醒而导致的震惊感还未完全散去。 啊,这人好傻。 而她却视而不见地狠心折磨了他这么久。 听他随心道出的言语,陆晴觉得心里头好沉,眼眶不由自主有些发酸,抵挡不住一股温液彷佛要溢出,她忙闭上眼,一张小脸用力埋进他的颈窝里。 他的身体微僵。 「怎么了?人不舒服吗?」嗓音虽刻意放柔,却还听得出一丝无措。祈天恩紧张的探量她的体温。从前,陆晴是难得主动亲近他的,甚至清晨抱着她入眠时都还有些担心她醒来后会不高兴,如今她主动贴近自己的举动,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心里说不高兴是骗人的,他喜欢她这副无条件信赖自己的模样,虽然从前的陆晴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埋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又抱了他好一会儿,陆晴才乖顺的让他拉坐起身。 水。她有些难受的压着喉咙,双眉微蹙。 「渴吗?」 他忙起身倒来一杯水,原想喂她,却让她接过了杯子自行饮用……啊,都忘了她已经不用事事都倚赖他人的帮忙。有了这层认知,心里不自觉产生一股失落感,可随即又感觉到她正下意识的朝自己偎靠过来,这又让他释怀了许多。 冰凉的清水滑入口中,滋润了干渴的喉道,原先嗄哑收缩的嗓子似乎也不再那么难受了。饮完了一大杯水,她咽了咽口水,发现已经能发出一些沙哑的单音时,不禁高兴的笑瞇了眼。 「喉咙好多了,是吗?」在旁观察好半晌的祈天恩也替她高兴。 「嗯,好……多……了。」她迟缓地回道,虽然嗓子还粗哑着,但总算脱离了哑巴一族,这令她心情大好。 「早餐?」她推着他的手臂催促他下床。 「不是早餐,已经是午餐的时间了。妳饿了吗?怎么了?」 他莫名其妙的被推起身,然后一双结实的臂膀被抬高环上她的腰际,有具纤瘦的身子贴上自己的胸膛,柔软的胳臂攀上了自己的脖子,转眼间,自己已是被动的将她整个人抱起。 「午……餐,抱,脚酸。」她沙哑且懒洋洋的道,并且像只无尾熊似的巴住他,虽然脑子里不记得他们昨天所说的一切,可对他却没一点陌生的感觉。 在过去那些个数不尽的梦中,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声音和陪伴。 「让你抱着的感觉很好,而且我好像很习惯。」喉咙还微疼着,她不敢放大音量,只能贴着他的耳朵小小声的说话。 他轻笑一声,迈开步伐抱着她下楼用餐。 「那是因为我常这样抱妳。吃饭、睡觉、说话、散步、乘凉、荡秋千,抱着妳做任何的事情。」或许是身体早就习惯了她的重量,他抱得得心应手。 「我记得你跟我说话,有的时候是公事,有的时候是我的事。我知道我是晴儿,因为你都是那样叫我的,咳咳。」话语一顿,她难受的轻咳了咳。 「不舒服就别说太多话,乖乖闭上嘴。」他心疼的以额顶了下她的额头,脸上尽是担心的神色。 「咳咳……可是我还没有问你名字。」螓首搁上了他的肩问道。因为两个人正在下楼,她一双小手紧紧捉住他的手臂不敢放,过度的摇晃让她本能的有些紧张。 他边放慢脚步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 「祈天恩,我的名字。」心情有些复杂,他从没想过会有得跟她做自我介绍的一天。 陆晴看不见他的脸,不知他现在的表情为何。 「我以前……是怎么唤你的呢?」感觉发上有几个微小的压力点下,她猜想他正低头亲吻自己的头发。嗯,不太讨厌──很是值得深究的想法,可她不愿多想。 「祈。」他的声音好柔,「妳说,我的名字太消极,妳不喜欢,所以只唤我的姓氏。后来,习惯了听妳这么喊,也让一些朋友跟着这么叫我了。」 「那我呢?」 没头没脑的问话,他却懂得她的意思。 「妳是晴儿。据说妳母亲生前总是喊妳晴儿,所以也要我跟着这么唤妳。」 「喔。再多说一些给我听好吗?」 「等吃饱饭吧,妳不是饿了?」 到了餐桌旁,祈天恩小心的将她放在椅子上,一边交代佣人开始上菜。 一会儿,张妈为两人送上了餐点。祈天恩身前的是丰盛的西式料理,有颜色漂亮的水果色拉、香浓的蛤蛎浓汤、烤得让人食指大动的牛小排和五颜六色的通心粉放在一块儿,还有一小碟澄黄珍珠般的鱼子酱。而陆晴的面前却只放了一碗煮得烂糊糊的广东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连一顿好吃的也不给我?」她的眼神从他的餐点移到自己的餐点上,然后又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彷佛在说:两个人的食物天差地别,实在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祈天恩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唤来了女佣撤下自己尚未食用的餐点。「交代厨房,以后小姐吃什么,就给我什么。」在她还无法随兴享用美食之际,自己却在她面前大吃大喝真的不太合适,他暗自反省着自己的粗心。 片刻后,厨房重新为主人送上一碗粥,果然是跟陆晴一样的。祈天恩自在的洒了些椒盐,搅拌了几下,打算要开始食用。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扯住他的袖子。 「开玩笑的,医生交代我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你别吃这个,还是叫厨房再把那些让人口水直流、十指大动、看了就胃口全开,完全不像这碗让人完全吃不下的东西的料理送回来好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她心中顿时有些罪恶感。 听她嘴里说着不计较,其实心里还是计较的吧?要不,听着那话里的浓浓酸意,实在是想让人当作不知道都很难,祈天恩觉得她这小心眼着实很可爱。 「其实我比较喜欢吃这个。」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表情认真、语气徐缓的说着,「要不是厨子老爱卖弄技巧做些有的没的,我真想叫他们随便煮个粥或汤面就好。现在真好,有妳当挡箭牌,我总算能不用再吃那些复杂到了极点的东西。」 闻言,陆晴忍不住瞪他一眼。这大魔王居然能这么瞎扯?拜托,打她还没「睡醒」就知道这整间屋子的仆佣怕他怕得像什么似的,他想吃什么,相信只要一声吩咐下去,有谁敢不从,又不是不要命了?哪需要什么挡箭牌呢。 可最后仍是忍俊不住的轻笑,她心中泛着丝丝感动。 当然知道这是他的体贴。 ☆ ☆ ☆ 好不容易吞下一大碗的粥,又灌下了一大杯的鲜果汁,终于让祈天恩点头「同意」她吃饱了,才肯让她离开餐桌。 多恐怖啊,陆晴心想,要是餐餐都得这样吃,恐怕用不着多久,她就可以咬颗菠萝到庙会去伪装大猪公还不会被识破! 小脑袋里都还在想着该要做些什么事来打发时间呢,谁知就被祈天恩抄抱上直升机直达台北的医学中心做全身检查,一连串杂七杂八的检验行程做完,天色也差不多都暗了。等到她又重新被送回花莲别墅,早已是体力不支,昏昏欲睡。 「晴儿?」 祈天恩才离开十分钟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见她瘫倒在客厅沙发上,双眼紧闭,吓得他赶紧奔过去将她扶起。 「晴儿?晴儿?」几声呼唤没得到响应,不禁骇得他放大音量大喊:「晴儿!」 喝!打雷了吗?勉强撑开千斤重的眼皮,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缓慢的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容。 「嗯──」睡意浓厚的响应。 「妳怎么了?」 老天,差点要吓散他的三魂七魄了,还以为……还以为她又…… 祈天恩很担心的想拉起瘫在客厅沙发上打盹的宝贝,却发现她根本是无力的瘫成一团了。 「头昏昏。」她软绵绵的埋进他怀里,自动自发的找着了他的胸膛,将脸颊贴了上去。 怦怦──怦怦──怦怦── 好喜欢这个声音喔,记得还在梦里时,她就已经好喜欢了。柔唇缓缓的弯起一道舒心的曲线,她心满意足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聆听他规律作响的心音,半梦半醒间将他当成了大抱枕舒服的抱个满怀。 「不舒服吗?」见她缓慢的摇着头,他又急着问;「那是怎么样?」手上还紧张的抓着行动电话,一副等她确定是哪里不对劲时,就要派人逮个医生来出诊的架式。 「想睡觉……我可不可以睡一下?」小脸贴在他胸前磨蹭了好一阵子,才缓缓的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看傻了满心慌张的祈天恩。 睡觉?她不是才刚吃饱没多久吗?甚至,距离她中午睡醒也还不超过……祈天恩快速瞟了下墙上的挂钟──五个半钟头,她怎么可能又想睡了? 他担心的拉起她轻摇着,语气尽是惊慌失措,「不准睡,我不准妳睡,妳听见了没?清醒一点,晴儿,我带妳回去医院挂急诊……不不,叫人带华宇过来比较快,妳不准睡,听到没有?」 听到没有?早将意识全数缴回周公那里的陆晴显然是没有听到。 好累呀,就是被东摇西晃,被拍打脸颊手臂,被抓着大吼大喊,她也绝不睁开眼,打定主意要先睡再说。 「妳乖,先不要睡,撑着点……张妈,叫两个人过来帮忙!还有要人快去接华医生过来!」 大屋子里的人在主人的慌张调度之下,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直到满嘴抱怨声不停的华大医生证实了小公主只是睡着──很单纯的睡着,不过是因为刚清醒体力不足身子不堪过于劳动才会昏睡过去,并且还预言在未来的几天内她可能都还会像这样睡着的时间比醒着多,祈天恩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 可他是松了口气,有人却消不了气。 「去你的,你时间多啊?刚刚在医院不是全给你说得清清楚楚,又重复了三次,还抄了张小抄,甚至拷贝了一张诊断书给你,你难道就不会拿出来偷看一下?」华宇咆哮大吼,手握成拳没说一声就往祈天恩的肚子招呼去。 吃疼的祈天恩自然也当仁不让的回敬了一记强而有力的左勾拳,强劲的拳风硬是在华宇帅气的脸上留下一个黑轮,彰显他曾到此一游。 「你……你竟然还有脸回手?」华宇不敢置信的摀着右眼鬼叫。这没良心的,就不会乖乖让他打一拳好消气? 「我可没站着任人打的习惯。」祈天恩甩了甩手,还一边拉下领带卷起袖口,一副打算开打的事前准备。 第三次世界就此爆发。 一个是为了报复接连数日被「绑架出诊」的怨气,一个是要抒发这几天心情的起起落落所带来的压力,两个大男人缠成一团就在客厅里你一拳来我一脚去的,不留情的力道很快的毁了彼此各有特色的俊容,同时看傻了一屋子的仆佣。 怪怪,现在该不该报警啊? ☆ ☆ ☆ 「怎么了?」 柔若无骨的小手贴上了他冷汗涔涔的脸颊。陆晴不明所以的瞧着他发白的脸色和那上面触目的青紫淤痕。 讶然的戳戳眼眸边一处红肿,顽皮的手指随即被一只大掌收去,捉到他的唇边轻啄了一下又一下。他显然还在发呆没回神。 「你让鬼打了?」肯定是,不然不会睡个一觉起来就伤痕累累。 瞧那毁了容似的脸庞真有点恐怖。不过幸好她还有一点胆子,没让他给吓掉任何一魂一魄。 「跟华宇打了一……」祈天恩顿了顿,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吵醒了她。「吵醒妳了?抱歉,是我不好,妳再睡一下。」习惯性的想轻吻她,却在看到她莫名的眼神之后停了动作,改以手抚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打架?真有趣,她可从未见过他有这一面。 「作恶梦了吗?」她伸手拍着他的胸口,想平缓那急促不止的细喘。「火星人入侵?第三次世界大战?动感超人投靠高衩裤魔王?」她今天在医院里等报告时跟小朋友一起看了「粉笔小新」,很好笑喔。 薄唇裂了痕,成功让她逗出了笑意。「比那还可怕,我梦见我在作梦。」 梦里,他满身大汗的醒来,这才发现晴儿恢复清醒一事全是属于梦境,而非现实。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也许是下午陆晴不说一句就沉睡的事件狠狠的吓着他了,导致夜里怎么也睡不安稳,就怕这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梦见作梦?好奇怪的梦。」说是这么说,但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懂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吃吃笑道:「可怜的男人,你看起来像是被我吓坏了。」说不上来,但心里就是知道他的情绪波动全数随着自己打转,这让她不禁很愉快。 笑了好半晌,陆晴才发现这男人正怔怔望着自己发愣,又笑了声,她柔柔偎入他怀里,询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望着我?」掩不住愉悦的美眸闪着晶晶亮亮的光彩,看来动人极了。 「妳以前也说过这句话。」他看似有些失神。 「其实我原本就对之前的记忆保有片段的印象,刚刚那一觉更是让我完全恢复了记忆……」美眸低敛,再次睁开时已经换上了一抹无辜的笑意,她歪着头睇住他好半晌,调皮道:「如果我这么说,你会高兴吗?」 两句话接起来说就是,以上全是假设性的玩笑。 「如果我像现在一样永远都想不起从前的事,那你会不会嫌弃我?」 高高悬起的心倏地被拉下。 总算听完她整句话,祈天恩觉得自己像刚坐完云霄飞车,极大落差的心情起伏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仅能瞠大双目瞪着她,无法发出一语。 她拉着他一双健壮的手臂到自己腰间环住,喃喃轻道:「也许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确知道你是谁,你是一个不会伤害我的人,一个会保护我的人,一个让我想醒来看看的人。这样还不够吗?我不认为我忘掉了什么该忘的事物,因为我并不难过,没遗憾,也没恐惧的感觉,对于你,也不感陌生。我对你还是有记忆的呀,只是,那是从我的梦里开始,我记得你声音,你抱着我的感觉,这样,还不够吗?」说服的话语里,有一丝叹息的意味。 祈天恩何尝不想叹气。 「我想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妳的改变。」 真的很……不小的改变。 要说她像从前的晴儿,判若两人的性子可是完全搭不上,但说不像,偏偏很多小地方又相似到让他迷惑不已。她醒来才一天半,就已经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她。 「你啊,这个没失忆的人反倒表现得比我这失忆的人要来得不安了。难不成还要我学连续剧里失忆的可怜女主角那样哭哭啼啼的才能对你交代吗?不适应就不适应,你担心什么呢?反正我会等的。我会给你时间,给你机会,让你努力的来适应我,因为我也没地方去了呀,就只能赖着你,没听过雏鸟会对睁眼的那一剎那看到的生物产生依赖之心吗?就当你倒霉好了。对了,现在很晚了,你就磕头谢恩吧。说了一大段话让我好累,你还不来服侍我就寝?」 她推了他伟健的胸膛一记,表情尽是不可一世的鄙睨他,抱着胸的娇嗔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让他不由得松了嘴角,微释内心一丝莫名的慌。 自己的不安是多到有喧宾夺主之嫌了,也难怪她要受不了的叹息。 「我的小公主,睡吧,我会守着妳。」他笑着收臂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晴儿啊,失了所有的记忆却只对他有印象;他的晴儿啊,失了记忆却反是完完整整的属于他了。剖析这两日来自己的心情,是否最终使他不安的原因是害怕她会突然恢复记忆?他一直是爱她的,纵使以前她从不曾响应,纵使从前她只将自己看作依靠,纯粹的依靠,无男女之情的依靠,他也能一心一意继续爱她,只要她不开口舍弃自己。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奢求对等的响应啊。他也渴望她心灵的亲近,或许就只是像这样满心信任的与自己相偎而眠。 此时此刻,他忍不住的要如此卑劣的想,或许他比较想拥有的其实是新生的晴儿。既然已经让他尝过了甜头,他怎么说,都不愿轻言放弃。 如果她能永远像这样子不恢复记忆……多好。 第四章 一直到太阳晒进房里,陆晴才迷迷糊糊的起床。稍微伸展了下僵硬的躯体,简单的盥洗之后,她抱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床被上打盹的猫咪,打算下楼觅食去。 一进厨房,就看见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妇人在瓦斯炉前打转着,一时看不出她究竟在忙些什么。 记得她好像叫作── 「张妈?」陆晴试探的轻唤。 「小姐!」张妈似乎很讶异她会到厨房里来。「妳……妳别进来呀,我正在准备材料,地上弄得又湿又滑的,妳不小心会跌倒的呀!妳要找少爷的话,他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全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少爷最宝贝这个小姐了,要是她在自己负责范围内有个万一,只怕自己有八条命都不够死。 「喔。」大底可以了解到她的戒慎由何而来,陆晴也不介意,抱着猫儿转头往客厅前进,打算找将整屋子仆佣吓坏的大魔头监护人喊饿去,一时间倒忘了其实厨房里就有东西吃。 「大魔……妳们少爷呢?」 电视还开着,人却不见踪影,陆晴抓了正在擦拭地板的女佣淑慧问道。 「少爷在前院散步……啊,小姐,地板很滑,请妳……请妳小心走。」淑慧冷汗直冒,就怕小姐要是一个不小心在她刚打好蜡的地板上摔上一跤,她很有可能会被少爷打断双腿。她一双绿豆眼努力张大到变成两颗大土豆,战战兢兢的瞪着陆晴的每一个步伐,准备在发生最危急的情况时,随时扑出去当肉垫舍身救主。 「喔。」看来自己又吓到一个人。 讨好的搔搔猫咪的脖子,听到牠愉快的一「喵」之后,陆晴又移步前往玄关,好心的放那紧张兮兮的女佣一马。 「小姐,少爷在书房接电话!」 刚进门的司机小陈又快又急的喊了句,教她不禁愣了下。 她都还问出口呢,可见这人是多么等不及要将她驱离视线之外。 都怪大魔王平日做人太差劲。 「他现在还在书房里吗?」暗叹了声,哀怨自己的觅食之路未免坎坷得过分。 「还在。」小陈咧着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显然也觉得自己的口气太伤人了一点。 「去忙你的吧,我去书房找他。」 书房里,仍是没人。 她的目光梭巡到听说是吸引主人进房的电话──已经在地板上惨烈牺牲,尸体并且呈现四分五裂的状态;桌上的烟灰缸中有几截还冒着白烟的烟屁股,空气里残留着未散去的烟味。 是什么消息让他生气的摔电话泄恨? 猫咪在她怀中挣扎了下,「喵。」玻璃珠子似的蓝瞳骨碌碌的转着。 「对啊,好臭的味道,你也讨厌烟味的是不是?」低头询问怀里的小家伙,手指又搔得牠舒服的在自己的手臂上滚来滚去。 「落地窗是开着的耶,你说他会跑到花园里去吗?」陆晴看着落地窗发问。书房外就接着大片的花园,花园再过去,就是通往山区的林间小路。而这条小路听说崎岖难行得让她完全提不起上山找人的冲动。 「咪。」应该是吧。 「万一我们走出这扇落地窗,结果发现他没在花园里,到时候该怎么办好呢?」她好烦恼的问道。 「喵喵。」那就继续找啊,反正是妳的脚在走又不是我在累。猫咪懒洋洋的抓抓自己的长胡须。 「你也觉得我们就在这里等就好,是不是?小咪。」她抱高猫咪,登时四只眼睛相对。 「咪呜呜!」谁管妳要在哪里等?还有,不要用小咪那么「庄脚耸」的名字来叫我!猫咪从鼻子哼出一声不屑的喷气。 「我就知道你心疼我会太累,所以要陪我在这边等人。小咪,姊姊好喜欢你喔,让姊姊好好疼疼你……」她高兴的在挣扎不休的猫咪脸上印下一连串热情万分的湿吻,并且快乐的跟牠玩起「作飞机」的游戏。 「咪呜咪呜……咪咪咪咪!」哇哇哇……救命哪!有人类想摔死牠,有人类在非礼牠啊…… 「想不到姊姊的亲吻竟然让小咪这么快乐!」 总算停下有欺负猫咪之嫌的举动的陆晴一副感动到了极点的模样,吓得猫儿又是一阵死命挣扎外加发出再凄惨也不过的哀号。 谁教肚子饿和持续的找不到人让姑娘她实在很不爽,只好玩玩猫来打发时间兼抒发情绪。所以,算你倒霉了,「小咪」。 「来,接下来我们再来玩飞高高,你觉得好不好呀?」 朝牠露出了个很亲切、很可爱的笑容,陆晴打算再来跟猫咪好好相亲相爱一番。可古人说得好,恶事莫做,因为此时往往会有正义之人出现打断「好事」。 「妳在做什么?」循声回房的祈天恩伫在落地窗旁,讶然询问。 老天,真不敢相信他居然看到── 她在欺负小动物?! 「咪咪咪。」猫咪拚了命的往祈天恩的方向挣动,活像看见了伟大的屠「狼」英雄。快,快从这女色狼手中救下我,呜。 「我们饿了,找不到你来发粮,只好在这里等你,顺便培养培养感情……对不对?小咪。」陆晴若无其事的收回刚打算要将猫咪抛出去的手臂,朝着祈天恩无辜一笑。 猫咪持续惨叫求救中。 有一种养子不教父之过的怪异感慨蓦地由心底冒出。