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是戏精 下》 第一章 【正文开始】 望京最近很热闹,燕北王回京,并且各处压箱底的珍宝都被买走了,甚至各大拍卖行的东西也都被拍走了。 百珍阁的镇店之宝,一颗以假乱真的玉白菜,也被人挖走了。 原本这颗玉白菜就是展示用的,不少人慕名前来观看,那颗玉白菜水头特别好,菜叶碧绿,纤毫毕现。菜帮雪白,要是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真的。 百珍阁靠这颗玉白菜也算是打响了名头,并且因为店内的宝贝样式多,质量上乘,很快就让百珍阁一跃成为望京第一大珍宝店。 不少人都以为这颗玉白菜最后会被掌柜的当成传家宝,谁也没想到竟然被人买走了。 大家都惊诧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手笔,竟让能把掌柜的心头好给买走。 后来消息传出来,是燕北王的女儿凤阳郡主要出嫁了,因此才搜罗这些宝贝当嫁妆的。 顿时周遭的人就都明悟了,难怪望京最近这么大的动静,突然冒出一个财大气粗的人,把各家店的珍宝都搜罗走了,包括一些手艺精妙的匠人,也都不接活了,原来是被燕北王府的人给请去了。 这凤阳郡主与齐四郎的亲事,正是如今望京最热议的话题,茶前饭后,走街串巷,就连逛个茶楼,里头说书的先生,讲的都是有关于这二位的。 萧瑾瑜歪在躺椅上,听着绿芍给她讲茶馆里的故事,脸色都绿了。 「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把我和他的故事编排出来,而且还胡说八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见都没见过,就胡咧咧。这还勉强对了一半,毕竟我有貌,他无才。这后面讲的就更乱七八糟了,还说他为了维护我,得罪了权贵。我呸,我们家自己就是权贵,谁敢爬到头上来……」 她边吃葡萄边翻白眼,语气里充满了对着茶楼故事的鄙视。 绿芍轻咳了一声,道:「这里面说的应该是徐姑娘吧,毕竟上回四爷的确维护了您,都受伤了。」 萧瑾瑜张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是一想起齐衡上回的确受伤了,又憋了回去。 而且之前徐国公夫人告状不成,最后被白雯怼的灰溜溜地回府了,毕竟徐芷再受天大的委屈,的确是与萧家无关,那是齐衡出手的啊。 后来隔了几日,燕北王一家回京的热度刚过,徐国公就到皇上面前哭诉了。 也不知道齐衡跟皇上说了什么,虽然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不过皇上让他回家休养,这都一个多月没回去领任务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这是在惩罚他。 「他平时看着一股聪明劲儿,做什么事儿都有成算,还让我放心呢。结果让锦衣卫围着徐芷不让她走,我以为有什么依仗呢,还不是被罚了赋闲在家。你们说,我要是跟他成亲过后,皇上把他的职位给撸了,让他成为白身,我可如何是好?」 她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忧愁。 他们如今定了亲,一般就不太好见面了,况且她也没心思与他见面,白雯成日让她在府里绣嫁妆。 虽然她是一根针线都不动,就让身边的丫鬟做,但也得装装样子。 「郡主,长宁县主下了帖子给您。」如意呈上一封帖子来。 萧瑾瑜展开一看,是请她五日后赴宴的,不过这次赴宴的主题不是什么赏花品茶,而是骑马。 她稍微有了些兴致,毕竟这主题非常符合她的品味。 「我娘怎么说?」 「王妃的意思是,您在府中也待了许久未出门,若是感兴趣可以去,若是嫌天气热便作罢,一切随您的心意。」 「去吧,难得一个讨我欢心的。」萧瑾瑜低声说了一句。 五日一过,萧瑾瑜便起了个大早,虽说今日是骑马,但是帖子上也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一开始还是要坐下来聊几句的,因此要正常梳妆,至于骑马服带过去临时换就行。 长宁县主乃是长公主之女,也就是萧瑾瑜的表姐妹。两人年纪相仿,只不过并未见过几次面,所以感情并不深,但是至少从这次宴会的骑马主题上,就看出这位表妹还是非常上道的,专挑她喜欢的方面开宴。 「表姐,你来了。」长宁县主亲自到门口接她,两人见过礼之后,长宁便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到了望京之后,一直闷在府里,我们表姐妹还没见过面呢,大家也都好奇凤阳郡主究竟长什么样儿,就委托我开了这个宴。不过京中贵女大多骑射功夫不佳,到时候你可莫嫌弃。」 萧瑾瑜任由她拉着手,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倒是真挚了几分:「那我可得感谢表妹了,这若不是谦虚话,就是想开宴让我出风头来的。」 显然她对自己的骑射功夫非常自得,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捧对方,两个人的气氛十分融洽。 「表姐,今儿这宴席,徐姑娘也来了。你给我几分薄面,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成不成?」 就在快要进入内院的时候,长宁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有些紧张地说了一句。 萧瑾瑜顿了一下,抬头就对上小姑娘略显忐忑的眼神。 长宁县主比她小一岁,刚及笄不久,她长得是娇俏那一挂,小圆脸还带着婴儿肥似的,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又圆又亮,此刻因为觉得底气不足,眼神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要是平时,萧瑾瑜肯定会怼回去,你算老几我要给你面子。 不过看在这位表妹长得可爱又无辜的份上,她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成,谁让你是我表妹呢,我便应了这话。不过若是那徐姑娘不识大体,故意找茬,我可不会忍气吞声的让她。」 长宁轻松了一口气,立刻高兴的点头。 实际上她今日开宴也是有苦衷的,暂时还不好对萧瑾瑜明言。 不过萧瑾瑜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难相处,相反她觉得这个表姐并不是咄咄逼人,也没有高人一等,反而挺直爽的。 「姐姐如此给我脸面,那我也投桃报李。待会儿你进去就能发现,徐芷身边的二三好友,都是麒麟学院的佼佼者。麒麟有三才,三才是男生学院那边的,我们暂不理会。还有三姝,便是女子学院的,徐芷恰好排行第三。品貌才学一流,这都是学院每年统一考核之后,师生一起投票投出来的,相当于学院官方认证。」 长宁拉着她,语速极快地给她介绍。 萧瑾瑜眯了眯眼,望京的麒麟学院极其出名,也是望京输送各方面人才的学院。 学院不止分男女,还分文武,朝中许多大臣都是出自此学院,当然不少名流淑女,大家夫人,甚至还走出过皇后。 学院的地位很高,这学院投出来的三才和三姝就更名气大了。 至少在今日的宴会中,恐怕徐芷的名声就比萧瑾瑜的要厉害。 「我明白了,她的那二三好友,不会也刚好是另外的两姝吧?」 「表姐你猜得真准。学院师生每人手中有三票,不可重复投同一个人。因为她们三位从小便是好友,干什么都凑在一起,大家也都知晓,所以一般只要与其中一人有交集的,就会把另外两人的名字也写上。」 第二章 萧瑾瑜点了点头,她这算是明白了。 一个人去拉票,肯定不如三个人的力量啊。 「你越说,我越想见见她们了,走吧。」萧瑾瑜冲她嫣然一笑,迫不及待地挽着她的手往里走。 倒是长宁被她这笑容弄得微微一愣,这位表姐笑起来可真好看,外加脸上那股跃跃欲试的战意,是瞒不了别人的。 「诸位,我可把我表姐凤阳郡主给请来了。」长宁县主按住心底的好奇,带着她进入内院,立刻扬高了嗓音介绍道。 院子里或站或坐着二十几位姑娘,显然都是这次受邀的人。 在长宁的话音刚落,这些人的目光就全都聚焦在萧瑾瑜的身上,一时之间有人赞,也有人打量。 萧瑾瑜长得是艳丽那一款,外加她爱穿金戴银,走得也是艳丽风,因此她一出现就像是盛放的牡丹一样,扎眼又不容忽视,带着极强的气场,完全把在场的人都压了下去。 原本长宁长得也不差,只不过与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像一朵秀丽的茉莉花,就差了几分好颜色。 不过长宁自然不在乎,而是把她引到了位置上。 「说书的果然没说错,凤阳郡主绝美,乃是水中牡丹呢。」有女子娇柔的开口,似是夸赞。 萧瑾瑜一偏头就看到了一娇艳女子,同样身穿正红色,袖口用金线绣着荷花,红唇弯起,带着明媚的笑容。 她微微挑眉,同样身为姑娘家,实际上在穿衣打扮这一块儿,最为敏感。 所以在萧瑾瑜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发现实际上两个人在穿着打扮的喜好上,撞了。 甚至连长相都属于经验型,再加上那女子看似不着痕迹的打量,实际上暗自比较的状态,萧瑾瑜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位姑娘是谁?」她问。 「我乃户部尚书之女,柳烟。」 「柳姑娘是想说我这张脸,犹如水中牡丹,镜中明月吗?」萧瑾瑜反问。 柳烟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萧瑾瑜反应这么快,原本只是试探性的说一句而已,竟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实际上在她说出来之后,不少人也都以为她只是夸赞萧瑾瑜长得漂亮,只有少数几个反应过来了。 水中牡丹,不就是水中花嘛。 水中花、镜中月,这可不是什么好形容,到头来梦一场,是指凤阳郡主这美貌都是假的不成? 「郡主误会了,我的重点在牡丹上,说您长得极美。」柳烟立刻找补。 萧瑾瑜微微一笑,没与她一般见识。 「这人总会老的,年轻时候的美丽容颜,的确像水中花、镜中月,一晃就过去了。最主要的还是靠内在美。不过柳姑娘夸我容颜美这话,我心领了,待会儿让你瞧瞧,我除了容貌好,骑射功夫更好。柳姑娘若是想一较高下,待会儿马背上见真章。」 她坐下来,冲柳烟盈盈一笑。 结果话音刚落,柳烟的脸色就白了几分,跟萧瑾瑜比起来,柳烟就显得特别弱不禁风了,纤腰好似一掐就断,而且她在学院里以才学出众,骑射这门课她每次都不过关,完全是扯后腿的存在,也不知道萧瑾瑜是故意要她难堪,还是真的不知道。 「郡主见谅,烟儿不擅长骑射功夫,待会儿也不会上场。若是郡主想比,我愿与郡主一较高下。」 萧瑾瑜看向柳烟身边的女子,她眉目含笑,明明是向萧瑾瑜下战书,却面色镇定。 「我是骠骑将军之女秦木婵,请郡主多指教。」 这位秦木婵就明显十分飒爽英姿了,甚至起身冲她抱了抱拳,行了个武人的礼仪。 萧瑾瑜挑了挑眉头,不由有些诧异。 这两位都与徐芷坐在一处,应该就是长宁口中的书院三姝了,看样子真是要替她打抱不平了。 不过萧瑾瑜对这位秦木婵初始印象还不错,可惜了。 几人算是打过一次交锋,徐芷一直坐在中间没说话,不过其他贵女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心里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长宁一直陪坐在萧瑾瑜身边,自有姑娘们凑过来说话。 等到茶吃完了,感情也交流的差不多了,便有人提议要去马厩跑马。 众人在长公主府换好衣裳,不管待会儿是否上场的,一律都换成了紧身的赛马服。 萧瑾瑜依然还是一身正红色骑马装,手里握着马鞭,她并没有用公主府的马,而是让人牵来了她自己的马,之前就跟着马车一起来的。 「表姐,你这身可真精神,你的马也好威风。」长宁满脸艳羡的看着她。 萧瑾瑜骑得是高头大马,而长宁则只能骑着未成年小马,像那种特别高壮的,一看便知是野性难驯,她根本就招架不住。 「骑马这种事儿,多熟练便好了。不过也真是委屈你了,你这个主人家明明不太会骑马,但是为了能让宾客尽兴,还要办什么骑马宴。待会儿小马跑起来的时候,你小心一点,夹紧马肚。」 萧瑾瑜戏谑的看着她,轻声调侃了两句。 长宁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道:「表姐你看出来啦?其实这宴席我也不想办的,望京女子办骑马宴还是头一回,你就瞧瞧一大半都歇菜了,便知道大家水平如何了。」 萧瑾瑜环顾四周,果然周围一大半的姑娘都骑得是小马,而且满脸的紧张,身体僵硬,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想来还有人应该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自个儿骑马。 「那你倒是说说,这强人所难的宴席,究竟是谁让你办的?」 「我娘。她说想让你和徐芷能和解,她进了趟宫,回来就一定要我办。不过我瞧着今日的希望不大,小姑娘家吵嘴还不正常嘛。我和徐芷也不对付呢,还要我做和事老,这可真是难为我了……」 她嘀嘀咕咕地说着,萧瑾瑜讽刺一笑,估摸着长公主也是勉为其难了,肯定是后宫的哪位主子安排下来这无聊的任务。 皇后估摸着是不可能了,应该就落到太后头上了,这老人家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无事,若是姑母问起你,你只说我玩儿得很开心,其余的姑母肯定能明白。」 「她们来了。」长宁偏头瞧了瞧,就见徐芷她们仨过来了,不过也只有秦木婵骑着高头大马,其余两人都哆哆嗦嗦的,面色苍白,似乎很怕身下的小马驹把她俩给撅下来。 「秦木婵的爹是正四品武将,她们家就是武将出身,她从小耳濡目染,文武功课皆出类拔萃。性子虽然有些清高,但是很正直,所以她爹虽然职务最低,却是三姝之首。不过我也闹不明白,她为何要和徐芷与柳烟玩在一处,分明就不是同一种人嘛!」 最后长宁又叮嘱了她一句:「表姐你要小心,秦木婵骑射第一。」 萧瑾瑜冲她道谢,之后便与秦木婵同在起跑线后。 哨声响起,两人几乎同时甩起了鞭子,两匹骏马立刻冲出去,带来风声阵阵。 周围贵女们的闲聊声顿时一停,紧接着都开始紧张地观战。 第三章 两人都极快,麒麟书院里一般的女子骑射课都是拖后腿的存在,甚至一度有女学生闹开,要把骑射课给停掉,这种课程对于男人来说是必备的,可是女人又不用上阵杀敌,学这个有什么用,纯粹是浪费时间。 因此骑射功夫好的女子少之又少,每次骑射考试的时候,秦木婵都是一骑绝尘,甚至比部分男子的骑马速度还要快。 但是今天竟然遇到了旗鼓相当的,不,是比她还要强的。 在两匹马转过第一个弯道的时候,萧瑾瑜身下的马就已经超过了她半个身位。 「木婵,超过她!」徐芷忍不住喊了一句。 她今儿憋了一天了,原本就不痛快,在见到萧瑾瑜的时候,就更加生气了。 毕竟她觉得自己光从容貌上就被比了下去,之后柳烟跟萧瑾瑜斗嘴,又输了。 好几回徐芷都想开口刺她两句,可是到了最后又发怂了。 因为她怕被齐衡报复,那天尿裤子给她带来的噩梦,这辈子都难以磨灭了,始终都留有阴影。 但是现在当赛马开始之后,看着两个人风驰电掣一般的移动,顿时她的害怕就丢了,只想着秦木婵可以赢,帮她一雪前耻。 柳烟跟着喊,最后其他贵女们也都忘了平时的矜持,开始扯着嗓子叫起来,当然支持的人各不相同。 总共四圈跑完,萧瑾瑜都没有让秦木婵超过她,始终保持着第一的位置。 「啊,表姐,你赢了!我娘还设置了奖励呢,待会儿拿上来给你!」长宁开心地冲着她挥舞手臂,之后骑着她的小马驹想要冲过来。 可惜因为她不敢骑,这小马驹的速度还不如她亲自下来跑得快。 不过长宁也不尴尬,相反冲到萧瑾瑜面前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光亮,显然是真替她开心。 萧瑾瑜一甩鞭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负所望。」 「再来再来,我们木婵的射箭功夫更好。你们燕北人一向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好多女子一生下来就学骑马了,不公平!」徐芷直接翻身下马,一路小跑了过来,大声地抗议道。 显然她不甘心,秦木婵输了骑马,好似是丢了她的脸一样。 秦木婵的脸上并没有喜色,但也没有不甘心,倒是劝道:「芷儿,是我技不如人,我也是很小就学骑马了,并没有不公平。」 既然是武将世家,自然很小就会被父兄带着骑马。 「没关系,若是要比射箭,我也不会输。只是看秦姑娘的意思。」萧瑾瑜很爽快地应承了。 骑射,无论哪一个,她都没有在怕的。 「那便比吧。」秦木婵点头,脸上也生出了几分战意。 「木婵,好好比,拿出你的真本事儿来,不要怕她。」徐芷冲着她握了握拳。 倒是萧瑾瑜座下的马忽然冲着她打了个响鼻,喷得徐芷满脸口水。 她立刻用帕子捂住脸,火气直冒三丈,恶狠狠地擦了好几回,依然觉得脸上带着口水的臭味儿。 她气势汹汹地抬头,却见萧瑾瑜一脸无辜的表情。 「对不住啊,徐姑娘不会跟一头畜-生一般见识吧?」萧瑾瑜拍了拍马头,让它安静。 「当然,我有礼数。」徐芷扬了扬脖子,努力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走了回去。 但是等凑到柳烟那边,众人的视线不在她身上时,她立刻红了眼眶开始哭诉。 连一匹马都要欺负她。 「芷儿她人不坏,只是思虑过重,若是有得罪郡主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秦木婵冲着她抱了抱拳。 萧瑾瑜嘴角一勾,无所谓地道:「你不用替她说话,因为她没有得罪我,毕竟有什么仇我都是当场报了,一般不留过夜。」 她晃了晃手中的弓,沉声道:「这回我也会全力以赴的,秦姑娘不会跟徐姑娘一样好哭吧?我统共见过她两回,她就哭了两次。」 秦木婵的嘴角抽了抽,这位凤阳郡主还真是不留情面,这讽刺的话要是被徐芷听到了,估计就能瞧见她第三回 哭了。 「放心,我不爱哭。」秦木婵同样抽出一支箭搭上了弓,认真地拉开弓,瞄准了远处的靶子,视线集中。 「嗖——「的两声,箭一前一后离弦,直直地冲向靶心。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两个人发挥的都很好,竟然都是直中靶心。 最后两人不分高下,等到放下弓箭的时候,萧瑾瑜的手心里已经生出了一层冷汗,带着几分紧张和庆幸。 实际上她已经输了,因为这次的射箭比试,她是超常发挥,而秦木婵看起来还是很镇定,并且看着她一箭一箭毫不间断射出去的架势,并且每一箭都不落下,足见她的功底有多强。 甚至萧瑾瑜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坚韧,她在射箭时的那股专注,甚至双眼盯着箭靶,像是杀敌一样,浑身竟然带着一股让生人勿进的杀气。 萧瑾瑜怀疑秦木婵曾经真的去杀过敌,不然周身的气场不会这么强。 「我输了。」萧瑾瑜豪爽的冲她抱抱拳。 因为一比一打平了,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两边都还算高兴。 直到最后气氛也还算和平,长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她还真的怕就此吵起来。 萧瑾瑜与秦木婵相处的还不错,徐芷看两人想谈甚欢的样子,顿时感到危机,立刻上前来把她拉走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萧瑾瑜就被拖了起来,眼睛都困得眯起来了,周围却是一阵忙碌。 今儿就是她大喜的日子,因此身边都是人。 「郡主快睁眼,全福太太要帮着绞面了。」 「昨儿晚上郡主好久都没睡着,估摸着心里紧张呢。」 几个小丫鬟在一旁嬉笑着,若是平日里白雯肯定要呵斥她们,但是今天是大喜之日,就是需要这种热热闹闹的场景。 全福太太乃是刘大学士的夫人,她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甚至大学士还是出了名的惧内,没有通房妾室,这也是萧家人心头的全福太太,只盼着以后萧瑾瑜也能过成这样。 刘夫人顺嘴接了一句:「姑娘出嫁的时候,必定都是又紧张又期盼,头天晚上睡不着是常事儿。先给郡主用冷水洗把脸吧。」 她手里拿着麻线,瞧了瞧凤阳郡主这张艳丽明媚的脸,还真的不敢这么动手。 就怕萧瑾瑜打个瞌睡,不小心撞她麻线上,再割出一个小口子见了血,那可就不美了。 新婚当天见血,脸上还有了伤口,那待会儿的新娘妆可就不好化了。 洗过脸之后,萧瑾瑜立刻精神了几分,不过想起之前刘夫人调侃的这两句,不由得辩解道:「夫人,我可没期待,我是等着让他好看呢!」 刘夫人一怔,紧接着瞧她撅嘴不满的架势,倒是觉得像撒娇一般,脸上的笑容更甚。 「我知道我知道,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好好化妆,才能让新郎官好好看看啊!」她以为凤阳郡主是害羞,还用一种过来人的暧昧眼神打量她。 萧瑾瑜心头堵了一口气,任由她解释什么,刘夫人都不信。 第四章 头发是由白雯亲自替她梳的,这位走南闯北的女侠,往常对着萧瑾瑜总是飒爽英姿居多的娘亲,今日竟是柔情无限,嘴里念着吉利话,眼眶都红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她念一句梳一遍,动作极其轻柔,像是春风拂过一样。 「祝我儿万事顺心,夫妻美满行大运。」白雯仔仔细细地将她万千青丝梳通顺,认认真真地祝福她。 等将梳子递给一旁的梳头丫鬟时,萧瑾瑜一抬头,就瞧见白雯红着眼眶,情绪有些激动。 母女俩相视而笑,白雯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退到一边,安静地看着萧瑾瑜穿上喜服,戴上凤冠。 「噼里啪啦「外面已经传来响亮的鞭炮声,齐衡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同样穿着喜服,身后跟着文臣武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看着就来势汹汹。 周遭都是瞧热闹的百姓,来恭喜的人更是把王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同样萧荣找来负责拦门的人,同样是极其出类拔萃,双方或斗诗填词,或拳脚赐教,一时之间你来我往热闹非凡,甚至战况还很焦灼。 能被燕北王请来的都是极有才华的,今年的文武状元都在其中,那每次做出一首诗,都引来阵阵欢呼。 偏偏齐衡也不逞多让,他请来了去年的文武状元,而且皆是世家子弟,都已经被任命了官职。 在朝中混了一年,就是比这些愣头青要来得更加老辣,因此虽然战况焦灼,但还是新郎官这边更胜一筹。 萧荣一开始还大声叫好,后面就直接板着一张脸了。 不过周围都是恭喜声,想起这是皇上亲自下旨的大喜之日,他还是摆出了一副笑脸。 待一身喜服,戴上红盖头的萧瑾瑜,被喜娘搀扶着走出来,准备拜别父母时,萧荣脸上的笑怎么都挂不住了。 「爹、娘,女儿出门了。」萧瑾瑜冲着他们二人盈盈拜倒,此刻声音里已然带着几分不舍。 离开这个家,她就再不是任人宠爱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了,而是为人-妻,为人媳,为人嫂,以后还要为人母。 想想就觉得辛酸,到了齐侯府之后,说不定她还要受大委屈了。 「你照顾好自己,如果受了委屈,就回王府来,爹替你教训他们全家!」 萧荣原本还想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结果一听到萧瑾瑜说的这些话,顿时就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眼眶都红了,而且说这些话时,目光恶狠狠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原本热闹的场面,忽然冷了一瞬。 此刻来恭贺的人,将近一半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因此他说什么,只要注意听得基本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那些没听清的文人,则在这诡异的沉寂之后,也停下了话头,怪异地看着四周,心里猜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白雯掐了他一把,立刻道:「到了齐侯府之后,好好孝顺长辈,照顾弟妹。与齐四郎夫妻和睦,莫要耍小性子。祝你们白头到老。」 她的话音刚落,热闹声再起,谁都没有搭理萧荣之前说的话。 萧瑾瑜被喜娘扶上了花轿,抬轿子的人也都是齐衡的至交好友。 「嫂子,我们会抬稳的,您就坐好了休息。」齐东阳殷勤地说了一句。 齐衡娶妻,他这个远房弟弟可是最高兴的,原本就是热闹的性子,又见一身喜服的萧瑾瑜身量不高,走路还要喜娘扶着,才莲步轻移地慢慢挪过来,心里想着定是一位温柔娇俏的小娘子,此刻肯定对这种环境很怕的,所以他这个弟弟就要替哥哥安抚一下大嫂。 殊不知红盖头下的萧瑾瑜,紧皱着眉头,完全就是不耐烦。 她头上的凤冠好重,好想赶紧拽了盖头,撤了凤冠,再用帕子堵住这些吵吵闹闹人的嘴,最好把喜娘和轿子都一脚踢开,就让她直接与齐衡赛马,谁先到谁扇对方一百个巴掌,这可比拜堂成亲要热闹多了。 可惜她这些想法终究都不能实现,还得在喜娘再三的拉扯和叮嘱下,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两条腿几乎都要痉挛了。 新娘子上了轿,接亲的人也终于要往回走,看着闺女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萧荣也终于憋不住了。 「卿卿啊,爹的心肝啊,你回来,咱不嫁了!齐衡那坏东西肯定会欺负你的啊!」 萧荣这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接到娘子正觉得意气风发的齐衡,听到这声,愣是整个人都僵硬了,也好在他见识多,继续冲着周围的人拱了拱手,才挥舞着鞭子加快了进程。 萧荣伸手还想去追,结果白雯一下子拉住他,瞬间就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把他那未尽之语全都化成了痛呼。 「王妃,要不我们去追吧?」他偏头看看四周还在瞧热闹的人,也知道现在不是他大闹的时候,可是心中又舍不得萧瑾瑜,不由得压低了嗓音凑到她耳边说道。 「追什么追,我就瞧着女婿挺好,你这是阻止闺女追求她的幸福。」 「胡说,她是我的小棉袄,只有爹娘才能给她幸福啊。」萧荣说着说着,这声音又带了几分哽咽。 白雯冲着宾客们笑了笑,拜托其他人帮忙招呼一下,便拉着萧荣去屋里说话了。 萧瑾瑜坐在花轿里摇摇晃晃,眼睛通红一片,临走她爹吼得那嗓子,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加酸楚。 女人在出嫁的时候,总会有诸多忧虑。 爹娘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就这么离开王府了,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孤单。 虽说她依旧是他们的女儿,可是出嫁了,她的家就是齐侯府了,回娘家就是客人了,只要一想起这些,就足够让她难受的。 花轿在城内转悠了两圈,最终送进了齐侯府。 今日主持婚礼的是礼官,太后和帝后都派了人送来一堆赏赐,甚至几位皇子都亲自来了。 齐衡搀扶着她下轿,将红绸递过去的时候,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 萧瑾瑜的手上有些细汗,她原本就是急躁的性子,再加上在轿子中憋闷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握住她的时候,她就毫不客气地伸出指甲掐了他一把。 幸好齐衡及时撤开了,否则他还真怕自己叫出声来,她总是这么爱搞偷袭。 齐衡的手虽然疼,但是面上的笑容却十分亮眼,甚至在旁人看来,还充满了宠溺的意味。 「温平与堂妹的感情还真够好的啊,看样子父皇这门亲事定的可真好,果然是喜结良缘啊。」 一旁看热闹的三皇子,忍不住扬高了声音说了一句,顿时就引来一片起哄声。 「是啊,年轻人果然就是好。」 萧瑾瑜抓住红绸,将掌心的细汗蹭上去,微微用力攥紧了指甲,恨不得把齐衡的脸挠花了。 当着众人的面儿,玩这些亲昵的花招,还真当她忘了他是如何骗她的呢! 「一拜天地。」 礼官的唱喏声传来,一对新人跪在蒲团上拜天地。 「二拜高堂。」 面前坐着齐侯府的太夫人和老爷、老夫人,看着眼前这对新人对着他们跪拜,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夫妻对拜。」 齐衡与萧瑾瑜相对而立,弯腰对拜。 第五章 周遭热闹的恭喜声退去,大家都在这种情况下屏住了呼吸,认真地看着这对新人行礼。 萧瑾瑜原本还在胡思乱想,但是在这一刻,却好似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人,她入目的就是一片大喜的正红色,视线都被渲染得滚烫,甚至那颗心都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不由好笑,一大早忙乱到现在,她此刻才感到紧张。 这辈子真的要跟这个人彻底绑在一起,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一对夫妻,哪怕是怨偶,也很难分离。 皇上亲自下的赐婚圣旨,既是无上的荣耀,同样也是无形的禁锢。 除非其中一方死亡,或许还有另觅良缘的可能。 「礼成,送入洞房。」 手中的红绸被轻轻一扯,像是齐衡在对她说话一般。 她拧眉,也用力拽了一下红绸,她的力道比较大,险些把红绸从他的手中夺走,幸好齐衡眼疾手快地又抓了回去,否则他俩这拜堂又得增加一个笑谈。 「哎哟,新娘子等不及了!」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一幕,立刻打趣道,顿时又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萧瑾瑜气得闭了闭眼,要不是周围还有这诸多人,她肯定要揭了盖头,跟齐衡打一架的。 他究竟什么意思,好好的拜堂呗,非要逗她,最后被人笑话的都是她。 「没有,是我等不及了。」齐衡不用掀盖头,都能猜到此刻的萧瑾瑜得气成什么样,立刻轻声解围。 结果更惹来一片笑闹,还有人吹了口哨。 「新郎官会疼人啊。」 就在这一片嬉笑声中,萧瑾瑜的手被他握住了,往准备好的房间里走去。 男人的手温度有些高,甚至让她产生一种滚烫的错觉,猛地被抓住的瞬间,她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他没给她机会挣开,反而安抚性地与她十指紧扣。 终于进了新房,喜娘又是一阵吉利话,齐衡拿起小金称,将她的盖头挑起来。 萧瑾瑜平时就爱穿红,今日穿上喜服,在烛光下一照,更显得明媚动人。 不过她可不像其他新娘一样,羞答答的低着头,反而盖头一掀,齐衡首先就对上了她怒视的眼神。 他没忍住,就笑出了声,结果萧瑾瑜更恼,立刻伸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要不是喜娘还站在一旁,说不定还会更过分。 这喜娘也愣在了当场,她当了这么多年喜娘,不知道看过多少回掀盖头的戏码,这还是头一回盖头刚掀了,新娘子就跟新郎官打起来的。 看这新娘子厉害的程度,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兴许就直接伸手冲着脸去了。 「卿卿别闹,下面该喝交杯酒了是不是?」他伸手按在了她的脑门上,似乎要将她的一切反抗都镇压住。 发呆的喜娘也回过神来,立刻点头,替二人倒酒。 「手挽手,肘挽肘,喝上一杯终身难忘的交杯酒。新郎新娘共饮交杯酒,白头偕老度春秋……」 二人各执一杯酒,互相挽着彼此的手肘,共同仰头喝下这杯酒。 当酒杯放下之后,齐衡的眼眸亮晶晶的,唇角含笑,盯着她的状态,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一般,要将她吞噬掉。 萧瑾瑜的眼眶有些发红,这酒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口味特别冲,辣的她直皱眉。 倒是又被他逮到一个笑话,不过这回他还算有良心,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递上。 「喝得这般急作甚,我还得出去宴宾客,我们才能洞房。」他凑过去,轻声说了一句。 萧瑾瑜白了他一眼,当下就掐了他的胳膊一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今儿晚上就是欠揍,各种撩拨她,惹恼她。 「你等着。等没人了,我们非得打一架才成!」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一旁的喜娘再次闷声不敢说话了,她这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就门亲事怎么看怎么怪异,就怕这仪式还没完,两口子就打起来了。 到时候一桩喜事,若是变成了闹剧的话,她这个喜娘也不用干了,这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还有谁敢请她回去啊。 「还有最后一项,郡主再忍忍。」喜娘讨好地说了一句,立刻让人端来一个小碗。 齐衡亲自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饺子送到她嘴边,萧瑾瑜咬了一小口,喜娘立刻扬高了声音问道:「生不生啊?」 「生!」 萧瑾瑜话音落下,喜娘立刻又是一串吉利话,外头还有瞧热闹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字,顿时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待会儿我妹妹会进来陪你说说话,我去去就回。」 他叮嘱了一句,将剩下的半个饺子塞进了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就吞掉了。 萧瑾瑜的心情倒是好了些,实际上这饺子故意煮的半生不熟,就是为了这个「生「字,喜娘今日在她耳边最少说了十来遍早生贵子。 生饺子自然味道不会多好,也幸好里面放的是鸡蛋,而不是荤腥的,才能让她下咽。 外头嬉笑声逐渐远去,显然全都跟着齐衡去了前厅,她长松了一口气,立刻就靠在床柱上,疲惫逐渐袭来。 细微的开门声传来,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小姑娘走进来,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大,半低着头有些羞涩。 「四嫂。」她冲着萧瑾瑜行了一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让家里女眷陪着新娘子说话,也是习俗之一,是让新娘子更加了解家中情况,也是打发时间。 新娘子刚嫁到夫家来,到了陌生的环境,心里难免忐忑,这时候有人说说话,也容易产生归属感。 「坐,四爷方才还提起你。念念今年几岁?」 萧瑾瑜轻咳了一声,放柔了声音,她虽然对齐衡有意见,但是对他的家人还是没有的。 毕竟她以后要在这里生活,相处时间最多的,恐怕还是这些后院的女眷,外加她成亲之前,白雯都找人帮她打听仔细了。 齐家的女眷都很好相处,像这位小妹齐念,很容易害羞,性格也十分软糯,从来没跟人红过脸,这种小姑子简直深得她心,一定要拉拢过来。 「我今年十二。」 齐念本来就不是活泼的性格,基本上是萧瑾瑜问一句她达一句,没几个来回萧瑾瑜就败下阵来。 忙活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也没心思逗小姑娘开心,索性就这么沉默以对。 「四嫂,你要玩儿翻花绳吗?」 隔了半天,齐念才开口,听出来她的语气十分艰难。 萧瑾瑜立刻看过去,就见小姑娘脸色红的都快要滴血一样,手指间缠着一根红色的绳子,神态怯怯的似乎有些害怕,但是又状着胆子询问。 「好啊,不过我不大会,你教我行不行?」她一点头,心里有些纳闷,自己是洪水猛兽嘛,让这小姑娘如此害怕。 她冲她招招手,齐念便从凳子上站起来,但是走过来的步子却迈的极小又犹豫,显然是真的有些怕萧瑾瑜。 「念念,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玩儿?没关系,我既不打人也不骂人,我很好的。」她疑惑地问出口。 第六章 齐念立刻又停下脚步,低声道:「四哥要我陪你玩儿,不然你会寂寞。三、三嫂马上就来了。」 她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到了床边坐下,摆好了绳子的造型。 如意也会翻花绳,就在旁边教着萧瑾瑜如何玩儿,偶尔萧瑾瑜的手指碰到齐念时,小姑娘会像惊弓之鸟一样,立刻缩回去。 萧瑾瑜这时候再不发现异常来,她就是个瞎子了。 显然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止性格害羞这一条了,之前她娘打听的时候,也曾跟她说过,齐侯府这位嫡姑娘儿时生过一场大病,把脑子烧坏了,行为天真如稚子。 不过因为只是少部分的传言,她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女儿家一直待在深宅大院,能接触到她的人少之又少。 但是如今看来,这位小妹还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萧瑾瑜是急性子,虽然她极度耐下心来陪玩儿,齐念对陌生人仍然有很大的距离感。 并且萧瑾瑜对翻花绳真的不擅长,哪怕有如意从旁指点,也经常翻几个就不会了,而齐念却是个中高手,她甚至有一连五次让萧瑾瑜第一把就接不下去的状态。 要不是齐念性格腼腆,萧瑾瑜都要认为这丫头是故意给她下马威,第一个造型就这么难,简直是齐念的独角戏。 「四嫂,对不起。我、我笨,我也不通人情世故。四哥跟我说,无论玩儿什么,只要我高兴就好,所以不用管别人脸色难不难看,反正有他护着我。可、可是他让我哄你开心,我、我不该让你玩不下去……」 小姑娘说了几句话,脸色已经憋得通红,眼眶都红了。 她边说边抬手敲了敲脑袋,真敲,还挺用力的。 萧瑾瑜被她吓了一跳,立刻拦住她。 「弟妹,弟妹,我刚给你做了好吃的,你趁热吃。」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就有一位女子一路小跑了进来,只不过刚进来就看见齐念一脸哭相,顿时呆立在当场,傻乎乎地看着。 萧瑾瑜惊诧地看过去,眼前这位穿着一身白狐皮做成的披风,怀里抱着个食盒,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最为显眼,眨巴眨巴看着人的时候,完全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哦,这位三夫人果然像个小兔子。 萧瑾瑜想起之前齐衡哄她一起扮演的事儿来,脸上立刻就带出了几分笑容来。 「兔子嫂嫂,久仰久仰。」她冲她抱了抱拳。 江婉立刻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布满了红晕,急声道:「谁跟你说兔子来着?」 「之后再告诉你,念念怎么哭了?三嫂你来哄哄她。」 江婉来了之后,齐念明显长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抬手擦了擦眼泪,就窜到了她的身后。 「无事,念念的性子有些怕生,我当初也是陪着她玩儿了几个月,才让她熟悉我。她一般不亲近人,不过这回是四弟交代了,她必须得过来。」 萧瑾瑜把二人翻花绳的过程告诉了她,江婉也立刻明白过来,解释道:「四弟平时怕念念被人欺负,所以才说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花绳玩儿得好,就没必要为了讨好谁而故意输。