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是戏精 上》 第一章 【正文开始】 「郡主,这一批三选过后的男侍总共还剩十人。都是严嬷嬷挑过的,画像在此,您请过目。」 一粉衣俊俏丫鬟站在床前,轻声细语地禀报着。 此乃一处庭院,院中种有一棵梧桐树,亭亭如盖。 右侧有一圆形花圃,奇珍异草应有尽有,此刻争奇斗艳,芳香四溢,正如院中跪着的十个男人。 这十个男人统一穿着青衣薄衫,年龄从十六到二十二皆有,高矮不一,风格迥异,但是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面容极其俊朗,光靠脸就能攒一句翩翩少年郎。 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十个男人皆挺直腰板,低着头不敢直视院中凉床上躺着的人。不过脸色都臊得通红,他们可谓是经历重重筛选,才能跪在此处,等着郡主垂青。 想起最后一关是要他们脱光了,由一老嬷嬷仔细查看身体,连那处都不放过,整个人羞窘的恨不得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简直比选秀女,还要严格几分。 凉床上的人,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一张张随意翻过,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都退下吧,多给些银子。」 床上的人终于发话了,隔着距离有些远,传入耳中带着几分迷蒙和懒散,却犹如黄莺啼鸣,古琴悠扬,让人入耳难忘。 有男侍怔然,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层层叠叠的纱幔里,伸出一只精致的手挥了挥,还有那双莹莹玉足,一下一下摇摆着,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至于凤阳郡主究竟是何等曼妙仙姿,也只能从纱幔那隐约的玲珑曲线中,窥见一二,其余皆不得知。 十个男侍皆是一愣,原本踌躇满志能够抱得美人归的,瞬间就变得心灰意冷起来。 郡主最近几年,每年都要挑选男侍,虽说是男侍,不过如果得了郡主垂青,是有可能直接晋升为郡马爷的。 凤阳郡主乃是燕北王的独女,燕北王就这么一个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燕北王妃已经年近四十了,燕北王没有妾室,因此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 如果娶了凤阳郡主,就等于拿下整个燕北的封地,成为一方诸侯,只要不离开燕北,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因此哪怕郡主有些不靠谱,民间流传她生性好色,蛮不讲理,还粗俗泼辣,却依然有无数大好男儿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每年燕北王府举办的男侍选拔赛中,报名参加。 这其中还包括了燕北封地的一些豪门贵族子弟,哪怕男侍的名头不好听,但是只要娶了郡主,一切荣华富贵都来了,那些假清高的人,也就只有眼红的命了。 「郡主,这次都按照您的吩咐办了,您是有哪里不满意?」贴身丫鬟如意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道。 「哪儿都不满意,老的老,小的小,男不男,女不女。长得好的娘了吧唧的,身材好的脸面又实在拿不出手。好不容易有附和要求的,不是纨绔就是蠢货,本郡主是找男人,不是找蛐蛐的。斗蛐蛐的时候,死了一个再来下一个就好,可是男人带出去,丢了脸面就找不回来了。」 原本躺在凉床上仪态万千的美人儿,一听这个问题,猛地坐起来,撅着嘴不满地抱怨,玉足不时的踢着床帐发泄。 「郡主,王爷和王妃来了。」外面有人通传。 萧瑾瑜气得躺回床上,一转身屁股对着来者。 「卿卿啊,这次的男侍如何?」燕北王亲热地喊着她的小名,一旁的燕北王妃挥挥手,立刻就丫鬟将床幔挂起,露出里面气得背对着他们的人。 「爹这是明知故问了。」萧瑾瑜冷哼一声。 「怎么了?你选男侍,我可从来都是双手双脚支持的。」 「胡说,你明明就让燕北各大宗族的嫡系男子不许参加,还说燕北的好男儿就该抵御外敌、征战沙场,不该在郡主的男侍参选宴上!」萧瑾瑜转过身来,瞪着眼睛看他。 「我说的没错啊,那些一心仕途的宗族男人,都是白眼狼,到时候杀妻求荣的比比皆是。所以你只适合养小白脸,不适合那种全身都长满了心眼的。」萧荣一本正经地道。 「养小白脸有个屁用,成天只会嘤嘤嘤,我还不如去养条狗,对着我摇尾巴!」萧瑾瑜气急败坏,作势就要穿鞋子下来发威了。 萧荣一秒发怂,直接往燕北王妃身后一躲,哼唧道:「娘子,你看你女儿指桑骂我。我哪里不如狗了,我就是没尾巴,我要是有,都能对着你摇断了。」 燕北王这对夫妇也是奇葩,典型的阴盛阳衰。 萧荣长得唇红齿白,还有些男生女相,年轻的时候那是大烨朝出了名的绝色美男子,当然也是他遗传了好基因。 他的母妃是绝世宠妃,又死得早,还没到色衰爱弛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所以她一直是先皇心中的一颗朱砂痣,死前恳求先皇善待萧荣。 为此先皇临死前,除了下了传位圣旨,就是保住这个儿子,给了萧荣一块繁荣的封地,燕北。 燕北王妃是江湖女子,二十岁才嫁给燕北王,坊间传闻是燕北王来封地的路上,被王妃看中了,掳走当「压寨夫人」的,后来成就一番情缘。 「瑾瑜,好好对你爹说话。」白雯冷冷地瞥了一眼女儿,立刻就拉着萧荣,让他在一旁坐下歇着。 「你这几年越发大了,逐渐有自己的主意。我和你爹都知晓,也都最大限度的纵着你。但我们家是什么光景,从你第一年选男侍开始,你就该心里有数。无论你选不选的中,这是你胡闹的最后一年了,你今年十六了。不知是你挑三拣四得快,还是望京那边的赐婚圣旨来得快。」 白雯的声音偏冷,一本正经的模样,也让萧瑾瑜不敢胡闹起来。 他们家往往都是爹当白脸,柔软好说话,喜欢打感情牌;娘当黑脸,说一不二,不听话就揍。 是的,萧瑾瑜锦衣玉食,又娇气矫情,但是从小到大没少被她娘抽过。 「赐婚圣旨?和谁?」她有些发懵。 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并不是由她说了算的,甚至也不是由爹娘说了算的,而是由当今圣上定夺。 毕竟娶了她,就等于控制了整个燕北,萧荣虽然不着调,但是从来都没想过造反,他的女儿要么嫁给皇上属意的人,要么嫁给普通百姓,放弃燕北的一切。 「你认识的,齐家四郎。」萧荣慢吞吞地道。 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就尖叫出声,她在床上跳着脚。 「怎么可能是他?我就算死就算去给土匪当压寨夫人,我也不要嫁给他!他不是人,他不止人长得丑,心里更丑!」 她简直要疯了,这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万,为何皇上偏偏挑他? 「爹,你完了。皇伯父肯定是对你有意见,想折腾你,但是你有娘在,还不敢给你身边塞人,就从我入手了。大街上那么多两条腿走路的男人,偏偏要给我赐婚一个恶心阴毒偏执变态的大麻子脸,你说他是不是早就想对你动手了?」 第二章 萧瑾瑜上蹿下跳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齐家四郎,她熟,熟得不能再熟了。 他俩之间的恩怨简直罄竹难书,除了没杀彼此爹妈之外,别的仇几乎都结下了。 而且结的仇很大很大,她用力踢过他小弟弟,嗯,长在腿间的那个,导致他好几天走路没能站直腰。 还曾经拿着剪刀威胁他,要把他的手指剪去喂狗。 当然她也没好过,她曾被关在弥漫着檀香的佛堂里一整夜,还磕过床柱,头破血流,都是被他陷害的。 以至于他离开燕北的时候,萧瑾瑜命人把全城的烟花都买下了,连放三天。 只要是那时候记事的人,都知道燕北城曾下过三天的金雨,漫天的烟花美不胜收。 当然她也下了死命令,谁在她的面前,都不许提那个人的名字。 甚至连姓齐的都不行,燕北王府就找不出一个姓齐的下人,连每年的男侍参选也不许有姓齐的。 她要屏蔽掉一切关于他的消息,哪怕稍微沾上一丁点,都能让她想起,当年无往不利的凤阳郡主,是如何在一个无名之辈身上栽跟头的,而且还是大跟头。 一辈子的耻辱,想起来就抓心挠肺让她恨不得立刻去世的那种。 连提他的姓都不行,更遑论是与他同床共枕,成为夫妻? 恐怕喜事变丧事,两人穿上喜服拜堂的第一下,就掏出匕首结果了对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只是望京传过来的消息,皇上有这方面意思,圣旨还没下。早跟你说过,在家说话注意点!」萧荣听她说得这般不像话,脸色有些发白,瞪了她一眼。 萧瑾瑜不以为意:「怕什么,这是在燕北王府,如有二心放个屁你都知道了,怎么可能传到望京去。」 「不是怕传到皇上耳朵里,而是怕你太大声吓到你爹那颗玻璃心。」白雯不紧不慢地道。 「娘子,你看我都白疼她了,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大人的甘苦。」萧荣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白雯立刻抬手,轻轻地给他揉胸口,低声安抚道:「没关系,有我疼你就够了。改明儿把她嫁了,自有你女婿治她呢。」 「对,四郎能制得住她。哎,多好的孩子啊,来我家的时候不白吃白住,还给我端茶倒水揉背捶肩的,比贴身小厮都有眼色,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萧荣那大块头边说边往白雯怀里挤。 白雯虽是侠女,但无奈个子娇小,萧瑾瑜也遗传了这一点,哪怕萧荣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也没能成功挤进她怀里。 反而一个高大伟岸男子汉,黏黏糊糊的往娇弱小娘子怀里挤的场面,简直太过辣眼睛,不忍直视。 「四郎四郎,他敢来,我就让他死!你们等着,我这个月一定把自己嫁出去!」 萧瑾瑜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她是跟着白雯学过拳脚功夫的,这回她肯定能把他踹到爆蛋,而不是只瘸了几天而已。 小瘪犊子,这辈子最好祈祷别再相见,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娘子,我的胸口还有点痛哎。」 「那走,我陪你出去转转,最近桃花盛开,配你刚刚好,人若桃李。」 可惜面对她的雄心壮志,她爹娘忙着谈情说爱,根本无暇顾及。 两人手挽手离开了,边走还边说情话,粘的跟两根麦芽糖似的,根本分不开。 萧瑾瑜更加气呼呼,她一定不找她爹这种小白脸,长得好看有个屁用,天天嘤嘤嘤,哼哼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养了狗和猪的结合体,不是冲她娘摇尾巴,就是扒着她娘的腰撒娇。 萧瑾瑜说要一个月内把自己嫁出去,这种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广发帖子到燕北各家豪门贵胄,当然这些帖子并不是发给爷们的,一律都到了姑娘们的手中。 不过等集会那日,依然各种出色的男男女女并肩而来。 显然大家都明白了郡主发帖的真正含义,这场打着赏花的名义,实际上就是郡主挑男人的一场宴席。 只不过比之前那种直白的挑选男侍,要好听的多,至少有一件华丽的外衣,因此不少世家大族的翩翩贵公子也都来参加了。 如果能有幸当上郡马爷,不失为美事一桩。 萧瑾瑜一身赤红广袖罗裙,腰间坠一蝴蝶美玉,长长的拖下来压着裙角,八片式的裙摆上绣着盛放的金莲,端的是一个美艳异常,震惊全场的效果。 她手执美人扇,头戴小凤冠,四角流苏缓缓垂下,富贵雍容,让人不敢直视。 眉间一点红色朱砂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周边都围着世家大族的姑娘们,哪怕在一群争奇斗艳的美人之中,也能一眼就认出她。 凤阳郡主总是艳光四射的,无论谈吐还是气质,都是天生的人群中焦点。 「那位是礼部侍郎家二公子,长得极好,而且性子好,谈吐不凡。站他左边的是户部尚书的幺弟,虽有些纨绔,不过精通马球,想必能与郡主玩儿到一处去……」 这些姑娘都在一一给萧瑾瑜介绍这些贵公子,之前到郡主府挑选男侍的,虽有世家子弟,不过大多为庶出。 更别提这种官员家里的,甚至还有翰林清贵也来了。 萧瑾瑜唇角带着礼貌的笑意,似乎一直在认真地听着,不过她对场内的男子皆是一视同仁的架势,并没有特别表现出有兴趣来,这就让其他人猜不透了。 凤阳郡主在燕北相当于公主的存在,高贵异常,却甚爱骑射功夫,不比寻常大家闺秀,总是关在内宅里,相反玩儿得很开。 外加年年选男侍,虽说最后都被退回来了,但是郡主好色的名头还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燕北的百姓都清楚。 实际上不用她们介绍,这赏花宴来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货色,她心里一清二楚。 呵,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长得是不错,那又如何,一次赛马时马匹出了问题,等到养马人过去救下他时,他都吓得尿裤子了,比她爹都不如的小白脸,有屁用! 再说户部尚书的幺弟,沉迷美人乡,欺软怕硬,一看就是一人拖累全家那种,傻子才要他。 赏花宴的院子外,是弯弯曲折的巷子,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快步往前走着。 他的眉头轻蹙,耳边传来几道细微的声响,立刻停下脚步回望,巷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等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几道黑色身影快速地来回闪动着,在周围的围墙和院子后面躲避着,慢慢地靠近他。 黑色身影手中都拿着匕首,在阳光的照射下,冒着银晃晃的光亮,森冷逼人。 俊朗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的表情,冷哼一声,显然对于目前的状况,已经心中有数。 他直接往人来人往的赏花宴处走去,这是临川阁,匾额上的字是燕北王亲自提的,建造的非常大气磅礴,专门给燕北高门大户宴请宾客时租用的。 这回就被凤阳郡主给包下了,门口车水马龙,各家马车路过,有无数眉目俊朗的青年进入,一时之间谈笑风生。 第三章 他直奔而来,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收得一干二净,反而带着几分笑,走过来之前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嘴唇和脸颊,原本因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的脸,就显得白里透红,异常好看。 前面进去的人都是掏出拜帖而进,他自然是没有拜帖的,被看门的侍卫拦下时,他冲着人家缱绻一笑,眼角眨了眨,活脱脱一个好脾气的小白脸。 「听闻凤阳郡主开赏花宴,我没有拜帖,慕名而来,不知可否要通传才能进?」他的声音刻意掐了几分,听着那是温柔至极。 几个侍卫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他一眼,虽说眼神不屑,却还是爽快的放行了。 「算你小子走运,只要长得好的男人都能进。」 「谢谢几位差大哥。」他又是温柔一笑,还冲他们作揖,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围墙后,躲着几个蒙脸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脸骚包的进去,却毫无办法。 「老大,怎么办?好不容易赶上他独自出门,这是最有机会杀了他的,错过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其中一个不甘心地道。 「那能怎么办?上头吩咐就是把他逼到燕北来,趁机杀了他,嫁祸给燕北王,一箭双雕。可若是我们现在动手,不一定能杀了他,反而会引起燕北的注意,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领头的语气不太好。 「啊,难怪这狗东西当了这么多天的缩头乌龟,今天突然收拾得人模狗样,穿得那么显眼,还大大方方出来送死。原来是早就挑好了日子,就等着混进郡主赏花宴里去,若是引起纠纷,我们就打草惊蛇了,还能给他提供和燕北王合作的机会。这小子太贱了。」 领头的咬了咬牙,说再多也没用了。 方才一路跟上来,这小子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他们不好动手,结果就被他成功混进了赏花宴里,也导致他们错失良机。 「先等等看。」 萧瑾瑜看来看去,入眼的都是大熟人,顿觉了无趣味。 毕竟她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混出来的,没一个新鲜的。 没劲,难不成她在燕北真的嫁不出了?还要去外地找? 异地恋是不是没有未来啊? 她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感到头上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下,带着淡淡的花香。 萧瑾瑜下意识地抬头,就见粉白相间的桃花瓣雨纷纷扬扬而下,在这落英缤纷的间隙里,她看见一个身穿深蓝色曳撒的青年坐在树枝上,手里捧着桃花瓣慢慢地撒下来。 周围几个姑娘也纷纷抬头,显然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花瓣雨给弄懵了。 萧瑾瑜初次对上他的视线时,只觉得这人的眼眸真黑,雾沉沉的像是夜晚深潭的泉水,一眼望不到边,只是深深的被他吸引。 等认真打量过他之后,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真好,肤白如瓷,比个寻常女子还要白上几分,睫毛卷曲又浓密,唇偏薄却又泛着红。 她被他这面目俊朗的模样给惊了一下,紧接着又撇撇嘴,顿时兴致缺缺,又是一个小白脸。 虽然是可以与她爹媲美的小白脸,但是她不稀罕,她对这世上一切美好的男色,都已经免疫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衣服上金色绣线制成的花纹,闪得让人眯起眼来。 「姑娘,你定是桃花仙子吧?我寻你多年,嫁我可好?」他轻声开口,抬手将指间夹着一朵盛放桃花,轻轻插于她的发间,眉眼都淬着温柔至极的笑意,像是春光暖暖下融化的冰雪。 萧瑾瑜彻底怔住,他收回手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耳廓,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 传闻中极好男色的凤阳郡主,此刻却有些把持不住了。 要知道她每年都选男侍,其实也就嘴上逞逞能,真正的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牵过,男侍更是一个没留下。 空留一个好男色的名头,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她那张精致的脸,忍不住开始泛红,红霞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耳朵。 站得近了,她才发现眼前的青年,右眼角下面有一颗泪痣,美貌冲击得更加厉害。从那双狭长的眼眸,到挺直的鼻梁,甚至连红唇上的人中,都长得很讨她欢心。 「不能嫁我吗?我家里人一直催我成亲,仙子不能度我成佛的话,恐怕又有一场闹腾了。若是奋斗失败,可能要娶我不喜欢的女子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神色也充满了几分失落的意味。手指悄悄地捏紧了腰间缀着的香囊,香气四散。 在他慢慢站直腰,将距离拉远的时候,萧瑾瑜忽然闻到一阵草木冷香,似乎是从他身上发出的,却让她身上的血液流动加速,脑子变得发昏,莫名的开始口干舌燥。 「不,我度你。」她的动作比思想还快,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此刻眼前这个男人的处境,与她是多么的如出一辙。 都是被家里催得紧,而且不找个自己合心意的男人,就要按照赐婚圣旨上说的,嫁给那个又丑又毒的大变态。 她宁愿选择眼前这个小白脸! 啊,不对,是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完全符合她心头好的小哥哥! 她主动地抓住了青年的手,努力抑制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想要恢复平静。 可惜她那充血似的脸颊和耳朵,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忐忑与羞窘。 啊,这男人的手好好摸,不过就是茧子比较多,想必是有武艺傍身的。 幸好不是那种真的中看不中用的白面书生,万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被她给折腾散架了怎么办。 萧瑾瑜身为女子,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弱者,毕竟她自幼习武,一拳一个小白脸完全没问题。况且他们家阴盛阳衰,她娘就比她爹要厉害许多。 赏花宴上其他人,都能看到那两人的互动,见到他们很快手拉手,亲密咬耳朵的架势,不少男人心都碎了。 完了完了,想要靠脸吃饭这条路,被堵死了。 一个个的视线跟刀子似的,往萧瑾瑜旁边的男人身上刮。 这小白脸从哪里冒出来的,完全不认识,等到宴会结束肯定是要多加打听的。 结果宴会举行到一半就结束了,凤阳郡主那镶满了宝石的马车先出来,前后都浩浩荡荡的跟着侍卫和美婢。 如此大手笔的出行架势,除了燕北的凤阳郡主,无人能望其项背。 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马车离开,那些黑衣人依然躲在暗处观察着,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睛瞪成铜铃那么大。 「那小子人呢?会不会混在马车里了?」 「不可能吧,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儿,谁会接收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况且除了燕北王那好色女儿,其他女子都不可能看中一个混小子。他在燕北不敢亮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弊端了。」 「那凤阳郡主呢?她有没有可能看上,那小子长得很不错啊,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一个矮小的黑衣人话音刚落,脑袋就被领头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第四章 「你是没带脑子来吧?他来燕北为什么偷偷的,还不是跟凤阳郡主有仇,他俩仇大发了。他再怎么靠脸勾引大家闺秀,也不可能搭上郡主,除非他不要命了!」 马车悠悠然驶过,男人斜靠在车壁上,不时地朝着车窗外看去。 车窗上挂着纱幔,外面的一切景象都影影绰绰的,不过想必那些追杀他的人,死都不会想到,他在凤阳郡主的马车里。 萧瑾瑜坐在他对面,不时抬头看看他,面对着男人赏心悦目的那张脸,和腰背挺直的身姿,心里美滋滋的。 原来她娘说得没错,男人长得好看,真的能让人多吃两碗饭。 「你不要紧张,我爹娘很开明的,只要我说喜欢,他们都会同意的。你热不热?」 萧瑾瑜原想着安抚他,结果自己越说越口渴,甚至都感到额头上开始冒汗了,整个人像是火烧了一样,一张脸红彤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热水里泡过。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缩在马车里,凑得更近了,他身上的那股草木香也越发浓烈起来,让她觉得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还好,我给你倒杯水吧。」他目光一闪,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乖乖喝完,又倒了一杯。 不过这次没让她喝,而是要了她的帕子,抓过她的手,用帕子沾着茶水一点点给她擦手。 感受着男人的手掌整个将她包住,暖融融的像是冬日午后的艳阳,让人温暖至极又昏昏欲睡。 她偏头看他,男人低着头,擦拭的动作轻柔又认真,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完全把她放在心坎上。 萧瑾瑜笑得把眼睛都眯起来了,明显是高兴的。 「外面有动静吗?」他轻声说了一句。 萧瑾瑜立刻看向窗外,结果却一无所获。 男人趁机扯下腰间挂着的香囊,攥在了掌心里,在她回头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将车窗打开了。 「那透透气吧,你这么热。」 冷风吹进来,将车内的草木香吹散,也把萧瑾瑜面红耳赤的热意给降了下来。 马车咕噜噜走过,除了马蹄印之外,还有一个脏兮兮的香囊,被马蹄踩得破破烂烂,里面的香料都露了出来,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凤阳郡主带了个男人回王府,不止赏花宴上亲眼所见的人刚到诧异,就连燕北王和王妃都非常惊诧。 在萧瑾瑜还没下马车,就已经看见自家爹娘在门口相迎的场景。 实际上开窗吹了冷风之后,她不仅不觉得热了,反而冷静了许多,就这么大剌剌地带个陌生男人回来,似乎的确不妥。 「郡主,我果然还是有点紧张的。」他轻声跟她坦白。 萧瑾瑜抬头一瞧,他连脸色都变得苍白如纸了,想来是非常紧张的,原本忐忑的心思,竟然平静下来。 她在马车上跟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想必两人身份悬殊,不过这样也好让她控制他。 顿时萧瑾瑜那点刚冒出来的后悔心思,又消散了。 现在该紧张的是他这个小白脸,不是她。 「有个词叫爱屋及乌,郡主要是在王爷和王妃面前多喜欢我一点,想必他们也会看我顺眼的。」他没等萧瑾瑜开口,反而轻声道,伸手拉了拉她的长袖,眼神黑亮又湿润,像是条等待疼爱的流浪狗一样。 「好。」萧瑾瑜顿时觉得自己被会心一击,直接拉住他的手下了马车。 「爹,娘,这是我选的夫君。」 两人十指紧扣,语笑嫣然,看这亲密的状态,比对面的燕北王和王妃还像一对恩爱夫妻。 不过萧瑾瑜说到这里忽然卡壳了,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光顾回答他的问题了,安抚他不要紧张,连他的姓名都忘了问。 「在下温平,望京人士。误打误撞进了郡主的赏花宴,与瑾瑜一见钟情。」 他边说还边与萧瑾瑜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状态。 萧荣一听他都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家闺女,顿时牙都要酸掉了。 看着萧瑾瑜那脸上的笑容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丢,就知道她真的被这个温平给迷住了。 上了餐桌之后,萧荣就知道这个温平绝非什么小门小户出生的。 他旁敲侧击想要探问温平的身世,全都被悄无声息的挡了回来,十几个问题能回答一两个,已经算是对萧荣穷追不舍的施舍了。 「瑾瑜,多吃点这个炖鸡,里面的枸杞和红枣,对姑娘家的身体好。」 「木耳和猪血有助于排毒养颜,府上的厨子很有研究啊。」 温平又是给她盛汤,又是给她夹菜的,手上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连萧瑾瑜身边布菜的丫鬟,都往后站了。 这位温公子如此勤快和上道,而且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无论是营养均衡还是荤素搭配,简直比个大夫还要强上几分。 往常爱给白雯夹菜的萧荣,此刻都歇菜了。 他平时虽然也是夹菜,但看起来就是瞎夹一通,完全说不出这个菜对什么方面好,根本就不能比,免得出丑。 「温公子还学过医吗?」白雯瞥了一眼自家没用的男人,只好亲自出马探底。 「学过皮毛。」温平轻声道。 「瞧温公子对这些菜是什么效用,如数家珍,恐怕不止皮毛吧。那温公子家里是大夫世家?」 「家里的确有人曾是大夫,不过大夫世家不敢当,只是在平时的饮食起居方面都学过,要注意和规避的地方。我们家的男子教导更严苛,就是为了以后娶妻时,能更好的照顾妻儿。」 他看似认真地回答白雯的问题,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只盯着萧瑾瑜,旁人都看出的情意绵绵。 萧瑾瑜一听他说这话,立刻又笑成了一朵花,还伸手去挠了挠他的掌心。 温平勾唇一笑,反握住她的手,还凑到她耳边说:「你想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待会儿我全都告诉你啊。我们家有意思的事情还有很多。」 「好啊,待会儿你都告诉我。」萧瑾瑜立刻点头。 白雯不由得一愣,转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问了。 好一个温平。 他的声音压得虽然低,但是白雯习武,一向都是耳聪目明,他的话可谓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在礼貌的拒绝了。 一顿饭,四个人只有萧瑾瑜吃得饱饱的,其他三人心思各异。 看着两人又手拉手离开的模样,萧瑾瑜不时还轻笑出声,足见她有多高兴。 萧荣的脸色都被气白了,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恨不得去把那小子生吞活剥了,这温平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竟然把卿卿给迷得神魂颠倒。在我们面前就手拉手,亲密的咬耳朵,这最后要是卿卿不嫁给他,她可是要被人耻笑的。就算最后嫁了,那名声也所剩无几了。哪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跟外男如此亲密的。」 他真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白菜,水灵灵的,还没等他找好另一颗身强力壮的大白菜交接,就被一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猪给拱了。 萧荣是又气愤又懊恼,早知道当初他就该趁着萧瑾瑜年纪小的时候,给她定一门娃娃亲,而不是等到现在任由她胡闹,弄到如此田地难以收场。 第五章 「没听说过望京有哪家高门大族是姓温的,要么是他撒谎,到时候暴露了,估计你女儿不会放过他。要么他真的是小门小户的,你一个燕北王,难道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年轻吗?就当是给卿卿解闷儿的,以后再找一个便是了。燕北找不到,就去别处,她的名声好坏也传不出去。」 白雯安抚他,不过她那紧皱的眉头,也暴露了此刻她担忧的心情。 再说萧瑾瑜这一边,完全不像她爹娘那般的惆怅满腹,相反还其乐融融。 往她院子走的这一路,温平的嘴巴就没停下过,不时点评几句王府的摆设。 「这里以后要是种上爬山虎,我就可以修剪出一定的形状。形成天然的话语路标,让所有走进这里的人,都知道接下来是你的闺房了。」他手指着一处空白的墙面道。 「什么话?」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卿卿在我心。」他认真地道。 萧瑾瑜瞬间又开始脸热了,她拍了拍面颊,摇头道:「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温平仔细想了想,跟着点头:「的确不好,容易影响你清誉。等日后我们成亲了,再写上。不过那句话有些没头没尾,改成:初见卿卿,误以为仙子下凡,折一桃花赠于她鬓间,恐唐突美人,又不甘错过。遂忐忑问之,可否嫁我为妻?温平留。」 他每说一句,萧瑾瑜的脸就红了几分,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好听。 「你如此会花言巧语,是不是曾经对许多姑娘说过这种话?」她反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她爹早就说过,男人多是巧言令色之流,长得越好的男人越是如此。 萧荣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把他自己排除在外,因为他常坦言,要不是因为白雯长得太好看,他早就移情别恋了,所以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所说的好听话。 温平一怔,转而轻笑开了,眸光里闪烁着几分异样的情绪。 「瑾瑜这话虽说附和常理,但不适用于我的身上。我这张嘴对姑娘家说出的恶毒话更多,反而甜言蜜语最对你一人说过。」 「那为什么我是不一样的?」 温平满脸带笑地看着她,他总有一种魔力,每当他认真地注视着她时,萧瑾瑜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他最爱的人,他说什么都是真的。 「因为我要娶你啊,对着妻子当然是所有的好听话都只给你听。」他一本正经地道。 萧瑾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她不仅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似乎还看到无数的鲜花在她眼前盛放。 「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回答你什么了。」她双手捂着脸,耳朵尖又开始充血了。 「你只需要坚定要嫁给我的心就够了,我还有许多优点,等你慢慢发掘。现在暂时先给你展示冰山一角。」他抓住她的双手,让她露出自己羞红的脸。 偏偏她又不敢与他对视,一对上眼,她就觉得他的眼神充满了对她的爱意,要把她融化了一般。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的丫鬟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脸色更是羞得通红。 郡主这次终于找男侍了,而且这个男侍好本事啊,长得好看又彬彬有礼,温柔有内涵,她们作为姑娘家在旁边看着,也都要沦陷了啊。 两人刚进了房间,萧瑾瑜就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一股草木香,总觉得嗅到这个味道,她又开始蠢蠢欲动,热血沸腾到要晕厥了。 「我的怀抱足够温暖,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他话音刚落,一用力就打横抱起了她。 萧瑾瑜还在惊诧于自己腾空而起了,就听到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再次传来:「我的力气也足够大,可以稳稳地把你抱在怀里。你想去哪儿,我就抱你去哪儿,你都不用自己走路。」 「你想去哪里?敬请吩咐。」 萧瑾瑜偏头看了看,这室内除了梳妆台就是床了,配着他这嗓音,总让她有一种要把自己点燃的状态,羞窘得都快把脚趾头给蜷缩起来了。 「放我下来就好。」 她羞答答地站在地上,完全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天知道外传极好男色的凤阳郡主,在温平如此主动的攻势下,竟然语不成句的害羞状态。 温平看着她半低着头的模样,眼眸里闪过几分戏谑。 萧瑾瑜,你竟然也有这般少女的模样! 「瑾瑜目前对我可还满意?」两人相对而坐。 萧瑾瑜虽然还是面红耳赤的模样,不过已经冷静了许多,面对他的问题,她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满意,肯定是满意的啊,不仅脸长得好,怀抱又宽广温暖,手臂特别有力,抱起她的时候,感觉可以完全把自己交给他。 「那瑾瑜要不要摸摸我的腰?我的身体长得也好看。」他笑着问。 萧瑾瑜下意识地抬头,紧接着又被他的笑容给闪到了,慌乱地摆了摆手。 她当然想摸的啊,可是他们才认识第一天,况且她爹那边还没同意,万一到时候要她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来,温平不就吃亏了。 他这个样子,尚公主都是可以的,要是以后她不要他了,结果公主又嫌弃他不是完璧之身了,那她就是个负心的人了。 「既然瑾瑜对我很满意,那有些事情我就要跟你坦白一二了。其实我姓齐。」 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就震惊地看着他,原本满心欢喜的神色就僵在脸上。 「齐温平?」她轻声地念了他的全名。 「是。」 萧瑾瑜坐不住了,激动地站起身,扬高了声音问道:「你是望京齐家人?那个先帝时期坠落,几年前刚被当今起复的齐家?」 齐温平眨了眨眼,看见她一副僵硬十足,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跟一只猫炸毛似的。 他轻轻笑开了,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安抚意味的摩挲着。 「是那个齐家,不过是远房亲戚,时常打秋风的那种。我听说凤阳郡主对齐家人不欢迎,可是我初遇瑾瑜的时候,只以为你是桃花仙子,并不知道你是郡主。你不会因为我姓齐,就不要我了吧?」 男人无比认真地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专注认真的目光,又带着几分陈恳的意味,似乎真的怕被抛弃了一般。 萧瑾瑜挣扎了一下,把自己的手给撤了回来。 「我再想想。我们要是成亲了,那少不得逢年过节就要去齐家拜访,他们家恢复了功勋,好歹也是个侯府。到时候肯定是要跟齐家那变态丑八怪见面的,万一我把年夜饭都吐了,怎么办?」 她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哪怕美男在前,她也非常看重他的肉体,可是一想起齐家四郎,萧瑾瑜真是生理性厌恶。 那个变态阴沉男如果此刻就在她面前,估计她能立刻大吐特吐起来,说不定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不行不行,你为什么要是齐家人啊。我早就说过,齐家男人不是变态,就是脑子有病的。你都不知道你们齐家嫡支最出名的齐四郎,就像个老太监养出来的性子一样。记仇又小心眼,还心狠手辣。他从小就阴沉沉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瞪人的时候像是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第六章 萧瑾瑜一提起齐四郎,那废话简直一筐又一筐,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抖。 她看着齐温平的眼睛,顿时叫了一声:「哎哎哎,细看之下,你这双眼睛长得跟他还有几分相似呢。不行不行,我们要不还是算了,我让我爹给你许多许多银子,再给你谋个一官半职,你看行不行?要是同床共枕,我怕自己日日夜夜噩梦连连,清晨一睁眼就得被你吓个半死。」 齐温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指悄悄捏紧了,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骨骼的「咔咔」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瑾瑜果然还是如此蠢笨,又令人讨厌,白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和这副讨他欢喜的皮囊。 「你没表情的时候,更像他了。他经常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干瞪着眼,心里头就在酝酿坏主意呢,下一秒就能把人坑得没处诉苦去。」 萧瑾瑜指着他,连连后退了两步,显然来自童年时期的残酷记忆,已经让她产生了极强的心理阴影,所以身体都产生了自动反应。 齐温平倏然一笑,眉眼弯弯,方才冷厉的气息瞬间消失了,像是艳阳天下的冰雪,准瞬间就融化了,甚至还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暖。 「瑾瑜,你说什么呢。你若是多见几个齐家人,就会发现好几个眼睛相似的人,有男有女。因为这是齐家人的特征,况且四哥也不长我这个样子啊。」他的声音温柔,而且尽量把眼睛的事情,往稀疏平常方面说。 果然萧瑾瑜紧绷的状态消失了,立刻点头附和道:「对,毕竟齐四郎长得跟癞蛤-蟆似的,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猛地拍了一巴掌,兴奋地道:「你姓齐,他不配姓齐,以后就叫他四脚癞蛤-蟆。他正好还排行老四,这名字简直就是为他造的。多贴切,又丑又阴暗。」 「四哥人还不错的。」齐温平做最后的挣扎。 萧瑾瑜立刻对他龇牙咧嘴:「你得了吧,幸好没真的跟你成亲,你都不向着我。」 齐温平感受到了一阵憋屈,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很快又摆出一张笑脸来。 「好,他就是个四脚癞蛤-蟆,实际上我远远的见过他几次,的确是不太爱搭理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什么叫看起来,分明那就是,而且还是非常不好相处。眼高于顶,阴险狡诈的小人。你还是有几分眼光的,难怪能看上我。光这一点,你还是值得表扬的。」 萧瑾瑜听到有人跟她一起说齐四郎的坏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甚至看齐温平又顺眼了几分。 她不由得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边说还边喜滋滋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齐温平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直接透过他的衣襟往怀里伸。 「瑾瑜方才是说不要我了吧?我觉得你还是先查看一下我的身体比较好。」他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调皮。 萧瑾瑜不仅是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受到他的美貌攻击。 更是直接被他亲自指引着,掌心触碰到了他的肌肤,滚烫的触感,结实的胸膛和紧实的肌肉,甚至一路牵引往下,她都摸到了他的小腹。 一块块整齐排列,再加上他暗暗使劲儿,她完全能感受到掌心下,是怎样健壮有力的身体,雄性荷尔蒙在她鼻尖缠绕一般,让她不由得想入非非。 她的脸,再次不受控制的发红发烫,像是被泼了一盆热水一般,羞臊的不知所措。 「我,我,你……」她瞠目结舌,语不成句,脑子已经抛弃了身体,完全飞到了他的身体上。 用心感受掌心下的每一块肌肤触碰,热血沸腾。 「卿卿真的不想要我了吗?」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呼唤着她的小名,像是情人的呢喃,将声音控制在最好听的一个度上。 齐温平时刻谨记自己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他现在能拼的除了脸,就只有年轻健壮的身体了。 虽说凤阳郡主与外界传闻的不尽相同,但是她极好男色这一点倒是没说错,比如此刻,她面对着齐温平的撩拨,就快招架不住自己了,完全像个色鬼一样,任由自己去感受他的身体。 「要。」她点点头,吸溜了一下口水,像是儿时要吃糖葫芦一般的坚定。 「乖,你要我就好了。我想沐浴更衣,你要留下来陪我,还是去外面等我?」齐温平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同时心底也长松了一口气。 其实以色侍君者,真的不是一个容易活儿,心里那道坎儿过去之后,一切就好谈了。 他头一回干这个事儿,没想到还有点上瘾。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胸大无脑无理取闹的大泼妇萧瑾瑜,乖得像一只猫一样,简直一本万利。 萧荣好容易在白雯那里寻求完心理安慰之后,立刻振奋精神前来找闺女。 他坚决不能让他的傻白甜大白菜,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猪给拱了,他得奋起反抗。 结果等他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闺女站在房门傻笑,不时还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乐个什么劲儿。 「高兴什么呢?」他问。 「嘘,爹你小点声儿。」她冲他竖起一根食指,立刻把他朝旁边拽了拽。 萧荣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就听见房里传来一阵水声,分明是什么人在沐浴。 他用大脚趾都能想出来,究竟谁这么胆大包天,能霸占着郡主的闺房沐浴,却让郡主出来守门的,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瘪三,还能有谁! 「你是堂堂凤阳郡主,在燕北你爹是土皇帝,你就是公主,还是唯一的。他在里头沐浴,你给他守门,你是他丫鬟啊?这还没成亲呢,你就这么低三下四的,以后是不是还要给他倒洗脚水啊?」萧荣气得已经想骂娘了。 「不可能,只有他伺候我,给我倒洗脚水的份儿。你女儿又不是傻子!」萧瑾瑜立刻变脸,谁敢让她伺候人,她就敢给谁难看。 「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他在沐浴啊,他长得那么好看,万一有人偷看怎么办?那娶我之前,他就丢了清白,我要嫌弃他的!」萧瑾瑜抠着手指,说得理直气壮。 萧荣顿时无语,恨铁不成钢道:「胡说八道,你吩咐的事情,哪个下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偷看!别给我找这烂借口,说,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好抬他自己的身份呢?」 萧瑾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爹,你怎么这么讨厌,非要刨根问底。不是他吩咐我的,也不关他的事情,是我想偷看行不行啊!」 萧瑾瑜还觉得不够似的,有些扭捏地道:「爹,他长得真的好,不仅脸好,身体也好。你不能说他是小白脸了,我以后也不说了。他可壮实了呢,反正比爹你壮实,我肯定能比娘过得好的。」 她这两段话出来,萧荣的身心都受到了冲击。 合着他如今在他闺女心目中,无论是脸还是身体,都处处不如屋里头那小瘪三呗。 萧荣简直是要怄死了,他气咻咻地道:「你这个倒霉丫头,知不知羞啊,跟你爹说什么呢?」 第七章 「那不跟你说跟谁说,娘听了肯定要抽我的。我以前什么话都跟爹讲,爹你不是特别高兴嘛。」萧瑾瑜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是来自望京,你可别忘了,最近几年齐家起复之后,风光无限。他就算不是齐家子弟,那也可能与齐家有牵扯,到时候你若嫁了他,就要跟齐家四郎见面,你能忍受?」 萧荣决定换一个角度,毕竟萧瑾瑜是谈齐四郎色变的,在这方面试压,这倒霉闺女肯定就望而却步了。 「没关系,我们谈过了,他就是齐家人。我愿意嫁给他,即使时常跟四脚癞蛤-蟆见面,我也不怕。反正散伙之后,我们夫妻俩躲屋里一起咒骂他就行了。我过我的小日子,他变态他的,我们各不相干。」 萧瑾瑜已经被打过预防针了,因此无所畏惧,甚至她满耳朵都是屋里传来的水声,满脑子都是齐温平那结实的腹肌和健壮的身体。 嘤嘤嘤,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人,无论哪一点,都完全符合她的想象,完全是为她量身订造的。 只想赶紧拜堂成亲进洞房,她只想真切感受一把他的体魄是如何健壮,而不是只能在屋外空想。 「乖乖,你是病了,还是疯了?他是齐家人啊!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齐家四郎的亲戚啊!」 萧荣此刻都觉得自己女儿肯定被人掉包了,这种事情她竟然能忍着,齐温平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她如此坚定? 「他是远支,不是嫡系,肯定没问题。爹,您就别问那么多了。多话的男人不招女人喜欢,你小心娘不要你了。」 萧瑾瑜怕进去这么长时间,他该加热水了,她爹在这里肯定碍手碍脚的,只怕齐温平会不好意思,立刻开口撵他走。 萧荣一听这话,果然脸色突变,再三确认:「你娘真的会不要我?」 「这你得去找我娘。」 萧荣顾不得女儿那迫不及待打发他走的架势,一门心思奔着他的王妃而去。 实际上他匆匆而去,刚出了郡主的院子就慢了下来,相反眉头紧皱,满脸的愁容收敛了起来,情绪变得极其阴沉。 望京离燕北甚远,温平忽然冒出来之后,他立刻派人去望京打探这号人物。 可是就算他特地派高手去的,这一来一回也不是那么快就收到消息的。 实际上他早就怀疑温平的身份,一般人哪敢随便招惹凤阳郡主,燕北王疼上天的女儿,伺候好了那是郡马爷,伺候不好那就是杀身之祸。 就连燕北豪门大族的儿郎,对此事都慎之又慎,一个个期盼又害怕,这几年郡主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男侍,未尝不是燕北王的手笔。 可是这望京来的小子,竟然无所畏惧,直接绕过燕北王的手眼,从萧瑾瑜这里动手。 温平还自报家门,说是齐家的人,这里头分明就是有猫腻。 萧荣越想脸色越难看,如果这小子真不是好人,还让卿卿受了伤害,他这个当爹的一定让这小子有去无回。 屋内缭绕着阵阵白气,让这个地方像是坠入一个仙境之中一般。 浴桶内刚加了热水,拿着空盆出门的小厮,不由得心里犯嘀咕。 叫他来给温平公子加水,他能理解,毕竟是未来的郡马爷,要貌美的小丫鬟进来也不太妥当。 不过进来之前,郡主再三叮嘱他,不能偷看温平公子的身体算什么鬼,臭男人的身体有啥好看的,他都有啊! 齐温平双臂搭在浴桶边缘,轻轻地靠坐着。 实际上燕北王府挖了汤池,专门引了温泉水进府,好让贵人们沐浴用。 只不过他特地要求了浴桶,是因为他的胸口处受了伤,去汤池沐浴,人多眼杂,容易暴露他的秘密。 方才他拉着萧瑾瑜摸他的时候,也是避开了伤口,外加就算摸到了纱布,萧瑾瑜在那样紧张的状况下,也只会误以为是摸到了他的衣衫,并不会多想。 此刻他有些发愁,虽然在去勾-引凤阳郡主之前,他都安排好了各方面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送去望京的加急件,是否会顺利。 皇上又能否体谅到他的良苦用心,顺水推舟把这事儿办了,还是会帝王多疑,对他这番巧合的行动,多加猜忌。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燕北之地,他所走之路都要步步为营,一旦行差踏错,就不只是丢了自己的小命,还有可能牵连到身后家族,谁让他们齐家是有过污点的呢。 想到此处,齐温平不由得冷冷一笑,眼神幽冷,像是淬着阴毒的冰剑一般。 整个人躲在阴影里,半低着头,唯有嘴角扬起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能让人瞧得清楚,倒是有些瘆人,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与在外人面前温文尔雅的温平公子,简直天差地别。 若是此刻萧瑾瑜看到了他的正脸,兴许就能认出,眼前这哪哪都好的齐温平,分明是那个恶毒狡诈的大变态。 可惜此刻她正少女怀春地站在门外,手里拿了朵花,正一瓣瓣扯着花瓣,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不看。看……」最后一瓣停留在「不看」上,让萧瑾瑜顿时索然无味,感觉自己都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真讨厌,连花都要跟我作对,果然所有人和动植物都嫉妒我找到了好夫郎,你们却都形单影只,哎。改明儿请花匠过来,把一棵树上单数的花朵给剪掉,必须得留下双数,好让它们配对双宿双飞,不能嫉妒我。」 她嘀咕了两句,又扬高了声音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如意作为大丫鬟,听闻此话,差点被噎得翻白眼。 自从这个温平公子出现之后,郡主哪里都开始不对劲了,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齐温平彻底在燕北王府住下了,本来凤阳郡主是要他跟自己一个院子的,但是在燕北王差点以死相逼之下,还是让他住到了王府前院,与燕北王府的门客们住得很近。 实际上这也是萧荣的良苦用心了,王府养着的这些门客,大部分都是极其聪颖的,或精于国家社稷,或擅长人际交往。 让齐温平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与这些人精们一起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好尽早发现。 不过萧荣的如意算盘是否落的成,还难说。 齐温平住进来的时候,发现这个院子里其他三人都是燕北王极其器重的人才,而且都是干实事的。 当然没人跟他说,这三位先生如何了得,都是他提前就了解到的。 萧荣让这三人与他同住,足见对他的重视程度,也是为了更好的监视他,就怕其他门客不顶用。 其中一位曾先生性子暴躁,在他住进去的当晚,就派人过来,让他安静一点,平时不许出声。 这分明是个下马威,齐温平却应得极快,甚至脸上带着三分笑,倒像是对这种嫌弃的叮嘱甘之如饴一般。 等曾跃听到下人的汇报之后,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果然是惯会装相的小白脸,看他能忍到几时。」 萧瑾瑜本来第二日清晨睡醒,就要过去找齐温平的。 她现在可稀罕这个亲自挑中的夫郎了,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梦到他了呢。 第八章 不过他跟现实中的有些不一样,梦里的他可不是这种满脸笑容,还总爱吊着她胃口的模样,反而极其主动地扑倒她,然后力气可大地将她搂进怀里,亲了又亲。 至于之后美好的事情,还不等她继续做梦,就被尿给憋醒了。 她非常后悔,昨晚临睡前多喝了半碗杏仁露,导致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春-梦,就这么在最关键的点戛然而止。 不过等她梳洗完毕,想着让丫鬟去请人时,白雯却带着两个嬷嬷过来了。 「你既然已经找到了合心意的夫郎,那么这段时间就不要荒废了,该把规矩捡起来了,从头再好好学一遍,免得嫁了人出错。」白雯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边说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对自家闺女这副穿金戴银的打扮,似乎有些不满。 白雯是江湖儿女,就喜欢飒爽英姿的架势,偏偏她这个女儿习武这点随了她,可是吃穿用度,都被帝王家的奢侈给腐蚀了。 不止喜欢花里胡哨的,还越贵的东西越喜欢显摆,怎么教都不行。 这在白雯看来是有些粗俗的,偏偏萧瑾瑜跟她想法完全相反,还反过来劝她。 「娘,您看着嬷嬷就不需要了吧,规矩我都学过一遍了,况且您是王妃,要学规矩也是你得多学几遍。」萧瑾瑜垂死挣扎中,她一听学规矩,头就都大了。 学规矩无聊的要死,一遍又一遍重复动作,甚至手指要是错了一寸,这些老古板嬷嬷就能纠正她半天。 虽说嬷嬷们不敢打她,但是那种精神折磨比打她还让她难受。 「我学什么,我上头又没有婆母。你要嫁给那小子,以后肯定要搬去望京,到时候可不能跟在家里一样了。就算婆母拿捏不了你这个郡主,但是你都在望京了,必定要时常进宫的,皇后和诸位娘娘们总能拿捏住你吧,规矩多学几遍没错的。」 白雯全当没看见她满脸请求的模样,反而在恐吓她。 萧瑾瑜轻哼一声,她娘跟她爹都串通好了,就想威逼利诱她不要嫁给齐温平,可是他们越这样,萧瑾瑜越要反抗到底。 全世界都反对她的亲事,那是证明她喜欢的那个人有多特别。 「学就学,要是这两位嬷嬷故意刁难人,我可是要翻脸的。」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显然是专门说给白雯听的。 白雯冲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把她这点咋呼放在眼里,敢翻脸就抽人。 萧瑾瑜脸皮再厚,身上也是细皮嫩肉的,禁不住两下打就要求饶的。 「你这学规矩的时候,不许穿这么花里胡哨的,走路都环佩叮当,我听着就心里烦。