他开始认真反省,如果说晴儿对他的记忆是打从昏迷中他的声音开始,那是不是自己有讲了什么不该讲的以至于教坏了她? 「牠是蓝星,是只纯种的俄罗斯蓝猫,血统高贵个性又骄傲,我想牠应该不会愿意被叫作『小咪』这种……太普遍的名字。」由陆晴手中接过了猫咪,他随即弯腰放手任牠飞快逃命去。可怜的小家伙。才起身,却接下另一具大猫儿似的软绵身子。 「我也要你抱。」好撒娇的声音,有点敷衍方才事迹之嫌。 「自己活脱脱像只懒猫儿似的,还敢欺负自己的同胞?」意思意思的念了她一句,但从她的表情看来也知她毫无反省。顺势抱起她,任她像只无尾熊似的攀着自己。「饿坏了?谁教妳睡得跟只猪一样,也不知道要起来吃饭?」害他担心得就打算要回到房里守到她醒来。 「我是病人,自然睡得多。而且我走了好多冤枉路才找到你,你是该表现一下绅士风度帮淑女代劳。」以腿。 祈天恩扬唇而笑,「一个淑女才不会如此不合体统的赖在大男人怀里。」虽然他可不介意。 她瞋瞪一眼。「有『冰淇淋』给你吃还不好?嗯,说到冰淇淋,我好想吃冰淇淋喔,尤其是霖月饭店每天限量五十客的顶级冰淇淋,那是里面有搅拌入海绵蛋糕和碎樱桃的新鲜冰淇淋。还有芒果冰、红豆牛奶挫冰、香蕉船、卡布奇诺冰砂、蛋卷冰淇淋、水果冰泡芙……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光想就让人食指大动了,完全跟餐餐吞的软糊糊粥品全然不同。 「没吃完饭之前什么都不能吃,小女孩。」浓眉一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对这种东西有兴趣。他暗暗记下她刚提到的冰品,打算等她饮食解禁之后,一一带她去尝遍她所有想吃的。 「小女孩?」没曾听他这么喊过,心里有点受辱的感觉。 「这不就是『小女孩』的举动?」他啼笑皆非的拉起钻进腰间使劲一拧的顽皮小手,捉到唇边惩罚的轻咬了下。 「那你现在不就在『吃嫩草』,大男人?」说到吃,又想到肚子好饿。 她饿到无力的趴在他肩上,苟延残喘。 祈天恩哂然一笑,将她送到餐桌旁。 「妳现在的模样连让我塞牙缝都不够。多吃些,长点肉,才好让我『饱餐一顿』。」伸手揉乱她的发,大掌顺便一路往下抚罩上她胸前小巧的软丘,滑下过于骨感的腰腹间轻揉一会儿,最后来到纤瘦却仍旧形状完美的长腿……在她一声声色狼的叫骂声中,祈天恩蹙起眉头,打算即日起要努力给她加餐饭。 至少也得吃回到原先的体型不可。 「乖,吃完三碗才能离开。」早餐加上还没吃的晚餐和一顿下午茶,算算差不多是这分量。不顾陆晴直丢来不敢置信的白眼,他还真吩咐张妈一次端来三大碗粥摆上桌。 这男人……真打算喂出一只猪来吗? ☆ ☆ ☆ 「你要走了,是吗?」 一天的开始就是这一句话,瞧瞧她多像是电视上演的深闺怨妇。是昨晚不经意的听他提起,她才知道自己似乎是想得太美好了些,还以为醒来就能独享他的陪伴。 三天两夜,刚好是面对现实前的准备时间。 「是,下个星期再回来看妳……别皱着脸,我也想一直陪着妳,妳刚醒来,身子不舒服不说,又整日黏着我,实在好不放心将妳一个人放在这里,可是我已经没理由的旷职一天了,明天再不回台北,我怕杰瑞会杀到花莲来逮我。」如果可以,真想将她打包带回台北去。可是不行,他没忘她如今的身分,要让她的亲族知道了,只怕会遭来杀身之祸。 「谁是杰瑞?」她其实想问的是,这家伙为什么能这么胆大妄为从她身边逮走他? 「我的朋友兼任廉价劳工,名片上印的职称是总裁特助。好了,起床了,妳再赖床,又要将早餐当成午餐吃了。」他无奈的想拉起她,她却硬是黏着他不肯离开。 他还没走,她的心情已经开始不好。 「你老实说,我失忆前是不是你的情妇?所以你一二三四五要陪大老婆,六日的时间才给我?」好哀怨的神情。如果语气别那么不经心,八成就能拐得了祈天恩。 「神经兮兮的,快起来换衣服刷牙洗脸,要不然要打妳屁股了。」他敲了她额头一记。这小女孩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假设? 「再赖十分钟。」她又闭上眼打算缩回被子里,低血压让她早上起床时人很不舒服。 「快起来换衣服,我就要回去『上工』了,妳连陪我吃个饭、说说话都不肯吗?」拉起她软绵绵的身子,灵活的长指爬上她微敞的领口,他神色自若的动手解起她的睡衣钮扣,动作熟练得彷佛早就做过千百次。 喔,我的天。 陆晴连忙睁开眼快手拍掉那双搁在自己胸前的大掌,抢回自己的衣领,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将敞开的钮扣全扣了回去,烧红的脸颊差点热到冒起烟来。 喜欢黏着他是一回事,可不代表就能自在的与他裸裎相对。 「我……我自己换就好。」陆晴结巴得差点咬了舌头。 「为什么?」他皱眉。 为……为什么? 他问这是什么鬼问题?干嘛用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给她看?拜托,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又不是三岁小娃娃了,要怎么神色自若的让他动手穿穿脱脱? 「以前我不也常常帮妳换衣服?喔……」祈天恩总算是迟钝的发现她的困窘,忍不住低低沉沉笑了起来,「小女孩,我们一同沐浴,一同寝息,我不知帮妳换过多少次衣服了,妳还有什么怕我看的?」 这哪能同比的呢?那时她神智未醒,自然是任他摆弄不能伸张自由人权,可现在她是清醒着的,怎能睁着眼看他这样大剌剌的脱下她的衣服?! 她几乎羞得想躲进被子里。 还是第一次见她出现这种慌乱的表情,很有趣,就连多年之前他也没见过,这不禁让他起了恶意捉弄的念头。 「好了,不然,我以我身为童子军的名誉向妳发誓我坦荡荡的胸怀。」他端出平日示人的冷脸,用很是正经严肃的声音如此说道。 年纪一大把了还敢自称是童子军?!要不要脸哪,这人!她忍不住红着脸轻啐了声。 「啊。」果然这人的童子军名誉是不容人信任的,话才刚说完呢,就迫不及待对自己毛手毛脚了!她窘迫的打掉他袭胸的狼爪,抗议的轻喊:「你色狼啊!」虽然并不讨厌他的碰触,可不代表就可以放任他这样乱来呀。 他轻笑着收回手,在她微微放下防备之时,倏地倾身,改以唇在她来不及遮掩的美丽丰盈间印下一记轻吻。 唇上柔软的肤触唤醒了血液里一种许久不曾出现的骚动,他觉得彷佛已有一辈子之久没这般的亲近她。 「久违了,这甜美的身子……」他叹息似地轻喃。 「你!」她吓得往后一缩肩,整个人刚好跌入棉被堆里,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要起身,耳边却听见他的朗朗笑声。 「笑什么笑,还不拉我起来。」 她没好气的喊完,人没起身,却反教另一股压力更往棉被里压去。 「比起让妳起来这回事,我还比较希望再让妳继续躺下去……」意有所指的笑语再度羞红了她的脸,祈天恩看着那绽在粉容上的美丽晕红,把持不住地想倾身轻吻,却感受到她的微微颤抖而顿住了动作。 唉。 「别紧张,晴儿,我闹着妳玩的。」仍是倾身吻她,却在之后立即退开身子,也顺势拉起她,眼中的欲念已然消退。「除非妳想起我们的事,不然我不会碰妳。」少了之前的戏谑,他心无旁骛的为她换好了衬衫长裙,接着拿起梳子梳整那一头长发。 差点忘了她的记忆里已不复有他的存在,祈天恩暗自告诫自己,不能以两人曾有的关系去强迫她接受他;那具身子仍是自己所熟悉的,但里头的灵魂却不再是同一个人。对她来说,他顶多是个感觉不陌生的……陌生人。 气氛随着两个人的沉默而微微滞凝,直到他打点好一切,打算扶起她时,她抬头望他,有些迟疑又微窘的问他:「我们曾经做过……那样的事吗?」看他对自己那股令人羞窘的熟稔,就使人不禁要往这方面想去。 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当然。」说完,祈天恩不意外又看到她红透了脸。「爱脸红的晴儿。」又啄了她一记,他微笑着扶起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外走。 「那个时候,你是爱我的吗?」陆晴不好意思的问着,心想,女人总是在意这一点的吧。而她,一直是个普通的女人。 「爱。」他说得毫不迟疑。 「噢。」她悄悄掩饰内心的窃喜。「那,以前的我……也爱你吗?」 「嗯。」他眼神快速闪烁了下,没被她发现。 是吗?「既然我们彼此相爱,那……我们正在交往啰?」她忍不住又问。 「没有正在交往。」 来到门口,他停下脚步,瞧了她高高嘟起的粉唇,笑得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不是交往……晴儿,妳,是我祈天恩的妻。」 ☆ ☆ ☆ 妻啊,原来他是这般的认定。 那么,她一定惹他伤心了,是不是? 对于她这般的无情,他会不会感到失望? 希望不要。 她会醒来,并不是因为想伤害他── ☆ ☆ ☆ 陆远集团大楼 总裁办公室 「……项目检讨会议之后,张经理跟您约了三十分钟的时间,讨论第二七八特殊项目的前置事宜。接下来的行程从下午三点半开始,欧奇公司的张副总要过来跟您会面。四点五十分,法商露雅林公司派代表过来跟您商讨本年度的合约异动大项。六点三十分,有位林小姐跟您一同晚餐。晚上九点半,张夫人的晚宴开始,您受邀上台致辞……」 沉坐在牛皮大椅里的祈天恩以修长的指尖敲着光滑的桌面,随意击打着不成调的节奏,表面看似专心,心思却已飞得老远。 现在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 跟蓝星玩?还是在院子里荡秋千?希望别又在秋千上看书看到睡着了才好,虽然有树荫遮着,可正午的阳光毒辣,她的肌肤又细白,真怕她会不小心把自己给晒伤。 三餐都有好好吃吗?有没有又嫌粥品难吃闹别扭只喝果汁跟牛奶果腹?对了,张妈今天怎么还没打电话来跟他报告?该不会又生病了吧?应该不会,昨天跟张妈联络的时候,没说到她有什么异样。 晴儿的检查报告还没去拿,这两天记得要抽个空到华宇那里去一趟,顺便问一下能不能让她吃些正常的食物,看她都只能吃些软质的食物自己也心疼。 哈利波特好像出第四集了,等一下上网订一本,星期六去花莲时刚好可以带过去给她看。听张妈说,她前几集都重复看了好几次,应该是满喜欢的吧? 现在的女孩子好像很流行看韩国连续剧,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看?也顺便带几套vcd回去好了,如果她无聊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今天非公事的来电共有十七通,分别是李家珍小姐、吴娜亚小姐、曾仟静小姐、王美乃小姐、黄艳旅小姐,以上五通希望能与您共进明晚的晚餐,另外,黄曼谕小姐、陈菁菁小姐……总裁?总裁?」年轻貌美的贴身秘书总算察觉了老板的失神。 「对不起,妳刚刚问什么?」 「总裁,请问您晚上张夫人的晚宴打算邀请哪位小姐陪您一同出席?」吴丽丽神色自然的问道,彷佛老板的失神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随便都好,就……」祈天恩一时想不出来她刚才念了哪些人的名字来着。「算了,妳如果晚上没事,就报加班陪我去吧。」只是应酬的场合,跟谁去都一样。 吴丽丽不自觉的抬起一张精心妆点过的美丽容颜看了眼自己俊美却始终冰冷视人的上司,随即又低下头答复:「是,总裁。」她悄悄沉淀内心的激动。 偶尔会有这种机会能与他一同出席公开场合,对他来讲或许算不了什么,自己却是当成难得的表现机会,努力想赢得他的一丝注意。 从没有固定亲密女友的祈天恩是社交界的白马王子,虽然有过一次不圆满的婚姻,可社交名媛们还是趋之若鹜,巴不得成功爬上他的床好宣告主权,最好再串通狗仔队大肆渲染一番。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没一个女人成功达阵。 祈天恩在私生活上的自持一向是上流社会的乖宝宝金牌奖得主。 不敢让上司发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执起行事历,打算继续未完的报告。 三声叩门声之后,办公室的门板被推了开。 「你干嘛一脸『油头结面』的鬼样子?平常的表情已经是够恐怖的了,不要再装出那种德行好不好?等一下还有人要来跟你谈合约,你不想吓跑我们的年度大客户吧?祈大总裁。」金发蓝眸的杰瑞帅气的登场,手上还拎着两只马克杯、一壶香醇的热咖啡,胁下还夹着一包手工饼干,看来是送下午茶来着。 「唐特助?」什么时候竟然让高大的杰瑞请到了门边,吴丽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下去忙妳的吧,我有要事要找大老板商量。」杰瑞笑笑的打发掉小秘书,打算跟好友来个「男人间的对话」。看着吴丽丽哀怨的眼神,他撇撇嘴,狠心地关上门,喀地一声,反锁。 对不起啦,虽然落花有意,可流水无情,可不是他故意要棒打鸳鸯的喔。 「办公时间来我这里吃东西,是太闲了吗?」还以为旺季里的大量订单早该让他只能趴在办公桌上喘息,累得像只狗。看来自己真是做得太多,抢到了该给他的工作量,才会让他没事做进而闲成这等地步。 祈天恩没起反应的看着好友赶走自己的秘书,还自动自发的拿起咖啡倒进杯子里。 「一个正打算吃我拿来的东西还说这种话的人,不会不好意思吗?」杰瑞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大老板的办公桌,毫不客气的端起咖啡就喝。 祈天恩嗤笑了声。这些东西八成也是他指使小妹去外头弄回来的,也不是他大少爷自己泡的,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难得你会放弃与漂亮小姐下午茶的机会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祈天恩抬眼看他,直接切入重点。 「喂喂喂,要问有什么事的是人我好不好?」杰瑞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交抱双手质询他名义上的老板、实际上的合伙人。「你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不是签错支票,就是在会议上发呆,要不就是忘了跟人有约……对了,张氏旅运的千金大小姐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探听你是不是『芳心另许』了,要不怎么光是一星期就连续爽了她三次约?还有,我听说你早上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那小舅子陆文泽难堪。啧,你不是一向对他不屑到连话都懒得说到一句?」大口吞下一块饼干、半杯咖啡,他一副等着他把事情交代清楚的表情。 祈天恩正想要开口就被打断。 「别告诉我你生理不顺,亲爱的。你不能拐我为你做牛做马的同时又对我隐瞒一切。」又捞起咖啡壶为两人倒满杯子,这几天老是帮忙收拾烂摊子的杰瑞打算跟他耗上了。「我不是在探你隐私,但你至少得把你失常的原因说清楚,总得在公司倒掉之前让我知道原由。你要知道,生理不顺吃吃普拿疼就好了,可你支票上多签一个零这种乌龙再来个几次,我八成会得精神病。」虽然他是很有钱没错,可也没必要这样浪费。经济不景气的年代要学会财不露白,这样天天撒钱会被人骂太过嚣张。 「去你的生理不顺。」祈天恩没好气的笑骂道,抡拳往杰瑞的肩膀搥下。在这群血液里没丝毫正经因子的损友面前,怎么也端不住一张习惯拿来示人的冷脸。 「管你是什么不顺,反正有什么烦恼就说来听听。跟你说,本帅哥是很难得挤出这么一点友情来给你的,请好好把握保鲜期限!对了,为了表示我的心意,先来亲上一个……」杰瑞勾住祈天恩的脖子,嘴唇一嘟就要靠过来,被祈天恩及时一个手拐撞到沙发上。 「得了,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被你传染什么疯病。」他眉角抽搐,一副谢敬不敏貌。 「想不到我的一片真心竟然被人当成驴肝肺……」 「呿!这又是从哪出电影学来的台词?我要说了,听不听随你。」大男人不像大男人,偏学小女生爱看些文艺爱情片当日常消遣,真不知该让人说些什么。 「听啊,听……不过先补充一下点心。」 杰瑞毫不客气的拿起祈天恩桌上的话筒,拨了总裁专线出去,要人重新送一壶咖啡进来,总裁要喝;饼干什么的点心也买些进来,总裁要吃…… 「看来你当我这里是咖啡馆了。」被冒用名义的人头一直等到秘书送了茶点进来又出去,才冷声冷气的开口。 可不是吗?还附说书人一名呢。不过这句话杰瑞很爱惜生命的没说出口。 「朋友,你可以说了。」 瞪了打定主意赖下不走的杰瑞一眼,祈天恩这才没辙的开口。 「你还记得当年陆晴的事吗?」他揉了揉眉角。 「当然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好吗?」杰瑞翻了个白眼,「当年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的,连我法国老家的报纸都刊上你这蓝胡子的照片以供所有女人警惕,你想,忘得了吗?可不是所有人的好朋友都能登上全世界的社会版头条!」 祈天恩听了也只能苦笑。 「你说你没做,我就相信你没做。朋友不是当假的,我看得出你是真心爱她的,再说,要我说是谁下的手,我绝对百分之两百认为陆氏亲族下手的动机大过于你……唉,姑且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跟你追问什么,只是,你差不多也该放下了吧?将陆远守好不也是圆了陆晴的心愿?我的老家有句话说,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学得尚未学习的想……」杰瑞以为好友仍没走出当年的阴霾。 「她没死。」祈天恩悠然吐出的话语打断杰瑞的苦口婆心。 「what?」杰瑞有一点反应不过来。 「当年的她陷入重度昏迷,生死未卜,陆家兄弟又派了人无论生死都要带回她,为了她的安全,我只好把她藏起来。事实上,这几年来我总是往花莲跑就是去看她。我在花莲买了一栋别墅,请了管家、仆佣和看护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守着她。」 「你是说,她没死?」杰瑞怀疑的瞇起一双蓝眸。 祈天恩淡然重复道:「她没死,她一直在我的保护之下活得好好的,而且前不久她还清醒了。」 「而你就这样心甘情愿让大家误会是你派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只为了继承陆远?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这陆家的养子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不禁大喊。 要不是办公室的隔音设备算得上是一等一,经过杰瑞这一声暴吼,不用广播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了这隐藏多年的秘密! 「你这白痴!」他受不了的拍额,打算先找面墙来撞一撞。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听你骂我白痴。」祈天恩仍是平静的喝着咖啡。 「你的脑袋到底正不正常啊?我……我真的很没力,连要怎么骂你都想不出句子来……你有没有想过,陆家那群猪猡要是聪明点,依当时的局势随便买通个检察官假造个赃物,搞不好就能一辈子关死你?!」 「事情发生得突然,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可以周全的保护她,只好先藏起她,假报身亡,再以她先前立下的遗书顶下陆远。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我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原本该属于她的陆远集团受亲族争夺而四分五裂;再说,要保住她我需要一定的权势跟财力。」扯上陆晴,祈天恩往往顾不及自己。 杰瑞激动得想一拳挥过去。「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啊,我名下的产业说多不多,要稳下当时的陆远也还不成问题。」 「我不是没想过,只是你那时也自身难保,忘了吗?」欧洲环宇集团的继承人与现任当家的情妇搞出不伦之恋,这在当时可也是社会版头条之一。 「你!」杰瑞的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撇下嘴角。「算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这几年来社会舆论也淡化得差不多了,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的?你刚刚不是说,她醒了,不是吗?你没欢欣鼓舞大放鞭炮已经够不正常的了,居然还这副心神不宁的死样子。」 「有吗?你看不出来我很高兴……」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的是,万一自己真的像杰瑞说的那样表现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会不会让晴儿误会什么? 