这是他经常教育念念的话,不过为了你他可转性了,特地叮嘱念念不能一次终结游戏。不过她玩得兴起,肯定是忘了。」 「喏,这是四弟请我做的糕点,他要成亲之前,把府里走过这一遭的女眷都问了一遍,想知道拜堂的时候,新娘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娘告诉他要多找人陪着新娘子说话,争取让她不要害怕,也不要找那种性子不好的人陪着,尽快感到家的温暖。我当时成亲,是从扬州赶过来的,因为长途跋涉,所以经常饿得两眼冒金星,他便请我做了这糕点。快尝尝。」 江婉冲她招了招手,三人坐下吃糕,不得不说,她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萧瑾瑜暗暗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两个人,还真是傻到一处去了。 全程问什么答什么,而且性格那是非常好相处。 等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却是齐衡被人搀扶进来了,他走路摇摇晃晃的,眼神迷离,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明显是喝多了。 当时屋内的三个人头靠头在说话,看起来就是一片祥和的架势。 萧瑾瑜皱了皱眉头,原本想把他扔出门外去,但是周围都是齐侯府的人,她根本干不过。 「这是喝了多少?」她上前来,假意地跟着。 没想到那酩酊大醉的人,竟是推开左右搀扶的人,直接将手臂挂到了她的脖子上,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肩膀上。 萧瑾瑜一时不察,连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抬手想推开他,哪想到身上这人化成狗皮膏药一般,一直紧贴着他,撕都撕不掉。 「咳咳,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可不能耽误你们洞房的吉时。」江婉立刻将最后两块糕点吃完,还差点噎到,灌了两口茶水,拉着齐念的手就要走。 「三嫂再坐坐啊?」萧瑾瑜还想挽留。 江婉摆摆手,带着齐念走了,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走得差不多了。 齐衡就这么歪倒在她身上,半是强硬地把她往床边带。 萧瑾瑜好几次想推开他,都是不成功,最后成功被人压在了床上。 「起开,一股子酒臭味。」她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满脸的嫌弃神色。 「不起。嘘。」他赖在她的身上,还冲着她竖起了食指,让她保持安静。 萧瑾瑜只觉得身上这人重的很,几次动作都没能把他掀翻下去,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她只得耐着性子躺好。 「哎,里面怎么没动静?」 「不会真的醉的睡过去了吧?那这洞房还成不成了?」 外头传来几道焦急的探讨声,语调里充满了八卦的意味,显然这是来听墙根的。 萧瑾瑜立刻伸手掐他的腰,眼神示意他。 齐衡抓了一把床头放着的桂圆莲子,直接往窗户那边抛过去,洒了一地。 「三哥,你再带人胡闹,我以后天天去你院子里听壁脚。」他的声音扬高了几分,也不再是大着舌头的架势,分明就没醉。 齐三爷轻咳了一声,立刻尴尬地道:「走了走了,我就说不要来吧,小四不可能醉的人事不省的。大家也是担心你,你不要那么敏感嘛。」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显然是真的离开了。 萧瑾瑜轻松了一口气,还不等她开口再次把他撵下去,身上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并且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没醉?」她问了一句。 方才看他软得跟一滩烂泥的模样,还真以为他醉了,结果自己又是被他给骗了,明明没醉还挂在她身上,分明就是想占她便宜。 「在旁人面前肯定是醉了,否则我怎么抽身回来。在你面前那必定没醉,否则今晚我如何重振雄风?」他打横抱着她就往外屋走。 外屋里几个丫鬟都在,木桶里已经放了热水,准备充分了等着他沐浴。 不过齐四爷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抱着四夫人一起来的,几个丫鬟看他们如此亲密的架势,不由得都羞红了脸,低着头也不敢看。 第七章 「你们出去吧,留个人守着就行。」他一挥手,立刻众人就退下了。 萧瑾瑜张嘴想说什么,结果腰上软肉被他一按,顿时就只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轻哼声传来。 如意几个听到这甜腻腻的声音,都不敢回头,立刻乖觉地关上门。 一个个出来之后,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是彼此一打量,都是面红耳赤,手心里还沁出一层冷汗。 如意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是娇蛮霸道的郡主,竟然能发出那种小猫似的声音,软绵绵的。 以前的郡主必定是最讨厌这样的,觉得有些矫揉造作,可是当声音从她自己嘴里发出来的时候,却让人听着只觉得心痒,哼哼唧唧的,像是在撒娇一般。 「最该出去的不是你吗?你把我的人都撵出去了,谁伺候我梳洗卸妆?」她按住他作乱的手,凶巴巴地瞪着他。 「今晚我可不能出去,我不止伺候你梳洗卸妆,还得伺候你沐浴更衣呢。」 齐衡一本正经地道,话音刚落,就把萧瑾瑜放进了木桶里,温热的水一下子就将她的红嫁衣给弄湿了。 「齐衡!」她叫了一声,却没来得及叫第二声,那人已经把外衣给脱了。 「哗啦「一声,她立刻从水中站起来,想要离他远一点,但是身上湿漉漉的,喜服黏在身上,将她的身材都勾勒了出来,难受得很。 「你进里屋去,我先洗,洗完换你。」她立刻缩回了浴桶之中,将身上的喜服脱掉往他身上扔,想要赶走她。 他不仅没躲,反而伸手接住了喜服,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无事,我伺候娘子沐浴。」 他边说边走了过去,将喜服放到了凳子上,伸手就要去解衣带。 萧瑾瑜立刻又要伸手抓他,结果男人的力气要比她大得多,最后变成了两个人挤在同一个浴桶里,一起沐浴。 木桶坐一个人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现在挤了两个人,而且齐衡还是心有不轨,总想着洗鸳鸯浴,自然是处处受制,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彼此。 「别闹了,我身后还有伤,你动的太厉害,我头晕。」他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了一句。 萧瑾瑜一回头,果然就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伸长了脖子瞧瞧,果然伤口还泛红,并没有好全。 「那你还沐浴什么,赶紧上去,伤口不能沾水!」她急切地道。 如今她只要一听到「受伤「两个字,心就揪成了一团。 在她的印象里,齐衡离开燕北之后,就一直在受伤,而且还是新伤添旧伤,一直没好利索。 「无事,我身上一股酒气,不洗也难受。你乖一点,我们早点洗完就好了。」他轻声哄着她,只不过说话的时候,眉头轻轻皱起,像是伤口被碰到一样。 萧瑾瑜立刻不敢乱动了,甚至还远离他一点,尽量把自己往角落缩,不要碰到他的伤口。 齐衡看她这样乖的架势,眼眸里划过几分满意的神色,很快又消散了。 他几乎脱光了,大剌剌地坐在木桶里,倒是萧瑾瑜背对着他,还死活穿着肚兜,从头到脚都泛红,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烫得,还是心底羞臊的,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 齐衡没有为难她,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又替她擦了背,才起身出来,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衣。 「水都快不热了,你快些,免得着凉。」 说完这番话,他便抬脚进了里屋。 萧瑾瑜长舒了一口气,她的心里完全没有准备好裸裎相对,不过方才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一遍。 结果她出了木桶之后,却发现自己连一件衣裳都没有,之前的喜服都湿透了。 「齐衡,拿件衣裳给我。」她只好冲着里屋喊了一句。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倒是真拿着衣裳,只不过是他之前披着的新郎官外衣,而他身上什么都没穿。 萧瑾瑜立刻抬起双手捂住眼睛,略有些结巴道:「你、你怎么不穿衣裳?」 「我的衣裳给了你啊。起来,水凉了。」 他直接用喜服裹住她,将她从木桶里抱出来。 男人的胸膛滚烫又宽广,像是要将她烫伤一样。 她靠在他的怀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强有力的传过来,让她一阵阵脸红。 「你一害羞就发烫,浑身都红了。这才抱着你而已,待会儿你不是要跟壶里的开水一样,咕噜咕噜冒热气了?」 他存心逗她,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便贴上来戏谑的说了一句。 萧瑾瑜立刻抬手捶他:「呸,你好好在一边待着,我肯定冷若冰霜,一点儿都不害羞。一边去!」 她作势就要推他,扯着锦被往身上盖,她连头也不敢抬,脸上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晚了。」他猛地扯过锦被,将自己和她同时盖住了。 「你、出去!」 「不出去,外面冷。」 「别摸我!」 「好,不摸。」 他把手缩回来,的确没有再摸,只不过她的嘴巴却被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桌上的红烛摇曳,床上被翻红浪。 在萧瑾瑜被带入旋涡之中,神志不清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弄明白,自己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没出嫁之前,她都盘算好如何在洞房花烛夜要他难看,甚至还跟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对好了口号,可是如今她已经在床上化成一只小绵羊,被这头饿狼拆骨入腹。 屋外,如意、绿芍和双胞胎都在守着,里头的动静隐隐约约的,却因为周遭环境安静,更加往耳朵里钻,四人皆是面红耳赤。 「绿芍,要不你和我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晨再来换如意与秋实。」春华提议道。 绿芍有些犹豫,看向如意,低声道:「郡主之前交代的话还作数吗?」 「自然是不作数的,明儿再说吧。」如意摆摆手,这里面都战了几回合了,作数个屁。 难不成还要她们俩现在冲进去,然后对齐四爷使用撩阴脚吗? 后半夜,齐衡又要了一次热水,如意进去加水的时候,萧瑾瑜已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如意原本还想着跟自家郡主对个眼神,看她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结果伸头看过去的时候,郡主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昏睡在四爷的怀里,就连齐衡用外衣抱着她下床,都毫无动静。 「出去吧。」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如意和春华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出去,还把门给关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彼此都透着窘迫感,方才屋子里那股气息,怎么都透着一股露骨的暧昧。 萧瑾瑜到了后半夜,基本上是没有任何记忆了,都睡死过去,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就连齐衡抱着她进木桶再次沐浴,她都没什么反应。 主要是这人他体力真好,而且不同于之前在她面前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样儿,当他情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倒是透着几分压迫人的气息,好像要把她彻底拆骨入腹一般。 那时候萧瑾瑜还在心底嘀咕:不愧是小变态,跟小时候没什么大区别,还是那样一个人。 第八章 但是当他搂着自己沐浴的时候,周身压迫的气场又全都消失了,好像处处迁就包容她的齐温平又回来了一般。 「四爷,四夫人,时辰到了,该起了。」 外头传来如意的呼唤声,齐衡已经睁开眼了,他下意识的想翻身起床,结果一下子察觉到怀里有温香软玉的触感,顿时一愣。 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已经成亲了,不再是打光棍时候孤枕难眠了,而是软玉在怀。 他一偏头就看到萧瑾瑜躺在身边,她平缓的呼吸着,显然还睡得香甜,昨晚上的确是折腾狠了。 她对着他又哭又求饶的时候,他不肯放手,甚至最后又骂又掐,他还是低头蛮干。 毕竟新婚头一天,把持不住那也是正常事儿,不过看着她这疲惫的状态,估摸着等清醒之后,又得好好跟他算这笔账了。 齐衡看着她的睡颜微微出神,直到外面再次传来呼唤声,他才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一声。 难怪人常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成亲之后的日子,的确让人容易沦陷,连他这种满心思算计的人,都会看着妻子的睡颜发呆了,好似他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一样。 外面的喊声已经很大了,可是萧瑾瑜仍然没什么察觉,甚至还往他的怀里靠了靠,似乎要躲避外头的那些噪声一般。 他只好亲自上阵,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睡得正香的萧瑾瑜,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感到呼吸不畅,立刻伸手挥了挥,但是捏她鼻子的人,异常坚持。 「醒了?有梦到我吗?」 萧瑾瑜睁开眼的时候,就对上一张满是笑容的俊脸,齐衡还往她面前凑了几分,似乎想让她的视觉更加有冲击感一般。 「啪「的一声轻响,萧瑾瑜毫不犹豫地冲着他的脸拍了一巴掌,当然她刚睡醒,绵软无力,跟挠痒痒似的。 「快起来,今儿早上要进宫,迟不得。」他边说边拉着她起身,作势要给她穿肚兜。 萧瑾瑜被他半抱着起来时,立刻就感觉到自己快要散架的骨头,甚至还能听到「咔咔「声,像是整个身体都重组了一般,特别是两条腿,只要稍微用力就有一股强烈的酸痛感传来。 昨晚的一幕幕再次像是影像一般回放,甚至她都能想到他当时脸上的神情,以及激动的动作,还连哄带骗,让她说一些羞耻的话。 她再次闹了个大红脸,齐衡很快又发现,自己这小妻子浑身发红,像是熟透的虾子一样,顿时脸上就带了几分笑意,凑过去,欠揍地道:「又想什么呢?是不是昨晚还没尽兴,没关系,我们今晚继续。」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就抬手追着他打。 齐衡敏捷地一躲,她伸出来的手就落了空,不仅如此,还因为动作太大又牵拉到肌肉,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怪我怪我,昨晚我没控制住,给你打两下,不能多了,不然面子挂不住。」 他看见她这副痛苦的模样,立刻举手讨饶,还特地把胳膊伸过来让她打,一副任劳任怨的架势。 萧瑾瑜白了他一眼,讨价还价道:「不行,得打三下。」 齐衡倒是很快同意了她的要求,点头:「行,一次一下,争取明早起来让你打七下。」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又羞又恼,直接动嘴咬了上去。 「啊。」齐衡一时不察喊了出来。 「完了完了,我们家来了条恶犬。」他拧着眉,显然是极痛的,但是又拿她无可奈何,只好低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松口吧,口水都滴下来了。我今儿要去皇上面前请安,若是有什么血腥味儿就不好了。」 萧瑾瑜无奈地松口了,她一开始的确用了力,到后面力道就松了下来,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总不能真的从他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她松口后,果然见他胳膊上有两道口水印,为了避免他笑话自己,还不等他开口,立刻用手擦了擦。 不过齐衡脸上的笑容,依然十分欠揍。 「进来。」萧瑾瑜喊了一声,外头的丫鬟们立刻捧着一应用具进来。 两人各自穿衣、洗漱,当如意拿起绘眉笔准备替她描眉时,却被一旁的齐衡抢走了。 「别闹,这都什么时辰了,时间来不及。」萧瑾瑜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架势,就猜到没什么好事儿,立刻低声呵斥了一句。 他们得先进宫请安,这可不是给齐侯府的人请安,让长辈们等一等,最多被骂几句,可要是让九五之尊等,那可能要被扣上大帽子了。 她爹为了她都放弃了燕北,她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惹怒九五之尊,给萧荣带来麻烦。 「无事,我画眉的水平比你这丫头要好上数倍。抬头。」他不由分说地上前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用绘眉笔沾了烟墨细细地给她描眉。 「别给我画太奇怪的,我也不喜欢大粗眉。」 现下流行的眉形有多种,萧瑾瑜急忙提起了自己的意见,就怕这人下手没个轻重,把她画的跟个男人眉形一样粗犷。 齐衡并不答话,而是专注地盯着她的脸,手上的动作很稳,绘眉笔一点点将她的眉形描绘出来,看起来就是个熟手。 萧瑾瑜紧张的心情稍微缓了缓,只得扬起脸配合。 两个人凑得挺近,她一抬眼睑就能看见男人这张俊朗的脸,难怪人常说认真的男人最俊。 此刻的齐衡眉目英挺,薄唇轻抿,单手捧着她的脸时,就像是护着珍宝一样。 偶尔他还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凑得更近几分,彼此之间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当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脸上时,萧瑾瑜有些不自在,还没等她避开,下巴被捏住的力道徒然加重了几分。 「快好了,别动。」 再过三两个呼吸间,他终于停下手,仔细看了几眼,似乎对自己的大作非常满意。 「啾~「的一声,她的唇上一软,已经被他亲了一下。 「我的手艺不错,以后若是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干不下去了,还请郡主赏口饭吃!」他有些没正形的道。 萧瑾瑜勾着唇笑了,低声道:「成啊,养活你还是养得起的。就是本郡主嫌弃你,不知道你这吃饭的手艺,究竟是给多少位姑娘画眉才习得的。」 「只给你画了,春华去把我练手艺的家伙事拿来。」齐衡冲她眨眨眼,一挥手,春华就一路小跑出去了。 她很快便回来了,抱了个大木箱子,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她走路的时候,显得无比吃力。 箱子一打开,里头就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泥人娃娃,看起来都和她很像。 「我不止练了画眉,口脂、胭脂我都学会了。虽说大小有些不同,不过连个熟手,你就放心吧。等改日得了闲,我都一一替你画来。」他边说边拿起几个,在她的梳妆台上摆成一排。 这些泥人都非常可爱又好看,有的是连衣裳都用颜料画了色彩,有的就只有脸上化妆了。 萧瑾瑜不由得眼前一亮,伸手戳了戳,一戳就倒一个,像是玩什么游戏一般。 第九章 齐衡从箱底翻出几个,又摆在旁边:「箱子底下的这些,都是刚学会之后练手的,就有些不能入眼了。从下往上,技艺越来越精良。我为了能在洞房之后晨起,给娘子好好画眉,可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就怕昨晚惹恼了你,今儿早上再不把你哄好,那我身上的债可就越欠越多了。」 他边说边叹了口气,面上的神色无奈又故作委屈,分明是想逗她。 萧瑾瑜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冷哼了一声,也就暂时丢开要折腾他的心思。 夫妻俩收拾完了,从院中出来的时候,完全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架势,看起来恩爱甜蜜。 准备来换班的绿芍见到这一幕,心中闪过几分惊讶。 不对啊,郡主从来不吃亏的,而且爱拿乔,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得理不饶人,齐四爷之前骗她这笔账还没算,昨儿晚上看样子也被偷袭成功了,那怎么着也得摆着一张臭脸吧,如今笑脸相迎是几个意思? 郡主转性了? 她有些想不通,但是之后又明白过来了。 郡主抬脚跨门槛的时候,步子有些迈不开,眉头还轻轻一蹙,显然是昨晚上劳累过度的后遗症又来了。 齐衡都不用她开口,直接单手抱她起来,迈过门槛之后,又放她到地上。之后还仔细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这才握着她的手往前继续走。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好似他做过千万遍一样,并且还没让萧瑾瑜感到不舒服。 顿时郡主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原本因为身体的酸痛感,引起的不满再次消了下去。 「郡主进宫,你仔细着些,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找四爷求救。」如意拉过绿芍叮嘱了几句。 绿芍下意识地点头,问:「这是和好了?」 「这两位除了小时候的过节,之后在燕北见面,就没闹过,一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哪里需要和好。」如意挑了挑眉头,郡主这是没招架住齐衡的糖衣炮弹,主动投敌了。 可怜她们这些丫鬟,虽说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可也没吃过大苦,但是为了能帮助郡主整治齐四爷,都是天天蹲马步勤练武术的,还风雨无阻,结果这会子看来,估计都要成了无用功。 绿芍立刻会意,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到了府门外,早有马车在等着,齐衡这回是打横抱起她,踩着凳子就上了马车,都不用人扶。 齐四爷这么精心呵护的举动,立刻就让全府的人都明白,这位四夫人,不止是郡主这个贵重的身份得罪不得,她还是四爷的心头好,他们这些下人不仅要敬着,还得想方设法的讨好,否则一个不慎,就可能被发落了。 萧瑾瑜对他这种时时刻刻彰显自己能力,像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行为,略有不满。 上了马车之后,就顺手掐了一把他的腰,调侃道:「四爷这是炫耀自己腰好呢。不用人扶,抱着个人都直接上车了,还稳稳当当的。」 「我腰好不好,夫人昨晚应该都体会过了。实际上我的体力更好,若是夫人喜欢,下回我便抱着夫人爬山,保证也不让人扶,稳稳的从山脚爬到山顶。」他顺口就接话道,果然语气还是那么欠揍。 萧瑾瑜又被他提醒了,立刻板着脸道:「免了吧,我怕下回跟着你上山,就被刺客砍死在山腰上了,别说什么登高望远了。」 齐衡不说话,眉峰扬起,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必定是我已经先被人砍死了。」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郑重。 萧瑾瑜被吓了一跳,原本只是想刺他几句而已,哪知道忽然就把氛围带的凝重起来。 「你又想骗我。」她察觉到自己被他忽悠的开始心软,立刻偏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男人那双桃花眼,认真地注视着自己时,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让她快要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萧瑾瑜,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你我如今为夫妻,不是争锋相对的仇敌,而是携手共进退的夫妻,所以我会护你敬你珍重你。你可以觉得我是骗你,时间会证明一切。所以别总想着跟我作对,偶尔气气我,那是夫妻情趣,若是在生死上还这么闹别扭,我可是要翻脸的。」 他前半段话说得无比认真,脸上的表情都崩得紧紧的,但是说到后面的时候,周身严肃的气息缓和了下来,还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可真会说好听话。」 她撇了撇嘴,终究没有反驳,而是低声嘀咕了一句。 在他这半是认真严肃,半是温柔调侃的态度下,萧瑾瑜简直觉得无处可逃,他分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让她退无可退。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说出来的话,将她的一颗心牢牢的抓住,总有一种是她喜欢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我对着别人可从来不会如此绞尽脑汁哄人高兴。话说得太重了,我怕你反弹生气,说得太轻了,我又怕你觉得我撒谎轻浮,是哄你玩儿的。所以就得一步到位,否则我们卿卿又得气上半天,心里盘算着如何整治我呢!」他长叹了一口气。 嘴里说着这话,手也没闲着,拽了拽她的小耳朵。 因为她今日带着个珍珠耳坠,伴随着他轻拽的动作,小珍珠在左右晃动着,像是什么有趣的游戏一般。 萧瑾瑜立刻打开他的手,结果这厮又去摸垂在她额头中间的金坠子,上头镶了个硕大的红宝石,晃来晃去偶尔还打到额头上,不疼,但是痒得很。 「啧。」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碰我,就手痒?」 「我手不痒,心痒。八抬大轿抬来的四夫人,我要是不好好碰碰,这不就亏了。你没见昨日我去你家,爹的那双眼睛都快化成利剑了,直直地冲我过来,把我砍得七零八落。」齐衡依然不老实,这手又落在了她的脸上,仔细摸了摸,在她发怒之前很有眼色地缩了回来。 「胡说,我爹哪有那么凶,他只是舍不得我嫁人而已。毕竟以后回娘家,还得你们家人同意才行,再加上你这浑身都长满了心眼子,他怕你欺负我。我既打不过你,计谋也玩不过你,哎,这日子光想想我都觉得自己得受压迫。」 萧瑾瑜斜着视线看他,她总有无数种方法,堵得齐衡说不出话来。 骗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齐衡眨了眨眼,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忽然凑近了她,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咦,你今日的口脂似乎有些太红了,会夺了几位主子娘娘的风头。」 萧瑾瑜一愣,刚想抬手擦,结果眼前人就凑了过来,嘴唇直接被含住了。 她顿时想推开他,却被他直接搂住了腰,动弹不得。 他顺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顿时萧瑾瑜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软,像一只被叼住后颈的猫咪一样,一动不动的任人宰割。 男人的舌头像是一把钥匙般,直接涌进了她的嘴里,尽情地探索。 两个人还处于马车中,行进的过程中摇摇晃晃的,更为这个吻增加了几分情动的意味,昨晚残留的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让萧瑾瑜瞬间清醒。 第十章 她推了一把他,不过因为手脚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气,等她用力合上牙齿想咬他一口的时候,那人已经乖觉地缩了回去,只是离开之前,舌尖细细描摹了一遍她的嘴唇。 「好了,这回颜色刚刚好。」他眯着眼睛冲她笑。 萧瑾瑜立刻摸出车内的铜镜照了照,就见唇上嫣红色的口齿淡了许多,但是透着一股自然的蔷薇红,脸上也是白里透红,娇艳艳的犹如剩下怒放的繁花,一看便知是得了疼爱的新妇。 「口脂再如何鲜艳,也不如这样自然好看。」他边说边在她的唇上点了点。 萧瑾瑜直接张口,咬住了他的指节,微微用力用牙齿研磨了片刻才松开。 如果不是马上就进宫了,她非得把这半根手指给咬下来,让大厨卤了当下酒菜。 马车已到宫门口,听到外面小厮的通禀声,齐衡的脸色一变,方才所有的温馨笑闹全都消散了,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他下了车,亲自搀扶着她下来,两人并肩而行,去给皇上请安。 九五之尊面对小夫妻的时候,倒是显得和颜悦色,还跟萧瑾瑜扯了两句家常,之后便让人领她去后宫。 等她一走,殿内的气氛就变了,方才还摆着一张长辈笑脸的皇上,瞬间就状态阴沉了下来,也不看站在殿中央的齐衡,而是安静地批阅着桌上的奏折,一股无声的压迫感在殿内蔓延着。 齐衡不说话,他的腰背依然挺得很直,但是也清楚九五之尊恐怕是要跟他算账了。 「温平啊,朕这些日子卸了你的锦衣卫指挥使,你去迎亲的时候,不止找了文武状元,还找了不少锦衣卫给你抬花轿。你成亲当日,更是大半的锦衣卫跟着去凑热闹,完全是把你当自家人了。你说说,这桌上的十几份参你公器私用,把锦衣卫悉数纳入囊中的奏折,说得可对?」 九五之尊慢悠悠地开了口,虽说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亲切地称呼着他的字,但是这话里面的内容,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启禀皇上,微臣若真的把锦衣卫悉数收入囊中,就不会让他们都在成亲当日过来了。成亲那天,连御史台都有大人前来观礼,在那么多双眼睛瞎,微臣什么坏事都不可能做。微臣把他们当兄弟,在战场上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人。」齐衡不卑不亢地道。 他早就察觉到皇上已然对他产生了怀疑,之前不过是疑心而已,如今他娶了萧瑾瑜之后,九五之尊就不止是怀疑那么简单了,甚至还害怕再把齐衡留在身边。 齐衡武艺高强,又手握锦衣卫,若是行刺皇上成功,之后再推燕北王上位,那这江山就能易主了。 当然这种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不过九五之尊最近疑心较重,又连续多日有诸多奏折摆上来,哪怕是帝王也会心生惶恐。 他要把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坚决不能让其滋长扩大。 「你有什么要跟朕坦白吗?朕给你一次机会。」 良久的沉默之后,九五之尊再次开口,语气还是一样威严,不过这话里面透出的意思,就带着上位者的冷漠和自以为是的怜悯。 他好似在给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实际上却是在威胁。 在皇上身边当了这么久的大红人,齐衡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九五之尊的意思。 皇上要查他了,用各种方式查,从身边的人到属下,从齐侯府再到他之前办过的各种案子,都有可能被挖出来。 齐衡是锦衣卫出身,最明白探查的时候,各种不起眼的小事儿,都有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点,而且就算查出来那个人真的是相对干净的,也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如果要一个人死,那么无论那个人身后干不干净,都活不了多久,总能被找到罪名安在头上。 齐衡顿了顿,脑子里瞬间塞了无数个摆脱麻烦的念头,但是最终都被他按了下去。 皇上提前通知要查他,那就是给他防备,也没准备杀了他。 现在他在九五之尊面前,哪怕被怀疑,依然是个纯臣,他不能自乱阵脚。 「当时微臣被追杀,逼到了燕北。实际上微臣有其他方法可以躲掉追杀,悄悄遣回望京。但是却用了最糟糕的一种,因为微臣想要去看看她。微臣与郡主之间的过节,想必皇上是清楚的,在那一刻微臣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如今究竟是何模样。微臣想娶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微臣爱慕她。微臣与她只有男女之情,再无其他,也并不会动摇微臣忠君爱国的心。」 齐衡跪在地上,声音扬得很高,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迟疑,也没有惺惺作态,反而十分光棍。 好似在说,他就是爱慕了萧瑾瑜,这辈子也就犯了这么一个错误,但是他依旧忠君爱国,皇上如果不信,他也没办法了。 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九五之尊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着,像是一把钢刀一般悬在他头顶上,但凡他有一点错,这把刀就会落下来。 「好,宣刘有德进殿。」皇上挥了挥手,身边的太监大总管立刻扯着嗓子唱喏了一句。 齐衡听到「刘有德「三个字,眼神中飞快闪过几分阴冷和暴戾,又很快归于平静,低着头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 他一向能忍,哪怕在仇人面前。 「奴才参见皇上。」一道阴鸷的声音响起,听着就让人周身冒寒气。 「刘有德,朕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不如你就当着温平的面儿,说说他最近表现如何吧?」 「是,奴才不负重托,东厂几乎出动了半数的人,详细的调查了齐四爷。燕北王对他不甚喜欢,几次说过重话,想要悔婚,都被王妃给劝住了。但是郡主对他还不错,并且在回京之前,齐四爷受的那次重伤,也是因为要救郡主……」 刘有德的语速偏快,说话做事干净利落,虽然是个东厂大太监,但是却丝毫不像其他太监那样,喜欢掐着嗓子说话,也不会有那种故作娘娘腔的架势。 反而他的声音压低的时候,还偏浑厚,甚至人高马大,一张脸更是俊俏得很。 外加他一举一动,都显现出他是习武出身,带着一种男人气概。 如果不是他周身的气场实在太过阴森,或许走出去,还有女子见到他会脸红。 他今年四十有二,看起来却比皇上还要年轻,依然是个俊俏的美男子。 萧瑾瑜被人领着去了寿康宫,太后娘娘一副慵懒的模样,坐在主位上,对她的请安也是爱答不理的,甚至还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架势。 倒是皇后娘娘跟她说了几句话,气氛热不起来,皇后也不为难她,而是道:「母后这几日身上有些不舒坦,你今日便回去吧。不过你是新妇,一人回去不太好,本宫让人领你去前殿等一等,若皇上那边没什么大事交代给齐四爷,你便等他一起回吧。」 皇后这番话可谓是替她考虑的很周全,萧瑾瑜立刻弯腰道谢。 第十一章 她到了前殿附近的时候,恰好见一位中年美男子从殿内出来,他穿着一身黑色鱼纹服,领路的宫女机敏,立刻低声道:「这位便是东厂厂公,姓刘。」 两人见过礼后,萧瑾瑜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直接停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郡主是来等齐温平的?」他问。 「正是,若是他有事在身,我便先回去了。」 她没想到一个东厂厂公,长得这般出挑,外加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郡主稍微等等,他很快就出来了。还要恭喜郡主,他有足够的时间陪着您游山玩水了,夫唱妇随了。」刘有德说完这句话,便又冲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萧瑾瑜被他弄得一脸发懵,完全不知道他究竟何意。 故意停留在她面前,却与她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走了,真正有意义的应该是最后这句话。 齐衡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统领着锦衣卫,怎么可能有空一直陪她? 不过她瞬间想起之前皇上借徐姑娘之事,恼了齐温平,让他暂时卸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听这位厂公的意思,并不是暂时卸任,而是永久的? 齐衡从光明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萧瑾瑜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走了。」他拉着她的手,萧瑾瑜立刻跟上。 「方才在殿外想什么呢?」等上了马车,他才发问。 「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要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没产业没官职还没什么钱,只有个出身高贵的妻子。」萧瑾瑜下意识地道。 「郡主真是料事如神。今儿早上给你画了眉,等回去了再瞧瞧其他方面的技术,若是不算太差,不如赏我口饭吃。」齐衡倚靠在马车上,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表情,相反还带着慢悠悠的调侃,好像他不是被撤职,而是要升职一样。 萧瑾瑜瞥了他一眼,道:「不是我料事如神,是那个东厂厂公特地到我面前说的。」 男人的眉头立刻皱紧了,详细询问了他们俩之间的谈话,得知那人并没有说太多,心头稍微放松了几分:「离他远一点,他是个阴险的混蛋。」 「比你还阴险?」她立刻追问了一句。 「比我阴险多了,他不喜欢杀人,因为他觉得人死了是最痛快的解脱。但凡是让他动了杀心的人,必定都要承受千万般折磨,还不能死,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儿受辱才是最好的。