你以后进宫了,若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正好拿了这错处整治你。」终于白雯还是没忍住,往她的打扮上做文章。 「我的亲娘哎,除了您挑这错处,我能听您的之外,其他人试试看,我保证让他们没脸。我这身上每一处打扮,都是绝对符合规制的,只不过是规矩里面最贵重的那一个罢了,但那也没出错啊。我就喜欢这招摇的风格,哪怕惹人厌,他们也得憋着!」 对于这个话题,早就是老生常谈,萧瑾瑜解释的话连脑子都不用过,就说出一长串来。 实际上她解释得都累了,但是对亲娘总要态度好的,免得以后没好果子吃。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萧瑾瑜长叹了一口气,派个丫鬟去前院说一声,她乖乖地留下来学规矩。 这几日,她跟齐温平要做一对苦命鸳鸯了,他们就好比牛郎与织女,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燕北王府众人,就是那狠心的西王母。哎。 再说齐温平这边,得知郡主不能与她相见,王妃要她学规矩之后,他也不着急,反而客气地请人回去。 只不过他跟厨房要了羊肉和一应调料,还找了两个小厮,把他们小院子自带的小厨房给收拾干净了。 当大厨房的管事得知这位温平公子的所作所为时,虽然嗤笑了一声,但是依然吩咐人照办。 「那位温平公子咱们得罪不起,他要什么便给什么,反正有主子们忧心呢。再说那一个院子里连他四个老爷们儿,就算有嘴馋的,也不是他一个公子哥儿能哄得住的。」大管事讥诮地说了一句。 旁边一个跑腿的多句嘴:「小的瞧着这公子哥儿还挺聪明的,要的是羊肉,兴许是打听到院子里那位曾爷爱吃羊肉锅子呢,想要投其所好。」 倒是正颠勺的大厨师听到这句,不由得笑出来:「得了吧,羊肉最难做,做不好就是一股子骚味儿。那位曾爷挑剔得很,连我们的手艺都吃不中,他算什么本事儿。如果那公子哥儿真有这个打算,郡主也该明白他是别有用心了。」 管事听他们说得越来越不像话,编排主子这种事情可要不得,立刻让他们散了。 很快小厨房里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菜和调料也送了不少来。 不止有他要的羊肉和羊骨,还搭了一篮子蔬菜、一块猪肉和一袋子米面,跑腿的小厮嘴巴也勤快,客客气气地道:「大管事说了,温平公子您缺什么,再跟小的说,只要不是稀缺的,保证马上给您送来。若是当天用不完的肉菜,也可以让小的送回大厨房去,第二日再给您送新鲜的来。其他的第二日吃倒是无所谓,毕竟如今这天气不是夏天,一时半刻倒坏不了。」 小厮嘴上说得好听,视线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这位公子哥儿不愧是被郡主一眼就相中了,光凭长相的确是人中龙凤,不过他们这种爷们儿,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君子远庖厨,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做饭的。 莫说这高贵的公子了,连他这种小跑腿的,回去都甚少自己做饭,如今有娘和姐妹做给他吃,以后还会有婆娘做,总之轮不到他们这种带把的。 不过他这疑惑也只能放在心里嘀咕了,至于究竟如何,等过几日瞧这位公子如何行事,就知晓了。 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有真材实料,时间会证明一切。 齐温平换了一身窄袖的衣裳,方便行动,先把羊骨剁成几大块,洗净,放在热水里走了一遭,才放在锅里煮汤,再将羊肉去皮,清除肥肉及筋膜,洗净切成片,加上干地黄、归身、川断、怀牛膝、上北芪全部入锅炖煮,就不再理会。 曾跃是夜间活动的人,睡到日晒三竿才起,等到半迷糊洗漱的时候,鼻尖就闻到了一阵阵肉香。 他的鼻子立刻动了动,因为耳朵聋了一只,他的其他感官都比较灵敏,特别是嗅觉上,绝对的肉食动物。 曾跃极其激动,这熟悉的香味,是他最爱吃的羊肉味儿啊。 顿时他就激动了,脸只洗了一半也顾不上,直接拿着块湿布巾冲出来,立刻跑去隔壁屋去报喜。 「哎,老卓,你闻闻是不是羊肉的味道,今天大厨房终于做了件好事儿啊,简直香飘十里,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午饭了?」他边说边哈哈大笑,足见有多高兴。 他虽然性格暴躁,为人不修边幅,但是挡不住他对吃的热情。 第九章 被他称为老卓的人,实际上脸要比他年轻许多,也瘦弱许多,只不过已是满头白发。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确切的年纪,他坐在轮椅上,双腿用毛毯盖着,面色还泛着病态的苍白,屋子里一股药味儿,显然是长期吃药度过。 卓然低低地咳嗽了两声,道:「曾大哥,您再闻闻,这可不是大厨房传来的,是我们院里小厨房。」 「啥?咱们院里的小厨房?那不都是用来落灰的,院里都是糙老爷们儿,没一个会下厨的,哪来这般通天的手艺?」曾跃十分不解。 卓然放下手中的书卷,眉头轻轻一挑,道:「昨晚进来的那个可不是什么糙老爷们儿,很显然他就有这般通天手艺。」 曾跃怔了一下,显然是受到了冲击,紧接着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气得跳脚。 「呸,王爷还说他只是一个郡主看上的小白脸,要我们看好他,别让他动小心思就成。结果他都算到我老曾的头上了,这才进王府一个晚上,就已经知道我喜欢吃了,还最爱吃的羊肉,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得去找他算账!」 他说完就气呼呼地要冲出去,卓然叹了口气,扬高了声音道:「你说这个他也不会承认啊,到时候你把他打一顿,郡主更加心疼他了,还得责怪王爷驭下不严。不仅没离间他与郡主的感情,还激化了王爷与郡主之间的父女矛盾。」 曾跃猛地停下脚步,气呼呼地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院里如今就你最聪明了。你给我想个招。」 「等,他若是有那心思,自然会送上门来,你若是主动出击,反而落了下乘。」 「行吧,听你的。」曾跃自认为在人情世故上,自己就是个三岁稚子,听卓然的准没错。 事实证明,曾跃完全高估了自己,大厨房送的午膳有鱼有肉还有汤,可就是没羊肉。 他吃着总觉得没滋没味儿,但是院子里的羊肉味却越发浓郁,哪怕他把房门关得紧紧的,那羊肉的味道就像找准目标的苍蝇一样,一直盯着他一个人。 这口中的食物就变得如同嚼蜡,最后他把筷子一放,气呼呼地出去了。 卓然看他如此没耐性,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却没再拦着。 曾跃的性格就是如此,最禁不得激,此刻在小厨房里忙活的这位齐温平,如果不是个大傻子,就是个绝对的天才。 能把曾跃的性格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哪怕计谋在他看来错漏百出,但是曾跃就吃这套,一激一个准。 卓然只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再吃了,他没什么胃口,一是身体原因,二是预感到这位齐温平恐怕是个大麻烦,这太平日子不知还有几年过头。 曾跃很快就回来了,他比去之前更加生气了,屁股往椅子上一坐,一脸的憋屈气闷。 「老卓,这回你猜错了。那个小白脸根本不是为了讨好我做的羊肉,我过去了,他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不再搭理我了,根本没让我吃啊。他吃得比我们好,一盘子醋溜藕片,一盘子红烧肉,都是他自己做的。那藕片啊,脆生生的,他牙口肯定特别好,嚼起东西来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你应该端碗饭坐他旁边待着,说不准听着他吃饭的声音,你还能多吃几口饭呢……」 曾跃浑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多么丢人的话,只是沉浸在不能亲自尝一尝那些菜的悲伤之中。 卓然的嘴角抽了抽,这是欲擒故纵,还是他们真的自作多情多想了? 曾跃走后,齐温平就撂挑子不干了。 实际上他当然是为了拉拢曾跃,才做这个羊肉汤的,但是一切都要慢慢来。 况且他有伤在上,为了吸引那个老顽童的胃,他可是带伤上阵,做了一个半天的菜,伤口就算没裂开,也把他所剩无几的体力给掏干了。 因此睡完午觉之后,他就坐在柴火旁烧火,羊肉汤一直在锅里滚着,汤底洁白,并且散发出阵阵香气。 别说曾跃这个好吃鬼了,就连其他路过的下人,都感觉口水往下淌。 午后他又往锅里加了些许的羊板油,加上山楂和陈皮,又炖。 直到晚膳之前,他这炖了好几个时辰的羊肉汤终于出锅了,他放上煮熟的羊肉和些许羊杂,撒上葱花,浇上两勺雪白的羊肉汤,再配上一个香油、花椒面、盐等调料组成的蘸碟。 他朝大厨房要来一个食盒,下层摆上他做的菜,最上层放上他做的羊肉汤,又叫来小厮帮他跑腿。 这一天的事情,才算是全部做完。 曾跃扒着门边,看到小厮端着食盒出去,他立刻转头跟卓然嘀咕:「老卓,你说这小白脸炖了一天的羊肉汤,究竟给谁送去了啊?他不是给我喝的啊,那一锅汤也送不完啊,怎么不来客气一声,一点为人处世之道都不懂,比我还不如,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卓然耳朵都快起茧了。 「曾大哥,你都为了这一碗羊肉汤说了一天,赶明儿让大厨房给你做一碗便是。别念叨了,你该回去做事儿了。想想你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比如说如何让炸药的威力更猛。」 曾跃一听「炸药两个字,立刻拍拍屁股走了。 「我知道了,那小白脸根本不是想讨好我,而是想耽误我。我都一天没碰我的小辣椒美人了,它们肯定都生气了,都是羊肉汤的错。」 曾跃实际上是研究炸药的,他家祖上是做烟花爆竹为生的,专门接豪门贵族的单子。 到了曾跃这一代,在这方面更有天赋,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亲爹学做炮杖,结果炸聋了一只耳朵。 虽然听力受损,但是对火炮的热爱反而更加炽烈,用他的话就是,炸响的那一下子,不仅是炸聋了一只耳朵,还炸出了他的爱意。 当然他口中的小辣椒美人,都是他自制的火炮。 郡主的闺房内,结束了一整天规矩培训的萧瑾瑜,没骨头似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什么都不想做,连饭也不想吃。 「我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提不起来了,嘴巴也不想张。我一想到明天还要继续学规矩,不如就趁着现在饿死了算,还给王府里省粮食呢!」她完全是在耍无赖。 如意正在布菜,听到这话,顿时面露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自家这娇滴滴的郡主,别看都十六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早就谈婚论嫁了,她却始终活得恣意,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撒娇,更是随手拈来。 「郡主,你好歹吃一点儿吧,不然您半夜饿了,到时候想吃也是没有的,王妃肯定不会让厨房开伙的。」 实际上就是白雯不惯她这臭毛病! 「那就让我饿死吧,我好累啊,我要睡了!」萧瑾瑜抱着枕头,脚踢着锦被,泄气一般的道。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绿芍捧着食盒,悄悄地进来,满脸带笑,扬高了声音道:「郡主,温平公子给您送菜来啦,这食盒里可都是他亲手做的,您快起来吃吧!」 她的话音刚落,萧瑾瑜就一骨碌爬起来了,丝毫没有方才那副累到半死不活的模样,反而神采奕奕,一双眼睛都冒着欣喜的亮光。 第十章 「当真?」她急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温平公子让前院的小厮送过来的,奴婢一接过来就闻到了羊肉的味道,当真是十里飘香啊。而且那小厮还说了,温平公子今日特地让人把小厨房收拾出来,在里面待了一整天呢,然后就让他来送食盒了。」绿芍嘴皮子利落,几句话就把齐温平这一天的功劳都总结出来了。 萧瑾瑜赤着脚就下了床,欢天喜地地打开食盒,看见里面有菜有汤,色香味俱全,顿时食欲大开。 「如意,快给我盛饭,我今晚要吃多多的。我的平郎亲自为我洗手作羹汤,我要努力吃完它!」 本来还说要把自己饿死拉倒的萧瑾瑜,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即使赤着脚,用膳也是仪态万千。 哪怕她嘴里喊着这些繁琐的规矩,都该被丢弃,但是这种大家气度已经彻底融入她的衣食住行中,不用刻意保持,就能看出她必定出自天潢贵胄之家。 她慢吞吞地喝完羊肉汤之后,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有一句话叫饱暖思淫-欲,此刻用在她的身上,也挺贴切的,至少现在她吃饱喝足了,就开始想念为她做菜的人了。 红烧肉和糖醋藕片都不如大厨房的厨子手艺好,但是唯独那一碗羊肉汤,味道极其鲜美,吃完还想吃,应该是有什么独家秘方。 她看了看外面吹冷风的天气,又瞧了瞧面前的空碗,最终想见齐温平的念头,战胜了她对寒冷的恐惧。 「我要去见他。」她直接拍板决定。 几个丫鬟都准备收拾哄她睡觉了,结果一听这话,差点摔倒一个。 「郡主,这个点儿,估计温平公子都歇下了吧?」如意立刻劝道。 「我去瞧他,又不是他来见我,他歇下了就在床上见我呗,以后都是要同床共枕的,没这么多繁文缛节。」萧瑾瑜回答得理直气壮。 几个丫鬟轮流劝都架不住,最后只好给她重新穿戴整齐。 绿芍在前面提着灯笼,几个婆子抬着轿子,冷风一吹,虽然她们都冷,却没一个敢打哆嗦的,要是把轿子上坐着的小祖宗给摔了,她们都得吃挂落。 萧瑾瑜倒是穿着厚厚的披风,还带了个兔毛围脖,将大半张脸都藏了起来,不仅一丝风不漏,甚至还觉得浑身暖融融的,满心只想着自己的情郎,脸上甚至冒出几分春意。 如意半路上抓了个小厮去前院报信,免得几位先生以为院中都是大老爷们儿,就穿戴不整齐,到时候冲撞了,那就不美了。 等萧瑾瑜下了轿子,被如意搀扶着走了进去。 就见齐温平里衣和中衣都穿得整齐,只是外袍随意披在肩膀上,头发披散着,还冒着水汽,显然是刚沐浴过。 他坐在床边,见她进来,就抿着唇笑了。 顿时只点燃了一根蜡烛,显得有些昏暗的室内,都因为他这个温柔缱绻的笑容,而变得亮堂了许多。 萧瑾瑜的内心又变得愉快起来,她松开如意的手,蹦蹦跳跳地进来了,直接将手中的暖炉塞到了他的手里。 「早知道我就晚些过来了,你的头发都是湿的,一定很冷吧。找个布巾好好擦擦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欢快的像只小兔子,塞暖炉的时候碰到了他有些发凉的手指,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布巾找好了,只是今儿有些累了,就想躲懒来着,没想到就被瑾瑜给抓到了。」他无奈地指了指一旁叠得整齐的布巾。 萧瑾瑜捂着嘴笑话他,「哎,孩子气。」 如意在一旁听了,只想翻白眼,究竟谁孩子气啊。 这分明是温平公子逗您玩儿呢,郡主还当真了,心里肯定美滋滋的吧。 智商不一样的人,谈起恋爱来,各自都感觉很甜,但是旁观者瞧着只觉得有些微妙,或许是自以为智商碾压,但是又艳羡别人愿意降低智商谈恋爱吧。 哎,不想了,越想越酸。 「绿芍,你来给温平公子擦。」萧瑾瑜下意识地吩咐人。 绿芍一愣,却不敢即刻过去,而是顺嘴就说了一句:「郡主,真的要奴婢去擦?」 这谪仙一般的公子,是郡主未来的郡马爷啊,之前郡马爷在郡主屋子里沐浴,郡主想偷看这事儿,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清楚,她可不敢碰温平公子。 万一之后郡主回过味儿来,忽然想要把她给宰了可如何是好。 「瑾瑜,真的要丫鬟给我擦?」 齐温平也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眸光亮晶晶的,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萧瑾瑜立刻反应过来了,她的确是想反悔,毕竟眼前这男人的头发,自己还没仔细摸过呢。 可是绿芍不帮他擦,那就要她自己上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可是我现在也不能帮你擦啊,我爹很怕以后我既给你当妻子,又给你当丫鬟和老妈子呢。他说好多男人都是这样的坏心眼儿,有丫鬟也不使唤,就喜欢强压妻子一头,特别是妻子低嫁的,娘家比婆家门第高的,那些小心眼的男人就越发这般使唤人,想要满足他们心里那点羞于启齿又可笑的的男子汉自尊。」 她回望他,红唇一张一合,那大道理是一通接着一通。 在一旁观战的如意,稍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即使郡主沉迷男色,最基本的原则没有丢。 实际上要是别的原则丢就丢了,比如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只要温平公子张口,郡主肯定慷慨解囊,毕竟她钱多得是。 可是要她伺候别人,那就万万不能了,她连自己都不想伺候,还别人! 哪怕是她现在非常看得上眼的情郎,也都靠边站,休想叫她动一根手指头伺候他。 说完这些之后,萧瑾瑜又怕他觉得自己懒,立刻开始找补。 「其实我是非常想给你擦头发的,毕竟娶妻当娶贤,我可是非常贤惠的。三岁开始拿针学刺绣,五岁开始进厨房学厨艺,就为了以后能给夫君做衣帽鞋袜,替他洗手作羹汤。但是我现在不能啊,我爹本来就看不上你是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现在我要是再为你做这么多,他就更要棒打鸳鸯啦!」 反正什么锅都往燕北王身上甩就是了,她并没有造谣,反正她爹就是瞧不上齐温平嘛。 齐温平的眼睛眨了眨,讥诮的神色一闪而过。 这多年不见,萧瑾瑜长本事了,不仅一如既往的把错误往旁人身上推,还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就她还三岁学刺绣,五岁进厨房?说出来简直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她头一回拿针就是六岁的时候,当然不是学刺绣,而是拿来戳齐家四郎的。 至于进厨房学厨艺,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儿,还是在她七岁的时候,下了老鼠药要毒死他的。 他很快就恢复了一脸温柔的笑容,冲她招招手,道:「我没有要你帮我擦,你可以让我自己擦啊。」 「可是你方才说累了,不愿意擦啊?」 她边说边坐到了他的身边,圆圆的大眼睛瞪着他,心里嘀咕,要不是你愿意擦,也不会折腾这么多事儿了啊。 第十一章 齐温平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手感软弹细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燕北王府还真会养人。 「我的确是不想擦,因为很累而且麻烦。可是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叫不动我呢?」 男人认真地看着她,他生就一双多情眼,专注地看人时,总让人有一种无比宠溺的错觉,像是被他捧在手心里一般。 再加上他温柔的嗓音,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这个捏脸的动作,带着呵护和调皮,让萧瑾瑜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 她的脸再次变成夕阳映射下的晚霞,红通通一片。 男人被暖炉捂过,手指变得很烫,只不过萧瑾瑜的脸也开始发烫,最后都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手更热,还是她的脸更烫。 她垂头盯着地面,有些不自在地绷直了脚尖一下下踢着,低声道:「那我想让你擦完再睡,不然明日早起就会头痛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凑到她耳边,用气音道:「谨遵夫人命。」 萧瑾瑜觉得自己又像是一朵炸开的烟花,咻咻地直接上天,与月亮肩并肩,然后照亮了整个世界。 齐温平整个人都是温润如玉贵公子型的,连他擦头发的动作,都极近温柔。 看着他用布巾包裹住几缕长发,轻轻地揉擦着,萧瑾瑜不由得想入非非,要是以后他替她也这样擦头发,该有多好啊。 头皮肯定被按摩得很舒服吧,还有他的头发又长又软又浓密,还很顺滑甚至散发着光亮,一定很好摸。 绿芍在一旁看着郡主那艳羡的表情,不由得心里狐疑,平时替郡主擦头发这种事情,都是由她来做的。 郡主这眼神,真是恨不得温平公子擦得是她的头发,估计以后会嫌弃自己的手法吧。 毕竟绿芍只是一个丫鬟,长得再漂亮,那也不如温平公子来的讨郡主欢心。 哎,绿芍在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总感觉温平公子来了以后,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要集体失业了。 「想摸你就摸。」齐温平看着她一副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善解人意地说了一句。 萧瑾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最后还是对他下手了。 果然想象的再美好,都不如实际摸起来触感好,他的头发中看又中用,半干的状态摸起来跟绸缎一样顺滑,还冰冰凉。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极其和谐美好的状态,桌上燃着的那根蜡烛,恰好还是红色的,床边上的两个人又是对立而坐。 两人都面带微笑,萧瑾瑜因为手抓着他的头发,心里又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再次是通红一片,看起来就像是一对送入洞房刚揭完盖头的新婚燕尔一般。 这画面,真是没眼看了。 「瑾瑜叫我做的事情,只要不违背原则和大义,我会尽我所能。」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认真地道。 萧瑾瑜立刻欢快地点头,「听妻子的话绝对没错的,你看我爹一直很听我娘的话,所以一直过得这么好。」 最好听成「妻管严」的状态,她指哪儿打哪儿。 「那瑾瑜是不是也要听我的?」他外头问了一句。 刚刚还一直很欢乐点头的萧瑾瑜,立刻就僵在了原地,她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又像是极不情愿。 「那也分什么事情的。」她低声嘀咕着。 齐温平轻轻按住了她的脑门,不让她偏过头避开自己的视线。 「我尽量。」她看在男人目前表现实在完美的份上,点头应了,反正到时候她要反悔,齐温平也拿捏不住她不是,毕竟她是郡主啊,他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小白脸嘛。 萧瑾瑜这么想的时候,完全是理所应当,丝毫罪恶感都没有。 毕竟她都仗势欺人十六年了,从出生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过的,当然那个让她吃瘪的四脚癞蛤-蟆,她根本不想提。 「那以后晚上的时候,瑾瑜不要来看我了,对你影响不好。」 萧瑾瑜撅了撅嘴,道:「我不怕,我想来看你就来,我爹娘只能在白日束缚住我,晚上休想。」 「你这样跟他们对着干,容易让他们伤心。王爷和王妃生你养你十六年,难不成还比不过我一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你多听他们的话,他们疼你,然后又发现我并没有那么不堪,说不定就会主动接纳我了。」齐温平轻声细语地跟她解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这么说了吧,我爹娘要是见我乖乖的,也不来看你了,丝毫抗争都没有。他们说不定就把你给撵走了,我都不知道。」 齐温平挑了挑眉头,认真想了想道:「你要是实在想我,可以去跟王妃申请,在白日与我一同出游啊。」 萧瑾瑜最后是喜滋滋地走了,临走之前,还让人把一锅羊肉汤都给盛走了。 不过如意几个丫鬟却是面有苦色,温平公子实在太会说话了,完全就把郡主给哄住了。 恐怕王妃和郡主的斗智斗勇,要开始升级了。 至于扒在门边了解外面情况的曾跃,看到郡主的轿子离开外院,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当他又闻到一股熟悉的羊肉香味时,整个人就不淡定了,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冲了出去。 「哎,你们怎么偷我们厨房的东西啊?」他对着两个正拿勺子舀汤进桶里的丫鬟,凶巴巴地说道。 那两个丫鬟被他吓了一跳,立刻道:「不是偷的,是温平公子吩咐的。说是反正放在这边他也吃不完,就让郡主派人拿回去,郡主不吃的话,就都赏给院子里的人了。」 「啥,这羊肉汤我们院子里的人还没喝一口,就都便宜旁人了?」曾跃一激动之下,竟然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主要是他近距离闻到羊肉汤的香味儿,又看到那浓稠洁白的色泽,当下就开始疯狂咽口水,智商更加下线了。 「这——」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想起曾跃在王府的地位非同一般,立刻找出干净的碗来,轻声道:「曾爷,要不奴婢给您盛一碗尝尝?」 曾跃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羊肉汤,几经挣扎,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都准备好半夜来偷喝一碗了,没想到就这么挨饿撑着,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要把所有羊肉汤都盛走,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不了,这是你们温平公子做的汤,又没让我喝,我要是喝了你们盛的这碗,不就成乞丐了。」 他边说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盛汤。 两个丫鬟被他看得额头上都冒汗了,这跟盯贼似的看着她们,盛汤的手都在抖啊,还不如喝了这碗汤赶紧走呢。 「那个什么,我不想当乞丐,你们也不想被我告状穿小鞋吧?」他还是不甘心,轻咳了一声,努力伪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状态来。 两个丫鬟立刻点头:「曾爷,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她们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都说了没吩咐,你们盛汤不小心剩了一小碗,不,一大碗在锅里没装走,然后被谁吃了就不算乞丐了。」曾跃的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那两丫鬟立刻按照他说得,留了一大碗浓白的汤在锅里。 第十二章 她们按照曾跃的吩咐办完事情之后,就准备抬着那个装汤的桶离开,那锅里还剩下两碗汤呢,足够他喝个够的,她们特意多留的。 结果曾跃勾头看了一眼,又不满意地开始咳嗽起来。 「这羊肉汤怎么也没肉啊,你们又不小心剩了好几块羊肉和一碗羊杂在里头。」 终于最后锅里剩的东西,完全让曾跃满意了,他才对她们挥挥手。 「嗯,挺好的。外面天黑,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啊。」他非常客气地叮嘱了一声。 等到丫鬟一走,小厨房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看着锅里的羊肉汤,他整个人都喜滋滋地搓了搓手,真好啊,今晚过大年了! 他勾出头去瞧了瞧,着重看了一眼齐温平的房间,见那边没动静,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把厨房的房门关严实了,才开始兴冲冲的烧柴热汤。 「老卓,老卓。」 卓然正准备休息,就听到外头传来曾跃压着嗓子的喊叫声,他皱了皱眉头。 都一个院子住着,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 虽说心里有疑惑,他还是给曾跃开了门,就见他端着两大碗热乎乎的羊肉汤进来,里面的羊肉都冒尖。 「快,我吃好的也想着你,八辈子才修来我这个好兄弟啊。羊肉汤趁热吃,不然就不好吃了。」 他放下碗,嘴里吸着气,显然是被烫得不轻。 不等招呼卓然坐下,他就飞快地端起自己那碗羊肉汤,开始狼吞虎咽吃起来,被烫得龇牙咧嘴也不减慢进食速度。 卓然对着那碗羊肉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吃了他的汤,他让你吃的吗?」 「咋了,他做的汤不是让人吃的吗?那小子没良心的东西,可没招呼我吃,他让郡主的丫鬟把汤都刮走。我让那俩丫头给我留的,放心,他不知道,灯都灭了,肯定睡了。这小子会做饭,这羊肉汤做的比大厨手艺还好,难怪郡主对他念念不舍的,要是我我也不舍啊,他咋不是个婆娘呢。这样也不用王爷为难了,我死乞白赖去求这门亲事,给我当婆娘,天天烧羊肉汤给我喝!」 曾跃边吃边叹息,他真的觉得这羊肉汤做得喷香,完全是按照他爱吃的口味来的,每一处都特别符合他的味蕾,感觉都快把舌头给吞下去了。 感觉一辈子都吃不够似的。 卓然看着他吃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连连摇头:「他就算灯灭了,你煮汤这香气,都飘出十里了,他能闻不见?你就自欺欺人吧。」 曾跃一听,眉头顿时皱起来了,不过也没容他多想,就又开始吃起来。 「知道就知道,吃他汤怎么了?跟我们同住一个院子,新人进来还不晓得送点东西给左邻右舍搞好关系,他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曾跃无所畏惧,反正只要不当场抓住他,他吃完一抹嘴就死不承认。 卓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为了这口吃的,脸都不要了。要是他一开始就凑上来,你估计直接放个炮把他给炸了,还怀疑他别有用心。」 曾跃只顾吃都没嘴还口,直到他那一碗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指着卓然一口都没动的那碗道:「你不吃吗?」 「不吃,大晚上吃容易积食,况且我肠胃本来就弱。」卓然没好气地道。 最后曾跃在他的房间里吃个爽,他抹干净嘴,还朝卓然特地要了块帕子,把油都擦得干干净净,确保没人能看见。 「行了,我去了。」 他端着两个碗出门,嘴里还哼着小曲儿,结果刚走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披着外衣的齐温平。 曾跃盯着一脑门吃出来的热汗,还有手里哪怕吃得精光,依然冒着羊肉味儿的空碗,甚为尴尬。 哪怕他脸皮再厚,也觉得招架不住了。 「吃夜宵呢。」齐温平语气淡然地打了个招呼。 曾跃心虚的不行,他咳嗽了一声,明明是在下意识地点头,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反。 「没有,我就是拿两个碗出来漱口跟老卓漱口用的。」 而且可能因为不常撒谎,所以声音极其怪异,跟卡了一大口痰似的。 齐温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要去厨房吗?」 「不去,我漱完口了,去厨房干啥?不去不去!」曾跃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齐温平点点头,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不再理会他。 倒是曾跃气歪了嘴,又端着碗折回了卓然的屋子里。 「怎么,丢完人回来了?」 他们俩的对话就在卓然屋前进行的,因此他听得一清二楚。 「怕什么,反正是兄弟,丢人也带着你一起。」 「我真是谢谢你了。」 卓然翻了个白眼,看他这副憋屈的样儿,道:「还拿着碗做什么,送回厨房去啊。你还真的要拿个装过羊肉汤的碗漱口啊,你不嫌弃一股子膻味,我还嫌弃你口水呢!」 「不是,万一又撞上怎么办?我就觉得这小子邪门,我之前偷偷在小厨房煮汤的时候,他不过去,偏偏要送碗的时候,被他撞个正着,他就是故意要抓我小辫子的。」 曾跃愁得眉头中间都皱出了川字,他是真觉得这院子无论住几个人,他在人情世故里都始终是垫底的。 瞧这新来的小白脸,靠出卖色相混进王府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好不容易露一手还是围绕灶台的,结果就有本事看他出洋相。 曾跃想想真觉得丢人又臊得慌。 「不会的,他已经看你出够丑了,再来一次,你就要恼羞成怒了。他还不想得罪你,送过去吧,免得有这味道在,你梦里都是羊肉汤的味儿。」 在卓然的劝说下,曾跃屁颠颠地跑过去了,结果一看厨房大门紧锁,他根本没钥匙。 曾跃都懵了,他拿着两个空碗,和木门上的大铁锁眼对眼,瞬间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傻逼。 「老卓,娘的,小厨房门是谁锁的啊?都不告诉我!」他气呼呼地抱着碗又回来了。 「那小子方才撞见你,应该就是去锁厨房门的。咋地,你不知道啊?」 曾跃有些发愣:「他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不是,听你这口气,你知道啊,还叫我去送?」 卓然坐在轮椅上,冲着他笑了笑:「因为我还没看你出够丑啊,就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傻。」 曾跃气得甩门而去,当然怀里还抱着空碗,他今晚注定是要让这俩碗跟他共处一室了。 萧瑾瑜果然不再晚上去前院了,不过她也只是憋了三天,就跑去跟白雯说了,有人给她下请帖,她要出门参宴。 「这什么品茶宴,你之前不是都不爱去的吗?一大群大家闺秀坐一起,人家从小都是茶罐子里泡出来的,哪怕蒙着眼睛闻茶香,就能猜出是哪种茶,更甚者还能仔细说出是哪月产的新茶,你一个啥玩意儿都不懂的去了干什么?兴许人家放两根草进去忽悠你,你还以为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呢!」 白雯白了她两眼,看见萧瑾瑜又穿得一身富贵逼人,顿时心里又来气了。 打扮得这么招眼,要是有刺客来绑架,头一个抓住她,一看就是个摇钱树啊。 第十三章 财不外露,一点都不懂这道理,都是跟萧荣学坏了。 正在书房里练字的萧荣,频频打喷嚏,心里还在琢磨着,肯定是王妃又想他了,但是他不能立刻过去,不然就让她蹬鼻子上脸了。 「我可不是去品茶的,我是去品人的。」萧瑾瑜摸了摸自己耳侧垂下来的小辫子,一脸骄傲地道。 白雯又瞪她:「品什么人?」 萧瑾瑜嘴巴一撇,道:「娘,我之前总在家,就算出门也都是去赛马的,您总说我没个姑娘的样子。结果我现在要去参加姑娘们的宴席了,您又不让。您到底要怎样嘛。」 白雯被她这么一喊,顿时也察觉到自己前后矛盾的形象,顿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又惹祸。你不是要和那小白脸成亲嘛,你爹若是真的给望京那位上折子,肯定有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来调查。你若是不乖乖的,到时候这折子也得废掉,你还得去嫁给齐家四郎……」 萧瑾瑜顿时抬手捂住了耳朵:「娘,那人叫四脚癞蛤-蟆,什么齐家四郎我不认识也听不清。我晓得了,不会惹祸的,我是去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她得了白雯的同意,非常快活地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出去。 白雯看着她那矫健的跑步姿势,不由得头疼。 或许她该庆幸这丫头爱打扮的奢华了,至少怎么看都是极其惹眼的姑娘家,否则光靠她这动如脱兔的状态,旁人还要误以为是哪家教出来的野小子呢。 只不过她跑得那么快,又环佩叮当的,只怕又要让人误解是暴发户教出来的姑娘吧,没什么规矩还野得很。 白雯正在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前院就来了个小丫鬟。 「王妃,卓爷让奴婢来问您一声,要不要派人暗中跟着郡主?」 白雯愣了一下,郡主出游是后院内眷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卓然的耳朵里,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大好的猜测。 「何出此言?」 「郡主方才请了温平公子一起出府,卓爷怕出什么岔子。」 白雯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说这丫头怎么一改之前的脾性,这么积极的要去参加什么品茶宴,还胡说八道什么品人的。 她气得立刻让人去追,但是萧瑾瑜那性子,就算追上了,也不可能让齐温平回来的。 再说此刻的萧瑾瑜,已经十分乖巧地坐在马车里,正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盯着对面的齐温平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瑾瑜这是怎么了?」他捧着一杯茶盏轻抿了一口,悄悄挡住她的视线。 如此炽烈的眼神,他还真怕自己招架不住,就怕对面长相极其精致的姑娘,忽然翻了脸,然后对他动手。 他也是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看你好看啊,我们好几日没见面了。我就在琢磨两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有一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句话说得真好,把我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几日不见,她倒是不像原来那般害羞了,对他黏糊了几分,放软了声音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儿时祖母给他做棉袄用的棉花,又白又软,穿在身上还暖融融的。 他忍不住冲她笑了笑,顺手替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喝完,才道:「这个品茶宴,有什么要我注意的地方吗?」 「其他都不重要,管她们喝什么茶,你猜不猜得出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让她们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有多好。表现出这两点就够了!」萧瑾瑜冲着他竖起两根手指头,语气还有些恶狠狠的意味,显然那里面有得罪过她的人。 齐温平莞尔,轻声道:「好。」 还没到地方,路上就开始拥挤起来,三五不时可以看见奢华的马车,里面应该都坐着前去赴宴的贵女。 萧瑾瑜皱了皱鼻子,脸上略带不满道:「你瞧瞧,还没到地方,就能闻见各种香料味。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呢,她们就用身上的味道告诉别人,她们有多么难以招架。」 齐温平捏了捏她的手指,权当做安抚了。 哪怕这些贵女,平日里再怎么瞧不上萧瑾瑜,但是她这辆镶满了宝石的马车,还是彰显着她在燕北贵女圈无上的地位。 所以哪怕道路再怎么拥挤,其他马车见到她的马车也都纷纷避让,否则惹恼了这位郡主,让人当场难堪那肯定是少不得的。 等到了地方,如意撩起车帘,首先跳下车的是一身月色锦缎华服的温平公子,他站直了身体之后,才对着车内的人伸出一只手。 萧瑾瑜慢吞吞地搭上了他的手,立刻就感觉自己被牵住了,她踩着凳子下车的时候,还感觉到齐温平伸出另一只手臂,虚虚地圈住她,似乎怕她摔倒一样。 但是这样一个动作,就好似他将她搂在怀里一般。 萧瑾瑜的脸上立刻染上了几抹红霞,实际上她的唇角微微翘起,心里美滋滋的,但是又在不断警告自己,要崩住了。 可不能让那些女人瞧出来,她就这么一点道行,因为齐温平的一点小小福利,就要美得冒泡了。 她轻咳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下意识地就要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去说。 但是刚一动作,就发现自己这样是在主动迎合他,立刻就扯了扯他的衣袖。 齐温平是什么人物,从人精里混出来的,闻弦而知雅意,立刻半弯下腰将耳朵凑过来。 萧瑾瑜的脸又红了些,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要齐温平这么顺着她,只怕要被人看不起,可是她又想一展风光,所以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今儿你多顺着我一些,等回去我补偿你。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就都帮你做。行不行?」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外加因为心虚气短的,就导致那声音细如蚊蝇,还没什么底气,活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齐温平倒是挑挑眉,没想到一向强人所难的萧瑾瑜,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天。 他听着她这不好意思的声音,心里顿时乐开了。 「好,那等回去之后,瑾瑜给我擦头发如何?」他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只不过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萧瑾瑜的脸色更加红了几分,立刻点点头。 「别说擦头发,你让我帮你洗头都成。」她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成。」齐温平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郡主,这就是你前几日收的男侍?」这时一道娇俏的女声传了过来。 萧瑾瑜的面色一肃,明显是不高兴。 齐温平看着她这副架势,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光听到声音就如此不高兴,想来结的仇也不浅。 那女子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齐温平,但是只能看见他一张侧脸,不由得心里嘀咕:萧瑾瑜收的人,简直跟她一路货色,一点规矩都不懂,此刻旁人跟他说话,却连个眼神都欠奉。他以为他是谁啊,若不是因为打狗要看主人,她肯定是要找这小白脸算账的。 「这是还没教好规矩就带出来了,怎么见到人也不知道行礼啊?」这道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起来,显然是想从他头上找点场子回来。 第十四章 萧瑾瑜毫不客气地丢了个白眼过去:「什么时候我的人要跟你见礼了,你当你是谁?我没让你给他见礼,已经是给你武家面子了。」 武纯被她这话说得面上无光,嘴巴动了动似乎还想反驳,却被一旁的丫鬟给拉住了。 自家姑娘这性子真是要人命,明知道凤阳郡主不好惹,同时也从不给人面子,姑娘还总要上去找骂,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最终武纯还是闭上了嘴巴,对于萧瑾瑜,她的确惹不起,但是她又爱招惹,还是仗着只要自己不过分,萧瑾瑜并不能把她如何。 主要是她爹武良成是燕北的丞相,不仅是位高权重,还偏偏不是燕北王自己的人,而是皇上直接任免的,用来半监视半分权燕北王的。 一旦萧荣有什么不良企图,武良成必定会上份密折给皇上。 不过萧荣同样也监视着武良成,一旦他有任何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蛛丝马迹,萧荣就去告状。 因此可怜武良成堂堂燕北丞相,家里却一贫如洗,连逢年过节,手底下官员送的年节礼他都要再三检查,一旦过分奢侈了,他就退回去,不然皇上立刻下折子过来敲打他。 所以武良成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得冲着望京武家本家伸手要钱接济,也幸好武侯爷是他亲爹,否则这就是一本糊涂官司。 武夫人天天抱怨,因此武纯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对燕北王一家都不顺眼。 她无法给她爹声张正义,只能从萧瑾瑜身上入手了。 「瑾瑜,你来了。」 眼看气氛就要陷入僵局,另一位姑娘柔声开了口,她与武纯有三分相似,只不过更加温婉些。 听着这副熟稔的语气,也能猜到她与萧瑾瑜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行吧,看在你嫡姐的份上,我就饶过你。不然我肯定要你难堪!」萧瑾瑜冲着武纯龇牙咧嘴地说了一句,把武纯气得脸色更难看了,鼓着张嘴活像是河豚一般。 武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本来就是跟纯儿斗嘴的,又何必刀子嘴豆腐心,把功劳记在我头上。」 武柔与武纯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不过都是嫡女,只不过一位是先夫人生的,另一位是继夫人生的,姐妹俩感情不咸不淡,不过在外人面前总归都要维护着武家的面子。 这次的品茶宴也是武家姐妹主办的,本来给王府递帖子,也就是面子功夫,反正也不指望萧瑾瑜来参加。 没想到她不进来了,还带着自己的男侍招摇过市。 武纯就知道,今日她这主角的名头,得让给萧瑾瑜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心里也很好奇,这个小白脸男侍,究竟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能让萧瑾瑜这样的霸王花为之折腰。 一行人都进入后院,武家的品茶宴是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找了块空旷的地儿,摆了几张圆桌,桌上有各种茶配着各色糕点。 周边就种着各种花草树木,旁边一棵桃树正开得旺盛,风一吹,还有几分落英缤纷的美感。 「这次的品茶,不以茶叶名贵,而是地方特色为主。许多茶叶我都没见过,还是姐姐与我一起找人搜罗来的,才发现各地吃茶的习惯原来如此不同。」 武纯是个爱出风头的,哪怕之前与萧瑾瑜闹得不愉快,但是作为主人家,她准备得很充分,介绍起今日品茶宴的内容,更是头头是道。 萧瑾瑜最后落座,她是与齐温平一前一后在桃树旁观赏了片刻才入座的,等她过去的时候,耳边已经插着一朵桃花,看着她那副喜滋滋的表情,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齐温平给她戴上的。 武柔自然也看见了,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容,轻声道:「哎哟,瑾瑜这样倒是让我想起赏花宴那日的桃花仙子了,你们俩这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其他的姑娘们早已就座,也发现今日品茶宴的茶似乎与往日不同,不再只有茶叶和茶具,竟然还有青豆、胡萝卜、橘皮等一下配料,而且每个人面前有几个小平盘子,里面分为几堆,都不是普通茶叶,正如武纯所说的不以名贵茶叶为主,而是喝个地方特色。 在萧瑾瑜他们闲逛的时候,武纯已经快速地说了一道茶是如何喝的,等她过来的时候,直接闭上嘴,似乎就想看她出糗。 萧瑾瑜坐过去的时候,就见众人面前都已经泡好了一杯茶,不止有茶香,还有豆子的香气。 茶面上漂浮着几粒豆子,还有一些胡萝卜干和橘皮,她顿时就傻眼了,她连光茶叶的茶如何冲泡的都没搞明白呢,又如何懂这些地方喝茶的习俗。 「我这杯泡好了,给瑾瑜吧,我再重泡一杯。」武柔看出她的尴尬,立刻就要把自己的茶盏拿过去更换。 这些小打小闹都纯属正常,毕竟武纯也就在这方面能让萧瑾瑜吃瘪了,其余有关骑马这些,都是武纯被吊打的。 「不必了,我来吧。」 齐温平取过茶匙,舀了一些配料进入茶盏里,加上少许绿茶叶,用开水冲泡。 他的动作赏心悦目,一看就是经过茶道训练的,还抽空低声给萧瑾瑜解释:「这是江浙一带的香味茶,这种茶是用晒干的胡萝卜干、青豆、桔子皮、炒熟的芝麻和新鲜的黑豆腐干,外加些许绿茶冲泡而成的。喝茶的时候,要先将佐料吃掉,再慢慢品茶,不能吐掉。」 男人低沉的嗓音,再加上耐心的态度和举止有礼的动作,让同桌的几个姑娘都不时地看向他,不停地在心里犯嘀咕:难怪郡主这么挑剔的女人,挑了几年才总算选中了这么个男侍,要是有这样的男人随时跟在身边,她们也愿意担个好男色的名头啊。 眼前这个男侍,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中看不中用,虽说只是冰山一角,但除了这张好看的脸之外,他看起来博闻强识,连这种不算地方的饮茶习俗,他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足见其知识面广博程度。 萧瑾瑜按照他所说的方式,先把里面的配料吃了,才慢悠悠地喝茶。 「茶里面的佐料是可以换的,胡萝卜可以换成烧熟的青竹笋,再加上一些糖桂花,甘美可口,沁人心脾。等到冲泡二、三回的时候,味道更佳。在我看来,香味茶与太湖的熏豆茶喝法差不多。」 齐温平的讲解并没有结束,他又指着盘子里另一小撮茶叶与配料道:「这边有生姜、黄豆和、芝麻和盐的应该是湖南一带的姜盐茶,这个茶喝起来有点麻烦,你要喝的话,得跟主人家要个瓦罐煮。」 萧瑾瑜极其认真地听他讲,其实并没有听得太懂,只是沉醉在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里。 她看一眼男人俊朗的面容,再品一口茶,其实舌头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味道,但总觉得喝进胃里美滋滋的。 「不用,你干这么多做什么,累到了怎么办?他们武家准备这么多茶叶,结果连个煮茶的丫鬟都没有,反正丢人的是他家。」萧瑾瑜一听说他还要动手煮茶,立刻就拦住了。 煮给她一个人喝就算了,可是用瓦罐煮的话,不可能只煮出一杯茶来,到时候其他人不就跟着沾光了,她才不要累着齐温平呢。 第十五章 「你们武家不至于穷得连个丫鬟都没有吧?要是实在缺银子,我给你出!」萧瑾瑜眉头一挑,就冲着武纯道,分明是报复她只想让自己出糗的事情。 武纯白了她一眼,不满地道:「谁家没丫鬟了,都没你有钱。这不第一杯茶还没喝完嘛,急什么!」 接下来无论喝什么茶,齐温平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能讲起当地的趣闻,成功收获了一桌子姑娘们的好感。 就连武纯这个被人抢了风头的主人家,此刻都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毕竟她办的品茶宴,为了能够显摆一回,喝的什么茶都是保密的,所以齐温平完全是本来就知道这些,而不是临时抱佛脚做功课的。 「你这次找的男侍倒真的不错,总算是眼光正常了一回啊。」武纯评价了一句,反正要她完全夸萧瑾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萧瑾瑜对她这种不情愿的态度,倒是没再怼回去,反正都是夸她,相反还挺起胸脯,一脸「你们都来羡慕我吧」的表情,要是有尾巴的话,肯定早就翘得老高了。 「我得纠正你们一点,温平不是我的男侍,是我的未婚夫。我们两个以后是要成亲的,所以你们对他就得像对郡马爷一样。还有我是因为跟你们走得都近,才带他过来给你们瞧瞧的,别回去了胡说八道,说我带外男过来,毁了你们的名声什么的。要是有这种话传出来,小心我翻脸不认人,拿着鞭子上门!」 她立刻扬高了声音道,态度严肃地纠正她们,并且警告了几句。 有几个心里涌出不好心思的姑娘,听到郡主说这话,面上都闪过几分尴尬。 毕竟这是姑娘们的品茶宴,她带个陌生的男人的确不妥,但是凤阳郡主都把撂在这儿了,谁都不敢回去瞎说什么了。 武纯作为主人家,当然是要发话支持的:「行了,这还用你多说。我们燕北民风开放,哪怕是养在深闺的姑娘们都是大大方方的,可不像别的地儿那么古板。况且你这个未来郡马爷,只瞧得上你,哪里会对其他姑娘垂青。同样的我们都是正经人家教出来的姑娘,以后的夫婿自己找,只会门第高的,也瞧不上您这位,你就把心往肚子里放吧!谁若是真说出难听话了,那就是想撬你墙角的!」 有武纯这几句话找补,那就更不可能传出什么难听话了。 齐温平虽然哪哪儿都好,脾气温柔,样貌俊朗,才学气质更是出挑至极,可是他没家世背景啊,以后就算考个功名一步步往上爬,也还是个小白脸,不如世家子弟升得快。 因此她们找夫婿都是要门当户对的,才不会找这么个软蛋呢。 「郡主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的。」 其他姑娘们为了自证清白,都出声保证道。 萧瑾瑜轻哼了一声,对着武纯举了举茶盏:「我到这儿许久,你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好听话合我心意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武纯嗤笑了一声,也跟着举杯。 跟萧瑾瑜相处就是这样,萧瑾瑜的性格偏直爽,她一般不记仇,因为有仇就当场报了,恩怨分明。 但是如果能让她一直记仇的人,那肯定是不好过的。 后来武纯就把丫鬟叫出来,开始烹制各种茶。 萧瑾瑜嫌这些茶喝多了都一个味儿,其他姑娘还爱拽文,她立刻拽着齐温平离席了。 「这位齐公子瞧着气度谦和有礼,倒像是大家族出身的。不过依照他直接住进了郡主府,以及王爷和王妃的态度,想必家世背景并不深厚。若是真能娶了郡主,倒是有福气了。」 他们俩刚走不久,这桌子旁的姑娘们就探讨起来了。 「不想他们俩的身份背景,光瞧着两人站一起的架势,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郡主如此看重他,想必也是有才之人。」 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只是议论几句,大部分都是祝福居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谁都不会傻乎乎地说什么难听话,武家姐妹与萧瑾瑜关系比较微妙,保不准还会说给她听呢。 萧瑾瑜耳聪目明,她虽然和齐温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是耳朵却竖了起来,认真听那些人说话。 「想到什么了,笑得这般开心?」齐温平轻声问了一句。 就见她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她们都夸你好,说我们俩是天生一对。我就知道她们见到你,都会嫉妒我的。你得离我近一点,时时刻刻都得表明你是我的人,不然容易被坏人给窥觑了。」 齐温平见她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偏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发笑,不由得莞尔。 「她们绝对不敢窥觑你的东西和人,毕竟你比她们还坏。」他低声道。 萧瑾瑜立刻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的人谁都抢不走。你也一样,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能随便跑掉。我们说好了不是我俩成亲,就是你先出意外。」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抬起手就抱住了他的胳膊,看起来又是腻歪在他身边,实际上这说出来的话就带着几分警告。 「当然,瑾瑜可要记住今天的话。」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亲昵的动作像是在逗小猫似的。 萧瑾瑜扬了扬下巴:「我萧瑾瑜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不后悔就好。」 她可是堂堂凤阳郡主,这世上很少有让她害怕的事情,毕竟她爹是燕北王,有什么摆不平的,都有亲爹给她撑腰。 眼前这个男人若是背叛她,大不了就让燕北王府的死士,偷偷把他处理了。 至于让她后悔的事情,实际上有不少,不过她耍赖的时候,一般其他人都会让着她,谁让她是郡主呢。 所以她跟齐温平之间,许下的约定,也不过是完全偏向她的不平等条约,等哪一日她不高兴了,随时撕毁就行。 看着男人面带微笑的俊朗侧脸,萧瑾瑜心里喜滋滋的。 当她的男人还是挺好的,毕竟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尽快成亲。 