「少来,我可看不出你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反而像是在忐忑不安什么似的。你在紧张什么?说吧,我想现在再大的事情我都能承受得了。」杰瑞边叹息边朝他摆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她失忆了。」 「什么意思?」虽已有心理准备,可听到的那一剎那,杰瑞仍是不由自主的愣了下。 「就字面上的意思,她忘了昏迷之前的所有事。」 叹了口气,祈天恩闭眼往后躺靠牛皮椅背,语气不起波澜地道:「我想,这让我在知道的那一瞬间很不能接受,可是那一瞬间我也想到,如果她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么也不会知道之前我跟她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在她的眼中,与其说我是丈夫,不如说我是受她聘雇的人。她可以信任我,可却不爱我;她可以将一切给我,可是她的心,我却始终捉摸不着。这种关系让我一直很战战兢兢,深怕哪天她觉得我做得不好,就会换上另一个人来取代我的地位,简单得就像她当初一句话钦点我成为她丈夫一样。 「可我发现失忆后的她对我有种莫名的依赖,这又让我不禁暗自欣喜。她以前的性子,很不喜欢跟人亲近,就连跟我相处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她不但不因失忆而对我陌生,反而还镇日黏着我,将我视作唯一的依靠一样,我……」 「所以你现在反而不希望她回复记忆?」杰瑞小心的开口。 「也许该说,我怕她想起了一切之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会拉远。现在的相处几乎是从前我所梦寐以求的。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担心她想起以前的事,可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竟然有这种想法实在很卑劣,唉。」 私心里,他是不愿晴儿回复记忆的,是不要她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也是不想自己又回到只能追着她的背影无法伸手的处境。 「有确定她真的失忆吗?」杰瑞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 「为什么你跟华宇都怀疑这一点?」他的口气里明显有丝恼意。 杰瑞耸耸肩,「你祈大总裁是无条件信任她,但我们可不。也许你听了会不高兴,但,祈,我们一致认为,她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身为陆氏的小公主,以她那深沉的心机要骗过对她死心塌地的你,并不难。」不是看不起他,只是他最大的弱点即是对方最大的优势。 「做全身检查时,华宇背着我偷偷使用仪器对晴儿测谎,连晴儿也不知道。」他握紧了搁在桌上的双手,没忘记还曾为此又动手扁了那家伙一顿。 「结果?」 「她失忆了,千真万确。」 而这结果,真不知让他该难过还是松了口气。 第五章 几个可爱的小白点乘着风儿在浅蓝色空中飘呀飘,一会儿是愉快地飞舞着,一会儿又是耍特技似地绕着小圈儿,然后像是玩累了似的,只见它们悠哉游哉地通过天窗上那道小小的缝隙,跑进了房里。 陆晴睁大眼睛专心地瞧着,彷佛从不曾看过这东西,心里觉得很有趣,张开两只嫩白小掌突地往眼前一拍,立刻扑下其中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点点。 啊?原来不是蝴蝶。 「怎么啦?」甫进入房间的祈天恩好奇着她那一副虔诚的祷告样,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闻声抬头,灵动的眸里有着乍见他的欣喜。 「你来了,我想你。」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刚好让他一把接住,轻轻的一句话便消掉了他因担心而生起的怒气。 这小女人,难道忘了那双纤瘦的腿儿还无法完全站稳吗?要不是他刚好抱住她,瞧这不要命的举动,肯定又要将自己摔得一身伤了。 「好好躺着、好好坐着、好好站稳、好好下床、好好走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讲几次才听得懂?」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无奈。新生的晴儿有着以往所没有的调皮大胆,老是教他担心受怕。 「知道你会接住我,才跳的。」她挑高眉傲傲地道,可爱的模样可没半丝反省之意。可是信任他呢,要不谁想故意摔倒? 「下次不准再这样了,很危险!听张妈说妳又从楼梯上跌下?要再让我听到一次这种意外,就不准妳下床了,知道吗?」祈天恩低声叨念着,没将她再送回床上,脚步一转直接走出房门,来到下楼的阶梯前,开口提醒,「晴儿,要下楼了,用手勾着我的脖子……妳在手上藏了什么?」总算发现她一直合掌未放的动作。 她顽皮一笑,将合起的手掌抬高到他的眼前,口吻是神秘兮兮地。 「雪花。」小小声的说着,像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雪花?」五月天里哪来的雪花?况且花莲就是在寒冬里也不曾下过雪。 「刚刚抓到的,给你看。」 紧合的双掌轻轻在他眼前摊开,细嫩的双掌上躺着一片白色小花瓣。 「那只是花瓣。」他纠正。瞧她说得像是什么似的,原来只是不知哪儿飞来的小小花瓣。 「又白又软的,像雪呀。」她也纠正他,心里觉得他真是个不罗曼蒂克的男人。不过,换个方向想,她可也挑不得,因为只有像他这样死板板的性子才会对久病卧床的自己仍旧是死心塌地的。 瞧她小心翼翼地用指拨着那细白的花瓣,祈天恩突地心念一动,有了个外出的计划。 「妳说是就是。但现在我们该下去吃饭了,放它融化去吧……」恶意低头在她手上一吹,祈天恩立刻将那伪装雪花欺骗可爱晴儿的花瓣变不见。 「哎呀,我的雪!」 「哪还有雪?刚刚『融化』了不是?」 闻言,陆晴拧了眉,忍不住抡起小拳往他肩上一槌,低嚷着:「明明是你吹掉的,你要赔我啦。」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做出了这种恶作剧似的小孩子行为。 这男人,外表看来不是挺成熟的吗?想不到竟然这么恶劣! 「会赔妳的,傻晴儿。」大掌一收,拉住她的双拳往自己肩上环,祈天恩笑着走下楼。「我们请厨房做点方便携带的东西,然后我带妳去看雪。」 「大热天的哪来的雪,哼。」低声嘟囔完,不再看他了,她把脸埋进他的颈肩里,还气愤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 不挺疼,却留下了一圈浅浅的咬痕。 这可爱的闹脾气似的举动引来了祈天恩的低笑。听见他的笑,陆晴更觉得他方才是在哄着自己的,根本就不可能带她去看什么雪。 「好色情的晴儿哪,居然想在我身上留吻痕。」 到了车子里,祈天恩轻轻放下她之际,还不忘在她耳边留下这么一句暧昧至极的谑语。 「你想太多了,这位先生。」瞋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脸红了。 还以为这男人古板又正经呢,现在才发现大家都被他骗了,哼。 ☆ ☆ ☆ 「雪!」陆晴兴奋的叫着,眼前的景致看来既漂亮又不可思议。 他没有骗她,真的有「雪」! 「那不是雪,是花瓣。」仍是淡淡的纠正她的说词,祈天恩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进开满雪白小花的油桐树下。 「不浪漫的男人,你难道没瞧见满树堆栈的雪花和一地厚厚的积雪?」她瞋瞪他,怪他的不解风情。 祈天恩笑而不应。这片占地颇广的树林也是陆氏的产业之一,多年来因未有其它用途而保留原貌弃置着,没想到却因此取悦了身旁的小女人。 盛开的油桐花像白色的雪片,层层堆盖在树梢叶上,青绿的叶儿搭着白雪,晴朗无云的夏日天空却有着寒冬中的景色,明显的矛盾里却也有种相映成趣的可爱。微风轻送,满树的花瓣纷纷掉落,一时之间,两个人竟像身陷漫天大雪,无穷无尽的雪花像是降不完似的。 「这是油桐树,别名就叫『五月雪』。」他轻声解释着,为她拨掉发上、脸上的花瓣。 「嗯,这会香吗?」她捧着一掌的白花,偏着头好奇问他。 「我闻闻。」他低头,就着她满手的花瓣在掌心印下一吻。 他唇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花瓣传到手上,惹得秀丽的面容飘上红云。面对他温柔的亲近举动,她有些不好意思。本能的往后退开,他却抢先将她抱住,手臂一收紧,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极小。 「有香吗?」退不了,她只得讷讷的开口。 「香。」香的是她,不是其它。 「喔……」微窘的别开视线,却又见他低下头靠近自己掬满白花的手心。 「妳想尝尝味道吗?」 她看见他衔了几片花瓣在唇上,嗓音是诱哄的。 这回陆晴是真的红透了脸,就连耳根后的肌肤也热辣辣的烧红了。 她可以独自面对任何一种险恶的情况,可对于他的调情,交锋数次仍是捉不住要领。 「你要吻我吗?」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找到这么大的勇气问出这句话。 「不要。」他俯近她的唇,温热的呼息令她紧张得轻颤了起来,「我只是想妳陪我尝尝这味道……」 他笑,缓缓的吻上她微启的唇,以最最温柔的力道来安抚她的紧张,万分珍惜的抚触来软化她僵硬的身躯。他像在细尝一道最美味的佳肴,轻吻细吮两片柔软似花瓣的甜唇,辗转细磨,偶尔也恶意的轻咬重蹭,扰乱她仅剩不多的理智,成功引诱那编贝皓齿为他张启,迎接属于他气息的探入。 她的双颊像扑了红粉,嫣然诱人,黑羽长睫羞怯地合下,被动的仰着小脸承受来自于他的掠取。属于他的男性气息随着他唇舌窜进口中,热烫的舌熟稔的探巡她嫩滑的唇腔,勾诱起羞怯小舌也一起加入这种亲密的游戏中。她觉得自己晕晕然,像被灌了一整瓶烈酒,脑中尽是天旋地转,直要站不住脚。 一直都知道的,自己并不讨厌他的吻。 就算他总是自持得过分,就算他总是青涩得令人莞尔…… 她突然想到,今日他的高超吻技是否来自于这几年另到外面找别的女人练习得来?嗯,得找机会来探探这些年他有没有乖乖守身如玉。 「小女孩,专心点。」他惩罚的咬了她一口,不许她分心。 嘤咛一声,她跌进他怀里,再度沉溺在他浓烈的情意里。 一阵风袭来,卷起纯白色的花瓣雨,层层覆上两人相拥的身影,白雪纷飞中,隐约可见缱绻缠绵。 ☆ ☆ ☆ 「有bug,祈。」 「怎么说?」接过杰瑞扔来的一本文件,祈天恩才翻了几页,眉宇逐渐往中间靠拢。 是不太对劲。 不明显,但隐约看得出有不明人士试图抬高陆远的股价。 一天一天,一次只投入一点,极有耐性的做法让人不易察觉出股价异常的波动,还当是近来表现优良,连日走红,越爬越高。 奇的是,交易需求量不成等比成长。 「圣诞老头子提早出来发礼物了吗?」杰瑞不甚正经地道。有心人砸钱帮忙哄抬股价,实在让人看了感动不已。 「你小学没毕业吗?有句话说,爬得越高,跌得越重。」祈天恩嗤笑一声,抬手将文件扔回去,「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了,万能的唐特助,今年的年终能不能超过去年的八个半月就看你处理的成果。」他不忘警告,「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我不想上报或开记者会。」老板,出事时往往就是背黑锅的人头,总得防患未然。 他转开金笔,继续审视方才被打断的报告内容。 祈天恩不担心那有心人会突然抽回资金,陆远集团的万能唐特助在必要时可以变身成为凶恶的强盗,看上眼的钞票就是杀人放火也绝对让它入了自个儿的口袋──身为美国黑手党教父的义子,该凶狠的时候他绝不心软。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安然无恙的稳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那些心怀鬼胎的陆氏亲族找来的二流杀手怎么可能赢得了杰瑞安插在他身边护卫的精锐杀手部队?况且还有原先守着陆晴的人马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他。 「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要你想办法解决,没想到你竟然没良心的砸回我身上?」杰瑞不爽的怪叫着,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做。 祈天恩连头都没抬,淡道:「我很忙,而你显然是忘了自己也是股东之一,要不然你来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处理半个月的公文,换我到你的办公室听音乐喝下午茶,那我就负责查清楚这bug。」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忙,然后让这家伙天天拐公司里的小女生出去泡茶喝咖啡。 祈天恩从容的在文件末签下英文名字,并且做下几行批注后,右手抽来另一份报告,继续一行行快速审视。 「你可别想拐我接下你的责任,我才不会笨到跟你换位置坐。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总裁那个位置不是人当的,我想天天准时下班回家,别想我会自投罗网的答应帮你顾公司。」加班,偶尔为之可当作生活中的小乐趣,但天天加班,这种伤身的事交给别人去表现就好,他打死都不干。 瞧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祈天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 ☆ ☆ 美丽洁白的指尖似春笋般可爱,肌肤细嫩、指腹柔软,是一双属于生长于优渥环境的丽人儿所有,看见的人都会赞叹这是一双多适合拿咖啡杯,或是拿着花儿的手啊。可现在它却搁在一具纯黑色的键盘上,冰冷、硬调的键盘上,画面上来说不免有些突兀,但它的主人不但不以为意,还喀哒喀哒的弹击出类似于优闲的节奏。 觑了个空取来桌旁的清茶啜着,指尖又回到键盘上敲下几个字,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看不见的对方闲聊着,她悠哉享受着这闲适的下午茶时光。 忽而,那形状柔美的唇畔扬起了一朵慵懒的笑花,待笑意染上墨眸后,两排纤长的翘睫毛却又不经意的垂下,神秘的藏起眸心里的聪慧意绪,一时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取悦了她。 喀哒喀哒……轻击键盘的细响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停过。 她脸上的笑意也没停下,弯得柔美的粉唇充分表达了主人的好心情,直到这优闲的气氛被打断── 「出去。」 淡漠的语气让刚踏进房的年轻女佣愣了一愣。 「但是小姐,少爷交代我们得随时陪在妳身边……」 陆晴微微蹙起眉,冷言打断,「他在时,妳们当然要遵守他的命令;但他若不在,没我同意不准跟在我身边,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知道吗?」柔嗓清浅,没提高一丝音量,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女佣颤了下,嗫嚅的答道:「知……知道。」 「这件事我不希望让妳们少爷知道,妳会乱嚼舌根吗?」她抬眸望向对方,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浑然天成,像天生就该是命令人的料。而她的确也是。 「我不……不敢,那……那我先离开了。」女佣忙欠身离去。 简单打发眼线一名! 「哔──」 听见计算机发出来讯的警示声,陆晴又回到桌前,重新切开屏幕开关。 月:怎么啦?不要告诉我妳聊天聊到睡着喔,我可是会笑破肚皮的! 月:喂喂,好啦,我不闹妳了,说说话嘛,晴晴? 月:哈啰?真的不理我了呀?人家刚刚只是一时忍耐不住讲了一个冷笑话,要是真的很难笑的话,妳就当作没看到就好了嘛,干嘛不理我嘛……呜呜,妳每次都这样,把人利用完了就一脚踢,而生性淳朴善良的我只有被过河拆桥的份,可怜哪…… 晴:年纪一把了还装可爱,不觉丢脸吗? 陆晴忍不主丢了个讯息过去给对方。 月:讨厌,居然被妳发现我在装可爱,真不好意思……好啦,既然妳都「回神」了,那顺便接一下刚才的话题吧!早点说完我早点去睡,妳要知道,睡眠不足对我的美貌有极大的影响。 晴:还要我说什么?我倒觉得你一个人表演就很足够了。 月:别闹了,妳那头不说话,我这边怎知要如何支持? 晴:凭你的聪明才智,难道想不出我会怎么打算? 月:噢,饶了我吧,大小姐……算我求妳,别再牵拖下去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哪,重点是我这里现在可是凌晨两点半,我很想睡觉。zzzzzzzz…… 笑意再度回到她脸上,将手搁回键盘上,指尖再度飞舞了起来,房内喀哒喀哒的细响又起。 ☆ ☆ ☆ 「晚餐吃了吗?」 熟悉的嗓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隐约还伴着细微的纸张翻动声。他还在办公室吗?都七点了不是?今天又加班?陆晴将话筒夹在颈窝处,小手无意识的抓着电话线,卷啊卷的。 「为什么你每次打电话给我开头第一句不是:早餐吃了没?午餐吃了没?晚餐吃了没?有没有吃消夜?要不就是: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睡午觉?没事就回床上躺一下知不知道?累了就休息一下知……」 「听妳一说,才发现我好像在养某种动物。」他出声打断她,语音含着笑意。 「现在才发现哪。」 哔──来讯的警示声之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个小男生的卡通图案,他背对镜头蹲在阴暗的墙角画圈圈,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一盏探照灯由头罩下,刚好凸显出那万分孤寂的小身影,喇叭里传出的背景音乐是「等妳等到我心痛」。 「扰人的家伙。」轻啐了声,她只得放过备受虐待的电话线,将手再度摆回键盘上,随意键入几个字安抚一下对方。 「怎么啦?妳身边有人吗?在聊天?」 「哪来的人跟我聊天?」陆晴轻笑,神色自若的道:「现在在玩计算机游戏呢,前两天华宇来家里,说是怕我无聊,所以将他的笔记型计算机留给我打发时间了。」 说得是有点太轻描淡写了点。笔记型计算机是陆晴用一局扑克牌跟华宇拐来的,使上一点小小的骗术弄来个同花顺,要赢他,真的不难。一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华宇那惨白的脸色,实在很好笑。 「自己待在家里真的很无聊吗?」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愧疚,「下个星期我会多挪出几天在家陪妳,好吗?」 「真的?不能黄牛喔。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她欣喜的轻呼,听来像是很高兴他的体贴,可一双柳眉却拧了起来,微恼的神色与声音里的惊喜截然相悖。 「不会的。下个星期行程比较宽松,时间上挪一下就能空出几天假期。所以晴儿,这几天妳可别太累了,免得到时候又精神不济或是生病的,结果我只能陪妳在屋子里昏睡。还有,要玩计算机游戏打发时间可以,但别玩一整天知道吗?会把眼睛弄坏的,看屏幕每三十分钟就要休息十分钟,如果可以到院子里走走就更好了,看点远的景物或是绿色的……」 祈天恩接下来说的全是老生长谈了,一长串话每个字都是在交代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照顾自己,活脱脱标准的「保父」心态。 进化论里可有这一条?一个大男人在长久照顾卧病在床的妻子之后,感情会自动升华成为父女之情?完全插不了话的陆晴拿着话筒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生病? 嗯,也许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晴:月!还在在线吗?我这边有了一点变动…… 话筒还夹在肩膀上,但陆晴的注意力已经回到计算机上,双手又迅速的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 ☆ ☆ 「祈,陆杂碎打电话找你,接不接?」杰瑞的声音自内线扩音传出,明显的看好戏口吻。 「接,怎么不接?看了一整天狗屁不通的公文,让人骂一骂转换一下心情也好。」祈天恩下意识的扭扭酸疼的脖子,伸展一下背部肌肉,做完上战场前的热身运动后才按下接听钮。 「怎么,现在是大总裁了,要找你还得经过层层关卡通报?真是了不起,嗯?