他最喜欢的刑罚便是凌迟和株连九族。」 齐衡显然非常了解这个厂公,说起他变态的喜好,简直如数家珍,而且在提到他的那一刻,齐衡周身的气场就陷入了一种极度的低迷。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狰狞,连萧瑾瑜都不自觉得往旁边靠了靠,生怕殃及到自己。 他们俩之间,必定是有深仇大恨的。 「锦衣卫和东厂本来就不对付,外加他与我有很深的私人恩怨。所以他对你也绝对不怀好意,小心些,跟他逞凶斗狠,你肯定拼不过,躲远点等我来。」齐衡不放心地叮嘱她。 萧瑾瑜本来还想刺他几句,但是当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时,分明是带了诸多的郑重,显然他很怕她被刘有德算计了。 「说起来,我不养吃白饭的人。画眉梳妆,如意她们都比你厉害多了。我为什么要换你个臭男人干这种细致活儿?」她把话题岔开。 齐衡周身凌厉的气势瞬间消散,笑嘻嘻地凑过来:「那你就给我干女子不能干的活儿嘛。白日我是你的夫君,晚上我当你的男宠啊。端茶倒水,上床暖脚,全都包在我身上。」 面对他这种不务正业,萧瑾瑜再次掐了他几下。 夫妻俩小打小闹地回了齐侯府,下车的时候,萧瑾瑜的发髻都有些散乱,还是齐衡给她整理了一下,甚至动手将歪掉的那根金钗给插整齐了。 他这副举动,门房和迎上来的丫鬟们瞧得是清清楚楚,一个个都低着头,但是心底更加确信了,这位四夫人在四爷的心底究竟有多重要。 两人一路往后院大厅里走,齐衡便轻声叮嘱她:「我们家里人,其他人都好相处。我祖母最是明事理,而且福缘深厚。齐家当年那么落魄,她都挺过来,是我家的主心骨。她一定会喜欢你的。我娘去的比较早,生下小妹没多久就去了,家里如今大好了,她却不能享福。二哥惯常在自己院子里,一般不出门。三哥三嫂性子好,若我不在府里,你遇上什么困难只管找他们,至于其他人都不必搭理,如果说了什么你不高兴听的话,就全当耳旁风。心里实在不舒坦,强硬地顶回去也完全没关系……」 他细细告知她齐侯府的情况,萧瑾瑜听得认真,这可比外人打探的要准确许多。 齐衡这些话就是当着下人们的面儿说的,他是在像萧瑾瑜表明自己在齐侯府的实力和地位,完全不怕这些话传到旁的主子耳朵里。 萧瑾瑜都不用细细揣摩,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齐侯府最先要讨好的是太夫人,把她老人家哄好了,万事大吉。 至于没有被提到的齐侯爷,显然齐衡对这个父亲十分不放在心上。 齐家大爷作为世子没了,但是齐侯爷却还活得好好的,这其中必定是有很大猫腻的。 就连齐衡作为第四个儿子,都从小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更何况是一家之主。 作为想要踩死齐家的人,第一个就要弄死齐侯爷,可是他还活着,本身就存在着不可思议的情况。 至于现如今的侯夫人,必定是更不得齐衡的承认了,所以连一个字都没提及。 他说得飞快,话音刚落,萧瑾瑜便抓住了他的手。 齐衡一愣,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怎么,紧张吗?」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抚道:「别怕,我在呢。无论我在不在,我们家谁都不能欺负你的。我之前可是跟王爷下过保证书的。」 「没事,我不怕。我就是——「她有些欲言又止,后来又皱了皱眉头,松开他的手。 「走吧。」她加快步子往前冲,倒是有几分气鼓鼓的意味。 齐衡对她的情绪变化十分了解,立刻就察觉到她又闹别扭了,不过这次气得估计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哎,难怪人常说,娶了娘子之后,才知道这日子有多好过。卿卿这是心疼我了啊。」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萧瑾瑜有些别扭,假意挣扎两下,没挣脱便作罢了,压低了嗓音抱怨道:「谁心疼你啊。」 「走,我们一起进去,让别人知道,我以后也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他牵着她的手带头往前走,萧瑾瑜快追了两步,握紧了他的手指。 齐衡的嘴角勾了勾,他似乎找到了哄妻的最佳方式。 一味的讨好她,并不能得偿所愿,反而会增加她的警惕性,让她觉得他肚子里肯定又憋了什么坏水。 况且萧瑾瑜什么都不缺,钱权财色没一个能完全讨好她。 至于他道歉卖-笑,这些方法也通通不管用,萧瑾瑜最擅长的就是得理不饶人了。 唯有示弱卖惨,他这可不是骗人的,因为他是真的惨。 第十二章 两人一进去,就发现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显然在齐侯府住着的人都来齐了。 齐衡捏了捏她的掌心,两人才松开手,各自行礼。 太夫人面上带笑,慈眉善目的就像是弥勒佛一般。 夫妻二人携手过来,萧瑾瑜端起托盘上的茶盏,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轻声道:「祖母请喝茶,孙媳妇祝您福泰安康。」 「好,好啊。这镯子你拿好,祖母知道你不缺好东西,就当是我这个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不要拒绝。」太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直接将手腕上的墨绿的翡翠镯子撸了下来,顺手就套上了她的手腕。 萧瑾瑜皓腕如雪,配上那绿莹莹的镯子,更加显得好看。 「果然这些东西还是你们年轻人戴起来好看。」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鼓鼓的大红包送上。 萧瑾瑜一一道谢,还看了一眼齐衡,见他点头,才乖顺地收了东西。 太夫人就更加满意了,郡主和齐四郎之间的纠葛,她这个老太婆也听说了些,不过年轻人的事情,她管的少。 如今瞧见萧瑾瑜这种举动,心生满意,无论是不是她在询问齐衡,都给足了他的面子,这就够了。 太夫人这边敬完茶,就轮到齐侯爷那边了,齐衡并没有行礼,而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立刻道:「我娘的牌位呢?得先向先夫人请安才是。」 继夫人此刻就坐在齐侯爷身边,一脸的郁色,却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毕竟今日太夫人也在此,齐衡在侯府里是有实权的人。 「把先夫人的牌位请上来。」齐侯爷挥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意思。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身上穿着一身蓝色衣袍,袍子上绣着蓝鸟,手里还盘着两个桃核,那桃核红得发亮,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惬意的感觉。 萧瑾瑜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两个丫鬟,极其年轻貌美,瞧起来跟她差不多大,而且其中一个丫鬟站没站相,一只手偷偷地搭在他的腰上,扭着胯,活像是狐狸精托生似的。 她大概明白这位齐侯爷是什么人了,急-色、纵-欲、好享受。 牌位被捧了上来,萧瑾瑜先端了一杯茶给齐侯爷:「爹,请喝茶。」 「好,无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入了我侯府的门,都只是我们齐家的儿媳妇。希望你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莫要多生事端。」 齐侯爷看了一眼萧瑾瑜,视线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两秒,才接过她的茶。 他递上来一个红封,却是齐衡伸手接的。 「叮「的一声闷响,一把匕首从他的衣袖里掉出来,没有刀鞘,直接是刀刃直直地插-进了地砖缝里。 前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萧瑾瑜正捧着第二杯茶,送到了牌位前面,被他这神来一笔弄得有些莫名。 「不该看的别乱看。」他警告地说了一句,冲着齐侯爷抿唇笑了笑,神色之间却带着几分阴狠。 萧瑾瑜挑了一下眉头,她才发现是齐侯爷频频看向她的手腕,因为太夫人方才给的那支翡翠镯子,她的手腕被映衬的好似嫩葱一般,扎眼得很。 她缩了一下手,用衣袖遮住镯子,继续端起第三杯茶递给久候的继夫人。 这位继任的侯夫人,并不算特别出挑,无论是相貌还是年龄,都不如齐侯爷身后那俩丫鬟,甚至也没什么气质,连与萧瑾瑜眼神对视都不敢,一直躲躲闪闪,畏畏缩缩,完全小家子气,但是在偷偷打量萧瑾瑜偶尔对上视线时,这位继夫人脸上又闪过几分不甘和阴狠。 萧瑾瑜挑了一下嘴角,这两位可真够有意思的,乍看是无用的草包,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状态,胆子倒是大得很嘛。 公爹敢频频盯着新儿媳的手腕看,跟个色鬼托生似的,这位继夫人则一副恨她的状态,看样子以后在齐侯府里,应该是不会太过无聊了。 齐家二爷也出来了,不过他的左眼暗淡无神,而右眼又极其黑亮,所以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不太正常。 齐二爷不大爱说话,不过红包却是给的够厚。 至于齐三爷和三夫人更是一脸笑嘻嘻的,齐三爷性子爱闹,平辈之间不用敬茶,新妇只要送上合适的礼物变成。 「弟妹,你可得跟我说说,究竟谁告诉你,你三嫂叫兔子的?她可是闹心了许久,担心你这个弟妹刚进门,她就丢了嫂子的威严。」齐三爷一脸笑嘻嘻的,结果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江婉掐了一把。 「弟妹,你别听他瞎说,我才想耍威风呢。我就觉得怕你误会,我——「江婉急忙解释。 可是她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糕点给堵住了,齐三爷塞了块糕点给她,显然是不让她说话。 江婉狠狠地咬了一口,结果他缩得快,不止手指没咬到,还被他抢走了半块糕,还顺势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江婉的脸色爆红。 萧瑾瑜不由得笑出声,她这个新妇进门都没这么腻歪,倒是让这对夫妻给抢先了。 请安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萧瑾瑜的心情。 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她侧躺在躺椅上,一副完全不想动弹的架势。 毕竟这一大早又是去宫里请安,又回来拜见长辈,基本上忙得脚不沾地,再加上昨晚那么辛苦的运动,她是完全瘫倒的架势。 齐衡如今成了无业游民,一直跟在她身边,她躺着他就找地方坐着,她坐着他就搬把椅子凑过来,还要歪头靠着她,活像没骨头似的。 哪怕被她警告地瞪了好几眼,他依然我行我素,而且还笑嘻嘻的,那副开心的架势,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整个人都透着甜滋滋的感觉。 「你不靠着我是不是不能活了?」她有些不耐地问了一句。 没想到这不要脸的家伙居然点头了,满脸认真的表情:「是啊,我才发现娘子于我来说,就像是呼吸一样重要,我每秒都在呼吸,心跳一下都能想到你。」 他凑过来,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好听话,喷吐出来的热气悉数扑在她的脸上,她立刻嫌弃地抬手捂住他的嘴。 「别说话,你一说这些,我就想打你。」 齐衡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安静地粘着她。 萧瑾瑜刚嫁过来,府中没有事情烦扰她,她除了看话本,就是闭目养神。 原本她还想去找江婉和齐念说说话,哪里晓得身边这块牛皮糖也要跟着去。 萧瑾瑜立刻有些来火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跟着去做什么,三嫂看见你肯定会不自在。我们说的都是闺阁私房话,加你一个可怎么说?」 「你若不带我去,不自在的人就变成你了,三哥肯定在。到时候人家夫妻俩又是互相喂糕点,你一个孤家寡人的只要泛酸的份儿了。再说我去了,念念会更亲近你。至于你们的闺阁私房话,无非就是吃穿用度,我也能给点意见的。」他据理力争,一时之间把她堵得无话可说。 最后萧瑾瑜无奈的放弃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嘛。」 第十三章 「行,那正好就只有我们夫妻俩关起门来说私房话。」他边说边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挠了两下。 萧瑾瑜看着他这副眉飞色舞的表情,就能猜到他这心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禁又羞又恼,低声骂道:「你个不正经的坏胚子,成天净想这些荤话。」 她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表情气鼓鼓的。 倒是齐衡轻声笑开了:「我说什么荤话了?我明明说的是私房话,之前去各个铺子给你买东西的时候,我对衣裳布料,首饰钗环都有所了解。之前又给泥人画眉描唇的,胭脂水粉我也很清楚。卿卿想说什么方面的私房话,我都能接得住。不过现在看来,卿卿是不想说私房话,而是想说荤话啊。那也成,不过要让这些丫头都退下,省得有人觉得我们小夫妻——」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白日宣-淫。」 这四个字说出来之后,萧瑾瑜的脸色直接一红到底,整个人像是烧开的开水一般,马上都要冒泡了。 她气得咬紧了牙,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声:「齐温平!你闭上你的嘴!」 她从躺椅上跳起来,直接冲过去,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抬手就要撕他的嘴。 不过嘴没撕到,整个人倒是被抱在了怀里,最后不止是脸红了,耳朵红了,嘴巴更是又红又肿的。 不用说几个丫鬟早就乖觉地退出去了,显然是要把房间留给他们新婚夫妇尽情地发挥。 等萧瑾瑜总算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气喘吁吁的,两条腿也发软。 她挣扎地要起身,结果却被他死死地按在怀里。 「别动啊,否则不止要说荤话,还要干荤事儿了。」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很,萧瑾瑜的耳朵动了动,她当然熟悉他这样低沉的嗓音,不同于生气时的那种阴郁,反而是带着性感的磁性,昨晚上他也曾用这种声音,哄着她睡觉。 这是激动的表现。 她也不敢动了,因为已经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变化,她真不想白日宣-淫。 直到过了片刻,他总算缓和了,才松开对她的钳制,萧瑾瑜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远了。 结果等下午的时候,萧瑾瑜就一直拉着自己的丫鬟,嘀嘀咕咕说着话,不时还偷看两眼齐衡,一脸的防备。 因为齐衡学武,耳聪目明的,她怕哪怕声音再小,都会被他听见,所以最后都用纸笔写了,也不知道在交代什么,神神秘秘的。 齐衡一下午都在看书,萧瑾瑜让他去书房,他也不愿意。 对于萧瑾瑜私下的小动作,他似乎一丁点都不好奇,反而摆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只不过他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四爷,三爷让您去一趟。」晚膳过后,齐衡准备洗漱的时候,外头来了个三房的小丫头。 齐衡跟着就出去了,结果到了三房那边,他三哥就扔给他一盒糕点,就让他滚蛋。 他有些莫名:「三哥,你不是糊涂了吧?就为了给一盒糕点,还让我亲自过来拿?你这糕点是金子做的啊?」 齐三爷冷嗤了一声,不满地道:「你以为我想给你啊?这是我家兔子亲手做的,我还想留着自己吃呢,是她说一定要我叫你亲自过来取,否则她就不让我吃。」 齐衡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夫妻俩置气,把我扯进来作甚。」 他说完就准备走,却被齐三爷一把拉住了:「嘿,你个臭小子。这哪儿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分明是你和弟妹的事儿吧。今儿午后弟妹身边有个丫头来找兔子,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之后兔子就开始做糕点,特地用完晚膳叫我一定让你过来,骗也得骗过来。我估摸着是想支开你,私下做些什么呢。你回去可得小心咯!」 齐三爷说完这番话,就直接关上门,一副恕不远送的模样。 齐衡提着糕点盒子,不由得耸了耸肩,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等他回到院子里,就发现春华和秋实守在外面,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同情的意味。 房门紧闭,看她俩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应该是被撵出来的。 「夫人不让奴婢们进去,而且侯府里的丫鬟都被撵出来了,只有她从王府带出来的丫鬟们守在里头。她还说让您今晚去书房睡,被褥什么的叫奴婢们给您准备。您看您今晚在哪儿睡啊?」 春华酝酿了一下,才鼓足勇气询问。 完全不知道自家四爷,是如何惹了四夫人不高兴的。 分明今早去请安的时候,还郎情妾意的模样,今天腻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架势,也足够甜蜜,怎么不过一顿晚饭后,四爷出去一趟的功夫,回来就全变了呢? 「卿卿,开门。」他轻咳了一声,直接敲门。 「不开,我们都黏一起那么久了,也该冷一冷了,今晚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去书房睡。」她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葡萄在吃。 实际上昨天她就不想让他得逞的,但是新婚之夜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至于为什么把之前商量好的撩阴脚,改成让他独自睡在书房里,萧瑾瑜是不会承认,她有些下不了手了。 毕竟齐衡也没做错事啊,万一踢了一脚,真的以后什么都办不成了,那她不就要守活寡了。 人生漫漫,她才发现那事儿的趣味,不能只睡过那一晚就没了。 齐衡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如果我去书房睡,很快这府里人就都知道了,我们二人感情不好。到时候会有很多麻烦,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萧瑾瑜皱着眉头,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那也不行,我没有不高兴,我就不想让你这么高兴!」 她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哪怕被说成无理取闹,她也认了。 齐衡一下子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郡主这是还心里别扭着呢。 对于她这种耍性子的方式,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谁若惹了凤阳郡主不高兴,那下场必定是无比惨淡的,小时候就可见一斑,至少被教训一顿,长大了估计都要冲着别人甩鞭子了吧。 但是如今他处处招惹她不爽,她第一个念头不是动粗,而是撵他去书房睡,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其实也证明了萧瑾瑜拿他没辙,或者并不想真让他受伤。 至少在萧瑾瑜潜意识里,他与旁人是不同的,这对齐衡来说就足够了,以后还会让她更加心软的。 春华在一旁,瞧着自家四爷抿着唇轻笑,顿时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完了完了,主子肯定是被气糊涂了,说起来也是啊,四夫人还没进门,四爷就一直照顾她、讨好她,燕北王府的人从燕北一路到望京的住宿招待,都是四爷准备的,甚至还那么讨四夫人欢心了,可是四夫人始终都不满意,甚至还是这种嫌弃的状态,直接把四爷给撵出来了。 估计当着他们这些丫鬟的面儿,大老爷们儿的脸面兜不住了吧。 第十四章 「四爷,您去书房之前,可以让一路的下人撤开,等明儿一大早过来,就无人知道您宿在书房里了。」春华完全是替他着想。 可惜齐衡根本不需要,他只是摆摆手道:「去把被褥抱过来。」 他这么吩咐,双胞胎自然不会忤逆,立刻去抱了被褥过来。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不会让你进门,休想混进来。我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萧瑾瑜听到他的吩咐,立刻扬高了声音喊道,声音愤愤的。 「我不进屋。」他只丢给她四个字,就不再吭声了。 双胞胎抱着被褥过来,齐衡冲着地面指了指,意思不言而喻。 姐妹俩愣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却见他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显然是让她们俩闭嘴。 二人没再说话,而是动作麻利地将被褥铺好,还给他留了个枕头。 萧瑾瑜竖起了耳朵,先是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就恢复了一片安静。 好像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如意几个也都屏住呼吸认真听着,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彼此都带着几分疑惑。 难道齐温平真的走了? 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何,心头又有些不舒坦。 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 她很恨的拍了两下枕头,脱了衣裳就躺到了床上,结果却睡不着。 「你们开门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了?若是没人了,就把门给我锁严实了,他明早想早起过来,我偏让他进不来!」 「吱呀「一声细响,如意按照她的吩咐开门瞧瞧,结果险些被人绊倒,立刻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萧瑾瑜立刻从床上坐起,问了一声。 如意一时之间有些一言难尽,任谁一开门,就看见四爷打地铺睡在门槛外,都有些接受不了。 齐衡冲着她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期盼的神情。 如意轻咳了一声,道:「夫人,您还是自己来瞧瞧吧。」 四爷未免太惨了,连她这个娘家人都忍不住胳膊肘往外拐了,通过她的嘴描述,和让萧瑾瑜亲自过来看,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她也就顺手帮了这个忙。 「我不去,你说给我听,外面冷死了。」萧瑾瑜边说边往锦被里缩了缩。 「奴婢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如意还在磨蹭。 萧瑾瑜是急性子,外加她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虽然知道肯定是齐衡弄出来的幺蛾子,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亲眼看看。 于是她披着衣裳出来了,一眼便瞧见了一床被褥横在门槛旁,齐衡就背对着她睡在里面。 如今的天气虽说才是初秋,但晚上的气候着实很低,她披着外衣出来,都能感到风吹过时带来的冷气。 「你怎么睡这儿,我让你去书房睡!」她警惕地盯着那床被子里的人,并没有走过去,就怕他待会儿厚着脸皮进来。 他还是没吭声,萧瑾瑜等了片刻,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不由得跺了跺脚,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凑过去。 男人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出了门之后,周围的冷气更重,今晚又有风,吹到身上把她冻得直缩脖子。 「齐温平,你会生病的。你去书房睡,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一回?」她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声音既羞恼又别扭。 显然既担心他生病,又不高兴他在新房里睡,这种自相矛盾的决定让她感到别扭。 「我娘以前跟我说过,夫妻都是要睡在一起的。若是分房睡了,那就代表以后都不和好了。我爹娘以前也是一起睡的,后来自从他变了,我娘就不再跟他一起了。我若是去了书房睡,我们也不能和好了。」 他没有睁眼,却低声开了口,或许是因为提起了已逝的娘亲,连语调都带着几分落寞。 萧瑾瑜皱了皱眉头,立刻扬声反驳道:「胡说,这就是闹别扭。你没听过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嘛。我这是跟你耍小性子,没到永远不和好的地步!」 「唔,那你进去睡吧,外面冷你穿的少。我盖着被褥不冷。」 「那你去书房。」 「不去,在这儿正好,反正我不睡在你旁边,你就高兴了,我又不想分房,就在门槛外同时符合我们俩的要求。你既高兴,我也离你近一点,求个心安。」齐衡想都不想地回答。 一片寂静之后,是萧瑾瑜的磨牙声:「你进来睡吧!」 混账东西!算你狠! 「哎,不必了吧,要不然娘子又要不高兴了。」齐衡长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倒是扭捏起来了。 结果萧瑾瑜更加恼怒了,气哼哼地道:「爱来不来。」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身后的齐衡见好就收,立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实际上外面还是冷的,他捂了半天都没有什么热乎气。 这会儿他穿个里衣,快步跑回了床上,才松了一口气,被褥里还是之前萧瑾瑜捂出来的热气,简直犹如春日阳光般温暖。 等她人上来之后,更是立刻被抱了个满怀。 「你不是说不冷的呢?离我远点。」她推了推他,结果身边人却把她越抱越紧。 「不是我冷,而是你太暖了,捂一会儿。」 结果两人就这么聊上了,完全不管旁人。 如意看着四爷成功上床之后,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自家郡主遇到四爷之后,总是潜移默化地被哄。 瞧瞧,原本她要整治人的心情比天高,结果还是被人成功套路,而且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明白了,也不想多琢磨,任由自己这么糊涂着。 如意手一挥,立刻有两个小丫鬟将门槛外的枕头被褥收走,丢在外面的确很难看。 很快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回门的礼单是太夫人那边亲自开了送过来,萧瑾瑜看了看,礼单长长的一条,比想象中的还要丰厚,显然是代表对她这个孙媳妇非常满意。 齐衡身着一身黑色长袍,不过身上红色的麒麟纹倒是与萧瑾瑜今日的红衣,非常相配,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一样。 「祖母最近精神不济,已经许久不理后院的事儿了。她亲自开单子,肯定是怕旁人开的让你不满意,所以直接让那些坏心眼的人歇了心思。」他拿过礼单瞧了瞧,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这丰厚的礼单,恐怕要把你们家的私库搬走不少吧,如今不知道这院里有多少人气得跳脚呢。」萧瑾瑜眨眨眼。 「什么你们家,是我们家。你如今是齐家媳,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私库里的东西大半都是我挣来的,全搬去你家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我的老丈人能看我顺眼些,我就阿弥陀佛了。」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动作虽轻,却还是让萧瑾瑜龇牙咧嘴的。 之后两人又闹开了,双胞胎看着两位主子又你一下我一下闹着玩儿的架势,脸上都带着几分无奈。 明明四爷如今是齐侯府的顶梁柱,虽然不是经常板着一张脸,但是气势绝对强悍,让人不敢凑得太近。 她们俩之前也伺候过郡主,只觉得郡主明艳大方,不愧是王府里养大的姑娘,那通身的气派,就不是一般门户能比的。 第十五章 可这两人一旦凑在一起,那完全年龄缩水了至少十几岁,跟两个三五岁的稚龄孩童一般,为了丁点的小事儿就闹起来,嘻嘻哈哈完全没有危险的玩闹。 果真如萧瑾瑜之前说的,这回礼都快把私库搬了一小半走,长长的车队跟着,还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 两个人到了马车上也不消停,也不知道为何,齐衡今日特别能闹她。 没两下就把萧瑾瑜给惹恼了,「齐温平,你都多大了,别跟个没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粘人得很。」 齐衡给她的回应是更加粘人,最后下车的时候,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两个极其清晰的牙齿印,显然是被咬的。 当时萧瑾瑜咬得又急又狠,都见血了,这会儿血迹被擦去了,但是红通通的齿痕还清楚地留在上面,只要他一抬手,就能露出来。 「卿卿,卿卿你回来了,爹来接你啦!」 刚到王府门口,就已经听到萧荣欢欣鼓舞的声音,显然是早就出来迎接她了。 「我屋子里有伤药膏,待会儿拜见过爹娘,我带你去敷药。你注意用衣袖遮掩着些。」 萧瑾瑜没急着下车,反而是拉住他的手,拽着衣袖把那两个牙印遮挡仔细了,轻声地叮嘱着。 说话的时候,她愣是没敢抬头瞧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竟然咬的这般重。 主要是齐衡太讨厌了,她一时没控制住。 「好,那你得多在老丈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若是他想打我,你也得护着我。」他抓住机会替自己谋福利。 「知道了,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怂。」她不耐地说了一句,直接撩起帘子下车了。 因为是回娘家,都是自己的亲人,他们也都了解自己是什么人,所以萧瑾瑜也不耐烦装成淑女的模样,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卿卿啊,我的好闺女,你瘦了。是不是受苦了?」萧荣立刻冲上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万分心疼地道。 萧瑾瑜听着自家亲爹这略带夸张的语调,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这两天除了吃和睡,就是跟齐衡掐架来着,不仅没瘦,还因为吃的太好肉松了点,结果萧荣愣是看出她瘦了。 「爹,我没瘦,我好着呢。侯府里特地请了燕北的大厨,还有温平煲汤给我喝,我都怕自己变胖了。」她轻声解释道。 这可没有撒谎,他们院子里就有小厨房,成亲第二日齐衡就煮了汤给她,也不用出门,所以并不怕其他下人知晓背地里非议他。 「那他是何居心?是不是想养胖你,让你变得丑陋了,然后就可以去找其他漂亮姑娘了?卿卿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可不能被他的小白脸和漂亮话给蒙骗了!」 萧荣立刻变脸,非常不满意地道。 周围寂静了片刻,众人显然都非常无语,果然齐四郎在王爷这里,永远都只能领到挑剔的差评了,谁让他把人家宝贝闺女给抢走了呢。 「娘子。」 萧瑾瑜想顺口安抚的时候,身后传来齐衡的呼唤声。 就见他撩起车帘冲她笑,还没有从车里下来。 「磨蹭什么呢,下来啊。」她拧着眉头说了一句。 明知道萧荣看他不舒坦,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傻不傻。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也最会讨好人了,怎么今日倒是变蠢了? 齐衡并没有下车,而是撩了撩衣袖,手腕下的两个牙印若隐若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顿时萧瑾瑜的闹钟警铃大作,她顾不上哄亲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呢,我们说好的。」萧瑾瑜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娘子真好,硬要扶我下车,我虽然伤势未痊愈,但也不到那种弱不禁风的地步。」他不理会她的警告,而是扬高了声音,语气温和地道,让周围的人都听个清清楚楚。 他顺势就搭住了她的手,慢慢地下了马车,这在众人的眼里,就是齐衡喊了一声,萧瑾瑜立刻担忧地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下来,似乎是怕他磕着碰着,完全把他当稀世珍宝一样看待。 众人表情各异,心里都在嘀咕,这男女的身份似乎有些颠倒了。 难不成平时在侯府里,齐四郎才是那个小鸟依人的状态?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陆少亭,到这会儿都不敢开口说话,稍微想象了一下齐衡靠在萧瑾瑜肩头的场面,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完全不敢再往下面想了,简直是辣眼睛。 「你个臭小子,离卿卿远点儿。」萧荣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觉得他的宝贝闺女被什么脏东西黏上了一般。 「岳父,小婿是卿卿的夫君,本来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能离得远,只想靠得更近一点。」 在气萧荣这方面,齐衡简直是无师自通。 「那你要卿卿扶你下车作甚,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理应是你照顾她!怎么反倒要她处处迁就你?」萧荣据理力争,一边说还一边疯狂给萧瑾瑜使眼色,希望她赶紧看透这个小白脸的本质,立刻远离他。 可惜萧瑾瑜并没有朝他看,而是看向白雯,现在她有一点理解娘的感受了。 「小婿是跟岳父学的。当初在燕北,总见岳母时常安慰岳父,外加您二位感情始终如一,小婿就觉得或许正因为这样,才是你们感情永恒的秘诀。」 萧荣听到他这番话,差点要气吐血,似乎想冲上前用拳头教他做人,结果还没过去,就被白雯给拦住了,低声说了两句。 萧荣立刻又往她身边一靠,非常不顾及形象,比齐衡还夸张。 齐衡打量了两眼,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萧瑾瑜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开口道:「你别学我爹啊,我可不像我娘那么好说话,你敢现在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我分分钟翻脸啊。」 「好吧,我果然还是不够努力,才没能让娘子心软。」齐衡委屈巴巴地道。 这句话把萧瑾瑜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她总觉得这次回门,给齐衡开发了一个新技能。 几人总算是进了屋,卓然和曾跃也都在前厅等着了。 虽说萧荣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人丁不算兴旺,但是这前厅里依然围坐了一圈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眼神里充满了祝福,就连卓然今日都穿得比较喜庆,不再是一身素服的模样。 「得了,你小子跟我来书房,我们爷俩好好叙叙旧。」 萧荣收到了白雯的眼神示意,立刻冲着齐衡招招手,显然是王妃私下有话跟闺女说,有些话的确是女子之间才好问的。 萧瑾瑜跟着白雯一路进了后院,她的院子还是跟出嫁前一样,里外都有丫头守着,打扫的一尘不染,外面的绳子上还晒着锦被,显然是留给她午休时盖的。 看着这里熟悉的景象,不过是刚离开两三日而已,就让她有些怀念了。 「平时你最喜欢月季了,每日都让丫头折几支,换换水,你刚离开还有些不适应,你爹没事儿就要来坐一坐。」 白雯见她的视线盯在花瓶上,不由得低声解释了两句。 第十六章 他们就只有这么一个亲生的孩子,萧瑾瑜出嫁之后,夫妻俩是真的感到了几分寂寞。 离开了燕北,四周的环境其实都是陌生的,也不会再有那一摊子封地的事情要他处理,白雯一直在忙活嫁女的事情,也没有出去参加贵妇圈的宴席,所以两口子倒是真的闲了下来。 一旦空闲下来,对女儿的不舍就更加清晰了。 「没事儿,我经常回来看你们便是,反正离得又不远,坐马车不过几步路的工夫。况且温平已经被免职了,应该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陪我,到时候让他一起跟过来,婆家人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萧瑾瑜立刻安抚她,还蹭到白雯身边。 母女俩的性子都比较直爽,萧瑾瑜成亲前,反而不怎么会跟白雯撒娇,倒是成亲后,好似倦鸟归巢一般,喜欢腻在长辈身边了。 「不必,习惯了就好。哪怕就是斜对门,也没有三五不时回娘家的。就算齐侯府的人不说,也有其他人碎嘴子。你长大了,有了夫君,以后还会有孩子,总要过自己的小日子。爹娘得习惯,你也得习惯。」白雯拍了拍她的手背,在这方面她看的比萧荣开。 萧瑾瑜眨了眨眼,似是想到什么,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娘说得对,以前总嫌弃我碍着你们。如今我出嫁了,你们终于能过夫妻的二人世界了,说不定还能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又胡说!」白雯点了点她的额头,关心起她的婚后生活了:「齐四郎对你如何?齐侯府怎么样?有没有特别难相处的人?」 