她伸手小心地摸了摸他有力的手臂,啧啧,这衣服下面的躯体肯定是强壮有力,真希望有一日她能光明正大的摸,而且还摸个够。 萧瑾瑜的心情一直很好,她难得的一直待到品茶宴结束。 要知道凤阳郡主最不耐烦这些,平日里一瞧见那些贵女们凑做一堆,开始引经据典的时候,就头大了,都是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的。 但是今日她一直待到最后,临走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竟是与其中几个姑娘相约下次再见。 武纯在旁边瞧着没说话,不过那白眼丢的倒是丝毫没遮掩。 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看出来了,这厚脸皮郡主,就想着下次还带身边这小白脸出来招摇呢。 「行了,赶紧回府去吧,省得王妃要念你。」武纯实在看不下去了,都开始赶客了。 「就你会说。」萧瑾瑜白了她一眼。 齐温平已经站在马车旁等她了,如意将车帘挑起,他就这么搀扶着她的手,先送她上去。 不过等他踩到板凳上的时候,却似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一眼。 第十六章 「怎么了?」萧瑾瑜比较敏感,见他一瞬间有些紧绷,立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齐温平瞬间就将周身的杀气泄了,再次恢复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对着她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上了马车。 不过他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他方才绝对没有感受错,武府后巷旁有两道杀气直冲他而来,甚至在他偏头看过去的时候,还看到夜行衣的衣角。 他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这几日在燕北王府过得潇洒,他每日洗手作羹汤,又逗着萧瑾瑜玩儿,太平日子过多了,都让他有些忘形了。 显然那一拨之前追杀他的黑衣人,并没有放弃。 相反在那日赏花宴追丢了他,一直守到暮色沉沉,冻得都快打哆嗦了,也没把齐温平给盼出来了。 后来他们搜索了好几次,却都一无所获,最后打听了一下,才不得不承认,那个一开始就排除的可能性成真。 齐家那小子竟然真的上了仇人的马车,傍上了凤阳郡主,成了她的男侍。 如今亲眼所见齐温平温柔地搀扶着郡主上马车,更是坐实了这件事情,偏偏只能干看着,却不能动手。 甚至连近距离的跟踪都不敢,毕竟燕北王最疼凤阳县主了,她出门身边必定少不了人保护。 哪怕这些侍卫看起来人数不多,但是必定各个都是武艺高超之人,外加躲起来的暗卫肯定也不少,他们现在上去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仅不能杀了齐家小子,还得把自己的名字搭上去,更加会引起燕北王的注意,唯恐泄露了幕后之人。 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郡主那辆马车渐行渐远,还不能有任何行动。 不过等他们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去路却被人挡住了。 那人身穿墨蓝色练功服,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脸上笑嘻嘻的。 「二位鼠辈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不能偷窥了我们郡主,就想着走啊,总得说清楚,为何尾随我们郡主的马车吧?否则我回去无法跟我家王爷交代啊!」他嘴皮子极其利索,脚步不停。 两个黑衣人顿时生出一身冷汗,这少年瞧起来面嫩得很,但是却没人敢小瞧了他。 光看他直接报出燕北王的名号,再加上两人伺机逃脱,却每一个动作都被挡了回来,就足以明白这少年小小年纪,武艺极高,已经比肩顶尖高手了。 再加上他始终轻轻松松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手下留情了,这就更给蒙面人极大的心理压力了。 「挡路者死!」其中一个蒙面人直接抄起匕首就刺了过去,直奔胸口,显然是要他的命。 「哎哎哎,我客客气气的对你们,虽然你们是一介鼠辈,但我好歹还喊你们一声大哥,结果你们怎么刀剑相向呢?那不是逼我出手嘛,我还未及冠,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你们这些天杀的就逼着我见血,罪过罪过啊……」 他一看就是废话连天的,嘴巴嘚吧嘚的就没有停下过。 那两个蒙面人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减,手中的匕首你来我往,脚也奔着少年的下三路踢。 「哎哟喂,你们两个也是男人吧,竟然就冲着这儿来,是要我断子绝孙吗?难不成你们是太监,其实没有所以嫉妒我?」 少年应付两个人也不显吃力,相反就好似在戏耍他们一样,让他们气喘吁吁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最后他们两人转身就跑,想要突围出去,少年脸上的笑容一收,直接从衣袖里甩出两道暗器,正中他们的小腿,顿时这两人就成了瘸子。 他们俩见自己已经回天无力,主子的命令就是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因此就想咬开藏在牙里的毒药,不过却感觉浑身阮绵绵的,丝毫使不上力气。 「嘿嘿,对不住了,两位鼠辈大哥,我下药的水平比我的武功更高,好好睡一觉吧,等醒过来再好好打招呼。」他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摘了两人脸上的黑布,啧啧了两声,直接吹了个口哨,立刻蹿出两个侍卫,将这二人跟死狗似的拖走。 马车上,齐温平已经想了一圈,这些黑衣人对他紧追不放,已经知道他跟凤阳郡主在一块儿,必定会有下文。 他的身份问题,也可能快要暴露了,毕竟燕北王是不可能放心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整日跟自己女儿厮混在一起的。 所以他必须得行动起来了,在燕北王跟萧瑾瑜说他究竟是谁之前,就要处理好一切。 齐温平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跟她坦白,自己究竟是谁;二是糊弄过去,不过这一糊弄要糊弄燕北王父女俩,这就有些难度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从第一个方案开始入手。 「瑾瑜。」齐温平轻声喊了她一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萧瑾瑜最受不了他这种目光,男人长了一双桃花眼,认真地看向谁时,总觉得是带着无数的爱意,哪怕他看着一条狗,也能让人有一种他爱得深沉的错觉。 「嗯,我在呢。」她有些扭捏,看起来好似很害羞,但是却反抓住他的手,还用了些力气,似乎怕他跑了一样。 齐温平对于她这种口是心非的状态,有些想笑,明明内里是个小色鬼,偏偏面上还是一副害羞样儿,有时候他也搞不懂她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我们现在想象一下,要是有一日我的样貌、性格和喜欢的心都不变,只是身份忽然变成了四哥,你会怎么样?」 他的语气慢吞吞的,努力营造出一种极其安全的环境,极尽耐心的诱哄她。 哪知上一秒还羞答答的温柔姑娘,瞬间就翻了脸,直接秒变悍妇,对他怒目而视,气冲冲地到:「你敢变成那个四脚癞蛤-蟆,我就剁了你的小兄弟,腿间的那个,不开玩笑。你知道我对你四哥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当年我年幼心慈手软,没能连根拔除,让他当个小太监,结果我日夜难安,就怕他长成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来报复我。」 对于她这怒发冲冠的回答,齐温平久久回不过神来。 万万没想到,萧瑾瑜对他腿间那安然无恙的大兄弟,报以这么大的恶意。 「我娘早就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以前一直不能理解,直到遇上了四脚癞蛤-蟆,我甚少将额发全梳上去,你猜是为什么,就因为他骗我撞到了床柱子上,磕得头破血流,留下一道疤痕。毁容之仇,不共戴天!」 她边说边将额前的刘海撩起,让他看清楚她脑门的疤痕。 实际上那道疤痕不深,而且也很短,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在意。 不过瞧着她紧紧捏住盘子里的糕点,最后揉成一团团的碎屑,齐温平就知道她有多恨四脚癞蛤-蟆了。 甚至看着她略微发红的眼眶,他还觉得自己身体不适,主要集中在腿间,仿佛她手里恨不得捏爆的是自己的大兄弟,而不是吃不完的糕点。 「可那不是四哥,是我啊。一个完完全全的我,长得好看,对你又好,还能给你撑门面的男人。只不过我叫齐衡,排行老四罢了,其余的又有什么关系?」他做最后的挣扎。 第十七章 「怎么没关系了?哈,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那变态叫齐衡了。你就告诉我,你再好能不能抵消我对齐衡的恨意,能不能让那变态不恨我?那变态就算有一天要娶我,也必定是为了他的家族利益,或者是想把我娶回家,更好的折磨我。」萧瑾瑜气急败坏地道。 她发泄完一通之后,立刻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说起这么个奇怪的话题,还是说你真是齐衡?」她的神情变得冷漠下来,转而低着头开始在车上摸索着。 片刻后,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她翻出一把匕首来,直接用力地拍在了桌上。 「来,你是齐衡的话,要我像以前一样对你也行,先自宫吧。」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真的想看他变成个太监。 齐温平的眉头跳了跳,要不是他现在有求于她,讲真就这么个泼妇,他一定要她难堪!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反正脸上已经自然地露出几分笑来。 「瑾瑜,我这是逗你呢。」他立刻开始找补。 再不把场子圆回来,恐怕他真的要去东厂太监聚集地报道了。 萧瑾瑜冷哼一声,不满地道:「你好好的,拿这事儿开什么玩笑,明知道这是我的忌讳,一点就炸,还要撩拨。我生气了还不是要你哄,吃苦不讨好!」 她一开始的时候,语气还硬邦邦的,后面话锋一转,又变得软了下来,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齐温平倒是认真的捧起了她的脸颊,低垂着眼睑看她,轻声细语道:「我就是想哄哄你啊,你都不给我这个机会,除了提起齐衡之外,我别无他法。」 萧瑾瑜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毛病啊? 当这话从齐温平嘴里说出去的时候,他是有些丢脸的,为了圆一个谎,后面还有一百个谎等着。 听听他说得这是什么玩意儿,有如花美眷温柔缱绻在,谁喜欢泼辣悍妇歇斯底里啊? 「你故意惹我生气,为什么?」萧瑾瑜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他。 齐温平的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还得绷着,轻咳了一声道:「因为我见过害羞的瑾瑜,撒娇的瑾瑜,抿着嘴笑的瑾瑜,却忽然想见见你生气的样子。我想就算你皱着眉头,也一定是极其好看的。」 他边说边捧着她的脸轻轻摩挲,态度郑重地说出这番话。 原本还炸毛的萧瑾瑜,几乎瞬间就像是被浇了冷水一样,所有的怒火都熄灭了,甚至脸上还悄悄地爬上了红晕,不知道是被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的,还是因为他的话语太过好听。 她不敢与他对视,怕自己被他的目光给灼伤,呐呐地道:「那我方才一定很糟糕,紧皱着眉头,还手叉着腰,完全像个泼妇一样。啊,丑态毕露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萧瑾瑜似乎想抬起双手捂住脸,不过却被他给拦住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齐温平一不小心就说了心里话。 立刻惹来萧瑾瑜的怒视,她再次从害羞的娇弱小花,一秒钟变成狂暴女战士,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那又怎样,这也是你啊,还是招人喜欢的。」他昧着良心说话了。 萧瑾瑜的脸色又开始泛红,心情明显变好了,她也凑近了道:「不,这不是我,只要你不提齐衡,我还是很温柔很好哄的。」 「温柔当然好,只是有些时候,我们要玩儿一些不一样的游戏,来促进感情。比如说你是织女,我是牛郎;你是白素贞,我是许仙。还有许多神仙眷侣,织女和白素贞的性格完全不同,在我们把自己想象成他们的时候,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体验。更甚者如果你不是郡主,而是一个与家人走散的孤女,我也不是齐家偏支的人,而是个街头恶霸……」 齐温平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该如何走第二条糊弄之路。 在这件事情,板上钉钉之前,他在萧瑾瑜面前还不能暴露身份。 当他一点点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的时候,萧瑾瑜的眼神明显不一样,闪闪发光地看着他,里面充满了期待与好奇,似乎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不等他说完,萧瑾瑜就自动地补齐了后面的话:「所以恶霸想要强抢民女?」 齐温平点点头:「怎么样,要玩儿吗?」 萧瑾瑜几乎毫无犹豫地点头了,她自己装作柔弱孤女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她只是想知道这样温文尔雅的齐温平变成无赖恶霸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在她点头的瞬间,忽然他就欺上身来,双臂直接撑在了马车壁上,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范围内。 忽然凑得这么近,近到连那瞬间彼此的呼吸,都好像交缠在一起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那是一种期待又害羞的兴奋感,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内心有一些思想根本控制不住,像是随时都要开闸。 「小娘子,你缺银子吗?我给你银子,你到我府上伺候我如何?」 他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竖起一根手指头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看她。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温柔都不见,反而是一副无赖相,却又因为他这副好皮囊,并没有什么猥琐之态,还处处透着与往常不一样的吸引感。 萧瑾瑜抿了抿唇,感受着他身上有些滚烫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这是完全不同于女子的柔软,反而是刚强而炽烈的温暖,当然他们之间还保持着些许的距离,他并没有真的抱住她,却比真搂住她,还要让她飘飘然。 「我不缺银子,我来找爹娘,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位公子,你不是我的亲人,请你离开。」 萧瑾瑜谨记自己孤女人设,入戏非常快,甚至说话的时候还咬了咬下唇,本来粉嫩的唇瓣,被这么用力咬一下,立刻开始充血变得红通通的,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娇艳欲滴,等着人来采撷。 齐温平的眸光一暗,就算萧瑾瑜再怎么泼妇,怎么不可理喻,他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是极其符合他的审美的。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这对他又何尝不是一次挑战。 萧瑾瑜有太多刁蛮任性的一面,存在他的记忆里,像这种娇娇弱弱、温温柔柔的状态,倒是第一次见,他竟然觉得热血上涌,一时之间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谁说我不是你的亲人,若是你嫁给本公子,我们不就是夫妻了吗?这天下夫妻可是最亲的亲人了。小娘子,你意下如何?」他又道,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完全是调戏她的状态。 甚至他还觉得不够,就这么低下头打量了她一眼,两人离得极近,所以他一低头先入眼的便是她胸前的起伏弧度。 两人皆是一愣,她的肤色很白,小巧而精致的锁骨露出半截来,再往下就被裙衫遮挡住了,但是衣衫依然将她的好体态勾勒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他们二人还凑得这样近,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饱了眼福。 齐温平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明显是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甚至眼神还无意识地停留在她的胸口处,把一个流氓演得十分相像。 第十八章 最后还是小娘子本人萧瑾瑜,忍不住笑场了,她的脸色虽然红通通的,但还是抱着一种好玩的心态,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好呀,那公子可要一心一意对我,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是敢有别的人,我可不饶你。」 她抬头点了点他的额头,齐温平回过神来,再次变身成那个温柔缱绻的翩翩公子,轻声道:「好玩吗?」 「好玩。」 「那我们下次继续玩,玩大的,玩刺激的!」他冲着她眨眨眼,心里的如意算盘,已经开始飞快地运作起来。 萧瑾瑜满怀着期待点点头,当他放下圈住她的手臂,慢慢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时,两个人都是又遗憾又松了一口气。 对面这个人真的是太招人了! 萧瑾瑜已经开始在心底盘算着,要如何催促她爹把他们二人的亲事提上日程了,否则若是望京那边的圣旨来得更快,那她就没有反抗的机会,还要与齐温平相见不相认,这种苦命鸳鸯的事儿,她才不干呢! 再说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驶回去,他们到达的时候,燕北王都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 这两人乘的马车是爬回来的吗? 那两个躲在暗地里准备偷袭的蒙面人,都被侍卫给拖回来了。 结果他左等右等,还不见自己这宝贝女儿。 「叔,你要不先进去吧,外面风大,你要是冻着了,王妃婶婶该担心了。」陆少亭还是一脸少年气站在他旁边,若是那两个蒙面人看到,肯定就能认出来这少年正是戏耍他们的那个。 萧荣摆摆手,仍然坚定地站在门口,脸上的不耐烦倒是越发明显起来。 「叔,你别着急啊。瑾瑜姐也大了,的确到了芳心暗许的时候了,我瞧着她对那小公子一脸笑,完全是乐不思蜀的状态呢。这姑娘家长大了,心思就不在爹娘身上咯……」 这陆少亭完全是一个话痨,从站到他身边开始,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萧荣立刻冲他翻了个白眼,沉声道:「你是不是想挨揍?在外面疯了这么久才回来,还不快回院子里去见见长辈,别待在我跟前碍眼!」 陆少亭撇了撇嘴,却依然舍不得走,明知道这里有一场好戏要看,傻瓜才这么走了呢。 他悄悄地后退了半步,站得离他远一些,显然是表明了坚决不会碍他的眼,不过他一向不是能闲着的主儿,片刻之后就独自哼起歌来。 萧荣听着更加烦躁,只觉得孩子都是来催债的。 「爹,你怎么在外面等着啊?」萧瑾瑜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萧荣了,还诧异地问了一句。 萧荣本来看见自家闺女平安归来,还挺高兴的,但是马车帘一拉开,就是那个小白脸先下车,紧接着还小心翼翼地把她搀扶下来,两个人手搭着手,动作极其亲密,看起来就像是他把她抱在怀里一般。 顿时这火气又蹿了上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恨不得把目光化成一团火,把那只碰他女儿的猪蹄子,给烧得一干二净。 「你还晓得回来啊?我怕你跟人跑了,有了别的男人,就把爹娘和这个王府全忘了。」萧荣的语气很不好。 萧瑾瑜立刻摆出一张笑脸来,她知道她爹这是恼了,连忙轻声细语地宽慰他。 平时萧荣最吃她这套了,毕竟这么多年贴心小棉袄可不是白当的,但是今儿怎么哄都不好使,她连杀手锏都使出来了。 「爹,我以后就算是嫁人了,你在我心里也永远排第一位啊。夫君哪里有爹你亲啊,你对我那是没话说,一心一意大公无私,坚决不会背叛我。其他男人对我再好,那也是冲着我的身份地位,情意少得可怜,哪像您啊!」 她边说边伸手给他揉肩,那撒娇的声音更是甜得像是蜜糖一样。 「不敢当不敢当,你这位公子多好啊,肯定比你爹对你好。瞧你这乐不思蜀的样子,肯定是把你爹给忘了吧?」 可惜萧荣依然冷脸相待,还挑剔她几句,顿时萧瑾瑜就没耐心了。 她娘早就教过她,她爹有时候就喜欢得寸进尺,人家已经尽力哄了,他不仅拿乔,还蹬鼻子上脸,这时候就得给他点教训尝尝,告诉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都没好下场。 于是瞬间她就后退了两步,直接站到齐温平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怯怯地往他怀里缩。 「公子,你不是说带我来找亲人的吗?我都允了你,找到我的亲人之后,我就嫁给你,决不食言,你可不能诓骗我。」 她怯生生地道,眼睛一眨,眼眶便红了,抬起头颤巍巍地看向周围,似乎极其认生。 所有人对她这副变脸的状态都是一愣,完全没明白她忽然玩儿得这是什么把戏! 萧瑾瑜悄悄地捏了一把他的手指,别人不明白没关系,身边这个男人肯定明白。方才他们在马车上刚玩儿过这个啊,显然是下了车继续玩儿,无赖霸道公子和寻亲小孤女。 果然齐温平瞬间就接上了她的话:「卿卿,你别怕。我跟人打听到的,这位的确是你爹,你再好好瞧瞧,是不是很眼熟?」 他的声音极其温柔,萧瑾瑜往他怀里倒,他就顺势抬起手臂,虚虚地搭在她的肩上,做出一副保护的状态。 不说亲爹萧荣了,就说身为便宜弟弟的陆少亭,都觉得辣眼睛,更何况萧荣,气得脸色都黑沉如锅底了。 萧瑾瑜像是不认识萧荣一般,歪着头仔细打量了片刻,才道:「是我爹,真的是我爹。还有这个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人是我弟弟。」 她边说边激动地扑过去,还伸手指了指躲在萧荣背后看戏的陆少亭。 陆少亭脸一黑,谁小傻子,你才傻呢! 不过没等她扑过去,萧荣就气呼呼地道:「你是谁啊?你连亲爹都不认识了,还敢说你是我女儿?我没你这样不孝的女儿!」 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出去一趟而已,萧瑾瑜就学坏了,还摆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态度,他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爹! 萧瑾瑜听到他吼得这番话,顿时就楞在了原地,脸上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表情。 原本露出的期待和兴奋逐渐消失,变成了难以置信和失魂落魄,最终是伤心欲绝的状态,莹莹泪光都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准备落下来。 「爹,你不认我了?」她颤抖着问了一句。 齐温平适时走上前来,再次拥住她。 「谁是你爹啊!」笑容看见他们俩又搂作一团的样子,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要不是这已经到了王府内了,他非得找个扫把打散他们俩,连个婚约都没有,就这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是我不好,带你认错人了。若是真的找不到你家人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是你最亲的亲人,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到时候你身边都是亲人。」齐温平揽住她,还掏出手帕来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两人一个低声啜泣,另一个柔声安抚,样貌气质都是极其出挑的,站在一起,还真像是一对新婚燕尔,其他人都无法插足的感觉。 第十九章 陆少亭啧啧两声,难怪瑾瑜姐能看上这男人,瞧瞧这一唱一和气人的架势,还真的是棋逢对手了。 一对祸害,凑成一对祸害彼此也挺好的,不过当他们一致对外的时候,这默契程度也是有点吓人的。 萧荣真的是看不下去了,立刻扬起声音叫小厮给他找笤帚来。 「我叫你不认识亲爹,滚蛋!有本事别吃我的喝我的!」他终于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付诸实践了。 当然亲闺女他是舍不得打的,这笤帚一下下都往齐温平身上招呼。 可怜温润如玉的齐公子,也得缩着脖子挨打,还不能反抗。 「爹,你怎么打人啊!」萧瑾瑜气得跺脚,显然这是她玩得过火了。 「谁是你爹?你不是不认识我的嘛,喊谁呢!」萧荣气急败坏地冲着她吼了一句,转身用笤帚抽人的时候,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你不是我爹,那你凭什么打人!公子,我们走,出了这个门就去成亲,他们不要我,你要我就行!」萧瑾瑜立刻冲上去,拉着齐温平的手就往外跑。 萧荣拿着笤帚本来还追了两步,但是一瞧萧瑾瑜真的要带他跑了,顿时反应过来,大吼道:「你个不孝女,回来!玩闹归玩闹,不许拉着手出门,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萧瑾瑜也是假模假样要走而已,萧荣停手之后,她立刻就停下脚步,紧张兮兮地查看齐温平。 先是掰着他的脸左右瞧瞧,还好没伤到这张脸,又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等让他转身之后,萧瑾瑜就瞧见他露在外面的后颈上一块红叠着一块红,显然是被笤帚抽的,连他梳好的头发都显得乱七八糟,头上戴的玉冠也歪斜了。 她顿时就心疼了,立刻伸手给他揉着后颈。 「疼不疼啊?我屋里有药膏,待会儿跟我去敷药。」 她这回不是矫揉造作装出来的柔弱了,但是声音却比方才还要温柔几分,边说还边让他弯腰,她凑过去冲着发红的地方吹上几口气,心疼满满又小心翼翼。 萧荣在一旁看的牙酸,手里的笤帚又握紧了几分,手心痒得很,还想抽人,这次他肯定要更用力的。 但是萧瑾瑜就站在他身边,看那态度就知道不好惹。 「我没事儿,就是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大碍的,你揉两下就好了,不用涂药。」 「胡说,你逞什么能呢。你可是我的人,你的身体不止是你说了算的,还得我点头。我说要涂药就得涂药!」萧瑾瑜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掌心给他揉捏的力道更加轻柔仔细。 萧荣听得脸色都气白了,大吼道:「你来嘀嘀咕咕啥呢,分开!不然我还抽!」 萧瑾瑜冲着他撅了撅嘴,分明就是不听话,直接挽住他的手,冲着陆少亭道:「少亭,你待会儿跟我娘说一声,我爹他不认我了,我无颜跟她拜别,这就与温平离开王府,去齐家成亲了。」 陆少亭立刻摆手,还左右看了看道:「哎,谁跟我说话,我最近出门学神农尝百草,误服了几种毒草,体内有剧毒,这耳朵不好使啊。瑾瑜姐,你跟我说话了吗?」 他最后才看向萧瑾瑜,还摆出一脸认真又无辜的表情来。 萧瑾瑜暗自咬了咬牙,小滑头! 「我说你是这世上最怂的大傻子,亏得学一身武艺,白白浪费了银子给你请名师指点!」她顿时就翻脸了。 「哎,叔,你听瑾瑜姐夸我长得好还聪明,要不是我年纪小,这位温平公子也得往后排呢!」 陆少亭立刻恢复了嬉皮笑脸,毫不客气地改了她的话。 齐温平挑了挑眉头,不愧是燕北王府养大的孩子,都同一个特点,就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这话也惹恼了萧荣,立刻冲着他吼道:「滚回你自己屋去,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少亭冲他们父女俩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就跑了。 不过他很快又去而后反,当然这小滑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把白雯给请来了。 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他们父女俩吵起来了,白雯的眉头皱了皱。 平时这两人都好得不行了,因为萧荣疼女儿,所以萧瑾瑜在有难的时候,反而都先求助亲爹。 没想到这回竟然是吵起来了,看着在一旁站着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齐温平,显然源头就是他了。 白雯也明白了,萧荣这是吃醋了。 「别吵了,为了一点小事就吵,要不要让你们出去,在王府外面摆个台子,再找人给你们锣鼓喧天的宣扬一下,让其他人都来看你们父女俩是怎么吵的?」白雯没好气地道。 结果她一出口,那两人又同时凑过来,各自诉说自己的委屈。 「娘,他不认我这个女儿,还不经过你的同意,你得教训他。」 「雯雯,你这个女儿很不孝顺,看中了别的男人,就不要我这个爹了,重色轻爹!」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白雯立刻道:「他不认你没关系,娘认你。不过你不认你爹了,那你在这王府里的一切花销,都得自己给银子了,准备好银两啊!」 萧荣一听白雯这么说,脸上顿时带了三分得意的笑容,果然还是夫妻同心,共抗外敌啊。 哪里想到白雯一扭头,又对他道:「你不认她这个女儿的话,那瑾瑜所有的事情,你也不能再管了。你管她是看中温平公子,还是看中齐平公子,你都不能过问。哪怕她出去抓个男人回来,那也是官府的事情,你作为陌生人,是不能插手了。以后女儿也不用给你捏背捶肩了,给我按按就行了。倒茶添水也不要想了,至于围着人撒娇也轮不到你了,你最多干眼看看。」 白雯每多说一句,萧荣脸上的笑意就少一分,直到最后苦涩满满。 父女俩都有些蔫头耷脑的,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萧瑾瑜先给台阶下,柔声道:「爹,我以后跟你玩闹,也坚决不说不认识您了。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呢,我不认您认谁啊!」 萧荣立刻点头,轻咳了一声,道:「那行吧,你要选谁当男侍,我也不管你,只要你自己能摆平这其中利害关系。」 「不是男侍,是夫君。我真的要跟他成亲的,爹您快上奏吧!」萧瑾瑜趁机道。 萧荣的脸色又垮下来了,想要发火,但是碍着刚和好,不能就这么翻脸,咬着牙道:「这事儿容后再议!」 萧瑾瑜撇了撇嘴,也不想再把哄好的爹给惹恼了,只好讨价还价道:「那你以后可不能打他了,我都舍不得打啊,要是打坏了,我不依的。现在完完整整的齐温平,就是我看中的人,以后真的要定亲的,最好再求一道圣旨……」 她后面的话隐去了没说,有皇上的赐婚圣旨在,她和齐温平的关系肯定更加固若金汤,哪怕以后齐温平怕了她,想要跟她和离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她若是厌弃了齐温平,也不用和离,找别的男人当男-宠就是了。 反正她是堂堂郡主啊,有她爹护着,而齐温平只是一介草民,怎么可能斗得过她,自古驸马爷和郡马爷就是得替公主守身如玉的嘛,一旦违背那可是重罪。 第二十章 萧瑾瑜的脑子里很快就有了主意,想起以后美好的生活,她脸上那喜滋滋的笑容,更是挡不住了。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齐温平,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面对着萧瑾瑜这使坏的笑容,他这心里是一清二楚。 她此刻所思所想的内容,都被他猜的七七-八八。 这女人就是大写的双标,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她还觉得没什么毛病,自己棒棒哒,毕竟有个实权亲爹王爷保驾护航,她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不过以后他会好好教她做人,就跟以前一样,小时候他满身落魄寄宿燕北王府,对上这金枝玉叶凤阳郡主,他都不曾输过,这长大后他翅膀硬了,就更不会输了。 想到这里,齐温平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 两人视线相对,彼此笑得都更开了些,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好事情,实际上两人都各自打着如意算盘。 当然这眼神落在旁人的眼里,那就是他们因为要定亲而开心不已呢。 反正萧荣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齐温平还是跟着萧瑾瑜回了她的院子,瞧着她吩咐人把药膏找出来,亲自给他涂上才算作罢。 「哎,你这红肿的地方挺多的,衣衫下面也有。外衣穿着也不好涂,你把药膏拿回去,等晚上沐浴后,找个小厮帮你抹吧。」她将药膏递过去。 齐温平却没接,而是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因为两人是咬耳朵的状态,如意没听清,总之就见郡主面红耳赤地将药膏收了回来,还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着他羞涩的笑了。 虽然不知道他俩说得是什么,但是如意直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难道温平公子调戏她了? 「成,那我晚膳前去找你。」萧瑾瑜点点头,声音甜得跟外面小贩卖的麦芽糖似的。 陆少亭看完好戏之后,又去给白雯面前端茶送水,捏肩捶背了。 他平时在别人跟前,嘴巴嘚吧嘚的能把人给气死,但是到了白雯面前乖得跟只猫一样。 该说话的时候,那好听话不要钱似的砸下来,不该说话的时候那真是安静如鸡,把自己缩小成一团,就当看不见他。 白雯把他当亲儿子疼的,仔细问过他,到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 「你好好练武是正经事,至于暗器下毒这些,你喜欢就学一点,不用太过勉强自己。有多少江湖人,以为自己命大,结果试毒都把自己试死了,那些玩毒高手,要想百毒不侵,通常自身都受过很多苦。我不希望你受苦,你只要平安长大就行。」 白雯拉着他仔细瞧过,见他精气神很好,才算松开他的手。 「婶婶我都记着呢,我得好好活着,等以后还指望你给我挑媳妇呢,娶回来伺候你!」陆少亭这漂亮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白雯立刻变得喜笑颜开起来,最后还是萧荣看不下去他这么张狂,撵他滚蛋了。 陆少亭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前院的时候,还没进院门就已经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他挑了挑眉头,一进去就看见曾跃在放炮。 平时曾跃放炮都很兴奋的,毕竟这也与他钻研的火药有关,可是今日他哭丧着一张脸,完全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曾爷,我回来了!我还给你和卓爷都带礼物了!」他从背后拍了一把曾跃的左肩,又快速的跳到曾跃右边。 眼见着曾跃被他戏耍了,果然向左边看去,结果并没有找到人,他嘚瑟得眉飞色舞的,一看就欠揍。 「啊?你说什么?」曾跃聋了一只耳朵,又时常处于爆炸声阵阵的环境下,所以听力损害得很严重。 「说你怎么不高兴?」 「啥?」曾跃几乎要把耳朵贴到陆少亭嘴边了。 陆少亭后退了两步,有些嫌弃道:「说你比上回又聋了!」 「放屁,你才聋呢,你全家都聋!臭小子,你真是目无尊长,找揍!」曾跃忽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句,直接对着他的屁股就狠狠地踢了一脚。 陆少亭委屈巴巴地双手捂住屁股,一路小跑着走开了。 「曾爷,你是个坏人。每次跟你说别的你都装听不见,一骂你聋,隔着十万八千里你都感应到,就欺负我这种老实孩子!」 等一挂鞭总算放完了,陆少亭才抱着礼物从自己屋里出来,挨个给两个长辈送去。 他们这院子人算是到齐了,陆少亭不算门客,陆家家道中落,他自由就被燕北王给收养了。 曾跃是平民百姓,因为会做一手火药,被燕北王收为客卿,卓然的情况就更复杂了,只知道他当时逃到燕北的时候,是存了死志的,后来投靠燕北王。 这二人完全像是亲叔叔一样,带着他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也好。 「这是苗疆一带的丝织品,我瞧着很有意思,就买回来了给你们玩玩儿。」陆少亭抱着两幅丝织品,给曾跃和卓然一人一份。 「臭小子,这花花绿绿的,女人喜欢的东西,给我做什么?倒是你在苗疆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比如说传说中的情蛊之类的?」 曾跃虽然对他的礼物有些挑剔,但还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带走。 「有啊,苗疆的蛊毒果然名不虚传……」陆少亭立刻开始口若悬河的说起来,他本来就话多,正愁着没人诉说呢,曾跃这问题可算是挠到了痒处。 不过他正说到动情处,忽然闻到了一股肉香气,直接把他的馋虫就勾了出来,甚至他都听到自己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更可怜的是曾跃,他拼命咽口水,努力当自己没闻见,还开口催他:「继续说啊,我还想听呢。你说那个漂亮女人想对你用情蛊。」 陆少亭鼓着一张脸,不满地道:「曾爷,情蛊早过去了,现在讲到五毒了,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啊?还有,这香气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没力气说话了,我想吃肉。」 他刚说完,曾跃就双手抱头,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道:「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我好不容易才暗示自己忽略这个味道啊,被你这么一说,我想装闻不到也不行啊,我好痛苦啊!」 曾跃边说边把脑袋往桌子上撞,足见他的痛苦之处。 陆少亭一脸不知所措,倒是一旁的卓然给他解惑:「郡主喜欢的温平公子进了我们这院子,就住你旁边那空屋。」 「啊,我看见他了啊。他方才去厨房舀水喝了吧?」陆少亭习武之人,本来对周遭环境就比较敏感,刚回来就发觉院子里多出一个人来。 「他不是舀水的,他是做饭的。手艺还很不错,尤其是做汤一绝,无论什么汤到他手里,都香气十足。这不把你曾爷馋得都快把舌头咽下去了,他这几日一天放十几次炮,就是为了让炮仗的火药味儿,给遮住这饭香气,不过看样子收效甚微。」 卓然边说边笑,曾跃也就这点出息了。 第二十一章 「我以前闻见火药味,跟见了绝世美人一样走不动道,现在火药味不行了啊。这小白脸基本上每天都做饭,而且一天一锅汤,基本上不带重样。他不止做羊肉汤一绝,其他汤也香气四溢,我刚靠闻就能知道他今日要做排骨汤。」曾跃边说边吸溜口水。 「曾爷想吃,问他要啊。」陆少亭立刻道。 「我没脸,他是为了讨郡主欢心,给郡主做的。我若是去要,他不给怎么办?」曾跃双手捂脸,想起那丢人的架势,他都感觉招架不住。 哪怕脸皮再厚,他也不能承受,况且一开始他还自以为是,以为齐温平是为了他做汤的,这就更不好意思去要汤喝了。 「没事儿,我年纪小不怕丢脸,我去要。正好我也想尝尝!」陆少亭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他反正仗着自己还是少年郎,整天又嘴甜爱笑,没少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开口的时候都轻车熟路了。 陆少亭这一走就不见了踪影,他满脸带笑地去齐温平面前,都不用齐温平开口,他就非常自来熟的大哥长大哥短,话里话外都是想蹭饭吃。 齐温平正坐在锅前烧草,听他这么说,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他在这儿拿出看家本事儿做饭,结果老的硬要面子还没上钩,这个小的刚回来倒是送上门来了。 「你来这儿吃当然欢迎,不过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你会烧火吗?」齐温平抬头,面容温和的笑道。 陆少亭一下子被他这个笑容给怔住了,他自己少年气,天天嘻嘻哈哈的,但是实际上身边的男性长辈或者同辈,都很少笑,并且还是这么好看又温柔的笑,像一个包容又宠溺他的兄长一般。 「菜不会做,锅还是会烧的。」他下意识地点头。 他是燕北王的养子,在王府里就是被当个主子养大的,他还有个亲兄长,只不过几年前离开燕北去参军了。 本来应该是衣食无忧,不过陆少亭闲不住,习武之后又对暗器制毒感兴趣,在白雯的鼓励下,经常出外历练自己,他在江湖里还拜了先生。 出门在外,条件自然是艰苦的,那烧火是必备的生存条件。 「好,那你来替我烧火。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再多炒两个菜。今儿又是你刚回府的日子吧,总要有几道硬菜给你接风洗尘。」 或许是齐温平的语气太温和了,又或许是他说给自己做菜,等陆少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极其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柴火往灶膛里添,火光把他的脸都映得通红一片。 不过既然已经坐下了,而且锅里煮着的肉香气四溢,的确是把他的馋虫给勾了出来,倒是没什么不情愿。 甚至偶尔伸长了脖子观察一下他,这位齐公子难怪能被瑾瑜姐瞧上,腰细腿长,面容英俊,而且炒菜的动作熟练,偶尔还会问他是不是太热了,简直是心细如发,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绝世好男人。 他想一想,他如果是女的,也紧抓着齐温平不放,而且还要提防着其他女人。 至于曾跃,左等他不来,右等还是不见这小子踪影,哪怕有卓然的劝阻,依然抓心挠肺的沉不住气,索性就过来瞧瞧。 结果瞧见他给齐温平烧火,还烧得特别认真,连曾跃连连给他使眼色,都毫无察觉,气得曾跃觉得心口痛。 这混账小子,一口饭还没吃到嘴,就已经被收买了,他完全不服! 「噼里啪啦……」院中再次响起刺耳的炮仗声,曾跃既是在提醒陆少亭,也是在宣泄心中怒火。 可惜陆少亭的屁股就没抬起过,甚至对炮仗声还充耳不闻。 萧瑾瑜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地炸过的鞭炮碎纸屑,曾跃板着脸在地上寻找有没有没炸的,哪怕瞧见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轻咳了一声,主动喊了一声曾爷,曾跃冲她点点头,也没多搭理她,萧瑾瑜立刻快步走向齐温平的屋子。 看着一个两个都围绕着这新来的混小子,曾跃觉得心口痛,他现在终于有点理解王爷的心思,又酸又涩。 曾跃和卓然虽是王府门客,但是实际上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地位不同,萧瑾瑜都是把他们当长辈看的。 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钻进外男的屋子,总让她有些心虚,虽然她跟齐温平并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况且还有几个丫鬟随行,但还是不那么理直气壮。 「这是怎么了?跟受惊的兔子似的?」齐温平正在看书,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被曾爷吓的,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他虽然性子急躁,但是对我都极有耐心,一向很宠我。今儿却看我哪哪儿都不顺眼。」萧瑾瑜拍了拍胸脯,忐忑地道。 「我性子这么好,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哪里会得罪他。估摸着是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太顺的事情吧,就算他对我有偏见,再过一段时日混熟了就好。」 不过在燕北王府住过几日罢了,他已经深谙往自己脸上贴金之道了,自夸起来一点都不晓得脸红。 萧瑾瑜还赞同的点了点头,看到他穿着一身常服,头发只用发带送送挽起,想着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立刻双眼晶晶亮。 「那你准备好了?」她搓着手,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齐温平笑着点点头,道:「我随时都准备好了,锅里烧了开水,恐怕要麻烦你身边几位姑娘舀水过来了。」 萧瑾瑜挥挥手,满不在乎地道:「今儿我都要亲自给你洗头了,她们倒个水算什么。」 几个小丫鬟早就挑水过来了,不过心里对温平公子又敬重了几分。 瞧瞧人家公子这个气度,还惦记着麻烦她们,果然郡主的眼光就是好啊,以后能有这样的郡马爷,她们的日子应该也不难过。 身为大丫鬟的如意,脑子要比她们清醒许多,看着这几个丫鬟满脸感动的样子,不由得有些郁卒。 能不能有点出息? 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就把你们给感动成这样,动动嘴皮子却极其有效的收买人心的方式。 再一看她们郡主乖巧地站在他面前,满脸期待的表情,如意就觉得更没救了。 郡主带头沉溺在齐公子的温柔里面,只不过这温柔不知道是陷阱,还是真实的欢愉。 齐温平正动作轻柔地给她将衣袖挽起,甚至因为她穿的是飘逸的宽袖,布料又极其顺滑,就算挽起来也很快就滑落下来,根本不好动作。 他有些无奈地让她先替他散头发,就见萧瑾瑜有些紧张地站在他身后,抬起手略显笨拙地给他散头发,虽说好几次都把他的头发扯起,拽的头皮都起来了,但是齐温平连一声责备都不曾有,还轻声细语的鼓励她。 最后她终于将扎头发的蓝色发带拿在手里,齐温平的发髻也散了下来,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后背都生出汗来了,一个是太过紧张,另一个是疼的。 「再去我的床头拿一根发带来。」齐温平抬眼柔声对她说了一句。 萧瑾瑜便屁颠屁颠地去了,也不吩咐旁人代劳,一定要亲自做。 第二十二章 甚至当她回来后,看着齐温平再次将她衣袖挽起,并且用发带一边一根将衣袖扎起,还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萧瑾瑜就更加高兴了,直接咧开嘴笑了,总觉得帮他做事儿都甜滋滋的。 她挥舞着胳膊,那两个宽袖再也不碍事了,立刻道:「我们俩方才合力办了一件大事儿,我找发带,你帮我系上。看,这衣袖就不能作妖了。」 看着她这副嘚瑟的样子,齐温平有些无奈地道:「说好了是帮我洗头的,结果还穿这广袖的衣裳,是不是找借口想耍赖,到时候找个丫鬟帮我洗,你在旁边边看边指挥?」 萧瑾瑜立刻就摇头,撇了一下嘴道:「才不是,我穿广袖好看嘛。来见你怎么能穿不好看的衣裳?大不了湿了之后换掉啊。」 「换掉?这外头天冷,你回去换肯定是要冻着的。在我这里换,你带衣裳了吗?」 「没带,暂时先借你的衣裳穿一下,让人回去拿便是。」她说的理直气壮。 不过等对上齐温平揶揄的眼神之后,顿时就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这话瑾瑜应该早说,那这样我就不把你的衣袖扎起来了,直接先让你穿着我的衣裳给我洗头了,洗完之后再换上你这天仙似的广袖裙衫。」 他边说边冲她作揖,似乎在向她赔礼道歉,当然他这副架势,让萧瑾瑜的脸色更红了。 屋里的丫鬟纷纷低头垂眸,哪怕自己已经站在屋子的最角落里了,依然觉得很碍事。 这郡主和温平公子说起话来,总觉得一套一套的,而且怎么听怎么让人面红耳赤,明明不是什么下流话,却总容易让人多想。 齐温平坐在高凳子上,几乎是九十度弯腰鞠躬的状态,旁边稍微矮一点的凳子上放着装满温水的铜盆,还有一盒用木槿叶冲泡出来的汁液。 萧瑾瑜就这么站着,先用手试了一下水温,才将他的头发全部按进水里。 她的动作倒是显得小心翼翼的,虽然因为不熟练,经常把水淋进他的脖子里,但好歹洗头发不是什么技术活,让头皮和发丝充分湿润之后,就用木槿叶的汁液淋上去,仔细地揉搓。 她来之前特地跟如意她们请教了,知道不能用指甲抓,而是用指腹轻轻柔柔地按着。 齐温平闭着眼睛,从一开始布巾的水灌进他脖颈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明明是想谋福利的,结果给自己挖了个坑,反而弄得像是惩罚。 结果当她给自己揉搓头皮的时候,力道恰到好处,甚至还特地找了几个穴位按一按,就她这么瞎摸索一通,倒是让齐温平觉得很舒服,哪怕脖子里湿漉漉一团,依然很难受,此刻却也完全沉浸在这揉捏的舒服之中。 「你把指甲剪了吗?」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像萧瑾瑜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女,都会留着稍长的指甲,然后修剪整齐,用凤仙花汁染成红色。 此刻她虽然用的是指腹给他搓揉,却没有任何被指甲刮到的感觉,明显是她剪短了,否则那么长的指甲,不可能一下都蹭不到。 「对啊,我为了今日出门,昨儿特地刚染的蔻丹。不过要帮你洗头,指甲抓人可疼了,那么长也不好动作,倒不如剪了利落。」她脆生生地道,并没有特别邀功的意思,甚至还不时把玩一下他的发尾。 上回她已经摸到了,但是这一次她能摸个够,从发根摸到发尾,男人黑亮的头发抓在掌心里,又不时插-于指缝间,这完全就是新奇的体验,比她搜罗今年最新款式的钗环,还让她乐此不疲。 齐温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之后便抬起手慢慢地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臂,轻声道:「别洗了,我自己来吧。怪我没想到指甲这一茬。」 萧瑾瑜挣开他的手掌,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洗得更带劲了。 「这有什么,都已经剪了,况且是我自愿的,千金难买我高兴。说好了帮你洗头发的,我就要说到做到!」她边说还边哼上了小曲。 齐温平丢开手,随她去了,不过听着她的话,倒是轻笑出声道:「我还以为瑾瑜会想办法耍赖呢。」 「对别人我想耍赖就耍赖,他们也不能对我怎么着。但是对你不行啊,你当着那些小娘子的面儿,如此给我脸面,我愿意帮你洗头发。况且你头发又软又好摸,跟你的性格一样,温柔又软和。」 她话音刚落,手捧着几缕头发,另一只手又慢慢地从发根摸到发尾,还搓了搓,跟揉小狗似的。 头皮是最敏感的,她这么悉悉索索的动作,倒是让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身上好像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特别是当他安静地去感受她的抚摸时,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更让他陌生又新奇。 「我的性格可一点都不软和。」他反驳了一句。 要是萧瑾瑜知道他是谁,估计得气得当场跟他拼命了,何来性子温柔一说。 「胡说,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性子最好的人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 她边说边松开他的头发,拿起一旁的水瓢舀水给他冲洗。 齐温平又开始遭罪了,萧瑾瑜果然只会搓头发,冲洗这一个步骤简直就是灾难级别的,搞得跟泼水节似的,那水不停地往他脖子里灌,连上衣都湿了一大片。 最后好不容易才洗完,萧瑾瑜给他擦头发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玩耍的模样。 她手里抓着一块干布巾,将他的头发弄成各种造型。 「温平,你看有只鸟在你头上哎。」 因为头发是湿的,所以比较好弄成型,她玩心大起,一会儿摆个小鸟,一会儿又弄个美人照镜子,偶尔还弄到前面给他瞧瞧,反正他没看出什么形状来,只是她瞎弄一通。 最后她才将他的头发给擦干,拿着桃木梳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梳头发。 齐温平的发质真的很柔软,让她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况且洗完头之后的他,看见她被剪得几乎光秃秃的指甲,心里似乎涌出几分愧疚,任由萧瑾瑜把玩他的发丝。 直到她笨拙地给他梳了个发髻,还用发带绑了起来,实际上有些歪,还是齐温平自己对着铜镜调整了一下,不然肯定都不能出门见人的。 「结束了?」 「嗯,我忙活了这么久,身上都出汗了。」她冲他点头。 齐温平从善如流道:「辛苦瑾瑜了。我要换衣裳了,你先去外屋坐坐?」 萧瑾瑜这才发现,他浑身湿漉漉的,特别是上半身,基本上没几块干的地方,湿衣裳穿在身上,肯定是极其难受的,他竟然一直忍到现在才说。 「你要穿哪件?我给你找。」她立刻奔到橱柜前,似乎想开他的箱笼,但是又猛地停住了,直勾勾地看向他,分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齐温平挑了挑眉头,这萧瑾瑜竟然也有多考虑几分的时候。 「我自己来吧,现在不大方便,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得心疼你的。」 他几句话把她劝出去了,衣裳还没换完,便传来了敲门声。 第二十三章 外门并没有关,就是为了让他俩避嫌的,开着门告诉其他人,他们在屋里并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 因此萧瑾瑜一眼就能看到来者是谁。 「我等不及啊,齐大哥做的饭还有我的功劳呢。本来做好之后说了各自收拾一下就去吃饭,哪晓得瑾瑜姐你来了,我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就乖乖的在屋里等着啊。可是我都等得快睡着了,你俩还没动静,我就来催了啊。」 陆少亭略带急迫的声音传过来,四下扫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齐大哥呢?」 「在里屋换衣服呢,稍微等等。」萧瑾瑜撇了撇嘴。 「换衣服?」陆少亭迟疑地复述了一遍,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移,似乎在寻找什么疑点。 后来视线停留在她满是折痕的广袖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诧道:「瑾瑜姐,你们不会是——」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干坏事儿了吧?」 陆少亭虽然少年气重,自己没开窍,但是他出门在外,白雯担心他在女人方面拎不清,也曾让萧荣对他耳提面命过,因此男女之间的事情,他还是有个大概认知的。 他越看越不对劲,萧瑾瑜这一身华服,最禁不得折腾,仔细看过去,不止两条衣袖有很多折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蹂躏过一样,她的前襟似乎也带着几分水印,有一小块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再一联想,她进屋也挺久了,齐温平现在还留在里屋换衣裳,这不会是…… 「我的姐姐哎,你咋这样呢。