我想,你该不会忘记你现在的地位是陆家给你的吧?或者,像你这种不顾念养育之恩谋夺恩人家产的人根本不会顾念这点?」来人一开口就是讽刺连连。 「有什么事?」 显然这不愠不火的回答触怒了对方。 「你那是什么口气?你有什么资格嚣张?你以为还有人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分地位是用什么卑鄙手段拿到的吗?你这人渣!为了得到陆远集团杀了自己的妻子!你这不知哪里来的杂种不配得到晴晴!真不知道陆伯伯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由着晴晴的任性也不阻止,她是那么美好啊,而你竟然为了钱杀了她!不要以为我们找不出证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而陆远,迟早我们也会从你手上拿回来。你这外姓人没资格得到我们的家族产业!」 尽是千篇一律的无的放矢,多年来毫无进步,他早听到没感觉了。要不是这人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他才不会放任他长久来的叫嚣。 祈天恩拿出烟,叼在唇边点了火。 「我没嚣张,我很清楚我的地位是靠我妻子得到的。你有什么事?来跟我要我不择手段得来的钱?」说了那么多,目的还不只有这一样? 「你!」对方似是气结,一时回答不出话来。 「公司最近有大笔的资金在流动,拿不出太多钱。你二哥陆天云的公司股票最近炒得不错,建议你可以去那边问问看。再说,他的钱来得比较正当,也许你用起来会心情比较好。」 「陆远本来就是我们陆家人的,我要拿属于我的钱,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讨钱讨得这么理直气壮,也算是他了不起的了。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反对,但我很清楚,若我不点头同意,会计不会让你把钱领走。」他往空中吐了个烟圈,有点失望对方的表现。 「你……你……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的……」 实在不该对他抱有太大期望的。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一天到晚找我麻烦的人上门乞讨,尤其还是如此不讨喜的态度?」说得缓慢,瞧不起人的语气。 「去你妈的,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不把钱给我准备好,就给我走着瞧!」土匪头撂下狠话后悻悻然地挂断电话。 大底可以猜想得出明天可能又会出现几个不知死活的小流氓来「提款」。不过不要紧,这些都有杰瑞会处理,而且他在动手扁人之后还能在媒体上搞得像一切都是敌对企业的恶意斗争手段,借刀杀人的同时还顺便提升陆远的知名度。 总算觉得心情好多了。 祈天恩熄了烟,再度埋回公文堆中奋发图强,目标是下个星期要挪三天时间在花莲陪晴儿。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 第六章 周末 花莲 睡梦中的佳人紧闭着眸皱着眉,冷汗湿了一头长发,断断续续的喃着梦呓,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很不舒服吗?」 大掌才抚上她的额头,就见她惊醒了过来。 「嗯。」她虚弱的点点头,苍白的脸色让祈天恩心疼极了。她想跟他说话,却又难受的咳了好半晌止不了。 「别说话……喉咙哑了不是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竟然在秋千上睡着害得自己感冒发烧了。幸好现在烧退了,要不然我一定把妳抓起来打屁股。」嘴里说着,他又不放心的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确定探不到任何可疑的高温之后,他才低头在她发上轻啄。 哎呀,被亲到了……她悄悄撇开脸,隐藏住一脸嫌恶的神情。 「难得我挪出几天假陪妳,结果妳竟然病了,真不乖。这下可真应了我当时的乌鸦嘴,只能陪妳在房间里睡觉了。」 这位先生别想太多,她才不会「病」那么久的啦。她好笑的暗忖,一边还悄悄压着发际,躲着他对自己头发的搔弄,就怕会被他发现不能曝光的玄机。 感到身边的床位陷下,她用眼角的余光望去,恰恰看到他掀起被子坐上床来正要脱鞋躺下…… 喝!她快手抢回被子,并以最神速的手法在三秒钟之内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风,睁大眼缩在角落瞪他。 「怎么?哪里不对劲吗?」祈天恩不解的问道。 你没不对劲,不对劲的是我。 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眼神,她不禁冷汗直冒。 糟,这下子可演得过头了。剧本里可没排到要怎么应付这种情况! 「别玩了,生病的人就要乖乖休息。」 他一躺下,陆晴连忙抱着被子就往另一头滚去。 「会传染。」沙哑到很恐怖的声音自陆晴颤抖的唇里发出。 对对!感冒是会传染的呀!我爱你、心疼你、不想传染给你,所以你就别再靠过来了吧。她在心里大喊着救命,就怕他会狠心扑杀上来。 幸好房内灯光幽暗,没让他瞧清了她脸上那抹不同往常的陌生神情。 也幸好祈天恩没多追究。 「好吧,我去客房睡。妳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看妳。」顺着她的意,他心想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在闹脾气。 明天就解禁了,随便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谁管你啊? 她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门板才合上,原本还一脸病恹恹的陆晴就迫不及待的自床上坐起,未见病色的脸上张扬着庆幸又顽皮的笑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抹着冷汗,心想,好险那男人没执意要上床来「侍寝」,要不这下可就糗大了──夹在身前的被子因她不断拍胸的动作而滑下,露出底下一片平坦结实的胸膛…… ☆ ☆ ☆ 隔日午后。 「祈,这几天不要回台北来!」电话里,杰瑞的语气又快又急。 「怎么回事?」祈天恩不解的问。很难得遇到好友慌成这样。 「陆杂碎他老头凌晨从顶楼跳楼自杀身亡,留下的遗书写明了当年他如何用暴力强逼陆晴签下放弃陆远的继承权,没想到竟失手将她从二楼阳台推下造成死亡。诸如此类的一切该写的都写了,不该写的也写了,大票的媒体记者现在全挤在公司楼下跟你在台北的公寓下,八成打算逮到你来个洗刷清白感谢大专题,啧。反正你先别回来就是了,我会说你刚好出国度假,先帮你挡个几天。对了,陆晴呢?」 陆霸夫跳楼自杀? 祈天恩怔了怔,脸上没难过,只是心里有些遗憾,遗憾竟然让他死得这么轻松。从这些年来他不断的派人狙杀自己就隐约能猜出当时陆晴会变成这样想必跟他脱不了关系,只是没想到他会是直接害人。 待脑子差不多消化完他带来的消息,一边盘算着要全数抽回投在陆霸夫公司的资金,落井下石教他们的事业再也爬不起来,最好再想个办法在不影响陆远本体的前提下将陆氏亲族一些相关的产业也一并拖垮,一边不经心的开口,「应该还没睡醒,怎么了?」他不知道好友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她整晚都在吗?我是说你能确定她整晚都在屋子里吗?」 「你该不会以为这整件事是晴儿主导的吧?怎么可能?」对于杰瑞可能的猜测,他不禁失笑。 「你不能否认那杂碎老头子突然自杀实在很不寻常,打死我也不相信他会突然良心发现,还写下自白遗书来还你清白!老天,我们找了那么多年的证据竟然就在一夜之间变了出来,甚至当初帮那老头草拟放弃继承权条约的代书也跑出来投案。」 事情是很匪夷所思,但也不可能会跟晴儿有关,先不论她失忆了,再者── 「她整晚都睡在床上一步也没踏出门来,怎么可能会跟这件事有关联?」 电话里,杰瑞的语气怀疑,说出自警方那拦截来的消息,「那老头家的仆人向警方供称,陆老头夜里先是大声咒骂,而后又尖声叫着『陆晴,妳饶了我』之类的话,而且,也有仆人声称曾见一名长发女子的身影在阳台出现,原本以为是眼花,没想到隔天却发生这种事──」 「不可能是晴儿,该是你想太多。」祈天恩沉吟着。 虽然昨夜未与她同眠,但整个晚上也不定时的去看过她不少次,很确定她都在房里沉睡着。她整夜没下过床,该是可以确定的,更遑论还去到台北陆霸夫的住处。 祈天恩对于杰瑞的猜测自是嗤之以鼻,当他是小人心态,肯定是对于陆晴多年前曾使计拐他到自己身边来作牛作马耿耿于怀。 挂了电话,正好瞧见一抹纤瘦的身影伫立门外,他不禁放柔了僵硬的表情,朝她招招手,黑眸里跃出一抹温柔的光泽。 陆晴一脸睡意,踩着虚浮的脚步飘进来。 「怎么不在房里躺着?」 「我想念你。」她懒洋洋的放任身子倒下,刚好跌进大皮椅里,跌进他的怀中。「你没陪我睡,我睡不着。」一大早让「专人」送进了房,却发现他没在床上,自己一个人翻来覆去了几个钟头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打起精神出来找回抱枕。 一个专属于她的抱枕,可是她却一个星期只能用两晚──昨晚,真该找个时间补用回来。 他抓开她揉眼的小手。 「别揉眼睛,坏习惯。昨天可是妳不让我上床的。」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她嘟囔着,心满意足的在他怀里找到可供安睡的姿势。「可不可以靠着你睡一下子?」一双墨眸眨呀眨的,努力想眨去眼中的酸涩保持清明,却又在下一秒被睡意击败,颓然闭上。 他无奈的将她紧搂。 「妳睡吧,我抱妳回房。」 「老公──」声音好甜。 祈天恩下意识的拢起了眉宇。 她很难得会这么唤他的,因为她还未有身为他妻子的自觉,所以通常只有在打算做出什么任性的举动时,才会甜蜜的唤他一声老公。乐死他的同时,也做出会吓死他的要求。 「睡客厅会感冒。」他想都不想先堵住她可能的要求。 「不是客厅,我们去睡秋千。」 「睡秋千?」他怀疑的挑眉。 嗯,睡秋千。 一边睡觉,一边荡秋千,还能一边跟他问点事。一物能三用,多棒。 ☆ ☆ ☆ 微凉午后,她还真缩在秋千藤篮椅里睡了将近两个钟头。 而祈天恩也好耐性的为她推了这么久的秋千没离去。 「你这样真不好。」 她瞇着眸睨他,对他纵使已是满头满身的汗,却还是笑得那般满足显然有些不满。 祈天恩没意料到睡美人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跟刻苦耐劳的王子如此抱怨。「怎么说?」 「这样会让我觉得在欺负你。」她已经很认真在反省了,可这男人永远抢在她反省完上一件事之前,又对她付出更多。 祈天恩笑着揉乱她的发。 「傻瓜。妳睡饱了?」 「还没,可是现在睡够了。」陆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举着双臂伸了个懒腰,眼角溢出了一点带着困意的泪光。 他怜惜的伸手为她拭去。 「……你亲我一下好不好?」她突然要求,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 「乐意之至。」 随即,她感受到他呼吸的靠近,然后两唇相贴,一秒,离开。 就这样? 陆晴一双漂亮的细眉几乎皱得连成一条线,很不爽的发现自己强吻蓝星可能都还比较有感觉。 「老公──」她没发出过比这还要更甜蜜的叫唤了。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是不?还是终于发现自己比较爱男人?不然为什么都不再接近她了? 打从上上星期油桐树下那一次,他几乎没再「不规矩」过,要他抱,他真是乖乖的抱,两手标准得宜的贴紧在自己的腰间跟大腿下,没随便乱动一分,姿势端正安全得可入围「最佳抱宝宝奖」;夜里同他睡,他把自己当洋娃娃般搂在怀里,安分得一觉到天明。没再宣扬他的「童子军精神」,没再索讨早安吻、午安吻、晚安吻,没再以换衣服为名目吃吃小豆腐。 他是不是忘了正值年轻貌美的自己其实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女儿? 没脸问出心中的疑问,她含怨带嗔的瞪他,要是不开口也能心电感应该有多好。 「怎么了?」他不解。她似乎在生气? 「没事──」尾音拉得老长,仍是甜丝丝的声音,心想,晚一点再来跟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至于现在嘛…… 「我们来说说话好不好?我想听你说话。」发完嗔,撒完娇,她又倒回藤篮椅里,又是一副懒猫儿样。 「说什么?」见她脾气去得快,他也松了一口气。 「就说我以前的事呀,我很好奇。」其实好奇的只是他对她的想法,才不是那些无趣的过去。 她悄悄伸展了下双腿,又挪了挪躺得酸疼的细腰,换了个姿势将脑袋枕在扶手边,一头黑绸般的发因此全数曳下了地,像是一道美丽的墨色瀑布。 黑亮的长发随着秋千晃动的幅度一上一下扬动飞舞,一会儿缠上了他的手,一会儿扑上他的脸,待他要伸手捉住,却又瞬间飞离了可及之处。 以前?以前不就像这样──明明两具身子是靠得这样近,可两颗心的距离却怎么也缩短不了。 「祈?」 她询问不解的目光唤回了他的注意。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突然想问这个?」他踏步向前,使着平稳的手劲继续推动秋千。他不是很愿意提起之前的事,就怕她会因此回想起不希望她想起的事情。 「怎么突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不答反问实在不符往例。这人之前可是对自己有问必答的啊,什么时候起他也拿起商场上那套迂回答题法来对付自己了? 想着,这不禁令她露出颇有兴味的笑意,十只纤纤手指托住小巧的下巴,笑睨他。「你在心虚吗?大男人。怎么?是从前你总是虐待我,不给我饭吃,所以现在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我真是什么糟糕人物?说说又如何,反正我什么也记不住了,要我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恐怕现在也生不出什么该有的愧疚心了。」 「小女孩。」他低低沉沉的笑了好一阵子才停歇。「什么时候妳的想象力变得如此丰富?老实告诉我,是谁教坏了妳吗?」 眨眨眼,她煞有其事的偏着头想着,半晌双掌一击。 「哎呀,想到了!不就是你上个星期为了打发我,就随手扔了几本哈利波特要我回房看,欸,我不得不承认,哈利波特在霍格华兹里的奇异冒险真的让我这个麻瓜找回了不少孩提时的想象力。可惜想象力是有了,记忆力仍是停滞不前。」 「看来以后就是要拿书哄妳回房乖乖待着,也得要慎选书本的内容了。」他像是说得认真。 「女诫或是二十四孝?」拿来让她笑笑也好。她好心的提供优良读物典范。 祈天恩伸手掐了她一下粉颊。 「让妳拿去垫脚或压泡面?」才不信她会念那种欺压女权跟骗小孩子的东西。 「书本太硬垫脚不舒服,而你又舍不得让我吃泡面,所以你说的都用不到。不过,撕了拿来折纸飞机肯定也是满好玩,搞不好还能逗逗小蓝星高兴。」小猫猫最近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转到有翅膀会飞行的生物上,成天就见牠一下子扑蜻蜓,一下子扑蝴蝶,就连蜜蜂、苍蝇也全教牠扑杀干净一只不留,偶尔也会偷偷捉笼里的金丝雀逗弄,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在她身边跟前跟后,态度转变之大,实在令人心生不平衡。 「别老逗牠,蓝星在我们家很久了。」 「逗牠高兴有什么不好?牠是宠物,我是主人,我降格去讨牠欢心,牠该要放鞭炮高高兴兴的欢迎我去逗牠,而不是看到我就一副看到鬼似的拔腿就跑。」 「动物都有逃避危险的本能。」点了她额头一记,祈天恩暗指她是蓝星眼中全家里最大的天敌。 「哼。」说那是什么话?活像她是什么恐怖食猫人一样!陆晴嗤了声,突然伸手向后拉住他的袖子扯近身,示意他一块儿挤进藤篮椅里。 「怎么?不要我帮妳推秋千了?」 他迟疑着,让陆晴眼里闪过一丝微恼──没让他发觉。 「不了,我想跟你坐一会儿。」 「好吧。」 祈天恩才傍着她坐下,两截白皙腿儿就架上了他的大腿。抬眼,恰见她舒适的靠上了另一边的扶手,那副微瞇眼儿的慵懒模样就像只让主人宠坏了的宠物,一只柔软又美丽的大猫。 「懒女孩,别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还是回房吧,我抱妳进……」轻风还凉,他的「保父」心态又跑了出来。但随即意识正与她紧密相贴又让他有些不自在,只见他僵硬的挪了挪坐姿,意图在狭小的藤篮椅内与她保持最大的距离。 陆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瞧他的反应,难不成当她是有毒的吗? 「不睡,不回房!」她声明完,就在藤篮椅里翻了半圈,压上了他的胸膛,压住了他的大腿,她背贴着他,就这样大剌剌的、不客气的将他压在身下。 「刚刚一不小心让你带开话题太久了,现在我们绕回来,从原先的问题接下去。」拍开他抚颊的手掌,她有些调皮的抓在手里把玩着,以指尖细细描画大掌上的纹路。 他倏地抡拳收掌。 「看来我没成功把话题转移。」祈天恩不动声色的调匀稍显混乱的呼息。 她低头也学他漾了抹笑意,贼贼的。 「想得美!快说吧,说说以前的事儿给我听,你的事、我的事、我们的事,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 「好甜的话,偷吃蜜了是不?」 她贴近他的唇,他顺势啄她一口,与她分享了一记轻吻──又是一秒,飞快离开她的唇,活像逃命似的举动,没来得及发现她眸里的懊恼。他仰头躺入藤篮椅里,长脚踢着草皮轻晃起了秋千。 月华清皎,照亮庭院里的一景一物,晃动的藤篮椅里的两具身影闲适相偎,有一股甜蜜的氛围自然地溢透而出。 「以前哪……以前妳并不这样黏着我的,因为妳不喜欢跟人太靠近。」悠缓的语调起了头,他选择性的避开陆氏家族的事,只谈起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却想不到这刚好是她想要听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妳那年,妳才十七岁,还是娇嫩嫩的年纪,表情却老成得像是个二十七岁的大人。那时妳就站在花园里,披着满身银亮的月光,等着管家带着满心忐忑的我过来跟妳见面。」 「做什么?花前月下也要人带路?这样多不浪漫。」 「呵,相信我,当时的场景可是一点都谈不上浪漫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妳的十七岁生日宴会,妳的父亲邀请了许多的青年才俊来供妳挑选。」 「挑来当丈夫?」感觉上跟挑猪肉其实没什么两样。 他含笑点头。 「结果呢?」她又问。 「结果我就成了妳的丈夫。」 「喔,你打败了难以计数的追求者赢得了我?」趴在他身上,她听得颇有兴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将自己的过往当故事听这种机会。 「不,我没打败任何人。当时的我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我只是妳父亲为了赢得公益美名而领养的一名孤儿,是没身家背景与那些镶金带钻的公子哥儿们相提并论的……」 垂着眼凝视胸前那张美丽如昔的脸庞,轻轻揉着她柔软的长发,他的眼神微微蒙眬了起来,彷佛透过她在回忆着什么。 「你并不是父亲希望我选择的,而我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个好决定,但我就是忍不住要任性这一回……」 她的喃语夹在风声里,显得有些缥缈不真切,凝视着她单薄的背影,他努力想听清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爱我吧……我想有个人能真心爱我,爱我的人,而不是我身上附加的一切,无论我爱不爱他。」她转身面向他,微暗的天色下依稀可见她模糊的笑意,仔细瞧,甚至可见那一向淡然的笑容里彷佛有一丝决然的意味在。「……以我的喜乐为喜乐,以我的悲伤为悲伤,以我的世界为所有的一切──你能承诺吗?」 「以妳的喜乐为喜乐,以妳的悲伤为悲伤,以妳的世界为我的一切──我承诺。」 在自己已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推拒这天大的机会?老天,她的降格相求可是他想都没想过的!所以甚至没花费任何思考的时间,嘴巴已经道出她所想要的承诺。纵使是这么可笑的承诺。 「好。」 她点了点头,又背过身子,彷佛在思考着什么,静待了好半晌,才又重新听见她的声音。 「那么,我是你的妻了,待回到宴会,我会向大家宣布我的决定……自此,我的一切都将与你共享,我的世界任你参与……在我权力所能到达的范围之内,你取走所需要的人事物吧,去拯救那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们,尽完你的最后一丝责任,然后回来,成为我的专属。」 