「他对我很不错,虽然有些烦人,但整体还不赖。至于他们家,与我想干的人都很好相处。」萧瑾瑜说到最后一句,似乎是想起了谁,眉头轻挑,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 白雯的眸光微闪,这话她算是听明白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肯定是有不好相处的,但不会有过多的交集,就算真的对上了,既然是不相干的人,那注定不会客气,更不会留脸面。 「那就好。你们新婚之夜过得可还好?」 萧瑾瑜听她说这话,立刻抬头看向白雯,见亲娘嘴角含笑,眼神暧昧,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还成。」她轻咳了一声,立刻避开视线。 这会让她想起新婚之夜某些画面,况且齐衡烦人这方面,可不止体现在白天,夜晚在床上不止烦人,还很缠人。 「娘知道你害羞,再怎么性子直爽的女孩子,那也是头一回。没事儿,年纪越大脸皮越厚,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只是我们娘俩关起门来说的话,不会有别人听见。你就实话告诉我,他今日下马车都要你扶,腰没什么事儿吧?若是身体不大好,你得赶紧跟娘说,好好调理,否则这亲不就白成了。」 白雯不愧是江湖女侠出身,说起话来直白的很。 「娘,他那是装的,想要我扶他一把,在我爹面前长长脸呢。他身体好得很,反正不影响。」她的脸通红一片,立刻打断白雯的话,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显然是不想让她继续往下说了。 真的是有点害羞的,因为她娘说得越多,她就想得越多,总忍不住脸红。 而且他的身体本来就很好,提到腰她就想到他的腰很有力,自己说起他身体好,又想起他的体力好,抱着她的时候,完全跟一团火在她身上烧一般,最后把她也从内到外都点燃了,烧到大半夜,完全没问题。 「那就好,要不要娘再给你找几本册子,偶尔也要——「白雯见她脸色通红,便知道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疑虑,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还有些不放心。 「娘,不用了不用了,您总给我找那些图干什么。我当时嫁过去,想着藏那些玩意儿,就费了不少劲儿,您这边还给我找,到时候迟早被人发现。我这脸皮还要不要了?」 萧瑾瑜不等她说完,立刻打断。 白雯要给她找的就是春-宫图,是教导房事的,她当时紧张又刺激地大概翻了翻,反正这种事情上齐衡做主导便是了,她了解个大概便行了。 如今她娘还要给她找,总觉得脑门上冒冷汗。 「得得,这是跟你夫君,又不是跟旁人。夫妻之间的感情如何,这方面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好多男人在妻子这里得不了趣,便去找旁的女人。虽说齐四郎目前看来不是这种人,不过房事和谐是最好的。」白雯不再说了,要不是眼前是她亲闺女,她也不会说这些事儿,不符合她的形象,实际上她脸上的表情崩得紧紧的,心里也害臊得很呢。 再说齐衡这边,萧荣将他单独领去了书房,二人先就皇上撤了他的职务一事探讨了一番,等到把之后的打算通气过后,就扯到他们小夫妻身上了。 方才还夸他年轻有为的萧荣,忽然就变了脸,好似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异常凶狠地看着他。 「爹,您这是怎么了?」 因为萧荣的敌意太强,连齐衡都直接感受到了,不由得寒毛直竖,悄悄地后退了两步,生怕被伤及无辜。 「谁是你爹,我可没你这个儿子。」萧荣依旧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齐衡轻咳了一声,明白了王爷这是公事办完,情绪一下子切换到私事里,顿时他就从青年才俊,变成了骗走他宝贝闺女的大混蛋了。 「岳父,女婿相当于半个儿子,我会好好照顾卿卿,孝顺您和岳母的。」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先摆出一副好女婿的模样再说。 「呸,别说好听话,我信你才有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郡马爷的位置,是你自己骗来的。若是一开始你就说你叫齐衡,看她还搭不搭理你!」萧荣到现在对这个女婿还耿耿于怀。 齐衡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着急解释,而是认真地看了两眼萧荣,在把老丈人盯急了之前,才开口道:「岳父,其实小婿都是跟你学的。」 「什么,你骗我闺女是跟我学的,你这不仅要挖我的心头肉,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呢!」他边说边气冲冲地过来,显然是要对他动手了。 齐衡立刻往边上一跳,急声道:「岳父,你慢慢听我说。当初您不也是这么哄岳母的嘛。」 他这话音刚落,萧荣的巴掌就落不下去了,反而疑神疑鬼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萧荣的脸色更难看,他感觉陈年旧账都要被翻出来了。 「岳父,您别误会,我不是要威胁您,或者干什么。我只是让您更好理解,实际上我与瑾瑜接触之后,是真的很喜欢她,可是她那么恨我,所以我只能步步为营。正如当年您被掳走之后,喜欢上了王妃,可是王妃又对官府的人极其厌恶,若是她知晓您不仅是官府的人,还是皇家子弟,估摸着更不会与您接触了。因此您只有隐瞒身份,等与她成亲之后,才泄露了身份,并且百般讨好,终于修成正果。」 齐衡这一番话,倒是真的勾起了萧荣的回忆,的确与齐衡和萧瑾瑜的相遇有几分相像。 第十七章 实际上他当初被抓去,如果及时说出自己的身份,白雯肯定不会跟他好了,所以他成日里只装出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最后抱得美人归。 「你胡说八道,我与王妃情真意切,岂是你能挑拨离间的!」他当然是不愿意承认,说起来其实也算是黑历史了,所以再想起来,除了怀念之外,还有几分被小辈知晓之后的丢脸感。 「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婿真的是非常忧愁,还想请您多赐教。因为隐瞒身份这事儿,哪怕我对瑾瑜百般讨好,万事顺她的心,她依然看不好我。别看方才下马车扶着我,那其实是做给你们看的,她对我挺好的,就是经常打我。」 齐衡边说边撸起衣袖,就这么轻易地把手腕上的咬痕露了出来。 「这得使不小的劲儿咬你吧?」萧荣看清楚他手腕上的咬痕,心情略显复杂。 他看女婿不爽,女婿被咬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是的,今日因为陪她回门,她已经克制了。我就是想问问,岳母有咬过你吗?您都是怎么哄好她的?」 齐衡眨巴着一双眼睛,看起来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奶狗似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好奇和期盼,完全就把萧荣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在寻求他的意见。 萧荣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形象光辉伟大起来,他拍了拍齐衡的肩膀,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哎,我会让她不要耍性子的,小打小闹就算了,她要真是下了狠劲儿,还是挺疼的。毕竟她也是从小跟着王妃习武的。其实吧,我跟王妃成亲后不久,也因为惹恼了她,被冷遇了好久,难哄着呢。这点卿卿有点像她娘。不过总归是夫妻,况且又有感情在,冰块也得被焐热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婿顺眼了不少,或许是同病相怜的情感在作祟,他竟然越看齐衡,越觉得他像个小可怜。 「走吧,今儿午膳我们爷俩好好喝一顿!」萧荣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一副哥俩好的状态。 齐衡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卓然冲他招手,他便走过去了。 「他没有跟你过来?」卓然没提姓名,但是齐衡却知道他说得是谁,除了刘成之外,也没别人了。 「我陪娘子回门,他怎么过来?他既不是萧家人,也不是齐家人,怎么都轮不到他来凑热闹。」齐衡反问了一句。 卓然的眉头皱了皱,想起什么,脸上神色十分不好看:「那他是刘家人吗?跟仇人同一个姓——」 他显得非常激动,说起仇人的时候,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轮椅的把手,青筋都爆出来了。 要不是他两条腿彻底废了,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气得站起来了。 「你让他认贼作父?」 因为他太过激动,不远处的曾跃都看了过来,卓然立刻又压低了声音,只不过看向他的眼神,依然像一把利剑般,要把他刺穿。 齐衡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我要真让他认贼作父,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不是医师圣手了,而是个小太监。你与那个老太监究竟什么仇恨,过了这些年,难不成忘了?父债子偿,挺符合那老变态的想法。」 卓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心底的恐慌全都被齐衡说中了,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太过激动了,你——「卓然似乎想道歉,齐衡摆摆手。 「他自小就懂事,比一般的孩子懂事许多,很久之前我就不把他当做孩子了。只不过你家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他,究竟要不要他认祖归宗,决定在你。」齐衡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准备走。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卓然轻声问了一句,齐衡停下脚步,脸上闪过几分不悦,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但是很快又消散了。 「我把他从那老变态的私宅里偷出来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挥挥手走了,哪怕卓然跟着追问,他也未曾回答一句。 倒是曾跃早就看出他们俩之间不对劲儿,这会儿凑了过来。 「他跟你说什么呢,让你这么激动?是不是说什么难听话了?」 卓然摇头:「没,说得都是好听话,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他说完就推着轮椅走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徒留一脸莫名其妙的曾跃。 卓然这老小子可真有意思,如果都是好听话,那么激动作甚,好似要站起来打人一般。 「哎,你不会是天天在府里呆傻了吧,连好赖话都不分了吧?要是齐四郎说得真是好听话,你可得给人赔礼道歉啊,方才那是什么态度啊。」他还扬高了声音叮嘱了两句。 好容易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萧荣一改之前挑剔冷遇的态度,反而对齐衡热情似火。 「来,乖女婿,这是我珍藏的佳酿,听说有百年了,说是什么百花酿,一百种花酿成的酒。我之前喝过几口,只觉得是仙家酒,之后一直藏着没舍得喝。今儿你来了,我们爷俩不醉不归!」 他边说边亲自给齐衡倒了一杯酒,红光满面,声音亮如洪钟,完全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他这几句话,让周围坐着的人都惊了。 这什么状况,萧荣一直不愿意承认齐衡的身份,哪怕有皇上的赐婚圣旨,他也要自欺欺人,不允许其他人在他面前提,齐衡是他女婿。 但如今他不仅自己喊出了这个称呼,而且还在前面加了个「乖「字,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瑾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身边这男人有哪一点跟乖搭得上边的,分明最不乖的就是他了。 「你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不由得戳了戳齐衡,压低了声音不满地质问道。 「卿卿,干什么呢?在外面要给男人面子,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别看你是个姑娘家,但你自小习武,那一指头力气也挺大的,要是戳坏了怎么办?」 这边她还没等来男人的回答,那边她爹已经开始打抱不平了。 萧荣这话,让萧瑾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亲爹竟然是帮着齐衡说话, 「爹,我是你女儿啊。」她半晌才冒了一句。 「对,乖卿卿,别总欺负人。温平其实人不错,虽然骗了你,但是总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一棍子打死要不得。来,乖女婿,我们走一个。」 萧荣说的时候,还冲她使了个眼色,似乎有别的话等之后再说,在桌上当着大家的面儿,并不是所有话都好开口的。 萧瑾瑜这一顿饭都吃的莫名其妙,她爹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女婿一口一个乖,大半都是夸奖他的话,什么年轻有为、年少有成,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堆。 齐衡也全都不要脸的接受了,还不停的说:「以后万事仰仗岳父了,小婿若再有困难,必定多向您取取经,希望能早日达成所愿。」 他边说还边看了一眼萧瑾瑜,萧荣立刻点头,拍着胸脯应承下来了。 第十八章 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时不时地还要把眼神放在她身上,萧瑾瑜就明白肯定是有什么关于她的事儿发生了,这俩人而且还很有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才导致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惜她就是挖不出来,最后还是白雯拍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亲自出马灌醉了萧荣。 「你跟我爹说什么了?」她领着齐衡往自己的院子走,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表情。 「我就是向他取取经,希望知道他是怎么哄岳母的。我不希望总是惹你不高兴啊,更不想去书房睡,岳父可能看我是真心对你,所以被我感动了?之后就对我不错了,还总让我不着急,慢慢来。」齐衡一脸无辜的表情,萧瑾瑜死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不像撒谎,才放过了他。 「我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就被你这两句话糊弄的,就看到了你的真心?我都还没看到,他倒先看到了。」她对此有些不屑一顾,还轻轻翻了个白眼。 齐衡眨眨眼,嘴角勾起,脸上闪过几分狡黠的笑容。 这里是萧瑾瑜的闺房,虽说不是燕北的那个,但是房内的布置与之前一模一样。 齐衡还曾在院子里的树下等过她,也曾在这屋子里,捧着她的脸亲吻,当然还曾被她用撩阴脚狠狠地踢过,总之这里的回忆有无数,想起来就一幕一幕。 「歇一歇,午后就走了。下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萧瑾瑜直接躺在贵妃椅上,跟没骨头似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特别喜欢躺椅,陪嫁里面也有一个黄梨木做的躺椅,此刻歪在自家的椅子上,只觉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懒散舒适的气息。 「成。」齐衡说了这么一个字后,就直接进了里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就恢复了一阵平静。 「齐衡?」她喊了一声,里头没人答。 「齐温平?」 「嗯?」他终于回了。 「你在干什么?」 「休息。」 两个人就在里外屋对话,萧瑾瑜还怕他听不见,伸着头扬高了声音,最后还是她耐不住了,才起身跑进去看。 结果就见他四肢摊开,舒服地躺在她的拔步床上,轻闭着眼睛随时要睡着一般。 「你倒是会享受。」她坐到了床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让他睁开眼。 「我之前来过你的闺房,陪着你笑闹,唯独没躺过这张床。这回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躺了,自然要睡个够。来,上来,陪我躺一躺。告诉它,以后都得由我陪你睡了。」 他边说边拍了拍床边,挪了个位置给她。 萧瑾瑜嗤笑了一声,似乎想刺他几句,最后还是躺在他身边了,哪怕被他搭着腰搂进了怀里,也没什么反抗。 身下的床是她睡了十几年的,身旁的人是她熟悉的,周围的温度和气息都是极其安全,困意一下子就袭来,闭上眼睛就沉沉地进入了梦想之中。 白雯好不容易把醉鬼的嘴巴撬开,打听来她想要的消息,过来告诉萧瑾瑜的时候,却被告知两个人睡午觉了。 她悄悄地进来看了两眼,见到自家闺女趴在女婿怀里,睡得安稳,丝毫没有之前闹变扭的样子,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再一想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以及萧荣对她的控诉,说当初她得知被骗后,她总是横竖看他不顺眼,还爱动手打他,他委屈。 现在女婿也委屈,哪怕给女婿受委屈的是自己亲生女儿,他也想出手援助,堂堂男子汉不能活得这么窝囊。 醉鬼还有一长串豪言壮语没来得及抒发,就直接这么吐了,让白雯又气又笑。 「成,等他们醒了之后,再告诉我。」 就这么着,等萧瑾瑜睡醒梳洗过后,等到她娘时,白雯说得第一句,就让她有些发懵。 「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太耍性子,齐四郎是个还不错的孩子,不要总让他为难,男人也是要自尊的。」 萧瑾瑜眨了眨眼,她怀疑睡梦中被人动了手脚,为何她娘也护着那混球了? 萧瑾瑜直到上了马车,都没闹明白,怎么一趟回门之后,所有人都倒戈了,完全偏帮着他说话。 齐衡则一脸惬意地歪在她身边,不时地还哼上两句小曲儿,活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当然后面他也收敛了,就怕又惹来娘子的不满。 因为齐衡的职位被撸了,倒是彻底有了时间,还陪着萧瑾瑜在京郊的庄子玩了几日,纯当是度蜜月,小两口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蜜里调油起来,萧瑾瑜也不再别扭了。 不过等二人再回齐侯府,还没歇下来,宫里皇上就来了口谕,就是表明彻底撸了他的职位,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不止撸了职位,还要闭门思过,这就是有些降罪的意思。 侯府里心思各异,齐衡先是去了太夫人处安抚了一通,回来之后就不再出门,成日与萧瑾瑜待在院子里,她做什么他就陪着一起。 或是看书画画,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还都是新出的话本,实在身子骨太懒散了,就互相切磋一下拳脚功夫。 最后还是萧瑾瑜觉得他太腻味了,直接拿了旁人的邀请帖,出门参宴去了。 今日是武家后院开的品茶宴,武家也在半月前从燕北来到了望京,这还是他们家女眷头一回开宴,自是请了不少人。 虽说宴席是武夫人开的,但萧瑾瑜作为武家姐妹的手帕交,还是收到了邀请帖,况且她如今已为人妇,交际圈本来就不该拘泥于姑娘之间。 武府门前,车水马龙,武良成之前在燕北为相时,把圣上交代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因此回京之后,得到的官职也很好,乃是户部侍郎。 户部乃是钱袋子,掌握了经济命脉,真正的实权部门,因此来交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萧瑾瑜作为县主,虽说夫君职位被撸,但就燕北王到京之后,皇上几次三番的赏赐,什么好事儿都不忘了他们王府,就足见燕北王的得势程度,他这个唯一的女儿,也不可能受到什么冷遇。 宾客之中无论是家中什么情况,基本上都对她热情有加,就算不能结下一份善缘,也没必要为自己拉仇恨。 哪怕这其中有些宾客的夫君或者儿郎,与齐衡有旧怨,但是齐衡如今已经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发泄出来。 「瑾瑜来了,刚回望京,府中一直很忙,都没能见上一面。」武夫人春风满面地过来,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似一个和善的长辈一般。 两人说了几句话,武夫人将她引荐给旁的夫人,见场子不会冷下来,才去招待别的宾客了。 「郡主,你有见过武家姐妹吗?」其中一个清贵的翰林夫人张口问了一句。 这位夫人也是新妇,刚出嫁半年而已,年岁与萧瑾瑜相当,想必是爱说爱笑的性子,只不过之前碍着婆婆在身边,努力憋着自己,等婆婆与其他年龄相当的老夫人去聊天的时候,她这话匣子就打开了。 「并未,武家刚搬回来事多,我只是送了礼上门,人并未到。」她摇了摇头。 第十九章 在她回答完之后,这位翰林夫人明显面露遗憾,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头,实在不好说一样。 「怎么了?她们姐妹俩吵架了?」萧瑾瑜立刻问道。 「那倒没听说,无事,我就是问问。」翰林夫人摆了摆手,不敢再多说。 「想必你方才也看见了,武夫人对我极好,我与武家姐妹俩也算的上是手帕交了。家中长辈如何我们不管的,反正小姑娘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你不如给我提个醒,待会儿我见了她们,好直接问到点子上,否则一时半会儿聊不到,我也不好告诉你。」她循循善诱,瞧着这位少妇欲言又止的架势,分明就是有事儿,不好打开话匣子。 翰林夫人偏头瞧了瞧四周,着重看了看她婆母的方向,见那边的夫人们凑成一堆聊得热火朝天,一时半会儿也顾及不到这边,顿时就胆子大起来。 「武家大姑娘都快十七岁了,回京之后,新晋状元郎家里来相看她,准备定下。但是武夫人看中了状元郎,偏要把自己的亲生闺女,也就是二姑娘与状元郎定亲,说是另给大姑娘看中了一门更好的亲事,乃是四品将军。可那将军是泥腿子出身,传闻杀人不眨眼,更是个大老粗,真要是什么好亲事,怎么不让她亲闺女去定亲。」翰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显然是八卦异常。 「那她们俩什么反应?」萧瑾瑜皱了皱眉头,她并没有听说这些。 「这事儿还没定下,也没闹大,主要是武夫人的手段很厉害。我只是听我婆母说的,听闻大姑娘没什么反应,倒是二姑娘反应剧烈。她不愿意抢了姐姐的亲事,她说该属于谁的就是谁的,强扭的瓜不甜,若是那状元郎原本就相中了武柔,用她这个武纯换上算怎么回事儿,书生十年寒窗苦读,原本就性子清高,若是真的李代桃僵,她就算嫁过去这辈子也挺不直腰杆来。」翰林夫人说到激动的地方,都忍不住扬高了声音。 还是周围有人好奇地盯着她看,她立刻就噤声了。 「我知道了,稍后我会问问。」她冲着翰林夫人点了点头。 翰林夫人对她这个保证也没放在心上,只不过把心头那点八卦都说完之后,顿觉心情舒爽,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儿一般。 二人又说了一番话,萧瑾瑜便找到武夫人,提出要去武家姑娘们那里说说话,武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让人带着她去而来。 实际上在武家这次品茶宴上,姐妹二人不出来应酬,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她先去了武纯的院子,院门外坐着几个婆子,一看膀大腰圆,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见到有人来,立刻站起来,一脸戒备的模样。 「这位是凤阳郡主,夫人让奴婢领着郡主来瞧瞧。」 一听说是夫人让领过来的,顿时这两婆子的面色就缓和了下来,还带着几分笑:「二姑娘最近心情不好,还请郡主多费心了。」 萧瑾瑜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几个丫鬟在收拾东西,地上还有茶盏的碎片,茶水也是泼了一地,显然武纯刚发过脾气。 「姑娘在里屋。」武纯的贴身丫鬟自是认得萧瑾瑜的,冲她行了一礼之后,就指了指里屋。 萧瑾瑜进去的时候,武纯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众人。 「谁来了?出去,我谁都不见!既然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出去见客,那也不要让别人进来!」武纯听见动静,也不回头,就这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是我,萧瑾瑜。」她说了一句。 顿时武纯的喊声就跟被掐住了一般,没了后续。 「哭了吗?」她坐到床边,伸头看了一眼,轻声问了一句。 床上的人立刻回身看着她,嘴巴一撇道:「没哭,还没逼我上花轿呢,眼泪流的太早浪费。」 话虽这么说,不过她的眼睛红红的,就算没哭也是被气的。 「这亲事,你姐姐是什么意思?」萧瑾瑜直奔主题。 武纯白了一眼:「我哪儿知道她什么意思,一直说听我爹娘的。就靠我一人抗争着,我分明是不想抢她的人,也怕她所嫁非人,她自己倒是躲得远远的,把这烂摊子交给我。有时候我生气了,就想着反正这两门亲事若是定下了,我娘的名声也不会好,苛待先夫人留下来的姑娘,不如就让她连将军都嫁不成,让她嫁给乞丐算了,看她还是不是都听父母之言了。」 她显然是恼火的,气急之下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她就这样,凡事朝后退,毕竟能避就避,她自觉得没你身份硬气。那是你亲娘弄出来的事情,你不据理力争,难道还要她这个先夫人的女儿出来抗争?」萧瑾瑜和稀泥。 武纯比武柔小了两岁,先夫人是难产而死,基本上是先夫人丧期一年刚过,继夫人就嫁进了武府,之后很快怀孕生下武纯,姐妹俩差的并不是很大。 因此武夫人名声并不好听,都说是还在丧期中,武夫人就与武良成看对眼了,所以才这么无缝衔接。 更有甚者还传出来武夫人很早就与武良成有了首尾,先夫人的死很有蹊跷。 武纯什么难听话都听过,不过她性格虽然有些娇蛮,却并没有长歪,相反对武柔这个姐姐还挺照顾。 偶尔武夫人出什么昏招了,她还会拦着,武柔在继夫人的管辖之下,过得还挺好,至少武纯有什么,她就有什么。 只是这次的亲事闹出来,估摸着将武家之前隐藏的矛盾,全部都激发出来了。 外头人乱嚼舌根子的事情,武柔的心底肯定会有疙瘩的,她娘是不是真的难产而死? 武纯哪怕没养歪,知道她娘心底对武柔是介意的,可是关键时刻她还是不希望武柔对着她娘动手的。 武夫人想要换亲这件事情,武柔不仅不抗争,反而听之任之的态度,就好似要武夫人吃了这难听的名头一般,武纯也难免会多想。 「我知道她委屈了,那我委不委屈?我不想当坏人,我也不想我娘当坏人,有什么事儿我都要想考虑她,哪怕爹娘忘了,我也要再三提醒。就怕亏着她,可是她什么都不说,被自己身边婆子欺负了,我和她整日在一起,她偏不说,硬要等到宾客上门了,把这事儿闹出来,让我娘成了望京的笑话,苛待的帽子早就扣她头上了。她都这样了,我凭什么还要替她考虑,既然嫌我娘苛待了,那就嫁给乞丐算了。」 武纯也是十分的不满,她感觉自己更无辜。 「那这样的话,你娘头上这苛待的帽子就永远都取不掉了。不要意气用事,无论如何,你们两个能长到称心如意的好人家,之后就各走各路了,以后都在婆家生活,莫要再节外生枝。」萧瑾瑜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细语地给她解释。 这种时候让姐妹俩和好,很显然是困难的事情了,武柔回京之后才发作,明显也是铁了心,让武夫人出了个大丑,武夫人跟武柔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和平共处的时候,作为武夫人的亲生女儿武纯,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跟武柔是姐俩好了,最多就是漠视。 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 第二十章 「行,我晓得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嫁谁?」武纯深思了片刻,便缓和了过来,长叹了一口气。 「我到时候帮你问问。放心,我对当和事老没兴趣,吃苦还不讨好,我就问问她的意思,到时候再跟你说。」萧瑾瑜怕她误会,立刻主动澄清。 武纯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几分暧昧的笑容来:「不过是小半年未见,你竟然就变得这么成熟懂事了。果然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边说边捂着嘴笑了起来,萧瑾瑜瞬间从成熟懂事变成了爱玩爱闹,直接扑上去挠她痒痒,瞬间两人就笑闹成一团。 好不容易把武纯给哄好了,萧瑾瑜还得去武柔那边,这姐妹俩明显都被武夫人给禁足了,并不能让她俩凑一起说话。 「你来了。」武柔倒是十分淡然地坐在床前,手里还拿着刺绣一针一线地绣着。 萧瑾瑜有些佩服她,都这种时候了,还能静下心来刺绣,也不是一般人。 「我刚从武纯那里过来,对于亲事这事儿,你究竟是如何想的?状元郎和四品将军,你看上了谁?还是一个都没瞧上?」萧瑾瑜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轻声地问了一句。 就见她勾着唇冷笑了一声,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嘲讽的意味:「为何一定要嫁人?我就不嫁人不成吗?」 「成,那你何去何从。你不嫁人,武家并不可能容下你。别说你,就算是武柔,她不要嫁人,她娘也容不下她。武家不可能留一个永远不出嫁的姑娘在府里,你不出嫁,武夫人也会被骂,其他人会想是不是她不让你嫁,要耽误你的好年华。」萧瑾瑜点头,并没有立刻否定她的想法,而是给她分析。 「她耽误我的何止是这些?武纯是不是跟你说她委屈求全,为了我多加思虑。她还以为自己是圣人,施舍我呢。可是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啊,要不是她娘在,我原本就该享受这些,何至于要她多费这心思!旁人交好我们俩的时候,都是先要照顾她的情绪,再来哄我,因为她比我重要,她比我会发脾气,我脾气好,所以后来哄哄我就成了……」 武柔扔下手中的针线活,猛地看向她,声音扬高了吼道。 萧瑾瑜瞬间沉默了,感觉这最后几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行吧,你自己不想过好日子,我也拦不住你。若是自怨自艾,破罐子破摔,你以后就能有个好夫君好家庭,那你不妨继续。」她的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着实不好看,她的脾气才叫不好呢,好不容易想要来哄人,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先被责怪了,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还有,我之所以先去找武纯,并不是她比你难哄,而是在定亲这件事情上,她比你理智。原本她只要顺着武夫人安排走就是了,反正她亲娘不会害了她,可是她不愿意抢你的亲事,才有了这一切争斗。结果她奋起反抗,你这个当事人倒是表现得随遇而安,嫁谁都行,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至于怜悯这些,更落不到你头上了,你自己不争取,以后日子过得难了,怪不了别人,只能说活该!」 她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就不大好听了。 其实萧瑾瑜和武纯都是急性子,两人见面经常吵架,但是她和武柔从来没红过脸,这还是头一回。 她说完这番话,作势起身就要走,她可不是来当受气包的,早知道就不过来。 「我,我想见面相看一番,我信不过夫人挑的人。」武柔立刻开口,她的声音压得有点低,顿了顿道歉:「对不住,我最近情绪不好,就觉得自己很委屈,所有人对武纯都比对我好,凭什么,我觉得不公平。」 武柔其实早就发现了不公平,武良成并不管内院的事情,武夫人手段了得,后院也没出什么大错,与武柔之间也只是小龃龉,并不会闹大。 不过这些伺候的人都是看碟下菜的,所以武柔才觉得不公平,不甘心的情绪长期盘旋在心里,日积月累,这次的亲事只不过是压断了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整个爆发了。 「你肯说就行,这里是望京,无数人盯着。只要你爹还要前程,他就不会允许武夫人把你的亲事弄得特别难看。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武纯说,她还是闹得清楚,不是个糊涂人。你们姐妹一起到你爹面前说,我就不信武夫人不让步。况且你还有外祖家,何至于到了这种田地。」 萧瑾瑜劝了她几句,武柔点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 好容易才解决这桩事情,姐妹俩应该会就亲事找机会好好谈谈,萧瑾瑜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姑娘家长大了,费心的事情就多了。 宴席结束之后,她一出来就瞧见齐衡坐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杆,在一众女眷马车之中,他这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帅气男人,就显得非常惹眼了。 无论是送客的武夫人,还是陆陆续续出来的宾客,都看见他了,还时不时冲着萧瑾瑜瞧一瞧,脸上带着几分暧昧的神色。 「快去吧,齐四郎都来接你了。」武夫人自然也是瞧见了,脸上带笑,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便目送她离开。 萧瑾瑜抿着唇笑了笑,便提起裙摆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被他扶着上了马车。 「在家也无事,索性就来接你了。」他跟着上了马车,至于之前起来的白马,则被侍卫骑着一起往侯府里赶。 众人看着他们小两口有说有笑,而且搀扶的动作十分自然亲昵,明显感情甚笃,装是装不出来的,顿时就心思各异起来。 有人羡慕,那自然就有人嫉妒了,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这位齐四郎刚成亲没几日,皇上就下旨撸了他的职位,早就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了。」 「可不是嘛,虽说是当上了郡马爷,可是这自己的前程都丢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儿。」 「兴许对他来说就是好事呢,有的男儿志在四方,有的就志在闺阁了。我瞧着他成日围着郡主转,还挺开心的,说不定人家心里头甘之如饴呢!」 顿时就引来一阵低笑声,似乎是说到了笑点上。 外头繁杂的讨论声,偶尔也有入耳的,实际上他不用多听,也知道她们究竟会说些什么。 「你不生气,还笑得这么开心?」萧瑾瑜眨眨眼,连她都有些生气,他这个当事人倒是端的一副冷静自持的架势。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们说得挺对的,我的确是志在娘子身上啊。若是当谁身边的大红人,还不如在卿卿面前,我们是夫妻荣辱与共啊。」 他眨眨眼,倒是想要逗她开心。 萧瑾瑜有些闹不明白,男人不是最向往事业的吗? 「你只靠我,真的行吗?你一个人便罢了,齐侯府怎么办?」她语气里有些不赞同。 「我心里有数。」 「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如今你家已经成了,立业就靠你自己了。反正我不催你,我的好日子不受影响变成。」萧瑾瑜很快便丢开了,她一向看得开。 第二十一章 「那是自然,不过还要劳烦卿卿管理后宅了。府中中馈之前是由三嫂和小妹打理的,因为侯府女眷甚少出门交际,所以除了年节礼,实际上要管的比较少,毕竟她二人不能全权接手,心有余而力不足。虽说有祖母在一旁看顾,只不过祖母年岁大了,你进门了日后侯府的交际肯定要多起来,后宅还是要靠你来撑。」 齐衡面上含笑的看着她,萧瑾瑜眉峰扬起,略有些不情愿。 「管理后宅倒不是不行,但是想必侯府的后宅麻烦不少吧。不提其他,目前这位侯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我接手了中馈,这府中必定是有她的派系,到时候要不要拔除,拔除了她又要闹。我倒不是怕她闹,我是嫌麻烦。」 她在王府里,也跟着白雯学过管家的,只不过因为燕北王府人很少,燕北王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就别提什么派系,所有人都唯王妃马首是瞻,根本不可能出什么大乱子。 但是齐侯府就不一样了,如今的齐侯爷是这种状态,不说小妾通房了,就那位续娶的侯夫人就上不得台面,不知道还能闹出多少幺蛾子呢。 「在府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中馈都握在手里,我以后能不能吃得饱,可得看你的了。」他自然是哄着她。 萧瑾瑜挥挥手,齐衡是侯府里如今唯一的嫡子,虽说还没被立为世子,但这事儿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中馈本来就该由萧瑾瑜掌控着,根本跑不掉的。 齐侯府这几日也开始不消停了,萧瑾瑜回去之后,三夫人就把账册和对牌都交了过来,而且还是无事一身轻的架势。 「哎哟,我平时都不会管这些。弟妹也该知道,我娘家是小门户,虽说我娘也交过我管家,可跟侯府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哪怕我们侯府之前经过那一遭之后,与人来往的已经少了许多。可还是架不住四弟前程好,一到逢年过节给各家送礼,我就头痛。也幸好我们家三爷帮着我,否则侯府的脸面还不知被我丢过多少回了。」 