快跟我出去说!」他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就要往外拖。 陆少亭自己是习武的,因此对习武之人的走路姿势十分熟悉,今日他一瞧见齐温平,就察觉到他的武艺不低,习武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他此刻好多话压在心底不好当面说,一旦说了里屋内的齐温平肯定也能听见。 「干什么干什么?我们没干坏事啊……」她还在挣扎,但是无奈这个傻弟弟脑瓜子不好使,力气倒是有一把,不管她情不情愿,还是被拖出去了。 「究竟什么事儿啊?」她被他拽出门,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整理起衣袖来,将上面的折痕一一抚平。 「瑾瑜姐,你不会是真的干坏事儿了吧?就是书上画的那些妖精打架,叔婶不早就说过,要媒妁之言喜结连理之后才能做亲密的事情,不然不行!」 他怕她又装不知道,索性说得清楚些,让她听个明明白白。 萧瑾瑜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顿时脸一红,紧接着又有些羞恼,踮起脚就揪着他的耳朵往下扯。 「小崽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敢编排我了,是想坏我名声啊!我是那种糊涂的人吗?就算真要干坏事儿,那也是我俩最后没定成亲,我强抢了他。如今局势不明,万一成了呢,我也不用当那恶人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一开始还扬高了声音吼道,但是后面的话就有些丢人了,所以还收敛了些。 从陆少亭开始进屋,齐温平就知道他来了,并且后面姐弟俩的对话,他也听个大概,哪怕后来两人出门说悄悄话了,他并没有听到,但是陆少亭究竟什么意思,他也完全猜得到。 不过他没理会,萧瑾瑜一向霸道,她想要的东西和人,无论是谁插手,她都会想尽方法得到。 在这段时间内,齐温平对自己的表现非常自信,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好男人,无论如何,萧瑾瑜都不可能对他放手的。 「少亭来了。」齐温平慢悠悠地走出来时,就瞧见陆少亭揉着发红的耳朵,缩头缩脑地站在一旁,很显然是不敢再招惹萧瑾瑜了。 陆少亭见到他出来,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萧瑾瑜一发火,简直跟猛虎下山似的,他哪怕再滑头也招架不住。 虽然如今的他,无论是在力气还是在武功方面,都吊打萧瑾瑜,可是陆少亭作为一直跟在姐姐背后的跟屁虫,对她还是有一种畏惧感。 有旁人在,好歹替他分担一点。 「你换好啦?有没有着凉?我方才不该拉着你玩那么久,应该早些让你换衣裳的。」 结果上一秒还母老虎在世的萧瑾瑜,看见齐温平,瞬间就变成了乖巧的小白领,直接冲了过去,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完全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 这可把陆少亭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会「吃人」的姐姐吗? 「我没事,你高兴就好。」他抬手,似乎想捏捏她的脸,但是临时有想起旁边还有陆少亭在,就改成将她的额发别到了耳后,最后手撤开的时候,还悄悄捏了捏她的耳垂。 萧瑾瑜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立刻抬头与他对视,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完全是一副很甜蜜的架势,根本没有其他人插-入的氛围。 陆少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了完了,他越看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方才齐温平出来的时候,衣衫虽然整整齐齐,面上也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是他们俩那样你来我往的互动,和眼神缠绵,傻子都看出来了啊。 「齐大哥,你的发髻没梳好啊。」他提醒了一句。 即使衣衫整齐了,可是这发髻也显得非常凌乱啊,就算这两人没妖精打架,那也肯定进行了非常亲昵的举动。 结果齐温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萧瑾瑜拿眼睛瞪陆少亭,还抬起腿半真半假地踹了一脚过去。 「你闭嘴吧,天天那么多废话。这是我帮他梳的,怎么着?」 陆少亭闭上嘴,又十分不甘心,最后奋起反抗:「瑾瑜姐,今天晚上的晚膳我可是出了力的,你这吃饭是欠我人情,要是我不高兴了,这晚膳必定开不了!」 齐温平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今天的晚膳主要是为了瑾瑜准备的。少亭你如果不欢迎她,可以把你烧火时多炒的那两个菜端走独自吃,其他的菜和汤也够我和瑾瑜吃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就得意地笑出声来,完全是充满了对他的嘲讽。 陆少亭在这一刻彻底闭上嘴巴了,对付一个人,他都觉得吃力,如今是双剑合璧,他就更加招架不住了,只敢在心底嘀咕几句,面上却还得忍气吞声,就为了待会儿的晚膳。 一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当然除了陆少亭,他感觉到自己完全被边缘化了。 对面那两人正和和气气地互相夹菜,而且总有种说悄悄话的感觉,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陆少亭一开始还觉得异常好吃,但是后来察觉到桌上氛围不对劲之后,顿时就食不知味了。 当晚,萧瑾瑜吃得异常饱,就连看陆少亭都顺眼了几分,还伸手拍了他两下头,才坐上了软轿离开。 曾跃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院子里始终弥漫着排骨的香气,可惜他没能吃到嘴。 今日大厨房特地为他熬了羊肉汤,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独自一个人喝的时候,总觉得一点肉香味都尝不到。 第二十四章 卓然身体不好,对这些大荤都是敬谢不敏的,看着相对而坐的曾跃一脸愁容,不由得低叹一口气,道:「今晚吃的可是你最爱的羊肉汤,不比那排骨汤好吗?怎么还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我就不信你比我这个残废胃口好?」 曾跃喝了一口羊肉汤,砸吧嘴品了品,又放下碗踌躇地道:「我总觉得这羊肉汤的滋味,不如那晚我偷偷热的两大碗好喝。难不成这混小子做的汤,真的比大厨子手艺还好?」 卓然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你不是想喝汤,而是贱得慌。这越不给你吃的东西,你越馋。要不你去服个软,跟他套个近乎,那位齐公子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会赏一口饭给你吃的。」 「呸!」他话音刚落,曾跃就激动地啐了一口,道:「你小瞧人了吧?我才不像少亭那小混账一样没原则呢,我就是说说,没想真行动。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心都黑透了,还赏一口饭给我吃,这种侮辱性的用词,别说我老曾了,稍微有点血性的汉子都不可能去了。你要是不想让我去就直说,何必兜兜转转的?」 卓然轻轻一挑眉头,故作夸张地道:「哟,这都让您听出来了,最近长进不少啊。」 曾跃气得又想冲他吐口水了,卓然这张嘴真是刀子似的,割在人身上疼得很。 「曾爷,卓爷。您二位吃过了吗?」陆少亭兴冲冲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快步跑进来,一手还端着一盘菜,伸手跟着的小厮手里也捧着一大碟子排骨汤,还冒着热乎气。 曾跃一见到菜,神情就不一样了,不过一想起之前陆少亭的行为,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小叛徒,人家一顿饭就把你给收买了,还想着拿菜过来帮他收买我们呢!」他冷哼了一声,撇开脸去,根本不看一眼摆在面前的菜和汤,哪怕这些都已经调动了他的味蕾,开始不停流口水了。 「曾爷,你说什么呢?我根本没背叛啊,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他也什么都没问我。我只是依靠着自己的劳动,换来这一顿美味佳肴而已。说真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比大厨房做的菜好吃多了。特别是这道汤,我发现齐大哥做汤真是一绝,他有私制秘方。」 陆少亭直接找了个小凳子挤到曾跃旁边,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还故意发出吸溜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这汤肯定非常好喝了。 曾跃不爱搭理他,端着自己的碗扭头坐到一边去,吃着自己的饭,还嘀咕道:「他现在不问你话,等混熟了,自然会从各个角度套你的话了。」 「曾爷,您还别说,我跟齐大哥总共说的话不超过两只手。人家根本顾不上我,一直跟瑾瑜姐打情骂俏呢。说不定这心里还嫌弃我碍眼,让他们当着我的面儿,许多话都不好说了。」 曾跃沉默了片刻,越吃自己碗里的饭越没味儿,反而桌上那大海碗里的排骨香味,不停地往鼻尖里钻。 「这汤真是你的劳动换来的?」他最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问了一句。 「是啊,汤和菜是齐大哥做的,可火是我烧得啊,最后还落了一身草灰,去洗漱完再吃的饭呢。齐大哥带着郡主一块儿吃的,这些都是装在锅里没动过的,那就该是我的。」 陆少亭立刻点头。 「行吧,我尝尝,算你小子孝敬我的。」曾跃最终还是没绷住,将筷子伸向了他端过来的菜里。 陆少亭还非常有眼力见的给他盛汤,曾跃喝了一口,顿时就舒坦地长呼了一口气,这日子啊,没白活。 卓然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眉头,他就知道老曾逃不过一口吃的。 「老卓,你又摆这幅样子,每次我看你这样儿,都觉得自己又犯错了。你也快吃一口,不然我心里不踏实。这儿不是有炒茄子嘛,这是素的,不能拒绝啊,不然你肯定憋着坏心呢!」曾跃自己吃还觉得不够,必须得拉着卓然一起下水。 最后在曾跃和陆少亭半强硬的劝说之下,他还是吃了那筷子茄子。 「哎哟,这敢情好啊。曾爷和卓爷都吃了,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了,以后我还去给他烧火,让齐大哥多做菜,给我们开小灶。但这是我们仨的秘密,可不能泄露给旁人知道啊,特别是王爷叔叔,否则我又要挨揍了。」陆少亭立刻鼓起掌来。 曾跃直冲他翻白眼,也不知是对他的行为表示鄙视,还是因为一次性吃多了有点噎得慌。 前院一连过了好几天的好日子,天天荤素搭配,还有一道汤。 曾跃几乎每天都要点菜,当然他是对陆少亭说的,当然做菜都是齐温平。 对于这其中的猫腻,齐温平是心知肚明,他不仅不生气,每次陆少亭跟他点菜的时候,他还异常温和的笑着,完全是鼓励的状态,给予他春天般的温暖。 陆少亭每天乐滋滋的,那嘴甜的不行了,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丢:「齐大哥,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我大哥总是冷冰冰的,跟个木头桩子做成的一样,他对我一向都是言简意赅,不听话就动手打我,从来没对我笑过。不像你,我做梦都想有个温柔而包容的兄长,一定是老天爷开眼了。」 齐温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也是帮你当亲弟弟看待的,乖弟弟,去烧火吧。」 「遵命!」他屁颠屁颠去烧火了。 等他埋头烧火的时候,齐温平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温柔的感觉消退,变成了几分玩味。 乖弟弟,这局已经布好,眼看好菜就要上锅了。 齐温平这几天每日都与萧瑾瑜见面,两人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和演不完的戏码,甚至离开的时候,都是依依惜别,完全舍不得分离。 「今日我们玩儿什么?」萧瑾瑜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脸上充满了兴味。 「齐三郎与齐三嫂。」齐温平一本正经地道。 她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闪现过几分震惊的表情,下意识地问道:「四脚癞-蛤-蟆他三哥?」 齐温平点点头,道:「齐家大郎与四郎乃是嫡出,但是当年先帝一怒,齐家几乎连根拔起,大哥身死,二哥眼盲,未曾婚配。三哥聪颖,逃出生天,还娶了三嫂,虽然小门小户,但三嫂性子单纯娇弱,是三哥的心头好。我每次碰见他们夫妻俩,那种旁若无人的相处,夫妻之间的小甜蜜,都十分艳羡。就想有朝一日,若我有了发妻,也能与他们一样,不是相敬如宾,而是你想说的我都懂那种默契。」 或许是齐温平最近频频与她玩儿这种扮演旁人的游戏,并且齐家人是最常出现的,所以每次提到齐家人,乃至于提到齐四郎的至亲之人,萧瑾瑜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沉浸在游戏的状态之中。 他们俩前几日头一次扮演齐家人的时候,就大逆不道地选了齐家老太爷与老夫人相逢的那一幕。 当然老太爷已经故去多年了,老夫人还活在世上,不过在萧瑾瑜看着齐温平手拿折扇,眉目含笑地向她走来时,萧瑾瑜的心跳「扑通扑通」快得很。 第二十五章 如果齐家老太爷年轻时,当真有齐温平这么俊朗的话,萧瑾瑜完全能够理解老夫人一见如故,非君不嫁的心态。 「啊,我最擅长单纯娇弱的性子了,反正照着我爹冲我娘撒娇的状态演就行,只是把他想成女人罢了。」萧瑾瑜立刻拍手,明显是非常赞同的架势。 齐温平苦笑了一下,心想着要是萧荣听到这话,估计又要暴走了。 虽然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当着他这个小白脸的面儿,说这种让她爹丢脸的事情,萧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准备好了吗?」他低头问了她一句。 萧瑾瑜期待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他,嘴角大大的扬起,整张脸都被兴奋的神情给填满。 凤阳郡主要什么有什么,但是被白雯勒令学规矩,实在是束手束脚,就算王府附近有跑马场,她也懒得去了,这些娱乐活动早就玩腻了,还不如齐温平陪她一起角色扮演,他们扮成各种不同的人,谈情说爱,有一种别样的乐趣。 「兔子,你冷不冷?」齐温平几乎是眨眼间,脸上的神态就变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般。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眉头一挑,那种风流倜傥的气息,一颦一笑都不像是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好夫君,反而像个情场高手。 萧瑾瑜直接就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齐三郎是这号人物。 「兔子,又犯傻了?」他抬起手来,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捏了捏,力气还挺大。 顿时萧瑾瑜的脸上就留下两个手指印,她也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顾不上还在扮演的状态之中,一把抱住了齐温平的胳膊,道:「齐三郎真的这样好看又迷人?」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齐温平,顿时就不吭声了,他的眼眸轻轻眯起,脸上闪过几分阴沉的神色。 「三哥长相平平,你就别期待了。」他忍不住给她泼冷水。 果然就见萧瑾瑜撅了撅嘴,脸上闪过不满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也是,齐四郎那么丑,齐三郎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这齐三郎的个性当真如此?」 「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花言巧语。最喜欢调戏小姑娘,不过有了三嫂之后要好很多,但是也改不了他浪荡子的个性,女人嫁给他挺惨的。」齐温平不遗余力地给齐三郎抹黑。 萧瑾瑜现在眨两下眼睛,他都能猜出她心里究竟又开始冒什么坏水了。 「不,这种男人,别的女人嫁给他,的确是姑娘家倒霉。可若是尚了公主或者郡主,那倒霉的就成他了。他不敢在外面找人,一找就有被打断腿的危险。哎,可惜他已有妻子了,不然我还是可以去会会他的嘛。」 萧瑾瑜皱着眉头,脸上全是苦恼的神色,好像真的是为自己错过了一个好男人而惋惜。 齐温平深吸了两口气,哪怕他在萧瑾瑜面前伏低做小惯了,此刻也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萧瑾瑜还是这么没有丝毫道德和原则,自私自利,根本不顾旁人的感受。 「你找他有什么好的?」他忍不住问道。 「至少他可以骗我一辈子,说爱我,还不被我发现。我生气的时候,他也不会冷战或者对我大吼大叫,反而是说甜言蜜语哄我。多好!」她说得理所当然。 齐温平不说话了,难得的冷着一张脸,萧瑾瑜轻咳了一声,她察觉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就是胡说八道的啊,我可是非常注重外表的。你知道四脚癞蛤-蟆为什么如此让我讨厌嘛?就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所有不好看的男人都不会入我的眼。你看你长得好看,性子温柔还会做饭,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我不会傻乎乎的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啊。」 萧瑾瑜立刻轻声细语地开口来安抚他,甚至还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要黄了两下,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听着她把齐三郎比作芝麻,而自己是西瓜,齐温平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些了,脸上阴沉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齐三郎叫齐三嫂为兔子吗?这应该不是她的名字吧?」萧瑾瑜立刻岔开话题。 「因为三嫂的性子比较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她经常被三哥骗,有时候玩笑过分了,三嫂就容易红眼眶。三哥就说她像只兔子似的,眼睛又大又红,胆子也小,所以私底下都叫她兔子,被我无意间偷听过一回。」齐温平给她解释。 「啊,那你们齐家可真是狼窝啊,都把小兔子给叼进窝里去了。三狼三狼,大灰狼的狼,我不冷,但是脚痛。」萧瑾瑜接上之前被打断的戏码,半仰起头来,故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努力摆出一副无辜又单纯的模样。 齐温平眸光一闪,再定睛一瞧,他又变成了那副浪荡子的模样。 「啪」的一声细响,手中扇风的折扇就被合上,他直接就将她一把抱起,低声道:「脚痛没关系,夫君抱你。来,坐这儿歇歇。」 他将她抱着坐在石凳上,屁股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大腿肌肉,萧瑾瑜还偷偷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明显就是高兴的。 当然她这个笑容,也被抓包了,好像有一种偷腥成功的满足感,不过齐温平只是点了一下她的唇角,当做无声的警告,让她认真一点。 齐温平的一只手掌整个贴在石桌上,一直跟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萧瑾瑜正自得意满中,完全享受的状态。 只不过忽然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掌,贴上了她的后颈,还顺势往她的衣领里面探了探,顿时那种冰凉的感觉就传了过来,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啊,冷!」她立刻往前倾着身体,想要避开,但是男人的手也跟着贴上来,况且她此刻就坐在他的怀里,十分方便他动作。 最后还是她猛地从他腿上跳下来,才幸免于难。 「齐温平!」她大喊着他的名字,脸上皆是不满的神色。 「你故意把手弄得这么冷来折腾我,我也要来!」她说完也把掌心全贴在石桌上,想要往他脖子里伸。 结果就见齐温平再次把折扇展开了,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兔子,你变了。你之前都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我,然后眼泪汪汪让我心疼,还说相公别闹。如今你怎么变得这么彪悍了?你不是我的兔子了。」 萧瑾瑜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此刻两个人是在扮演别人,顿时就有些收不了场。 她不满地嘀咕道:「不行,这齐三郎靠不住,分明是祈福齐三嫂嘛。等我以后逢年过节,去齐家祖宅串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劝劝这位齐三嫂,男人不能太给他脸了,否则就无法无天了。」 几个丫鬟站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二人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对方才那一抱,都受到了惊吓,心里暗自嘀咕着要不要去找王妃告状。 不过又怕惹起别的事端,况且之后郡主那凶巴巴的模样,齐公子连连讨饶的架势,似乎又被遮掩了过去。 虽说今日的角色扮演,似乎不太成功,不过萧瑾瑜还是高兴的。 第二十六章 只要跟齐温平在一起,她都觉得很有意思。 殊不知独自在书房徘徊的萧荣,已经愁得手心发汗了,他在书房绕了无数圈,依然觉得此事非常棘手。 书桌上摆着一封密函,正是辗转了多日,才终于传到他手中,里面详细写了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齐温平齐公子,究竟姓甚名谁。 那信被拆开,他读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头一句就把他弄晕了:齐衡,字温平。 「齐衡,字温平。齐侯府排行第四,性子阴邪难处,睚眦必报。年幼时因为齐侯府倒台,受迫害,齐家妻离子散,他年幼时期曾在老太监府里躲了两年,后被揭发,由忠仆辗转送到燕北王府,交由燕北王抚养……」 信中字字句句,他都认识,但是连成一片,燕北王就觉得眼花缭乱,头痛欲裂了。 齐衡,他熟啊,他们全家都很熟。 燕北是萧荣的封地,朝廷对他的地盘监察的一向是外松内紧,还送个丞相来牵制他。 但是就算望京的皇上对燕北监视得再严格,这里也属于他,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想要窝藏几个小孩子还是挺容易的。 他不止收养了齐衡,还有陆少亭兄弟俩,只不过陆家兄弟俩成功在燕北王府扎根,齐衡相比之下就很惨了。 齐衡因为老太监收养,看到的阴私之事太多,哪怕老太监并没有虐待他,但也不是把他当个主子供着的,只是给他吃住已经是对齐侯府之前的救助一点报答了,所以齐衡的性子并不好。 更不会像陆少亭那样嘴甜,他一过来就阴沉着一张脸,整日找个角落待着,看人也是直勾勾的。 燕北王府其他人自然不会招惹他,反正这小孩子不过六七岁大,也不会折腾人,被他看得不舒服躲开便是了,不在他面前出现那就不会被盯着看。 可惜燕北王府有个混世魔星,凤阳郡主被他盯得不舒服,就是要过去教训他,还警告他再这么盯着她看,就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后来这两人彻底掐了起来,燕北王一开始还把两人抓过来训,可是这两人性子倔,还爱耍小聪明,当着外人的面儿,风平浪静,但是一旦两人私下撞到,那必定闹得不可开交。 甚至都见血了,燕北王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得隔开他们俩,还不等他有所行动,新帝就恢复了齐侯府的爵位。 不过那时候齐衡已经在燕北王府住了两年有余,他和凤阳郡主基本上成了死仇。 当时得知齐侯府恢复了,齐衡就收拾东西匆匆离开,临走之前还坑了一把萧瑾瑜。 至于后来这位齐侯府四爷混得如何光宗耀祖,也只是萧荣会在探子传来的消息上,偶尔看到只言片语,萧瑾瑜则全然不知。 如今齐衡又回了燕北王府,却是只用了自己的字,还想方设法地成了凤阳郡主的心头好,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萧荣越想越觉得完蛋犊子了,信上可是写得很清楚,齐衡是睚眦必报那种,他这不会是潜伏到萧瑾瑜身边,跟她慢慢培养感情,然后等她离不开他了,再一脚踢开她吧? 想想到时候,萧瑾瑜哭天抢地想要嫁给他,结果这个男人冷酷无情地离开,说不定还要冷嘲热讽几句,把她往死里挖苦,萧荣的一颗心就皱成了一团。 他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受到这样致命的伤害,他一定要拯救她与水火之中。 再说齐温平将萧瑾瑜送回内院,他自己慢吞吞地往外院走时,一个端着水缸的小厮不小心撞到了他,差点把那大肚缸落地,摔个粉碎。 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让小厮及时站稳了。 「多谢齐公子。」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齐温平冲他一点头,两人很快就擦身而过了。 齐温平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腰带里被人塞的纸条取出来,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身份已露。 齐温平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从他进入王府那一刻起,就在等这一天。 他的身份泄露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拖了这么久,想必是燕北王派过去的探子在望京那边,并不怎么顺利,各方势力都在角逐,外加他给皇上也写了密函去,想必九五之尊替他拖延了。 男人抿了抿唇,将纸条扔到了蜡烛上,看着烛光将纸条吞灭,才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直接往燕北王的书房方向走去。 如何应对这件事情,他心中早已有数。 萧荣正怀揣着密函,急匆匆地往后院走,想要赶紧告诉自家女儿这件事情,不要再骗了。 不过他这刚出了院门,就见齐温平走过来,脸上的神色严肃,萧荣一怔。 「王爷,我有一事相告,」他冲着燕北王作了一揖,看起来十分正经。 萧荣心中有猜测,直接请他进了书房。 「想必王爷对我的身份应该有个定论了,我现在坦诚相告似乎也晚了些,如今想与王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直奔主题,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架势,虽然只是站在书房内,但是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一看就是出自世家贵胄,通身的气度极其不凡。 萧荣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吧。」 「我只有两个问题,你为何要来燕北?为何要缠上瑾瑜?」 齐温平低声道:「我来燕北纯属被逼无奈。想必您已经知道,皇上重用世家子弟,而我有幸被皇上选中,成为圣上手中的一把尖刀。这次我的任务在金淮,但是中途被一群人追杀,那帮人有意将我逼往燕北,等到了燕北,追杀我的人忽然翻了两倍,我就明白这帮人的用意。我若死于燕北,王爷必定难逃其咎。」 萧荣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他首先是错愕,没想到齐温平会如此大方的说出执行任务的地方。 金淮临近燕北,与燕北的确很近,皇上让他来执行任务,是为了后续对付燕北铺路吗? 这由不得萧荣不多想,毕竟齐家四郎齐衡如今非常得圣宠,在皇上面前风头无两,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锦衣卫副指挥使,不过也是挂个名,谁都知道他是皇上手中一把利刃,专杀权贵贪官,经常外出办差,十天半月见不到他,也是寻常事。 往往都是领了皇命,替皇上收拾那些看不顺眼的人了。 「那些人是谁,你可有头绪?」萧荣咬着牙问道。 燕北封地很大,而且物产富饶,生活自给自足,民风开放。 当今圣上看着萧荣这个土皇帝不满意,他完全能理解,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圣上是有野心的,想要收回燕北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整个大烨朝,还没有封地一说,萧荣依靠着自家宠妃亲娘得来这块封地,还是开了先例。 圣上当初即位,来不及整治他,想要先稳定朝政,所以才让萧荣在封地安然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先皇去世多年,朝堂内外虽仍有争端,但是九五之尊的地位稳固,他想把心思打到燕北上来,是迟早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王爷这话问得就让我无法回答了,他们请的是死士,武功各门各派皆有,根本查不到。至于我得罪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说,王爷也该知道除了皇上,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小官小吏,根本数不清。以后只要我还干这份差事,那么我得罪的人会更多。」齐温平勾着唇角笑了笑,这笑容里有几分苦涩,也有几分自嘲。 齐侯府能平反,是当今圣上给他们的脸,无论是为了这份莫大的恩典,还是九五之尊的龙威,齐衡都只能为他肝脑涂地,以命相搏。 「我能明白你为了躲避追杀,求助于燕北王府。但是你可以直接找我,为何要从瑾瑜下手?她虽性子娇蛮,但是对于朝堂之事一概不知,或者你还记恨着当年她对你不好的事情?」 萧荣的面色不太好,想起自己的宝贝闺女被牵扯其中,他就忧心忡忡。 齐衡或许对于望京其他贵女,是个顶级金龟婿,前途无量。 可是对于萧瑾瑜来说,并不是什么良配,他过得是刀头舔血的生活,外表看起来纸醉金迷,但是稍有不慎,不是死于敌人之手,就是知道九五之尊太多阴私,被秘密处决了。 怎么说都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差事,萧荣不希望萧瑾瑜年纪轻轻就当寡妇,还有可能被齐家波及,若是落个满门抄斩,她也活不了。 「当年的仇,我自认都报完了,我与郡主是谁都没能讨巧,互不相欠。至于找上郡主,那也是逼不得已。若我真的主动找了您,王爷就不怕那些杀手没能把我弄死,反而是宫里派出无数高手,将我直接杀死,然后再转嫁到您头上,正好拔除了燕北,正好了了那位的心头大患,也除去他手下养到害怕反噬主子的一条狗。多好,一箭双雕。」 齐衡故意放慢了语气,确保让萧荣把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每多说一句话,萧荣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显然是明白过来了。 正因为萧瑾瑜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懂政事,而且好男色的名头甚广,所以齐衡才故意接触她,这样容易打消上位者的疑虑。 一切都划归为男女私情,而不是朝堂之事。 但如果齐衡直接找的是萧荣,那皇上顾虑的就多了,他们俩是不是私底下结盟了? 萧荣回到望京,恐怕皇上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重用他,对于萧荣这个燕北王就更加忌惮了。 所以思来想去,齐衡直接找上萧瑾瑜,以男侍的身份入王府,伏低做小地哄萧瑾瑜开心,反而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现在如何收场?」萧荣焦躁地在书房里转来转去,一旦牵扯到圣意的事情,都是非常棘手的,只要处理不好,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样吧,直接把你的身份告诉瑾瑜,她必定恼怒万分。你俩再掐上几个回合,你受点委屈流点血,然后回去复命,让那位知道,我们俩如何都不可能联手的。而且还有旧怨!这样也能安他的心!」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总算是想出了个法子,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既不用让瑾瑜受到伤害,又取消了皇上的顾虑,多好。 虽说他养过齐衡两年,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可那是小时候的他,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 萧荣一直坚信,杀孽太多的罪过,都会殃及到家人。 况且锦衣卫的指挥使,甭管是正的还是副的,一向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个烈火烹油的位置,得意时圣宠无数,连六部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可若一朝踏错,直接就悄无声息的没了,更甚者全家都没一个活口,着实不是好夫君的人选。 齐衡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进展。 「王爷,您确定?支走了一个我,皇上还会派别人来与郡主联姻,那必定又是皇上身边的亲信。除了锦衣卫的几个,就是老太监们了。那位是不可能让得用的武将文臣与您联姻的,毕竟他怕您拉拢了女婿,又或者您的女婿太过厉害,直接入赘继续管理着这燕北封地,那这大烨朝统一得到什么时候。」 他完全是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模样,还给他一条条掰扯清楚。 萧荣听完之后,立刻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想的未免也太好了。合着你还是这其中最好的选择了,我就谁都不选,挑个文弱书生给瑾瑜,到时候大不了我就不要这燕北之地了,跟着女儿女婿一起过活,反正吃穿不愁。我就不信日子还能过不好了。」 齐衡耸了耸肩,对他这样生气时说的话,也没着恼,反而低声道:「如果王爷已经决定了,那小侄就不打扰了。最后奉劝王爷一句,还是不要找书生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不仅禁不住事儿,犯了错还不耐打,万一被您和王妃给打死了,还得偿命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脸上带笑,好像又从那个戾气满满的齐衡,瞬间变成了温文尔雅的齐温平。 他冲着萧荣作揖,转身就走了,丝毫没有留恋的状态。 倒是萧荣独自坐在椅子上,看他走得洒脱,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的架势,反而更加生气。 他想了半天,气得直拍桌子,最后让贴身小厮去把他给追回来。 齐衡并没有走远,他晃晃悠悠地走着,不时还停下来欣赏一番书房外的布局,似乎连地上随处可见的一颗野草,都非常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 等他再次进入书房的时候,刚抬脚迈进门,就忽然有支笔直接冲着他的脸丢过来。 幸好他躲得快,否则肯定要甩他一脸的墨汁。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把门关上!」燕北王几乎是破口大骂,猛地想起门还没关上,他骂什么外面都能听得见,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荣叔叔,多年不见,小侄给您见礼了。」齐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个大礼,并且还喊了旧时的称呼。 萧荣的面色依旧阴沉难看,他喘着粗气,显然是气急了,沉声道:「你这声叔叔,我可不敢当。当年你们齐家被追捕,皇上登基头两年,也依然没撤销对你们的追捕,要不是我好心收养你……」 他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齐家当年着实太惨了,齐家大爷就这么没了,二爷瞎了一只眼,到现在性情古怪,也没有婚配。 如果不是萧荣出手,齐衡恐怕也活不成了。 但是这毕竟是齐衡的心头刺,萧荣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除了惹起他的伤心事儿,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我当年庇护你,并不是为了如今的挟恩图报,可也没想你恩将仇报。你如今把瑾瑜牵扯进来,究竟是想要什么?不如一并说清楚吧,若是真的想要她受苦,你才能满意,我就算是拼着燕北王府的一切,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反正我们家就三口人,我和王妃的心愿就是瑾瑜能够平安顺遂的过一生,谁如果来阻拦,就都是我们的敌人。」 萧荣长叹了一口气,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第二十八章 「我说真心实意地想和瑾瑜成亲,恐怕荣叔叔您也不会信。这样,明日我就跟瑾瑜坦白身份,您再问她想不想与我成亲,可好?」 齐衡非常认真地与他说道,萧荣一直盯着他瞧,但凡他有一点撒谎的苗头,都能被察觉。 可惜齐衡的脸上始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架势,好像真的在说什么生死之约一般。 「行,小伙子,你说的时候我要在场,就等着看你是怎么被瑾瑜折腾的。明儿你急着说完之后,要捂住脸,小心她挠你!」 萧荣被他这副自信给气笑了,是谁给齐衡的自信,还要自己去暴露身份。 萧瑾瑜要是听到之后,估摸着立刻就找把剪刀把他给捅了。 不过捅了也挺好,哪怕齐衡不愿意走两家结仇的路,估计也得结仇了,反正肯定无法结亲,一了百了,还不用他多费口舌了。 「那明日还请荣叔叔在屋外躲一躲听,不然多个人,只怕瑾瑜害羞,无法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萧荣点头,他就等着看好戏了,说什么怕瑾瑜害羞,都是借口。 估计是怕瑾瑜把他打得太惨,让别人看见丢面子吧。 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齐衡是一身轻松地离开了书房,萧荣则独自坐到半夜,后来还是王妃派人来请,他才离开,路上仍然是忧心忡忡的架势。 就等着看明天究竟如何了。 齐衡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就见陆少亭搓着手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现在天气越发寒凉了,哪怕他有武艺傍身,这个时间段在外面等人,依然冻得有些发抖。 「齐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我在小厨房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回来,我还想帮你烧火来着。这个天喝羊肉汤或者牛肉汤最好了,又好吃还暖身……」他直接冲了过来,这话里话外都是要汤喝的。 实际上这道汤还是曾跃要点的,主要最近齐温平不怎么围绕着灶台转了,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萧瑾瑜那里,曾跃和陆少亭之前被他喂得习惯了,这忽然停了两三天,顿时就觉得浑身不得劲了,所以陆少亭才来堵他。 对于陆少亭心里那点小九九,他是一清二楚,齐温平上前搂住他的肩拍了拍:「再等几日,最近我正哄你瑾瑜姐高兴呢,若是她不高兴,说不准我都得被撵出王府了,也不用给你们做饭了。」 陆少亭这一听,顿时眼睛就瞪大了,完全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急切地道:「不可能吧?瑾瑜姐那么喜欢你,一直都在旁人面前夸你呢。况且齐大哥你这么好,每次我吃你做的汤,都悔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否则我也要嫁给你啊,天天吃你做的饭。」 齐温平被他这番话给逗笑了,眉头轻轻舒展开,低叹了一口气道:「要是瑾瑜的胃也跟你和曾爷一样好收买就好了。」 陆少亭追上他,立刻向他表忠心道:「齐大哥,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反正只要不是越界的,不影响瑾瑜姐清誉的,我都可以帮你。要不明日我去瑾瑜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齐温平摆摆手道:「不用,如果明天晚上我平安回来了,就给你和曾爷、卓爷做暖锅吃。」 他说完这话,就快步地钻进了屋,并且一转身就门关上了,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说了。 倒是陆少亭站在门外,对着紧闭的房门愣了愣,嘴里轻声嘀咕着:「齐大哥怎么知道曾爷的胃好收买的?不会是暴露了吧?」 陆少亭有些心虚,毕竟前几天的菜,每次齐温平做的多了,他都会拿去给曾跃吃。 第二日一大早,齐温平便起床了,他并没有穿着平时的衣着,而是换上一身黑色锦袍。 等萧瑾瑜学完规矩,立刻就让人把他请过来,他们俩昨日便约好了,今儿还是要见面的。 「啊,好累啊,这些嬷嬷越来越会折腾人了。跪坐的姿势我明明已经做到位了,她们却不停地要求我重新来,肯定是我娘又叮嘱她们了,要狠狠地折腾我一番。」 齐温平赶到的时候,萧瑾瑜正将腿翘在凳子上,绿芍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她捶着。 萧瑾瑜显然是真的累了,她抱怨了几句,就倚靠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彻底安静下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感觉。 几个丫鬟看见齐公子进来,都想通传,就见他做了个「嘘」的动作,顿时就没人吭声了。 他让绿芍站在一边,自己则蹲下来,稍微用了点力气给她揉。 「哎哟,绿芍你力气怎么变大了?」她惊呼出声,立刻睁开眼,就见男人低垂着眼睑,仔细给她揉着。 「别乱动,这样用点力气才能揉开,否则你明日要酸痛的。」齐温平并不让她躲开,反而抱住她的腿继续揉。 萧瑾瑜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齐温平一向是温文尔雅,跟他的性格相关,他寻常穿的衣裳都是偏浅色系,竹青色、月白色,再暗的也不过是宝蓝色,像今日这般从头到脚都以黑色为主,只在袖口处用红线绣着枫叶的造型,实在是萧瑾瑜第一次瞧见他如此穿着。 再加上他的脸上也没了那种温和的笑容,就好像换了一身衣裳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一般,让她有些不认识了。 「温平?你今日怎么这副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萧瑾瑜立刻问道,连腿上的微酸都顾不上了。 齐温平抬起头来,冲她眨了眨眼睛,沉声道:「这样不好吗?」 男人的语调没什么起伏,似乎连声音都大变样了,带着丝丝冰凉的意味,像是峡谷里的泉水一般。 「唔。」萧瑾瑜上下打量了一眼他,才道:「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你嘛,这样变一变,反而有些新鲜感。」 她看着全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状态的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角眉梢都带着暧昧的笑意。 温柔的齐温平当然好,跟他相处很舒服,处处妥帖,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这样的齐温平,也透着一种刺激感,像是有什么禁忌一般,偶尔粗鲁的对待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穿这身,跟今日我们玩儿的游戏有关。」他沉声道。 还不等萧瑾瑜问出口,齐温平便挥挥手,让身边这些丫鬟去外屋待着。 反正对于里屋发生什么事情,她们也能隐约听到,所以不用怕郡主被轻薄了。 「什么游戏?」等丫鬟们一走,萧瑾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光看着齐温平这与众不同的装扮,再加上这种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私密性,每一点都刺激着萧瑾瑜的神经,对接下来的游戏十分期待。 齐温平眯起眼睛看她,因为背着光,冷得有些吓人,竟让萧瑾瑜生出几分被杀气包裹的错觉。 她一怔,再认真盯着看的时候,他已经撇开视线,不再与她对视。 「齐家的儿郎们,我们似乎都扮演过了,只剩下来齐四郎了,今儿轮到他如何?」他轻声地开口。 瞬间就把萧瑾瑜又惹毛了,她立刻强烈提出抗议来:「怎么又是齐四郎,的确今日该轮到他,可是我不想扮演他,直接跳过他,我们演别人家啊。」 第二十九章 齐温平轻咳了一声,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调整好了,才抬头看她,兴奋满满地道:「你这么恨他,都不纾解一下情绪,等到以后进了望京见到面,气到胸口痛,还是你比较吃亏。说不定他那种小心眼的男人,日日夜夜都在心底诅咒你。比如说让你嫁一个病秧子弱书生,成日还要伺候他吃药。再比如说诅咒你嫁个木头桩子,除了行军打仗,根本顾不上你,你每日打扮得再漂亮,也得不来他一个眼神,只能在后院里守活寡,孤苦伶仃直到死亡;还比如……」 「打住,打住,别比如了!你把齐衡叫过来,我要打爆他的狗头!」萧瑾瑜立刻气势汹汹地道,她的脸上满是怒意,抓起小桌上的茶盏,却没地方扔,因为那四脚癞蛤-蟆没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泄愤啊。 「所以啊,今日我来扮演他,让你好好泄愤。你想怎么折磨他,都可以。」齐温平眼睛冲她眨了眨,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顿时萧瑾瑜的心态就不一样了,她之前恨得他不得好死,所以根本连提都不让提,姓齐的人都不能在她面前站着。 但是如今被齐温平这么一说之后,她就忽然找到了动力。 对呀,他如今不在她面前,萧瑾瑜没办法整治他,可是这并不妨碍她时时刻刻诅咒他啊。 「好啊,这主意真好!温平,你果然是对我最好的人!那我今日扮演谁?杀他的刽子手,还是替他阉割的老太监?」萧瑾瑜来了兴致之后,立刻期待满满的给他提建议,不过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是要齐衡死。 齐温平轻咳了一声,说实话他现在整个人都凉飕飕的,最毒妇人心,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总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反正以后的日子坚决不好过,如今先糊弄过去再说。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和阴阳怪气的老太监,你想演哪个?」他直接反问。 瞬间萧瑾瑜这兴奋劲儿就消下去一半,她自然是一个都不想演。 「我长得这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自然是一个都不能演。」 「那就是了,别想这些了。结合自己的身份想一想。」齐温平循循善诱道。 萧瑾瑜皱着眉头,陷入了苦思之中,实际上她真的是愁眉苦脸,陷入了困境之中。 「我希望他找个麻子脸又结巴的傻子,总之是这世上最不好的人了。可是我又想,只要人家心地善良,又凭什么去遭受他的磋磨。干脆四脚癞蛤-蟆别找个人了,去池塘里找只蛤-蟆凑合吧。」 她一筹莫展,显然是为了齐衡的终生大事,愁大发了。 至于齐温平听她给自己编排的这些,嘴角禁不住直抽抽,他今儿把一年的诅咒都听完了。 「况且我根本不想演坏女人,我整个人都无可挑剔,凭什么要为他去扮丑?」她撅着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足见她有多难伺候。 萧瑾瑜深思熟虑之后,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轻声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算了,那么多好男人你可以扮演呢,为什么非要装扮齐四郎?你扮别人,我也好带入自己啊。」 她原本还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是一想起自己诅咒他,还要亲自上阵丑化自己,那就完全接受不了。 齐温平听到她这话,差点腿一软,他劝了大半天结果还是要算了,那他费这个功夫干什么,况且如果不进行下去,他之前的布局就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这么想,齐衡就算再不堪,他有齐侯府当后台,有皇上青眼有加,以后的妻子也必定是门当户对的。怎么可能娶你之前说的那些女子?就算他娶了贤良的好女子,也不代表女子就会喜欢他。明明嫁给他,两人出门的时候风光旖旎,举案齐眉,一副恩爱缠绵的模样,但是私底下说不定是齐衡伏低做小呢?」 他决定从另一方面着手,今天这个游戏必须玩下去,否则他这一切盘算都是白搭。 萧荣赶到的时候,就见几个大丫鬟都守在外屋,应该只有那两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了,顿时就像炸了毛一样,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如意瞧见他,立刻就想进去通传,就见王爷对着她摆摆手,反而找了个就近的地方偷听内屋的动静。 绿芍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进来,也不知道温平公子究竟打得什么算盘,竟然让她去把王爷请来,还不许看门的丫鬟通传。 这不等于把自己的把柄递上去嘛,王爷得知他们俩把丫鬟撵出去,就两个人躲在里面,那还不得更加生气? 几个丫鬟都瞧瞧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荣的脸色,暗自想着王爷要是发火,她们是先去请王妃来料理,还是先当挡箭牌拦一下。 「卿卿,我是齐衡,齐家四郎!以前是我不对,你——」 里屋传来齐温平的声音,他的语调扬得有些高,显然是比较激动。 他的话音刚落,外屋的几个人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是谁?齐四郎站在郡主面前?而且还是活着的? 萧荣都跟着一哽,万万没想到这小子摊牌,连个给自己的解释都没有,直接就甩出这么一句话,这外屋几个偷听的人都有些受不了,就更别提跟齐衡有深仇大恨的萧瑾瑜了。 「别说了,齐衡,你在我面前不配说话。哼!」她冷哼了一声,虽说语气不是太好,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提到齐衡就大喊大叫,坚决不让人说完了,简直是历史性的进步了。 「好,都听你的。」 男人的声音比寻常要冷上几分,虽然说出来的话是示弱的,但是语气里还是暗含着那种掌控时局的悠哉感,好似他仍然处于引导者一般。 萧瑾瑜正得意,她发现齐温平简直舌灿如莲,无论什么话到他面前,都会按照他的指引去走。 明明她死也不会演这场戏的,可是最后竟然被他劝服的。 而且眼前的男人,明明扮演着让她最讨厌的人,却偏偏整个人都给她一种新奇与兴奋的感觉。 他的脸上戴着半边面具,这还是她以前偷溜去集市上,在小贩手里买来的。 明明是有些粗糙的手感,但是戴在他的脸上,却好像是量身定制一般,上半张脸被遮住,只有那双眼眸从洞里露出来,因为光线问题,带着十足的冷厉。 而露出来的下半张脸,从尖利的下颌线,再到那张泛红的唇,都彰显着男人相貌的优势。 「你不让我说话,想让我做什么?」他慢慢地逼近她,不是平常那种温柔以待的感觉,反而整个人弯下腰来,将她锁在阴影里,让她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萧瑾瑜被他逼到躺在贵妃椅上,不过她此刻倒是得了趣处,男人换一副打扮跟换一个人似的,反正都是美男子,她不吃亏。 她一手垂在椅侧,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上了他的面具,似乎想摘下来,仔细看看这双眼睛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风采。 「等以后成亲了,我们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到时候我一定给卿卿好好瞧瞧,这张脸究竟长得什么样。」 齐温平眯了眯眼睛,稍微偏过头躲开她摘面具的动作。 第三十章 「好啊,那不妨先收个利息!」 萧瑾瑜被他这番举动,弄得心里发痒,抬起食指点了点他的唇,顺着他的唇缝往里面伸。 或许是因为他遮着半张脸,萧瑾瑜竟然比平常要更加释放了内心的遐思,动作变得大胆起来。 男人一怔,整个人像是被按了定格键一样,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张开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哎哟,痒!」她一哆嗦,已经笑出声,原本酝酿好的氛围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什么时候嫁我?」他抬起一条腿搭在躺椅上,手臂也圈在她身体两侧,让她无处可逃,两个人像是紧密的搂抱在一起一般。 萧瑾瑜眉头一挑,冲着他盈盈一笑,红唇轻启道:「嫁,马上就嫁!」 里屋的笑闹声,传到萧荣的耳朵里,简直犹如针扎,特别是自家宝贝闺女那郑重的应诺声,简直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戳进自己的心底,难受得很。 他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反正萧瑾瑜究竟什么意思,他已经心知肚明。 萧荣冲着外屋的几个丫鬟挥挥手,一脸苦涩地走了出去。 屋内几个丫鬟都一脸发懵,也不知道王爷这趟过来究竟是为何。 「唔——」忽然里屋传来一道闷哼声,如意脸色一凛,立刻带着几分丫鬟冲了进去。 就见齐温平双手捂住大腿根,蹲在地上,脸上是痛苦至极的表情,连嘴唇都疼得没了血色。 如意只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主要是齐公子双手捂住的那地方,未免也太过暧昧了,似乎是命根子待的? 萧瑾瑜却仍然是一脸心情愉悦的神色,她翘着腿躺在贵妃椅上,瞧着他那副疼到发抖的表情,嗤嗤的笑出声来。 「我这撩阴腿的功夫练了有十年了,就等着有朝一日见到齐四郎,给他一下子。你是谁不好,偏偏要当他?」