月华流影,映出她一身孤冷的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情况。 她自所有优秀的追求者中,选中了独独出身孤儿的他,成为她的丈夫,同时也成为陆远集团的下任法定继承者…… 「发什么愣?祈老爷,回神回神,你故事才说了一半,吊人胃口很不道德。」 他抱歉的搂了她一下。「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挥挥手表示不介意,「我呢?我当时令你心动吗?」 「事实上是……不太。」他笑着任她在胸口搥了一记。 「不给面子的家伙,快把理由说来听听。」佯怒的瞋他,可接着她自己也咯咯笑开了。 「妳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陆家全体上上下下将妳呵宠得像个小公主似的,捧着怕摔了,含着又怕融了,怎么都不是我这身分的人能接近得了的,所以纵使我们处于同一个屋檐下十几年,我却只从远远的地方看过妳几次。妳想,我怎么可能对一个从不曾看清楚的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但你说你爱我!」纤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语气里不掩指控的意味,「就在上次你打算将我生吞活剥却未能如愿的那次说了!」瞧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陆晴掩不住地露出忿忿然的表情。 「我爱妳,是真的,纵使不是在第一眼就如此。」 他伸指点住她的唇,抢先一步阻止她的抗议。 「刚开始我们的关系并不平等,就是结了婚也一样。在我眼里,妳是主人、是掌握我一切的人,是能决定我所有的人,或许我尊重妳、珍爱妳,可却不是男女之情。再说,妳不是个热情的人,不喜欢靠近人,也不爱任何人靠近妳,就是对我,也没优待多少,以至于到后来我想主动改变我们的关系,也无从下手……」 「很糟糕的样子。」听他说来自己可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哪。 「不会。」他淡淡笑开,不着痕迹的将她的身子翻了个面搂向自己,避去微寒晚风。 「为什么不会?感觉起来我的个性一定很不讨人喜欢。」小说电影跟连续剧里这种个性的角色多半孤老一生呢。 「不会的,我喜欢。」 「喜欢什么?」还深陷「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以前是这种个性的人哪」的想法里,她一时接不上他的话。 「喜欢妳的个性。」悄悄啄了她发心一下,心中暗忖,当然,现在的开朗活泼他也喜欢。 陆晴愣了一下,「喔。」她悄悄红了耳根。「你是我的丈夫嘛,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该要喜欢我的。」 原本是很理所当然的回答,但显然,她的脸皮还是没想象中的有弹性。陆晴,妳多不害臊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心中有个微小的声音悄悄冒出。 「为什么说不出口?我们是夫妻的嘛,什么话都能说呀。」她低声反驳,粉颊嫣然。 「说什么?」 「没。刚刚你说到哪儿了?我还要听,你再继续说。」 「没有了。」他笑,安抚似的拍拍她,然后起身拂平衣裤上的皱折。 「为什么没有了?」 她嘟唇的模样儿可爱得实在让人想狠狠地捉住她再用力亲下去,但祈天恩毕竟定力过人,故意捏住她的粉颊往左右一拉,惹得她哇哇叫的同时也借机捺下了心中的欲动。 如果没自信能把持得住,就别碰她。今天他第二十三次在心中警告自己。 「讲完了,自然就没有了。好了,回房了,再待下去妳的身子会受不住。」祈天恩伸手拉她起身,打算结束今晚的夜间闲聊。 「抱。」依惯例朝他做出要求抱抱的动作。 「像个孩子似的。」瞧她满脸的理所当然,祈天恩忍不住笑骂了句,但还来不及说上第二句,就见她挑了眉,下一瞬,竟放软了身子就往前倒下,祈天恩只得快步向前捞起她。 真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赖皮?! 那表情、那得意的眼神,摆明就是吃定人家百分百会上前接住她! 「调皮。」 敲了她的额一下,哭笑不得的他也只得如了她的意,抱着她走回房里。 「是给你表现体贴的机会呢。」陆晴满意的偎在他怀里,环着他的脖子娇气地道,「好喜欢让你抱着的感觉……你会一直这样宠我吗?」 闻言,他宠溺地轻笑了声,「会的,一直一直。」 一直一直啊,听起来是好令人着迷的回答。 为什么以前总会认为他是个古板又无趣的人?明明他的甜言蜜语随便就能溺毙一窝蚂蚁。 「那你今天会回房陪我上床……睡吗?」 她的眸子灿亮异常,说起话来似乎带着某种阴谋意味,软柔的嗓音意有所指。而他忙着拍亮床头灯、拉开被单、挪好枕头、找出她喜欢的粉红色抱枕、将她送上床躺好、再为她拉好被单、设定冷气开关、点燃玫瑰味道的熏香……很忙,所以没发现她的神色不对。 「会,我整理一下书房就来。」 他八成不知道自己允了什么。 「我等你。」 透出浅澄薄光的床头小灯隐约照出粉颊上两团可疑的红晕。 第七章 这跟槟榔西施有什么两样? 镜子里,身着性感睡衣的美丽女子扭着眉毛撇着嘴低声嘟囔着。 只见她一会儿拉拉轻飘飘薄纱裙襬,一会儿扯扯根本遮不住什么的蕾丝低领口,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就是照不出哪个地方漂亮。 他真的会喜欢看她这样穿吗?很怀疑。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裹上蕾丝花边的排骨。 「挂」着两块轻薄短小的「红纱布」不但没让她瞧出自己的魅力,反倒因此削减了不少自信心。 双手覆上自己柔嫩的胸脯,她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记得之前没这么小的,至少c罩杯都还有余,可依如今的「规模」看来,恐怕连b都不满,别说让男人一手掌握了,现在要一手掌握两个都行。再来腰嘛,瘦了一圈也算是好事啦,女人嘛,总是希望越瘦越好,可是摸起来都是骨头,硬邦邦的,别说是别人,就是自己都觉得摸起来不舒服。圆润挺翘的臀部曲线也不见了,一样瘦得干扁扁的……她苛刻的发现自己唯一还称得上美丽的,恐怕只剩下这一身白皙的肌肤。 瞧这没胸没腰没屁股的,实在很懊恼的承认自己就算穿成这样也不会像个槟榔西施,因为恐怕随便一个槟榔西施都比她来得有料。 丧气的回到床上,她摸出藏在床板下暗柜里的卫星行动电话,按下储存拨号键,想找人讨论一下。 「妳也算是个美女耶,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妳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男人不会被妳的模样吸引?信我者得永生,男人都是视觉性动物,全靠一双眼睛引起性欲。他是妳的丈夫,又刚好爱妳爱得要死,三更半夜看见妳穿得要露不露的躺在床上等他,不消说,肯定在第一时间衣服脱了就流着口水扑上来啃得妳连根骨头都不剩……拜托,光凭我这张脸蛋在拐女人的时候攻无不克、百战百胜,就能预知在男人眼里妳算是多么美丽的了,毕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嘛……要不然,我叫人送春药过去给妳,等妳骗他吃下,就能任妳为所欲为,看要把他翻来翻去、坐着躺着趴着蹲着跪着,或是干脆狠下心来奸……煎、煮、炒、炸,样样行喔,怎么样?对了对了,再不然我下令要附近守着妳的人先去敲昏他,然后将他全身剥光两腿开开绑在椅子上,最好再……」 远在电话彼端的人还快乐的讲个没完没了,她已经自行断了电话。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傻到想打电话跟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商量?她只是想拐自己的丈夫上床,而不是要去奸淫什么无辜路人好吗? 她皱着眉,有些恼怒的抓抓头发,打算到浴室寻回原先的衣服,换下这一身让人自卑的布料。经过虚掩的房门时,一只粗壮的手臂突地从门缝外探入,无预警的环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拖,直到贴上一具炽热的胸膛。 她被吓了好大一跳。 「这件衣服哪来的?我从没见妳这么穿过。」灼热的男性呼息一阵阵的喷在她的耳畔,熏红了她整张脸蛋。 老天,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她不敢问,刚刚她那些自怨自艾的蠢举动他究竟看见了多少?噢,如果可以,真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丢脸过。 「舌头让猫咬掉了吗?」他牵着她来到光线较明亮的床边,半强迫的拉着她的手转了个圈子,靠着床头灯暧昧的亮度感受到那件睡衣带来的效果,视线火热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比起从前的秾纤合度,如今她真是纤瘦得过分了,但那无所谓,她脸上美艳的红云可以胜过一切。他的小腹紧绷了起来,闇黑的眸中掀起一层情欲。 他不会笨到问她为什么要换上这么……养眼的睡衣,当一个女人在她的丈夫面前暴露自己美丽的身子,除了勾引,无法做第二种解释。 她的回答,让他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眸中欲火更炽。 「我在等你。」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至少是没抖着的,打算打鸭子上架。可是才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现在她宁愿叫他出去,等五分钟再进来,好让自己换下这一身可笑的装扮。 「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她羞窘的要求道。妻子都是希望自己在丈夫面前是最美的,她也不例外。她不要继续在他面前穿着这身失败的装扮。 「为什么?我以为妳在等我?」他的目光从未离开她,嗓音因情欲而略显粗哑。他美丽的妻子正活色生香且几乎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诱惑……可祈天恩毕竟没当场将她扔上床去,心里犹在挣扎该不该顺应自己的欲望吃了她,还是继续坚持自己得在她回复记忆之前安安分分的担任好守护者的角色? 她困窘的在他怀里蠕动着,完全不自觉肩上的细带正在滑下,露出胸前一大片养眼春光。 祈天恩暗自吞了吞口水,脖上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呼吸急促了起来。 就说男人是情欲胜于理智的动物,他不也轻易投降了?撇开内疚和无谓的坚持,要发扬绅士精神可以下了床再继续,在床上,她是妻子,而他是丈夫。 现在,他只想要宠爱她,以一个男人对女人最亲密的方式。 不着痕迹的将她拉近自己,他埋首在她的发丝里,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轻轻嗅着,想象着这头美丽的长发将会以如何的形式披散在雪白的被单上。 「我身材不好,穿起来不好看,我想换回原先的衣服。」她仍是惦念着自己不够有看头的身材,完美主义多年不变。 「如果妳不喜欢,我很乐意代劳帮妳脱掉它。」 他的唇在她耳畔呢喃着另一个更好的建议,温热的唇舌似有若无的碰着她敏感的耳垂,引来她全身一阵战栗。小手紧张的推着他,却反让他箝住手腕往身后扳,轻松的以一掌锁扣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强迫她仰起上身贴上他硬邦邦的胸口。 她错愕的抬头。他从未对自己有过类似的强势举动! 「别紧张啊,我只是要帮妳脱衣服……」他徐缓喃语,唇边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有点像大野狼即将吞掉小红帽前所说的安抚话语。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延迟,三两下便扯掉那件性感睡衣,轻松得就像拆掉礼物上的缎带。 他火热的视线教裸裎的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对于他的急躁有些傻了眼。他是刚喀了药还是喝了酒?现在的他陌生得让人害怕。 「不要。」她虚弱的喊着,有着羊入虎口的错觉。 「别怕,忘了我引以为傲的童子军精神吗?我只是想要轻轻亲妳一下。」他说着连三岁小孩也不信的谎话,在那张柔软的樱唇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之前就先行堵住它,重重的压迫它,然后技巧的喂入湿热的舌撩拨出她的意乱情迷。 好可怕。她喘息地想着。发现自己再一次彻底失败在他高明的调情技巧下,全身酥软得像要融化成泥。而他甚至衣衫完整得连颗扣子都没解开! 也许月说得对,她根本不必做什么计划,只消在他面前稍微做点暗示,他就会扑上来,然后将她弄得昏头转向脑子变成一片浆糊。 「我实在等待太久了,所以再也忍不住……」他粗嗄的嗓音里带着歉意,下一瞬便将她拦腰抱起往床上一抛。 无预警被丢上半空的陆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手足无措的在床面上弹了两下之后立刻让人扣着腰间举高,有股熟悉的男性气息袭上她的脸,下一秒,小口又是无法反抗的被他火热的唇舌堵住。 「唔!」强而有力的大掌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必须仰起脸蛋接受他充满情欲的深吻,直到她几乎要窒息了他才好心的饶过微肿的唇瓣,逐渐将品尝的目标下移。 老天,他好……粗鲁。 「别呀!」胸脯上传来的轻疼教她下意识的往后缩去,但显然这是个愚蠢到极点的举动,因为身前的男人顺势俯低身子,将她直接压上床面……他再一次吻上她雪嫩的酥胸,为了惩罚她的推拒,他用了点力道咬弄那峰顶的樱果,教她低低呼痛,美丽的墨眸里漾起一层蒙蒙水光。 他的急躁着实吓着了她。她觉得他活像是八百年没碰过女人的饥渴男人,而她则是那个穿着性感睡衣在男人面前游晃的笨女人。 「嘘,乖乖的,不然我会把妳绑起来。」他看似温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嘴里却说着可怕的威胁。邪气的长指悄悄滑入她腿间的敏感处轻轻抚弄着,试图引诱出甜蜜芳泽,急于要她为自己做好准备。 「呜。」咬紧唇仍掩不住一声低泣,在他的刻意撩拨下,一股急切而来的强烈情欲使她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弓起了身子,指尖全掐进了他臂膀的肌肉里。有太久太久不曾经历过这些,陆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她只是张着唇破碎的喘息着,小手紧紧的攀附着他,微合着湿润的眸儿,意识有片刻的迷蒙。 「乖,忍着点,等等我会补偿妳……」他喃哄着她一时无法理解的言语,双手扣紧她的腰儿拉近,让两人接触彼此最敏感的一处。她的湿热几乎让他发狂,而他的硬烫则教她紧张得颤抖。 他试图进入,却不太顺利,她因为受疼而不停的挣动,一双弥漫水气的眸子求饶似的瞅着他。多年未经人事,让她像个处子般紧窒得几乎无法接纳他的巨大,可他没停下,以两指压住她的牙齿怕她咬疼了唇瓣,然后沉了腰就一口气长驱直入。 「啊。」结合瞬间的疼教她落下泪来,贝齿咬着他的指小声的低泣着。 他总算没再继续折磨她,静静的埋在她体内,等待她适应自己的存在。 「祈、祈,疼。」她虚软无力的呼着疼,可怜兮兮的讨饶。 「嘘,我知道、我知道,小女孩,再一下子,等等就不会了。」他哑声哄着,一下一下心疼的啄着她的泪,她的脸,她的唇。大掌重新回到那无助的身子,轻柔的爱抚紧绷僵硬的肌肤,直到她放松,直到她为自己发出不耐的喘息,才试着动了下。 「祈!」她吓了一跳,害怕的张开眼看着他,感觉他又更进入了一分。可下一刻,再次沉溺在他带有魔力的抚触之下,随着他双手的指挥燃烧,逐渐升起的欲喜让她难耐的款摆着细腰,无言的催促他。 「不怕,那是我,妳忘了吗?喔,或许是忘了,都已经太久太久了,也许我们都该好好怀念一下这些……」他叹息着,重新吻上她的唇,吞下无数柔软细碎的呻吟,既强势又温柔的带领她进入激情的火焰里,燃烧上狂喜的巅峰。 ☆ ☆ ☆ 捕获。 「……小姐,有事吗?」 那个突然让我一把从腰际抱住的男人似乎有些吓到了,他身体僵硬、表情僵硬、笑容僵硬,就连反应都比平日要慢上三秒,全身上下不自然得令人发噱。 自他胸前抬起头,我仔细的审视他有些尴尬的神色,耳畔强烈的心音怦咚怦咚直响着,老实传达出他的紧张。 「小姐?」 他不动声色的微微挣扎着,我双臂抱得更紧,硬是不肯让他成功脱离我的掌握。 「我这样抱着你,令你紧张?」 「……小……」 「叫我晴儿。」我淡然的下达命令。 他不能不遵守。「……晴儿。」 「嗯,你没回答我。」 我主动将脸贴上他的胸膛,感觉到他轻震了一下。听见他的心跳声又急促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奇怪,我以为他早该习惯女人的主动投怀送抱,毕竟他虽归我所拥有,可我却从未限制他在「这部分」的对外发展,想依他本身的好条件,相信对象绝对不虞匮乏。 男人有男人的需求,我自认在这方面是很近人情的。 他轻轻「嗯」了声,当是对我的回答。 我也不介意,又问:「那你对我有性方面的欲望吗?」 我的语气自然,就彷佛一般的生活对话,不知所措的反而是他这个大男人了,只听得他倒抽了一大口气,然后手足无措的想将我推开以保持两个人间的安全距离──当然,我没让他如愿。我的手抱他抱得死紧,他怕伤了我,自然也不敢太用力。 「你还没回答我。」我的语气淡漠一如以往,可他该能听出话语里的不耐。 我一向讨厌同一件事得说两次以上。 他只得点头承认。「是。」 睨着他眼中闪动的疑惑,我晓得他心中定是莫名其妙的,可又会有一丝掩不住的欣喜,因为我如此主动亲近他所导致。 「抱你,让我手好酸,所以,换你抱着我了。」 理所当然的朝他伸出手,就如同以往我每一个要求,他从不曾令我失望。 「喊我晴儿,然后抱我入房。今后,我们别再分房睡了。祈……」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我也知道这将会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不用娇媚侍人,不用多说什么,就只是喊出他的名。 看见他眼中明显的喜悦,我不禁在心里暗忖── 要捕获他的心,是这般的容易。 「……讨厌的梦。」 陆晴皱着眉头醒来,喃喃抱怨着坏了她睡眠的梦境,心里无端地起了些烦躁,原想踢开被单,腿间突地一阵不适的酸疼感教她整张脸都拧成一团。 他真是不客气的将自己吃干抹净了呵。 瞋瞪着身旁熟睡的男人,想拿束发丝搔他的鼻子,坏心的非把他也闹得不得好眠才甘心,可一头长发全让他无心的压在脑下,怕扯疼了头皮的她做不得太大的动作,只好作罢。 「饶你一马,要感谢我让你好好睡,知道吗?」她轻声的声明完她的宽容,伸出食指悄悄点了下他的唇,又在自己的唇瓣上点了下,眨着眼儿细喃道:「这是晚安吻啊。以前,家里有睡前要道晚安的习惯,你忘了,是不是?」 但随即又不自在的红了脸。 「不过偷偷告诉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道晚安的习惯,那是我骗你的,我只是想多点机会让你亲吻我。我其实也不怕打雷的,那不过是拐你为我担心的手段。跟你说,我是很坏心的……说到坏心就突然想到,以前的我,八成给你的印象很糟,一味的要求你要爱我,以为真心也能任我予取予求……呵,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骄纵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了,是不?你当初肯定以为我『命令』你爱我真是可笑至极的要求。」低柔的嗓音喃吟着,她眼神蒙眬的注视着他的睡容,唇边不自觉地轻漾浅浅笑意。 「所以说,真不知究竟是我运气好到不可思议,还是你实在笨到让人无法同情,我为你感到汗颜,因为你居然真的说你爱我了。到底我做了什么值得让你爱的事迹呢?我本人实在很可耻的完全想不出来。我不爱你……嗯,现在这句话不能说得这么满了,有待商榷……好吧,至少在还没『沉睡』之前,是不爱你的呀,我冷淡待你,不在乎你,随意将你丢在那堆豺狼虎豹间自生自灭,甚至我明白你在家族之中遭受众人排挤,却不出面帮你……欸,我只是想要有个人能在我感到寂寞的时候站在我身边,在我感到需要帮助的时候能不顾一切为我护航……很自私很自私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个不会或是永远不能够背叛我的人让我信任,毕竟那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能让我相信。