江婉边说边揉脑袋,似乎又想起之前的狼狈样儿。 萧瑾瑜被她这副架势给逗笑了,眉眼弯弯。 「你只管看近两年的账册,之前太夫人生病过,我还没嫁过来,家里是由侯夫人管过一段时间,账面都没抹平。当时侯爷出面,说不跟她算总账了,所以之前有一年的账都不能看,好多银子莫名其妙的没了。后来我管家之后,账册就很清晰,若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江婉细细跟她说明情况,萧瑾瑜一一点头。 「还有就是,咱家里人都很好相处,当然除了那位。四弟对她发过狠,她已然收敛了不少,不过她不能出门参宴,因为会给侯府丢脸,有大把空闲的时间折腾,成天把眼睛盯在这后院里,简直烦不胜烦,你瞧好了吧。今儿知道中馈到你的手中,必定要给你点下马威瞧瞧,想会会你这个新儿媳呢。虽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肯定要输,可是这并不妨碍她行事,谁让她脑子不好使,还爱折腾!」 江婉显然对这位侯夫人,有无数的怨言,她是在侯夫人手底下吃过亏的,当初嫁过来之后,还是个天真的少女,侯夫人总是欺负她,给她穿小鞋,她也不好说,后来还是齐三爷发现了,直接跟她说这不是她婆母,婆母已经去世了,没必要伺候她。 但是就算这样,这位侯夫人还是三五不时的找茬,虽说没能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但也让人想起来就生理性厌恶。 此事还真的被她说中了,中午端过来的午膳,竟然没有萧瑾瑜点的排骨汤。 之前被齐衡总是做汤胃口给养叼了,因此哪怕齐衡不做,她也要点汤的,结果并没有汤送来。 「郡主,那大厨子之前接了我们的银子,还说保证把汤做的鲜美可口,等奴婢去取菜的时候,又说今日要汤的人很多,太夫人、侯爷、侯夫人都要了汤,先给长辈们做了,就没时间给您炖排骨汤了。明日一定给您做,银子也没还回来。」 绿芍将这件事情前后都说得清清楚楚,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忿。 「奴婢就不信了,那么多口锅,那么多的厨子,连碗汤也做不出来。况且我们早就过去说好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还恰好今日长辈们都要喝汤。」她在替萧瑾瑜打抱不平。 「这事儿好办,让刘管家请个信得过的厨子,把如今这大厨子给换了,别忘了把银子也要回来。」萧瑾瑜挥挥手,非常淡然地道。 一碗汤的确不算什么,她今日喝不到明日喝也成,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可这事儿分明是有人跟她过不去,就不会这么轻轻揭过。 当然她也不会为了这碗汤,跟别人一根线一根针的掰扯,她还真不稀罕,直接换人,她有的是银子。 「刘管家把人换了,他让奴婢来知会您一声,这大厨子做菜做汤手艺一绝,与咱们侯府在京郊客栈那里的厨子,师出同门。排骨汤已然给您炖上了。还有先前那厨子,走的是侯夫人的门路,若是您不耐烦见她,只管让她去找刘管家便成。」 不过一个时辰,绿芍就去而复返了,脸上喜滋滋的。 这位刘管家是齐衡得用的人,也是他培养出来管理宅院的。 侯府后院的账目之前是由三夫人在管,但是齐衡所有支出收入都是刘管家管理。 当然如今萧瑾瑜进府之后,无论内院还是外院,所有账目都交给了萧瑾瑜。 无论是侯府公中的财产,还是齐衡手中的私产,她那里都有一份名目,不管齐温平之前做了什么混账事儿,至少在这方面,他给予了全权的信任。 排骨汤刚端上桌,侯夫人便火急火燎地来了。 萧瑾瑜没有把她推给刘管家,让人请她进来了,她们俩之间迟早有一战,她若是避开不应战,很有可能让这个女人以为她害怕了,或者是牵扯到其他人,若是劳烦了老夫人也不大好,她就是要旗开得胜,第一次就把她打怕了,下回就不敢招惹了。 侯夫人进来的时候,萧瑾瑜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碗排骨汤,慢悠悠地喝着,那股四溢的肉香气,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侯夫人。」萧瑾瑜冲着她点点头,屁股都没挪位置,继续小口地喝着她的汤。 侯夫人面色一僵,她进来之前还准备拿乔,等萧瑾瑜冲着她行礼之后,她不让起,晾晾再说。结果莫说行礼了,此刻冲她点头都是对她的施舍。 「儿媳怎么把厨房的大厨子给撵走了。他虽是奴,可也进府多年,是老人儿了,你还是个新媳妇,又刚掌握中馈,就这么把人撵走了,容易寒了别人的心啊。」 侯夫人原本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一开始就甩脸子,但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怂了,决定先礼后兵看看情况再说。 「不寒他的心,可就要寒了我的心了。我们齐侯府不养闲人,连主子要碗汤都送不到我的嘴里,我要他何用。新来的这个大厨子,不仅做汤一绝,糕点更是妙哉,待会儿侯夫人可以去点了尝尝看。」萧瑾瑜咽下嘴里的汤,慢条斯理地道。 第二十二章 「况且我只是撵走一个大厨子而已,还有那么多的老人儿呢。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可不想我一个正经主子,被这些下人甩脸子看。想必侯夫人应该明白我的苦衷。我的脾气不算太好,外加在娘家的时候,全家都围着我一人转,所以我从小过得就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一个下人罢了,用着不顺手就换了。若是新来的这个大厨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侯夫人也可以告知我。」 她碗里的都是小排,哪怕啃排骨也不会显得特别粗鲁,肉质筋道,满口生香。 「有句话叫打狗也要看主人,那大厨子是我安排进去的。长辈的下人你也敢动,郡主是不是该学学规矩了?」侯夫人立刻翻脸了,萧瑾瑜咄咄逼人的状态彻底惹恼她了。 「规矩?侯夫人是在说我吗?我想你才该多学规矩吧?我虽是你的儿媳,可更是郡主,你见到我不行礼,我孝顺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是把长辈的名头搬出来一压再压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瑾瑜放下碗筷,脸上露出几分冷笑的神色来,你若跟我计较,我就好好跟你掰扯一番。 登时侯夫人就恼了,她直接站起来,就要往萧瑾瑜面前冲,张牙舞爪的样子,好似要冲上来打她一般。 萧瑾瑜冷笑地看了她一眼,都不用动作,立刻就有丫鬟拦住了侯夫人。 这拦住侯夫人的丫鬟还不是旁人,正是齐衡留下的双胞胎。 只见她们二人看似轻轻地挽住了侯夫人的胳膊,实际上力气很大,任由侯夫人如何挣扎,都未能撼动分毫,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孩童一般软弱无力。 「大胆,你们这些贱婢竟敢拦着我。我要教儿媳,谁都不能拦着!」侯夫人连连挥动胳膊,却依然不能动弹,活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一样。 显然她也察觉到了,脸色涨得通红,外强中干的叫嚣着。 萧瑾瑜幽幽地喝完一碗汤,拧着眉头道:「没见侯夫人嗓子都喊哑了吗?让她歇歇吧,不要再喊了。免得待会儿回去,外人还以为我这个晚辈给她气受了。」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两个丫头就动手了,直接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把侯夫人疼得眼泪哗啦的,都直接哭了,她张张口,忽然就喊不出声音了,而且感觉自己受了内伤一般,五脏六腑都是针扎一般的疼痛。 「我想告诉侯夫人的是,这府里大半的人,都是我想换便换的。除了老夫人和侯爷房里的人,我不能动之外,其余的都能换。当然像兄嫂那些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人,从来都是与我方便的,并不会给我添乱,也不会闹到我面前来。像是侯夫人屋里的,不止下人能换,主子也是可以的,只不过稍微费些功夫罢了。」 她压低了声音,慢悠悠地道,边说脸上还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像是在说今儿用什么胭脂一般。 实际上话语里的警告意味十分强烈,把侯夫人都吓得打哆嗦了。 「侯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她又问。 当然萧瑾瑜没收到回答,因为侯夫人此刻已经被吓唬得六神无主了,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她,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 「送侯夫人出去吧,记得,要恭敬些。」她挥挥手。 双胞胎立刻架着侯夫人出去了,等出了院门,两人想缩回手的时候,侯夫人整个却瘫了,完全撑不住自己,她们一松手她整个就往地上瘫,最后还是侯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接手了,才没让她出这个大丑。 府中不少下人,都在等着看侯夫人与郡主斗法的结果,毕竟这位侯夫人虽然不得几位爷们的承认,连出门交际都被人断绝了,但是也正因为她上不得台面的性子,才会不管不顾的撒泼。 之前的三夫人因为是庶媳,再加上出身也是小门小户,对上这个继室婆婆总是不硬气,而且也没她不要脸,因此才会有一种被隐约压着的感觉。 如今这位郡主既是唯一的嫡子媳妇,而且出身极其高贵,嫁到齐侯府来也算是低嫁了,因此根本不给侯夫人面子。 有不少人偷偷观察的,瞧见侯夫人那副没用的模样,心里头就隐隐有了猜测,知道郡主不是好热,顿时之前的侥幸心理全都消散了,甚至还有想浑水摸鱼的,此刻也都掐灭了心思,头一转便认真干活了。 萧瑾瑜不过用了几日的功夫,就将侯府上下整理了一遍。 她不仅将侯夫人敲打了一遍,连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都客客气气地请来,非常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她不会管长辈们院子里的事情,所以无论在院子里闹成什么样儿都与她无关,但是一旦闹的严重了,涉及到侯府整个利益了,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而且这可没有事不过三这回事儿,只要犯她手里,什么初次犯错轻微处罚这种事情,在她这里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请都打起精神来。 虽说郡主只找了侯夫人的管事嬷嬷说这个事儿,但是闻弦而知雅意,其他院子能干到管事嬷嬷的人,都不是蠢货,马上约束起自己院子里的人。 包括太夫人那边,她原本还怕这个燕北王的掌上明珠,在家里被宠的太过了,于这些事情上拿不出魄力来,结果这么一瞧,人家可是果断极了,丝毫不拖泥带水,很有大家风范。 侯夫人还曾到齐侯爷那里哭诉,结果最后却被撵出来了,齐侯爷忙着在书房里与身边的两个俊俏丫鬟玩游戏,根本顾不上搭理她,一听她开始哭就头疼。 「卿卿最近辛苦了啊,我之前跟祖母请安的时候,她每每都要夸你,要我好好对你,否则就要找棍子抽我。三哥也让我一定要对你好,哪怕吵架也不能让你撂下中馈,他如今与三嫂琴瑟和鸣,有更多的时间腻在一起,而且他还不用被奴役着围绕后院的事情出主意,简直是无事一身轻。就连小妹都说你好,如今这一家人都向着你了,我可得好好犒劳你,否则若是把你累坏了,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萧瑾瑜趴在躺椅上,齐衡正给她揉着后背,桌上放着一碗酸辣汤,此刻正冒着热气,勾着人的食欲。 「你都把我爹娘弄得跟你成一边的了,我再不努努力,岂不是以后周边人都向着你了。若是吵架了,那没人帮我,所有人都劝我让着你,那我得憋屈死。」 她趴在躺椅上哼唧了两声,主要还是齐衡按得舒服。 她在按摩这一块儿比较吃力气,平时几个丫鬟下手都很轻,哪怕她喊了几次重,也不怎么有感觉,倒是齐衡舍得下力气。 「那正好,到时候我们俩若是真的有争执了,我们家都向着你,你们就人多势众,我到时候还是得跟你低头不是?」齐衡这好听话说得跟不要钱似的。 其实主要是他怕萧瑾瑜真的撂挑子不干,最近家宅安稳,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出门在外无论干什么都觉得干劲十足。 难怪人常说先成家再立业,原来是要稳定后方,再无牵无挂地披荆斩棘,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十三章 「成了,总之你以后不骗我,我也不会乱发脾气。都累一天了,就别再我这里大献殷勤了,让春华给你按一按,眼下的青影那么重,就不用围着我转了,我又不是什么万恶的坏婆娘。」她拍拍他的手臂,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眼下,声音也放缓了些。 看着他这副疲惫的架势,萧瑾瑜的态度都跟着小心翼翼起来,似乎是怕打搅了他这种休息的状态一般。 齐衡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低声道:「不如卿卿帮我按一按,这几日忙完了,我带你去京郊的庄子玩几日。」 萧瑾瑜原本不准备给他这个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但是听到说出门玩一趟,顿时又心动了。 挥退了已经站过来的春华,亲自上阵给他按摩。 男人最近几日应该是长时间的伏案看书写字,久坐之下就导致他的肩头有些僵硬,她手按着特别酸,便让人拿了小木槌慢慢地敲着。 他趴在躺椅上,身下铺着的毯子散发着幽幽的栀子花香,是萧瑾瑜最近爱用的香,身边就是自己的妻子,难得耐下性子服侍他,身边的一切都是熟悉又安全的,让齐衡整个人身心放松下来,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之中。 等萧瑾瑜两只手都酸了之后,再一回头便见他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地趴在那儿,明显是睡着了。 她有些好笑,凑近了瞧。 男人的睫毛又长又密,此刻半趴着只露出半张脸来,倒是比平日里要显得更加无害了几分。 没有那狡黠的笑容,他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 萧瑾瑜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如果他清醒的时候,也有这般无害的模样,恐怕她会更加心软几分。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往常无比警觉的男人,今日之事皱了皱眉头,又睡了,明显是太疲惫。 萧瑾瑜却不准备放过他,倒像是玩上瘾一样,这边戳戳,那边捏捏,还用手指夹紧了他的鼻子,让他呼吸不过来。 最终他还是被闹醒了,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她,顺手一扯就将她往怀里抱,似乎想搂着她一起睡。 但是躺椅的位置窄的很,两个人险些从上面摔下来,幸好周围的丫鬟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否则今儿就有好戏看了。 萧瑾瑜惊呼了一声,立刻拍了拍他后背:「起来,先用膳,之后再睡。不然你半夜饿醒了,又得折腾人,连累我也睡不好觉。」 虽说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但拍他的动作倒是轻柔了几分,明显是下不了手。 对着这样一个疲惫的夫君,哪怕她是心狠手辣的女人,此刻也会心软。 齐衡虽然还没全醒,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但是依照本能的示弱,他没有起来,而是用着沙哑而疲惫的嗓音道:「你先让丫鬟们收拾饭菜,我马上就起。累,头疼,爬不起来。」 萧瑾瑜皱了皱眉头,仔细盯着他观察了片刻,才道:「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不,我没病,就是太困乏了。今晚好好睡一觉便成。」 她没有再闹他,而是让人把饭食准备好了,他还真的信守诺言,想要从躺椅上爬起来,不过那摇摇晃晃的架势,萧瑾瑜都怕他摔了,最后吃饭的时候还差点把米汤给洒了。 「瞧瞧,这跟个小孩子似的。下回再怎么忙也注意点。」萧瑾瑜看他舀个蒸蛋,动作都不利索,不由得摇了摇头,忍不住亲自动手给他舀了两勺。 后来就主动给他布起菜来,他们俩好歹是夫妻了,也一起吃过不知道多少顿饭了,对他的喜好,她还是比较清楚的,因此荤素搭配了一下,尽量挑他喜欢吃的,还把生姜丝给捡出来。 他的碗里堆了小半碗,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偶尔还要冲她笑笑。 或许是因为还没全醒,此刻的他笑起来有点傻,就像之前闭着眼睛睡觉的模样一般,毫无防备,让萧瑾瑜完全抵抗不住的心软。 她都不好意思与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身后的丫鬟们都乖巧地退到了一边,无论是如意和绿芍,还是春华秋实双胞胎俩,都没有上前来给自己主子布菜。 这种其乐融融,完全不允许第三者插足的状态,她们才不会贸贸然上前呢。 到时候一个不慎,还要惹来四爷的不高兴,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等到晚上沐浴完,萧瑾瑜上床的时候,原本以为会又看见那张人畜无害的睡颜,结果却只看见他皱着眉头,满脸不痛快的神情。 「这是怎么了?」她立刻问了一句。 「头疼,睡不着。」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痛苦,虽说声音压得有点低,明显是尽量克制,但还是能听出来,想必他所感受到的必定比表现出来的还要痛多倍。 「你沐浴完出来后也不擦头发,湿漉漉的怎么会不头疼?还是请太医吧?」她伸手摸了摸他湿湿的头发,此刻发丝冰凉,一看便是要头痛的。 「这么晚了,等着太医过来,再折腾抓药什么的,估计要到半夜了。我就这么睡吧,不行的话明儿早上再说。我就是太累了。」他嘟哝了一句,便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准备进入梦乡之中,不过那皱起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开,明显还是极其难受的。 萧瑾瑜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齐衡虽闭上眼睛,但是其他感官极其灵敏,在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之后,他便感觉头发被人握住,用布巾仔细地擦拭着,动作特意放得很轻柔,似乎怕把他给扯得更痛了。 齐衡慢慢睁开眼,果然就对上了萧瑾瑜那双认真的眼睛。 「闭眼,凝神。我给你擦。」她一下子对上他的视线,男人的眼睛是极其漂亮的,她一开始就知道。 因为看得太过仔细,连琥珀色的瞳孔里一层水光,都能瞧得清清楚楚,让她顿时有些不自在。 她想都没想,直接抬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遮住了那太过炙热的眼神。 齐衡勾了勾唇角,乖乖听话闭上了眼睛,不过手却不老实,就这么慢慢地抓瞎抬起来。 「要什么?」她握住他的指尖,不让他乱摸。 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两人十指紧扣,带着暖融融的温情。 「什么也不要,只是想谢谢卿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晃了晃手,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了几分。 萧瑾瑜嘴里轻声嘀咕着「马屁精」,却还是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表示安慰之后才松开。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善良,坚决不是心疼,只是心软。 之前总是花言巧语,说无数好听话的男人,如今却病倒了,在她面前都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她也不好就这么放任不管。 毕竟他们是夫妻,人都是感情动物嘛,就算养朵花也会偶尔除除草浇浇水,更何况眼前这个大活人。 偶尔也要给他春天般的温暖,否则之后如何让他给自己开花。 头发擦完之后,他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果然头上的穴位被按着都很舒服,哪怕只是擦头发,并没有正正经经的按摩,也让有些不想结束。 第二十四章 不过他不敢提,今儿晚上他得寸进尺的已经够多了,如果还不知收敛,估计萧瑾瑜真的要恼了他。 之后他闻到了一阵香气,是非常舒缓而清淡的,整个人都跟着放松起来。 「我熏了一些助眠的香,再帮你按按。」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当真上手给他按起来。 萧瑾瑜曾经学过如何按摩,毕竟作为经常要讨好爹娘,好让她成功出去骑马射箭,所以对这些方面还是下过苦工的。 没想到她爹娘没怎么要她孝顺,倒是先把这手艺用在齐衡身上了。 哎,当真是便宜他了。 她也终于有些明白,什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要是她爹知道,原本应该孝顺他的按摩,用在了女婿身上,估计得气得暴跳如雷吧。 住的不太远的萧荣,正与白雯在院中赏月,此刻猛地打了两个喷嚏,脸上的神色不太好。 「完了完了,肯定有人念叨我?我觉着是不是卿卿又对温平动手了啊?她那孩子性子娇蛮了些,手上的力气还没个轻重,温平虽然很懂事,可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总这么被打来打去的,心里肯定是有疙瘩的。她要是一直不晓得服软,不懂得夫妻之道,那迟早还得完蛋……」 萧荣看了一眼夜空中挂着的明月,嘴里絮絮叨叨的。 他与白雯成为夫妻,自己也伏低做小了许久,当然白雯还是比较好哄的,两人经过了一段打闹的日子之后,就迎来了蜜里调油期。 谁都不愿意跟一个天天不是打就是吵的人一起过日子,每天乒乒乓乓的,又不是上战场,把精神搞得那么紧张,谁都没有一个好心情。 「得了,卿卿有分寸,她又不是傻子。再说她要是真的被女婿给捂化了,那日后必定是把女婿放在头一位的。她这性子,要么不喜欢,喜欢了就容易深陷。」 「温平这孩子比较成熟又周到,他应该不会让卿卿受委屈的。」 夫妻俩探讨了片刻,又丢开了,这日子还是得小两口自己过,他们再怎么探讨,都没什么用处。 「对了,你方才那些话,究竟是替女婿打抱不平,还是想跟我翻旧账呢?是不是又想说我泼辣,还得理不饶人?」白雯沉默了片刻,忽然开了口,语气有些冷。 「没有的事儿,哎哟,晚上这外面可真冷,咱快进去,我都快病了。真的,头疼!」 萧荣立刻起身往里面走,嘴里还哼哼唧唧起来,企图蒙混过关。 不得不说,今晚翁婿二人哄妻子的手段,竟然如出一辙。 齐衡最后是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睡着了,等到第二日显得神采飞扬,当然也因此更加想要哄好了娘子,好让自己每日都有这样好的福利。 萧瑾瑜还真的给他按了几天,主要是齐衡最近一直很忙,每天精神饱满的出门,等到回来的时候,必定是满脸疲惫,活像是一条死狗一般。 齐衡着实萎靡了一阵,好不容易忙完了,才有时间信守自己的诺言,带着萧瑾瑜来京郊庄子玩儿了。 只不过他昨日一整夜都没回来,今儿一大早又让人收拾东西,直接去了庄子,急急忙忙的完全不像是出去游玩,倒像是有条恶犬在身后追他一般。 「咱又不着急出来,反正最近空闲时间多,什么时候出去玩儿都成。你非得赶今日,乱七八糟收拾一堆,我都没查查什么东西没带。账册和对牌交给三嫂,也是匆匆忙忙的,临走前三哥瞪你那眼神,就跟吃人似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萧瑾瑜戳着他的腿,轻声说道。 她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虽说跟她提过一嘴要出去玩儿,但萧瑾瑜一直以为他还要忙一阵儿,谁知道忽然他就冒出来了,硬要今日走,不走还不成。 所以无论是收拾东西,还是将侯府的内院托付给江婉,都显得很匆忙,估摸着会有疏漏。 当时他们夫妻俩把账册送过去的时候,三房正在吃早饭,江婉今日兴致高,起了个大早做了一笼包子,热气腾腾的大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 齐衡当下也没客气,直接拉着萧瑾瑜坐下来了,说正好他们也空腹呢,跟着一块儿吃吧。 那一笼包子总共八个,江婉本来算好的,他们夫妻俩一人四个足够,结果多了两个人冒出来,兄弟俩为那几小包子差点打起来。 「有事说事儿,你跟我抢什么包子啊?这我媳妇儿做的,你要想吃上街买去!」幸好齐三郎还没混蛋地说要萧瑾瑜给他做去。 谁都知道凤阳郡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看也不会做包子。 「三嫂,这包子是您做的,那肯定比大厨子做的还好。我不吃便罢了,主要是我家卿卿她没尝过。当然她脸皮薄,肯定推脱不吃,可我不能让她干看着啊,您说能不能让她尝尝味儿,一个也好的啊。」 齐衡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冲着江婉开了口,这乍听起来那是极其有礼貌,完全替人着想。 实际上就一泼皮,江婉怎么可能只给萧瑾瑜尝尝味儿。 「吃啊,四弟和弟妹都坐下来吃。你们三哥说笑呢,我就是兴致来了做一笼玩玩儿的,你们要想吃,今日我便做个几笼让你们解解馋。不费什么功夫,我爱做这些呢!」江婉挥挥手,大方地招呼他们坐下。 江婉在做点心这一块儿,非常有天赋,她自己也爱做,闲的没事儿就捏几个玩玩儿,萧瑾瑜还吃过她随手捏的奶香馒头,全都是可爱的小动物造型,有小兔子小狗,活灵活现的,又好吃又好玩儿。 「得嘞,谢谢三嫂。我三哥娶了你,真是光耀门楣了,也是我齐家老祖宗保佑了。今日不用做,您歇着。」 齐衡立刻把漂亮话甩出来了,夫妻俩成功入座。 他们夫妻俩都已经成功入侵了,便宜也给人占了,齐三郎也不再板着一张脸了,而是公平地分了包子,一人得俩。 包子里除了瘦肉之外,还有一个完整的虾仁,口感更加鲜美。 就着小米粥和小菜,很快便把空空如也的胃暖了起来。 厨房准备的早饭品种还挺齐全的,豆浆油条甚至鸡丝面和馄饨都有,萧瑾瑜今日都多用了半碗粥,或许是人多热闹,让她的胃口大开。 等到吃饱喝足了,齐三郎靠在椅背上,开口道:「吃完了就赶紧走,我还得跟兔子做糖呢。」 他的意思就是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齐衡却不紧不慢地挥了挥手。 齐三郎其实是故意的,从齐衡夫妻俩进来,他就知道他们二人必定是有事相求,因为他们身后的丫鬟手里头捧着木匣子,肯定是装了什么东西。 「三嫂,请受小弟一拜。」 齐衡取过茶盏漱口,用帕子仔细擦了擦,立刻就站起身,冲着江婉郑重一拜。 江婉吓了一跳,立刻起身避开了。 「这如何使得,不过几个包子而已啊。」 「不只是包子的事儿,主要是温平还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便是,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行此大礼。」江婉有些慌了手脚,急声应和道。 第二十五章 「卿卿嫁给我之后,就一直忙来忙去的,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外面奔波,都没能好好陪她。如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只想带她出去好好几日放松一下,可是府中这一摊子事儿,实在丢不开身,唯有请求三嫂再受累一回,接下几日。不知三嫂能否应了这事儿?」 他这话说得客气,提到萧瑾瑜的时候,还面露担忧的看过去,似乎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萧瑾瑜默默地擦了擦嘴,不吭声,虽说她觉得齐衡这一招挺无耻的,都已经这样郑重地拜托江婉了,再怎么说这位三嫂也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她作为得益者,以及齐衡的妻子,是不可能跟他唱反调的,因此她只作壁上观。 「不是,温平你这小子未免也太无耻了吧?你找别人去,我与兔子这几日日程安排得满满的,要牺牲掉我们夫妻共处的时间,让你们去逍遥快活,你简直做梦啊!」 齐三郎自然是第一个冲出来反对,坚决不能让他得逞。 「好的,也不累着什么,总归是按照规矩走的。弟妹管家之后,那些偷奸耍滑的婆子也都老实了不少,只有几日的话,想必也翻不出风浪来。况且我与三郎平日里也就吃吃喝喝,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们出去玩儿得开心些。」 江婉拉住了齐三郎的衣袖,接下了这摊事儿,齐三郎还没说完的那些控诉,最后也只能默默地咽了下去。 当然齐衡一直到告辞离开,都没能得到他三哥一个好脸色。 主要是这厮太欠抽了,都把阴谋诡计用到了他娘子身上,着实该打。 「唔,无事,等我们回去了,就让三哥三嫂他们也出门玩一玩,反正家中长辈慈和,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压着小辈儿。」 齐衡的眼睛一开一闭,声音听着也带了几分沙哑,明显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 萧瑾瑜知道他的困瘾又上来了,一整天没睡,早上又强撑着陪她去三房走一趟,能不困嘛,坚持到马车上才泛起困意,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歇着吧,我不吵你。」萧瑾瑜挥挥手,不打扰他。 齐衡立刻俯身躺下,车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还有枕头,足够他歪着睡一睡的,可是他却把枕头丢到一边,直接摸索到她的膝盖上,找了块舒服的地方躺下。 「你可真会找地方啊。」她笑话他。 「我花了大工夫娶回来的娘子,若是在睡梦里面被人抢了,那得悔死,必须看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显得很模糊了,显然是快要进入梦乡之中,意识不清醒,口齿都不利落了。 很快他就陷入了一阵平稳的呼吸之中,显然是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总是会呓语,甚至偶尔还眉头紧皱,身体总是颤动一下,像是猛地从高台上摔下来一样。 萧瑾瑜被他弄得都紧张了,好几次想让他睡到枕头上,都不太敢动他,怕他受到什么惊吓。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给他哼起了语调轻缓的小曲儿,再次抬起双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地给他按摩。 闹腾不止的噩梦,似乎随着她的晚安曲远去,成功安抚了他惊动不安的梦境,他不再抖动也不再皱眉,反而整个人变得安宁了下来。 萧瑾瑜轻舒了一口气,看见他再次露出那种人畜无害的睡颜时,她才浑身瘫软地靠在一旁。 天知道她目前还没孩子,却感觉自己哄了一回孩子。 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心软了,要是平时,早就对他不耐烦了,也不知道是个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萧瑾瑜噘了噘嘴,她放松下来之后,才发觉胳膊有点发酸,嗓子也有点哑,为了让他能睡个好觉,她可算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怎么尽要我伺候你,还说照顾我,成亲之后完全是你占了大便宜啊。我看我都快变成女宠了,天天给你捏肩捶腿的,还唱小曲儿给你听,你这个男宠倒是没服侍我几回。」 她边嘀嘀咕咕地说着,边伸出手想戳戳他的脸,最后看着他睡得如此香甜的份上,又放弃了。 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之中,两个人都睡着了,等到了地方,如意喊了一声,却迟迟等不到回应,她轻轻掀开车帘一瞧,便见两位主子在车里睡得东倒西歪,齐衡还躺在她的腿上,郡主则靠在大迎枕上,也是呼吸平稳,显然睡得正香。 几个丫鬟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主子们喊起来,这会儿睡太久,晚上容易走了困,况且车上毕竟睡得不舒服,要是扭着腰或者抽筋了反而不美。 在几个丫头的共同努力之下,两位主子终于醒了过来。 齐衡最先清醒,或许是因为有萧瑾瑜的安抚,他睡得倒是很好,只是苦了萧瑾瑜。 她被扶着下马车的时候,差点腿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幸好齐衡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 两个人刚睡醒,身上都是暖烘烘阮绵绵的,他也差点站不稳。 「怎么了?」他低声问了一句。 「还不是你一直枕着我的腿,麻了,难受。」明明是责怪的话语,但因为刚睡醒没力气,倒像是含在嗓子里,有些嗡嗡的意味,听起来让人误以为是在撒娇。 她拧着眉头,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齐衡伸手拍了拍她,两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等到了庄子里,早有庄子的管事儿收拾好一切,就等着两位主子进来住了。 屋子里的摆设跟齐侯府的差不多,连萧瑾瑜钟爱的躺椅都是同一位木匠师傅打出来的,她直接朝上面一躺,整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齐衡立刻过去,非常自觉地给她按摩,动作娴熟。 萧瑾瑜闭上眼睛万分享受,她的神经刚放松下来,忽然耳边就传来一阵轻柔的小曲儿声,曲调异常熟悉,正是她之前哼给他听的。 「你之前在车上没睡着?」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睡着了啊,我一天一夜没睡,早就扛不住了。我比你先睡啊。」 「那你怎么哼起这首歌了?」她有些狐疑。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不记得,就是觉得曲调很熟悉。」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哼了这首曲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了笑。 他有哼了两句,调子就不怎么准了,飘飘忽忽的,随时会走音,显然在睡梦里的记忆并不是那么牢靠。 萧瑾瑜轻咳了两声,心里庆幸,幸好他睡着了,否则让他知道自己哼歌给他听,还不得怎么得意呢。 她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专心享受,倒是齐衡勾了勾唇角。 「卿卿会唱这首歌吗?」他问了一句。 「不会,只会瞎哼哼。」 「那下回你教我怎么哼,我好像哼得不太对。」 「看我心情。」她矜持地道。 因为在马车上休息过一阵,精神好了不少,所以晚膳用的非常丰富。 庄子里现杀的鸡和蘑菇,炖了一锅汤,猪也是刚宰的,肉质特别香嫩,厨子做的烤饼更是外焦里嫩,夫妻俩完全招架不住,吃了不少。 沐浴完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才算是消食完毕。 第二十六章 「哎,真舒服啊,虽然在侯府里也没什么人管,但是来了庄子之后,就感觉更加自由了。浑身都透着一股高兴的劲儿。」萧瑾瑜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将心中的那口浊气都呼出来一般。 齐衡摸黑碰到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低声道:「的确是舒服。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 「没有。」 「腿还麻吗?」 「不麻了,你今日都给我按过了。」 虽然对他这问题有些奇怪,萧瑾瑜还是认真地回答,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又想卖的什么药。 「吃饱了吗?」 「饱了,方才还有点撑,现在刚好。」 「暖和吗?」 「暖和啊,你这个大暖炉在旁边,能不暖和嘛。你想问什么?」她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每当齐衡这么搞的时候,萧瑾瑜就会心生警惕,因为这代表他兜了这么一大圈子,一定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而且他的目的越不单纯,这绕的圈子越大,如今粗略算一算都五六个问题下去了,还让她摸不到重点,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行,一切都妥当的话,那我们该办正经事儿了。」 「什么正经事儿?」 她的话音刚落,身边的男人就一下子转身覆在了她的身上,抓紧被子将两人从头到脚都蒙上了。 烛光被隔绝在外面,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身体。 「当然是饱暖思淫-欲了。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跟卿卿好好温存过了,之前是忙,如今总算得了功夫。」 「下去,今天太累了,不行。」 「你说的身体状态很好,很舒服。」 「我吃撑了,要吐。你别动,我真的会吐的!」萧瑾瑜皱了皱眉头,立刻另外找了一个借口。 只不过她这话刚说出来,就觉得失策,因为齐衡这厮之前问的时候,她还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自己没问题。 「有本事你吐我嘴里。」他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萧瑾瑜张嘴刚想说一句,你恶不恶心,结果一个字还没发出音来,就已经有个柔软的东西伸进她的口中,极其坚定的攻城略地起来,并且带着她的舌头一起纠缠。 外面的天气逐渐寒凉,锦被之中却是炙热的。 他的身体是热的,那双手更像是熊熊烈火一般将她点燃,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想要伸手逃开的时候,又很快被他扯回去,继续干柴对烈火,烧得她理智全无。 两人这把火连绵不绝,都快烧到天亮了才结束,萧瑾瑜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有无数的话想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底骂上几句。 