萧瑾瑜冷哼了一声,摆弄了一下指甲,又道:「你们还是赶紧扶着他找地方坐下吧。」 如意听闻此话,立刻上前,不过还没凑近,齐温平就已经对她连连摆手,显然是不要人搀扶了,坚强地挣扎着站起。 不过他这动作颤颤巍巍的,一瞬间好似从血气方刚的青年才俊,徒然就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迟暮之年,完全站不直了,反而要单手扶着椅子,另一只手还捂着大腿根,艰难地挪了过去。 等好不容易坐到椅子上的时候,齐温平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额前冒出一层冷汗。 萧瑾瑜不由得撇了撇嘴,不满地道:「你这是真疼还是装疼啊?我好歹还知道你究竟是谁,所以只用了半分力,况且我对准的是你大腿根,又不真是那儿,哪有这么严重啊?」 齐温平咽了口口水,他是真出了一身冷汗,主要当时情况紧急,而且突转之下。 萧瑾瑜当时分明半眯着眼,抬起未穿鞋履的玉足,慢吞吞的勾着他的腿一路往上,这怎么看都是诱惑的意思。 齐温平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了,当然会被她所吸引,再一看她红唇微张,里面露出些许的粉舌,整张脸白里透红,脸颊上泛着少女的红晕,似乎对这种男上女下的体-位感到羞涩,无一不透着让他沉沦的意思。 再加上一想起萧荣就在外屋偷听情况,齐温平这颗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似偷-情一般,让他欲罢不能。 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慢慢贴近她的脸,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到最后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体香,再加上两人身体之间若有似无的凑近,无一不是致命的诱惑。 他都感觉全身的血液向下涌,眼看就要把持不住了。 萧瑾瑜还像觉得不够一般,抬起双臂缠住了他的脖颈,呵气如兰道:「那你想娶我吗?」 这个「想「字都已经卡在了嗓子眼儿,却没能说出来,因为原本动作挑逗地攀缠着他的玉足,忽然就踹上了他的腿根,瞬间就把他踹下了躺椅。 那种扯着蛋的疼痛感,真实又残忍,几乎是瞬间就袭遍全身,让他直打哆嗦,这才有了如意冲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唯一让齐温平欣慰的,应该就是幸好燕北王走的早,总算是达到了他此次玩儿这游戏的目的了,但是一手捂着大腿根,蛋被扯着的疼痛感迟迟不散,让他头皮发麻,身上都因为过于疼痛,又开始冒虚汗。 「郡主,男人的命根子脆弱得很。」 他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哑了,估计是被痛的。 因为齐公子平时都像个贵公子一样,周身的气度高贵又大方,这些丫鬟们瞧见的都是他犹如谪仙一般的风采。 如今一下子看到他如此吃瘪的模样,顿时就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低下头去抿着唇偷笑。 显然是这屋内的人,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郡主应该是下了力气踹他的大腿根,用以惩罚他。 齐温平轻咳了一声,对于在下人面前丢脸,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继续道:「您知道为何让它长在两腿之间,如此隐秘的地方?就是希望在它受到攻击的时候,能够调动所有的躯干来保护它。正如鸟蛋那层坚硬的外壳一般。您这一脚虽然只踹在大腿根上,可是蛋壳受到了殃及,里面的蛋还能完整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把屋子里一众丫鬟说得面红耳赤,就连萧瑾瑜都面露怪异。 她长这么大,选男侍的时候,也难免会听到嬷嬷提到这些事情,不过那也是私底下,还不曾有哪个男人在她面前说这些。 说他是性-骚扰吧,他态度正经,而且用词也丝毫没有污秽不堪的地方。 可说他完全没毛病吧,他又的确在跟一个未定婚约的女子探讨命根子的事情,着实很不妥。 想了半天,萧瑾瑜还是挥挥手,要是其他猥琐的男人,对她说这番话,她肯定要上前去再踹上几脚,直到把那蛋壳踹碎,将里面的蛋液也要踏上几脚的。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还是她亲自挑选的男侍,未来的郡马爷,以后他们之间会做更亲密的事情,她就不用这么矫情了。 于是她很快便恢复了一脸平静,拧着眉头道:「你这大腿根至多是疼两天,青一块,也没被我踢断啊。」 「那鸟蛋受到重创,看起来蛋壳的确好像没碎,但是你能保证里面的鸟还是活的吗?说不定已经摔死了呢?」齐温平的语气有些急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止是疼痛的方面,他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只是哄骗萧瑾瑜,把他当作齐衡,做一场愿意嫁给齐衡的假戏给燕北王看而已。 虽说最终目的是达成了,可是他这心里头更不踏实了。 萧瑾瑜明明白白的以为他是假齐衡,出脚踹过来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犹豫,还下手那么重。 这以后他伪装的身份要是掉干净了,让她知道他就是齐衡,而且还把她当个傻子一样耍了这么久,恐怕不是一下撩阴腿能够解决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皮发麻,并且心生退意,无比后悔自以为聪明地选了联姻这条路。 第三十一章 他傍上燕北王,燕北王联手他,两人互助互利,皇上对他们会有忌惮,不会轻易下手。 就算真的动手了,要同时击破两个人的防范,明显是有很大难度的。 可是他完全低估了,萧瑾瑜在联姻里面起到的反噬作用。 一旦结亲成功,她就是他的枕边人了,与他朝夕相处。 衣食住行,样样避不开她的耳目和控制。 别说撩阴腿了,她半夜起床把他的头给砍了,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防备再完善的人,对枕边人也不可能防备得面面俱到,而且还是一辈子的事情。 齐温平为自己水深火热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萧瑾瑜一听说里面的蛋有可能被摔死,顿时这脸上淡定的表情就挂不住了,不由得跟着头冲他手捂的地方看去,满脸的担忧。 隔了半晌,她才问道:「那没事儿吧?这儿很重要的,可不能外面好好的,里面的死了,那跟个太监也没什么分别了。我,我得想想还要不要你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气虚,毕竟这蛋要真的碎了,那也是她踢的。 而且他们在一起处得也挺愉快,就差她爹点头了,反正她之前的确是认准了他的。 可是没个蛋用的男人,长得再好看,对她再好,再会做饭万里挑一,她也不能要啊。 听到她这段话,齐温平简直被气笑了。 他还没嫌弃她暴力无常,她就开始琢磨着不要他了。 「没事儿,只是腿有点疼,那儿还好好的。郡主,我还好好的呢,您就琢磨着如何舍弃我,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吧?况且我就算以后缺条胳膊断了腿,也是跟着你的。你先撩拨得我,就得对我负责!」 齐温平摇摇头,立刻松开捂住的手,他怕再不松开,她又要脑补一场大戏了。 不过这话里的暗示还是要有的,无论是颠倒黑白,还是巧言令色,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独木桥走到一半了,根本没有回头路。 萧瑾瑜不屑的撇撇嘴,这时候她的娇蛮和无赖,就显露的一览无遗了。 反正她要是真想耍赖,其他人也没办法不是。 男人嘛,喜欢腻了就换一个,这世上忠诚的狗或许不好培养,但是好看又温柔的男人,还是有很多的,感情培养不了,那就花钱买。 钱权财色,她萧瑾瑜要什么有什么,傻子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算是他们成亲了,以后也是可以和离的。 现在嘛,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齐温平,男人的长相和身量,实在太符合她对郡马爷的想象。 外加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连性格都加分许多,就更让她心生欢喜。 反正暂时没有换人的想法,不如成亲之后,光明正大地玩儿他。 如今就当哄哄他,给他全部的好,以后情变了再说。 「那可不行,要不找人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她斩钉截铁道。 有些好玩的游戏,成亲之后才可以玩儿,她这一直顶着压力跟她爹磨着要成亲,她可不想满心期待成真之后,却落了一场空。 她要是嫁了个太监,好玩的游戏都没戏。 她还嫁个屁,哄个屁,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找谁看?不用,我自己的身体好还是坏,能不清楚嘛。放心吧,我比你还怕蛋碎了。」 齐温平的脸色黑沉如锅底,萧瑾瑜这女人就没变过,还真够可以的,找人看他命根子是否完好无损,这种馊主意,除了她也没别人能干得出来! 反正只要她自己高兴就好,甭管是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看看吧,我这里的桂嬷嬷眼神特别好使。我之前选男侍的时候,就靠她来看的。女人选秀的时候,都要脱光了衣服查看,男人选男侍自然也要的。我这边都是照着选秀的那一套流程来的,你给她看看不会痛,也不会少块肉,还求得你我都心安,一箭双雕,多好啊!」 萧瑾瑜还在规劝,她罕见的放软了几分声音,像是哄生病的小孩子吃药一般。 结果她越这样,齐温平的脸色越难看。 他错了,萧瑾瑜并不是跟十年前的一样,而是更厉害了。 「不必了,郡主,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他冲她作揖,直接转身就走了。 当然他非常想英俊潇洒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是事与愿违,他的腿到现在还疼呢。 刚转过身,他那挺直的脊背就弯了下去,面容也是苍白一片,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眼眶都有点发红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气的。 「郡主,齐公子生气了吧?他来王府之后,已经甚少私底下喊您郡主了,这桂嬷嬷还要叫过来吗?」如意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轻声提醒道。 齐温平明显是冲着骏马爷来的,男侍和郡马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就跟妻妾有别一样。 如果哪家把妻妾放在一起对比,要么就是这家上不得台面,污糟得很;要么就是宠妾灭妻,以此来羞辱正妻了。 连女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齐温平这种公子哥儿。 「绿芍,你快追上去瞧一眼,他有没有手捂着那地儿。」萧瑾瑜吩咐了一句,绿芍立刻窜出去追人了。 齐温平一开始还能咬牙坚持着,等到离开了郡主的院落,一口气松了下来,立刻就弯下腰,面露痛苦地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捂着大腿根。 到现在还是疼,应该说萧瑾瑜不愧是学武的,他到现在还感觉到里面一跳一跳的,显然是对萧瑾瑜那么大力气的抗议。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走两步还要歇一歇。 往常是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现在是稍微迈迈脚,就感到蛋被扯。 「齐公子。」远远地跟了一段距离,她知道齐温平会武,离得近了恐怕被他察觉,就看不到真实的情况。 好在他如今只顾上疼了,对周遭的环境倒是迟钝了些,直到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他才反应过来。 听到绿芍喊他,齐温平瞬间就放下手,吃力地站直了身体。 就算再痛苦,他也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谪仙范儿不能崩,不然太丢脸面了。 「前几日您把折扇落在郡主的屋里头了,她让奴婢给您送来。」绿芍恭敬地冲他见礼,脸上的表情是一本正经的,丝毫不露怯。 反正她替郡主做过的坏事好多了,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被糊弄过多少回了,更何况是这位温平公子。 齐温平原本以为萧瑾瑜派人过来,还是不死心,偏要让他去给桂嬷嬷瞧瞧,不过现在拿到折扇,也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直盯着他腿间的东西就成。 就这么着,在绿芍的目送之下,齐温平努力挺直了腰背,一步步慢吞吞的往前院走。 虽说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样飘逸潇洒,但是从他那僵硬的动作,以及迈着小碎步的架势,一看就不正常。 绿芍好容易才憋住脸上的笑意,立刻返回禀报了一通。 「奴婢瞧着,郡主您那脚的威力挺大,齐公子依然是一瘸一拐的样子。」 第三十二章 萧瑾瑜一听她这汇报的话,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要不让大厨房给齐公子做点甲鱼汤补补身子?」如意开始出主意。 萧瑾瑜挥了挥手,显然是没有采纳,她低声道:「如意,你找个眼生的小丫鬟,去前院悄悄把少亭请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陆少亭来了之后,脸上就带着几分疑惑的表情道:「瑾瑜姐,我正好要找你呢。你究竟对齐大哥做了什么?他回去的时候一脸菜色,还不让我问,直接关上门说他要休息。」 萧瑾瑜白了他一眼:「你帮我办件事儿,成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她低声叮嘱了几句,只说了一半,陆少亭就跳脚了:「不是,瑾瑜姐你要我帮你做坏事儿啊。还是对齐大哥不利的,齐大哥人很不错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你错过他绝对会后悔。你这是要害他啊,还没成亲,就已经玩腻了吗?果然最毒妇人心啊,啧啧。」 他用一种非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把萧瑾瑜看得窝火,她直接站起身来,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道:「别瞎说,我是为了他好,他是我男人,我不会害他。你要是敢咋呼得其他人知道了,我要你好看!」 最后在萧瑾瑜威逼利诱之下,陆少亭还是应诺了这件事儿。 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齐温平脱了裤子,就发现腿根一片淤青,上回萧瑾瑜给他的药膏还有,拿过来含着泪揉了一遍。 要不是他默念自己是男人,这眼泪珠子说不定真的得留下来。 真男人是一回事儿,蛋疼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衡衡疼得要死,但是衡衡不说,不止不说,他还不能哭。 之后便乏力的躺倒在床上了,结果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渐晚。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没等他开口,陆少亭就道:「齐大哥,你醒了吗?我去大厨房给你端了饭菜过来。」 「我不吃。」齐温平皱了皱眉头,他现在肯定面色发白,一点阳刚气都没有。 「齐大哥,你不吃饭怎么行呢?不吃饭就得倒下,你倒下了以后谁给我们做汤啊,大厨房的厨子做汤手艺都不如你,我和曾爷只认你做的汤!」陆少亭再接再厉。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那边竖起耳朵偷听的曾跃,就叫嚷了起来:「你劝他吃饭便劝,带我做什么?你只认他做的汤啊!」 陆少亭还是少年心性,非常容易的就被刺激到,转头跟曾跃掰扯了起来。 「得了,我不跟你个小孩子说。齐温平啊,起来吃点呗。小孩儿特地给你要过来的,他再巴巴的端回去多难看,少亭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要面子的嘛。你要是不舒服,就起来开个门,让少亭给你拿个干净的木板搭起来,你在床上吃。」曾跃挥挥手,也跟着劝了起来。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齐温平也不好再拒绝,最重要的是他的肚子真的开始「咕噜噜「叫起来。 陆少亭看着他胃口大开的将饭菜吃得干净,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齐温平喝了一杯茶,吃饱喝足之后,原本还想披着外衣看一卷书,结果茶杯刚放下,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一阵困意袭来。 他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起来:果然是今天受重伤了,身体都提醒自己要多休养。 「齐大哥,齐大哥。」 过了片刻,窗外忽然有人压低了嗓音喊他,却无人回应。 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房门前,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轻如鸿雁,动作麻利地找了根铜丝就将锁开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 「齐大哥。」他又喊了一声,依然无人应答。 等进去之后,还试探地推了两下,依然毫无动静。 陆少亭不由得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瑾瑜姐这下的是什么药,药效如此猛烈,平时机敏警惕的人都睡成这样儿了。」 「少亭少爷,老奴可以开始了吗?」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嬷嬷,跟着他走进来,轻声问了一句。 「开始吧,开始!」他不在意的挥挥手,却抱着双臂站在这里,看起来似乎要赖着不走了。 这位老嬷嬷正是凤眼郡主身边的桂嬷嬷,此刻见陆少亭不走也不恼,满脸堆笑地道:「少亭少爷,郡主让您去跟她说说话,有急事相商。您若不去,她明儿就给你的那些小宝贝们用一把火烧干净。」 她这个威胁非常到位,陆少亭几乎头发直竖,顾不上许多,撒开腿就往外跑。 「瑾瑜姐也太过分了,简直卸磨杀驴嘛!」他嘟嘟哝哝地跑走了。 桂嬷嬷将门关严实了,面对着床上闭眼躺着的美男子,倒是有些紧张。 她自然知道郡主请她来干嘛,这活儿也是干惯了的,但是床上这位可不是那些想要倒插门、攀高枝的男侍,而是未来郡马爷啊。 就差王爷点头,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挽起衣袖,直接开始给他脱裤子。 等扒了裤子之后,先被那大腿根处的淤青给惊了一下,郡主下脚也太没分寸了点,要是稍微偏差一点点,可就把人给废了。 她的视线很快又被那处给吸引了,这其实也是男人非常重要的脸面。 桂嬷嬷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才满意地点点头,嗯,健壮得很,以后夫妻的床榻生活应该稳了。 她又翻出郡主给的药膏,给他抹上了,当然十分注意距离。 桂嬷嬷临走之前,郡主可是再三叮嘱,这个心肝宝贝疙瘩肉,谁都不准备碰,哪怕她这个老嬷嬷也只许看看,远距离给他治伤,否则她可是要翻脸的。 等她将齐公子的裤子穿好,一切都恢复原状之后,床上的齐温平还是睡得很安宁,那长睫毛又卷又翘,的确是个讨喜的男娃娃,难怪郡主喜欢。 同时她又在心里庆幸着幸好郡主让人下的是最好的蒙汗药,否则还真怕她动作大一点,就让这位爷惊醒了。 桂嬷嬷回到后院的时候,萧瑾瑜特地坐在椅子上等她。 「嬷嬷,如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腰背都挺直了,显然是有些紧张。 要是那玩意儿真的被她踢坏了,那可怎么办,她的肠子估计都要悔青了。 「老奴特地瞧过了,恭喜郡主啊。郡马爷这上下两张脸面,都是出类拔萃,您以后必定能日夜幸福顺遂,个中趣味都少不得。」 桂嬷嬷这话音一落,就见对面那妙龄女子抿着红唇笑了,杏仁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和欢快,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美事。 「如意,快给嬷嬷包些银子,这回可要给她立头功!」 桂嬷嬷欢欢喜喜地拿着银子离开了,倒是回到角落站着的如意,不由得心里犯嘀咕:郡主是个狠人,阳奉阴违这一套玩儿得如此溜。 齐公子不愿意给桂嬷嬷验明正身,那郡主就偷偷地来。 这还是想哄着齐公子呢,要是以后不想哄了,估计就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直接押着他跪在她面前,亲自盯着桂嬷嬷验身了。 啧啧,得罪谁都被得罪郡主。 第三十三章 当然目前,齐公子还是郡主的小宝贝,估计以后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这个夜里,燕北王府的一切都看起来静悄悄的,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却有好几件大事发生了。 比如齐温平头一回因为疼痛,而松懈了防范,结果被蒙汗药给药倒了,还被个老婆子看个精光。 再比如凤阳郡主喜滋滋地准备睡觉,梦里都是她的郡马爷如何大展雄风,让她得了这成亲后各种游戏的个中趣味。 还比如燕北王坐在书桌前,愁眉苦脸地写揍本,抑郁、难过、不舍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都快把自己的头给抓秃了。 齐温平这一觉一直睡到日晒三竿,等他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就感觉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显然习惯了吃早饭的人,偶然缺一顿,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他翻身下床,大腿根一抽,这才想起自己是受伤人员,又立刻脱了裤子仔细瞧瞧,应该是昨儿晚上揉过了,淤青并没有扩散,红肿的状态也还好。 在准备穿上的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腿上的药膏味儿似乎跟昨日的不一样,明显更加刺鼻。 齐温平楞在了当场,他的心里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立刻将昨晚自己抹的药膏找出来,揭了盖子仔细闻了闻,果然味道是不一样的。 再一想自己昨儿下午明明睡了傍晚觉,结果吃完饭又倒头就睡,连身上都没洗,分明是反常得很。 他的脸色几经变化,顿时就不淡定了。 齐温平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便慢悠悠地出门了,脸上恼羞成怒的神情完全收了起来,变得一副平静淡然。 「齐大哥,你起了啊?怎么不在床上多躺躺,午膳我再去大厨房给你拿!」 陆少亭正在院中练武,看见他出来,立刻就关心地道。 齐温平摆摆手,心道,我再让你端,恐怕又得睡过去。 不过面上倒是一派淡然,「跟我烧火去,昨日我得偿所愿,说好了要庆祝的,只不过身体不适耽搁了,今日就补上好了。中午是来不及了,晚膳吃暖锅吧。」 陆少亭听他这么说,立刻面露笑容,屁颠屁颠就跟上了。 结果到了小厨房门口,齐温平翻找了全身,也没找到钥匙,一脸的惆怅。 「看样子今儿是吃不了暖锅了,钥匙不知道丢哪儿了。上回管家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这是最后一把钥匙,一直没来得及配。」他长叹了一口气,满满的都是遗憾,转身就想回去。 这院子里的小厨房,在齐温平来之前,那就是个摆设的,所以常年锁着不用,有没有钥匙也无所谓。 陆少亭可不能这么算了,这个天吃暖锅最好,况且齐温平非常擅长炖汤,汤底好了,那暖锅吃着才有滋味儿,他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齐大哥,我来。」 他说着就从荷包里翻出一根细铜丝,两下就弄好了形状,往锁眼里捅。 「开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些小把戏还是会的。只要不是巧匠做的锁,一般的我都能开。」陆少亭扬起了下巴,一副了不得的架势,少年人一骄傲,就总是尾巴翘上天的。 「是啊,昨晚开我的锁,也很顺利吧?」他漫不经心地道一句。 「那是,没有我开不了的锁!」陆少亭顺嘴就接了一句,结果说完就后悔了。 完犊子,暴露了! 「齐大哥,你说什么呢,刚刚那句话不算啊,我只是说顺嘴了!哎呀,白婶婶早就提点过我,说我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还喜欢胡天胡地的吹,你看又犯错了。」 他立刻反悔,讨好地冲他笑笑,似乎想要齐温平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这一码。 齐温平冲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推开厨房的门就进去了,直接指着一个猪腿骨道:「用刀一分两截,放到锅里熬汤。」 陆少亭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如今他有把柄在齐温平手里,哪怕嘴巴还是耷拉着,但仍然乖乖地照做了。 「洗菜,每一根菜叶都要洗干净,待会儿你也要吃的。」 「切菜,半指长为一截。山药、莲藕切片,肉切薄片。」 陆少亭被他指挥的眼花缭乱,每当他快要完成任务,胜利在望的时候,齐温平嘴里又冒出了一串口令。 陆少亭又得坐稳屁股,继续认真干,又做不好的地方立刻就被指出来。 齐温平中途出去了两趟,一趟是请曾跃和卓然晚膳一起吃,另一趟就是使唤小厮把他的茶具端到厨房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杯茶。 陆少亭看着他悠哉悠哉品茶的模样,差点一激动流下辛酸的眼泪。 他怎么这么惨,既被萧瑾瑜威胁着办了事儿,之后还得替她善了。 若是让她知道,事情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的,他那群可爱又迷人的小宝贝们肯定会受到生命威胁。 齐温平奴役了陆少亭一整个下午,就连曾跃听闻消息,都来瞧了一会儿热闹,还非常上道地挑剔他两下,把陆少亭折腾得苦不堪言,不停地嘟哝,他想习武,他想炼毒。 洗手作羹汤这种事情,简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自闭了。 晚上,四个男人在卓然的屋子里相聚,王妃得知之后,还特地让人送来了两坛陈年好酒。 上桌前,曾跃还说了一番豪言壮语,意思大概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他坚决不是一个暖锅就能收买的。 刚喝完两杯,他就已经有些上头了,搂着齐温平开始称兄道弟。 酒过三巡,他就开始有些醉了,抓住他的手臂,直接逼问他炖汤的秘诀是什么。 等吃完后,一片杯盘狼藉,丫鬟们上来收拾的时候,他还不许人家把锅给撤走,因为火早就熄了,锅子也没有那么热,他非要凑上去双手抱住锅,不让他抱还哇哇大叫,简直乱成一团。 等第二日清醒的时候,齐温平是在自己床上睡的,他们几个吃酒,萧瑾瑜也是知道的。 曾跃喝醉了就爱闹,她不心疼曾爷,但是心疼未来郡马爷,特地吩咐个小厮把人带走。 「瑾瑜姐,你找我。」 陆少亭昨天喝得有点多,面色还有些发白,显然是酒还没有彻底清醒,哪怕是有习武的底子在,走路也有些飘忽。 萧瑾瑜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似乎还能嗅到他身上的酒臭味。 陆少亭立刻道:「瑾瑜姐,你至于这么嫌弃我吗?我知道你找我,特地沐浴完换了干净衣裳过来的,就怕熏到你。结果你还皱眉头,你这鼻子比狗的还要灵吧?」 「臭小子,你是不是欠打?」萧瑾瑜眼睛一瞪,作势就要站起来抽他。 陆少亭缩了缩脖子道:「好好好,你说吧,究竟什么事儿。我可告诉你,别再找我折腾齐大哥,上回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这次坚决不行!」 他挺直了脖子,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架势。 萧瑾瑜撇撇嘴,也没难为他,直接问道:「昨晚上喝醉酒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第三十四章 「曾爷喝多了,抱着暖锅说要娶它,还说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给这口锅打理。几个丫鬟觉得暖锅脏,那锅子扣下来,里面的汤不得浇他一脸啊,就要夺下来。他不让,后来找了一口新锅给他,他还不要,说他的暖锅里面有好吃的汤,新锅没有,他不稀罕。最后把卓爷的屋子都弄脏了……」 「我不是要听这些,昨晚上我这眼皮一直跳,你说我让桂嬷嬷进他屋子的事情,他知不知道啊?」 萧瑾瑜就是心里不踏实,才想找他打听一下的。 「你不会喝醉了,然后把事情都说了吧?」她立刻问道,目前没成亲,她还想保持着自己比较贤良的一面。 她在齐温平心里的形象肯定是可爱有容易害羞,大概…… 「没有的事情!」陆少亭已经,立刻就回答道:「绝对不会,昨晚就顾着喝酒和高兴了,齐大哥什么都没问我。况且有卓爷在,他也不会问啊,这不明摆着会暴露啊。而且我年纪还小,没喝两杯,根本没醉!」 他极力替自己辩解,反正他没有撒谎。 昨晚他的确什么都没说,明明是昨儿中午说漏嘴的,萧瑾瑜又没问到,所以不赖他不坦白。 「成吧,算你识相。你要记住我才是你姐,别把心偏他那里去。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以后我若是换了个郡马爷,看你如何自处!」萧瑾瑜挥挥手,看着眼前这傻小子,生怕以后他被齐温平给收买了,不站在她这头,那她无理取闹的时候,不是少了个打手。 不行不行,必须得及早提点。 「行行行,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的。好姐姐,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啊!」 萧瑾瑜一挥手,一旁的绿芍就从下人房里吃力地捧出个大瓦罐,她的双手还在发抖,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似乎被吓得够呛。 「哎哟,我的小宝贝。瑾瑜姐,你也太坏了,把它关在这么小的地方。」 陆少亭立刻就冲了过去,直接取过瓦罐,瓦罐周围还塞了一层布,似乎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一样。 他倒出里头的东西,是个皮球大的竹笼,笼子编的好,既透气有不会让里头的东西跑了。 等他打开笼子,往地上一倒,周围的人包括萧瑾瑜都连忙跑开,乱作一团。 「陆少亭,你养畜-生把脑子都养坏了啊,在我这里拿出来做什么,带回你自己屋子里去!」她躲得远远的,目光有些恐惧又嫌弃地看过来。 地上躺着一条手指粗的小蛇,那绿油油的颜色,一看就是有剧毒,正是出名的竹叶青。 陆少亭体质特殊,后来又喜欢钻研这些毒物,颇有几分百毒不侵的意思,所以他养这些小玩意儿从来都不怕的,还当成宝贝似的供着。 「啊,我的绿腰死了,你赔我梦中情人!」陆少亭很快就发现地上的竹叶青不对劲了,一动不动,身体都僵直了。 他还伸出手戳了戳,才发现真的是死了,顿时扯着嗓子就开始嚎起来。 「瑾瑜姐,你怎么可以杀了她!说好了我帮你办事儿,你就把她还给我的,可我万万没想到是替她收尸啊……」 陆少亭脸上那悲痛欲绝的表情,完全是真情流露,根本看不出来像假的。 萧瑾瑜听说里头的蛇死了,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陆少亭手里养的毒物,基本上都是见血封喉,咬一口死特快。 「我不知道它这么脆弱啊!」萧瑾瑜也是一脸冤枉,从头到尾,她都没碰过,这事儿是绿芍办的。 「你不是还有好多嘛,我就随便让人带回来一个笼子。光蛇少说你那里就堆着十条八条,你要是就想要竹叶青,我赔你银子再买一条!」 她见陆少亭哭哭啼啼的,一时没完了,不由得扬高了声音道。 「那不一样,我就要绿腰。她会伸着可爱的小舌头,冲我撒娇。每当夜深人静,我长夜无眠的时候,还会嘶嘶的叫着,唱歌给我听。她的皮肤顺滑如凉玉,夏天的时候我恨不得抱在怀里……」 他越是动情地讲,萧瑾瑜就越瘆得慌,她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闭嘴!」她忍无可忍,扬高了声音吼一句。 陆少亭被她训得不敢吭声,毕竟从小就在姐姐的威势之下长大,即使他的武功已经比她厉害许多,却依然会怕她。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神最终定格在绿芍身上,他无法对萧瑾瑜发难,但是丫鬟总不敢跟他对着干。 「你是绿芍对吧?就是你杀了我的梦中情人,你们都是绿子辈儿的,她见到你还要喊你一声姐姐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把她给害了!」陆少亭这厮的混话是张嘴就来。 绿芍一下子就慌了,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那蛇在笼子里游来游去,总是会带着笼子滚动,奴婢怕咬到自己,就把它关在坛子里。可是在坛子里还不老实,这晚上夜深人静的,它嘶嘶叫得奴婢心里不踏实,就把坛子给密封了,它也跑不出来,肯定不会咬奴婢的。奴婢真的没想要它死……」 她真是悔死了,当时郡主说要她关在仓库里的,她怕那东西跑了,到时候不好找,就放在了自己屋里,反正有笼子在。 结果半夜听它悉悉索索的声音,再看到那冷血动物的身躯,整个人就克制不住的害怕,这才做了蠢事儿。 「陆少亭,别找我丫鬟的麻烦,跟她没关系。说吧,你想我怎么赔?」 「我买下她的时候,很贵的。」陆少亭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有些羞臊。 萧瑾瑜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知道他是缺钱花了,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多贵?」 「嗯,五、三十两银子。」他本来张口想要的多一点,但又立刻改口了。 萧瑾瑜一听他要钱这副怂样,顿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少亭啊,我的乖弟弟,你是王府的公子爷啊,三十两银子你也好意思张口啊?」 「不能再少了,你要觉得亏,我再给你搭只蟾蜍,那也是一喷毒高手呢!」陆少亭一本正经跟她讲价。 萧瑾瑜直接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别这么没出息。如意,拿一百两银子给他。不够了再问姐姐要。」 她是王府里的小富婆,反正燕北王府以后的财产都是她的,所以她花钱如流水,也没人管着她。 倒是陆少亭小时候也跟她一个消费观,想想燕北整个地盘都是他们的,吃穿享用不尽,差点把他带成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燕北王也把他当个亲儿子养的,想着年纪小,可以慢慢教,况且世家公子哥儿花钱多,也是正常事儿。 后来是陆少亭的亲兄长陆少渊,跟萧荣在书房里长谈了一次。 自此陆少亭衣食住行依然由王府负责,但是他平时手头的零花,就全由陆少渊发放,月银少得可怜,曾经有过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情况,比个丫鬟的月银还不如,所以才造成了他冲萧瑾瑜要钱时,底气特别虚的状态。 他已经是男子汉了,还得跟姐姐要钱花,丢脸啊。 不过这事出有因,完全是赔偿他的,不算。 第三十五章 「那姐,你别告诉我哥行不行?我知道你们有书信来往,你没事多夸夸我,好让他放心在外面带兵打胜仗!」他睁大了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架势,这时候倒把周身的调皮劲儿都收起来了,完全是一脸乖弟弟的模样。 萧瑾瑜斜眼看了他一下,嘴巴一撇道:「你只要乖乖的听我话,姐姐下次还给你!可以乱花,你买什么我都不管你,但是不能买人命。可以享受,你去茶楼去泡池子都行,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少亭就立刻接过话头:「花天酒地和赌钱不行!姐,你这话说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我哥在银钱上那么虐-待我,我现在就是个小抠门,坚决不会浪费一个铜板!」 「这是我们燕北王府花钱的宗旨,我是要你时刻谨记。不过你这个年纪嘛,可能也到了对女子好奇的时候,要捧姑娘也是可以的,但是捧之前要商量好,各取所需,可不能靠你这张好看的脸去骗人感情。成了,滚蛋吧!」 萧瑾瑜挥挥手,一副不耐烦跟他多说的架势。 陆少亭揣着银票,喜滋滋地冲了出去,路上还遇到了萧荣,高兴地冲到他面前,大力抱住他,道:「荣叔叔,你今儿真精神!」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萧荣愣了一下,才走进萧瑾瑜的屋子。 「你跟少亭说什么了,他那么高兴!」 「给他钱花了,当然高兴。」 「这傻小子,缺钱了跟我说啊,我有钱。」燕北王笑着摇了摇头,原本略显复杂的心情,也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轻松起来。 「你有钱他也花不了,少渊哥可是跟您约定过了。」她这话一出,又把萧荣的话给堵住了,萧荣都僵了几分。 「爹,找我有事儿吗?」萧瑾瑜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 「我前天晚上写了你和温平婚事的奏折,昨晚发走了,还是加急件。」萧荣慢吞吞地道。 他这话刚说了一半,萧瑾瑜的脸上就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来,显然是很满意。 「爹,您终于想开了?哎哟,我终于能日夜都幸福欢愉了。」她边说边抬手捂住脸,不知想起什么,脸颊两侧爬满了红晕。 哎,哪个少女不思春,她年纪也大了,偶尔也会想想的。 特别是桂嬷嬷跟她说过之后,她一想起温平,脑子里就会歪到羞羞的事情上面去。 萧荣见到他这副模样,立刻又觉得晦气。 这闺女明明之前还恨他不得好死,现在就腻腻歪歪的,果然如同发妻劝解的那样,女人心海底针。 之前还恨之入骨,如今却欢喜至深。 「卿卿啊,你真的要嫁他?」他不死心地问道。 「当然。」萧瑾瑜直视他,语气认真,态度郑重,双眼亮晶晶的。 「可他没有那么好啊,他是齐家——」 萧荣还准备再劝,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萧瑾瑜给打断了:「爹,无论他好不好,我只看到了他好的一面。在此时此刻,我最想嫁的人就是他。以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准,但是我可以决定现在。至少在当下,我想得偿所愿。」 萧荣微微一怔,看着萧瑾瑜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几句话,完全就是郑重的承诺和坦白。 可惜偏偏是对那个臭小子承诺,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点点头。 那就他吧,不改了。 局势上,他是最好的选择,如今闺女认真地坦白,感情上他也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于情于理,他萧荣的女婿都只能是齐家四爷齐衡了。 「若是以后出现变故,我再想别的法子好了。」萧瑾瑜忽然笑开了,半开玩笑道。 萧荣立刻摆摆手:「别,就他了,可不能出现变故。你俩的亲事板上钉钉了,你俩的后半生也锁死了,爹希望你们别出幺蛾子,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但也看出是真心祝福。 他说这番话可一点都不是假话,奏折都已经呈上去了,这俩哪怕过得极其不幸福,互相恨不得对方立刻去世,那也得锁死了。 沾上朝堂局势的联姻,一般到死都是夫妻,谁都别想离了。 「成,借您吉言了。」萧瑾瑜又跟他说了两句,就让人送他离开了。 等萧荣的身影一走,她就高兴地蹦了起来。 「啊,我俩的亲事终于定下了。我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温平!」她兴奋地走来走去,立刻就想往门外蹿,但又猛地收回脚来,皱着眉头道:「不行,定亲之后两人就不能见面了,否则会不吉利。如意,我记得没错吧?」 萧荣还没走远,从他女儿欣喜若狂的欢呼声开始,他就已经站在院子里偷听了,再到她反复确认。 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刻成了孤寡老人,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 老父亲的心都要熬干了,鲜嫩的大白菜,终究还是要送给猪去拱的。 最终萧瑾瑜还是去了外院亲自找人,毕竟奏折送上去了,皇上还没批复呢,他们就没算定了亲,完全可以见面的。 「齐大哥真厉害,什么东西都会做,我好恨自己不是女的啊,不然肯定要跟瑾瑜姐抢一抢的。」 萧瑾瑜还没走进院子里,就已经听到陆少亭兴奋的喊声,顿时脸色就黑了几分。 这小兔崽子,刚还给他银子呢,结果这会儿就公然挖墙脚了。 「就算少亭变成姑娘家,我也还是看重瑾瑜的。你另谋好儿郎吧!」倒是又传来一道温声的回话,让萧瑾瑜窜起来的火气就这么下去了。 「哎,我就说说,我也不敢跟瑾瑜姐争啊。」 「你争得过我吗?」萧瑾瑜迈着大步凑进来,扬高了声音说了一句。 院中住着的四个爷们儿,此刻都聚在此处,树下摆着一个铁架子,下面有木炭在燃烧,上面正在烤肉和蔬菜,一阵阵白烟冒出来,弄得火烧火燎的。 萧瑾瑜被熏得眯了眯眼,倒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烤肉的陆少亭,忽然手忙脚乱地把架子上的烤肉收罗了起来,准备藏好。 「干什么呢,别想抢我的肉。」曾跃一巴掌呼过来,将他的爪子拍回去了。 陆少亭有些讨好地冲着萧瑾瑜道:「瑾瑜姐,你怎么来了?你放心,我坚决不是说你坏话的,我还没说完呢。别说你看上的齐大哥了,你就算跟我看上同一个姑娘,只要你一句话,我也丝毫不敢跟你争的,肯定得拱手相让。」 「不要胡说八道。」一旁的曾跃又给了他一巴掌。 萧瑾瑜忍着烟熏火燎的状态,快步走了过来,就瞧见铁架子上烤着几个细长段的肉。 「哟,这烤的是蛇肉啊。」她眯眯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泥鳅。」 「黄鳝。」 曾跃和陆少亭几乎同时开口,只不过这说出来的却是两种东西,长得都像蛇。 反正扒了皮穿在竹签上烤,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这两个没对好词儿,一下子就暴露了。 萧瑾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俩,手一指旁边还没扔掉的一堆东西道:「蛇头我都瞧见了,还唬我呢!」 第三十六章 「你来,帮不了你了。」曾跃捅了捅陆少亭,拿着自己的烤肉挪到旁边去了,显然是把战场让出来。 「怎么,你当时哭得可伤心了,说什么梦中情人,还给它取名叫绿腰。怎么号丧过后就直接开吃了,有没有良心啊你?」 萧瑾瑜不满地质问道。 「什么梦中情人,他刚养了几天啊,就等着取蛇毒呢。取完还不就开吃!」曾跃都离那么远了,还不忘叨叨两句。 陆少亭缩着脖子,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道:「绿腰的确是我的梦中情人啊,梦里都想吃的那种。我养它就是为了吃的,蛇肉可香了。」 「香。」曾跃咬了一口,不停地哈着气,烫得差点吐出来,硬是胡乱嚼几口就咽进去了。 「哎呀,肉香,温平调的酱汁也好吃。兔崽子,快去再抓几条你梦中情人来,吃个够。老卓,是不是说烤蝎子也好吃啊?这玩意儿兔崽子也养了不少呢。田鸡也好吃,肉嫩骨头还少,不知道跟蟾蜍算不算一个品种……」 曾跃三两下就吃完了,顿时开始叨叨起来了,还凑过来拍了陆少亭一巴掌,让他再贡献几条蛇来。 「蝎子应该不错的!」卓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们做梦,休想!」陆少亭强烈反抗,但是耐不住两个长辈开口,况且就连卓然都跟着说笑起来,是非常少见事情。 一般大家为了哄他多笑笑,也都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瑾瑜姐,救我啊!」陆少亭最后扫了一圈人,都是等着看他笑话的,最后没办法只有向一直没吭声的萧瑾瑜开口了。 「得了,赶紧去拿,难得大家高兴!」她当然是要坑他一波的。 小兔崽子,直接问她要银子,她还不会那么生气,但是跟她耍心眼,那就不行了。 「吃一串尝尝?」齐温平将自己烤好的蛇肉递过来,上面抹了酱汁,油光光的,配上烤肉焦黄的色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萧瑾瑜扫了一眼:「这么条小蛇,总共就四节,一个人分了一段,你给我了,那你吃什么?」 「我不吃就是了。以前经常吃,不止吃过蛇肉,还吃过老鼠肉呢。」他说得理所应当。 萧瑾瑜虽然被他这副忍让的状态感动了,但还是拒绝他了:「我不吃蛇肉,你给我烤串五花肉。」 等陆少亭在威逼利诱之下,硬是没屈服,最后委曲求全地承包了烧烤这个任务,卓然和曾跃就去一旁喝酒谈天了,他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做三个人的份儿。 而他旁边的萧瑾瑜和齐温平也在烤串,但是这两人一点都不孤单,反而凑在一起,偶尔还头碰头说说悄悄话,看起来就异常和谐,根本不像陆少亭孤家寡人一个。 他看了一眼,就更觉得心里苦了。 萧瑾瑜也没说别的,就是把燕北王终于他们俩定亲这事儿,告诉了他。 齐温平低着头烤肉,眸光闪了闪,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等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心理一紧。 皇上那边若是同意,必定会下圣旨,到时候他的身份也彻底瞒不住了,眼前这个此时正温柔细语冲他撒娇的女人,会怎样变脸呢? 「你干嘛不高兴?是反悔了,还是想着什么坏事儿?」萧瑾瑜不满地撞了他一下。 「我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等以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他立刻抬头,冲她温柔一笑。 果然这句话,立刻又把萧瑾瑜给逗笑了,她不知想起什么,白皙的脸上再次爬满了红晕,还挥了挥手道:「未婚妻有什么好的,等以后是发妻了,我们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 齐温平心里存着事儿,沉吟地问道:「如果你发现成亲后的我,跟眼前的这个不一样,你会怎么样?」 「看具体情况,等你惹我生气的时候,我就回忆。如果我想起来的事情里,你对我好比怀的多,那我就可以被哄好。若是恰好相反,齐公子,那我可得提前通知你,你变坏的那一天,就是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了!」 她边说边拿过一旁切好片的蘑菇,使劲儿的把竹签穿进去,还拿过来给他仔细瞧瞧:「齐公子,看看这个蘑菇片,像不像欠打的你?希望你到时候耐打一点,我们燕北王府会武的有不少呢!」 齐温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轻咳了一声,立刻哄她:「我会好好表现的,争取多创造美好的回忆。」 「乖!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冲他笑了笑,亲自把手里那串蘑菇片烤了喂他吃。 她没刷酱,蘑菇烤的还有些不均匀,有些地方是焦糊的,有些地方还半生不熟,反正他嚼了两下就咽了。 燕北王的圣旨既然已经呈上去了,那赐婚的圣旨应该也快回来了,齐温平得着手收尾这边的事情。 吃完一顿烧烤,曾跃又喝高了,卓然也是面红耳赤,显然上头了。 陆少亭因为年纪小,大家都盯着他,倒是最清醒的,负责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各自的房间。 萧瑾瑜自然是不用送了,软轿早就准备好了,身上穿着披风,但是晚上冷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齐大哥,这水我倒在这里了,你半夜醒了想喝水手一摸就是。我走了啊。」 陆少亭还细心地倒了杯茶水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替他灭了蜡烛,便关上门离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四个房间都是黑灯瞎火的,显然都沉入梦乡之中。 片刻后,其中一个院子亮起了灯,齐温平并没有醉,实际上他心里盘算着事情,脑子还很清醒,索性坐起身一步步琢磨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盏灯一直亮到接近天亮,才熄灭,他脑子里已经琢磨好了一切,并且准备笔墨纸砚,将纸撕成条状,每一张字条就是一个指令。 萧瑾瑜发现齐温平忽然忙起来了,每天见面的时候,都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偶尔她临时起意过去找他,他也似乎仓促的藏着什么东西,显得神神秘秘的。 她问也被搪塞过去,萧瑾瑜一下子就有些不高兴了,作为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没法子,她只好把陆少亭找来逼问,结果往日很容易就范的小兔崽子,今儿竟然守口如瓶。 「啪!」的一声,她非常爽快地拍了二百两银票在桌上,道:「说清楚,这就是你的!」 陆少亭看着银票,眼睛都直了,从他哥管控他的花销开始,他就没摸过这么多银票了,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诱-惑。 「真给我了?」他提问的时候,都眼巴巴地看着银票,一眼都没看别的。 「当然。」萧瑾瑜一抬下巴。 「那我能先摸摸吗?」 「你要是敢耍赖的抢走,我就写信给少渊哥哭,你懂得,等他回来之后,你就死定了。」 陆少亭立刻点头如捣蒜,认真地道:「我懂,我要是耍赖抢姐姐的钱,就让我一辈子都是穷光蛋。」 萧瑾瑜看了他两眼,见他不想存着坏主意的样子,才慢吞吞地走开。 第三十七章 陆少亭一个箭步就冲过来,抓起两张银票,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而且眼神专注而兴奋,活像是这手里的银票变成了漂亮姑娘一样。 「闭嘴,口水都流下来了。注意影响,等以后见到大美人再犯傻吧。」 「姑娘哪有银子好。」 萧瑾瑜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直接从他手里将银票抢了回来。 「快说!」 陆少亭撇了撇嘴,自动后退了两步,急声道:「我不能说,反正不是对不起你的事儿。你也别多问,不然你肯定后悔!」 说完这话他就一溜烟跑了,那速度快的,其他人根本就追不上。 萧瑾瑜气得直跺脚,心里也更加好奇了,这齐温平究竟搞什么名堂,犹豫再三,她又私下找曾跃和卓然打听了,结果那两人也是摇头不说。 甚至连她爹娘这几日见到她,都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她,偶尔还要对视一眼彼此笑笑,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状态。 萧瑾瑜这午膳就用不下去了,吃一顿饭,大半的时间都被盯着看,还都是似笑非笑的眼神,谁能受得了啊。 「爹、娘,你们是不是有事儿瞒我?」 「没有啊,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瞒你!」萧荣立刻反驳,但是脸上那暧昧的笑容越发明显,还莫名其妙地夸了一句:「我闺女不仅长得好看,手段也很不错啊。」 要是平时,得了几句夸奖,萧瑾瑜肯定早就翘尾巴了,但是今日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她自然是无法高兴的。 「没事儿你们总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看!」 「粘了米粒。」 萧荣和白雯两人一起开口,只不过说出来的理由却是天差地别。 夫妻俩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还是白雯先开口了:「你快要定亲了,我和你爹舍不得你,自然想多看看。这去望京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那还不是看一眼少一眼。至于我和你爹瞒你的事儿,那还算少嘛。我们是夫妻,自然有许多小秘密是不能为外人道也,只有我们俩知晓。你就算是我们的闺女,也不能知道啊。」 她这话音刚落下,萧荣立刻凑了过去,两个人直接放下筷子,手拉手地贴在一起,瞧着就非常幸福。 萧瑾瑜被她堵得无话可说,默不吭声地低下头,安静如鸡的吃饭。 可惜她爹娘并没有放过她,接下来这顿饭,全程给彼此夹菜,偶尔还要送到对方的嘴里。 萧荣还亲手给她剥虾,白雯则替他布菜,两人那三五不时对上的眼神,真是恨不得死粘在一起。 这顿饭直接把她吃成胃下垂了,胃都感受到了惊恐,被吓得想躲起来。 这一圈子的人,都好像知道齐温平究竟在谋划什么,就只有她不知晓。 萧瑾瑜不甘心,还想再打听,结果没等她打探出什么消息来,齐温平就穿着一身深蓝色曳撒,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她。 这还是大清早,萧瑾瑜在家里一向起得晚,也没人催她,哪怕白雯逼她学规矩的时候,都未曾要求她早起过。 他们家骄纵起郡主来,那真是独一份。 她刚起床,正坐在床上醒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如意就急匆匆地小跑进来,扬高了声音道:「绿芍,你们几个动作快些,齐公子一大早就在外头等着呢!」 萧瑾瑜的困瘾瞬间就消失了,赤着脚就想往外跑。 「郡主,穿鞋,地上凉!」 如意还是没拦住她,不过萧瑾瑜也有分寸,她才不会让温平看见她没洗漱的模样呢。 所以她只是凑在窗边,悄悄盯着他看。 男人穿的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候的衣裳,衣领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竹子。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似乎要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他恰好侧身对着窗口,视线有些飘忽,似乎在看向远方,但即使是小半张侧脸,也能窥见他的好容貌,让人心折。 外面天气比较冷,萧瑾瑜连呼吸都放缓了,就怕呼出来的热气,会让齐温平注意到。 她仔仔细细地欣赏了片刻,才跳着脚回到了里屋。 因为只穿着里衣,手脚都变得冰凉了。 倒是她刚从窗口离开,站在树下的男人就朝窗户口瞥了一眼,只来得及瞧见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轻扬。 今日他可是准备充分了,希望萧瑾瑜能有个终生难忘的一天。 「衣裳要正红色系,上面绣着花鸟虫鱼的。正好跟温平的相配,戴个小凤冠吧!」 屋内的丫鬟被萧瑾瑜使唤的团团转,不过好在更大的场面就见过,如今倒是乱中有序,各司其职。 「郡主,吃一碗桂花赤豆元宵吧。」绿芍端着一碗元宵进来,瞧着萧瑾瑜看都不看就准备拒绝,她立刻又接了一句:「是齐公子特地为您做的,让您吃完,不吃早膳那今日玩儿得可就不开心了。」 有她这么一句话,萧瑾瑜立刻乖乖地坐在桌前吃元宵,还特地踮起脚又瞥了一眼窗户,就见男人还好好地站在那里,明显是出自名门,所以站姿如一棵青松般挺拔,气度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萧瑾瑜顿时就放下心来,元宵里面放了桂花蜜,甜滋滋的。 