所以选了对我最没威胁性的你,并且把你拱出去当箭靶。 「必须承认,我根本是掌握住你的弱点,然后将你本身的利用价值毫不客气给榨得干干净净了,可是,这样的我,你竟然还心甘情愿的将一颗心捧来献上?」调皮的指头在他颊边斜画了道,她忍不住轻声骂了句:「实在笨哪,你!」 或许是欢爱过后使他疲累,他睡得很沉,丝毫没被吵醒的迹象。而陆晴见此更是胆大妄为了,放任自己一双小手在他脸上揉捏画字,径自玩得愉快。 「这么笨的你,教我怎么看得下去呢?真是让我『沉睡』也不安宁。」 埋怨似的话语浅藏一丝甜蜜,她笑着,轻轻将头枕上他的胸前,忽而又抬头望了他一下,确定自己没将他吵醒后,才又拉起他的手环到自己腰上。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她满足的合上眼,细声呢喃:「跟你说,这一次我是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在反省了,你知道吗?为了你醒来,为了你走出梦境,就像你说的,也许不是一开始就爱上你,但最终感情的依归仍是在你身上。这一次,我会用心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这样子,你是不是就能忘掉以前那么糟糕的陆晴?不做陆晴了,我讨厌陆氏,讨厌那些姓陆的所有人,这一次,我要选择我要的世界,我只要做晴儿……不再是陆晴了,只做你的晴儿……好吗?我要让你疼,让你宠……」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只剩下浅薄的呼吸声。 总算是安分的睡着了。 所以── 她不知道那个被当成枕头睡的男人在放松似的吐出一大口气之后,睁开一双异常清亮的眸子,盯着天花板的抽象图形,就这样若有所思的整晚无法成眠。 第八章 月:怎样? 晴:什么? 月:昨晚!别想转移话题喔!如何?我送的性感睡衣派上用场了吧?嘿嘿。 晴:嘿嘿?你感觉像卖保险套的厂商在跟妓女做使用者问卷调查。 月:别这么小气嘛,说一下会怎么样?人家是关心妳嘛,想当初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说有多纯洁就有多纯洁的那个时候,妳老是抢我的玩具,玩坏了还随便乱丢,老害我被骂…… 晴:周末我能上网的时间不多,你确定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瞎扯淡上? 月:好啦,我不说就是了,没情趣的家伙,走出门千万别说我跟妳有关系。只不过是想跟妳多聊聊,培养培养感情的说。 晴:我也不想跟你有关系,可惜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想撇清关系都难。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月:找到啦,妳每天催催催像在催魂似的,能不找出来给妳吗?也不知道要关心一下我的生活,尽是一开口就谈这些倒人胃口的话,真是让我伤心透…… 晴:重点。 月:在北投山区的私人精神疗养院里啦。 晴:精神病院? 月:当初她父母知道那件事之后,只担心她的所作所为万一曝光会严重影响公司的企业形象,索性就消灭一切有关证据,并为她做好不在场证明后,便强迫性的将她关进疗养院里,不闻不问,直到现在。妳想亲自去找她吗? 晴:她跟陆霸夫一共杀了两条性命。我没忘陆家的家训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月:喔,了解,那是妳的复仇行动,我支持,但不改变妳的决定。 晴:我听到他上楼的声音了,我该下线了,bye。 月:好,小心点,我会要人去接妳。拜。 陆晴才合起计算机屏幕,祈天恩的脚步就出现在门口,时间算得一秒不差。 「还以为昨晚过后,妳这小懒猫今天肯定要睡到午后才肯醒,怎么一大早就坐在床上玩计算机?」他走近床边,看见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开了床旁的柜子取出梳子便为她梳起了一头长发,直到发丝梳得又顺又发亮了才停下。 一回神,才瞧见她一双美眸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瞧,像在等待,欲言又止的。 「做什么净瞧着我?」是不舒服吗?他用手探量着她的前额。 「看我老公长得好帅呢。」她好笑的对他眨眨眼。 「小女孩。」他爱怜的在她额上一啄,「昨晚弄疼妳了?」才问完,果不其然又是见她满脸通红。 忍不住拿起枕头打他一下,陆晴害羞的嚷着:「不要问这种问题啦。」他脸皮厚不害臊,可是她会呀。这男人难道不知道,有些事「做」就好,不适合拿来嘴上说的吗? 「要不然问什么?」他轻笑地揉着她的发,觉得晴儿脸红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妳觉得我的表现如何?」忍不住又逗她。 「不好!」她羞极的大叫,拿起枕头又打了他三下。 不好意思说,其实没那么不好啦,除了第一次他真是急切的弄疼了她,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都……都……咳,都有先顾念到她的感觉……她窘然的想起昨晚与他激烈的欢爱,俏脸火烫得几乎要冒出烟来。 祈天恩大笑的躲开她的攻击,抱着她滚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没关系,这样才有进步的空间。」 「还说!」她恼得摀住他的唇,拉起被单就想将他捆成人肉粽子,气他故意说些让自己脸红的话,却不小心将自己的长发也一并夹卷进去,一扯绊就整个人跌往他身上,两个人跌成一团,混乱的雪白被单里,泼墨似的长发缠了两人满头满身,一时间竟也难分难解。 他的眼里有一丝担忧,怕她伤了自己;她却是怔怔的望着两人相缠的发。 结发为夫妻。 与他的发丝相缠的景象有一瞬让她恍了神,脑中蓦然跳出这句话。结发夫妻哪……她想起了多年之前,他们也曾夜夜相偎相拥,发丝相缠,因为渴望他的体温,为了占有他的心绪,所以她交出身子与他,只为了换取他全心一致的对待,可到底自己的心仍是波澜未兴── 是谁说爱情得从一而终呢? 她是这么久之后才爱上他,也坚持非要得到该有的结局。她霸道,又如何?这男人合该是属于她的。在她还未昏迷、还没爱上他的声音进而爱上他的人开始,他就已经是属于她的了! 不懂她的心思转折,他只是语带无奈的警告:「小女孩,如果不想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就别一大早就贴着男人磨蹭。」在男人生理本能最「旺盛」的时刻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维持住理性不吃了她。才整整爱了她一夜,真怕再碰她,她会累坏了,累病了。过分纤细的晴儿,在他眼底就像个玉娃娃似的,大力点碰着了,就担心她会坏、会碎。她已经不是之前那样的人偶娃娃了,可他仍是如同往常战战兢兢的守着,呵护的心思一分不减。 但显然,对方可不明白他的贴心。 「喔。」她缓缓的挑起弯弯的柳眉,坏坏的瞅着他,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又是贴着他一阵磨蹭扭腰,惹得他气息混乱,难耐的低吟了声,才颇没良心的咯咯笑出声。闹得他手忙脚乱是她最近爱上的新游戏。 他气息粗嗄的将她拉离自己身上。 「不怕下不了床?」坏女孩,竟然用这种方法整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 「你才不会。」美眸懒懒的睐他一眼,「昨晚你累坏我了,现在才舍不得。」还真是有恃无恐到让人无力的地步。 只要不牵扯到让人脸红的私密事,她一向能头脑清晰的陪他抬杠。 祈天恩叹息。没想到宠她,反而成了她拿乔的条件了!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他也只能包容又无奈的笑着,任她胡闹,一双黑眸里尽是无条件的宠溺,让人轻易就瞧出他满溢于心的柔情依依。 「我的晴儿。」他的轻喃带着叹息,又带着感动。想起了昨夜的美好,他几乎再也舍不得放她下床,就想这样绑她一辈子──在这张床上。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会让我想欺负你。」傻极的男人,尽是对她掏心掏肺的,不懂得要留点心思给自己。 「没关系,我让妳欺负。如果妳愿意,让妳欺负一辈子也甘愿。不管是怎样的晴儿……都是我的晴儿,我的妻。」轻声诉道,他将昨夜自己无意间听到的秘密回了个答案说给她听,一句话有两种意思。 他不追究她到底有没有真正失忆过,或是她的想法、她的打算。知道她会继续待在自己身边就够了;知道她明白自己的真心,愿意接受,甚至……响应,这一直是属于奢求的想望。她说,要做他的晴儿──这句话,就已经足够回报过去所有的辛苦等待。 他的眼神温柔似水,他的声音如温暖的潮水涌进身体里,那不曾求过响应的感情在在动摇着她的心智,几乎要将她沉溺。 她轻轻勾笑,微掩住心中的轻疼。 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这男人的心,从来就是清楚无掩的,毋需费力思索,就能探知他的一切心念。 傻男人呵。 可那傻气就是让人不禁跟着也揪疼了心。 恶意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随即听见他懊恼的低咒了声,人便急急跳离了床,瞬间跟她拉开最大安全距离,一边还气恼的瞪她,恼她不解风情的坏了两个人间正是美好的浪漫气氛! 她愉悦的笑开了,灿亮了一张丽颜。 ☆ ☆ ☆ 深夜。 一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令白色病床上的女子惊慌的醒了过来,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视线让人毛骨悚然,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她紧张的捉紧被单,靠着昏暗的光线吃力的来回巡视着五、六坪大小的室内。 摆设简单到近乎贫乏的房内只亮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壁灯,模模糊糊的照亮这一方斗室。空间里安静到只听见她一人急促的呼吸声。 「……是谁?」她抖着声音问着,以往的盛气凌人全因多年来遭人软禁而消磨精光。 无人回应。 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仍没散去,她心中的骇然越盛。 「妳不记得我了吗?」一道女性嗓音陡然出现,音调幽淡得彷若无一丝生气,冷冷回荡在空气中,间或夹着一种狂风拍打衣布的声音,这在夜里听来有种阴森的错觉,让人不由得心生惧念。 「谁?妳在哪里?不要装神弄鬼!」 她藉由大声怒喝来掩饰内心的惧怕,抓起床边的一本书,惊恐的循着发声处望去,却在下一瞬倒抽了一口气。 大开的窗旁蓦地出现一道白色纤瘦的身影,窗上的铁窗不知何时平空消失,强烈的夜风将那纯白的衣襬吹得鼓胀,形成大振幅的拍打着。 她动弹不得,她害怕得动弹不得。那道看不清楚的人影像极了深藏心中一个最丑陋的、无法泄漏的秘密……她不停的张合着唇,却始终发不出声音,直到那白色人影抬起头来,甚至好心的踏上前一步,让微弱的光线映到脸上,照出清艳娇颜。 是她!不……不可能的……不可能,因为…… 「啊──」她发出一阵凄厉尖叫,脸色苍白得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神情崩溃了似的喊着:「不是的,不是的,妳死了……那个时候死了!」 「不是什么?妳要不要再看清楚一点?」 白衣女子勾起一抹浅笑,表情是冷然又带着邪气的。 她看了更是害怕,浑身抖得像是裸身被抛弃在雪地当中,喃喃念着:「不……不是我,不是我害妳的呀……妳不要过来,鬼!鬼……不要靠近我!妳死了……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的……可是妳不要来找我……害妳的人是陆霸夫,是他害妳流产的,不是我……血……好多血,是双胞胎……有两个婴儿……哈!哈哈,好多血,红的小婴儿……呜……妳掉到一楼,衣服变红了,不会动了……妳死了,不要来找我,是妳自己掉下去的,我不是故意要推妳,我要杀妳……谁教妳不肯签同意书,谁教妳怀了祈天恩的孩子却没跟任何人讲……陆霸夫绑着妳,打妳,发现妳怀孕,是他打妳的肚子……呜,他说小孩会是下一任的继承者……是他故意打掉妳的小孩……小孩真的死掉了,啊──我没有错……全是妳……都是妳的错,妳只不过是正室生的就能拥有陆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是陆家的私生子……妳的是我的……妳死了……死了……就都是我的……婴儿……一个、两个……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多血……」 她缩着身子不断尖叫着,间或语无伦次的喃念着不完整的句子,一会儿又是害怕的低泣了起来,像是个小女孩似的嘤嘤求饶。 「不要把我关起来,我怕……不要打针,我会乖……呜……爸爸,我会乖,我不是小杂种……我跟陆氏没关系……我不要被关在这里,她原本就该死……」 「张丽月?」白衣女子唤了声。 她却恍若未闻,仅是神情恍惚的缩着身子哭泣着。 白衣女子向前一步,淡樱色的唇瓣吐着冰冷的语调── 「张丽月,为什么当初要告诉我,打昏我并且送到陆霸夫面前的是祈天恩?难道你们早知道我列好的遗书内容?」除了孩子,让她大受打击的就是这点。但不是因为他的背叛,她不能接受的是善于掌握人心的自己竟然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人来信任!在当时,她痛恨自己的失败远胜于那个男人的背叛。失去孩子和遭他背叛而来的挫折令重伤的她提不起求生意志,宁愿就此沉睡不醒。 「妳把遗产都给他,这样不行……先骗妳改遗嘱,改了……呵呵……呜,不只妳,还有那个祈天恩,哈……下药,迷昏他,他以为他跟我上床,他以为我找来的替身是妳,他以为妳看见了……哈,他的表情好好笑……我听到他讲电话,他说妳很生气来找我,才会发生这种事,哈哈,让他一辈子都内疚,他永远都不知道妳掉了孩子,他永远都不知道妳怀孕了……妈妈处理掉了,丢掉了,妳们永远都不知道……谁教他不要我……」张丽月不停傻笑,疯疯傻傻的说个没完。直到手臂被人捉住,她又大吼大叫:「不要!妳不要来找我,妳已经死了!啊……」 「嘘。妳乖,听我的话我就不会来找妳……过来。」白衣女子温柔低哄,清艳的丽容漾起一抹无害的笑容,轻易地撤人心防。 「我……我听话……我乖。」她好怕,好怕她真的天天来找她,她的手好冰……她死了……好可怕呀……怕…… 「来……过来这边,这里的风很大,很舒服对不对?来,再靠过来一点,不要怕呵,把脚跨上去,对……站上去,有没有看到天上的星星?很漂亮对不对?妳想不想我天天来找妳?我要带小孩来找妳喔……不要?好,那妳跳出去摘一颗星星给我,我就不会天天来找妳呵……」 白衣女子不住浅笑,以愉悦的表情说着字字都是骇人的语句。昏暗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形成阴影,一明一闇的脸色让她像是个夜里专司勾魂的无常。 「我听话,妳不要再来找我……我为妳摘星星……」 第九章 在屋子里窝了近三个月,每天不是板着脸孔吓仆人、窝在秋千里看书、兴致一来玩玩猫、上网络找月那家伙瞎扯淡,要不就是吃饭睡觉、睡觉吃饭…… 她很想安安分分的当一只乖巧的米虫,真的。 要不是恰巧让她看到了女佣不小心遗落在厨房的八卦杂志,她真的会乖乖待在家里专心当个闲妻凉母…… 七年之痒!陆远金童祈天恩按捺不住丧妻寂寞下定决心吃窝边草?! 妻子死因尚未查清,现代蓝胡子大方带秘书上宾馆快乐去! 内附真相光盘一张,现场激情画面完整收录,一刀未剪。 的确够耸动的标题!也难怪这期杂志一上市就缺货,听说赠品光盘在黑市还飙涨到一张五百元呢。 可惜是张冠李戴。 光盘才播没几秒,她就看出并不是自家那口子亲自上阵担纲演出……身为专职枕边人的她目光很「利」的发现背对镜头使劲驰聘的猛男在右大腿接近屁股处少了一颗痣!哈,亏光盘还卖得那么好,真不知欺骗了多少社会大众花五百元去买一张三流演员拍的a片! 报导中一张张男女主角状似亲密的合照吸引了陆晴的注意,但她不看男主角,目光尽是往女主角的脸上瞧着。还好嘛,虽然漂亮,但跟自己比起来可还差上一截,瞧她脸上的粉涂得跟墙上的油漆一样厚,真可怜了自己的老公身上那件考究的手工西服,沾了粉可是很难整理。照片中,亲亲老公隐隐不耐的表情让人很满意,但倒贴女死黏着「别人」的所有物也很让人觉得碍眼。 她一言不发的撕下那几页相关报导折好放进口袋里,走出客厅喊人准备出门。真的不是故意要出门趴趴走,都是那本杂志惹的祸。 况且,大老婆此时不出现,还要何时才能出来表现? 再说,反正无聊嘛。闲着也是闲着,在找不到新活动可拿来杀时间之前,姑娘她决定快乐的……咳,悲怆的── 捉奸去! 下了直升机,回绝了张妈欲陪伴同往的建议,她命令司机小陈用直升机载张妈到台中去绕绕,规定买足了三百盒太阳饼才能回来,省得她找机会通知「大魔头」来逮人。 呵呵。 不急着飙到老公那儿去伸张大老婆的正义,她反倒是心情愉快的到咖啡馆喝了杯咖啡,吃了块香浓的起司蛋糕、路过美容沙龙时进去做了一个spa疗程,还顺便修了头发,画了淡妆,接着逛完两间百货公司、五家精品店,买了一枝浅紫色的绣球花,换上刚买的新衣新鞋,才悠哉游哉的搭上公车来到位于南京东路上的陆远集团大楼。 很久没来了,好在还记得地理位置大概怎么走。 「小姐、小姐,不好意思,请问妳要找哪位?让我先为妳通报一下好吗?」接待小姐跑过来用身体挡在电梯前,客气却又不容拒绝的道。基于安全性的考量,公司对于外来的访客一向采取严格管理,没确认来人的身分之前,接待小姐绝不放人进去。 闻言,陆晴愣了下,挑高细致的柳眉,对于被人拦下感到意外。 「我要找祈天恩。」她对有眼不识泰山的接待小姐扬了扬手上的卡片,那是一张金色的磁卡,同时也是进入陆远大楼高级主管楼层的通行证,上头还印有祈天恩的英文名字,明显示出此卡是为谁所有。 「妳……对不起,请妳等一下。」接待小姐霎时脸色严肃,急急忙忙的跑回柜台拨了通电话上楼。 没几分钟,一名高挑艳丽的女子踩着三吋半的高跟鞋自电梯出来,细鞋跟踩在地上发出叩叩的声响,教人不想注意也难。 陆晴眼角余光发现一旁有两个警卫正虎视眈眈的紧盯自己。她只不过是偷跑到公司来找老公,他们做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姐,不好意思,我是祈总裁的秘书,请问妳有预约吗?」吴丽丽居高临下的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女孩,语气有些傲慢的问。 她以为这又是一个看着商业杂志专访而寻来的小爱慕者。陆晴的娃娃脸和一件黑色细肩带小洋装的青春打扮让吴丽丽以为她是个大学生──一个美丽又气质不凡的大学生,有着粉雕玉琢的脸庞,和时下流行的纤瘦身材,黑色的洋装衬出她一身白皙无瑕的雪肤更加诱人,这让已临三十大关的吴丽丽不禁眼红。 女人总是在意外表上的胜负,而她打定主意绝不让她顺利上顶楼见到总裁。 是她?那个绯闻事件女主角? 「没预约。」不过是见自己的丈夫哪还需要预什么约?陆晴瞥了她一眼,拿起金色磁卡在她面前一扬,「我有卡片,自己上去就好,不用麻烦妳来带路。」 「小姐,对不起,要见总裁必须先预约,而且这张卡片总裁已经报失了,请问妳是在哪里捡到的?请马上还给我,我们不会多加追究。」吴丽丽快一步往她面前一挡,阻止她进入电梯内。 报失?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先前接待小姐的态度这么不对劲,原来是将她当小偷来了。懒得解释,也不想跟她说太多,她突然向吴丽丽背后喊了声:「喂!祈总裁,你的秘书挡着不让我上去!」 「总裁,我不是……」吴丽丽下意识的回头解释,却跟满脸莫名其妙的接待小姐对上了眼。「这……可恶!」该死,她被骗了! 陆晴早闪进电梯里按了钮上楼去。 「笨。」 电梯门合起前还传出一声令人气结的冷嗤,着实气煞了直跳脚的美艳秘书。 连这么蠢的方法也会被骗,实在让人心生不可思议的无力感。 亏她还是祈天恩的秘书!陆晴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丈夫老是加班当「呷补」,有这么笨的秘书是全天下上司的不幸。 原本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女人呢,竟然能拐得了祈那商场上冷面虎一同上了八卦杂志的封面,搞了半天竟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角色,害她出门前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下,真是够让人失望的了。