等第二日她再睁眼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了,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打扰她。 萧瑾瑜自己也睡蒙了,昨晚劳累到大半夜,之后又一觉睡到自然醒,浑身骨头架子都松散了,更是迷迷瞪瞪的。 「郡主,您醒了。」倒是如意瞧见她有些动静,立刻走上前来。 萧瑾瑜被伺候着梳洗的时候,还没缓过劲儿来,直到坐上餐桌旁,一碟碟小菜都布齐了,她被勾得食指大动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齐温平呢?」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满,只不过声音却沙哑得很,明显是昨晚哼得太久了,把嗓子都喊哑了。 顿时屋子里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春华最先反应过来,立刻道:「在厨房给你炖汤呢。今儿早上四爷起来就带人去抓鱼了,抓了好几条鲫鱼回来,说是要给您补补身子。」 「唔。」萧瑾瑜原本微恼的心绪立刻就缓和了些,他都主动去给自己炖汤了,她要是再生气的话,总觉得不太好,完全站不住脚。 她在心底再三琢磨了片刻,最后更加纠结了。 她明明是个直爽的性子,可是自从遇到齐温平之后,就变得磨磨唧唧的,成天瞎琢磨。 这事儿她还得生气,跟他没完,不经过她同意就睡了她,她就是累她就是吃撑了,一点儿都不懂得体恤她。 萧瑾瑜用了饭之后,拿着话本看了半个时辰,那边齐衡就提着食盒过来了。 「郡主,郡马爷来了。」如意轻声提醒了一句。 萧瑾瑜连头都没抬一下,仍然专注地看着话本,实际上心早就飞到旁边去了,但是她坚决不能表现出对齐衡的在意,她得给他吃个教训。 她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板着一张脸继续当没看见。 哪怕那人提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来,她都不曾有过任何动静。 对于她这副态度,齐衡都不用旁人说,就已经猜到了。 说起来他瞒着自己的身份,去燕北王府当男侍的那段时间,让他们俩有足够的时间朝夕相处,同样也让他摸透了萧瑾瑜的一切喜好和脾气。 「卿卿,快来喝汤。我炖了一个时辰呢,鱼汤要趁热喝。庄子里养了几只猫,围着味儿去了厨房堵着门,我差点就过不来。还有一只小淘气直接跳上来挠我的手,幸好躲得快,否则这食盒里的汤就便宜那些馋猫了。」 齐衡像是没看见似的,放轻了声音跟她话家常。 食盒里放了两碗汤,如今都被他端出来,并排摆在桌上,碗里有个勺子。 此刻他就端着他自己的那碗,慢悠悠地用勺子搅着,一阵阵热气冒出来,鱼汤的香气四散开,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顿时萧瑾瑜就开始咽口水了,她起太晚了,方才胃口没开,吃的不算很多,此刻胃口开了,又被这鱼汤的香气给勾着,就更觉得饿了,口水都不停地冒出来。 「卿卿,你怎么不喝啊,是不是嫌太烫了?那你等等吧,我有点饿先喝了啊。」他头也不回,只是嘀咕了两句,就当真拿起勺子喝起汤来。 碗里还有半条鱼,他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挑刺。 「喵~喵~」他刚喝了小半碗,外头就隐隐传来了猫叫声,显然这些小家伙机灵得很,已经寻着味儿过来了。 「卿卿,你是不是不饿啊?要不你这碗先喂猫吧,锅里还有呢,待会儿让丫头给你盛,凉了就会变腥。」 他又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嘴里就开始唤:「咪咪,咪咪。」 外头那只猫直接从门槛外面跳了进来,迈着猫步过来,蹭了蹭齐衡的腿。 萧瑾瑜咽了咽口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 「谁说我不喝的,我还不如一只猫嘛?」她嘀咕了一句,哪怕是抱怨,却又因为吃人嘴短,都不好意思让语气显得太硬,倒像是撒娇一般绵软。 齐衡看着她咕噜噜开始喝汤,并且仔细的挑刺,动作丝毫不停顿,而且非常麻利,明显是对这碗汤非常满意,至于之前要跟他闹冷战的事儿,更是完全丢到脑后了,根本想不起来。 他不由得笑了笑,炖汤哄人计划,成功! 在庄子这几天,萧瑾瑜彻底放开了。 原本她是想缩在这里,继续吃吃喝喝当个甩手掌柜的,出来散心她不太喜欢瞎跑,最近也越来越懒了。 毕竟天气越发冷了,她现在就像缩起来。 第二十七章 不过齐衡并没能让她如愿,而是一直撺掇着她出门,庄子里有许多可玩的东西,哪怕天气渐冷,也有不同的作物成熟,而且后面还有一座小山,每日爬山找蘑菇,回来就炖汤。 正好厨房里的大厨子做毛豆腐,他俩也跟着学了一回,先找豆子磨出浆来,然后做成老豆腐,之后放在木盒子里,用草帘子盖住,保持好温度,就等着豆腐长毛了。 因为有齐衡陪着她一起,萧瑾瑜的兴致就高了不少,两人每日都要骑马出门溜几圈。 那个时候,总能遇到放牛的牧童,或者三五个一起玩耍的小孩子,他们也不怕人,见到这对夫妻还会笑着问好,齐衡会带个糖袋子,遇上了就分出去几颗糖,把那些小孩儿哄得每日都盼着他们出来。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处处都透着一片祥和,萧瑾瑜都不愿意走了。 最后还是燕北王府那边来了人传信,萧瑾瑜才准备收拾行李离开。 「少渊哥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竟然这会儿才知道。」萧瑾瑜听了小厮的汇报声,不由得愣了一下。 陆少渊在岭南抵御外敌,他目前也升成正五品武将,他与萧瑾瑜的感情极好,陆家兄弟俩和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从小一处长大,直到陆少渊参军去挣军功,才算是分开。 这么一说已经有两三年没见面了,就连萧瑾瑜成亲,他都没能从岭南赶回来,倒是这时候她来庄子玩儿了,他忽然回京了。 「岭南每年都有武将回来跟皇上汇报战况,外加也有换防一说,今年陆大爷自己申请回来的。他是到了之后,进宫之后才去王府拜访的,当时王爷就派人去齐侯府请您的。只不过赶到之时,您与四爷刚好离开望京,说是去了乡下的庄子。王爷便说等几日吧,这一晃五六天过去了,还不见您回来,怕皇上指派任务给陆大爷,到时候没机会见面了,所以便让小的走一趟。」 小厮口齿清楚,三两句便说得清楚了。 萧瑾瑜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还真不凑巧,早知道少渊哥回来,我便见完他再来庄子了。成,我马上就让人收拾。」 她挥挥手,绿芍带着这传话的小厮退下去修整了,其他丫鬟则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望京。 倒是齐衡抱着两只小白兔进来了,喜笑颜开地道:「卿卿,你看我找到两只幼兔,你要不要养它们?」 小兔子只不过巴掌大一点,此刻正瑟瑟发抖,应该是到了陌生的环境还不适应。 萧瑾瑜摇了摇头,道:「少渊哥回来了,我们得回去,我让丫头们收拾东西了,赶紧看看你有什么要带走的?」 齐衡搂着小兔子献宝的动作一顿,脸上出现了几分怅然若失的表情,问:「少渊哥?谁?他是哪个大西瓜?不能等几天嘛,我们的毛豆腐还没做成呢。」 「别装蒜啊,陆少渊。陆少亭他亲哥。」 萧瑾瑜白了他一眼,对他用这种不屑的口气感到不满,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就眯着眼睛看他:「不对啊,你那天急着带我来庄子玩儿,还要立刻收拾东西匆忙赶过来,是不是为了躲什么人?不会是知道他回来,特意带我走的吧?」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明明他们时间很多,为何偏要就赶那天走,而且之前齐衡还一整天没闭过眼,那么疲惫的情况下赶路,身体肯定会扛不住,这才有了他在马车上睡了一路。 如今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我就赶巧那天空闲了,一刻都不愿意在侯府里待了,就想出来,所以才拉着你赶紧出门。你也没说那个大西瓜回来啊,你要是说了,我能带你走嘛?况且我躲他干什么,难不成你跟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就不能见面了,还要我带着你特地躲开他?」 齐衡眉毛一挑,歪着头认真地看她。 「不是就不是,看你有什么东西带走的,我得赶紧回去,万一少渊哥他又被指派了什么任务回岭南,不知又得几年才能见面呢!」萧瑾瑜冲他做了个鬼脸,她还不稀罕跟他掰扯这些,反正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也琢磨不透,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哎哎哎,今儿有爆炒兔肉,我特地请的川渝大厨子做的,手艺一绝。你不是爱吃辣嘛,坚决不能错过。」齐衡拉住她。 「爆炒兔肉?你不是养小兔子的嘛,怎么又给吃了,这两只还是幼兔,能有什么肉,你禽不禽-兽!」 萧瑾瑜手一指他怀里窝着的两只小兔子,眼白都快翻得掉出来了。 「不是,吃的是它俩的爹妈。掉陷阱里被夹子给夹死了,本来是为了防止野猪什么的出来祸害庄稼,结果这小兔子闯进去了。一般这时候兔子窝肯定在附近,我就找了找,还真发现这俩小玩意儿。大厨子已经开始做了,很快的,我们吃完再走吧。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齐衡极力劝说她,萧瑾瑜略微一犹豫,她很想吃,都快流口水了,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 「不行,少渊哥还比不过两只兔子嘛?你把厨子带上,咱回侯府后,从猎户手里买野兔野鸡,让他挨个爆炒一遍上菜,保证你吃个够。这会儿我真的得回去。」 「今年是个丰收年,鞑子那边牛羊都过得不错,基本上不会打仗,而且一直很平静。皇上能指派什么任务给他,还非要马上就回去,一顿饭的功夫都等不得……」 他在不满的嘀咕,当然萧瑾瑜翻脸之前,他就很有眼色的闭嘴了。 不过最终他们这顿爆炒兔肉,还是吃到嘴了。 因为齐衡特别能磨蹭,他一会儿这个要带走,一会儿那个忘了收拾。 和马厩的两匹马依依惜别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帮它俩洗刷了毛,换了饲料,还挨个摸摸头说说悄悄话,一副今生不在见面的模样。 要不是萧瑾瑜气哼哼地过来亲自逮他,还不知道他要蹲到什么时候。 之后就更是一阵忙碌了,他用过的碗筷瓦罐也要带走,甚至新摘下来的豆角也要塞进马车里,把她气得肝疼。 「你带别的就算了,这豆角青菜让人送到侯府里便成,你亲自要带着做什么,马车根本塞不下!」 他们来的时候,总共就三辆马车,两辆装人,一辆装行李,结果现在那辆下人们的马车里,都塞着各色的小青菜,简直没处说理去。 「不行,我自己亲自摘得,吃起来香。」 「你自己回吧,我们先走了。」 「行,留一辆空马车给我,你和这些箱子都得带走,不许半路把我东西扔了,不然我就去你爹娘面前哭!」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让萧瑾瑜半天没缓过劲儿来,最后是她捏着他的耳朵,要把他往车上拽,才算是消停。 不过一切收拾停当之前,那边的大厨子端着爆炒兔丁来了,又麻又辣的香气瞬间就传了过来,甚至还有不能吃辣的人,闻见之后直接开始打喷嚏,足见这一盘子的口味有多重。 「四爷,四夫人,这爆炒兔丁都好了,小的还做了一份水煮肉片,口味鲜着呢,米饭也蒸好了,这就给二位盛去。」 第二十八章 大厨子长得比较敦实,一笑起来就显得特别讨喜,他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小孩,手里端着那水煮肉片,上面飘了一层红油汤,看起来就十分下饭。 「卿卿,饭菜都已经好了,咱不赶这个时间了吧,吃完再走呗,要不然大厨子的心意也白费了。」 齐衡立刻在旁边跟着劝,最后萧瑾瑜还是没走成,下来把这顿饭吃了,因为口味特别讨她的欢心,她还多吃了半碗饭,吃饱喝足才上的马车。 这三两下耽误的,等到了望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先回王府再回侯府的话,就不那么合适了,天色太晚。 「卿卿,这外面天都快黑了,咱不如明儿起个大早过去,待一整天。况且今天赶路,风尘仆仆的,这么过去也显得不庄重,不太合适吧。」齐衡再次出来规劝。 萧瑾瑜虽然觉得憋屈,但是也只能点头应下,毕竟他说得对。 至于责怪他太过拖延这话,她有些说不出口,毕竟最后那顿饭她也吃了,吃人嘴短,腰板就不是那么硬气了。 最终在燕北王府等了许久的陆少渊,得来了小厮的回复:「陆大爷,郡主和郡马爷今儿回来迟了,索性明日收拾好再来见您,让您久等了。」 陆少渊彼时正在摆棋盘,面上的神色未变,只是冷声问道:「你起个大早赶去的京郊庄子,他们得了消息之后赶过来的话,理应是午后,为何这么迟才给我回话?卿卿不愿意回来?」 关于让萧瑾瑜回王府这事儿,陆少渊一早就盘算好了,时间也给的很充足,这个小厮也是他挑选出来,特地赶了大早过去,一切应该都很完美。 但是事情还是超脱了他的掌控,让他的心里隐隐有几分不舒坦。 「不是,小的去禀明了情况之后,郡主就让人收拾东西回来的。只不过郡马爷说让大厨子做了爆炒兔丁,郡主不吃,结果磨蹭了许久之后,等要走了饭菜都烧好了,两人便吃了饭才回来,这就耽搁了。」 这小厮尽量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但是仍然耐不住陆少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是非常不满。 「你下去吧。」他摆摆手。 倒是小厮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等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透心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这位陆大爷原本就气势十足,如今去军营磨练了几年,更显冷漠异常。 他跟陆二爷站一起,都不像是亲兄弟,明明陆少亭少年心性,一副活泼好说话的性子,可是到了这位陆大爷面前,就觉得透着血性,就好像自己变成了敌人一样,被他见血封喉,明显让人招架不住。 因为今日没去燕北王府,两口子回去整理了一下,吃完饭就准备歇下了。 这一觉睡得挺早,萧瑾瑜就想着应该能休息得挺好,正好将赶路的疲惫消除,仔细养精蓄锐一番。 她想的倒是挺美,可惜一切都事与愿违。 天快亮的时候,她还没醒,身边的人却已经躺不住了。 他这几日在庄子里悠闲得很,休息的足够,因此这天睡足了就自然醒了。 哪怕闭上眼睛也睡不着了,在被窝里翻腾了几回之后,越发不耐烦起来。 一偏头就瞧见身边的美娇娘,呼吸平稳,睡颜恬淡。 他捻动了一下手指,总觉得心里发痒一般。 忍不住凑上前去,呼出来的热气都喷到她的脸上,两人贴得极近,要是平时,萧瑾瑜肯定挥手跟撵苍蝇似的让他走,但是今日睡得香当然不会发觉。 因此他也越发得寸进尺起来,萧瑾瑜半梦半醒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身上重的很,像是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一般,胸闷得很。 她想翻身,结果却根本翻不动,整个人都被牢牢地压住了。 还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热得很,终于她还是被弄得清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炙热的眼。 齐衡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当视线杜思航的时候,他的眸光似乎猛然亮了一下。 对于他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萧瑾瑜忽然想起见到肉骨头的狗,心里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立刻伸手想要推他。 「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她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嘴唇就被人给堵住了,他的大手开始乱摸,在她的身上点燃一团团烈火,让她不得安生。 「干你。」 当身上的温度越窜越高,她从顽强抵抗,到半推半就,直至最后的两相和谐时,她才听到他的回答。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与他的动作一般直接。 当然这时候萧瑾瑜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片浆糊,整个人更是化成了一滩水,无暇分神去想他的答案,只是彻底的沉迷其中。 今晚上是绿芍值夜的,等如意和双胞胎起来准备伺候主子梳洗的时候,就见绿芍平视前方地站在门口。 「主子醒了吗?」如意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嘴。 「醒了。」 「那正好省得我们叫了,赶紧准备准备进去伺候吧。」春华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四爷是没有起床气的,之前都是为皇上办事儿的,半夜被叫起来那是常事儿,再大的起床气也得憋回去,倒是郡主的起床气挺严重的。 主要之前在燕北的时候,王爷和王妃都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自然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这起床气非常严重了,一般人都不敢招惹的。 「别进去,主子还没让进呢。」绿芍立刻拦住了。 其他三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就见她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道:「主子在里面办事儿。暂时还没方便进去。」 她这话音刚落,其他几人就立刻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主子在里面办的事儿,她们这些丫鬟不方便进去,除了那事儿也没别的了。 「我说你怎么不进去呢。」如意干笑了两声,几个丫鬟在屋外冻得直打哆嗦。 后来忍不住还是进了外屋坐着,不过里屋总时不时隐隐有声音传出来,就好像是猫抓的一样,让人心痒,一个个都闹了个大红脸,逐渐又感觉热了起来。 实在是臊得不行,一个看着一个又出了屋。 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终于等来屋内的人要热水,一个个同时松了一口气。 如意抬手摸了摸脑门,一手心的汗,主子们办事儿,倒是让他们跟着招架不住。 热水被送了进去,萧瑾瑜就被齐衡抱在怀里,身上裹着锦被,她一副慵懒的模样,似乎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几个丫鬟准备热水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很快便又出去了,顺带着还掩上门。 「你又让我被丫头们看了笑话,你看她们方才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肯定是在偷偷笑话我们!」 等到房门被关上之后,萧瑾瑜立刻一改之前那副娇弱的模样,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气哼哼地道。 「那是你的丫头们年岁大了,到了该嫁人你却不让她们嫁人的原因。等她们出嫁了,以后为人妇,这事儿就懂了,哪还那么不好意思。」齐衡立刻倒打一耙,倒是怪起她来了。 第二十九章 萧瑾瑜不搭理他,直接给他甩了两枚白眼。 她倒是想跟他算账,不过谁让后面她也觉得非常享受,想要讨伐他的理由就完全站不住脚了,只能沉默以对了。 「我发现你最近学精了啊,总让我不能理直气壮的讨伐你。」萧瑾瑜立刻眯起眼睛看他,一副审视他的模样。 「我怎么了?我什么学精了,我就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卿卿面前,也是一概无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把你的话当成真理。」齐衡立刻反驳,再次摆出那张纯良无害的表情来,好似真的一切围着萧瑾瑜转似的。 「呸。」她直接啐了一口,信他才有鬼呢。 「之前在庄子里吃爆炒兔丁是这样,我都说不吃了,你就这么磨磨唧唧耍泼皮无赖,最后拉着我一起吃。还有这回欢好也是,我不同意,你就跟个勾栏瓦肆里的小娘子似的,招蜂引蝶,直把我脱得一干二净,拉着我一起了,才算作罢。反正最后都是你称心如意了,我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萧瑾瑜说得完全就是事实,他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要不然下回就不灵了。 「卿卿冤枉我啊,我可没那么多心眼,跟你在一起都是情不自禁。而且我这也是跟岳丈大人学的,冲着你撒娇呢!」 他这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甩出来,让萧瑾瑜也完全没办法,而且她的确吃软不吃硬,看着他一副好说话的笑嘻嘻模样,这脸色就如何都板不下来了。 所以等这两人磨磨蹭蹭收拾完之后,日头都老高了,又用过早膳才匆匆忙忙往燕北王府赶。 偏生因为齐衡之前兴致来了,这姿势还有点猎奇,因此她这两条腿是又酸又软,走个路都咬着后糟牙硬忍着。 「混蛋,你下次再大早上胡来,我掐死你。」萧瑾瑜坐着这一路马车,就一直在念叨,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隐忍的意味。 齐衡给她捶了捶腿,瞧见她这恼羞成怒的表情,眼眸里隐隐带着笑意,明明早上耍起来的时候,她还很得了趣,结果下了床就翻脸,真是要不得。 当然萧瑾瑜也知道自己站不住脚,所以只是嘴巴说得厉害,终究没好意思抬手掐他。 他凑过去低声道:「我以为是卿卿想来的,但是又不好意思,为夫才主动的。」 「你胡吣什么呢?这动作我哪儿会,是不是你出门去那些风月场所,旁人教你的?别想往我身上赖啊,我可是正经人!」她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准备放过他了。 「我是在卿卿的箱子里发现一本书,书上很多这些个动作,我看着有趣。卿卿你把这书藏得挺严实的,要不是之前收拾东西去庄子,我还发现不了呢。我就想着你这么宝贝,是不是早就想付诸行动了,只是小娘子面皮薄,我心里清楚,才主动提出来的。没事儿,我不告诉旁人,就我们夫妻俩知道,里头还有其他旁的动作,等以后我们慢慢实践啊。」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着。 结果他越说,萧瑾瑜的脸色就越红,像是水开了一样,都快要冒泡了。 「你这个混蛋,嘴里胡说八道什么呢。那是、那是我出嫁前给的,每个小娘子出嫁前都有呢。我可什么都没看,就你不学好!」 萧瑾瑜伸手捶他,但是终究底气不足,谁让那书的确是她带来的呢,怎么好巧不巧被他发现了。 肯定是出门太着急,因此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让丫鬟们把箱笼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翻找,就被他瞧见了。 齐衡抿着唇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他当然知道她没看,如果她看了,就发现他是骗她的,他哪儿知道那书里有什么,那是他诈她的。 只是想逗她脸红,让她直到回家前,都别想起陆少渊那个大西瓜。 齐衡还真的得逞了,直到下车之前,萧瑾瑜都沉浸在与他的斗嘴之中。 包括都下车了,她看到王府上的匾额,立刻轻咳了一声,想要让自己变得严肃起来,毕竟都到娘家了,可不能再犯浑。 结果等她站起来想要下车的时候,两条腿那股酸软劲儿又涌了上来,让她有些难以招架,牙根都咬的紧紧的,心里更是恨得紧。 齐衡自然是在车旁等着她,她伸出手来,他立刻搭上去要搀扶她下来。 萧瑾瑜也没客气,直接对准了他的掌心就用力挠了两下,偷偷对着他龇牙咧嘴以示警告。 齐衡自然是对她笑,虽说满脸的宽容,但是落到萧瑾瑜眼里,这就等于是挑衅的意味,当下也没含糊,又给了他两下。 「瑾瑜,你回来了。」就听一声轻咳。 萧瑾瑜抬头,便见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面色柔和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愣,初见只是觉得他长得很眼熟,后来仔细盯着他瞧,才从他的脸上依稀辨认出原来的模样。 陆少渊已然长成了真正的男人,整个人站在那里,气场就不一样。 她提起裙摆就想过去,倒是齐衡捏了捏她的手指,低声道:「娘子,这位是?不妨介绍一下。」 萧瑾瑜立刻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道:「这是少亭的亲哥,也是我的兄长,陆少渊。」 「少渊哥,这是齐温平,我那没出息的夫郎。」她因为还气着,所以介绍齐衡的时候,还不忘拆他的台。 齐衡眉峰一扬,冲着陆少渊仔细地抱拳作揖,之后还不忘跟她争执几句:「我怎么没出息了?」 「你都没有任职,除了齐家四爷之外,什么身份都没有,完全靠我养你,还不是没出息是什么?」她不甘示弱地回击。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斗嘴,萧瑾瑜这是没把陆少渊当外人,就跟在她爹娘面前一样,不算是丢丑。 齐衡对她这种状态很满意,他原本还想怎么表现他与萧瑾瑜之间的亲密之情呢,结果没用他耍手段,她就主动奚落他了。 其实这种奚落,萧瑾瑜可能觉得是让他出丑,但若不是十分亲密的人,是不会说这种逾矩的话。 有些时候,适当的调侃和逾矩也是关系亲密的表现,如果关系不那么近,还不好意说呢。 萧瑾瑜这几句话,正和他意,顿时他又满足了不少,直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萧瑾瑜抬手就想挠他,但是他躲得快。 「哥,瑾瑜姐还没回来吗?」陆少亭从王府里小跑了出来,他原本也是想出来迎接的,不过陆少渊亲自出来接,其他人就都在王府里面等着了。 「回来了嘛,怎么不进去?齐大哥你又惹我瑾瑜姐生气了?」陆少亭的眼力还是不错的,见到两个人又推推搡搡,当然不能说瑾瑜姐欺负他,只能是他惹萧瑾瑜了。 「是啊,少亭快帮我哄哄她。你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可不能在他面前甩脸子啊。」齐衡冲他笑了笑,语气比平时还要多了几分亲昵。 陆少亭挠了挠脑袋,虽说不敢轻易得罪萧瑾瑜,但毕竟是齐衡好容易张口的,他也不好意思推辞,硬着头皮说了几句。 齐衡的视线越过萧瑾瑜,直直地看向一直没再开口的陆少渊,两人的目光相撞。 第三十章 虽说一个眉目含笑,另一个目光幽冷,却都带着一股较劲的意味,好似两把剑一般,直直地撞在了一起,毫不退让。 「哥,齐大哥,进去了,你们俩还想在外面喝风呢?」 陆少亭好不容易把萧瑾瑜哄好了,一回头就见他们俩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立刻出声道。 结果就见那两人同时回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眼神都让人毛毛的,好似要把他整个人都扒皮了一样。 陆少亭的自我感觉还是很敏感的,几乎是瞬间他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胳膊,觉得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问了一句。 齐衡先进门槛,他拍了拍陆少亭的肩膀,笑着道:「没说错话,感谢小弟替我哄娘子,卿卿总跟我说你过得苦,亲哥也不给银子花,我虽然不是你亲哥,但是卿卿把你当亲弟弟看待,那我就是你亲姐夫了,别人不疼你我疼你,这银票你拿去花,不够了随时去侯府里找管家支,我和卿卿还是能养活你的。」 他说完就塞给他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笑眯眯地去追萧瑾瑜了。 再说陆少亭拿着银票,只觉得烫手得很,特别是当他对上陆少渊的眼神时,只感觉自己已经被杀死了一般。 「别人不疼你他疼你啊?」陆少渊走上前来,慢吞吞地反问了一句。 陆少亭顿时直打哆嗦,他从小就被亲哥教训怕了,说起来陆少亭算是个熊孩子了,王爷王妃疼他,外加他嘴巴又甜,哪怕犯了错,他说几句好话就能蒙混过关,但是对上自己亲哥就完全不行了。 他亲哥完全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因此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哥,我可没对他这么说,估计是瑾瑜姐跟他说的,所以他才说什么亲姐夫这些。他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被他的糖衣炮弹腐蚀掉的,毕竟你才是我亲哥,他最多是个远房姐夫!」 陆少亭的求生欲很强了,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 「晚了,你昨晚是怎么跟我说的?说他为人真诚热情,除了骗过一回瑾瑜之外,之后的表现都特别优秀,王府里就没人不夸他的。」陆少渊冷声问道。 昨天他派人去请萧瑾瑜,结果却偏偏被拖到了今天才来,他怀疑这其中就是齐衡作梗,心里不怎么踏实之后,特地去陆少亭那里询问了一番。 他这弟弟虽然不怎么着调,但是对萧瑾瑜是真当亲姐姐来的,因此看人应该不会差了。 结果陆少渊得到的答案就是,齐衡是个年轻有为、正直热情的大好青年,除了欺骗过萧瑾瑜一次之外,其余没毛病,而且那次也是善意的谎言,完全瑕不掩瑜。 结果他自己接触了之后,就发现大错特错了。 这什么大好青年,分明是个满腹坏水的臭男人,只希望他不要欺负了瑾瑜才是。 陆少亭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地反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你之前不是跟叔婶都打听过了,甚至曾哥和卓哥那里你也都问过了啊,大家都说他还不错啊。」 陆少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确是问过了,大家虽说不像陆少亭这样一顿猛夸,但是透露出的口风,都是对齐衡还是颇为满意的,这才是让他担心的地方。 难道所有人都受骗了吗? 「我会自己去调查清楚。这银票我替你收着,免得你乱花。」他说完就抽走了那两张银票。 陆少亭立刻追上来,急声道:「我不会乱花啊,我有正经用处。」 「就你这看人的眼神,我觉得正经不了。」 陆少渊丢给他这一句话,就走远了,徒留陆少亭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 一众人聚在前厅里,陆少渊此次回来的匆忙,带给众人的礼物大部分都是岭南的特产,王府其他人之前就分到手了,唯有萧瑾瑜没能及时回来,因此才等这时候给。 「这是一匣子珍珠,还有一些岭南当地的绢帛。这个小香炉因为上面的雕花特别,想着你应该喜欢,因此就买下来了。瑾瑜不要嫌弃。」 他带给萧瑾瑜的东西不算少,拉拉杂杂一堆,并且那一匣子珍珠的分量很重,轻轻一摇晃就能听见里头珍珠碰撞的声响,想必是花了不少银钱的。 「至于妹夫,岭南盛产荔枝酒,我亲自酿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要嫌弃。」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厮抱着两个大坛子进来,显然就是他口中的荔枝酒。 「这是好东西,前几日我们都喝了,味道好的很。温平若是不爱喝,记得送回来啊,卓然那老小子不喝酒的,都喝了好几盅。」曾跃立刻跳了出来,这荔枝酒甚和他的口味,可惜一人只有两坛子,再多没有。 主要是太重了,带回来也不方便,就怕碰碎了。 因此陆少渊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已经非常不易了。 王府里几个男人为了能多喝点别人的酒,已经斗智斗勇好几回了,差点就闹得打起来,说出来也真是出息了。 「本来我是无所谓的,不过曾哥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不能给的。外加这可是大舅兄送的,自然得好好存着喝。」齐衡一笑,顿时就把曾跃气得跳脚。 虽说这是齐衡与陆少渊,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见面,却丝毫不显尴尬,主要是周围的人都是活跃气氛的好手。 就连齐衡自己,都能完全融入其中,偶尔还是陆少渊因为太过寡言,外加又几年没回王府,倒是偶尔显得清寂了些。 「我还是第一次见大舅兄,不如我们私下聊一聊?」齐衡对他提出邀请。 陆少渊点了头,众人也就散了,白雯自然是又要拉着萧瑾瑜去说悄悄话了。 望京燕北王府的格局与燕北那里的如出一辙,连宅子分布都很像,因此当陆少渊带着他一起进了前院,并且院中分布了四个房间,直接领着他去了第二间的时候,齐衡一点都不诧异。 这间房之前在燕北的时候,他还住过一段时间,不过想来以前是陆少渊的。 「我与大舅兄真有缘分,在燕北的时候,我住的就是这间,两边是少亭与曾哥。卓哥怕吵,因此在最边上那间。不过曾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我很怀疑那样的分布,卓哥究竟能不能有片刻的安宁。」齐衡慢条斯理地挑起话头,哪怕眼前的男人杀伐果断,周身阴郁的气场太浓,他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 陆少渊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但此刻听到齐衡这张嘴说出来,还是会很不舒服。 「坐,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陆少渊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以为是大舅兄有话要找我说,所以我才善解人意的先提了出来。」 陆少渊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他对齐衡的感官越来越糟糕了,就他这种油腔滑调又不靠谱的男人,怎么可能配得上瑾瑜? 「你对瑾瑜也这样巧言令色?」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齐衡脸上的笑一收,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严肃,道:「当然不会。大舅兄请放宽心,我对她都是坦诚相待。」 第三十一章 陆少渊却不信,齐衡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这本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不该管得太多,但瑾瑜是我的妹妹,我难免多问几句。总之你记着,若是你欺负了她,哪怕燕北王府不能动你,我也会以命相搏。」他沉着声音道,没有故意冷下气场,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说,但却足以让齐衡察觉到他警告的严肃。 「好,兄长这句话我记下了。作为妹夫,我也想跟兄长说几肺腑之言,对人对事讲究一个成竹在胸,以免打草惊蛇,但并不适用于对情。感情这种事情,没有先后之说,唯有谁抢到了紧紧抓在手里才是真的,否则犹豫再三,眼看已经花开,却觉得自己还不够格去摘,只会被旁人摘了果,追悔莫及却又无人知晓,徒惹笑话。」 齐衡冲他抱拳作揖,忽而正经地道。 他这话乍听起来,像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但是越到后面陆少渊的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咚」的一声,他的衣襟被人紧紧抓在手里,脖颈前也横着一条强有力的胳膊,将他用力地抵在了墙上,脸都憋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长是聪明之人,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与瑾瑜是兄妹之情,你不要用你这颗龌龊的脑袋来污蔑我们的感情。」陆少渊很生气,手上抵着他的力道也很大,似乎要将他活活掐死一般,额角的青筋直爆,足见他有多恼火。 齐衡有些喘不过气来,气势倒是丝毫不减,还抿着唇角笑了出来。 「陆兄不必这么紧张,我从来没有玷污你们的意思。少年慕艾,本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谁都不会说什么。我的妻子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有其他人喜欢也很正常。无论你对她是哪种喜欢,以后都只能是兄妹之情。我也相信陆兄的为人,只不过陆兄性情如此冷淡,并且看起来还固执古板,只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为了防止此等悲剧发生,我才多此一言。」 齐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面对他的阴冷气势,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而且明明这在陆少渊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事情,落到他的脸上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尊荣,让他也有些拿捏不准。 「劳你费心,你管好自己就成了。」 陆少渊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松开了他。 面对这样的无赖,他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就算一拳揍过去,恐怕也是打在棉花上,反而让自己更加郁闷。 「我不知道你在瞎想什么,不要着了别人的圈套才是。反正跟瑾瑜过好你们的日子,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我不会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倒是你——」 他紧盯着齐衡的脸,忽而冷笑了两声,哪怕齐衡自认为脸皮够厚,但是瞧见他这不阴不阳的笑容,还是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王爷都跟我说了你离开燕北的时候,被黑衣人追杀。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不过我始终存疑,你是皇上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那么大的能耐,龙潭虎穴都能闯得,那么多贪官污吏的肮脏事儿都被你给挖出来了,跟瑾瑜去山上玩儿,却被一群黑衣人给盯上了,这事儿我不信。