再加上这是齐温平亲手做的,哪怕一大早吃元宵有点噎人,她还是将这一碗全吃了。 等到心满意足地放下碗,让绿芍给她抹上口脂,才最后照了照铜镜,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不妥帖,这才莲步轻移地往外走。 结果等她出了门,就发现树下已经没人了,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摆出来的笑脸,连嘴巴的弧度大概扬起多少,要不要露齿这种细节,她都一一想好的。 但是人不见了,这笑容也白费了。 「郡主,齐公子让奴婢把这张纸给您,您得去按照纸上的内容去找他。」 一直跟随她左右的如意,忽然冲她行了一礼,然后从衣袖里翻出一张叠好的纸。 萧瑾瑜有些发懵,她将心底的微恼收起,打开纸一瞧,就更发愣了。 这是一幅画,上面是一对没画五官的夫妻手牵手,那对夫妻应该出自权贵之家,因为男人的头上戴着金冠,还有那女子是挺着大肚子的,显然是个孕妇。 上面还用好看的楷书写了两个字:希望。 她有些闹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扭头,就瞧见如意抿着嘴在偷笑,对上眼神之后立刻轻咳了一声,收敛了笑意低声提醒道:「郡主,您只想啊,齐公子这画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送到了您的手里,自然是与您有关的。那这画上与您休戚相关的夫妻还能是谁啊!」 「我爹娘?」 萧瑾瑜反问了一句,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再一想最近几日萧荣与白雯的异常之处,肯定是他们二人与齐温平串通好的。 顿时她杏眼一瞪,手点了一下如意的额头:「好啊,连你都被他收买了,还把我瞒在骨子里!」 嘴里说着怪罪的话,脸上的笑意却如何都藏不住,立刻将画仔细捧着,快步去找人。 第三十八章 「爹、娘,我来了!快把温平交出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欢快,就像是刚飞上天空的雏鹰一样,兴奋得不行。 「他不在这儿。」 「啊?难道我搞错了?如意,我们府里还有谁怀孕了啊?」 萧瑾瑜一听说他不在这儿,瞬间转头就抓着如意的衣袖问话,似乎想赶紧离开这儿,奔向她的情郎一样。 「哎哟,王妃啊,你瞧瞧她这没良心的样子,果然你我还是养了个白眼狼吧?哎,那齐温平有什么好,还拖我们俩转交一幅画给她呢,我看她如今已然走火入魔了,还是算了吧?」 萧荣立刻抬手捂着胸口,一副痛苦万分的表情。 萧瑾瑜转身,几乎瞬间摆出一张笑脸来:「爹,我的亲爹哎,我这不是急着找他嘛。哪有走火入魔,我跟你说,凭你女儿的手段,只有他被我攥得死死的份儿,怎么可能是我被他控制啊!」 萧荣和白雯夫妻俩并排坐在椅子上,中间还有一张桌子,这两人都是一脸面无表情,气势足足的,活像一对雌雄双煞似的。 萧瑾瑜瞬间就嗅到了为难的气息,完犊子,这对亲父母不会真的要趁机坑她一次吧? 「娘,您怎么了嘛?把画给我好不好,等我今日与温平玩儿过回来,我就陪您练剑,或者您再给我找俩嬷嬷折磨我,我保证不抱怨,还笑脸相迎!」 她瞬间就掌握了局势,想拿到画,还得从她娘入手,反正她爹都听她娘的。 「这些都先记下,说话算数啊!」 「肯定的,不反悔!」萧瑾瑜信誓旦旦。 「口有点渴。」萧荣咳嗽了两声,萧瑾瑜立刻倒了两杯茶。 「我的腰有点疼,肯定是怀你的时候落下的病根。」白雯紧跟其后。 萧瑾瑜的嘴角抽了抽,她娘一身本领,怀着她的时候,还要舞刀弄枪呢,身体比年轻小伙都不差什么。 不过她还是很有眼色地给她捏肩捶背,好听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倒。 「我的头也疼,估计就是你生她的时候,被吓得。」 得,现在什么毛病都赖她头上了,萧瑾瑜一句不还嘴,照单全收,乖得不行了。 折腾了半晌,把她的手都捏酸了,白雯才纡尊降贵地递过来一幅画。 「拿去吧,这小子为了你也算费了心,别总欺负人家!」白雯不轻不重地点了她一句。 萧瑾瑜一心都扑在画上,并没有细琢磨她娘的话,一拿过画,就有些瞠目结舌。 这次的话充满了童真童趣,一个可爱的小女娃娃坐在毛毯上,正撅着屁股往前爬,身边散落了一堆东西。 有笔墨纸砚,还有珠钗环佩,更有刀枪剑戟,当然那个型号看起来是小玩具。 这小娃娃手里抓着个玉佩正在啃,还在流口水。 「这是我?」她歪了歪头,有些傻的问道。 「是,他先来问了我们,你周岁的时候长什么样儿。我哪里还记得,就说长人样儿呗。还是你爹说眼睛大,睫毛长,嘴巴嘟嘟的,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女娃。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都替他害臊,也得亏齐温平有耐性,画了好几幅图来给我们参谋。」 白雯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有几分不耐烦,亲娘刚带她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只觉得这小女娃长得如此好看,怎么性子却像个混蛋,天天哭闹,根本是个小累赘。 萧荣听不得自己发妻夸别的男人,还是那个要抢走自家闺女的兔崽子,立刻追加道:「那小子画工不行,根本画不出你的神韵。最后勉强挑了一幅侧脸的,勉强能入眼。你不是总问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儿嘛,仔细瞧瞧,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多亏了你娘的好相貌……」 后面她爹嘀嘀咕咕的把功劳往白雯身上推的话,萧瑾瑜也没认真听。 她只是傻呆呆地看着这幅画,既震撼又不知所措,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啊? 「闺女,闺女。别傻了啊!你不是要去找他吗?」萧荣拍了拍她,将她推醒。 萧瑾瑜立刻抱了抱萧荣,又搂住了白雯,声音有些颤抖道:「爹、娘,你们生我养我真是辛苦了,我现在去找他了!」 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萧荣站在那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王妃啊,我是不是犯蠢了?方才瑾瑜那样儿,不会是要感动得哭吧?这小手段我也会啊,不就是哄姑娘家高兴嘛,我的手段比齐温平高多了啊。我是不是亲手把这傻姑娘,往他的怀里推得更近了一步?」 他边说边抬起双手,好像真的做了这个动作,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沮丧得不行了。 白雯白了他一眼:「你犯蠢的事儿还少嘛?他哪怕就是骗你闺女的,那也是有心哄,你闺女又喜欢,不如成人之美。至于以后不愿意骗了,那自然有对付不愿意的方法,现在操什么心呢!」 萧荣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都空了一块,他的心肝宝贝肉,要被一个臭小子生生挖走了哟。 萧瑾瑜找了好多人,有奶娘、管家,还有后来进入她生命力的曾跃、卓然,还有陆少亭。 他们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真诚地说一句:「郡主,你要开心呀!」 她的手里也拿满了画,有奶娘抱着两岁的她在看花,管家拦着被大鹅掐到哭的三岁的她,曾跃抱着四岁的她放鞭炮,五岁的她跟个能干鬼一样,要去给卓然推轮椅…… 每一岁,都有一个人拿着画祝她开心,让她想起自己成长时,这些陪伴的人,幸福到眼眶发酸又发烫。 萧瑾瑜抱着一叠画,最后来到了十六岁这年,她从陆少亭手中接过画纸,那是一幅山清水秀的背景图,有一长身玉立的男子背影,站在山崖上,似乎在看着什么。 陆少亭满脸笑嘻嘻的凑过来,捡了其他几幅画一一翻看,挑出几张来:「齐大哥画技真不错,特别是你五岁到八岁那三年,他画的特别像。无论是身材还是五官,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时卓爷看见,就说他好似看见了当年的你。明明还是小小的一个人儿,却趾高气昂的,谁也不放在眼里。」 萧瑾瑜也早就发现了,其他的画大部分要么是背影,要么是侧脸,唯有这三张是正脸,而且表情活灵活现,反正她看到的时候,就能想象得出自己那个时候有多么令人讨厌,正是猫狗嫌的时候。 明明还是个小屁孩儿,却拽的不行,看谁都不顺眼一样,满脸写着「我要找茬「的字样。 她笑了片刻,似乎又想起什么,立刻扯着他的耳朵质问道:「是不是你在他面前胡说的?这几年正是我最不懂事儿的时候,又有齐家那个阴沉鬼在我面前碍眼,所以就显得我更加讨人厌了。他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才画出这个样子。我可警告你,我还要在他面前,保持住淑女形象的,要是被你三言两语就破坏了,那我绝对不放过你的。」 陆少亭立刻抬手护住自己的耳朵,连连保证道:「我什么都没说,那时候我还没来王府呢,哪儿知道你什么样儿啊,都是卓爷和曾爷说的,你得找他们俩算账。」 第三十九章 萧瑾瑜并没有放过他,而是道:「那这最后一幅画,究竟是要我去什么地方?」 「你没看出来啊?」 「废话,这勾勒的几笔,我哪儿能看出来啊。」 「梅花山。按理说明明应该去你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才够浪漫啊,他偏偏要去什么梅花山。山上可够冷的。」陆少亭撇了撇嘴,似乎对陆少亭选的地方不大看得上眼。 萧瑾瑜拍了他一下,「你不懂,乖,等姐姐回来给你钱花。」 这一句话,瞬间就把陆少亭给哄好了。 梅花山上梅花盛放,梅香阵阵,因为地势偏高,马车和轿子都不能用了,得要人走上去。 萧瑾瑜毕竟习武出生,腿脚极快,况且见人心切,更是健步如飞,倒是几个跟上来的丫鬟气喘吁吁,隐隐有些追不上的架势。 「你们留一部分人跟着如意,其他跟我走快点。」萧瑾瑜不愿意等着几个累赘,又不好将她们扔在这儿。 去往山上的路都修了台阶,走走停停就极其影响她的前进速度了。 最后兵分两路,萧瑾瑜感觉一眨眼就到了山顶。 她看到山峰的时候,就看见满眼的花海,红梅盛放,让这座山顶都增色了不少,透出无限的生命力。 萧瑾瑜快走了几步,不远处有一座凉亭,还没走进去,就已经瞧见凉亭里站着一个男子,与画中一样,背影挺拔,一看便知气度不凡。 她走得快了,此刻还微微喘着粗气,不由得平缓了呼吸,上下整理一下仪容,才慢慢地走过去。 「温平,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怎么不等我?」 她的喊声一出,立刻站在凉亭里的男人便转过身来,冲她轻柔一笑,顿时萧瑾瑜便觉得山上的寒气消散了些,变得温暖了许多。 「瑾瑜也让我好找一番啊,我从望京折腾到燕北,折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你。」 他冲她张开双臂,萧瑾瑜毫不犹豫地就投进了他的怀抱里。 男人的怀抱温暖又宽阔,搂住她的手臂也异常有力量,极其的有安全感,让人觉得安心,她不由自主地又往她怀里靠了靠。 两个人抱了挺久的,萧瑾瑜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捂得热乎乎的,才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画都是你准备的?」她拿出这些画,开始转移话题。 「是,我错过你那么多年,很好奇你的成长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就把府中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可惜琢磨了好几遍,画上人也不及你万一。」 「胡说!谁说不及我万一,明明都比我本人好!」萧瑾瑜立刻打断他的话,急吼吼地反驳,甚至连抹黑自己的手段都用上了。 齐温平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这可真不容易,往日里最骄傲自满的凤阳郡主,竟然会为了他诋毁自己,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在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况且他都这么努力给她制造美好的回忆了,等他暴露身份的时候,她总不该还那么狠心的喊打喊杀吧? 他很快就收敛了纷杂的思绪,轻咳了一声,继续给自己刷好感度:「前几日有些分身乏术,还要瞒着你,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这点小把戏能让你感到开心,而不是多此一举。」 「开心,当然开心,谁说多此一举来着。我娘都夸你画得好呢。特别是有正脸的那几幅画,我都以为你那时候跟我朝夕相处过,把我讨厌的神态抓得十足像。说,你是不是就在心里琢磨,我小时候有多讨厌呢?」 她立刻又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窝在他的怀里娇嗔地说道,声音显得闷闷的。 齐温平眸光一闪,嘴角挂着笑,还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像是安抚一只撒娇的小猫咪一样。 不是在心里琢磨,而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你有多讨厌,所以画到那个年龄段的时候,都不用多想,那潜藏在记忆里的画面就全都冒出来,下笔如有神。 那些趾高气昂的萧瑾瑜,全都是她当初与齐家四郎过招时的模样,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哪怕过了多年,他都能想起。 不过这些陈年旧事,并不能让他的情绪翻涌,多年修炼,他早从当初那个阴气沉沉的臭小鬼,变成了八面玲珑的鬼见愁。 恨意和厌恶流露在表面,是没有丝毫帮助的,反而会惹人不快,打草惊蛇。 还不如挂着一张笑脸,心里默默盘算好一切,一击必中。 「走,我们四处转转,这里景色还是很好的。」他拉着她穿梭在梅树之间,不时地停下来歇歇。 侍卫远远的跟着,也不敢上前来打扰。 任谁看到那两人并肩而行的样子,都会觉得郎才女貌。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你是桃花仙子,等到了这地儿,我又觉得你是梅花仙子了。」他边说边笑,似乎在调侃她,顺手折下一朵梅花,想要插在她的发间。 不过半路上却被她给截胡了,她直接挂在他的耳旁,脸上笑嘻嘻的,歪着头看他。 「真好看,我既然已经是桃花仙子了,那就让你做寒梅仙君,这样我们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温平刚想冲着她笑,就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拂过,他猛地挥起折扇,另一只手则抓过萧瑾瑜,将她一把带到怀中。 「叮叮叮。」数十根银针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落入耳中让人牙酸。 齐温平的脸色突变,搂住她的腰快速后退,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来,人数众多,侍卫们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全部拦住。 顿时就有一把剑刺过来,因为齐温平的动作快,所以那把剑只是落在了萧瑾瑜的身后,而不是刺进她的身体里。 萧瑾瑜反应也很灵敏,双手抱住他,直接借力后踢出去,一脚就踢中了黑衣人的手腕。 齐温平可是领教过她脚上功夫,被她用全力踢一下,那肯定是感觉整个手腕都麻痹了。 果然黑衣人手中的剑直接甩飞了出去,揉了一下手腕又拔出腰间藏的匕首再次袭来。 这帮杀手极其难缠,显然都是精心驯养的,招招都冲着要害,分明是为了灭口而来。 四周陷入了一片激烈的打斗声,一个个都在梅花树林里穿梭,刀光剑影,震得梅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在下一场梅花雨一般。 但是此刻却无人欣赏这种美,因为纷飞的花瓣之中,常常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和凄厉的惨叫声,让这份美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侍卫们人少有些招架不住,侍卫长立刻喊道:「齐公子,快到郡主走!」 齐温平也不啰嗦,直接拽着她的手腕,抢过一把黑衣人的剑,就开始突出重围。 好在萧瑾瑜身上有功夫,并不是累赘,只不过她没亲手杀过人,当齐温平挥剑直接削下一个人的脑袋,那圆圆的大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一路,温热的血还溅出来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哪怕是平日里再嚣张的凤阳郡主,在近距离杀人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害怕和抗拒。 她被燕北王保护的太好了,哪怕是遇到暗杀,也从来都是精良侍卫护住她,无法让人伤到她的一根发丝。 第四十章 侍卫拖住了大部分的人,但仍然有一拨人跟疯狗似的追着他们。 原本这些黑衣人的任务就不是侍卫,而是要杀了齐温平和萧瑾瑜。 齐温平的武功极高,至少在萧瑾瑜看来,要比那些杀手高,以他一人之力,逃出升天还是有可能的,但是他又得带着她,就会被拖慢脚步。 之前上山的时候,她还嫌弃如意她们,如今她就变成了那个累赘。 要是陆少亭在就好了,至少多一个武功高手,局面肯定会有所缓解。 她被他半抱在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一路疾行,一开始她还有胡思乱想的余地,可是当抱住她的男人,开始呼呼喘着粗气,搂住她身体的胳膊越收越紧,拼尽全力想要带她逃离,但是又濒临力竭的时候,萧瑾瑜的心不由得揪作一团。 萧瑾瑜蠕动了几次嘴唇,想要让他先走,可是却总开不了口。 她是这种大公无私的人吗?跟着齐温平,她才有活命的机会,如果真的让他走了,那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还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可是她有资格要求齐温平被自己这个累赘牵连吗? 萧瑾瑜摇摇头,将脑袋里的想法给逼走,她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善解人意的人了,凤阳郡主一向自私自利又唯我独尊。 可能因为眼前人是齐温平吧?她怎么可能舍得他死呢? 萧瑾瑜下意识地摩挲着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 「你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自己逃吧!」她斟酌了片刻,才想出这么个主意。 两人分散开,或许生还率更大,那些黑衣人手里有不少暗器,之前她躲在齐温平怀里时,就听到暗器飞过时带起的风声。 虽然她是完好无损的,但是也不知道挡住这一切的齐温平,有没有受伤。 男人一句话没说,他全身心地在冲刺,并且一直左右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此刻听到她的话,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一直往上摸,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只能听到他略快的心跳声,好像周遭没有追杀他们的人,只有他炽热的胸膛。 他们俩如今早已冲出了观赏的区域,这里是未开发的深山,幸好周遭树木比较多,是天然遮挡的屏障。 「这里有个山洞,走,我们进去看看。」他抱着她停在一处山洞旁,不过山洞口用石块堆起来堵住了门口。 这种挡住洞口的方法,只有人为,动物一般没有这么高的智商。 他拉着萧瑾瑜进去,山洞不太深,一眼到底,并没有什么威胁的野物,地上还有烧完的柴灰。 「这显然是猎人或者伐木工找到的地盘,你在这里躲着不要出声,我去引开他们。」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这句话说得缓慢而郑重,说完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像是在道别。 额头上感受到他嘴唇上的温度,恐慌的心情稍微缓了缓,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道:「你逃吧,别引开他们了。他们找到我也是我命不好,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生辰愿望全都实现过了,没什么遗憾的。你看你还要靠出卖色-相来哄我嫁给你,肯定有很多愿望没实现对不对?我们由老天爷决定,看他是要那些黑衣人追你,还是留下来杀我。」 她有些激动,说得语无伦次,还有些乱。 因为没提前整理过,脑子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她知道说出这些话或许以后会后悔,但是如果不说出来,她现在就得后悔。 她从齐温平故意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就只是把他当做一件精致的所有物,这是她的人,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可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耗尽心思哄她一笑,撩动她的少女情怀。 哪怕她其实骨子里是个坏姑娘,此刻也不想让他为自己冒险。 齐温平忽然笑了,不同于他最擅长的温柔,而是带着几分嘲讽、刻薄和审视的笑容,让萧瑾瑜一愣,抓着他衣袖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心里感到了几分陌生。 「萧瑾瑜,你竟然也会替人着想。」他的声音一瞬间有些变调,似乎有什么情绪准备喷涌而发,但又忍住了。 在面对这样怪异的齐温平,萧瑾瑜的脑子里一瞬间转为空白,紧接着有无数的想法涌出来。 他是不是骗了自己?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这些黑衣人也是听他指挥的?就为了骗得自己的感情,然后杀了她,让爹娘伤心…… 她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种可能性,并且脸色越发的苍白难看,嘴唇都失了血色。 看到她吓成这样,齐温平长长的叹了一口,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别乱想,我说了会去引开他们。在这次追杀的事故之中,如果我们俩之中只能活一个,那肯定是你活着。只是很抱歉,本来我今日准备得很充分,想给你一个极其美好的回忆,可惜现在都被这帮人给毁掉了。瑾瑜,希望你别怪我。」 他恢复了原本熟悉的模样,认认真真地跟她说话。 萧瑾瑜见他这副模样,早把之前的怀疑丢到了一边,听他说得如此认真,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齐温平张嘴还有话说,但是一看她这副要哭的模样,竟是闭上嘴,稀奇的瞧上几眼。 哎哟呵,真是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人给他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美言了吧。 他齐衡齐四郎,竟然有朝一日也看到萧瑾瑜哭啦! 他一惊奇,还抬起手指摸了一下她的眼角,一滴泪珠落在指腹上,滚烫又晶莹。 他实在太过好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 「你的眼泪竟然也是咸的?」他还很诧异地说了一句。 这回轮到萧瑾瑜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了,反问道:「不然呢?」 齐温平没吭声,他以前住在燕北王府,跟萧瑾瑜过招的时候,她当着他的面儿,哪怕输了也从来没哭过,所以他偶尔会恶劣的想,萧瑾瑜的眼泪一定是十八层地狱的滋味儿。 尝一下,就等于落一次十八层地狱。 齐温平笑了笑,在这种紧张的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的时候,他竟然只想笑,有一种释怀的爽快。 瞧,儿时视作洪水猛兽的萧瑾瑜,其实也是个可爱的姑娘,是不是? 「乖乖待在这里,相信我。王府侍卫应该很快能找到这里来,我们望京见!」 他想起了此时的处境,语速再次加快地叮嘱了几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珠道:「还有,卿卿,别恨我!」 男人最后几个字,轻声的呢喃,像是要把人的骨头都酥化了。 可是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却让萧瑾瑜摸不着头脑,为何会恨他,担心他还来不及啊。 还有什么望京见?明明应该是王府见啊,皇上对他们亲事的圣旨还没下来呢! 她有好多的话想问,他已然像一阵风一般冲出去,并且将山洞的洞口再次堵住,还用一些碎木头遮住,让人误以为这里只是一出荒废的地方。 第四十一章 紧接着他转身便走,眼眸里的温柔缱绻退得一干二净,转而变得阴沉冷漠。 他特地在另一条道上留下几道血迹,转至一处离山洞较远的山头,站定。 手放在嘴上吹了个怪异调子的口哨,很快就有「沙沙「声传来,几道身影飞速落入树后藏好。 齐温平垂了垂眼睑,像是没看见一般,整理了一下衣裳,牵扯到背后的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果然英雄救美这计划,并不是那么好实施的。 片刻,近十个黑衣人追了上来,刀光剑影直逼他的咽喉。 他潇洒地挑起往后仰,做了个后空翻,平安落地。 那些黑衣人没能再对他发起第二波进攻,就被树后窜出来的人一一斩于刀下,成了刀下亡魂。 「公子,留了个活口。」其中一人低沉的开口。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近乎瘫痪的黑衣人,全身骨头被拉错位,就连下巴骨都被卸了,免得他们咬舌自尽,空有一颗自杀的心,却无力实施。 「不需要,给他一个痛快吧!」齐温平连个眼神都欠奉,抬脚往一旁的轿子走。 「你走运了,我们公子今儿心情好,记得下辈子替他立长生牌位!」英武大汉踢了踢黑衣人的身体,嗤笑了一声,手一挥就把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齐温平的步子走的有些缓慢,本来想留给属下们一道英气逼人的背影,无声的告诉他们,哪怕他离开一个多月,依然是英勇不凡的老大。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非常丢脸的。 他还没走到轿子边,脚步就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双腿一软,眼一黑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闭眼之前,他就在想,这几个兔崽子如果不及时拉住他,而是眼睁睁看他倒在地上,他醒了之后非得揍死他们。 然后他似乎就听到「噗通「一声闷响,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之后便人事不省了。 几个属下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 谁能想到他能晕啊?高高在上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从不犯错的齐侯府贵公子,竟然就这么丢人的晕在地上,你敢信? 「没事儿没事啊,我没看见,天黑了。」那个英勇汉子最先反应过来,一路小跑过去将人扛到了轿子里,让他躺好之后,把轿帘落下,才长松了一口气。 「看,天又亮了。这贼老天真是气死个人,我们迎接公子呢,他还来添乱,快走快走!」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四个侍卫抬着轿子疾步前行,几乎是飞走了。 躲在山洞里的萧瑾瑜,整个人蜷缩着抱住双腿,头埋在膝盖里,有些无助的呜咽着。 她本来已经忍住了,根本不想哭的。 可是她只要一想起齐温平转身离开时,那后背上被鲜血浸湿的衣衫,还有深深扎进肉里的暗器,她就有些受不了。 那得多疼啊,肯定是之前抱着她逃跑的时候,被那帮穷追不舍的黑衣人给伤到了,但是当时她就在他的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心脏,但是却没听到他哼一声,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怎么变,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疼一样。 山洞口被堵住了,周遭都是极其黑暗的,安静到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因为视觉被封闭了,反而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心里就更慌了,眼泪也止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传来搬石头的声音,还有萧荣焦急的呼喊声。 「爹,我在。」 「乖乖啊,你真是吓死爹了,等等啊,马上救你出来。」萧荣听到她的声音,明显先松了一口气,后来又想起来她是为什么沦落到这地步,不由得嘀咕道:「真是晦气啊,跟着他出来玩儿,都能遇到刺杀,你这以后嫁给他可怎么办哟,那不是有更多的苦在后面嘛……」 白雯一巴掌拍过去:「行了,救闺女要紧,别在这儿啰里啰嗦的。」 萧瑾瑜被萧荣抱出来的时候,眼睛通红一片,这周围都能看出来。 那些侍卫和下人们自然都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走吧,爹带你出去。」 他们从这处荒山野岭离开,好容易到了之前景区的凉亭那里,如意她们早就在等候了,一个个眼睛都哭肿了,脸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表情,要是郡主丢了,她们估计也不能活了。 要不是郡主上山前,把侍卫留一半给她们,如何也不至于被追杀的这么狼狈。 「行了,都别哭了,好在瑾瑜没受伤,都回府吧。」萧荣挥挥手,先带着她坐上了马车。 等众人往王府的方向赶时,萧瑾瑜明显发现守备森严,她所乘坐的马车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很多人,她被裹在厚厚的披风里,手里捧着的热茶是她娘亲自倒,她爹则在给她剥桔子。 「乖乖,这个桔子可甜了,你吃一个甜甜嘴啊,放松一下心情。不要害怕,爹娘都在你身边,那些坏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萧荣从方才见她一副哭丧的表情,心都要疼化了,一直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 萧瑾瑜没心思尝这桔子到底甜不甜,满脑子都是齐温平离开时,满是鲜血的背影。 「温平呢,他逃了吗?爹,你有没有找到他?」她可怜巴巴地问了一句,都没有朝桔子看一眼。 萧荣这心里顿时又酸又涩,没好气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呢。我找他个屁,要不是他偏要带你出府,也不会有刺客追杀啊。要哄你也不是这么来的,好好在府里待着呗,非要出来折腾这么多幺蛾子,结果惹来了杀身之祸,我都不知道找谁算账呢……」 他嘀嘀咕咕的,那是真的非常不满了,萧瑾瑜听他说,嘴巴不由得就撅了起来,眼眶更红了,这看着又要哭了。 「别听你爹胡说,你在山洞里,就是靠着他留下来的记号,我们才知道的。他引开了黑衣人之后,应该是被自己的属下救了,之前他那边派了个侍卫来传消息,说他的伤比较严重,要回望京治疗了,等你去望京再见面。」白雯立刻打断萧荣的话,及时安抚她。 萧瑾瑜并不满意,「他受了伤怎么还可以赶路,万一路上崩开了怎么办?娘你有没有留住那个侍卫啊?」 她显然脑子里想到的事情,都是担心他的身体,这就让萧荣更加吃味了。 「那小子滑头的很,他身体如何,心里有数。你这么担心他,别被他骗了。说不定他这伤就是故意为之,做的一出苦肉计,让人心疼。你要是对他牵肠挂肚,以后嫁给他,因为这事儿而处处谦让他,觉得要报答他,那他这奸计就得逞了啊。我的傻闺女,你现在怎么变得蠢了?」 萧荣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诋毁他的机会,毕竟他女儿的确受苦了,而且萧荣太明白齐衡是个怎样的人了。 那就是一头从不吃亏的狼崽子,行事作风都奸滑得很,这次他引开杀手,后来却失踪了,又派了自己人来报平安,这其中明显有猫腻。 反正萧荣是不信什么巧合的,当然他也还不至于颠倒黑白,那帮黑衣人的确是来刺杀他们的。 第四十二章 「爹,你怎么这样儿?娘,您让他不要说话了,那些黑衣人是真的要杀我们。温平保护我,被那些暗器弄成重伤,就是苦肉计。合着您这意思,他就不该救我,就该自己跑了,让我被暗器弄死,这才符合他这人的性格是吗?爹,您这是看我没受伤不高兴啊?」 萧荣方才那番挤兑齐温平的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瞬间就把萧瑾瑜给点燃了。 她撇着嘴,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眼眶通红一片,委屈又难过。 这可让萧荣慌了手脚,又想凑上来哄,结果就被白雯掐了一下大腿,在她的眼神瞪视下,乖乖地缩到了马车角落里,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幸好这时候马车停靠在王府门口了,否则萧荣还真的得愁了,怎么把之前说的鬼话给收回来。 萧瑾瑜被如意搀扶着下来的时候,就发现王府门前站着一排人,显然都在等她回来。 就连久不出门的卓然,都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出来了。 大家看见她出现,都面露担心,陆少亭立刻窜过来,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还给她说了两句笑话。 但是萧瑾瑜却始终笑不出来,这些站在门口迎接她的人,恰好都是今日清晨,她一个个去拿画的人,可是画画的那个人,如今却生死未卜。 「只有我一个回来了,我没把他带回来。」她站在原地忽然不走了,低着头声音嗡嗡的说了一句,有委屈也有难过,甚至像是在跟他们道歉一般。 门口等着的人表情都变了几变,面面相觑一会儿,还是萧荣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他没回来,爹也不准备告诉你的。不过看你这么想他,那就让今日他想做的事情有始有终吧。大家在这里等你,是齐温平之前就安排好的,你们看完梅花之后,他带你从马车下来,我们一起迎接你,就代表是一家人了。现在他不在,但大家还是来了,等去了望京你找到他,有机会再带他回来吧。」 萧荣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萧瑾瑜没再抬起头,只是默默地点头。 因为她受到了惊吓,所以回房之后,有大夫给她诊脉。 好在她在姑娘里面一向身强体壮,并无大碍。 只是从这日起,她就得了相思病,王府里不过是少了齐温平这个人而已,对于萧瑾瑜来说,却像是少了人生乐趣一般。 每日起床,她必然要赤着脚坐在床边,朝外面痴痴的看上片刻。 好似从窗口处看过去,依然还有一个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站在树下一般。 就连每日的饭食都用的少了,三天一过就清减了不少,哪怕陆少亭天天在她面前卖蠢,萧瑾瑜也连一个笑脸都难露。 甚至偶尔看着他努力逗她笑的样子,还会悲从心来,眼眶发红,又是泪光点点的模样。 当场就被陆少亭吓得腿一软,差点给她跪下了。 「瑾瑜姐,我的好姐姐,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这么一蹶不振啊。叔婶都很担心你,不过是一个齐温平而已啊,而且他还没死,好好的活着呢。他的属下亲自来说的,锦衣卫的令牌造不了假。」 「那万一属下其实背叛了他,早已把他灭口了呢?万一他重伤不治,死在去望京的路上了呢?万一……」她停顿了一下,实在想凑个排比句,硬是憋出了后半句:「他在路上被尿给憋死了呢?那我不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话音刚落,她又多愁善感地开始嘤嘤要哭起来。 陆少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是咒齐温平死呢? 「没有的事儿,齐大哥吉人天相。你这几日可不能再如此魂不守舍了,若不然就不好看了。等你去望京,见到他的时候,万一没有现在漂亮,齐大哥嫌弃你了怎么办?」 萧瑾瑜嘤嘤哭的声音,顿时就停下了,直接冲他啐了一口:「全大烨的女人,我最美!」 姐弟俩正在这儿你来我往的说话,就见如意从外面急匆匆跑过来。 「郡主,少亭少爷,宫里来圣旨了,王爷让您二位收拾一下去前院呢!」 萧瑾瑜也顾不上悲春伤秋了,立刻让丫鬟们将她这一身「女鬼「行头换掉,穿上郡主的一应行头。 陆少亭原本今日就穿的比较讲究,况且他也没品级,所以只要不出差错就成。 姐弟俩很快就赶到了前厅,人到齐之后,燕北王和王妃带领王府众人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燕北王之女凤阳郡主品貌出众、明朗大方,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有齐侯府四郎齐衡,年已弱冠,青年才俊,不可多得。值凤阳郡主待字闺中,又与四郎青梅竹马长大,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特赐二人喜结连理,择吉日完婚。钦此。」 太监尖细而略显阴沉的嗓音,在前厅久久徘徊,又因为他的语调高高扬起,震得人耳朵都有些疼了。 萧瑾瑜却是一愣,齐家四郎?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荣,不是说好上奏本请奏她跟齐温平的亲事呢,怎么变成那个四脚癞蛤-蟆了? 「凤阳郡主,接旨吧!」那个大太监笑眯眯的,轻声提醒了她一句。 萧荣见她没兴高采烈地接旨,反而愣在了当场,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吗?难道是高兴傻了? 父女俩的眼神飞快地交汇了一下,局势所逼,萧瑾瑜半起身,恭敬地走向前。 但是她并没有立刻伸出手来接旨,而是低声问了一句:「公公,齐家齐温平,您认识吗?」 那位老太监一愣,紧接着笑意更浓,捏着嗓音道:「郡主说笑了,齐温平可不就是这圣旨上的齐四郎。齐衡,字温平。您二位不愧是青梅竹马。」 这时候为了表示亲近,都会以彼此的字相称。 「瑾瑜,接旨。」萧荣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声音命令她做事儿,毕竟宣读皇帝圣旨的时候,可是非常神圣的,根本不容她提问,这个大太监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回答了她的问题。 「凤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再次跪倒,恭恭敬敬地从大太监的手上接下圣旨,还冲着他客套地点点头,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神色。 萧荣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家闺女问出了那句话,必定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但是此刻不容他了解情况,只是起身客套地与这大太监话家常,并且将辛苦费塞得足足的。 「李公公,小女无状,还请您多体谅。」 「王爷这是哪里话,太后常把凤阳郡主挂嘴边,一说还是她儿时进宫,这一晃都十年了。太后和皇上都甚是思念王爷与郡主。」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此次亲自来宣旨,也足见皇上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我也甚是思念母后与皇兄,但是不能远离封地,这次公公回京,还请将我准备的一些补品带回去。」 李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眼,立刻点头道:「咱家来之前,皇上还说了,兄弟几个之中,只有您与他最贴心。想他所想,急他所急,这次的亲事便是如此,想必日后也能继续这般兄友弟恭。」 第四十三章 大太监捏着这尖细阴沉的嗓音,不急不慢地说道。 萧荣的眸光一闪,跟他客套了两句,就让人将他送回了驿站。 不过他却愁的眉头紧皱起来,萧瑾瑜手拿着圣旨一声不吭,哪怕白雯询问,她也只是摇摇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当晚,萧荣请卓然进书房,两人谈了大半宿。 「皇上要李公公传得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萧荣的脸上再没了好说话的笑容,反而带着几分阴鸷。 卓然皱着眉头,语气斟酌地道:「恐怕是让您自己主动点儿。之前望京传来消息,皇上有意赐婚齐衡与郡主,只是赐婚圣旨还没下来,齐衡先来了燕北,让郡主入了眼,您主动上了奏本求这道赐婚圣旨。这算是您主动顺着他的意思,至于今后希望您继续保持,恐怕是从整个燕北出发的。」 他的话音刚落,萧荣就冷笑道:「怎么,他还想我主动把燕北让给他?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废掉我这个燕北王,我再拖着一家老小去往望京?离开燕北,我便没了军队,没了城池和子民,还要我送去望京那个贼窝,到时候他要杀我便杀,要踩我便踩。他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但是谁都明白未尽之语是什么。 皇上吩咐李公公带的这两句话,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大烨朝都多少年没有出现诸侯藩王了。 当年老祖宗撤藩的时候,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血流成河。 结果就因为先帝一时昏庸,非要给自己宠妃这宝贝儿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盘,而且还是挑了大烨朝非常繁华的一块大地盘,现在的皇帝每每想起这事儿,都是如鲠在喉,恨不得立刻弄死萧荣。 偏偏这是先帝遗诏,很难违抗,除非出现不可抗因素。 萧荣和当今圣上都在试探和斟酌彼此的底线,但是他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王爷,名不正言不顺,皇上想要弄他,还是有很大的胜算,这也是萧荣进退两难的地方。 他不交出燕北,等皇上耐心告罄,就是武力夺回,又是一片人间地狱,燕北这块繁华的地方,恐怕都要因战事变得萧条。 他若是交出燕北,那他肯定得离开了,皇上是不可能留他一个心头大患还在燕北坐守的,可是回到望京了,皇上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抹杀。 至于第三种选项造反,那是他根本不会考虑的下下策。 准备不足,他才在燕北经营不到二十年,根本不是皇上的对手。 「王爷,之前的确是进退两难。可是如今王府不再是孤军奋战,您为何不问问齐四郎?」 卓然刚说完,萧荣就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冷笑道:「你今日又不是没瞧见瑾瑜的模样,她肯定还是被齐衡那厮欺瞒了。当日我亲耳所听到的消息,恐怕是他故意为之。连这门亲事都是骗的,还能指望他出什么好主意?我还怕他骗得我去送死呢!」 卓然没吭声,一直等萧荣的情绪平复下来,才轻声道:「他耗尽心机与郡主定亲,恐怕并不想结仇。毕竟两家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知道太多的秘密,恐怕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也干不长了,他必定是想另谋出路,这成为郡马爷就是第一步。日后必定还会仰仗您,况且他这个职位,恐怕望京对他来说没有秘密,您无论是要回去,还是继续镇守,都需要知晓望京的动态,他就是最好的途径。」 萧荣捏了捏发酸的额角,他知道卓然说得都对。 但是理智和感情并不是那么好区分的,若他还是孤身一人,就去与皇上和齐衡这狼崽子斗一斗又如何。 可他有了妻子,还有女儿,怎么也得顾好她们。 「他真的是混账东西!我真恨不得毁了这门亲事,不要瑾瑜嫁给他这狼子野心的东西!」 萧荣咬紧了牙齿,恶狠狠地道。 萧瑾瑜挑了那么久的男人,挑来挑去,挑了个下下签。 这男人心狠、手段毒辣,还满腹鬼主意,手上更是鲜血淋漓,怕只怕日后会杀妻求荣。 他一闭眼,就是瑾瑜婚后要遭受的悲惨折磨,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性子娇蛮看起来好像厉害的不行,可是萧荣最清楚她几斤几两,就是个窝里横的。 若是没了权势,没了燕北王府做后盾,她能死的比谁都快。 深宅大院,哪怕是嫡夫人,如果没有娘家,想要磋磨死,那也是非常容易的,无数的手段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王爷,此时还不到那个时候,您不必多想。只要您还在,谁都不敢动郡主。」 卓然还想再劝,萧荣已然疲惫地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咕噜噜「轮椅擦着地面的声音慢慢响起,又逐渐走远。 卓然看了一眼灯光大亮的书房,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又要起波澜了。 他回到房间里,心情依然不能平静,索性拿起一个巴掌大的精致锁盒玩弄起来,这锁盒是他找人做的,都是得一步步操作才能打开。 他玩儿这些只是锻炼手指的灵活度,「咔「的一声,很快盒子便被打开了。 里面原本放着的一个铜板不见了,反而有一张折好的字条。 瞬间,卓然的身后就生出了一层冷汗,谁能进他的房间来,打开这个锁盒? 脑子一转,答案几乎在胸口呼之欲出,燕北王府收养过不少小少年,但是唯有两个聪明绝顶,还耐得住性子,跟他学了解锁盒的方法,而且几乎只教一遍便回了。 一个是陆少渊,不过他早去了边疆打仗,根本不会有机会放进来。 另一个便是刚刚跑掉的齐家四郎,卓然苦笑了一声,这臭小子是想收买他? 纸上是燕北的一个地址,显然是让他过去。 还有一幅画,那是一个金锁,只不过这个金锁与寻常看到的吉祥形状不太一样,是一个锁盒,是他十二年前亲手做的,挂在他儿子的脖子上。 可是他儿子明明被仇人给摔死了,那金锁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齐衡为何会知道? 「啪「的一声脆响,锁盒直接摔到了地上,他的双手在发抖,几乎拿不住手里这幅画,眼眶通红,情绪激动得浑身痉挛。 多年前的旧恨再次涌上心头,被尘封这么多年的记忆,以这种没预料到的状况下,被狠狠地撕开,让他这个自以为早已是一口枯井的人,都落了泪。 「老卓,老卓,你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呢!赶紧开啊,你快出来想想法子,瑾瑜她疯了!」 门外传来曾跃急切的敲门声,卓然这才从那股执拗的恨意中清醒过来,立刻将眼泪擦干,快速把纸条和锁盒重新收拾好,这才慢吞吞地推着轮椅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一身郡主朝服,头戴凤冠,整个人都显得富丽堂皇的萧瑾瑜,徒手提着一把劈柴的斧头过来,那斧头的刀刃上还带着半干的血迹,不知道之前砍过什么,时不时地还落下一滴在地上,阴森森的渗人得很。 再一瞧萧瑾瑜,脸上带着极其娇艳的笑容,以她这辈子最标准的姿势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起人间富贵花。 第四十四章 但是配上她手里这血腥的斧头,怎么看都像是夺命的白骨精,左右无人敢靠近。 「瑾瑜姐、姐,你要干什么?」往日嘴皮子极其利索的陆少亭,此刻都被吓得结巴了。 完了,瑾瑜姐真的被逼疯了,她终于扒开平日里穿的画皮,要化成白骨精来砍人了吗? 「没干什么呀,我就是忽然觉得吃饱了撑的,想要消遣消遣。」她红唇轻启,冲他粲然一笑,就把陆少亭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我宁愿你别笑,按着我抽一顿也比这个强。 萧瑾瑜一挥手,立刻就有一群体格健壮的小厮过来,直接冲进了齐衡之前住的屋子里。 当那群人经过陆少亭的时候,他还以为要对他干什么,吓得立刻双手抱头,一副缩头乌龟任打任骂的架势。 看他怂成这样,萧瑾瑜倒是被他逗笑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出息,我又不动你。」 陆少亭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放松了下来,但是眼睛一瞧萧瑾瑜手里还拿着那斧子呢,顿时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就算不动他,那也得离得远一些,否则瑾瑜姐这火气一下子上头了,可能就要冲着他挥舞两下。 那五六个小厮动作很快,竟是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了出来,脸盆架子、桌椅,甚至连床板都拆了拿出来,直接将一个屋子都搬空了。 萧瑾瑜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了,她举起斧头就是一阵乱劈。 「哐哐哐「几下,那脸盆架子就散了,成了一堆废木头和满地的木屑。 她还觉得不够舒坦,就这么举着斧头劈了一路,将地上摆的东西只要能劈的全都劈个遍。 一个身穿红色锦衣,头戴金冠的娇俏姑娘,两只手臂死死地握着斧头,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劈砍,这场景落在众人的眼里,实在是有够惊悚的。 直到她手都被磨红了,胳膊也提不起来,地上更是一片狼藉,她才一把丢开斧头,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 周遭陷入了一片静悄悄之中,一个个连呼吸都放缓了,实在是被郡主这一连串的行动给震住了。 曾跃也不敢大喊了,只是站在卓然身后,一直戳他示意他想法子。 卓然的心思一直还在那张字条上,对于郡主这一番发泄的劈砍,他不认为是坏事儿。 心里有怨,发泄出来就好。 就冲着郡主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她想劈得是齐衡的脑袋,而不是这一堆木头。 「把这些木头都拖去柴房里烧了吧。」她长舒了一口气,才低声吩咐道。 实际上她拿着圣旨回到自己屋子之后,思绪就混乱成一团,原本忽略的细节逐渐变得清晰。 为什么他偶尔会变成了另一幅陌生的样子,甚至跟她玩儿什么角色扮演,甚至亲自上阵演她最讨厌的人,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齐家四爷,包括他对她六到八岁那三年的长相和神态了如指掌,都是因为他就是齐衡。 他本来就是阴险狡诈的样子,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才是他伪装出来的。 至于要角色扮演,也不过是要装给她爹看的。 甚至对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画的活灵活现,也是因为她生气撒泼的时候,他就站在她的对面,阴测测地看着她。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从他从桃树上跳到她面前,笑意吟吟地喊她桃花仙子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越想越气,不仅小时候自己被耍了,如今她依然被当个傻子一般耍。 哪怕知道那人此刻躲得远远的,并不能把他如何,但是心中这口恶气还是要出的。 思来想去,就只有他住过的屋子还留着,所以立刻去厨房要了把劈柴的斧子,还让大厨子用斧子杀了只鸡,试试刀刃快不快,才提着斧子过来。 因此那斧子上还带着新鲜的鸡血,才有了方才的一番发泄。 「卓爷,我有件事儿想向你讨教。」 萧瑾瑜让人打了盆水,将手洗干净,才稍微恢复了冷静。 「郡主请问。」卓然点点头。 萧瑾瑜如今已然十六岁了,两人有私密的话要说,也不好单独进卓然的屋子,恰好旁边那间屋子正好被搬空了,她便眼神示意了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齐衡住过的房间,里面基本上被搬空了,不过笔墨纸砚等杂物倒是洒了一地,想来是方才匆忙搬桌子,直接扫落在地。 萧瑾瑜拧了拧秀气的眉头,极其不满地嘀咕道:「真是晦气,这屋子真该放把火烧了,都是他的气味。」 她边说边皱了皱鼻子,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锦帕捂住口鼻,嫌弃得很。 卓然被她这架势弄得哭笑不得,这人去楼空,况且东西都搬走了,开窗通风这么久,哪有什么味道,也就是郡主心中依然不满罢了。 「郡主的鼻子可真够灵敏的。」他半真半假地接了一句话。 萧瑾瑜竟是直接点头认下了:「当然,我的嗅觉一向很好。说起来卓爷知道有什么香料,会让人第一次见面就心生爱意到以身相许的吗?」 卓然微微一怔,他还以为萧瑾瑜要问齐衡在前院的表现,没想到竟是牵扯到香料上去了。 「我不是调香师,对香料这方面并不太清楚。不过依我之见,就算是再奇妙的香料,也不能让人初次见面,就产生那么浓烈的情感。」 要真是有这种香,估计早就闹开了,况且比传说中的苗疆蛊毒还好用。 萧瑾瑜蹙眉,她也觉得没这种香料,但是她总觉得不踏实。 因为齐衡的身份暴露,这让以前她没在意到的细枝末节,也都让她产生怀疑。 在见到那个臭男人的第一眼,她分明觉得哪怕是媲美他爹的小白脸,也不会让她心动。 毕竟她当时的想法的确如此,可是后面等他离得自己近了,又多说了好听话,她忽然感到自己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一种欢喜心动的情绪。 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当真让她心折,让她一见钟情。 直到后面把他带上马车,中途她的确好几次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而且她开始浑身发热冒汗,她当时以为是与他单独相处,又心悦与他,才会如此害羞紧张。 可是现在想想当真如此吗? 她萧瑾瑜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哪怕齐衡长得再好,再怎么会说话,再怎么气质不凡,也不可能让她那般欲罢不能,而且还头回见面就认定了要嫁给他。 除了那陌生的香气之外,萧瑾瑜回想不起来,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那不控制情感,控制身体反应的香料有吗?会让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面红耳赤,误以为是喜欢上了对面的人。」萧瑾瑜斟酌了一番,才试探地问道。 她也不太确定,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再加上当时她也不肯定究竟是不是香料出问题了,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初次见面真的有问题,那必定是香料。 她只是不甘心,而且她又有些自我怀疑,毕竟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多想。 但是怀疑一个人的时候,那米粒大的事情,都会琢磨许久,或许只是想多了,并不是真出问题。 第四十五章 卓然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怪异,轻咳了一声道:「这种香料有倒是有,只是我想齐衡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初次见面就用在郡主的身上吧?」 「怎么不至于?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是多年后的死敌重逢。除了杀父之仇之外,其他该结的仇,我们都有。卓爷,你别以为只是小孩子打闹,那层次是不一样的,见了血的小孩子打闹,就不属于淘气的范围了。」 