没办法,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除了玩猫和吓佣人,她几乎找不到别的娱乐,只好试图向外发展…… 不过更教她失望的是,她陆晴的男人竟然连这种角色都摆不平?未免太欠缺磨练。她心中好生盘算着要如何警告他要为自己守着「清白的身子」,她最讨厌不干净跟太笨的人。 「叮咚!」 电梯在三十七楼停住,门一打开,就见方才那「肖想」拐跑「别人的」男人的美艳秘书气喘吁吁的守在门前打算逮她。 她是长翅膀用飞的不成,竟然这样也能让她赶上? 陆晴佩服的看着她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心中好笑的猜想着她究竟穿着那双可怕的危险物品爬了几层楼?想她踮着脚尖在楼梯上扭腰摆臀连跑了好几层那景象就让陆晴咯咯笑出声。 「呼呼……妳不能进来,妳……警卫、警卫──」吴丽丽早没了形象的大嚷着要人来抓住这个摆明不将她放在眼底的闹事者。 但陆晴仍是没将她放在眼底,看来纤瘦的身子轻巧的挪了个脚步便穿过了她,惬意得像逛自家客厅。 「呃!」吴丽丽怔了一怔,忙又追上去。这回她学乖了,在那女人放肆推开办公室的门之前抢先一步捉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她往后拉。 「对不起,妳再不放弃闯入的话,我要将妳送警查办了。」吴丽丽扭着她的手不放,一边示意刚来到的警卫靠近。 陆晴微微皱眉,对方带着恶意的力道让她的手腕微微生疼,尚不及挣脱这无礼的举动,已经有人行「举手之劳」的拯救了自己── 「啪!」好大一声响。 吴丽丽捧着被拍疼的手背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司隐怒的冷脸,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他怎么可以打她?大美人从没受过这等委屈,心里一酸便红了眼眶,只可惜加害者没空注意她。 剧情急转直下,吴丽丽对眼前上司对着那女子浓情蜜意的表现差点将两颗眼珠给瞪出眼眶。那女人是谁?她咬唇忍住到口的问句,心里满是妒恨。 「疼吗?」祈天恩将陆晴红肿的细腕握在手里翻看着,语气里尽是心疼。刚刚接了张妈打来的电话,他才慌得想出来找人,没想到一出会议室就看到她跟自己的秘书拉拉扯扯。 「手不疼,心里疼,我刚刚被当成小偷了呢。」顺势紧紧抱住他,她扁着唇道,「你的秘书说我偷了你的磁卡,还暗示警卫对我乱来,说我这种勾引你的女人八成是来者不拒,随便谁都行──你说过不过分?祈,我被污辱了,心好疼好疼,你也是觉得很过分吧?我不想再看到她……」她想自己说的可能比较过分吧。她趁祈天恩不注意时对吴丽丽抛出一朵代表「妳完了」的笑容。不好意思,姑娘我今天懒得陪妳过招,就交给自己的老公处理了,也算是便宜了妳。 一旁的吴丽丽简直看傻了眼,眼前这大发娇嗔的女子跟方才的冰山美女是同一个人吗?而且她竟然还吹牛不打草稿的大力毁谤自己?! 「总裁,我没有……」她急急上诉自己的清白,就怕心上人误会了什么,但他的下一句话立刻教她傻住。喔不! 「调个人上来跟她交接,我不要再看到她。」无情的命令让原本骄纵的美女秘书当场飙出泪来。 祈天恩摔上办公室的门,将人丢给随后步出会议室的杰瑞处理。深知自己个性,杰瑞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那女人扔出门去,以防公司里真发生什么杀人事件。 紧闭的门外似乎还听得见低低啜泣声。 简单、迅速、确实,完全没浪费到自己一丝气力。弄走了「肖想」自己丈夫的女人,陆晴的心情大好,但还是得讲几句话来表达一下自己同为女人的怜悯心。「老公,你把她弄哭了耶。」哭得好惨,像死了丈夫似的。 她那声老公让人听了心里实在有些怪异,直觉不对劲。 「别玩了,快过来,我帮妳看一下手──」 「老公,你今天赶走新欢,明天会不会把我这个旧爱也赶走?」一副很天真无邪的口吻,只差没拿根棒棒糖来衬托自己的单纯。 祈天恩当她是在说着玩的。「妳说那是什么话?妳是我妻子,不是什么旧爱。她只是一个秘书,刚刚被我辞掉了,也不是新欢。妳又看什么惊世小媳妇还是霹雳女人香了?跟妳说过了就是无聊也别看那些莫名其妙的节目,只会教坏小孩。」没能时时陪着她而让她成了个电视儿童,这点他难辞其咎。 小孩?他当真忘了自己是她丈夫而不是老爸? 「没乱看电视呀,倒是借了一本杂志来看,贰周刊,你看过吗?最新一期还有附光盘喔,那个男主角身材不错,体力好得惊人,脸长得跟你有点像。对了,我买了花要送你,很漂亮吧?店员说绣球花的花语是『无情的』,无情的呢,真不知他是不是在暗示我是被丈夫抛弃的女人。」那帅哥店员本来还想加赠一大束热情的红玫瑰花,是她嫌拿着手会酸才没收下。 见她笑得甜美,祈天恩也就毫无防备的伸手接下一朵小球儿似的绣球花,可一看见那几张折成繁巧花样的「包装纸」,差点害他让自己的口水呛着。看着呈堂证供的杂志彩页加上「无情的花」,他总算知道小妻子没在开玩笑。 「晴儿,那不是真的,那是她自己发稿给杂志社自导自演。妳知道我向来不在意这种事,自然懒得分心去做澄清。」第一次瞧见陆晴的醋意,他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但也觉得新奇。 醋意?天晓得他从没想过陆晴血液里竟然分离得出这种成分。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小妻子,只是她天生冷然的性情实在让人无法将她跟这种反应联想在一块儿。 将花随手一扔,他搂着她坐到柔软的沙发椅上,抵着她的额轻问:「吃醋了?」这个问题问得真让人心花怒放。 「而你似乎很高兴?」头一低,她不给吻。 「怎么会?我很自责没能做到让老婆高枕无忧在家里当米虫,该罚!妳要我跪算盘吗?」 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还说得出这种鬼话? 陆晴冷着脸轻哼,可瞧他还真的拿出了一个算盘──真不知这玩意儿到底是哪儿来的?──又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不行了,她果然演不来妒妇一角。 「老公──」揽住他的脖子,唤得好甜蜜。 「嗯?」他愉悦的接受她的亲近,将她搂得更紧。 「你没背着我乱来吧?」来捉奸嘛,总是得意思意思问一下这句。 「妳要我指天指地发那种天打雷劈的蠢誓言?」连小孩子都不信了。 有些话是拿来哄女人的,谁管它蠢不蠢? 送了个白眼给他,她眼角一斜瞧见了桌上小山似的公文,喔哦,他今天不会又要加班吧?这可不好,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出门来透透气。 开口就是拐老公跷班,「不上班了,我们去约会好不好?」她想起昨晚看的一个约会节目,对这种没从事过的活动颇兴致勃勃。 「有何不可。」他从没回绝过她任何要求。 ☆ ☆ ☆ 其实所谓的约会也不过是到人来人往的电影院挑了部情侣专看的文艺片,然后两个人合力吞下一大桶爆米花、灌下一大杯可口可乐,并且各自轮流睡掉半场──陆晴东西吃完就开始打瞌睡,电影演到一半才醒过来,祈天恩则在陆晴醒来没多久就睡死了,直到电影结束才被她摇醒──该是很浪漫的一场「穿越时空爱上你」,刚好一人看时空穿越前,另一个只看到穿越时空后,一人一半,在吃晚餐时倒也能聊着将剧情组合完整。 「电影很难看吗?你像是无聊到睡着了!」实在不能说他,两个钟头里自己也跟周公聊了将近一个钟头的闲话。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法律规定约会一定要看电影?真要回去研究研究好找人上诉去。 「应该是不难看吧。」他实在是对这种小女生看的片子兴趣缺缺,那些浪漫的背景音乐从头到尾让人昏昏欲睡。「如果妳是要问我感想,那我明天再来看一次,稍微准备一下资料再跟妳讨论──」 「这位先生,我们在约会,又不是在办公。你干脆打份报告出来研究算了。」她忍不住掩嘴嗤笑。 好吧,只好承认两个人都没什么浪漫因子。 接下来要做什么?电影也看了,浪漫烛光晚餐正在吃了,那…… 「嗨,小帅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女朋友约会时都到什么地方去,做些什么事呢?」递出三张千元钞给了前来上菜的年轻男侍者当小费,陆晴则得到一本约会指南手册。 「晴儿啊。」 「欸,别吵嘛,让我研究一下一般人约会都是在做什么事。」吃饭吃饭去,别碍着人学习,反正她今天就是要赖着他约会到最后一刻就是了。 饭店前有个小小的喷水池,用灯光布置得五光十色,夜里看来闪亮亮的,简直像是静止不动的花车。中央还站着一尊尿尿小童,浅水里沉着不少硬币,几条被路人养得肥敦敦的锦鲤在里头游来游去,一块牌子插在一旁,声明它公开骗钱的手段── 许愿池。 陆晴虽笑那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却仍是跟祈天恩要了两枚硬币。 「妳许了什么愿望?」 看她认真的丢硬币,又双手合掌的默念,有模有样得让他忍不住好奇的问。 陆晴在他面前竖了两根指头。 「一是希望你的愿望能实现;另外希望能猜到你许什么愿望。」 好诈的回答,什么都没说就算了,竟然还要听别人的秘密。 祈天恩失笑。「妳要我也许愿?」她什么时候迷信起这玩意儿来了? 「有何不可?我们在约会耶。」她笑着推他,硬是伸手到他口袋里挖出一枚硬币,「情侣专做傻事的,今天我们是情侣,笨一点无所谓,快,许愿!」 情侣是专做傻事的人种,由刚刚吃饭时努力研究了一个钟头的「快乐约会杂志」可得证之。但笨虽笨,仍可以看出她颇乐在其中。 「小孩子似的。」无奈的揉揉她的发,将硬币塞在她手心里,他柔声的道:「只要妳快乐、安好就是我的愿望。」 哎呀,谁让他这个时候表现浪漫来着?她就是想闹他许个愿望来听听嘛。 「男人!这不是一个『正确的愿望』!你难道没听说过卖火柴的少女或是美人鱼吗?杰克与豌豆总是有些印象了吧?学学人家专业人士是许什么样的愿望,认真一点啦,我要打分数的喔。」 这关那些故事什么事?他既不想要多两条腿,也不打算见到死去的奶奶,倒是希望她小姐早点结束今晚的约会行程回家睡觉。他从没让她这么晚还在外面吹风过,真有点担心她会感冒。 祈天恩咳了两声,认真的双手合十。「我希望可以早点回家休息。」然后将硬币弹进池子里,「扑通」一声,泛开了一圈圈涟漪,还吓着了几条流连在附近的肥鱼。 陆晴瞪他一眼。 「不、及、格!」今天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耶,难道就不能随便挤出一点兴奋之情吗? 抓下腰间那就快要捏下自己一块肉的指头,祈天恩求饶的反问:「妳呢?想要许什么愿望?说说看,我很好奇。」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想要的都有了,哪还有什么没得……」哎呀。 「小心──」祈天恩连忙出手撑起她倾倒的身子,免去她跟石子地板相亲相爱的危机。 有人吃她豆腐? 陆晴愣了三秒钟,攀着他的手臂低头一瞧,刚好对上一张软呼呼的圆圆小脸蛋,两丸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看,肥肥短短的小手臂还紧紧抱着她裸露在裙外的腿儿,哎呀,还真让他吃足了嫩豆腐,要不是顾念他还是个「小人」,真要一巴掌将他轰到南极去看企鹅。 「噫呀──」小家伙热情极了,直抱着陆晴的腿不放。 哪来的小娃娃?陆晴有点手足无措,难得跟小孩子相处的祈天恩倒觉得颇有趣。 轻飘飘的裙襬调皮的在小小男生的鼻头前飘来飘去,「哈啾!」鼻子好痒……他直觉伸出小肥手就要拨开── 「啊!」陆晴惊叫一声,用手压住翻起的裙襬。老天,他真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是了,自己由下往上将她看个精光不说,还要「公开」让附近的路人一同欣赏?美眸窘然瞪了小娃儿一眼。 「噫呀啊……」小小男生反而是咧开一张没几颗牙齿的小口,有趣的呵呵直笑。 祈天恩摸摸小娃儿的头。「哪里来的小色狼?」这么小就会吃女生豆腐,将来长大还得了? 陆晴啐他一声,有点不自在。 「你别瞎起哄,还不把小孩子抱着,他好重,都快把我推倒了。」 「ㄇㄤ、ㄇㄤ。」娃娃的手小小软软的,直拍着陆晴的裙子吵着要人抱。 陆晴一怔。原来是找妈妈的呵。 祈天恩伸手将小小男生高高举了起来,逗着小娃儿挥着手儿咯咯笑出声,「真是不怕生的孩子,晴儿,妳看,好可爱呢……嗯,晴儿?」 他将小朋友交还给了前来寻孩子的妇人,看着陆晴愣傻的眼神。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视线随着刚抱走小孩的怀孕妇人而去。 「我们去看海,好不好?」她突然提议道。 看海?这种三更半夜里?祈天恩下意识的想伸手探她的额。 「我想去看海,祈……」低声说着,她眼中浮现一抹令人费解的脆弱。那个叫着妈妈的孩子和那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让她想起了不堪的过去,像是打破了某种限制,脑里有一幕深藏多年的鲜红残忍的画面瞬间跳出,令她全身颤抖不休。 海,是她孩子的休眠之地。 第十章 见她脆弱的模样,祈天恩是怎么也拒绝不了。 可一到了海边,又不见她有什么高兴的神情,就只是那样静静坐在沙滩上,听着浪潮声,望着一片漆黑的景物发呆。 「会不会冷?」他脱下外套为她披上,顺便探了下她的体温,还算正常。 「祈,我觉得有点难过……」她的声音缥缈,几乎淹沉在滔滔浪声里,和着那像是哭泣般的涛响,有种无言的悲伤淡淡而出。 「哪里不舒服?」他以额轻触她的额,没发烧呀。 「心里难过,浪涛听起来好像在哭。」里面可有她孩子的哭泣? 他并不知道,她曾经怀有他的孩子。 当年的意外发生时,是月先发现了她,将她送医急救,处理完所有大小事宜,甚至刻意待她体内的脏血恶露全排除干净了,修改了病史掩饰她流产的事实才将她送回陆家。所有的证据被消除得一乾二净,就连小孩都被及时火化之后骨灰洒入海中。 所以他始终不知道自己曾有过孩子呵。 小小的生命何其无辜,最可悲的是,甚至连他们的父亲也不知道他们曾有机会到这世上一遭。好难受,原本是忘了的,原本她不要想起这件事的,可仍旧在醒来没多久就一一回到脑子里,强迫她再次面对那不堪的回忆。 她怎么了?他细心的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晴儿,妳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回家好吗?」她的情绪一向内敛,极少像现在如此的悲伤外露。他跟着有些心疼,知道她藏有心事,习惯了被动的等待让他不知该如何询问。 「你有想过要孩子吗?亲我一下,好不好?」柔软的身子贴近他,无言的寻求慰藉。 「没想过,但如果妳能帮我生,我会很高兴……好。」初时是因为忙着进占她的心,后来则是全心照顾昏睡的她,他从来就没时间去想这些。 他讨好地啄她好多下,她仍是怏怏不乐。 「我不能。」当年激烈的流产过程造成她身体太大的伤害,她今生恐怕都无法再受孕。 他用脸颊推了推她稍嫌冰冷的脸蛋。 「没关系,如果妳不想生,我不逼妳,因为我从来就是只要妳一个人。如果将来老了,想要孩子陪伴,我们可以去领养孩子,到时环肥燕瘦随妳挑,好不好?别冷着一张脸了,我的晴儿总是调皮的,面带笑容的,像小女孩似的,才不会绷着一张脸吓我。大胆,妳是何方妖魔鬼怪来附身,还不速速离去!把我甜美的晴儿还来……唔!」 他让一记不留情的肘拐击倒在沙滩上,抱着肚子扭着眉毛。好疼。 「神经,你坏了我的心情。」缓缓的骂了句,任他拉着自己躺下。 「坏心情留着它做什么?」祈天恩躺着瞧她美丽的侧脸,暗叹了口气,拉过她的小手以自己的大掌包裹,细细搓揉着,为她驱走海风带来的寒意。「妳在想什么?晴儿,不能告诉我吗?也许我没妳聪明,也从不懂妳千回百转的心思,但我是妳唯一信任的倚靠,不管是以前,还是妳……失忆后,都是的,妳忘了吗?」 他温暖的声音能融化任何一颗坚硬的心,轻易击碎任何一道坚固的心防。她蓦然想起封闭起心灵的那几年里,曾视他的声音为所有的一切。 「我有没有说过,我好喜欢你的声音,那么温柔,像是可以成为我的倚靠……再吻我一下好不好?」她想要感觉他唇的温度。 「不是像,我能成为妳的倚靠的。我不再是多年前生涩的青年,岁月的洗礼跟生命严苛的磨练让我成熟,晴儿,妳知道的,我现在有能力能保护妳,为妳取得所有妳想要的……」倾身吻了她一下又一下,「不只吻一下,我会就这样吻妳一辈子。」 随口说说又是甜言蜜语,都不知道他这项才能究竟是从哪里训练来的。以前,他可不是这么油嘴滑舌的人。难不成也学小女生偷看言情小说练对话?想到有趣的地方,她一张清丽的小脸蛋上总算扬起些许笑意,这让他放心了不少,可她的下一句话又让人忍不住想翻白眼。 「你说的情话好美,满分十分你大概可以拿到九分半,可是我还是没打算让你套出心里在想什么。」 就让那一切不堪的回忆随着她的「失忆」化去吧,在两个人之间,他已经做了太多太多,她不想再加重他心里的负担。不过,或许她也是有一点不愿让他得知,自己曾经没保护好与他的孩子。 「晴儿……唉。」老天爷,她就是故意要破坏气氛。祈天恩「噢」了好长一声,双手大张倒在沙地上装死。「通常这个时候,妳应该要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抱着妳老公我猛亲,甚至有很大的机率一发不可收拾就趁着月下无人之际将所有该做的全做齐才对,才不是心平气和的针对我的情话绵绵打分数!」 「对不起喔,老公,我好像破坏了约会的好心情。」她摆出一副反省的模样。 「没关系的,老婆,身为老公合该是要让老婆糟蹋。」唉。 「那我唱歌给你听,你不生气喔。」 他掀开一眼,「真的?」想起她从没真为自己唱过什么歌,就不禁兴致勃勃地问:「唱什么?」 「我会唱的歌并不多耶。」她认真的想着,偏头看到一旁淡蓝夹浅红的绣球花,数十朵小花组成一球圆圆的花团,其实撇去它不讨喜的花语,她觉得这花真的很可爱,如果是年纪小的孩子也会喜欢的吧? 「老公啊,我们去踩踩水好不好?」她笑着推他起身,还不忘抓着那朵「无情的花」。 祈天恩也只能莫名其妙的让她拉着走,不是要唱歌的吗?怎么一下子又要踩海水? 借着月光找到了沙滩与海水的交界处,他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就怕她一时人来疯就往水里冲。 「别下水,这么暗,要是踩着了尖石碎贝壳的就不好了。」 「没关系,不下去太深,让脚碰到水就好。」小手执意拉着他前进,直到脚上踩着了流动的浪花,冰凉的海水溅湿了两人的小腿。 「我们把花瓣全拆开撒进海中好吗?小小的花瓣好可爱,小小的手应该也能捧得住吧……」泼了下水,才发觉,纵使在炎热的夏季里,海水的温度仍是比想象中还要低。要是在海中,还是会冷的吧? 祈天恩默默看了她一眼,也不问原由,便动手为她拆着花瓣。如果这么做会让她心情好,就是再多的花瓣他也愿意花钱叫人开卡车运来填海。 一片、两片、三片……小巧可爱的花瓣随着潮水往来越漂越远,她拨着水花,口中自然的吟唱出幼时曾听过的摇篮曲── 「别哭,我的宝贝,乖乖的睡,乖乖的睡,妈妈将会为你取下日月星辰,只要你一直快乐的笑着。别哭,我的宝贝,乖乖的睡,乖乖的睡,妈妈将会守护你到生命的尽头,只要你一直健康的长大。我的宝贝,你是我的天使,是我的欢笑,是我精神的延续,是我爱情的见证,是生命里最大的奇迹。所以,别哭,我的宝贝,妈妈会抱着你,妈妈陪着你……」 清甜的嗓音反复吟唱着温柔的歌词,回荡在夜里的海边,随着花瓣与潮水,带着她无声的叹息,逐渐融进了海水里…… ☆ ☆ ☆ 她?!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她不是死了吗? 刚从酒店出来的陆文泽瞠目结舌地望着对面马路相偎相依的一对男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脸活像是被雷打到的表情让身旁遭冷落的美人儿扭腰摆臀的大发娇嗔。 「陆总──」 美人儿的娇呼唤回了陆文泽的神智,只见他忙着制止大家出声,豆大的眼里浮着兴奋的光芒。 「嘘,乖,别吵我!小张,快,把我的手机拿来!再随便一个人去找台相机来!」老天爷,她竟然没死?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哇哈哈哈。他无声的大笑了几声,拿着手机的手颤抖的按着按键,还因为太过紧张按错了好几次。 哈!老头子跳楼死了,原本还担心祈天恩这贼厮会因此切了对他的一切金援。这下可好了,逮着了他的把柄,将来要对他予取予求都行! 先将消息放给八卦媒体,然后通知其余的陆氏亲族这件事,顺便买通个检察官来调查此案,随便安个诈欺罪嫌或伪造文书就能告到那杂种吃不完兜着走。他快乐的盘算着「夺回家产」的计划,浑然不觉身后一处阴影里有一双鹰眼正盯紧猎物。 「就这种角色?你们不是在整我吧?这种连痞子的边也构不上的不入流角色也要叫我亲自出马?」视线的主人撇下了嘴角低声抱怨,不屑的意味大到有严重污辱人之嫌。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陆文泽倏地回头低咆,身后一群小喽啰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怪哉,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这么一想,他便又放心的回头去盯紧眼前那对尚不知已被螳螂盯紧的小蝉儿,贼笑兮兮的将已拨通的手机举到耳边。「喂?无敌周刊吗?