你无非是怕身份泄露,让瑾瑜恼火,从而给自己增加一个英雄救美,以命相搏的砝码罢了。我郑重警告你一次,不会再有下次,无论你处于什么目的,都不该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陆少渊的语气很重,说到最后,几乎一字一句地蹦出来,足以见得他对这事儿有多么的郑重。 齐衡的眉峰高高扬起,整理了一下前襟,道:「看样子这点我与大舅兄倒是非常有默契,我们对彼此都不怎么信任。那这些话题暂时封存在这儿,只等往后看,究竟谁不是个东西!」 他说完就抬脚往外走,陆少渊捏紧拳头,好几次想要冲过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他连背影都是那么令人讨厌,但是最后他都忍住了。 齐衡这厮明显是爱用阴招那种人,他若是打过去了,才是上了他的当。 像这种不要脸的小白脸,肯定马上仰着被打肿的脸去告状,说不定还让瑾瑜更加心疼他,并且疏远自己,这就是一招苦肉计,坚决不能干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只不过是要不要打一拳而已,就让陆少渊如临大敌,并且脑海里已经翻转了好几次,连兵法都用上了。 看起来云淡风轻走出去的齐衡,实际上刚跨过门槛,就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等冲出了院门之后,则是发足狂奔。 他真的很怕被打,瞧着这位大舅兄的架势,就是硬核正面刚的类型,他也怕啊。 刚刚走出来的时候,似乎都同手同脚了,就怕一个不差被打成了残废。 还好他跑得快,没追上嘿嘿嘿。 再说白雯这边,她拉着萧瑾瑜走回了后院。 等没了外人之后,萧瑾瑜的脚步立刻就慢下来了,还拽着白雯的胳膊,不让她走得太快。 「白女侠,您走慢些,我腿疼。刚从庄子里回来,累得很呢,根本不想动弹。要不是为了少渊哥,我还得歇几日才回来呢!」 萧瑾瑜如今找借口十分顺溜,她总不能说实情吧。 她可没忘,齐衡那厮翻出来的那本不正经书,还是她娘给她塞的。 要不是这书,她也不能受这个苦啊。 可惜她找的这个借口,没能糊弄住白雯,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 萧瑾瑜对上她这不怀好意的笑容,总觉得心里瘆得慌,头皮发麻。 「娘,你这么看我作甚,好像当贼了一样。」 「你可不是当贼了,心虚着呢!娘也是过来人,你究竟怎么了,还想糊弄我啊。你出嫁之前一连几日骑马打猎,都不曾喊过腿疼。如今坐马车去个庄子,就把你腿疼得一瘸一拐啦?骗谁呢!你们是新婚燕尔,房事上难免把持不住,娘能理解。」 白雯不愧是女侠范儿,说话一点遮掩都没有,完全直来直往,差点把萧瑾瑜给吓得踉跄了一下。 「娘,你怎么又这么说。这回还都怪你给的书,让他给看见了!」 反正都已经丢人了,萧瑾瑜索性就说开了,还跺了跺脚,脸上全是不满的神色。 倒是白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把萧瑾瑜臊得脸通红,忍不住一转身就跑了。 她真是没法再跟她娘待下去了,她得找个地方静一静,哪有这样的人啊。 当然萧瑾瑜和齐衡要走的时候,白雯又给她塞书,羞得她硬不要,母女俩拉拉扯扯那股劲儿就好像要打起来一样。 最后还是白雯作罢了,她拉着萧瑾瑜不忘叮嘱:「虽说夫妻恩爱是好事儿,但也莫要为了这些一时贪欢伤了根本。温平若是要的太多,你得懂得拒绝。」 「娘,您说您虽然是仗剑走天涯的女侠,但也是个女儿家,怎么说的话如此不害臊。我得听婉约一点的!」 「你这个孩子,别人跟你腼腆,你跟人家耍流氓,娘换个套路跟你直白,你又跟我扭捏。你说你这不是唱反调嘛。反正心里有数就成,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那是什么都得愁上几分,唉。好好过日子啊,闺女,别让爹娘太操心,我们还要过日子呢,总想着你有点破坏气氛。」 第三十二章 白雯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似乎不太满意。 萧瑾瑜撇了撇嘴道:「我就知道,我果然是多余的,你和爹才是真爱。」 「那是,你和温平不也是真爱,其他人都多余嘛。」 白雯冲她挥挥手,母女俩的悄悄话也算是告一段落。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得像是烧起来一般,赤红一片,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情甚好。 「爹、娘,少渊哥,我走了啊。等过几日我再回来看你们。」萧瑾瑜挥了挥手,转身就扶着齐衡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逐渐走远,陆少渊的目光却紧紧盯着,一时收不回来。 眼前似乎产生了几分错觉,还是那个明媚鲜艳的少女,骑马而来,一身红衣似火,明媚善睐,冲他悄然一笑,就甜甜地喊他哥哥。 那个时候,他都会产生一个错觉,他和瑾瑜一辈子都分不开。 儿时是以兄妹相称,长大后必定会成为夫妻,所以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与白雯学得一身武艺,熟读无数兵法,与卓然学会阴谋阳谋,背着一柄长剑便去了岭南。 那里只有粗糙的汉子,入口的都是粗糙烈酒,好久才能吃一回肉,甚至放松的时候,身边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士兵出口都是荤段子。 他也仿佛从燕北王的大公子,变成了那样一个粗糙的士兵。 只是始终贮藏在他心底的念头,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他要建功立业,做一个不靠燕北王府养的人,有地位有才学有本领有银钱,这样才足够匹配萧瑾瑜,才能给她过好日子。 因此他拼了命的在敌军里厮杀,在死人堆里拼搏,在动荡不安的边境,征战沙场远比文臣出名要来得快,他得到的封赏有很多,官职也一步步往上爬。 可是还没等他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还没等他衣锦还乡,他的小妹妹已经嫁为他人妇。 并且王府里其他人,没人看出他对她的情意,反而是齐衡这个后来者,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还所谓的提点他,实际上就是警告他清醒一点。 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他那么努力,其实只是感动了自己。 因为他临走之前,并未对瑾瑜表露过任何男女之情的心意,她也一直把自己当兄长吧。 马车已经走得彻底瞧不见踪影了,他在心底轻叹。 齐衡说得很有道理,感情这种事情,只有紧紧抓在手里才是自己的,否则一直等啊等,等到最后很可能成为别人的了。 再一想马车里如今梳着妇人头的萧瑾瑜,终归不是他的了。 「走吧,咱爷俩进书房去聊聊。你这次回来,可得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否则还得拖到什么时候?」萧荣把他的举动收在眼里,没多说什么。 他也是刚察觉到陆少渊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不过少渊对瑾瑜一向很好,比亲妹妹还亲,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算有什么,陆少渊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决定是对大家都好的,完全不用他操心,唯有这陆少渊的亲事该提上日程了,他年纪可不小了。 马车里,萧瑾瑜靠在一旁休息,又指挥齐衡给她按摩了,当然还不忘说她娘怀疑她了,只不过后面那些丢人的对话就没再提起了,免得又要被他一阵奚落。 「卿卿,大哥送你什么呢?我能不能瞧瞧。」他已经看了那木匣子三四回了,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是说珍珠嘛,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珍珠还能有不一样的?」 「岭南的珍珠我没见过啊,大哥郑重其事地送你,那必定是有不同凡响之处啊。我想瞧瞧,成不成?」 他边说边轻轻地给她敲了敲腿,一副讨好的意味。 萧瑾瑜抬眼看他,见他冲自己眨眨眼,瞬间心情好了,轻咳了一声道:「那便看吧。」 匣子一打开,全部都是一颗颗珍珠,没有小的,全都是溜圆硕大的珍珠,色泽饱满,一看就很珍贵。 「咦,这是什么?」没等她赞叹出口,就发现有一个金色的角露出来了,她直接抽出来,就见一盒子珍珠里面有一根金钗。 这金钗上镶嵌着硕大的红宝石,以满池娇为主题,还有碧绿色的翡翠弄成了荷叶,宝石为荷花,更有红玉雕成锦鲤,栩栩如生,一看便让人爱不释手。 「这簪子价值不菲啊,少渊哥也没说送我这个,是不是给错了?这会儿调头回去不合适了,免得碍着其他人,他得咬死了说是送我的,让人悄悄送回去?」 萧瑾瑜左右翻看了两眼,这簪子做工精妙,而且使用的宝石翡翠,都是极其贵重的,如果送她的话,也应该说出来才是。 「他送你礼物之前,必定会再三检查的,若是真有疏漏,早就发现了。至于这簪子留在里面,那就是送给你的。等日后他结亲的时候,你多送些回礼便是。」 齐衡立刻劝道,他一眼就明白这支簪子送来的意思。 「那他为何送我这支簪?」萧瑾瑜却感到疑惑。 「你及笄的时候,他未能回来,想必是想送你这支簪,祝你平安长大。你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是个好兄长。」齐衡取过这支簪,插-进了她的发髻之中。 「那我得对少亭好一点儿。少渊哥觉得男孩子要养得糙一点,就把他弄成了小可怜,唉。」她边说边叹了口气,打定主意要对陆少亭好一点。 萧瑾瑜再次接回了管家的事儿之后,齐三郎立刻就带着江婉出门游山玩水了,走的飞快,而且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似乎怕人在身后追一般。 齐衡对着他们这种状态,回来还跟萧瑾瑜嘀咕了几句。 萧瑾瑜在侯府里,与齐念倒是玩儿到了一起,这小姑娘对什么都新奇,而且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与她在一起是纯粹的放松,偶尔齐衡也会与她们一处玩儿,跳绳踢毽子都会来,若是齐衡出糗了,齐念笑得比谁都甜。 这日萧瑾瑜正在盘账,有个丫鬟前来通报:「郡主,武家二姑娘来了,就在府外,等着见您。」 「快请。」 武家姐妹的亲事,最近在望京里也有不少消息传来, 武纯进入院子的时候,虽说脸上带着笑,但是萧瑾瑜能看出来她这是强颜欢笑。 「怎么了这是?」她轻声问了一句。 便见武纯给她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还摆出一副十分想她的架势,提到什么都要说上几句,明显兴致高昂。 「邢嬷嬷,您说瑾瑜这儿的景致可真不错,院子外头那架秋千我就觉得挺好。也不知道费不费事儿,回去我还想让娘找工匠也给我做一个呢。又怕我要是以后定了亲,不能在家住几年,秋千摆在那儿也是荒废了。」 武纯不止跟萧瑾瑜说话,还总会询问一旁这个邢嬷嬷。 这位邢嬷嬷比较眼生,并不是武纯的奶嬷嬷,但是能看出来邢嬷嬷的地位很高,连武纯的贴身大丫鬟都要往后退。 实际上萧瑾瑜这会儿已经看出了不对劲来,武纯平时出门,特别是来萧瑾瑜这里,从来带的都是丫鬟,未曾带老嬷嬷。 第三十三章 只有去不熟识的人家里,才会带个老嬷嬷压阵,老人家见多识广,若是参宴的时候,武纯被人算计了,也好有人给她出主意。 可这种时候,萧瑾瑜与她是手帕交,两人斗嘴居多,感情那还是不错的,况且两人性格都比较直,根本瞧不上那些歪门邪道,无需带嬷嬷。 但她偏偏就带了,而且时时刻刻都要跟这位嬷嬷说上几句,似乎怕冷落了谁一般。 萧瑾瑜观察了片刻,心中也有数了。 这位嬷嬷恐怕不是武纯主动带来的,而是为了监视她,武家姐妹亲事必定还有龃龉,武夫人这会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心了。 「你这么喜欢秋千,走,我带着你去荡几圈先过过瘾。你们几个坐这儿喝茶吧,我家三嫂做糕点的手艺一绝,先让你们尝尝。」 萧瑾瑜拉着武纯离开,邢嬷嬷立刻就想跟上,倒是如意眼疾手快地往她手里塞了块糕点。 「嬷嬷,咱来吃点再走,让小丫鬟们先推一推,不然也玩儿不开。」 那糕点刚出锅没多久,还带着热乎气,放在手里都能感受到它软糯的程度,顿时邢嬷嬷那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立刻吃了一块,果然郡主不是虚假的夸奖,齐侯府的三夫人在做糕点这一块儿,真的手艺一绝,让人吃完还想吃。 「来,再吃。三夫人做了好几盘子呢,这一盘子都给奴婢们了。平时我们也都吃到的,你们好容易来一趟,多吃点。」如意立刻看出邢嬷嬷喜欢这糕点,直接将盘子都推了过来,客气又热情。 邢嬷嬷耐不住,又吃了一块,并且喝了半杯茶。 之后就算再想吃,也不好意思多拿了,又不放心武纯,所以就端着半杯茶坐在门口看过去。 武纯和萧瑾瑜玩儿得很高兴,两个人都面带笑意在说什么,周围跟着几个小丫头在推秋千。 「嬷嬷不必担心,那几个丫头中还有会武的呢,不会让武姑娘摔了的。」 邢嬷嬷终于被安慰到了,不再死盯不放了,而是跟如意她们几个聊起来了。 说实话齐侯府的招待特别好,有糕点有好茶,还有这一群俊丫头捧着她,都把她捧得飘飘欲仙,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你到底怎么了,邢嬷嬷又是从哪儿来的?」萧瑾瑜立刻问道。 「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特地调过来看着我,怕我到你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前些日子,武柔得偿所愿,见了那位状元郎,我娘也终于松口了,同意他们定亲。主要是我爹跟娘发火了,要她不要因小失大,该是谁的姻缘是谁的,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两家交换了信物,庚帖也换过了,亲事也定下了。但是武柔反悔了。」 武纯坐在秋千上,秋千很长,两个人靠在一起,身后自然有丫鬟不轻不重地推着。 因为俩人要说话,所以心思也不在荡秋千上,头靠头看起来说说笑笑,实际上说出来的话却相对比较严肃。 「怎么反悔了?」 「你去我家参宴那日,是不是与一位侍郎夫人聊得挺好,就是她说了一个消息。那位状元郎之前家中有妻子,还是个类似童养媳的,自小两人一处长大的,那小娘子给他家当了多年的儿媳妇,伺候老人,照顾弟妹。他出来赶考的时候,这小娘子还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如今正准备临盆呢,却得到一纸休书,差点一尸两命。」武纯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 周围的小丫鬟已经被撵走了,只有春华秋实两个丫鬟在。 反正她们平时都是随侍左右的,只不过如今两位主子在说私房话,她们既得保守秘密,还得眼观六路,谨防隔墙有耳。 「本来她要反悔,又去求爹,也是可以的。反正那状元郎是个凤凰男,没什么大本事儿。我爹说了他有真才实学,样貌也好,年纪轻轻,就算求娶我也是能同意的,所以我娘当时才想抢了这门亲。不过那凤凰男估计怕以前的破事儿败露,我爹娘不放过他,因此才想娶武柔。」 武纯边说边叹了一口气,她既庆幸还好自己说通了母亲,同意不给她抢这门亲,另一方面又愤恨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可谁知那混蛋状元郎,定了亲之后,就闹得谁人都知晓了。每日都跟我爹请教问题,还超过经书送给武柔,并且抄经的时候被他的上峰知晓了,大家都说他情深义重呢。这要是闹出去,当然他自打脸肯定少不了,可是武柔的名声也有碍。因为上回武柔要见一面那凤凰男,我娘就生气了,跟我爹说以后武柔的亲事她不会再管,爱请谁请谁。这事儿露出来之后,武柔在我面前哭了两次,我去娘那里求了一回,她就怕武柔对我使坏,就派个邢嬷嬷看着我。就连我来找你,都是好不容易求来的。」 武纯一脸焦头烂额的表情,萧瑾瑜也是被惊到了,没想到武家姐妹在定亲这方面,竟然如此命运多舛。 「她想怎么办?」 「她给你写了一封信托我带给你,估摸着是想求你帮她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就派人去我家里找我。」武纯悄悄塞过来一封信。 萧瑾瑜收好之后,道:「我就算真的有麻烦,也无法请你帮忙啊。你还得劝一劝武夫人,武柔若是嫁的不好,也会牵连你的名声。她这一直盼着武柔不好,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是啊,我娘这是一时拗不过来,我回去就劝她。」 武纯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也是拿武夫人没法子。 之后两人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聊了几句,邢嬷嬷就终于吃完了茶,立刻赶了过来,生怕给萧瑾瑜通风报信似的。 等把武纯送回去了,萧瑾瑜才展开信来看。 果然是武柔求她办事儿,想让那状元郎自讨苦吃,她不愿意再等下去了,武家犹豫不决,实际上也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那个凤凰男明显非常会表现,就想把自己塑造成情根深种,又体贴未来妻子的。 再这么让他发挥下去,只怕想退亲都退不了了。 她希望萧瑾瑜能把状元郎那点事儿全都抖出来,无论是让流言还是如何传播。 齐衡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皱着眉头,捧着一封信做出愁眉不展的模样。 「干什么呢!」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萧瑾瑜回过神来,冲着他龇牙咧嘴了片刻,才道:「为了武柔定亲的事儿。新晋的状元郎,之前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还请他来参宴的吧?」 「我跟他不算熟,还有他是岳丈大人请的,我请的是去年的。为了能把你成功娶回家,不过这小子得了人相助,官职要往上升了,武家为难也实属正常。」 萧瑾瑜整个人一惊,道:「他还要升官?就他这品行?」 「他傍上了大贵人,送他上青云了。还有武家这事儿,我建议你是别沾手了,那状元郎原配已经有人打点了,至于武家恐怕要被人绑上贼船了。」齐衡轻叹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并不赞同。 第三十四章 萧瑾瑜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之后,立刻道:「不成,我与武家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仨虽说经常吵嘴,甚至闹矛盾,但是越大了越亲。况且这又不是武家的错,原本便是那狼心狗肺的臭男人,想要连坑带骗的娶了她。怎么女人嫁给男人之后,就只能受苦受难吗?明知那个男人是火坑,我也要为她拼一把,否则我跟那些往火坑里添柴火的人有什么区别!」 齐衡耸耸肩,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道:「好,那你就求个问心无愧吧。不过最近出门身边都要带多点人,哪怕身边的事情再忙再乱,也要把双胞胎留在身边,以防被人钻了空子。」 他作势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了:「你说得头头是道,还说连武家都要被绑上贼船了,分明是知道诸多内情,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说可不许你走啊。」 齐衡认真地看了她两眼,似乎在犹豫,最后在萧瑾瑜的威逼利诱之下,他也没隐瞒,直接道:「我交出了锦衣卫,最近东厂势力与日俱增,刘有德的身份水涨船高,皇上十分倚重他。他的手伸得也越来越长了,原本武家准备推拒了这门亲,武良成还是看得明白的,哪怕自家的姑娘去庙里做姑子,也不能跟这种心狠手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过日子,否则容易一家子都跟着遭殃。」 「武良成亲自拿着信物去退亲,那狗东西表面上答应了,但是转头就认了刘有德当干爹。帮着刘有德这棵大树,他还是个状元郎的身份,如今已经准备调去吏部大展拳脚了。估摸着是准备赖死了武家姑娘,若是硬要退亲,这人必定是要对着武柔下手的。」 齐衡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原本锦衣卫与东厂乃是相互制约的,但是因为皇上怀疑他,把他的职位给撸掉了,新上位的人得先要安稳住锦衣卫内部,再去与东厂抗衡。 齐衡与刘有德有旧怨,而且二人斗了好几年,已经不会轻易吃亏了,甚至还会让刘有德吃瘪,但是新上位的这位明显不成。 哪怕是与齐衡一般世家出身,但是太过光明磊落了,根本不是刘有德的对手,那老太监比谁都阴,想要胜过他,不仅要比他聪明,还得比他狠。 萧瑾瑜皱了皱眉,状元郎名叫陈锦,的确是个好名字,可惜人都烂透了,能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并且还在殿试的时候,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郎,足见陈锦是有真才实学的。 可惜这人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为了所谓的仕途,非要抛弃妻子,还要认个太监当干爹,真是自甘堕落。 「那我更要帮着武柔退了这门亲了,你与那刘有德有仇,武家的势力不可小觑,若是让他们被刘有德给抢走了,那不就是给你树敌了吗?」萧瑾瑜歪着头道,听起来倒像是要给增加助力一般。 齐衡冷笑一声:「武良成精着呢,宫里那位对刘有德一直没下杀手,反而觉得他是个人才用着,武良成把人得罪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况且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全望京的大官小吏几乎都知道他刘有德是个什么货色,就算不想跟他沾边的,也坚决不会轻易得罪。」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道:「武家还想左右逢源呢,我上赶着去做什么,说不定人家不稀罕呢!」 萧瑾瑜见他气呼呼的,平时他甚少在她面前说这些有关朝堂的事情,不过她这么一问,齐衡也没什么可保留的。 她立刻走上前来,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力道比较轻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别那么气了,我不管其他,我只管救武柔。况且你也说了,武良成是个聪明的,刘有德若是真的存了心思想要拉拢他,干嘛不客客气气的,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正常人都知道刘有德根本没把武家放在眼里,甚至还存着折辱的心态,若是他这个老太监敢如此对我爹娘,在我的亲事上设了绊脚石,我爹娘非跟他拼命不可,那得结下天大的仇怨不可,根本不可能与他同舟共济。」 萧瑾瑜对这方面还是颇为敏感的,她虽然平时不怎么过问,她爹也不要她操心这些,但是身为郡主,燕北王府的地位又那么特殊,陆少渊和陆少亭在跟着卓然学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避开她,所以她也经常听到先生说这些阴谋诡计,自然就懂。 齐衡倒是意外地看了她两眼,脸上挂着几分笑意,伸手轻轻地弹了弹她的额头,跟逗着小孩子玩儿似的。 「卿卿竟然还懂得这么多。」 萧瑾瑜撇了撇嘴,脸上摆出一副骄傲的表情来:「那是,要不然你以为呢,我好歹是个郡主啊。手下的田地说不定比你还多呢!」 「是,是我狭隘了。不说武家,你想帮那位武姑娘就去,我不会拦着你。你只要高兴就成,还有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他这么放权之后,萧瑾瑜又隐隐有几分不安,立刻问道:「那我要注意些什么,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布置?」 她这么考虑他的事情之后,让齐衡心里更加得劲了。 「的确应该多注意,毕竟我的棋盘都摆好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皱着眉头,认真严肃地道,好似正在经历什么异常困难的事情一般。 萧瑾瑜立刻正襟危坐,认真地等着听他说出什么,却见他勾唇一笑,双手捧着她的脸,忽然俯下来凑到她的唇边亲了一口。 「你要注意让自己高兴点儿就成。」 男人的气息温暖而炙热,虽然是像逗她玩儿一样的亲吻,但是被热气这么灼着,依然像是要把她点燃一般,萧瑾瑜一下子就变得迷迷糊糊的了。 齐衡见不过一个亲吻,就让眼前原本还一副认真正经的跟他商量大事儿的人,忽然就变得晕晕叨叨的,迷茫的模样甚是可爱。 面对这样诱人可口的娇妻,他要还是坐得住,就不算真男人了。 因此一个点到即止的亲吻,变成了深吻,萧瑾瑜被亲到腿发软,之后便直接被他打横抱起来,成功拐上床。 齐衡说了让她放手去做,就真的没再多管,甚至还给她一批人手,她想要打探什么消息,甚至想要私底下做什么事情,都有人替她完成,并且一个个都是武功高手。 萧瑾瑜着实体验了一把挥斥方遒的感觉,只觉得浑身都透着一股舒爽的劲儿,她就像是大马金刀坐在主帐里的军师一般,把手下的人指挥得团团转。 陈锦真的派人去害原来的发妻,差点一尸两命,幸好齐衡之前救了下来,并且这会儿已经把藏人的地方告诉了她。 萧瑾瑜领了他的好意,并且还在心里嘀咕,其实原本他应该就是想要对付陈锦的,否则也不会让人千里迢迢去救个不相干的孕妇了。 她一直养着那妇人,妇人叫二丫,还生了个男孩儿,只不过因为受了罪,显得非常瘦小,平时吃的也不多,大夫之前多说不一定能活下来。 幸好孩子的生命力足够顽强,最后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虽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状态,但是饿了已经会很凶的吃奶了,似乎生怕有了这顿就没下顿。 第三十五章 萧瑾瑜也找了机会去了两次武家探消息,最终她与武家姐妹商量了之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告诉了武良成。 武良成想的要比她们小姑娘多多了,面对萧瑾瑜提出来的法子,他犹豫再三都不敢答应。 最后还是萧瑾瑜把她爹给搬了出来,他才勉强同意。 「武大人,您不会真的怕一个太监吧?连您这么高的官位都要怕的话,那其他官员可如何是好?您如果真的畏畏缩缩,并且把武柔嫁给了陈锦,那您可就真的与那老太监成了亲家,到时候彼此见了面,你还得叫他一声亲家公,你说着朝堂上的其他大人会不会耻笑您?」 萧瑾瑜皱着眉,满脸严肃地道。 她专门往他的弱点上戳,文人最注重的就是那点风骨了,虽说不少文人在宦海沉浮多年之后,就变成了老油子,当年想要报效国家的心里都没了,大部分变成了鱼肉百姓,但是也改不了死要面子的状态。 萧瑾瑜就差戳着武良成的脊梁骨骂他卖女求荣了,他哪里还敢不应承下来。 况且他最近一直在找门路,就想退了这门亲,倒不是说不能跟个太监合作,只不过这个老太监是个大奸之人,他干出的那些龌龊事儿,桩桩件件都够掉脑袋的,只是上位者还被他蒙在鼓里罢了。 虽说萧瑾瑜说出来的计谋,依然会得罪刘有德,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武良成别无选择,他必须得答应才行。 没有几日,望京就陷入了一片热闹之中,竟然有人上告到京兆尹面前,并且这告的人还是在朝同僚武良成,被告的人也是在朝同僚陈锦,这位可是新晋的大红人,也不知道是走了谁的门路,竟然青云直上了,这升官的程度简直让人眼馋。 京兆尹明知道所告之事,必定是个烂摊子,但是他也必须得重视。 因为武良成早就说了,如果京兆尹不受理,他就去大理寺告,如果大理寺也不理会,他就要去皇上面前告。 京兆尹不敢推脱,主要是在他下面的管理望京的官员,都不敢接这事儿。 他再不接的话,真的要闹到大理寺面前了。 「大人,我家小女之前与陈锦定亲,想要退亲,陈锦答应了却始终不归还信物,并且还暗暗施压,一直胁迫着不许我家退亲。」 「无缘无故,为何退亲?我原本就不愿退亲,是武大人以势压人,我只能先点头。」 陈锦也被带过来了,此刻腰背挺直,脸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似乎真的是武良成欺人太甚一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可见他很相信自己背后的依仗,完全没有在怕的。 「你德行有亏,怎么是无故退亲?」武良成暗自皱了皱眉,这混账东西还真的要跟他正面对峙。 「我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孝顺父母、尊敬师长,兢兢业业,何来的德行有亏?还请武大人抹药信口胡言!」 「你分明成过亲,却隐瞒不报。待骗得我家定亲之后,又想着毁尸灭迹杀妻,若不是有人赶到将其救下,只怕你的妻儿已成尸骨。」 京兆尹头大,武良成咄咄逼人,分寸不让,并且还把证人给带了上来。 那个妇人被带上来之后,立刻开始低声呜咽,但是对陈锦的控诉却丝毫没少,字字句句都弥漫着血泪。 在那妇人刚上来的时候,陈锦还是有一瞬间的慌乱,后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惊慌退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嚣张。 「就算武大人实在想退亲,也不该这么诬陷我吧?这女人我的确认识,但她是我兄长的妾室,孩子也是我的侄儿。」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给你哥找妾,让你打光棍?可能嘛?」武良成没想到他还能这么推脱,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起来,直接反驳道。 陈锦那落魄的家世被提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至极,只是冷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还请京兆尹明察,反正不是我的妻儿,与我无关。」 他是咬死了,这是他义父交代好的,只要他咬死了,哪怕与武家这门亲事丢了,他也坚决不会让武家好过,他自己还会被摘得干干净净,成了一个被人诬陷的小可怜。 再加上他如今官运亨通,看上他的人必定数不胜数,他还瞧不上一个死了娘的姑娘呢,说得好听也是嫡女,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庶女的待遇。 萧瑾瑜的人就混在外头围观的百姓之中,时不时地给她传一些消息,那陈锦与二丫的亲事不过是吃顿肉,二丫戴个红盖头睡一张床就成了夫妻,根本没有婚书作证,所以此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实际上是武家这边陷入了弱势,毕竟二丫一个白身,而陈锦是个仪表堂堂的朝廷命官,如果再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就要陷入被动的局面了,也没办法将陈锦彻底扳倒,还有可能被他反咬一口。 像这种小人,只要一朝得以翻身,必定会把他的敌人全都扳倒。 「郡主,不好了,陈锦的兄长不见了,说是被人带走了。」有人来汇报的时候,萧瑾瑜的脑子嗡了一声。 她当时只是控制住了陈锦的父母,万万没想到还有他兄长这事儿。 「那把他的父母也带来,让他父母作证,二丫就是陈锦的发妻。」 陈锦有人证,他们也有。 「恐怕不行,他父母开始撒泼了,并且改了口,说那就是他们大儿子的媳妇儿,别想害他家老二。」 萧瑾瑜听着有些抑郁,这是被算计了,难怪方才那陈锦无所畏惧呢,这是早就准备好坑他们呢。 「郡主,劫走陈锦他大哥的那群人出现了。」一旁的侍卫立刻出声,这还是之前齐衡给她的那批人手。 「驾——」马蹄声阵阵,已经能看到一群人拉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是东厂的那些狗杂种。」这侍卫目力极好,立刻咬牙切齿地道。 萧瑾瑜坐在马车内,此刻听得这些话,立刻掀开车帘,便见一群人骑在马上飞奔而来,他们身后还拖着一辆马车,显然里面坐的就是陈锦的大哥了。 来人气势汹汹,她本来就是守门兼并狗头军师,随时出主意的,但若是这群人把陈锦的大哥拖过来,胡言乱语一通,那么情况就更加导向陈锦那边了。 果然陈锦就是生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完全要靠着阉狗帮助他了。 「我们有多少人,拦住他们!」萧瑾瑜咬了咬牙。 领头的侍卫伸手一挥,立刻就有人冲了过去,不过跟那些东厂侍卫相比,人数还是略显单薄。 「我们只有十来个好手,东厂那些狗贼来的是精英,人数又多,估计拦不住。」 这侍卫统领不是旁人,正是齐东阳,他作为齐衡的心腹,之前在齐衡离开锦衣卫之后,属于齐衡势力的锦衣卫都被撵走了,包括齐东阳。 最近萧瑾瑜要办件大事儿,他就被调到郡主身边了。 东厂的太监们也没敢穿东厂的衣裳,都穿着常服,腰上别着一把剑。 第三十六章 虽说陈锦背后的人是他们,但是不敢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出去,若是被谁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东厂的权力肯定又要被制衡了,九五之尊是不允许一家独大的存在,这段时间因为锦衣卫势弱,实际上皇上对他们东厂已经有所警惕,这种时候不能出差错。 齐东阳能认出他们,纯粹是因为交手过无数次,化成灰都能认出死对头来。 两方人马都认出了彼此,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开始交手。 萧瑾瑜的马车停在衙门侧边,就是为了可以实时了解到局势,如今双方打起来,一看齐侯府这边的侍卫是在硬撑。 「郡主,要不咱先避避?这刀剑无眼,那帮阉狗冲过来是早晚的事情,若是他们有谁瞎了眼故意伤了您,到时候只说没认出您来,那可得不偿失。」 春华立刻规劝道,实际上她就是练武的,看着那些拳脚过招,并不觉得多害怕,只不过因为身旁就是郡主,反而变得心惊胆战,就怕把主子给牵扯进去。 「不必,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敢伤我。立刻派人进去,有几句话跟二丫说一下。」她凑到春华耳边叮嘱了几句,春华便即刻挤进了人群里。 京兆尹正焦头烂额之中,武良成和陈锦都是文人,文才口才都极好,此刻你来我往,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京兆尹好几次都差点跟不上他们的思路,甚至被殃及池鱼。 二丫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哪怕听不懂,也有些明白局势恐怕不在他们这边。 忽然她看到有一块红布在人群里挥了挥,一偏头就看到春华对着她挤眉弄眼。 二丫心里有数,她们之前对过暗号,如果有异常情况,会有人给她传话,不过也是需要她暂时退下去的。 二丫咬咬牙,偷偷地掐了一把怀里的孩子。 顿时哭声震天,二丫立刻颤抖着声音道:「大人,孩子饿了,民女能不能在一旁喂他吃上几口?」 她一个妇道人家喂奶,自然不能是大庭广众之下,京兆尹正头疼,听到这娃娃的哭声,却犹如天籁,立刻挥挥手道:「暂时休息,一盏茶之后再继续。」 二丫抱着孩子在差役的带领下,去了后面的小房间,里面还有个医女等着,自然也是萧瑾瑜安排的。 「二丫,郡主让我叮嘱你几句话。」医女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又帮着她哄好了孩子,才略有些焦急地等着再次开审。 再说候在外面的萧瑾瑜,让齐东阳他们一定要顶住,等到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再开审的时候,二丫肯定会让那个混账东西承认,不认也得认。 她从来没觉得一盏茶的功夫竟然有这么久,东厂人多势众,很快就破开齐东阳的防线,直奔而来。 萧瑾瑜直接从车里面钻出来,跳下车似乎要迎上去,吓得春华和秋实脸色都变了。 她直接抽出了一把剑,她跟着白雯也是学过剑的,虽说不是什么高手,但她报出自己的名号,这些太监必定会有顾忌,到时候她也能阻拦一二啊。 「大胆狗贼!」就在东厂那帮人要冲过来时,忽然一锭银子打了过来,直接将侧边的一个太监打得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就见齐衡一马当先,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直冲而来,拦住了这些人。 他回望了一眼萧瑾瑜,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冲她勾了勾唇角,轻轻一笑,彼此都没说话。 他转身再次投入战场,萧瑾瑜则坐回了车里,只不过车帘一直撩起来,她的视线就没从他的身上移开。 很快又加入了一群新的齐侯府侍卫,显然是齐衡带来的,这时候他们的人数旗鼓相当。 「齐四爷,您这是妨碍公务,我们找到了重要证据!」 齐衡挑了挑眉头,冷笑一声:「什么重要证据我不知道,不过你们是哪里来的暴民,对着我的妻子喊打喊杀。今儿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就休想越过我伤害我的妻子!」 他完全装作不认识他们,把一帮人气得瞪大了眼睛。 领头的那个更是掐尖了嗓子,恢复了太监阴阳怪气的语调:「齐四爷,您就不要装作不认识了。咱家是东厂的刘春,真的是有重要证据,耽误不得。若是陈大人被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您担待得起吗?」 齐衡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们又开始想蒙骗我了?等我让开路,肯定会冲过去伤害郡主,我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们这些东厂的就是喜欢两面三刀,巧言令色,坚决不让你们通过!」 他越说越来劲,摆明了态度,硬是不让他们过去。 东厂这些太监都快气得吐血了,最终对视了几眼,还是选择正面硬刚。 齐衡已经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怕什么,况且他们也是有命令在身,如果不完成任务,厂公那边没法交代,况且陈大人是他们必须拉拢过来的势力,前期投入了许多,若是腰折了,那才是白费功夫。 很快两边又斗到了一起,但是谁也没能讨了好,毕竟人数差不多,外加齐东阳他们从后面追上来,把东厂的人合围了。 齐东阳这小子很滑头,时不时去骚扰马车里的人。 拉车的东厂侍卫,被他左右突击弄得头大,却丝毫不敢松懈。 至于车里陈锦的大哥,早已被撞得嗷嗷叫,时不时的磕在马车壁上,也没人心疼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又无可奈何。 这边的动静太大,都已经引起了京兆尹的注意,他还派人过来查看。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萧瑾瑜给喝止了:「干什么,我们齐侯府的家务事儿,难不成京兆尹也要管吗?