萧瑾瑜预期强烈的反驳道,实际上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之间,后来会发展成那样严重的敌对关系。 但是争斗升级,孩子童真的执拗,有时候会发展到非常可怕的地步。 卓然低下头,手指摸着衣袍边,避开她的眼神道:「那请郡主恕罪了。据我所知,郡主方才描述的香料,这世上的确有,而且还不算罕见,一般用作房事助兴。上到九五之尊,下到平民百姓,都可以用,只不过香料的高低贵贱不同罢了。」 他快速地说了一遍,话音落下,房内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萧瑾瑜的脸色又青又白,明明是难堪得快要爆炸了,但是她的耳朵根又泛着粉,整张脸都开始发烫,羞窘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什么玩意儿? 房事助兴? 齐衡竟敢用这东西在她身上?面红耳赤,浑身发热,脑子发懵,额头冒汗,心跳加速,这一切的确符合她与齐衡在马车上独处时候的症状。 可是卓然说完之后,这些表现的确也像是男女行房的特征,难怪她当时觉得自己非常喜欢他呢,都恨不得脱了衣裳搂一块儿,她当时还以为自己体内的好男色本性,终于被激发了。 原来根本不是,就是齐衡那厮用了香。 「郡主,你也别多想,或许你猜错了。毕竟没有当时那个香料,并不好鉴定。齐公子再混账也会吧。」卓然还在劝,说实话他完全想象不出除了流氓之外,谁会用这手段,未免太下作了。 不过齐衡连色-相都出卖了,还谎报身份留在王府,促成了他与凤阳郡主的亲事。 无论一开始他来燕北,是被逼无奈,还是主动筹谋,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他连蒙带骗将萧瑾瑜骗到手了,现在才来评判他是否光明磊落,似乎已经太晚了。 「卓爷你不用替他说话,齐衡那厮阴毒的很。赐婚圣旨都下了,我知道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您甭管,到时候瞧好了,我是如何让他后悔的。我有一百零八种法子,让他有苦说不出,我要让他比窦娥还苦,六月飞雪都描述不出他的婚后苦难日……」 萧瑾瑜一挥手,脸上的表情气势汹汹,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反正她不管齐衡究竟用没用所谓助兴的香料,但是第一次见面,她的确表现得很不对劲儿,就算不是用在房事儿的那种香料,也有别的,那厮肯定是耍诈了,否则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范。 她发誓要把这辈子的聪明才智,都发挥在如何折腾他上。 卓然充分感受到她的怨念,心里替齐衡默哀了几秒,谁让这臭小子小时候结仇,长大后重逢搞得更糟糕,活该这娶了冤家回去,可是要斗一辈子的。 萧瑾瑜气哼哼地离开了外院,留下一地碎木头,都被小厮们抬去厨房。 当天大厨房送来的饭菜,萧瑾瑜吃着一个劲儿说比往日香。 「这用齐衡腿骨当木柴烧出来的饭就是与众不同,口口香甜啊。」 「哎,这道鸡汤茄子肯定是用他头盖骨点火的,火候正好,香气浓郁!」 「还有这……」 她本来被气饱了,饭都不想吃了,后来饿肚子的时候,想起了自己之前担心他是不是被刺客杀了,立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蠢的人了。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自己却还挂心他的安危,虽说他的确是救了自己,但说不定那也是他算计好的呢? 为了证明自己不再上当受骗,她还是硬逼着自己吃,可是心情不好,总觉得这饭噎人。 后来她就想到了这精神胜利法,只要想着这些饭菜都是把齐衡剁成了一百零八块做出来的,她就感觉诡异的神清气爽,好多加了小半碗。 如意最近一直忧愁她不肯吃饭,郡主脸上一点肉都瘦没了,如今瞧见她多用了几口,也就跟着说:「郡主,再喝两口排骨汤,这可是特地烧了齐四郎的琵琶骨做的。肉香的很,肥瘦均匀。」 如意边说还边在心里给齐四郎道歉:对不住了,齐公子。虽然这么咒你不太好,还特别血腥,但是我们郡主只要能吃下饭,哪怕说是用您的命根子烧火的,我也要试试看。 结果原本大快朵颐的萧瑾瑜,看到手边盛好的排骨汤,却忽然停了手。 这道排骨汤做的极好,里面都是小排,上面还飘着绿色的小嫩葱,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郡主,怎么了?」 「不吃了,我饱了。」 萧瑾瑜像是忽然间失了胃口一样,将筷子一丢,脸上再次恢复了一片阴沉的神色,甚至比之前更加难看了几分。 如意虽是不解,却不敢多问,只是一挥手,让旁边的小丫鬟将桌上的餐食都收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杯盘收拾结束之后,几个小丫鬟也非常有眼色地没再进来,只留了如意和绿芍两人伺候。 这俩大丫鬟是跟郡主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感情自是不同的。 「是奴婢想岔了,郡主今儿用了不少饭,想来那排骨汤有些嫌腻了。待会子您要是想喝汤,奴婢就让厨房做一道清淡的。」 如意见屋内气氛绷紧,萧瑾瑜整个人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立刻开口说了一句,想要缓解气氛。 哪知道她这话音刚落,萧瑾瑜的眼眶就红了,她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问题,我看到排骨汤就想起他,他也做过给我喝。混账东西还做了羊肉汤、牛肉汤、肉丸汤、青菜汤、蘑菇汤……我这辈子再也不喝汤了,看到汤就讨厌!」 她掰扯了一通,齐衡在王府了住了一个多月,烧了将近一个月的汤,荤素咸甜都有,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而且他做菜水平一般,但是烧汤的本事一绝,完全媲美专业厨子。 结果萧瑾瑜越说,脑子里冒出来的关于他的画面就越多,他温柔细语地哄她吃饭,夸她貌美,她想干什么他就陪着做什么,每日花心思哄她开心,完全像个贴心男侍一样。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啊,甚至连他舍命相救这件事,她都不敢深想是真还是假。 因为齐衡这个男人啊,从小就不是池中物,比任何人都要狠,而且还极其聪慧,十年后再遇,他比小时候更加成熟完美了,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并且迂回使无数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横冲直撞。 「好,咱再也不喝汤了。郡主,是不是风太大了吹迷了眼,奴婢去把窗户关上。」 绿芍听她声音颤抖,神色难过,心底都揪作一团了,立刻找了个借口去关窗,如意也知机的掏出锦帕想要给她擦泪。 可是这眼泪还没擦,萧瑾瑜就双手捂住脸,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第四十六章 「他为什么要是齐衡啊!他明明不是,齐衡小时候长得可丑了,一张麻子脸,他不可能是的,肯定是弄错了……」 她声音呜呜咽咽的,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在接旨知道齐温平就是齐衡之后,她先是震惊,后是恼怒,直到把心中的郁气都发散出去,隐藏在心底的委屈才涌上来。 他们二人朝夕相处两个月,那些点点滴滴都已经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如今当委屈的情绪居上时,好似全身上下都在数倍的委屈。 「对,弄错了,明儿让王爷再好好查一查,怎么一个丑娃会变成俏郎君。郡主您别哭啊,对眼睛不好……」 两个丫鬟围着她转,心底都是一片慌急。 凤阳郡主前半辈子完全是一帆风顺,这落泪的次数少之又少,而且还是带着如此强烈委屈又难过的情绪,这是真到了伤心处。 「他为什么要骗我啊!」半晌,她似乎哭够了,连这句话都喊得有气无力。 两个丫鬟沉默地打水给她洗脸,该劝的都劝了,郡主自己心里也清楚,齐公子为何要骗她。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光如意瞧见的,齐衡就试探过郡主无数次,但是都以失败告终,提一次齐家四郎就倒霉一次。 甚至那回,齐公子哄着她,说要扮演齐家四郎,结果郡主明知是假的,还是把他踢得瘸了好几天。 郡主都恨成这样了,齐公子要是敢暴露身份,估计当场暴毙吧。 这点毫不夸张,参考今日那些被劈成碎木头的家具,萧瑾瑜在燕北王府就是个霸王,基本上不用控制自己的脾气,火气冲上来了,那做什么都有可能。 当然这俩丫鬟不会没眼色的多嘴,只是默默地收拾,将她重新又变成了光鲜亮丽的凤阳郡主。 「嗝。」萧瑾瑜忽然打了个嗝,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开始打嗝,也是无比搞笑的一个画面。 「我胃有点不舒服,得出去转转。」她又用帕子擦了擦脸才出门。 结果她打了一个下午的嗝,边打嗝边气得又开始咒骂齐衡。 「肯定是他,让我哭了一场,这是哭嗝,这不是饱嗝,我没吃多!」 她气得跳脚,可是下一个嗝打出来,她又开始难受了。 当然那究竟是哭嗝还是饱嗝,基本上贴身伺候的丫鬟都知道,这偶尔飘散在空气里的茄子味儿,可不是她眼泪散发出来的。 齐衡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日,他身上的伤太过严重,而且那些黑衣人是真的想要他死,暗器上都带着毒,要不是他们锦衣卫之中有解毒高手,他也不敢那么拼。 他用了些饭食,才稍微缓过来,但是依然面如金纸,难看得很。 「你们几个,都缩在角落里是什么意思?」他慢悠悠地抬眼看过去,几个轮值的下属都缩在角落里,一副恨不得离他十八万千里远的状态。 虽说他们还是站得如标枪一般直,但是齐衡就是他们的头领,一眼就看出他们此刻正是外强中干装相呢。 「没有的事儿,头儿,我们怕呼吸声太重吵着您。」 「放屁,都是千年的骚狐狸,你跟我装什么纯情少女。」齐衡面对他们的时候,说话用词就有些糙了。 锦衣卫的武功都很高,隐匿技术不过关,是不可能被放进来的,还呼吸声大,以为是打雷呢,能把一个昏迷的人给吵醒。 「过来!」 他一声令下,几个人都犹犹豫豫地过去了。 齐东阳心里嘀咕:真他娘的倒霉,恰好到他们轮值,那这不露馅了吗? 「犯了什么错,老实点交代,否则待会儿等我查出来,就不是一句话带过的事儿了。」齐衡冷声问道。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把齐东阳推出来了,毕竟他跟老大同姓,还出自同个祖宗,虽然是分支亲戚,但也是兄弟啊。 齐东阳是个头最大的,他正是之前那个粗莽大汉,虽然脸长得着急,但是对上齐衡,那是怂的很。 「没犯错,就是哥几个心底犯怵而已。怕你自己晕了,还怪我们瞧见你不潇洒的一面。」他牙一咬就把实情给说了,别怪他怂,是老大手段真的很多,经常有人犯了错就被折腾了,而且还防不胜防。 齐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还没工夫跟你们计较这些。让人把各处收拾一下,叫小六过来。若是有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过来,就让他进门。」 应该说他醒过来的时间刚好,今天就是他和卓然约好见面的日子。 他也没离开燕北,只不过是让燕北王不要大张旗鼓的找他,卓然那么聪明,肯定是可以悄悄过来见面的。 卓然坐着轮椅找过来的时候,就见他歪在床头,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嘴里咬着锦帕,上半身赤裸着。 身后跪着一个面嫩的男人,看起来是医者,手里拿着一把刀,烧热了就在他后背刮毒血。 另一个侍卫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碗,不时就接了小半碗毒血,全是黑漆漆的。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齐衡只是冲他点点头示意一下,就再也顾不上他,整个人都快痛得痉挛了,浑身都在冒汗。 「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清理毒血了,终于是排干净了。后几日用药便可,但是您这伤很严重,得卧床休养,否则赶路上伤口崩开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您。」刘成冲他行了一礼,便端着毒血离开了。 齐衡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才算是恢复过来:「先生,许久不见了。学生见您身体康健,便知道你我可以再续师生缘分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却依然端着一副好仪态。 「先生?不敢当,齐公子好本事,把王府众人耍得团团转,可不是我能够教出来的学生。」 卓然倚靠在轮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虽说他如今是个废人,但是光坐在这里的气势,就好似比床上那个重伤到快要咽气的人还要强上几分一般。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也是先生教我的,怎么如今先生却不认了,真是让我好生伤心。」 齐衡装模作样地笑了笑,结果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立刻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又因为牵动了后背的伤口,他是边咳边哆嗦,甚至都歪倒在一旁。 屋内的人立刻一片手忙脚乱,那个少年医者又被喊了回来,他蹙着眉头,一看齐衡后背包着的纱布上,已经殷了血色,立刻又给他重新包扎。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云山雾绕的打太极。怎么,真把自己当神仙了,说正事之前先吐几口仙气啊。还有,你这身体也禁不起装相了,缩着吧。」刘成包扎完毕之后,瞧见他又是一副挺直腰板要装逼的架势,立刻抬手冲着他没伤的肩膀拍了一巴掌。 顿时齐衡就皱紧了眉头,喊叫声都已经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但是碍着卓然的面儿,又咽了回去,只是不停地调整呼吸,额头上都生出了细密的冷汗来。 「小成,你翅膀硬了啊!」齐衡还想嘀咕几句,刘成已经转身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 卓然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静静的观察别人,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齐衡这些手下都非常衷心,而且井然有序,无论是内侍还是那个医者,从头到尾都未多看他一眼,没有齐衡的命令,所有人都围着齐衡转,好似卓然并不存在一般。 「我的身体不好,就不跟先生多客套了。我想请先生帮我办件事儿,此事只有先生能办成了,若是成了,对你以及整个燕北王府,都是极其有利的。」 齐衡侧靠在墙边,不复之前的好气度,大量失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 眼下一团青黑,嘴唇也有些发紫,面色苍白如纸,分明就是命不久矣的状态。 卓然没吭声,示意他往下说,没想到齐衡闭上了嘴,只是吩咐手下翻出一个锁盒递给他。 这锁盒做的很精致,不止是纯金打造的,外面还镶嵌着红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这骄奢淫逸的坏毛病,一个小玩意儿罢了,也值当你又用金子又用宝石打造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卓然的手指已经习惯地动起来。 这锁盒显然是齐衡费了心思设计的,里面的锁一环扣一环,哪怕卓然是个中高手,也连续纠缠了二十几下,才将锁盒解开。 「咔「的一声细响,听到这熟悉的开锁声,卓然也轻松了一口气,锁盒里依然还是叠着一张纸。 不过这次可不是细细的纸条,而是叠的非常厚,还没有拿起来细瞧,就已经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说不出那么多话了。好在之前这个计划,我已经写好了,正好锁盒是送给先生的重逢之礼,那便请您一并笑纳了。」 齐衡冲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卓然拿起来细读,结果第一句话就把他给震住了。 他看了一眼齐衡,却只见床上的病秧子冲他笑了笑,一副尽在把握中的状态,卓然没搭理他,继续埋头看下去。 过了半晌,卓然反复看了三遍,逐字逐句琢磨了一下,他才放下纸重新叠起来放回了锁盒里。 「齐公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要王爷放弃整个燕北,直接回望京。你说对王府好,我是没看出来。此事做完,最大的受益者不是你吗?」 齐衡眉峰轻扬,道:「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对王府是否有利,你我心中都清楚。就不要因为我跟着沾光,让您心里产生不舒坦,所以一味的想要堵我的话。我骗了萧瑾瑜结亲这事儿,的确是我做的不地道,她以后要如何厌恶和报复我,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先生就没必要替她出气了吧?」 「郡主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无儿无女,把她看作晚辈一样,为何不能替她出头?」卓然质问道。 齐衡轻笑了一声,「那先生的亲儿子听到了,肯定得伤心欲绝吧。这么多年了,亲爹不管不问,甚至都直接不认他了。」 几乎瞬间,卓然整个人就激动起来,他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十分用力,连青筋都已经爆出来了。 要不是他这两条腿真的站不起来,否则肯定要冲到他的面前。 「你什么意思?我儿子早没了,我亲眼所见,他被活活摔在地上摔死了!」卓然的眉目发红,哪怕他极度忍耐,此刻也是声音哽咽着。 齐衡听到他这句话,眼眸轻轻眯起,眸光里闪过无数的恨意。 冷声道:「先生确定那是你的孩子吗?你看清楚了襁褓里那娃娃的脸了吗?」 他一连两句质问,让卓然猛地抬起头来,连悲伤都顾不上了,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据我所知,先生的旧仇人,是这天下最卑劣的人。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你真的不想回望京去瞧一瞧,不想替你的妻儿报仇了吗?」齐衡沉声说道。 「想,做梦都想,可是我一介废人,仇人在望京却过得有滋有味,我如何能报仇?若不是王爷给我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恐怕我也早成了死人。」卓然愤愤然地道。 他有太多的不甘和怨恨,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每天闭眼想到的都是妻儿悲惨的结局,眼泪流干了,那股恨意还在。 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忘怀,灭门之仇,这种恨早已沁入了血液里,难以拔除。 像是心魔一般,如影随形,可是他根本无法复仇,每次望京传来的消息,他的仇人都是如何步步高升,位高权重,他气得要吐血了,却也无能为力。 齐衡看着卓然眼眶通红,马上就要滚下泪的状态,心里着实不好受。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可是看到自己当初奉为先生的男人,被逼到这种地步,也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又何苦以此来逼迫先生。无论先生愿不愿意替我办这事儿,我都可以告诉先生,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不过为了避免你的旧仇人知道此事,你们还是不要相认了,求个心安。这辈子当个普通人,平安顺遂也挺好。」 「东阳,送客。」齐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已是强弩之末。 「慢着,他真的还活着,你没骗我?」卓然有些激动的问道。 齐衡只点了点头,便疲惫地闭上眼,显然是要休息了,任由他再问什么,那边也没有任何回复了。 齐东阳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卓然哪是他的对手,只有乖乖地做好。 院子里,那个面嫩的少年医者弯着腰正在水井口洗菜,白嫩的手臂上似乎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在阳光下显得无比刺眼。 卓然打了个哆嗦,他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当时发妻刚生产后不久,窝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地道:「然郎,你瞧,我们的孩子是有福的,这胎记红通通的长在手臂上,真好看,还好认。哪怕丢在小孩子堆里,也一眼就能瞧见他。」 他记得自己当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也放柔了声音道:「是啊,他是想让我们多疼他一点呢。」 如今时过境迁,这世上也只留下他一个人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再想去看的时候,那少年医者已然端着洗好的菜进了厨房。 「他是谁?他的手臂上是不是有一块红胎记?」卓然猛地抓住了齐东阳的手,非常激动地询问道,甚至因为太过用力,整个轮椅都被他带的歪到一边。 要不是齐东阳反应及时,说不定已经翻过去了。 「他是我们的小大夫,一起长大的小弟弟。至于胎不胎记这事儿,不劳您惦记。他姓刘总比姓卓好吧,否则就他这小身板还不够东厂那些太监折磨的。」齐东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推着他将他送出了大门。 「您慢走。」说完,大门便被关上了。 卓然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推着轮椅慢吞吞地出了巷子。 他的怀里揣着那个精致的锁盒,因为上面镶嵌着宝石,显得沉甸甸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第四十八章 赐婚圣旨已下,王府内就开始忙着给郡主收拾东西,她是必定要去望京的。 萧瑾瑜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说衣裳钗环,就她从小到大过生辰时,受到的礼物也是一个大木箱子装不下的。 白雯这几日调过来好几个婆子收拾,可是面对这一屋子的东西,依然愁的很。 况且就算舍弃一堆东西,那萧瑾瑜的嫁妆以及日常吃穿用度,那也是装不完。 再加上萧荣这几日一直在跟她商量,要不要趁着这赐婚圣旨做些什么,她就存了心思。 卓然和萧荣这几日每天都往书房里钻,包括王府的其他门客,甚至后来曾跃都加入了其中。 书房里每天都有无数次激烈的争吵,甚至到摔东西的地步,显然争议极大。 直到小半个月后,萧荣开始遣散部分门客,燕北的部分官员也收到了什么风声似的,一时之间局势显得很紧张。 又过了几日,一封燕北的急奏承到了皇上的手中,九五之尊打开后看了半晌,神情复杂又难以置信。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皇上一脸怒容,坐上了金龙宝座,直接往桌上扔了一封急奏,让身旁的太监宣读。 「小女得皇兄亲赐婚事,臣弟心里深感欣慰。然近半月,臣弟每每见她收拾行李准备进京,就心落不忍。臣弟今年三十有八,就得了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从来没有远离过。 臣弟与诸位门客商讨五日,最终还是不忍骨肉分离,臣弟与王妃要跟着瑾瑜进京。燕北之地富饶平顺,也算没辜负父皇与皇兄的嘱托,如今臣弟申请回京,一心只想与女儿和未来女婿共享人伦,至于燕北之地请皇兄收回去吧。 为了防止有小人说臣弟搜刮民脂民膏,臣弟回京只带部分细软摆件,燕北王府一切陈设都交由后来者。臣弟就是个穷光蛋了,还请皇兄莫要嫌弃臣弟回来打秋风,给臣弟一座宅院。 当然瑾瑜的嫁妆早已备下,必定是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的。此事我已告知燕北诸位大臣,同样也和朝堂诸位大人说一遍,如有谁怀疑小女嫁妆的,尽请来盘查。 臣弟前些日子与京中来者叙话,甚是想念家乡,燕北诸事繁忙,臣弟能力有限,一切都靠宰相与诸位大人苦苦相撑,实在不成气候,日夜惶恐,唯恐愧对皇兄。 然而如今想来,臣弟还是更适合在望京当个闲散王爷,养花种草,吃茶听曲,恳请皇兄尽快派人前来交接。」 这封急奏显然是燕北王亲自写的,连让门客润色都不曾有,偶尔还有语义重复的句子。 不过就此也能看出他的决心,他是真的想回京了。 「啪「的一声,九五之尊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色异常难看,厉声道:「你们听听他这混账话说的,先帝下的遗诏,岂是说不干就不干的,还叫朕找人给他交接,他当是安排县令那么简单呢?」 底下朝臣面面相觑,各个都是被燕北王这神来一笔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萧荣不是痴了,好好的土皇帝不当,竟然要跑回望京来。 虽说皇上对燕北势在必得的心情,大家都感觉到了,但是皇上肯定也不愿意动武的,劳民伤财,而且民不正言不顺。 毕竟这块封地是先帝划分过去的,燕北王又没有什么反动的意思,完全抓不住把柄,如何收回。 如今燕北王主动开口,而且还愿意把燕北王府的东西都留下来,那就是主动向皇上投诚,甭管他究竟后面还想谈什么条件,但是燕北王毫不犹豫地就把燕北整块地都交出来了,这就是一场豪赌。 朝堂上一开始都不敢胡乱说话,谁知道皇上究竟什么意思,况且他如今冷着一张脸,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了谁的状态,谁冲上去那不是充当炮灰嘛。 后来皇上点名了几位大臣,那几位都是纯臣,一心效忠皇上,对九五之尊的心思把握得最精准,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戳到了痒处。 「皇上,燕北王的确有将近二十年未回京了,他离京的时候,不过弱冠之年,如今一将近不惑。他与王妃最是疼爱凤阳郡主,想要郡主膝下承欢,也是人之常情。否则偌大一个燕北,回了王府之后,只有他与王妃相对而坐,未免太过清冷了些。」 「刑大人此言有理,先皇宣布遗诏的时候,也是希望燕北王能够过得自在些。毕竟燕北王曾经说过数次宫里规矩大,如今燕北王想回京与女儿团聚,若是先皇知晓了,肯定也会点头的,他坚决不会容忍燕北王孤苦伶仃在燕北待着的。」 皇上一听这话,心里窃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不过原本暴怒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两位爱卿说得有理,只是父皇当时给他一块封地,燕北富饶众所周知。他回京之后,朕必然是要补偿他的,万不能像他所说这般亏待了他。」 「皇上此言甚是,燕北王自愿将封地让出,于情于理都是为了大烨朝更好的发展。」 萧荣这等于是把燕北拿出来,跟皇上交换以后在望京的富足生活。 莫说银钱宅院了,就算是在望京横着走,那也绝对有九五之尊包庇着。 人家可是贡献出一大块封地,其余的哪怕百年世家,祖宗积下的阴德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到了皇上面前也是不认的。 就这么着,三日后,皇上批复的奏折从望京一路南下,传到了燕北王的手中。 当然九五之尊先是狠狠地臭骂他一通,之后才又跟他打感情牌,不仅同意了他的决断,还许诺了无数的赏赐和特权。 燕北王府上下全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当初萧荣只是说好听话,要把燕北的摆设都留下,实际上他只是说好听话而已,他的私库里藏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珍宝。 皇上自然不会真叫他把那些东西留下,那就是对燕北王不信任的意思,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九五之尊不仅没有撤掉燕北王府,只是把「北「那个字给摘掉了,代表了那里还是属于萧荣的,即使望京派了人过去接手,那也没资格住王府里,所以那个地方还是萧荣的家。 而且在望京,也给了他一处极大的宅院,地处望京最繁华的街道,左右的邻居不是百年世家,就是权臣府邸。 毕竟历朝历代抄没的贪官污吏宅院有不少,而且每门每户都是极尽奢华,恨不得用金砖盖房子。 萧荣端着茶慢悠悠地喝着,边喝边叹气。 萧瑾瑜在一旁听着,心里头挺不是滋味儿的,立刻劝道:「爹,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你也没必要跟我去望京啊,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身边人选也挑好了,滴水不漏。别说整治一个齐衡了,就算整他们一大家子,我都不带犯怵的。到时候若是我真的吃亏了,我就进宫在太后面前打滚撒泼要她给我做主。您放弃了燕北,真的不值得!」 她知道萧荣的两难境地,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断,而且还是在她亲事定下之后,就立刻下了决定,甚至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把一切办妥了。 第四十九章 「闺女,爹不是舍不得燕北,只是放不下这份自在。我也不是在担忧这些身外之物,能不能当一方诸侯,我真的不太在意,毕竟在爹的眼里,只有你和你娘最重要,权势永远都排在最后。我担心的是,去了望京你与你娘不适应。那里规矩大,而且人家的贵女和贵妇圈,都是自小相熟的,你们去了就等于是外来人,哪怕身份地位,让那些人不敢小瞧了你们,可总有那不长眼的要给气受。」 萧荣自幼在望京长大,对那个一脚能踹到一个贵公子的地界,再熟悉不过了。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怕那些人攀比,就怕那些人比不过,还要矫情爱作,在别的地方压她一头。 没想到萧瑾瑜得知他的忧愁之后,竟是笑出了声:「爹,您这是担心过头了。您应该替望京那些贵女担心,狼来了。嗷呜!」 她还冲他挥了挥手,做出狼爪的动作,把萧荣又给逗乐了。 「其实我还叹气一件事情。」 萧瑾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就见她爹非常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后,道:「我觉得我要的还有点少,你说我要是再写封奏折去哭诉一番,那位能再多给点东西吗?」 她都快忍不住翻白眼了,沉声道:「爹,适可而止。您都要了一处宅子,而且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那宅院都给您收拾准备好了,摆件可都是那位私库里拿出来赏给您的,您还要。这亏肯定是亏了,毕竟金山银山也比不过整个燕北啊,可是您可以转化成人情啊。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再进宫哭去!」 「成!」 白雯一出来,就瞧见这父女俩眉开眼笑地在探讨什么,完全一副财迷的架势。 「得了,你们爷俩别闲着了,既然定下了,就赶紧搬。瑾瑜,你这几日不要再瞎跑了,也不许逼着如意她们练武,这都多大年纪了,我瞧着几个小姑娘眼泪汪汪在那里掰着腿,都觉得可怜呢。你别折腾她们了!」白雯把他们俩打发走了,萧瑾瑜临走的时候还撅着一张嘴。 等她回到院中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小丫鬟的哼唧声,果然一个个都在掰腿练基本功。 有几个筋软的还好,那些钢筋铁骨的,此刻就眼泪哗哗的,但因为是郡主交代下来的任务,她们还得咬着牙继续。 「行了,不想学武的就停了吧,你们也不是什么好苗子,不用浪费时间。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要学的,比如如何撂倒一个比你高比你壮,还是个变态的男人。比如怎么踢他下三路,是最痛的,最好一脚就让他断子绝孙!」 萧瑾瑜说到后面两句话的时候,恶狠狠的架势,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一般,谁都感到那股恨意。 而且她那几个用词,很明显那个又高又壮还是个变态的男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除了齐衡,也别无他人了。 「这些招数你们都要学,万一哪一天我遇到危险了,而在我不能亲自动手的时候,就需要你们精准的找到位置,一击必中。嗯,把桂嬷嬷找来,叫她带人扎个人偶,然后用萝卜或者黄瓜替代下三路。等我们离开燕北的时候,每个人要给我验收啊。通过了才能跟我走,不行的就待在这儿继续练,直到能提准踢断了为止!」 她一一吩咐道,话音刚落,就抬起脚做了一个漂亮的侧踢,估摸着是想象齐衡就站在她面前,因为郡主的眼神极其凶悍,完全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燕北王府几乎搬了一大半的东西走,就算皇上在圣旨中点明了这里还是他们的家,但萧荣知道,以后恐怕他很少能回来了,至少在最近二十年,他不会再踏足燕北。 九五之尊还没彻底收服燕北各方势力的时候,他回来就等同于挑衅,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没关系,你喜欢这里的话,等我们都老了,就回来住着。那时候走路都要人搀扶了,应该是玩不动权谋了。」 白雯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 萧荣扭头冲她一笑:「燕北虽然好,自在又没那么多是非,但无论去哪儿,只要跟你和瑾瑜在一块儿就成。以后等我们老了,瑾瑜都有孩子了,到时候她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含饴弄孙多好。」 「听你的。」白雯拍拍他的肩膀,又抚了抚掌心,便让他独自与这里告别。 她之前是侠女,仗剑走天涯,四处漂泊,所以生性洒脱。 哪怕在燕北住了许久,又安定了下来,也没有萧荣那么不舍。 这里不仅是他的封地,还是他生母给他求得一方平安,先皇庇护他的一份念想。 不过不合时宜的庇护,哪怕当时以为万无一失,事后仍然会惹来麻烦。 父母的爱护之心,才是让他更舍不得这里的理由。 萧瑾瑜此刻还没出府,她在屋子里与人告别,武家姐妹俩收到她的帖子,都赶来送她离开。 「你这倒是洒脱,每个有过交情的姑娘发张帖子,说我要走了不用送,就没了。要不是我们来找你,你还真准备形单影只这么上路啊。要是望京那边的姑娘们打听到消息,还以为你有多难相处呢,离开这生活十六年的地方,连个手帕交都没有。」 武纯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倒像是回了自家一样。 她与萧瑾瑜虽然爱争爱出头,但是绝对良性竞争,也因此关系更近一点,嬉笑打闹都没什么隔阂,所以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 「望京的姑娘们可不像你这么小心眼,连这种事情都打听,那不得累死。」 「还真得累死,每年过年回祖宅。我那些堂姐妹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看人,要不是有长辈们压着,就差指着我们姐妹的鼻子说我俩打秋风的。吃穿用度,一应嘲笑我们,不过是地方风俗不一样,还真标榜自己才是正统了。没见过世面的!」武纯气得直翻白眼。 她对望京是又向往又露怯,燕北虽然繁华,但望京是天子脚下,除了繁华更多了几分气势。 总之处处都好似透着了不得的气息,又因为自己与堂姐妹们的生活习惯不同,时刻感觉到她并不属于这里,才会露怯。 武柔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在萧瑾瑜面前说堂姐妹们,有口舌之嫌。 「纯儿说得对,你在路上无事,可以让王爷多与你说说望京的风俗,这样也好更快的融入她们。」 对于武家姐妹的提醒,萧瑾瑜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心里都有数,反而盯着她们俩看了片刻才道:「你们不是也要回京了吗?早点收拾好,过来与我作伴啊,免得我找不到玩伴显得孤单。」 武良成也收到了调令,燕北王都要离开了,那么武良成这个掣肘他的任务也完成了,该回京述职了。 更何况九五之尊多疑,也怕武良成在燕北多年,实际上早已培植了自己的心腹,对皇上也是阳奉阴违,所以他才要被调走,燕北基本上所有重要官员以后肯定都要大换血。 「我们还得小半年才能过去呢,毕竟王爷走了,我爹再一走,那燕北估计要乱套。还得等新来的那位熟练上手了,才回京述职。」 第五十章 「行,那我们便以茶代酒,先喝一杯分别茶了,我在望京等着你们。」萧瑾瑜举起茶杯。 「叮「的一声脆响,三只杯盏在空中相撞,都是一饮而尽,潇洒得很。 燕北的车队不算太长,行礼都已经提前分好几批运往望京,这最后一批车队全是王府的一家老小。 不过因为正经主子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人真不算多,燕北的门客们大部分都遣散了,在探知到燕北王以后在望京胸无大志的生活之后,基本上无人跟随。 当然卓爷他们还是跟着的,当车队行驶到街上时,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大家都知道今日是燕北王离开封地的日子,所有人安静地目送着车队。 每当马车行驶到一片地方,必然会跪倒一大片人,大家都在用这种方式,恭送这位给燕北之地带来近二十年繁荣安稳的王。 萧荣没敢开车窗,但是马车行驶的时候,车帘左右晃动,那些透过间隙所看到的一幕幕画面,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中,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这些都是自发的行为,没有人组织,甚至因为全城太多百姓出动,武良成都被惊动了,立刻组织侍卫上去控制场面。 要是这些人一时脑热喊出什么「万岁万万岁「的,那燕北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局势已定,王爷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不要再生波澜才是。 好在无人说话,只是自发地跪倒,有个老婆子先哭出了声:「王爷您去望京,要是过得不好再回来啊,大娘这里养了好多老母鸡,下的蛋能养活好几个人的。」 她这话算是开了阀门,顿时四周都响起了感谢他的声音。 「之前我老伴腿摔了,一时凑不齐银两请大夫,还是王妃正好路过让人送了银子,我老伴的腿才保住。家里养了大鹅,正好能炖着吃了,你们带上路烤着吃啊。」 「还有我家的梨,正好今早新摘下来的。要不是那年闹饥荒,王爷出银子帮我们果农解决苦难,否则我们一家老小早就归西了,哪还有命种梨啊。」 「还有郡主经常施粥,还带着我们骑过马呢!也不嫌弃我们是乡下姑娘,教会我们许多招式,打跑流氓坏蛋!」 「这是我家……」 四周响起激动的感谢声,这些老乡们有大半夜就从乡下赶过来的,甚至还有提前好几天赶着牛车过来的,只为了给他们一家送行。 此时百姓们纷纷拿出手提的篮子或者盆,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大多都是吃食。 哪怕有些瞧起来有些寒酸,可是对比他们身上还打着补丁的衣裳,就觉得手里那一小篮子鸡蛋,犹如千金,重要的是这份情谊。 一家三口正好坐在同一辆车上,此刻听着外面的动静,神色都有些难过和不舍。 萧瑾瑜终于还是忍不住,撩起了车帘,冲他们挥挥手。 结果那些百姓们更加热闹了,还有个壮汉仗着自己手长,将手里的那篮子新摘下的小青菜递到窗口,想要她收下。 萧瑾瑜摆了摆手,看着那些面带焦急和疲惫的百姓,耳朵里传来一道道或祝福或挽留的话语,她的心情就更加激动了。 眼眶都有些发潮,她不敢再看,生怕一眨眼就落泪,若是让这么多人瞧见,得多丢脸啊。 因为有侍卫们拦着,百姓们硬塞的东西也没塞成功,萧瑾瑜靠在白雯的怀里,有些无精打采的。 她放下帘幕之后,把脑子放空了,那股泪意倒是被逼了回去。 「爹,你怎么了?」 等出了那条主干道,挤得人就少了,马车的速度也逐渐加快,结果就听见擤鼻涕的声音。 萧瑾瑜一抬头,就发现萧荣低着头,正用手帕擦着鼻子,而且看他头也不敢抬的模样,估计是正伤心呢。 她这么一问,她立刻胡乱地抹了两把脸,还将用手扇了扇风道:「哎哟,风太大迷了眼。」 萧瑾瑜挑了挑眉头,得,她没哭,她爹先哭上了。 「你坐到边上去,看窗外,别转过头来。」白雯见了,立刻给萧瑾瑜下了命令,她倒是坐到了萧荣的旁边。 她中途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就见她爹靠在她娘的肩膀上,正抽抽着呢。 萧荣那么高的个子,为了靠在白雯肩上,姿势极其别扭,看起来就不舒服,可是他还不放弃,谁也没辙。 「不许看!」萧荣瞪了她一眼,萧瑾瑜立刻转过头去,撇了撇嘴。 不就显摆你们是恩爱夫妻嘛,等她成亲后,也一定拉着自己的夫君好好秀一把。 等等,她夫君是齐衡啊,秀个屁!打死他! 「都怪齐衡那混账,偏要我们瑾瑜嫁给他,他倒是入赘啊。不仅不入赘还要我们一家子也搬去望京,这下好了,连累我们一家三口都成了抛弃燕北之地的坏人了。我舍不得啊……」 萧荣觉得靠在白雯的肩头,似乎不够舒坦,最后直接抬起手把她抱在怀里了。 夫妻俩真是如胶似漆,萧瑾瑜完全待不下去,等出了燕北的地界,她立刻换了一辆马车,才不在他们面前碍眼呢。 曾跃和陆少亭一辆马车,两人在车上一路上都探讨吃的,还说等待会儿休息的时候,找个干净的地方烤蝎子吃。 是的,陆少亭那些宝贝都带出来了,全都装在车上,看守那辆车的侍卫,耳聪目明,每次除了马车的走动声之外,就还有那些五毒之物在爬动的声响,让他心里发毛。 至于卓然,萧瑾瑜根本没敢打扰他,他把燕北王府他所有的书籍都搬出来带走,装了十几辆车运往望京,也多亏之前燕北王府的仓库够大,否则还真不够他收这么多藏书。 而且他从决定离开燕北开始,就一直神神叨叨的,每天在纸上写着什么,似乎有什么丰功伟绩等着他去建立。 当然他也落得清静,自那日遇到的面嫩医者,手腕上露出的那一块红胎记,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深深的印下了,每次只要闭上眼,就想起那块胎记,哪怕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依然在梦里纠缠他。 这么多年,他报仇的心都死了,就是因为一家老小,无一活口,只剩下他一个废人,仇人过得还如日中天,没有丝毫机会,所以才彻底放弃了。 不问任何望京世事,只愿意躲在王府里面苟且偷生,如今他儿子还活着,宛如久旱遇甘霖一般,让他重燃复仇的希望。 马车一路行驶,路线都是规划好的,而且他们并不是太着急,反而慢慢悠悠,每次都是住最好的店。 并且客栈里面的一应东西都准备的特别充分,而且饭菜还特别符合萧瑾瑜的口味,甚至路过一处,就有人送上当地的小玩意儿。 「我们这儿的人爱吃甜的,饭菜也如此,不过姑娘放心,你们一行人的饭菜已经提前请来燕北的厨子做的。这是我们本地做的奶糖,还有一些果子。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客栈老板娘亲自过来给萧瑾瑜请安,并且大致介绍了一下客栈,还带来了这里的土特产。 萧瑾瑜在饭菜方面口味比较重,但是却极爱吃甜食,见那些奶糖和果子一个个圆溜溜的,似乎都在冲她招手,顿时就有些馋了。 第五十一章 一旁的小丫鬟先拿起一个试吃,确认没什么问题,才端到萧瑾瑜面前来。 她捏了一个奶糖进嘴,舌尖上立刻就泛着几分甜,让她赶路的疲惫都去了些,不由得踢了踢脚尖,像个孩子一样。 「我们这儿还有双面绣,这是小女子自己绣的,您可以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小女子待会儿带上来几匹布,给您挑。今儿晚上饭食里还有一道糖藕,您一定尝尝,小女娃都爱吃。只不过晚上不能吃太多,里头夹了糯米,容易积食……」 这客栈的老板娘嘴皮子极其利索,事无巨细的一一叮嘱,完全是贴心备至。 「如意,给赏。」萧瑾瑜被伺候的舒服了,立刻挥挥手,如意便找了银子往老板娘手里头塞。 老板娘连连摆手:「小女子已经得了赏,不好再要双份了,客官歇息的这两日吃好喝好,便是对小女子最大的赏赐。」 最后还是如意硬塞过去,她才接了。 因为客栈住的太舒坦,他们的车队还多停留了一日才离开。 结果接下来每次留宿的客栈,都是如此热情妥帖。 甚至每次都有当地的小吃和特产送上来,萧瑾瑜根本不用出门,就好似已经把这儿逛过一圈一般。 要么是老板娘亲自来说,没有老板娘的,就是老板的女儿上门陪她叙话,还有读过两年书的小姑娘,给她像说戏文似的说了当地几件出名的事情。 原本疲惫而无趣的旅途,竟然因为每一次停留时的小惊喜,而变得异常生动风趣,甚至她都希望从燕北到望京的路途再长一点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多住几家客栈,多听一听这些有趣的故事。 「这位姑娘不用给赏银的,小女子已经收过了。」 又是这句话,萧瑾瑜对那位提前给赏银的人异常好奇,究竟是谁能提前预知他们歇脚的客栈,还把每一处都打理的十分妥帖。 并且每一位来萧瑾瑜面前说话解闷的人,都是聪明人,哪怕猜到萧瑾瑜的身份肯定极其贵重,却也丝毫不畏缩,只是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后面放开了就都非常讨人喜欢。 「之前给你赏银的是谁?」 「小女子不能说,那位客官说好了,会亲自告诉你的。若是我们这些人说了,那他就白费了心思,还要惹您不高兴呢!」小丫头冲她咧嘴一笑,便行了一礼离开了。 徒留撅着嘴的萧瑾瑜,这一路上,每个人都是这么回她的。 一开始她还觉得好玩儿,证明这个人十分有情趣,像是在跟她玩儿捉迷藏一样。 可是后来她猜了一圈,既不是她爹娘,也不是王府的任何人,甚至这种老板娘亲自上门陪聊的体验,只有萧瑾瑜一人。 当然其他房间也都有地方特色送上,萧荣稍微打听了一下,不知道得了什么答案,也就不再过问。 哪怕萧瑾瑜问他,他还一脸的不高兴,根本不爱搭理她。 等这会儿离望京越来越近,她还是没得到那个人的确切名字,再加上萧荣的反应,她这心底就有些毛毛的了。 「不会吧?谁能对我这么好,这整个车队最应该巴结的是我爹啊,主要巴结我也没用啊。这冲着我来的,除了那个——」 她终究没说出名字,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在望京有关系,只有他一个人啊。剩下的谁会记得我是谁啊?」 「不会真是他吧?」萧瑾瑜嘀嘀咕咕的,边说边满脸忧愁,而且都快怀疑人生了。 屋子里留下来伺候的几个丫鬟,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郡主猜的那个人,大家心底都有数,并且伴随着离望京越近,这名字就越发的呼之欲出。 能如此有耐心和手段哄郡主开心的,除了那位齐公子,还真没第二个了。 而且每次齐公子一出手,就能成功地挠到郡主的痒处,就看郡主这几日吃得都多了,心情也好,连之前瘦下去的肉都长回来了,足以见得这几回的客栈之行有多么令她满意。 「之前不是说他重伤都快死的呢,要赶紧回京治伤。我瞧着他这一路还挺有闲心思哄小姑娘开心的嘛,根本就不像有重伤的样子,肯定又是骗我!」她边吃着酒酿圆子,边气呼呼地拍着桌面。 「咳咳——「结果由于她边说话边吃东西,一下子呛住了,外加这酒酿圆子刚出锅就盛了一碗端过来,还有些烫嘴,把她咳得差点吐出去,又立刻咽下去。 不能浪费粮食,特别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安心地吃吃喝喝,直到进入望京的地界,他们在京郊的一处客栈又住了一晚上。 这家客栈很宽敞也很奢华,光从外面看,还以为进了哪家大老爷的宅院,布置的极其有高门大户自家的意思。 萧瑾瑜刚进去,就迎面走上来两个十三四岁的丫鬟,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双胞胎。 「奴婢春华,奴婢秋实。见过王爷、王妃、郡主。」 这两人声音脆生生的,说的就是官话,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分明是被调-教好的。 两个丫鬟引他们入座,桌上早已摆满了饭菜,卓然他们也同桌,碗筷数量刚好,显然又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 「这是烤鸭,我们望京的烤鸭特别有名,皮酥肉嫩,配上特地调制的酱,用小饼卷上葱和黄瓜,简直是一绝。」 春华在旁边负责介绍,秋实则动作利落地卷了好几个小饼递给萧瑾瑜,显然这俩丫头主要是为了伺候她,其余人都是顺带着沾光。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荣在旁边看得分明,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自己卷了一个恶狠狠地咬下去。 咋,他没人搭理呗,没人讨好呗,真不是东西! 白雯看他为了这点小事儿就气上了,也知道他是闹着玩,不由得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亲自给他卷了一个,喂到他嘴边才见他的脸色缓和下来。 「王爷,这道板栗烧鸡是专门让大厨给您做的,板栗软糯,里面带着鸡汤的鲜美,也是一绝。」春华立刻又指了一道菜,显然表示并没有厚此薄彼。 萧瑾瑜原本是无辣不欢的,望京这边的特色菜并没有太多辣的口味儿,但她依然吃得十分满足。 这些菜十分地道,外加鲜美又可口,她吃完之后,还觉得回味无穷。 吃饱喝足之后,她就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弹,秋实端了一杯茶来给她漱口,那毕恭毕敬的架势,每一个动作都掐到好处,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还有些赏心悦目。 哪怕萧瑾瑜因为接近姓齐的地盘,而感到心情暴躁,但是此刻也挑不出错来。 这俩丫头的确也没有错处可挑,相反还处处和她心意,若是无主的人,她都想买回来伺候自己了。 虽说如意她们几个都用惯了,也坚决不差,可是如意她们年纪也大了,跟不了几年就要嫁人,来望京之前,白雯就在给她挑小丫头,是她没耐心才一拖再拖。 这一顿饭吃的,如意就没能上手,一直在旁边站着,全程都是由春华姐妹俩代劳的。 第五十二章 她默默围观了全程,也不得不佩服这两人,明明是头一回伺候萧瑾瑜,却丝毫没有什么错处,甚至像是伺候了她很久一般,连郡主的一些小习惯都了若指掌,不用猜这又是那位齐公子的杰作。 再看郡主,如今吃饱喝足了,半眯着眼睛品茶,分明是心情极好。 此刻也是她最好说话的时候,若是齐公子现在出现,估摸着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显然这也正是齐衡先前打得算盘,他对人心的把控,已然到了完全可怕的地步,每一步都算计到了。 被这样一个人盯着,也难怪郡主最后会被他骗得定了亲。 春华姐妹俩对视了一眼,悄悄地给站在角落里的跑堂打了个眼色,那个跑堂的立刻从后门钻出去了,显然是去传递消息了。 这边春华又让人端了几道果子上来,还有冰糖葫芦。 「说起来糖葫芦也是我们这儿的特产,郡主不妨尝两个,正好山楂助消化。只不过晚上不能多吃,太酸容易生蛀牙。」 萧瑾瑜立刻拿起咬了一个,外面的糖衣又甜又脆,配上去了籽的山楂,简直酸甜到她的心里。 「哎,几位客官,我们店关门不接客了,还请您几位去对面的客栈住店吧。」外头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放肆,这是徐国公府的马车,我们姑娘瞧中了你家的店,是你们的福气,还推三阻四做什么!」 外面传来争吵声,春华姐妹俩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最好的时机,主子没来,倒把惹事儿的等来了。 她俩再一瞧萧瑾瑜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由得紧张起来,真怕好容易哄好的郡主,又变得不高兴了,那今晚这一切也就白布置了。 「真不成,今日我们店不接待外客。」店小二有些招架不住了,掌柜的立刻跑出去拦住了。 「怎么不成?哟,这不是正招待了呢。怎么他们能进去,我们就不能了?这几位眼生的很,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们姑娘?还是说你们瞧不起我们徐国公府?」 这个说话的丫鬟一看就是个厉害的,看她衣着打扮也该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能常陪着姑娘家出来,所以见过不少场面,说话一点儿都不怵。 并且在打量萧瑾瑜他们这一桌的时候,还快速的辨认出并不是望京什么大人物。 「这位姐姐什么话说的,徐姑娘冲着我们客栈来,必定知道这客栈是谁开的。」春华立刻走出去,站到了掌柜的前面。 她这分明是去跟人理论的,但是语气却慢条斯理的,一点都不像是去吵架的模样,还是以和为贵。 「掌柜的没骗您,这客栈今日真的不招待外客,里面坐的是我们自家人,还请这位姐姐去跟徐姑娘说一声,莫要自作主张在这里大吵大闹,叫别人瞧了笑话。」她这后面几句说得就有些不客气了。 对面的大丫鬟脸色一白,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瞧了瞧桌旁坐的那些人,气质上瞧起来也不像是外地穷亲戚,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毕竟只是丫鬟,最多狐假虎威一下,再冒犯下去可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了,因此立刻跑回去跟马车里的人禀报。 实际上这丫鬟的声音喊得那么高,方才那番对话,马车里的人应该听得清清楚楚才是,依旧不吭声。 要么是无声的鼓励丫鬟继续找茬,要么就是让丫鬟表现丑恶的嘴脸,之后车内人再表现得落落大方,这么一对比,兴许还能给人留下更好的印象。 萧瑾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这望京人还真的心眼多。 过了几瞬,就换了另一个丫鬟上前,这丫鬟倒是很知礼,先是给春华和掌柜的行了一礼道歉,才道:「方才小妹失礼了,姑娘特地让奴婢给几位道歉,打扰了贵客们用膳的雅兴。我们姑娘听闻悦来客栈烧得一手好菜,慕名已久,让小厮们来买过,没想到前几回都不得巧。这次为了显示诚意,亲自过来,放那丫头也是心疼我们姑娘又要白跑一趟了,才失了分寸。」 她边说边拍拍手,立刻有人送上两个长盒子:「恰好我们姑娘车上带了两支人参,就送给贵客压惊,希望诸位在望京玩儿得痛快,不要败了兴。」 瞧这丫鬟一出手,那是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若是一般人说不定就这么揭过了,还要感叹一句徐国公府不愧是百年世家,府内教养出来的姑娘简直出类拔萃。 可惜他们碰上的是萧瑾瑜,她就不是愿意吃亏的主儿。 无论这马车内的徐姑娘究竟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反正她让萧瑾瑜心里就不舒坦了,就不会让她好过。 「不愧是徐国公府出来的丫头,有礼有节。」萧瑾瑜扬高了声音开口。 春华见她出声,立刻让开,让门外的徐家人能瞧见萧瑾瑜的尊荣。 那丫鬟半低着头,快速打量了一下萧瑾瑜,只觉得这姑娘长得好生精致! 说实话大家贵族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都不会长得差,就算不美,那也绝对是出类拔萃。 可是眼前这位眼生的姑娘,是极美,美到冲击人的地步,不用细细瞧,这围观者就会生出自惭形秽的想法。 「奴婢谢姑娘夸奖。」她立刻低头,再不敢看,只是心底着急,暗自猜着这姑娘究竟是谁,恐怕自己小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丫鬟的确是好丫鬟,只不过你们姑娘未免也不会用人了些。为何一开始不派你出来问话,反而派了个又蠢又没规矩的,这是冲着要故意得罪我们的来吧?爹,我们果然是许久没回京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窜到你面前来撒野了,赶明儿您可得到圣人面前求一求,免得这位徐国公府的放过我们了,明儿又遇上其他国公府的谁了,那可是您得罪不起的啊。」 萧瑾瑜冷笑一声,她的话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啊。 一听她说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说出来,对面徐国公府的人都愣了,皇亲国戚之下就是国公府最厉害了,他们有多少年没被人明面这么折辱过了,顿时一个个面色难看,似乎随时会冲过来一样。 