我手上有一则宇宙超级霹雳大新闻,你们有没有兴趣?咦?谁?谁抽走我的手机?」他气煞的回头,却赫然发现身后倒了一地的小喽啰。 喝!原先只有绿豆大的小眼珠硬是瞪成两颗龙眼。怎……怎么回事? 「你肯定没学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亲爱的『叔叔』。」轻松的笑语自阴暗处低声传出,不见其人却闻其声使人有种阴森之感。 「你……你是谁?你不要过来,我是陆飞货运的老板,将来也会入主陆远集团,要是你……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你最好──」 「与其先想将来的事,建议你不如先担心一下目前的处境比较实在。」无聊的翻了个白眼,男人想都不想便举手击昏了仍是搞不清状况的陆文泽。 「呃啊……」 白痴,连昏倒前都哀号得这么难听,也难怪这辈子只有当坏人的份了! 啧,轻松、简单、毫不费力,不需花心思到接近愚蠢的地步。 男人瞇着眼看几个黑衣人动作迅速确实的处理躺在地上「睡得很熟」的人,短短几分钟之内便恢复原先的整洁市容。 「喂,亚璃,解释一下,就这样『轻轻』出手一『切』就能了事的事情也要我出面?组织花在你们身上那么多心血全付诸流水去了吗?」男人询问着身边的高挑美女,睡眠不足让他口气很冲。 「月少爷,您误会了,属下们绝没有玩忽职守。请您过来是因为主人在附近等着要跟您会面。刚刚那一『切』只是顺手,完全没别的意思。」名唤亚璃的女子恭敬的回道,微垂的面容和弯下十五度角的上身在在表达出她发自内心的真诚。 男人甚是怀疑的睇着她的面无表情。 「我以为妳急着挖我起床是因为我守着的那对爱情鸟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如果我没记错,妳从头到尾没提过一句关于海帝要找我这回事──」 「月少爷,您可能睡得迷糊忘记了,亚璃绝对有跟您提过这件事。欺瞒上位者是重罪,亚璃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犯。」 她言之凿凿,说得跟真的一样,但陆月敢发誓她绝对是在呼咙自己。这该死的女人也许没有天大的胆子,但她绝对敢对他瞎扯,就因为她知道自己百分之两百舍不得当场扯破她的谎言捉她论罪。 「哼。」懒得理她,他起步就走。 亚璃以迅雷之姿移身挡住他的去势,面露些微不悦之色。「月少爷,我的主子正在附近等着──」 这女人非得惹他生气就是了?瞪她一眼,他不在意的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的,叫他再等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脚步一转,他轻松闪过她的阻挡,悠哉的往巷子外热闹的街道走去。就是天皇老子也得等他少爷吃饱再说。吃饭黄帝大,中国人是这么说的。 走出了阴暗的小巷来到明亮的大街上,路灯之下,男人率性的以指往后爬梳过长的刘海,露出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容,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轻易吸引了不少过路的女子注意。 仔细瞧,那居然是张跟陆晴一模一样的脸! ☆ ☆ ☆ 「阮是可爱女红妆,生就是古锥又淡薄耸,祝你平安又快乐,欢迎来收看『铁狮小笼包』……各位乡亲大家好,我是人看人称赞,鬼看鬼跌倒的珠珠。是地,话哪卖讲透枝,目屎系杯未离……」 屏幕上两个丑到令人赞叹的「女人」又说又唱的,活灵活现的生动演出逗得陆晴笑得花枝乱颤,难以克制的抱着小肚子倒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让人不由得替她担心,怕她太过激动会笑岔了气。 祈天恩很无奈,他完全想不出一向品味卓出的小妻子是怎么迷上这种乡土舞台剧,要不是今天让他现场抓包,还以为她除了新闻之外,一向只看国家地理频道或是discovery这类型的节目。 「晴儿,晚了,去睡觉。」难得星期六在家,小妻子却成了电视儿童不肯陪他,怎么说心里都有点不平衡。想抓她起身,谁知她滑溜一滚就滚到沙发的另一头,又是一阵笑不可抑。 「再看一下就快完了,今天是特别节目呢,很好笑喔。」这是她除了「东方四贱客」之外,第二喜欢看的节目了。哈哈。 小手不在意的挥挥,要他哪边凉快哪边去。 祈天恩哭笑不得,因为老婆被怪怪的电视节目拐走了注意力。 「真的不能看太晚,对眼睛不好,看三十分钟要休息十分钟,这样才能得到充分的……」又是一阵苦口婆心。 「知道了,你好吵,去去……哈哈哈……」陆晴又难以自制的笑倒在沙发上。 「我到书房去整理点资料,晚点回房……」见她根本没在听,祈天恩也没辙了,只好离开客厅打算眼不见为净,就让她去「自甘堕落」了。 铁狮小笼包? 老天,要是多年前,打死他也不相信她会看这种节目! 「怎么?干嘛一副笑得那么难看的样子,是不是企图吓坏我这个远道而来的贵客?」 祈天恩瞥了眼书房里的人影,毫不意外看到这无声无息出现的家伙。他关好门,走近书桌,自顾自的翻起桌上一迭文件查看着。 「我早就在想是你去动了陆远的股价。」祈天恩突然又转头望他,「我以为晴儿在的时候,你不会出现?」作贼总得有作贼的样子。 陆月嗤笑一声,端着一张跟陆晴相差无几的面容露出一个邪里邪气的贼笑。 「你想,要是晴知道我俩老早就暗通款曲会怎样?」嘿嘿,没事搧风点火想来也是挺不错的休闲活动。 虽然是到前不久两人才正式见面,但其实早已为了陆晴的事通过多次电话,所以祈天恩也算是跟这个「从小身亡」的陆家少爷熟识。而当然,陆月可没笨到跟他提起自己曾代替妹妹蒙了他一次。 「不会怎样。」祈天恩不甚在意的道,一边打开计算机叫出相关档案对照着陆月带来的文件做修正,心里知道这家伙没胆顶着共犯的身分去挑拨离间,要是惹晴儿生气,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冬天容易手脚冰冷的妇女在饮食上要注意少吃性寒的食物,像是……」 听到一旁的收音机正播出健康常识,他忙拿笔就着手上的文件翻过背面就抄下一长串食物名称。 标准的妻奴!陆月好笑的叹气。 「你不怕晴跟你翻脸?毕竟她最恨被人欺骗。」说着,陆月还暗自在心中自我警惕,可别落了把柄被那女人逮到,要不恐怕会死无全尸。 「我并没有欺骗她,只是瞒着她没说;倒是你──」他自有一套解释的说词,还不忘好心提醒盟友,「你自求多福吧,毕竟晴儿最恨被人欺骗,尤其是她所信任的人。」把他的话全数丢了回去。 陆月瞪他一眼,这没天良的人竟然随便三两下就想撇清?别说是门儿了,就连窗户他也不给! 「亏你的名字里还嵌了个『恩』字,怎知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哼哼,当初要不是他察觉到双胞胎妹妹晴奄奄一息的微弱感应,怎么会及时将她从鬼门关之前拉了回来?他又怎么会有今天跟晴鹣鲽情深的结果?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当初教的。」多年前他要人将晴儿送回自己手上时不就传了这么一句话来?这也让他狠下心来欺骗了所有人达到将晴儿成功藏匿起来的目的。 「你学得挺好的嘛。」难怪他这几年来将陆远搞得不错──无奸不成商嘛。 「好说,没你行。」祈天恩潇洒一笑。 不要脸的家伙,惦惦吃三碗公半就是指这种人!陆月瞪眼。 「好,既然你早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干嘛不说破?老是看你们在那边演来演去的,你不累,我看得都腻了。反正该死的都死光了,心怀不诡的小喽啰我们也派人紧盯着,你们根本不必再这样躲躲藏藏。」而且,他敢用自己的脑袋发誓,老奸晴一定知道祈天恩晓得她恢复记忆,事实才不会像他说的,是她「不小心」在他看来像睡着,其实是清醒着的时候给透露了。 他相信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字典里绝对没有「不小心」这一个词儿。从小拿着测谎器当玩具玩的女人不能以正常人归之! 「别傻了你,你还真以为她……」陆月正打算摸掏出难得一用的「良心」,来个晓以大义,怎知对方竟然不给面子。 祈天恩出声打断,「你别说了。只要她不承认,我就当作不知道。她一辈子都不说破,我就跟着她一辈子装傻。我不晓得她在想些什么,但是既然她想维持目前的样子,自然有她的道理。只要不危害到她自己的生命安全,我信任并且尊重她所有的决定。而且我也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相处的模式了,当是我自欺欺人吧,你的口水可以省起来了。」 闻言,陆月怪异的瞪眼,不敢置信这人竟然不受教到这等地步。 「你啊,真是没得救了。」 虽然对象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可陆月仍是为他掬了把同情泪。可怜的男人,可以想见他这一辈子都要让老婆给吃得死死的!男人哪,最悲惨的下场莫过于此了……刚想着呢,可不知道为什么,陆月的心里突然蹦出了一抹窈窕身影,虽然她总是面无表情,却老气得自己有想咬人的冲动! 尾声 哎呀呀,不小心发现了大秘密。 吐了吐小舌,收回打算推开房门的手,她转身抱起脚边的猫儿,小小声的警告:「嘘,小蓝星乖乖,别发出声音喔,跟姊姊一起去荡秋千,免得吓坏了里面做坏事的哥哥跟姊夫。」 真的不是故意的喔,谁让他们做坏事也不知道隔墙有耳这句话。古人的碎碎念不全是垃圾,偶尔也是有几分道理存在,但显然里面的男人们似乎是忘了这件事。她愉悦的抱着猫儿走出大门,沿着花园绕了整整一大圈才走到秋千处。 「天气凉凉的,好舒服是不是?蓝星。」 她整个人窝进了悬起的藤篮椅里,将猫咪放着腿上用手指轻轻搔着,逗得猫儿舒服得频频发出咕噜声,她也觉颇为有趣,手下更是努力的「服侍」这幸运的小家伙了。可惜小家伙并不怎么给面子,没一会儿就呼噜大睡,理都不理女主人卖命的讨好。 没良心的家伙。 可见牠睡得安熟,一时也不忍心闹醒牠,只好任牠睡到九重天去,没狠心将牠抓起来摇醒陪自己玩。 这下子又要无聊了。 望着天上稀星点点,她开始猜着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不在屋子里。她会不会也要学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才能等到丈夫?还是他得披荆斩棘爬过高耸的城堡大门才能在一张长满蜘蛛网的大床上找到她──因为太久没人来整理,肯定睡美人是早埋没在可怕的灰尘当中,所以王子除了要拥有高强的剑术之外,必定也有一身打扫的功力,然后将她吻醒?呵呵。记得在一部电影里,因为被下了魔咒而会在白天变成老鹰的女主角与夜晚化为野狼的男主角只有在日夜交替的瞬间才能见面,这是多凄美又多赚人泪水的情节呀,但他们至少一天是能见上一面的,在中国的七夕传说里,牛郎和织女可是一年才能见上一面呢。 哎呀呀,这样一路想来,好像所有美丽的爱情故事在抵达甜美的结局前总要波折不断。是诗人作家总爱伤春悲秋吗?还是读者总是不希望男女主角太好过? 不过回头说起她与他的爱情故事,其复杂的程度可也是不遑多让。这其中有差点生死相别的场面、有一言难尽的困难重重、有长久等待的高级桥段、有糟糕透顶的阴谋计划,还有男主角的万年痴心不变……好吧,也许再加上女主角的「回头是岸」──都认分的爱上他了,难道不算「回头是岸」吗?论坎坷困难的程度肯定也是能写上一本书的,虽然大部分的苦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 有点可怜的男主角,她想。 没让她胡思乱想太久,他寻了来。 「夜凉露重,别待在外面。」见她穿得单薄,俊朗的眉微蹙了起来。 「你来了。」她唇边噙着笑,墨黑的眸子里浅漾着愉悦光彩。 她将手递给他,他随即收进右手里,握住。 「我是来了,妳在等我?」月下的她美丽得让人晕眩,祈天恩痴迷的望着妻子的笑容,有些嫉妒令她如此开心的不知名原因。 嫉妒,是因为知道那原因不太可能是因为自己。 「在等我爱的一位可怜又死心眼的王子,那是你吗?」她仍是笑着,并且有趣的打量他有点古怪的脸色。 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她可能又在开玩笑。 「忘了说,他还极度没有自信。」看来,她真的是个坏女人呢,竟然让他没把握至斯。 「真的吗?」握紧手中滑嫩的柔荑,他紧张得不敢轻放。 「他爱我,可是我好像一直忘记跟他回过同一句话,不太公平,是不?」她歪着头状似思考。 「我……」我……她是什么意思? 「突然觉得我、爱、上、的那个王子有点蠢蠢的,竟然让公主一个人厚着脸皮表白,也不知道要好心的端来台阶给我下……唉!」 咦?动都不动,他不会是吓傻了吧?小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的确是有点傻愣住了。 他有点怀疑刚刚陆月趁他一时不察下了迷药,所以他才昏头昏脑还没睡觉就开始作起美梦来──是知道她对自己的信任强过任何人,但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她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美妙的原因。 有点……说不出的……愣然。 从没想过会得到的东西竟然出现了,这让他当场完全反应不过来。 原来她的感情这么没吸引力,听着也能听到睡着……她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呈现发呆状态的王子现在把公主的手捉得好痛,不知道是不是忘了那是人肉做的而不是一块橡皮。」不用看也知道八成淤青了。 手?祈天恩及时回神,总算意识到紧握着的那一手绵细柔软…… 「啊,对不起!」连忙慌得放手,没想到一时紧张之下用力过猛竟然将她硬是从秋千上一把拉下。 「啊!」她尖叫一声。 他抢先一步抱住她,两个人眼瞪着眼,都各自吓出了一身冷汗。 空气中呈现三分钟的无声状态,他们也就「对瞪」了三分钟没动。 突然── 「噗!」 两人同时喷笑。 祈天恩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哈,老天,刚刚还真是好蠢的情况,他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紧紧张张。他的妻子在向自己示爱呢,他应该要二话不说吻得她头昏眼花才是!他好笑的想着。 陆晴拭着眼角笑出的泪水。 呵呵,都「老夫老妻」了,真的不应该故意再搞出什么假装浪漫的情境,害人又害己啊,刚刚不就是现世报?不过真是吓死人了,还差点以为要摔到地上滚得满身土!她同样好笑的暗忖。 今夜天上的月是属于圆满的形状,地上一双人儿也相拥自成圆满。 「老公,我爱你。让我们上床去缠绵悱恻一番如何?」陆晴歪着头问,嘴角弯起带点邪气的弧度。 「老婆,我也爱妳,但是一个淑女是不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双手早已一把将她捞起,快步走回屋内。 「说上床很大胆吗?那……我们的浴缸好像也满大的,而且又能省了洗澡的时间,你觉得呢?你喜欢我身上有橘子沐浴乳的味道还是玫瑰精油的香味?」哼哼,她可是偷偷练习了很久,以后再也不会让他的「淫言秽语」恼得说不出话来了。 「噢。」好坏的晴儿,竟然打算诱惑他在浴室…… 「老公,你耳朵好红喔,是不是很热呀?我帮你吹吹好不好?」吹…… 「唔!」拜托,他现在在上楼梯耶! 「咦?怎么越来越红?你受伤了吗?老公。没关系,以前的人说小伤随便舔舔就会好了。你放心,这种小事交给老婆我来就好。」顽皮的粉舌试探地碰了他的耳垂一下。 「嗯!」他全身一震。 「老公,你『那里』怎么肿肿的?该不会是我刚刚撞伤你了吧?真是糟糕,我赶快帮你看看……」 「晴儿!」他低吼了声,腾出一掌捉住那调皮捣蛋的小手箝在身前,红着眼凶狠的瞪住她。老天,她真有逼疯人的本事! 他是不在意被她「逼疯」,但她难道就不能等到进房再来使这一招吗? 她眨了眨眼,红唇一勾,娇声又起── 「老公……」 「给我闭嘴!」 将坏心的妻子往床上一扔,他立刻扑了上去,狠心得打算让她明天下不了床以示警戒。 呃!祈天恩突然停下扯弄她衣服的动作,愕然瞪眼。 真是太恶劣了!她……她竟然在衣服里穿…… 「老公,看,新的睡衣喔,黑色大洞洞蕾丝喔,性不性感?我在网络上买的。自从上次你的『大力鼓舞』之后,我就觉得其实我的身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跋 不认真聊天室          方净 说到这本书── 睡美人的故事中,那只名为王子的家伙什么事都没做,就只是贡献一个吻,而且还是卑鄙无耻的趁着人家昏睡当中,动弹不得兼无法反抗之际,不打一声招呼就抓了人狠狠亲下去,然后,他得到了公主的爱。 哇勒。看完回放了n次的经典动画,忍不住满脸黑线。 许是年纪、经验都已较初看时增长许多,又或许早就过了会让人用一根棒棒糖拐走的单蠢时期,如今再回头看这号称所有少女的床边浪漫故事时,只觉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净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果然是男人写出来给小孩子看的故事。 凭什么身分来历不明的王子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薄了一个昏睡中的美丽公主,他就能得到一切?再说,万一王子吻了公主,公主却没醒来呢?故事又会如何发展?王子会痴心等待公主,抑或是再到其它城堡里亲吻别的公主,直到达成原先(?)的目的? 又如果公主果真顺利醒来了,却没依照规定爱上王子,甚至是斥责他不该的唐突,王子可会愤然挥袖离去,然后放任无依无靠的公主自生自灭? 好多好多莫名又现实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好吧,必须承认自己不再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心中完美的公主绝不能像那样软弱无主见,只能被动的等待没礼貌的王子来拯救。 因此,「睡美人复仇全纪录」于是诞生…… 好啦,这个名字是很好笑没错,可是你也笑小声一点好不好?人家可是很认真的讨论这个故事的由来,并且,在小净的心里,「睡美人复仇全纪录」这八个字可是整本故事最中心的中心德目了!虽然很清楚<禾马>绝不可能采用它当作书名,呜…… 这是一个关于很厉害又有点坏坏的公主,和一个打死不退……呃,小净的意思是说,和一个深情款款,唯卿不爱的死心眼王子的故事(笑)。 故事里,公主不再需要王子的拯救,她自己可以屠龙,自己料理坏心的巫婆,选择自己要的王子,然后主动争取王子的爱,并且在必要时,还能出面保护王子的安全。 而王子,也不再是以非礼佳人的手法莫名其妙得到一切(哼哼,不要以为坏人净会让你太好过!)。他退居公主的身后,环境的限制让他只能默默的等待佳人的回应。无条件奉献一切,单纯爱着对方,却不强迫对方一定要响应自己的感情,委曲求全的态度简直可以入围「阿信排行榜」。 一段美丽的感情,不应该拥有一丝的强迫与不愿意。小净一直认为,不带给对方压力的感情,才是最真的感情。爱对方,纵然该极力争取,可前提该要是建立在「不让对方困扰」这一点之上。 所以说,祈王子,抱歉了,不是小净爱欺负你,只是谁让你恰恰是小净我的孩子呢。偏宠女生的小净决计不可能让晴公主太辛苦,只好牺牲你去扮演苦旦角色,博取亲亲读者们的注意了。 况且,俗语说,漫长的等待是为了以后更美好的结果(有这句话吗?嗯,不研究。)。虽说过程辛苦了点,可结局不也如了你的愿,顺利得到公主的芳心吗? 所以啊,别再来抱怨公主太难搞定,天天背着你欺负小蓝星不说,还挑食不听话趴趴走又爱看电视,小心坏人净上网跟她打小报告,到时你肯定会被赶出房去睡客厅。 ☆ ☆ ☆ 再说到最近── 天气冷与工作量,虽然两者就字面上而言,并无什么大关系,可是在小净来说,却是呈现等比级数成长。 明明是个「专职在家」嘛,什么案子都嘛要拿回家做,摸着空还可以偷偷写写稿子,作作白日梦,怎么会搞得一个星期得上公司好几天,还得常常熬夜做什么鬼纪录? 以前熬夜通常只是因为小说跟漫画看不完耶! 大势已去……这句话好像就是目前生活的写照,睡到自然醒的生活似乎已经越来越遥远,呜……人家不要早起,人家不要黑眼圈啦! 啥?你说什么刚好可以修正修正之前糜烂的生活?呿呿!哪里来的路人甲?来人哪,把他拖出午门砍头去! 更惨的是,新稿子写得好不顺利喔……不知为何,一直重写又重写,明明都写足两本稿子的字数了,却还不能缴给郑小姐(我家某位「郑姓美丽的审稿人员」)过目,呜……系安怎勒?巴浪ㄟ系命,系框金搁包银……呜呜,悲惨指数直追六颗星,所以我决定也要把下一本书写得很凄风惨雨,惨绝人寰,血流遍地,杀声四起,绝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痛苦。 讲完了最近的悲惨生活,改来说说快乐的事跟大家分享。 有个姑娘说要画一张「小净的肖像」,让小净摆在书的后记里吓大家……呃,是跟大家献宝啦!嘻嘻,第一次让别人画耶,好期待喔…… 希望很快就能带着某人赠送的「爱的图像」跟大家在楚萦心的故事里再见面喔!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