「敢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为何要以如此大的恶意诬陷我?」终于马车里的人开了口,语气之间已然带了几分恼意。 「我不与躲在马车里的人互通姓名,况且要问别人究竟是谁时,最起码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我以为这是几岁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萧瑾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不给她面子。 她现在吃得饱,有的是精力跟这人斗嘴,不过只怕这姑娘面皮薄,不要被她说哭了才是。 「你,齐侯府怎么会有你这种亲戚,真是好生没有教养。我们走!」 那姑娘显然是说不过她,气急败坏地丢下这句话,就让车夫驾车准备走。 萧瑾瑜一听这话,脸色当场就垮了下来。 果然这客栈是齐侯府开的,那伺候她用膳的春华秋实,包括之前路上那几家客栈,被人打点好的老板娘们,显然都是出自齐衡之手。 再者这女人竟然敢骂她,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第五十三章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站住,徐姑娘这是往哪儿走啊?」 萧瑾瑜一听这声音,顿时像是被针扎到一般,屁股也舍得离开凳子了,直接快跑到门口,就见齐衡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他穿着飞鱼服,更加显得英气勃勃,身后还跟着一群锦衣卫,完全气势汹汹,帅气逼人。 「齐公子,你这亲戚也未免太不知礼了些,我们姑娘明明好声好气的说话,她竟然——」 这种告状的事情,都不需要徐姑娘亲自开口,自有她身边跟车的丫鬟开口。 只不过这丫鬟还没说完,就已经忽然惨叫出声。 「主子说话,哪里有下人插嘴的份儿。徐姑娘,你这丫鬟太不懂规矩了,直接开口顶撞我,我替你教教她。你如果介意的话,可以让徐国公明日上朝参奏。」 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冷,他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鞭身,像是在夸奖它刚才抽得好一般。 那丫鬟被他直接一鞭子抽倒在地,虽然手捂着嘴巴,但是血还是顺着指缝慢慢留下来,将身上青色的裙衫都染得一塌糊涂。 萧瑾瑜歪在门框上瞧热闹,看着跟没骨头似的,徐国公府的人自然是无人在意她,倒是齐衡逞完威风,一偏头就瞧见了她。 立刻冲她眨了眨眼,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一如之前勾-引她时,将自己的好容貌发挥到最极致的地方。 萧瑾瑜下意识地想要回以一笑,瞬间警醒过来,呸,这混蛋! 她立刻冲他翻了个白眼,更加提高了警觉,明明他没用什么奇奇怪怪的香料啊,自己怎么就开始自动反应了,果然还是那朝夕相处的一个多月,自己被洗脑了。 齐衡忍住嗓子里的笑意,轻咳了一声,他怕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反而更加惹恼她。 明知被骗后的再次相遇,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准备得那么充分,还把挑了最聪明的两个丫鬟提前讨好,以及打点一路客栈大献殷勤,都是希望她能消消火。 人多力量大,这些属下都是给他壮胆的。 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萧瑾瑜狠狠地踹他某些零部件的思想准备了,不过幸好这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也算是让她把注意力给转移了。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齐公子也是太莽撞了些吧。我原本来是想着过几日国公府开宴,正好请你们客栈的大厨进府做几道菜,没成想竟然闹得这般不愉快。既然齐公子不欢迎,那我也不多呆了,走吧。」 徐芷猛地将车帘撩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也显得硬邦邦的。 马车是侧对着客栈门口,因此这位徐姑娘究竟长成什么样儿,她并没有瞧见,只不过瞧见有两个锦衣卫,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想必这人应该长得不错。 萧瑾瑜撇了撇嘴,这位徐姑娘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姑娘想走自然可以,但是要先对我未婚妻道歉。你方才污蔑她不知礼,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齐衡却不让开,他手一挥,立刻几个锦衣卫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从四面八方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 徐芷脸色一冷,道:「我若是不道歉呢?况且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人多势众,欺负一个弱女子,这说不过去吧?」 「你不道歉,那今日就别走了。徐姑娘若是喜欢在马车上过夜,那便继续待着。至于欺负一说,我可不敢当,方才任由你身边这粗鄙丫鬟刁难人,不正是你自己吗?如今却要倒打一耙说自己是弱女子,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况且我此刻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是想替未婚妻出头的一个普通男人。他们此刻也不是锦衣卫,是想替未来嫂子讨个公道,如此而已。我们可没有仗势欺人。」 论嘴皮子功夫,齐衡坚决不差。 他直接下马来,让店小二将他的坐骑牵去马厩喂草料,转身就往萧瑾瑜那边走。 「呵,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有何不敢?徐姑娘都敢说我未婚妻没规矩,我怎么就不能留徐国公的女儿了,难不成你比我未婚妻还高贵不成?」齐衡冷笑一声,竟是头也不回,直接搭着萧瑾瑜的肩膀就要往里面走。 萧瑾瑜冲他笑了笑,轻柔地抓住他的手,与他手指相扣。 齐衡心里不由得狂喜,万万没想到,萧瑾瑜不仅没有揍他,还跟他主动示好。 他看着萧瑾瑜这张精致异常的脸,近在咫尺地冲他嫣然一笑,顿时心里痒的厉害。 果然,她这副好皮囊,真的是无一处不贴合他的幻想,完全就是照着他心头好长的。 萧瑾瑜还顺手摸上了他的腰侧,虽然动作比较隐秘,不过身后一群盯着他们瞧的锦衣卫们,可都是耳聪目明,看得真真切切,一个个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直道这位老大费尽心力哄来的嫂子,当真是个胆子大的。 就在众人惊愕的瞬间,萧瑾瑜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死命地掐住他的腰,卸掉他的力气,伸出一只脚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这个动作是萧瑾瑜练了无数次的成果,连做梦都在练习,她如何对他颠倒众生的一笑,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放松警惕,再拉住他一只手,之后摸上他的腰,一切准备就绪,就可以直接干翻他了。 齐衡就这么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后脑勺差点磕在门槛上,摔得他七荤八素,晕晕乎乎的。 其实以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寻常肯定是有机会自救,可萧瑾瑜把他所有的机会都堵住了,他只感觉到腰上剧痛,之后就摔了。 「咚「的一声闷响,是他后背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同时也是他在下属们塑造的完美形象碎裂声。 一个个惊诧地盯着看了许久,才都收回目光,就怕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找他们算账。 齐衡愣了许久,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看了看四周,身后的属下早已很有眼色的低头,权当没看见,春华秋实两人也盯着自己的鞋尖。 他自己的人,当然不敢笑话他,不过坐在桌旁的萧家众人,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特别是燕北王眼神里那副看好戏的状态,都快溢出来了。 「慢着,齐公子,我给凤——你未婚妻道歉。」徐芷没看到他那副丑态,只是方才一直在心底琢磨他的话,很快就品过味来。 齐衡的未婚妻可是燕北王之女凤阳郡主,再加上之前掌柜的所说,客栈只招待自家人,这可不就是真自家人。 徐芷想明白的瞬间,脑门上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燕北王最近要回京,的确是有消息传来,可她万万没想到能被她撞上。 她的确是对齐衡存了一点小心思,可若是要正面对上凤阳郡主,再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当然就算要道歉,徐芷也耍了个小心眼儿,她跟着齐衡称呼萧瑾瑜为「他未婚妻「,就是不说凤阳郡主的封号,就好似她没认不出来,不知者无罪。 齐衡撩了撩衣袍,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好让看起来不算太狼狈。 第五十四章 听到她这番话,脸上的表情一肃,刚想回她什么,就见萧瑾瑜冲他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他噤声。 徐芷见下面没有动静,不由得着急,顾不上许多,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萧瑾瑜盈盈行了一礼。 「对不住,这位姑娘,是我驭下不严,让丫鬟叨扰了你的雅兴。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训她,如若你还觉得不舒坦,我也可以将这丫头交给你处置。」 徐芷此话显然是要将这丫鬟舍弃了,就见那丫头满脸慌急,跪爬地扯住她的衣摆求饶。 只不过因为她之前被齐衡用鞭子抽了个满脸是血,因此口齿不清楚,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徐芷一挥手,立刻就上来两个徐家的侍卫,把她拖到了一边,显然是任由萧瑾瑜撒气了。 「你若是先前识相点,直接道歉,那我便罢了。如今经由我未婚夫三番两次提醒,才不情不愿地说这话。晚了!」 萧瑾瑜冷哼一声,冲着齐衡使了个眼色:「你的这些兄弟,能看住这么多人吗?」 「当然,徐姑娘不是要住店嘛,想必出门之前一定与令堂请示过了,今晚不回去应该是没人来找你的。那就把徐姑娘一行人都留下吧,留一个丫鬟陪着徐姑娘,其余都好好伺候着。你们轮流守夜,可得照顾好了。」 齐衡立刻冷声吩咐道,他的话音刚落,那群锦衣卫就动了。 几乎瞬间地上就倒了一片徐家的侍卫和车夫,全都是被人用手刀击打了后脖子,直接晕过去了。 「你们真的疯了!竟敢这么对我,我是徐国公府嫡长女,齐衡,你公器私用,明日回去之后,我定要我爹参你一本……」 徐芷几乎瞬间就尖叫出声,她万万没想到,这群锦衣卫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直接打晕了她身边所有的侍卫,当真只留了一个丫鬟还是清醒的。 不过她后面喊的话,已经没人在乎了,齐衡带着萧瑾瑜直接进了客栈里面。 原本两个人是准备直接上楼的,但是萧荣看着他这臭小子,又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况且锦衣卫的飞鱼服穿上之后,显得比之前更加有气势,顿时就着急了。 肯定又要利用男色把萧瑾瑜迷得团团转了,之前下厨的时候,穿个粗布衣衫,都能让萧瑾瑜两眼冒光,更何况现在。 「哟,这不是温平嘛。我跟你说,你骗得我们瑾瑜好惨啊,有什么话必须当着我们的面儿说清楚了,不然我怕她这个丫头又被你骗了。」 萧荣这话一出,齐衡就知道燕北王是要为难自己了,听称呼就知道要找他算账。 「小婿自知罪孽深重,之前也是迫不得已。」 他挥了挥手,掌柜的和小二立刻将客栈的大门关上了,并且和春华秋实两人同时去了客栈后院,显然是要避开他。 「那我们也撤吧?」陆少亭憋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实在是他看这气氛不太对,万一待会儿要是萧荣不饶过齐衡,两人打起来了,他到底是帮谁啊。 萧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撤什么撤,人多力量大,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鬼机灵的小滑头,究竟肚子里又卖什么馊主意。 「大家都不用走,这里的人都是看着瑾瑜长大的,也知晓我当时是用了齐温平这个名字欺骗她,并且直到最后也没敢让她知晓,我就是儿时与她不对付三年的齐衡,最后才骗得这一道赐婚圣旨。」 萧瑾瑜立刻插嘴道:「是极其不对付。」 她撅着嘴看他,明显也在等他究竟想干什么。 路上那点小恩小惠,休想把她打发了。 齐衡偏头冲着她笑了笑,依然还是齐温平时候的温柔和包容,眼神里更是藏满了对她的情意,好似已经爱她至深一样。 萧瑾瑜立刻避开眼,她最受不了他的眼神。 男人天生一双含情目,认真看一条狗的时候,旁人也会觉得他是爱惨了那条狗,她坚决不能上当了。 齐衡一撩衣服下摆,直挺挺地冲着萧荣和白雯跪下,膝盖与地面相撞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声,足以见得有多痛。 陆少亭都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好似此刻正在遭受酷刑的是他一般。 「错已经犯下,无论什么理由都是找借口。错就是错了,一开始我的确是被逼无奈找上瑾瑜,但之后的一切是我将计就计,谋求来的这门亲事。你们不愿意,或者心生怨恨,都是常理。诸位有两个选择,一是泄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说着便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将刀鞘扔掉,露出反正冷光的白刃,他将匕首双手放到地上。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 不过萧荣却更加生气了,直接冲上来就对着他的肩膀踹了一脚。 「好你个齐衡,到现在你还跟我耍心眼。明知道我们不能杀你,还提出这个条件,算什么?你是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而原谅你?」 萧荣的力气很大,他直接被踹到在地,要不是白雯及时拦住,这第二脚也跑不掉。 齐衡皱拧着眉头,脸上泛着痛苦,很快又隐忍了过去。 「不会,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动手,我的影子会处理好一切。我的尸体他会带走,地板上的血迹会被清理干净,大家也会瞧见齐衡活着离开,直到回去的路上遇到暗杀,身死,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查到你们的头上。王爷可以放心,我干了锦衣卫这么多年,最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死无对证,查不到真凶。」 齐衡极其冷静地道,他手扶了一下地板,再次挺直了腰跪好。 萧荣的双目赤红,他还记得拿到圣旨之后,萧瑾瑜委屈了好几日,光被丫鬟们看到的大哭就有好几回,那晚上偷偷躲在锦被里哭的次数,恐怕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屋子里静的吓人,似乎萧荣真的在考虑,如果杀了他一了百了,究竟会不会承担什么后果。 「嗯哼。」萧瑾瑜看着他跪在那里,还被她爹给狠狠地踹了一脚,顿时眉头又皱了起来,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明明她爹在替她出头,可是看他之前还是那样威风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跪在地上,惹眼的飞鱼服也脏了,肩头说不定还沾着一个大脚印,萧瑾瑜就有些不落忍。 「瑾瑜,你有什么话想说?你要是真恨他,不愿意与他一起成亲,爹就替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萧荣问她,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郑重而认真,显然只要她点头,就能一刀子戳死他。 「我没话说,我嗓子痒。」她装模作样地又咳嗽两声,还不敢低头与齐衡对视,她怕自己又会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来。 「好。」萧荣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看向齐衡时,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直接抄起匕首就要刺过去,萧瑾瑜立刻喊道:「爹爹爹爹!」 一连串的「爹「,足见她有多着急。 萧荣抬眼看她,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第五十五章 「让他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还是留给我收拾吧。」 「你能收拾?我怎么看你对上他,就总是出现妇人之仁,别以为你爹没看见,方才他穿着飞鱼服打马过来,你眼睛都冒光了,那就是欢喜的不得了。我可告诉你,你娘当时就因为太贪图我这副好相貌,结果才一时大意,被王府的侍卫给找到老窝,从此没了浪迹天涯的潇洒日子。」 萧荣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对她的态度存疑。 萧瑾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因为这些小心思都被她爹给说中了,可是食色-性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 「听爹的,还是交给我。」萧荣往前迈了两步。 萧瑾瑜立刻冲了过来,挡在齐衡的面前,扬眉道:「不成。我说了能收拾就能。」 「你怎么收拾?」萧荣刨根问底。 萧瑾瑜看了看周围的人,欲言又止,卓然他们几个立刻告退了,方才厚着脸皮留下来,那是为了看齐衡倒霉。 这再留下来,恐怕就是看郡主丢脸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我先玩儿他。」 等人都走了,萧瑾瑜毫不犹豫地道。 白雯之前一直坐在桌边,看着他们父女俩拆招,如今听她这一句话,直接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玩儿他?」 「怎么玩儿?」 夫妻俩几乎同时发问。 萧瑾瑜看了看他们,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好几次张嘴似乎想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但最后又憋了回去。 「这你们就别管了,反正他骗得是我,以后也是跟我成亲的,我必须得捞回本了。不然爹你捅了他,好像是爽了,可我啥也没捞着啊,不白被他骗了,说不定还要背上克夫的名头。那这辈子就再没人敢跟我定亲了,我可能也永远都玩儿不了。」 她挥挥手,如果说一开始白雯还对她抱有希望,觉着自家闺女就算性子再野,也不会说出什么乌七八糟的话吧,结果最后一句还真是让她破灭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气氛一度很尴尬。 「小婿这里还有第二条,三位可以听一听。」 原本他跪在这里,把脸面都丢了,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能把局面稳定下来最好。 如今经过萧瑾瑜那一番对话,他心里稍微有点底了,至少不会真的被刺。 「除了她,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妾室通房,哪怕日后出门在外应酬,逢场作戏也不会有。整个齐侯府,没人能欺负她。不,是整个大烨朝,她既然嫁给我,那我就会拼尽全力护着她,保她一生无忧,万事顺遂。」 他抬起头,腰杆挺得笔直,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也让其他人都看出了她态度的坚决。 「哼,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惯会花言巧语。这些好听话之前在王府里说得还不够多吗?瑾瑜肯定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是不是,卿卿?」 萧荣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信她。 萧瑾瑜摇头:「没,我第一次听。」 她可不能说谎,虽然她很想点头应下,可是齐衡的确没那么保证过,他们之前也很少探讨婚后的生活如何,大部分都是吃喝玩乐,偶尔她会带他出门显摆一下。 萧荣被她这个回答堵得一时喘不过气来,顿觉面上无光,最后气急败坏地挥挥手,吼道:「带着他滚滚滚,别再我面前碍眼。你这个没良心的,难怪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嫁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萧瑾瑜撇了撇嘴,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起来,走了。我还气着呢,你必须得再哄哄我,不然拜天地那天我给你玩儿个大的。」 她踢了两下,都没见他动,不由得啧了一声,还是弯腰准备把他起来。 结果原本在地上跪得笔直的男人,忽然身体一软,直接倒进了她的怀里。 他的双眼紧闭,睫毛又卷又长,在眼皮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喂,你不会是又装吧?」萧瑾瑜推了他两把,见他一动不动,哪怕是用力掐了他一把,怀里的男人也丝毫动静都没有。 白雯放下杯盏,眉头皱了一下:「掌柜的,扶你们家主子上楼。再请个相熟的大夫过来。」 萧瑾瑜双手揽住他,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得不说男人还是挺重的,晕过去倒在她的怀里,力量也是沉甸甸的。 等掌柜的和小二合力扶着他离开时,萧瑾瑜才松了口气,不过又莫名觉得怀里有些空。 男人的体温还是那么热,方才就像是抱着个火炉一样,冬天靠在一起肯定很舒服。 她立刻摇头,完了完了,一不小心自己就被蛊惑了,这思想总往他身上靠。 稍后必须得问问卓爷,这世上有没有无色无味的催-情香料,她总觉得自己这么奇怪,肯定又是他下药了,虽然这回他身上一点香气都没有。 「还真不是装的啊?」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白雯回道:「不是,他应该是受伤了。我也是方才瞧出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应该是一直等着把自己的话说完才晕过去。」 萧瑾瑜不说话了,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上次他们分别的时候,齐衡就是受了重伤,这回晕倒到底是新伤,还是之前旧伤未愈? 「那我上去瞧瞧。」甩下这句话,萧瑾瑜就冲上楼去了。 萧荣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他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只能瞧见她飞快往上冲的背影了,顿时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半晌,他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极其不好。 「王妃啊,你看我们闺女性子风风火火的,平时怼那些同龄的小姑娘倒是丝毫不让,嘴皮子溜得很,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怎么一遇到齐衡这混小子就犯浑呢,方才你也都瞧见了,她在家憋了那么久,天天咒骂他。可是真见了面,什么愁啊恨啊,都散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着还是她硬撑着的,怕自己前后不一打脸。」 萧荣越说越丧气,虽说知女莫若母,可是他们家夫妻俩都很疼爱萧瑾瑜,所以当爹的也非常了解她的。 「她这现在就不全是恨了,而是别扭,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对他恨,还是不那么恨了。等以后嫁入齐侯府,朝夕相处的时候,齐衡拿下她根本不算事儿。」 白雯倒是比他看得开,低声道:「我知道你愁什么。你不就是觉得这齐家四郎太过聪明,又精于算计,并且手段阴狠,你怕他以后也这么对付瑾瑜,阳奉阴违。」 「还是王妃懂我,我这几日越想越心慌,他都能把那位给哄住,更何况是我们瑾瑜。」 他怕女儿嫁的是中山狼,他怕女儿会遭受不幸。 「我倒觉得这门亲事还不错。齐家四郎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他说了嫁给他之后,全大烨朝的人,都不能欺负瑾瑜。这话虽然听着有点像糊弄人,但至少他是可以护住瑾瑜的人。你我都已经来了望京,万一若是遭遇什么不测,至少瑾瑜还有庇护她的地方,而不是找个软蛋,连自己都护不住,有个屁用。」 白雯说到后面,就把之前的江湖气息显露了些许。 第五十六章 萧荣还想说什么,白雯倒是冲他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这都叨叨了一百遍了,之后小两口的日子又不是你过。瑾瑜嫁的是齐侯府,据我所知,齐侯府并不怎么太平,你就看着瑾瑜嫁进去之后,若是与齐侯府起了冲突,这齐衡如何处理便是了。看他是信守诺言,还是食言,到时候我们自然有应对的法子。」 因着白雯的这几句安抚,萧荣好歹是消停下来了。 这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哪怕如今不是嫁给齐衡,换一个人,萧荣也还是要忧愁。 婆家肯定不如娘家,闺女去了必定是要受委屈的,只盼着她能把日子过好。 店小二请来的大夫也穿着飞鱼服,只不过看着年纪很小,比陆少亭还要小。 「见过郡主。」他一进来先冲着萧瑾瑜行了一礼,之后便凑到床边诊治了。 对于如此年轻的大夫,萧瑾瑜难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倒是春华介绍道:「这是四爷的拜把子兄弟刘成,今年才十四,但是医术了得,四爷曾送他去跟好几位名医学过医术。」 「伤口又裂开了。」刘成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一下子就猜出来了,立刻让掌柜的把他翻过身来,找来剪刀就将他的衣服给剪掉了,露出后背。 萧瑾瑜见他后背缠着数道绷带,此刻早已渗出了嫣红的鲜血,以及他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也是密布着伤痕,长年累月早已成了暗褐色或者暗红色的疤痕,但是因为他的皮肤偏白,所以一道道都显得明显又狰狞。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里忽然揪住了,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住了一般,极其不舒服。 「他这是上次在燕北受的伤吗?」她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问道。 刘成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点头:「那次情况凶险,本来他受再重的伤都有过,他命硬。可是上回的刺客暗器里有毒,逼了好几次毒,每次用刀子刮毒血的时候,我都替他疼。回京后伤还没养好,上头又有任务派下来,这几日终于给了放了假在府里休养,我一时没看住,他又跑出来了。幸好我知晓郡主到了,估计是等不及想跟您见面,所以也就过来,没想到这伤口又崩开了。」 刘成边说边叹了口气,将染上血的纱布剪断,将纱布扯开的时候,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萧瑾瑜的鼻子很灵敏,此刻她只觉得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再配合眼前男人那遍布着伤口的后背,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那股不舒服感也更加明显了几分。 「他这么多伤,究竟怎么弄的?」她的声音有些闷。 「完成上面交代的事情,以及跟其他人的争斗,比如上次的追杀,都是不要命拼来的。」 刘成回答的有些笼统,但是萧瑾瑜也能猜出来。 齐衡能成为皇上身边最大的红人,可不是靠嘴皮子耍来的,而是用命去挣来的,她也听笑容说过,只不过听说是一回事儿,真正看到他背后的伤口,又是另一回事儿。 「方才我爹踹了他一脚,下次我会跟我爹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她沉默了片刻才道。 其实还有她的过肩摔,萧瑾瑜当时看见他的一瞬间,只顾着生气了,完全没想到他的旧伤还没好,所以顺手就给他来了个自己的绝活。 这过肩摔还是后背着地,想来当时他摔懵了的状态,估计伤口已经开始裂开了。 但是她不敢当着刘成的面儿说,这可是拜把子兄弟,以后逢年过节还要串门呢,这万一初次留下的印象就不好,不利于日后相处。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卖了她爹,反正萧荣也不会介意,毕竟她是他的宝贝女儿。 「有劳郡主费心了。等到他伤好了,动手还是可以的,下手重一点都没关系,毕竟他的坏主意多,肯定是得罪了王爷。只不过他受伤的时候,还是能对他好一点。兄长他不惜命,郡主以后与他成亲了,还是多劝劝他能惜命。」 刘成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冲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像是把他交给自己一样,让萧瑾瑜也不由站起身来,严肃地回了一礼。 之后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只留了萧瑾瑜坐在床边陪着他。 周围极其安静,竟让她生出几分紧张的气息,她缩了缩手指,忍不住盯着他看。 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这么认真的细瞧,才发现他似乎清减了不少,应该是伤没好利索就开始出去跑,结果伤口反复崩开,造成了大损伤。 她嘴巴一撅,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道:「你怎么回事儿,在王府里,我好容易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你就瘦成这样了。我可是要嫌弃的,太瘦的男人一般都是豆芽菜,而且骨头都膈人疼。」 这么戳了之后,似乎觉得手感很不错,萧瑾瑜一时之间还有些上瘾,伸手将他的脸戳出一个个小坑,最后还上了两只手想捏出各种形状来。 「真丑!」她扯着他的唇瓣往前,男人整张漂亮的脸蛋,都被弄得狰狞异常,像是个小怪物一样。 「这么丑才是我印象中的齐家四郎啊,恢复了就完全不像。你是不是戴了面具?」她边说边凑近到他侧脸看,伸出手指细细地描摹着他脸部轮廓,一般面具得凑得很近才能发现接缝处。 她正找的认真,忽然感觉后脑勺被人往斜上方按了一下,紧接着她的唇瓣就碰到一片柔软,她立刻瞪大眼睛,就发现男人离她很近很近,视线都出现重影了。 两人紧紧相贴,连鼻尖都靠在一起,彼此呼吸纠缠。 他的嘴唇轻轻地摩挲着,在萧瑾瑜要推开他之前,伸出舌尖从她的唇缝里伸了进去,勾了一下她的上唇,便放开了她。 萧瑾瑜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心脏,紧接着伸手就去掐他。 「你骗我还敢亲我!我打不死你!」 就在她抬手真要用力抽他的时候,齐衡立刻举手发怂,急声道:「我身上有伤,肯定要裂开了。」 萧瑾瑜听他这么一说,又立刻缩回来了,她之前亲眼所见那伤口,那是真的下不了手。 「那也不准亲我,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她掏出锦帕擦了擦嘴巴,似乎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齐衡挑了挑眉头,重新躺好,低声道:「瑾瑜之前还在王爷王妃面前说要好好玩儿我,怎么一转眼就连亲一下都不许。这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呵,那是因为你对不起我。我们在桃树下重逢见面的时候,你身上用的是什么香?」萧瑾瑜最先问这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香?」 「别给我装蒜,我既然问你了,那就是都弄清楚了。你那日身上散发着一股异香,让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对你几乎是有求必应。那香是不是——「她有些羞于启齿,但是对上齐衡戏谑的眼神,还是一咬牙道:「房-事催-情用的? 反正用香的人都没觉得丢脸,她害什么臊。 齐衡一直盯着她看,如今见她终于把话给说出来了,先是错愕然后又朗声大笑。 第五十七章 「这是谁告诉你的?香料有无数种用法,让人心跳加速,身体发热,可不只有情-事上才可以用的。还可以被调成各种各样的,比如锦衣卫逼问囚犯时,就会用一种香,也是这种反应,只不过要扩大数倍,呼吸困难,缺水口渴,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萧瑾瑜脸色微微窘迫,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哄得,冷笑一声:「少给我扯别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萧瑾瑜了。你用的那种香又不是逼问犯人的,我症状轻微,你只告诉我是不是催-情的,所以我才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你有求必应?」 齐衡眨了眨眼,听到她说的这最后一句话,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一般,嘴角一勾就露出愉悦的笑容。 「不是,要真是催-情的香,你就不会只那么点反应,而是想要我更多了。我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我们天生气场不和,我不知道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还没有说过话,就已经惹得你不快了。只用了那么一次,对你的影响也不大,只是让你注意我,至于你后来看上我了,纯粹是你喜欢我这个人了,而不是香料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轻响,他的胸口已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呸,你给我等着,我们还没完!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我不跟我伤者一般见识。齐衡,你骗我这么久,不是我一个过肩摔,我爹一脚就翻过去的。」她气呼呼地道,起身就要往外走。 「卿卿。」他忽然喊了她的小名。 萧瑾瑜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他笑得异常灿烂,眉眼里都藏着浓浓的笑意,异常好看。 「那次虽然没能用催-情香,不过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可以试试看。还可以翻来覆去、上天入地的试。」他这纯粹是嘴贱。 萧瑾瑜快把牙咬碎了,三两步冲过去,作势就要打他。 「伤,我有重伤!」他有免死金牌,完全不在怕的。 她无奈地缩回手,看了一眼四周,一把扯开旁边的锦被,狠狠地冲着他扔过去,将他的脸都蒙起来了,似乎想闷死他。 齐衡立刻把锦被扯了下来,再次笑出了声,还冲她道谢:「卿卿对我可真好,怕我着凉还给我盖被子,以后必定是贤妻,是我有福了。」 萧瑾瑜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她怕自己晚一步,就要忍不住动手把他给掐死了。 这厮仗着受伤了,她不会动他,变本加厉的作死,完全是挑衅她。 她离开后没多久,刘成就推门进来了,看着他满脸得意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哥,你还是消停点吧,姑娘家要好好哄得。」 「我心里有数。对了,这天寒地冻的,让人给那徐姑娘多送几碗热茶水,免得冻死了,国公府不放过我。」他心情还算不错,似乎想起什么,眼珠子一转,心里又开始冒坏水了。 徐芷可怜巴巴的所在马车里,春华按照吩咐给她送来热茶、糕点,还有两床锦被让她御寒。 不过好在现在这个气候并不是很冷,哪怕大晚上也不会冻着,只是徐芷看着外面围了一圈锦衣卫,身边除了一个靠不住的丫鬟之外,其余的人要么晕了,要么被捆住了,她连一声喊叫都不曾。 喝了热茶,又用糕点填饱了肚子,她又重燃起希望,让春华帮她说说情,她已然知道错了。 可是她这话就算传到了齐衡的耳中,也只是惹来一声轻哼,之前她气势汹汹瞧不起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好说话的,反而还让两个丫头出来,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好赖话都让她说了,现在知道怂了,晚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燕北王府众人坐在餐桌前准备用早膳了,齐衡才让他们放人。 只不过徐芷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只不过一个晚上的担惊受怕,就让她像是瞬间憔悴了许多。 昨晚上还是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今儿早上就已经开败了一般。 她听见客栈里面传来说话声的时候,整个人都受惊似的缩在马车里,既羞又感到无比的耻辱。 「徐姑娘,您可以走了。对了,这是您想要的菜,掌柜的特地大清早让厨子给您做的,您若是觉得好可以再来,只不过我们四爷说了,我们家的厨子不外调,不能帮您承办宴席了,真是对不住啊。」 春华和秋实姐妹俩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马车,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就好像昨晚的龃龉不存在一般。 徐芷却是缩了缩身体,她现在瞧见齐衡身边的人就害怕,总觉得这些都是魔鬼。 「姑娘,您没事儿吧?哎哟,这真是要了命了,齐家四爷这是要做什么,如此磋磨我们姑娘,等老奴回去,一定要跟国公爷好好哭诉,可怜我们姑娘……」 徐芷身边的奶嬷嬷总算是被弄醒了,一窜到徐芷身边,就开始哭。 她昨日也是跟着过来的,只是还不曾发挥任何作用,就被弄晕了,如今瞧着自家小姐,从水灵灵的小白菜,变成了老菜帮子,那心里是又惊又怒,立刻就嚎开了。 「奶娘,奶娘,我不活了!我们快回去告诉爹!」 徐芷见身边伺候的人都陆陆续续醒了,连侍卫也上了马。 虽然一个个都萎靡不振,甚至还有几个因为被捆着昏睡了一夜,血液不通,走路都一瘸一拐了,但好歹不再是她一个人了,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又开始抱怨自己的委屈了。 主仆俩抱头痛哭,并且还夹杂着奶嬷嬷的痛骂声。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竟然这么对我们姑娘……」 「这位嬷嬷是不想走,还想住一夜呢?那成啊,继续留着呗。」春华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顿时马车内的痛骂声就消停了,看守的人让开了路,徐家的马车立刻掉个头,逃难似的跑了。 徐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远离了客栈,才道:「奶娘,快停车,我要小解。」 奶嬷嬷微微一愣,瞧见她脸煞白,想来是憋的,齐家那俩丫鬟看着就是个周全的人,结果连夜壶也不给一个,分明就是故意的。 实际上他们这些人也一夜没解手,只不过他们可没像徐芷一样,半夜又是有糕点,还有热茶喝着。 她一连灌了好几杯,早就想解手了,却不好意思张口。 「这附近穷乡僻壤的,连住的地方都是黄泥盖的房子,那茅厕更不成样子了。姑娘,您真的要去,能不能憋憋?」 徐芷已经冒出了几分哭腔:「我,我憋不住。」 奶娘立刻让一个相对聪明的丫鬟,先去借人家茅厕一用,然后扶着徐芷下马车。 结果她还真没见过这么脏乱差的茅厕,被里面的蛆虫吓得解不出来,又憋了回去,可算是受了好一番折磨。 可惜她终究是没憋到家,等回府的时候,她是裹着那两床锦被下马车的。 徐国公夫人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只觉得奇耻大辱,她都十五岁了,还尿了裤子,一时之间就要投河自尽,当然是被劝住了。 徐国公夫人为了女儿的脸面,自然是瞒住了尿裤子这事儿,但是哭着到徐国公面前告状,这齐家四郎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第五十八章 萧家人围在一起用早膳,齐衡并没有下来,依然是躺在床上休养。 春华和秋实二人,依然站在萧瑾瑜面前替她布菜,这一早上不宜大荤,但是各色的小菜依然让人食指大动,外加白粥煮的很糯又容易入口,喝下去一碗,只觉得通体舒坦。 「我爹让我来问你,你那么折腾徐家那姑娘没事儿吗?徐国公最要面子,肯定要去圣上面前告状的。」 萧瑾瑜跟着春华她们一起进了齐衡的屋子,男人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小书桌前,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 「没事儿,我既然敢做,就确保万无一失。再说昨晚我才保证过,这世上谁都不能欺负你。她对你出言不逊,不过一个小姑娘,我都要畏首畏尾,那日后若是有世家贵胄欺负你,还怎么指望我实现自己的诺言?」 他放下书,冲她笑了笑。 房间朝阳,此时太阳正好,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正好投射在他的脸上,让他那张俊俏的脸蛋,更加显得白皙如玉。 只不过因为有伤在身,唇色发白,又让这股俊朗之中,添了几分脆弱的感觉,更加显得他周身气度温和,让人忍不住想要照顾他。 萧瑾瑜一怔,下意识地就上前夺走了他手中的书,嗔怪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看什么书?就不怕坏了眼睛?刘成昨日都说了,你今日不用轮值,要好好休养。用膳!」 她手一挥,那俩丫头立刻把小桌上的东西收拾一样,把饭菜摆上。 「卿卿喂我可好?」他冲她眨眨眼,语气耍赖道。 萧瑾瑜被他这副故作天真烂漫的表情,给弄得怔住了,一时之间竟觉得好似回到王府里,他身份还没暴露时,两人总是黏黏糊糊的模样。 她撇嘴,道:「画皮妖。」 「卿卿说什么?」他故作没听见。 「说你是那准备吃人心的画皮妖,巧言令色,迷惑人心。」 「卿卿是在赞我好颜色吧。画皮妖不用旁的勾人,只靠这张脸了。」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抬手拿起筷子,结果一口菜还没夹到嘴,就见他紧皱着眉头,一副痛到龇牙咧嘴的表情。 最后在他的胡搅蛮缠下,萧瑾瑜还是喂他吃了两口,虽然动作略显粗鲁,但是齐衡却一直在夸赞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春华和秋实彼此看了一眼,都默默地低下头,暗叹一句:原来四爷这么会哄人。 她们跟随主子多年,就没见他给谁陪过这么多的笑脸。 用完膳之后,齐衡知道她要随着燕北王今日进京,耽误不得。 他直接从衣袖里摸出厚厚的一叠单据,起初萧瑾瑜还以为是银票,结果打开一看并不是银票,但是却比银票更值钱。 上到百珍阁的饰品,下到望京最新款的布匹花样,这些都是提前定好的,只等着人去取。 当然领取人写的是凤阳郡主,这几乎是把她两年内的胭脂水粉和首饰钗环,都买好了,显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以说他下了血本。 「这是我提前买好的,都已经找人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你有时间派人去取了,就当是恭喜你进京的贺礼。」 他说得随意,萧瑾瑜接的却认真,不管他是不是用心办了,至少这些银钱撒出去,就足见他是想以此好好哄着她的。 萧瑾瑜从来不缺钱,也不缺这些,可是女人见到这么多心爱之物,难免会心情高涨。 哪怕她还准备再晾他几分,也依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脸上的小欧让几乎要抑制不住了。 「算你表现不错,可以考虑宽大处理。」她毫不客气地接了。 「那卿卿帮我净手吧?」他张开手,早有春华端着水盆过来。 萧瑾瑜顿觉他这蹬鼻子上脸的状态,非常惹人厌,伸手掐了他一把,导致他脸上都留下红痕来。 「自己洗,什么臭毛病,不惯着你!」 她冲他挥挥手,便揣着一堆票据离开了。 燕北王进入皇城的时候,皇上领众臣亲迎。 如此高规格的待遇,在皇上登基后,也就只有萧荣有次殊荣,就连将军凯旋,也至多是让皇子来迎接。 不过想起萧荣放弃整个燕北的封地,也足见他值得,难怪皇上要表态。 「六弟。」 燕北王领着王妃和凤阳郡主给帝王行礼过后,皇上就立刻过来亲自扶他起来,嘴里的称呼那是非常亲近的。 「快进宫,母后和皇后正在后宫里等着你们呢。凤阳也长大了,之前朕见你的时候,你只有膝盖那么高,朕还抱过你呢!」 皇上满面红光,看起来是真高兴,除了王妃这个六弟妹,他不好说什么,连萧瑾瑜都有幸被拉家常了几句。 文武百官瞧见九五之尊待燕北王那股子亲热劲儿,也知道这位王爷回京,只要太过分插手朝政,当着他的闲散王爷,皇上是准备好吃好喝的供着了。 徐国公也在百官之中,他咬牙看着皇家兄友弟恭的模样,在扫到一身正红色郡主朝服的萧瑾瑜,更是心里恨得牙痒痒。 徐芷回去一哭一闹,又有一旁的丫鬟添油加醋将昨晚发生的事儿说了,他对齐衡是恨到了骨子里。 但同时连萧瑾瑜一家也没逃过,毕竟他闺女的心思,他最清楚。 齐家四郎是望京出了名的金龟婿,样貌人品前途,无一不出挑,哪怕他定了亲,还是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 徐芷也是抱了这点少女春心,才去京郊齐衡开的客栈住店的,这还是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哪怕带着奶娘和那些侍卫,徐国公又如何放心。 只是今早晨徐芷那副狼狈样儿,甚至都失禁了,这根本就没把他女儿当人看,这其中萧瑾瑜要是没吹枕边风,他才不信呢。 不过如今皇上正是跟燕北王搞好关系的时候,并不是他告状的好时机,再等等。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 可惜他耐得住性子,国公府的其他人却耐不住。 进宫之后,一家子先去拜见了太后和皇后,太后今年才四十多,只比燕北王大不了几岁,因为保养的好,看着像是三十出头的女子。 皇上的亲娘早死,太后当年入宫当皇后的时候,先皇已经身体不好,临近驾崩那几年了,因此才造成这个有些尴尬的局面。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太后抱着萧荣一家三口,哭得情真意切。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演技非常到位了,萧瑾瑜本来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愣住了,还是白雯偷偷掐了她一把,直接把萧瑾瑜疼得龇牙咧嘴,眼眶都红了,看起来就跟落下泪来一般,演技好的跟太后有的一拼。 「母后,儿臣回来了。」萧荣轻咳了一声,也感动万分的道。 他时常在白雯面前演戏,因此也习惯了如此作风,所以行动起来丝毫没什么害臊的意思。 「这回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不会再好几年见不上面了。」皇后也在旁边轻声细语的安抚着。 直到过足戏瘾了,几人才分开,萧荣跟着皇上去书房里说事儿了,几个女人家则留下来说话。 第五十九章 萧瑾瑜一直半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十足的乖巧样儿,反正周围都是夸赞她的声音,把她说的飘飘欲仙。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徐国公夫人求见。」外头的小宫女进来通传。 太后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她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一家团圆嘛,让她下次再来。」 皇后的眸光闪了闪,明显是听说了什么,不过她显然也不想给萧瑾瑜她们添不痛快,只是让人出去把国公夫人劝走。 可惜徐国公夫人一副铁了心要见面的架势,并且再三请求传话的宫女说,她有要事相见。 最后还是白雯开口:「或许国公夫人真有要事,毕竟今日我们进宫,一家子团圆,她们这些世家夫人都该知道,若不是要紧的事儿,估计也不会如此没眼色。」 白雯手里捧着一杯香茗,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完全是善解人意的表情,好像真的是一心为徐国公夫人着想。 皇后一听这话,嘴角就抽了抽,知道这位燕北王妃也不是什么善茬。 她都猜到徐国公夫人此次求见是为了什么,燕北王妃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偏偏她还一副无辜的模样,不仅定力好,这脸皮也够厚的。 「请她进来吧。」太后一挥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妇如此匆匆进宫来,是想求您二人为小女做主啊。」徐国公夫人一进来,就直接跪倒在地,明显是告状的口吻。 「芷儿怎么了?」 太后惯常喜欢招世家小姑娘进宫说话消遣,徐芷家庭背景身后,外加长得可人嘴巴又甜,因此太后经常传唤她进宫,她在太后面前也颇得几分宠,所以徐国公夫人才如此有底气的进宫告状。 她先将自己的委屈说了一番,紧接着便掏出手帕来按着发红的眼角,已经开始哭诉了。 「可怜我们芷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担惊受怕,挨饿受冻地在马车里待了一晚上,还被锦衣卫团团围住。这锦衣卫到底是皇上的锦衣卫,还是齐家四爷的?」 太后和皇后听到此番种种,未免也有些受惊了,没想到齐衡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特别是徐国公夫人的最后一句,简直诛心,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是一把刀一般刺人心。 九五之尊最是多疑,根本就不允许公器私用。 况且齐衡近几年管理了锦衣卫之后,权力越大,行事也越发乖张起来,虽说他这冲天的气焰都是皇上默许的,可是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是那么好洗脱的。 白雯端茶的手蓦然一紧,难怪这徐国公夫人敢在她们回来当天,就气势汹汹地来告状,原来是早有决断。 至于萧瑾瑜则眉头一挑,接触到她娘的目光,她终究还是没吭声。 「徐国公夫人是来给我们道歉的吗?」白雯放下茶盏,发出一声细微的碰撞声。 她这话一问,全场都寂静了片刻,各个面露惊讶。 徐国公夫人被她给气笑了,立刻扬高了声音问道:「王妃这说得是反话吧?在外面一夜受冻的可是我们芷儿,又不是——」 她边说边扫了一眼萧瑾瑜,不言而喻。 要不是碍着太后和皇后都在场,她真的要起来跟白雯好好掰扯掰扯了,这说得叫什么话。 白雯却不急,反而轻柔一笑,道:「徐国公夫人是讲笑话吧?把你女儿拦在马车里一夜的人又不是我们,反而我们这些苦主,是被你家不懂事的丫鬟冲撞的。结果你此刻过来,却要讨个说法,讨什么说法,我家瑾瑜昨晚被吓着了,都没讨说法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她说到后面,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几句话便把局面调换了。 萧瑾瑜原本只低头看戏的,但是此刻她娘提到她了,也立刻抬起头来,故作害怕地道:「徐国公府头一个出面的丫鬟未免也太无礼了,一副高人一等的嘴脸,好像谁都比不过姓徐的一样。」 她这话一出,徐国公夫人也是面色急变。 之前徐国公夫人说什么公器私用,萧瑾瑜就把这话还给她,徐家那么嚣张,这是没把萧家放在眼里呢,恐怕还以为自己才是皇室呢。 「你,凤阳郡主,当时芷儿已经给你致歉了。你不能这么含血喷人啊。」 白雯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话咱得说清楚,你们家姑娘可是在齐家四爷来了之后,才道歉的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告锦衣卫的事情,你到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没用啊,这得去跟皇上说。我们娘俩被冲撞也就冲撞了,毕竟初来乍到,的确是要多注意的。可能徐国公府是想来教我们一点规定。」 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说话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的,细细的一把嗓音,完全就像个大家闺秀一般,丝毫不像仗剑走天涯的侠女。 白雯好像还觉得不够一样,客客气气地道:「国公夫人,谢谢你啊!」 徐国公夫人脸色都憋成了猪肝红,她才知道眼前这人有多么难对付,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萧瑾瑜低着头在偷笑,她娘的功力,她早就领教过了。 虽说从小到大,她淘气的时候,白雯对她的教育一般都比较野蛮,但是并不代表白雯的口才不好,相反她娘不仅口才好,还脑瓜子聪明。 一般要是白雯夫妻俩吵架,萧荣无论是武力值,还是脑力值,都是被碾压的存在,所以萧荣平时根本不敢闹,一般都撒娇讨好。 「行了,芷儿的确受了委屈,不过也是你没教好丫头才这样的,这些恶仆可要看好了。待会儿哀家赏她一点东西补偿补偿,至于你要抱屈,就不要找凤阳了,还是去找齐家四郎。」 一直没说话的太后出来圆场,她对徐国公夫人非要挑今天来找茬,表示非常不满意,这不仅是给萧瑾瑜她们找不痛快,同时也是不给太后的面子呢。 「依我说,齐四郎也是为了替凤阳出头,毕竟两人都快要成夫妻了。虽说手段出格了点,教训几句就算了,不过芷儿也该好好管了,她这个年纪还没定亲,就不要瞎出门跑了。幸好弟妹和凤阳都是大度的人,否则芷儿还有罪受呢!」 皇后也跟着出来打圆场,只不过她这话就是完全帮着萧瑾瑜了,而且还在敲打徐国公夫人。 「是,臣妇知错。」徐国公夫人满嘴的苦涩,却不知道该跟谁抱怨了。 太后与皇后不睦,对于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也自然瞧不上,徐芷却得太后青眼,并且经常被太后抬出来,比对个孙女还亲,皇后这心里如何能没意见。 殿内的暗潮汹涌,显然已经从萧瑾瑜母女俩身上移开,变成了太后和皇后的主场。 【上集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我家相公是戏精 上》作者:温凉玉 02、《我家相公是戏精 下》作者:温凉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