那一帮死太监想要伤我,我的夫君在替我报仇,你们最好别插手,有功夫还是多替黎民百姓发声吧。」 凤阳郡主的名号,自然无人敢触她的霉头,纷纷缩了回去。 里头的案子也终于再次开审了,陈锦收不到消息,主要是东厂的人迟迟不过来,实际上已经过了原本他们约定的时辰。 倒是二丫很是镇定,她看向陈锦的时候,眼神里阴沉沉的,像是要化成厉鬼,一口将他吞了一般。 陈锦不小心对上她的视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之后又恶狠狠地瞪回去。 不过一个乡下女人,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还真的想困住他不成,他已经从土山窝里飞出来了,谁都别想再将他拽进泥潭里。 「启禀大人,民女有证据证明,民女与他是夫妻。虽说民女不想用这种法子,说出来之后,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但是民女不能容忍他这样的男人,去祸害别人家娇贵的好姑娘。」二丫主动开口了。 「哦,什么证据,请说。」京兆尹顿时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村妇要说什么新证据。 陈锦则屏住了呼吸,有些忐忑地等着。 「陈锦右屁股后面有个胎记,类似祥云,所以他天天都自命不凡。左腰侧有颗红痣,经常说自己文曲星下凡。民女只是乡村野妇,并不会这些文绉绉的词,都是陈锦说了,民女才记下来的。当然乡村野妇这个词,也是他经常说我的。他的肩头有疤,如果仔细看应该是牙印,是民女咬的。因为他喜欢民女咬他,不咬他他就不碰民女,民女也不稀罕他碰,但是公婆一直催民女生孩子,生不出孩子就要打我,所以民女只有听他的话……」 第三十七章 二丫实诚,萧瑾瑜只是让人告诉她,多说几句陈锦身上的隐秘之处,最好是其他人不知道,只有身为妻子的二丫才知道的事情,这样能更好的证明她就是陈锦的发妻。 二丫在休息的时候,就想了许久。 她只认识零星几个字,也不懂得什么圣人之言,正如陈锦嘲笑她的,她就是一个乡村野妇,因此陈锦的许多公务上的事情,她都不知晓。 但是床事,她是知晓的,哪怕她再土再不识字,她和陈锦曾经干过最亲密的事情,也知道他某些不为外人道也的癖好。 「够了!你胡说什么,公堂之上,岂是你能说污秽之语的地方!」 陈锦先是被她这番话给震住了,紧接着是无数的羞恼涌上来,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厉声制止。 但是二丫已经说了很多了,足够让公堂内外的人都震惊十足,不管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京兆尹,还是外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陷入了谜一般的寂静之中。 「如果大人您还想听什么,民女都可以说。陈锦的癖好有很多,他明明很怕疼,但是不包括在床上,曾经还有一次让民女掐他,结果最后他自己晕过去了,民女当时以为他死了,当时吓得就慌了手脚。他要是死在了床上,那民女也不能活了,公婆非得烧死我的。」 二丫冷着面容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还特地补充了几句。 陈锦的脸色阴沉的吓人,都快滴出水来一般。 众人在初始的震惊之后,便是激烈的探讨出声,像是水流进了热油之中一般,噼里啪啦作响,显得十分热闹。 京兆尹咳嗽连连,陈锦厉声痛骂着,直说有人陷害他,找这种粗鄙之人来侮辱他。 「什么侮辱你,据我所知,陈大人洁身自好,从来不去青楼楚馆,在家连个通房都没有。应该没有旁人教她说这些话吧,陈大人不妨现在让人检查一下,看看她说的是否属实。只不过不知道陈大人还是否咬死了这位是您的嫂子,要是嫂子,你可就是偷到了兄长的屋子里啊?」 武良成脸上露出笑容,终于让他抓住了陈锦的小辫子。 看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架势,便知道这二丫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恐怕这位陈大人真的有特殊癖好。 武良成心中得意,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几分行迹,他上下打量着陈锦,为了起到羞辱作用,他还特地停留了数秒,让陈锦完全感觉到他那实质性的目光,直羞得差点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人,还请您明察秋毫,是这贱妇害我!」陈锦咬牙道。 「大人,您总得找人检查一下陈大人的身体,我也是怕有人诬陷他啊。」武良成也跟着道。 京兆尹看了看双方,知道这二人背后都是有人的,否则不可能闹到他面前来。 「那便带着陈大人查一查吧。为了公平起见,陈大人的小厮和武大人的小厮各跟着一个进去,一起见证,谨防出现什么差错。」京兆伊还是很聪明的,为了防止有人说他这边的差役包庇,让彼此都放人进去一起看,就避免了这个可能性。 武良成立刻点头,心满意足地找了个自己的贴身侍卫。 至于陈锦则阴着脸站在那里不肯动弹,武良成冷笑道:「陈大人,您这是不愿意去了?」 「你们诬陷朝廷命官!想羞辱本官!」实际上他在拖延时间。 不过武良成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道:「大人,我合理怀疑二丫说得是真的,陈大人怕露馅所以不配合。」 「陈大人?」京兆尹冷着声音问了一句,明显带着几分威严和强迫,他要是再不应,就要用强了。 陈锦频频朝外面看,却丝毫没有等来东厂领人过来的迹象,最终咬着牙道:「我的身上的确有那些痕迹。但并不是所谓的床事,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二丫原本是我家的丫鬟,我小时候她还会伺候我沐浴,知道我身上有什么疤痕,一点儿都不奇怪!」 陈锦的话音刚落,底下就一片哗然,外面观看的百姓们都不相信这话。 春华和几个小厮都混在其中,立刻有人带头喊道:「你大哥的童养媳,能连屁股上的胎记都知道,你这小叔子居心不良啊。若是没什么牵扯,我才不信呢,你当谁没睡过婆娘呢!」 顿时风向直接变了,就算陈锦再怎么狡辩,也没人相信他,反而大家都觉得肯定是他撒谎了,那个二丫就是他的妻子。 「哎,现在都是这种人。有了更好的前程,就把自己的糟糠之妻抛弃了。」 「就是啊,人家这个与他定亲的姑娘也是倒霉,知道这事儿之后,想要退亲都不行,瞧瞧这后生还想死皮赖脸地赖住呢。这不是毁了人家嘛。」 「等这后生以后官职更大,得到更大官的栽培,他是不是又要换娘子了,这什么人啊,过河拆桥嘛!」 这风向被人一带之后,大家就都发现了不妥之处,纷纷各抒己见,并且因为大家都在说话,吵吵嚷嚷的,所以齐府和武府的侍卫混在其中,就有几个扯着嗓子喊了这几句,顿时把陈锦贬得一文不值。 陈锦的脸皮烧得通红,饶是他给自己做过无数的心理准备,并且连杀妻儿这种命令都能下的出来,但如今面对这么多咒骂他的人,却还是感到招架不住。 「武大人,你要退亲便退亲,我同意了。至于这个乡村野妇,绝对不是我的娘子!她怀里抱的孩子,更不是我的,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也想认我当爹!」 陈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凶恶,显然非常不高兴。 公堂之上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武良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诸位作证,是陈锦自己同意退亲的,可不是我逼迫的。」 「武大人当真是甩的干净利落,这妇人还不正是你找来诬陷我的?」 「什么妇人,陈大人才是左右矛盾,一会儿说她是你家丫鬟,一会儿又说她是你大哥的妾,那这孩子左右都是你们陈家的,你竟然说是野种,也不知道究竟在骂谁。」武良成冷笑一声,他想抽离这门亲事,可不是给人话柄的,必须得是陈锦自愿,否则武家还得徒惹一身腥。 再说外面,还是闹得一团糟,反正那帮东厂的太监被打得挺惨的,但是齐衡又不把他们彻底打趴下,反而像是猫捉老鼠一样,一直玩弄他们。 把那帮太监恨得牙痒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最后结果出来了,武柔和陈锦成功退亲,而且还是陈锦自愿的。 但这事儿并没有完,当双方将信物和定亲书都撕毁了之后,二丫要告陈锦杀妻弃子。 京兆尹听到这事儿都觉得头疼,他想把这烂摊子交给底下的人,毕竟这回不再是双方面的朝廷命官了,他不想因为审这一个案子,就将自己的乌纱帽给弄丢了,而且还很有可能丢的莫名其妙。 毕竟双方势力博弈,他这种没站任何一方的,就容易被当成炮灰出局。 第三十八章 萧瑾瑜等来了她想要的结果,至少武柔不用嫁给陈锦了,也算是圆满成功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她也想好如何应对了。 她回到车里,春华和其他探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连公堂都散了,二丫告陈锦的事儿过几日才开审,之后几天是给他们搜集证据的时间。 车夫挥舞着马鞭,走到了齐衡附近,齐侯府的侍卫还在他的带领下,与东厂那帮人纠缠在一起。 「成了,咱回府吧。」萧瑾瑜撩起车帘,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齐衡一脚踢开与他缠斗的人,直接退回到马车旁,对着前面拦路的东厂太监道:「好了,娘子说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我们要回府了,把路让开。」 他的声音既欠揍又理所应当,把对面那一群太监气得脸色惨白,手中挥舞的刀剑都又用力了几分。 「齐四爷把我们当什么了,脏水随意泼,想打就打想收就收,还有没有王法了?」 齐衡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直接嗤笑出声道:「真有意思,你们东厂的人竟然问别人有没有王法?可笑,当真是可笑!颠倒黑白不正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吗?况且你们阻拦了郡主的路是真。」 东厂那些人虽恨得咬牙切齿,但是看着郡主所乘的那辆奢华马车,终究不敢说什么。 况且如今武家和陈锦的亲事已经作罢了,庭审都结束了,再如何对抗也改变不了结果。 「咱们走,日后我们厂公可能会去拜访您,齐四爷。」那领头的太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像是对她警告一样。 「那你回去转告他一声,不用来了,我没工夫见他。」齐衡直接摆摆手,见他们都让开了,便进了马车与她同乘。 「走吧。」 车帘放下,再不管外面传来怎样的目光。 萧瑾瑜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内心就感到一阵欢喜,她这也算是办了一件大事儿了。 「齐小四,你今日可是立了头功,看起来特别男子汉,我都快被你迷住了。」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脸上的笑容十足。 齐衡挑挑眉头,萧瑾瑜可是很少有这种捧着他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心中涌起一股豪气来。 「哎,方才那几个太监没轻没重的,肩膀被后胳膊肘狠狠捣了一下,现在还疼着呢!」他轻叹了一口气。 顿时萧瑾瑜丝毫没犹豫,直接抬手给他捏了起来。 他又喊着自己腿疼,那双柔荑又挪了下来,给他捶腿,可谓一条龙服务。 「高兴了吗?」 两人折腾了一番,在萧瑾瑜生气之前,齐衡便开口询问了一句。 「高兴。」郡主转瞬就忘了自己被当丫鬟使的架势了,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完全一副喜滋滋的模样。还主动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显然非常满足。 「我就感觉自己干了一件大事儿一样。果然这种大事儿,不止你们男人可以,我们女人也是可以成事的!」她替自己正名。 「当然,女人能成的事儿多了去了。对了,武纯今年多大,她性子如何?」 「你问这个干什么?」萧瑾瑜瞬间就警惕了起来:「武纯与我一般大,不过之前在燕北,一直没找人家,分明就是想找个京中子弟嫁过去的。她们姐妹皆是如此,武纯还好些,这武柔不就倒霉了,被陈锦给算计了。难道你这儿有好姻缘?」 她斜着眼睛瞧他,似乎一旦说错话,她就要闹一场一般。 「我就问问,主要是她来过我们府上几回,竟然还碰到过我二哥一回,我二哥那人你也是知道的,寻常都不爱搭理人,但是上次武纯来了,还与他说过几句话。我这不是替他操心的嘛。」 齐衡立刻举起双手,做出一副讨饶的架势来。 齐二爷不爱说话,萧瑾瑜是领教过的,别说不说话了,她嫁进齐侯府这么久来,这位二伯她都没见过几回面,那是相当的冷清。 不过齐家三兄弟感情都很好,所以齐衡时常会找齐二爷身边的小厮或者丫鬟打听几句,知道他日常过得如何。 萧瑾瑜有时候也嫌弃他管的宽,还劝过他。 齐二爷那么大的人了,该干什么比谁都清楚,齐衡管得这么宽,就不怕齐二爷觉得他手伸得太长了,心里惹出什么不快来。 齐衡才给她解释,他倒是希望二哥能介意呢,可惜齐二爷已经很少生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了,给什么吃什么,哪里疼哪里不高兴也不说,跟没感觉随时等死似的。 齐衡很怕哪天一睁眼,齐二爷身边的丫鬟过来告诉他,二爷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差别,所以就不浪费粮食了,还是去地底下待着吧,因此齐衡对齐二爷的事情才那么挂心,但凡齐二爷稍微对什么表示出兴趣,绝对都给搜刮来,第二天就整整齐齐的摆在齐二爷的桌上。 不过这回让齐二爷多说两句话的是个人,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不是他能随便买来的。 「对,武纯的确问过我,不过就说是她迷了路,进了一处僻静但环境极好的园子,得人指点才出来的。」萧瑾瑜回想了一下,当时武纯的确有这么一说,她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路过的小厮或者丫鬟告诉她的。 但是如今细想,能让武纯特地提出来,想必指路的那人,本身就让武纯比较在意了。 外加当时不在意的情景,如今细细想来,她竟然还想起武纯当时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脸色还微红,她只以为是跑得太急了,才喘着粗气带了几分狼狈样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就算迷了路,她也不会着急的。我告诉过她,府中的中馈都在我手中,一些宵小之辈都被我拿捏住了,只要避着些长辈们的院子,就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她随便找个人问路,慢慢走回来便是,可她是回来的,与其说慌张,倒像是有几分羞意。」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武柔这事儿解决了,那你再请武纯进府来一叙,我得去二哥那里打探一番,若他真有此意,我得助他。我都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如果他真的看中了武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试一试。他身边要是有一人相陪,我得感激武家一辈子!」 齐衡立刻跟她说道,甚至眉头轻皱,这就已经盘算开了。 萧瑾瑜微微一愣,顿时就发觉不对劲了,立刻道:「你只管你二哥,就这么定下了,未免也太草率了。不说别的,就武夫人那关,二哥就过不去。武纯可是武夫人的心肝宝贝,她不可能选二哥的。」 不是萧瑾瑜泼凉水,而是武家不可能同意武纯嫁给一个半瞎之人。 虽说齐二爷是侯府的公子,可他以后又不会继承爵位,还有眼疾更不可能入仕,以后离开了侯府,就是一个孤苦无依还没本事的白身,武纯嫁给他纯粹是找罪受。 「那是武家不识货,你当我二哥的眼睛为什么瞎了?就是因为他自幼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背后的人怕他以后是个祸害,我大哥没了之后,立刻就冲着二哥去了。他若是真有入世之心,绝对是一个好军师。」 第三十九章 对于齐衡这番夸赞,萧瑾瑜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那又如何,再聪明也改变不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有眼疾还没定亲的老男人!」 齐衡啧了一声,十分不满地看着她,从一旁的小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见这杯茶没?」他说完就撩起车窗的帘子,直接将这杯茶水倒了出去,拿了个空杯子进来。 「就冲你方才说我二哥坏话那股劲儿,你要不是我花了无数心思和银钱娶回来的娘子,我就让你像方才那杯茶一样了,有去无回!」 萧瑾瑜再次丢给他一个白眼,直接将他那个空茶杯拿过来,顺着窗口丢了出去。 马蹄声中还能听见茶盏被摔碎的声音,她冷哼一声:「你就像刚刚那空茶杯,我高兴你就在桌上好好待着,不高兴你就碎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威胁了一番彼此,才再次和平共处的相商起来。 二丫状告陈锦这事儿,之后就交给了齐衡,二丫身边一直有保护的人,就庭审结束后几日,就已经迎来好几拨的刺杀了,明显是要杀她灭口。 至于陈锦原本的村子也不太平,两方人马一直都在找能作证的村民。 甚至东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屠村了,二丫他们村子穷,一个村子人口并不是很多,就连齐衡都被东厂嚣张的气焰给惊到了。 锦衣卫的势弱,让东厂最近越发张狂了,陈锦一事闹得也很大,最后竟然变成陈锦状告二丫,说是这乡野村妇诬陷他,想要他身败名裂。 甚至最后连皇上都关注了几分,武家自然也没能逃脱,还有御史上奏折参了他们家一本,说是与刁民合作共同诬陷陈锦。 当然武家这边也有人上奏折,帮他家说话,一时之间不过是件小案子,却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弄得气氛相当紧张。 九五之尊也不甚其扰,他在翻看折子的时候,发现竟有一小半在请他裁决。 「朕乃是一国之君,管理的都是大事儿,现如今一个官员的家务事儿也报到朕这里来,真是可笑!」皇上用力地拍着桌面,气得脸色铁青。 周围伺候的太监都不敢出声,倒是李大总管还乖觉地给他倒了杯水,面上的神色镇定如常,像是根本没有受到皇上怒气冲天的影响一般。 「李丰,你说说,这事儿究竟是谁在捣鬼?那个村子的人都近乎死绝了,死相凄惨,分明是有人要把真相深埋地下。」皇上直接开口询问。 李丰愣了一下,整个人一僵,皇上虽然抱怨这是臣子的家事,但因为牵扯到屠村,所以还是国家大事的,问他这个太监肯定是不妥当的。 「奴才没有什么大本事儿,心里头除了伺候好皇上之外,不知道旁的。不过往常这事儿,皇上您都会让锦衣卫查一查的,自然就水落石出了,没人能瞒得了您。」李丰轻声说了一句。 顿时九五之尊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锦衣卫如今处境艰难,被东厂打压,他不是不知道的。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轻轻一挥手示意李丰回角落缩着去,一时心绪烦乱。 至于李丰则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齐四郎交代的任务。 最近几日,有不少英年才俊被叫进宫中,锦衣卫之中也有世家子弟被叫到皇上跟前,结果被问了几句话之后,就都撵了出来,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九五之尊究竟是什么心思。 倒是齐衡心里很清楚,皇上这是手边没人用了,想找个两边势力都不靠的人,来帮他调查陈家村这件事情。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有真才实学的,相反靠着祖上积德来混日子的居多,所以九五之尊自然会失望。 原本皇上也还是有可能会重新启用他的,毕竟齐衡干惯了这种事情,之前连那些高位贪官的府邸,都能来去自如的调查,更何况是这些没什么势力的平头百姓。 所以当初齐衡才没有插手武家的事情,就等着皇上主动跟他求和呢。 不过因着萧瑾瑜想要帮助武柔尽早摆脱陈锦,他还是支持了她,所以如今他也算当事人之一了,皇上再怎么缺人,都不会想到他的。 毕竟皇上也怕他篡改证据,将事情的走向扭曲了,就为了让东厂吃瘪,而让萧瑾瑜和武家全身而退。 齐衡早就盘算开了,因此他直接带着萧瑾瑜回了燕北王府,在书房里与燕北王等人聊了许久。 没过几日,就在皇上快要发脾气的时候,终于有个像样的人物出现在他面前了。 那便是回京之后,一直没什么职务,被他刻意遗忘的陆少渊。 他带兵打仗一把好手,虽然话不多,但是品性很不错,边疆那帮老油子兵痞对他都多有推崇,而陆少渊又不像那些老大粗一样总是十分粗鲁,相反他还很文雅,并且很尊敬皇权,所以皇上一直想将他留在望京。 可惜他又是燕北王养大的,关系匪浅,兄弟俩虽然没有认燕北王当爹,但那关系又比一般父子还要亲近几分。 提起这些,皇上又恨得心痒痒,似乎他想用的人,都跟燕北王有几分交情。 要不是燕北那块地已经被皇上派的人牢牢抓在手里,九五之尊定是又要怀疑他的不臣之心。 养了这么多有才之士,还说不是要造反。 最后他斟酌再三,还是没有任免陆少渊。 齐衡对皇上这瞻前顾后的性子,也是急得不行,嘴上都起泡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九五之尊年纪越大,这猜忌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了,不怪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坐不稳。 后来还是卓然想出了法子,后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今年从扬州运来的荔枝,竟然全都送到了太后的宫里,一点儿都没给别宫送去。 运一趟荔枝不容易,舟车劳顿,还得用冰镇着,外加荔枝脆弱,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宫里头这些主子就嫌弃了。 因此皇上规定,每年只许运两趟荔枝,各宫的主子又都爱吃。 平时都是太后和皇后拿大头,剩下的就是比较得宠的主子们分一点,当然前殿皇上那里的荔枝她们是碰不到的,都要赏给肱股之臣。 可是这一趟运送的荔枝,全都到了太后的宫里,并且分荔枝的人还没及时发现,太后以为这就是她该得的,荔枝数量很多,自己肯定吃不完,就下令赏赐给经常进宫陪她的小姑娘家里了。 所以等皇后找来的时候,太后的宫中已经只剩下她吃的份儿了,根本不可能找人要回来。 不过是几把荔枝的事情,皇后虽心中有气,但是也不好发作出来,免得还有人说她苛待太后呢,只好盼着下一趟荔枝来,她能好好尝几个。 可是等第二趟荔枝下来了之后,又出事儿了,这回全都送到了皇后的宫中,皇后也拿着赏了不少不得宠的妃嫔。 毕竟得宠的妃嫔都有份例,这回她得的多了些,就赏给那些不得宠的尝尝鲜。 太后得知之后,自然也没她的份儿了。 第四十章 本来婆媳一人一遭也算扯平了,偏生太后觉得这回是皇后故意给她找难看的,一气之下就病了,在寿康宫里好几日不见人。 皇后还去侍疾,她准备说几句好话认个错,再把自己那边剩下的几个荔枝送给太后得了,谁让她是晚辈呢,吃点亏就吃点亏,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太后无理取闹,可与她无关。 结果太后把她撵出去了,可是皇后也没好过,她在自己宫里摔倒了,而且摔得还特别重,直接把脑袋磕得头破血流,明显是人为的,顿时凤藻宫人人自危。 皇后倒霉了,装病不出的太后,倒是复出了,并且还举办了个小型的赏花会,萧瑾瑜也在受邀名单上。 她瞧见太后志得意满,头戴凤冠,穿着浅金色的凤袍,一时之间竟是明艳无比,根本不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倒像个小姑娘一样,面上始终含笑,连对着萧瑾瑜都和蔼几分,还拉着她多说了几句话。 太后这副完全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甚至还你倒霉了我就开宴会庆祝的架势给震惊到了。 皇上可不是她亲生的,但皇后是皇上的发妻,这一点可不会改变,太后如此打皇后的脸,身为皇后的夫君,皇上心中必定也是不太高兴的,只是不知道九五之尊会如何应对。 皇上的应对也很快,他下令严查,凤藻宫伺候的下人被抓起来大半,还真的抓到了一个小太监,可是还不等那边严刑拷打逼问,这小太监就忽然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线索彻底断了。 之后皇后躺在床上休养,凤藻宫也没再出过什么事情,又恢复了一片平静的架势,好像之前让皇后摔倒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一样,但是谁都知道这其中不简单。 与其说是意外,倒像是有人在给皇后一个警告。 萧瑾瑜从寿康宫回来之后,就与齐衡嘀咕宫里头发生的事情。 「太后未免也太嚣张了,别说不是亲婆婆了,就算是亲的,在儿媳妇受罪她还要办宴席的,分明就是挑衅啊。要是我有这样的婆婆,就算瘸了一条腿,我都得从床上爬起来,叫我爹给我做主了,跟她硬碰硬到底。」 她靠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还顺手给他塞了一颗荔枝。 这荔枝是燕北王府送来的,皇上那边的荔枝自然没人敢耍心机克扣或者弄错,他首先就分给了燕北王府一份,王府里没什么人爱吃,倒想起她爱吃,就给她送来了不少。 「你不可能遇上的,我娘亲极是通情达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儿来。至于如今这位侯夫人,她就更不敢欺负到你的头上来,她若是有一点嚣张,都不需要我动手,你自己就能料理了她。」 齐衡可是非常明白自己这位夫人的本事的,因此话也说的直白。 萧瑾瑜挑着眉头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自得。 因为这事儿,皇上对太后也有些迁怒,毕竟她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地道,他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特地旁敲侧击说了几句。 哪里晓得,太后这会儿竟是委屈上了,又称病不出了,倒像是要直接跟皇上撕破脸一样。 太后娘家的女眷,被她这番操作吓了一跳,立刻进宫安抚她,要她不要跟皇上耍脾气,以免离了心。 可是太后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咬着牙不肯放松,依然不出门,也不让其他妃嫔去请安,甚至连太医上门请脉,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说安心静养便可,实际上就是太后没毛病,完全是在耍脾气。 皇上隐隐有些着恼,也不管她,只让太医院好吃好喝的照顾她,她不想出门便罢了。 宫中的局势变得紧张起来,陈锦的事情似乎一下子被丢开了,皇上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 倒是齐衡有些焦急,宫中荔枝的事情,本是卓然出的主意,只不过他们没那么大的本事儿,只是一次试探罢了,哪里想到后面变化那么大,甚至都让皇后受伤了,这其中明显是有其他人动手了。 几个男人再次聚到了一起,卓然直接道:「太后果然是那人的底线,只不过是一次轻微的试探,他就不惜让皇后也来这么一次,甚至还对皇后动手了。过了这么多年,那狗贼的胆子依然这么大。」 齐衡皱紧了眉头,他抿了抿唇:「狗贼一向是搅弄风云的好手,不过之前他没成事,今日也依然会让他落败。」 他们商议了一番,又各自散去。 没过几日,便有密折呈上,东厂几个老太监偷偷在京郊置办田庄,买了几个美婢,还收养了几个干儿子,整天纵容那些干儿子干一些偷鸡摸狗,欺压乡民的事情。 而且几个人手里都沾了人命,看上良家妇女想要,人家不同意就利用各种阴私手段,直逼得人家破人亡。 皇上大怒,登时明白没人牵制东厂,东厂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根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最终皇上手谕还是到了燕北王府,任命陆少渊为锦衣卫指挥使,并且给他分了一座府邸,要他即日起就搬出燕北王府。 显然皇上既想提拔他,又害怕他与燕北王亲近,因此才给他宅子,要他搬出来,时时刻刻记着皇上的恩情。 陆少渊不置可否,带着陆少亭当天就搬出了燕北王府,皇上收到消息之后,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此刻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也没有再跟齐衡置气,还给他安排了职位,御林军副统领。 之所以没敢给正的,是皇上怕他与陆少渊两人联手,把自己给突突了。 毕竟御林军乃是护卫皇宫安全的,东厂最近猖狂,他身边又都是太监伺候,他怕出什么意外,为了保险起见,才将齐衡又启用了,反正他与东厂不对付,关键时刻肯定不会跟一群太监一起的。 两件事终于尘埃落定,卓然也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这两件事都有他的手笔,主要是怕皇上犹豫不决,而那狗贼已经开始发疯了,之后恐怕会更疯。 萧瑾瑜再次收到了太后从宫中发来的牌子,虽说最近皇上恼了她,但是并不能明目张胆的对太后做出什么,毕竟一个孝道就能压住他,还有诸位大臣盯着,他根本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默默咬牙,在心底记着,暗自盘算着。 「你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哀家招人进宫,一个个都拖推着不来。明明之前在哀家面前的时候,都非常乖巧听话,哀家还想给她们找个好夫婿的。结果这时候却都来不了,要么病了,要么就家中有事。算来算去,倒是只有你性子与哀家相投,又不会推脱了。」 太后远远的瞧见她,便冲她招手,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媚,眼底的神色天真的倒是像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一般。 萧瑾瑜只是回以一笑,心底却在嘀咕:人家当然不敢来,就怕九五之尊头上的刀子落下来,找他们算账啊。 实际上她敢来,也是想知道太后究竟要如何。 她总感觉太后是故意让她进宫的,不过每次见面也只是说说话,好似排遣一下寂寞一般。 第四十一章 这回依然如此,太后带着她去了庭院中赏花,院子里种着许多蔷薇,如今都大朵大朵的盛开了,花香袭人,一阵风吹过,漂亮的蔷薇花四处摇曳着,完全将这里变成了花的海洋。 萧瑾瑜也感到了一阵惬意,逐渐放松下来,头顶上的太阳不算很大,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暖洋洋的。 或许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两人的关系近了一点,太后还给了她一把剪刀,拉着她一起给蔷薇花剪枝。 萧瑾瑜手里的剪刀十分锋利,「咔咔」声响起,一剪刀一枝花,手上的动作极其麻利。 当然她也不是瞎剪的,之前白雯为了压她的性子,让她培养足够的耐心,曾经找女花匠教过她养花,不止是剪枝,她连除草施肥都略懂一些。 不过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倒是变得异常紧张起来,紧紧地跟在太后身后,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萧瑾瑜,似乎怕她手里的剪刀一个没拿稳,就直接冲着太后而来一样。 萧瑾瑜也发现了,她撇了撇嘴,除了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剪刀,硬是没远离太后,相反两人还挨得挺近。 你把我当贼一样防着是不是?那我就离得更近些,让你们更害怕。你们要是再那么紧张,我就更加变本加厉。 她升起了几分坏心思,太后倒是无所察觉,反而还凑到她耳边跟她低声说着悄悄话。 旁边的宫女端来一杯橘子茶,香甜的气息一下子就涌了过来。 「太后,您都忙了这么久了,喝杯茶润润喉吧。」宫女有意想要吸引太后的注意力,让她们不要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更怕太后被萧瑾瑜带坏了似的。 太后接过来抿了一口,就皱着眉头递了回去。 「太酸了,蜂蜜放的太少了。」 那宫女接了之后,立刻又回去重新准备一杯,倒是萧瑾瑜喝着自己的这杯,觉得味道刚刚好,她还嫌不够酸呢。 等重新换一杯之后,太后又觉得蜂蜜太多,有点甜,再次回去重弄了。 对于太后的挑剔程度,萧瑾瑜这段时间已经有了新的认识,这位太后娘娘不是一般的挑剔,口味要恰到好处,必须完全符合她的口味,否则无论什么她都要重做。 她曾经在寿康宫用过一顿午膳,就为了米饭,御膳房重做了三回,不是太干就是太烂。 实际上这几日也足够萧瑾瑜疑窦丛生了,没了先皇,当今圣上既不是亲生的,母子之间还有龃龉,甚至面对皇上的不高兴,太后没有任何要退让的余地。 究竟是谁给了她的勇气,完全不畏惧,甚至依旧我行我素。 「瑾瑜,你瞧这朵花开的多好。」太后拉了她一把,忽然指着其中一朵怒放的花朵。 萧瑾瑜收回心神,凑了回去细瞧,果然瞧见那朵盛开的花,点头道:「的确很美,这么多花里开的最好的一朵了吧。」 太后直接用剪刀将那一枝花给剪了下来,塞到了萧瑾瑜的手中,有些雀跃道:「瑾瑜,你帮哀家戴上。」 她边说边凑了过来,整个人身上带着的馨香也传了过来。 萧瑾瑜拿着花认真地给她插-入发中,不过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萧瑾瑜一低头就看到了太后脖子根上有两枚红印。 她微微一怔,稍微一眨眼,太后已经站直了身体,让一旁的宫女拿镜子给她照,并没有发现萧瑾瑜的异常之处。 萧瑾瑜微微咽了咽口水,她站直了之后,那两枚红印就被衣衫给遮挡住了,但是她确定自己没看错,太后脖子上的确有两个印记。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生出几分口干舌燥的感觉。 若是之前,她还可能猜不出是什么东西,毕竟黄花大闺女还有可能以为是蚊子咬的呢,可是如今她几乎瞬间就认出来了,这是与人欢好时被吮吸出来的痕迹,嫣红又显眼,彰显着太后曾经有过一场怎样激烈的情-事。 只不过她穿的衣裳遮住了,也只有在这样凑近的时候,才被她偶然瞧见了。 萧瑾瑜身上起了一层冷汗,她攥了攥手心,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惊慌。 先皇早就去了,哪里有人跟太后欢好啊。 再加上太后一直以来的反常,明明先皇去了,皇上也不是她亲生的,太后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处处找皇后麻烦,甚至在皇上明确表示出不高兴之后,她还是态度不改,嚣张依旧,分明就是有依仗的。 她背后很可能有个权势很大的人,甚至能进宫与她偷偷私会。 想到这里,萧瑾瑜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半是被吓出来的。 「怎么了?不好看吗?」太后戴好了花之后,见她半晌没动静,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还伸手抚了抚那朵蔷薇花。 「好看的,孙女都被太后这迷人的容颜给迷住了。」萧瑾瑜捂着唇眯眼轻笑,遮住了她脸上不自然的笑容。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但那人竟然能够进宫与太后私会,权力必定不一般,若是她露了行迹,只怕出不了宫了。 如今再仔细瞧太后身边的几个宫女,其中还有两个是会武的,并且都是高手,比萧瑾瑜学的三脚猫功夫要厉害多了。 她现在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来,否则她真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萧瑾瑜克制着,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情绪来,反而让自己多与太后说话。 太后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并且她非常爱当人群的焦点,不过之前萧瑾瑜不愿意捧着她罢了,所以太后之前一般不请她进宫,否则那群小姑娘总爱跟萧瑾瑜说话,毕竟凤阳郡主养得比较野,跟她们这些闺阁女子相比,还是见多识广的,再加上白雯之前是侠女,仗剑走天涯,那去过的山山水水就更多了。 她只要说什么趣闻,必定都是这些小姑娘没听过的,大家都很感兴趣围着她转。 太后虽然心里不忿,但是总不能跟一个小辈争抢吧,唯有委屈地缩在一旁听着的份儿。 如今实在没人来了,太后才又想起她,不过今日或许没有别的小姑娘捧着她了,萧瑾瑜也知道太后不喜欢她说外面的事情,因此倒是跟她聊起花来。 外加太后平时最爱折腾,从之前荔枝的事情,就可窥见一斑。 萧瑾瑜稍微把话题往这方面一引,太后这话匣子就彻底开了,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事件,可算是萧瑾瑜长见识了。 别说跟皇后抢荔枝,人家太后还干过跟孙女抢绸布的事儿呢。 太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还气哼哼地表示,孙女成亲要用嫁妆怎么了,属国进宫来的红玉绸本来就珍贵,总共那几匹,就够她做件大衣裳的,还要她让,她偏不让。 她一说起这事儿,萧瑾瑜也想起来了,这也是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红玉绸珍贵,每年只有那么几匹进贡上来,三公主要出嫁想要这绸布做件嫁衣,可惜到她手里的并不够,皇后那边分到的都送她了,最后三公主就试探的跟太后开口了。 毕竟先皇离世,虽说丧期已过,但是太后要做出表率来,并不能穿太艳气的衣裳,就想着将太后这边要来,若是明年再有便还给太后。 第四十二章 哪里晓得太后不仅不给,还闹出来了,说是三公主想要抢她的东西,分明是强盗逻辑。 太后再次闹得称病不出,三公主是个晚辈,又不是皇后亲生的,不敢造次,立刻登门道歉,不过太后硬是没给她进门,直到三公主出嫁至今,这祖孙二人还是不对付。 也因为此,三公主出嫁之后过得并不怎么愉快,她的婆婆经常拿这事儿压她,把三公主弄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萧瑾瑜不由得在心底庆幸,那这么看来,太后对她还算仁慈的。 哪怕她好几次抢了太后的风头,太后虽然生气,但是终究没有闹起来,还对着她称病不出,更没有压着她要她道歉。 「瑾瑜,往常旁人都夸你爽快,我一直没发现,今日总算是觉着你好了。要不你今晚就宿在宫里,与我同住吧?」太后一高兴便邀请她留下。 萧瑾瑜立刻摇头拒绝,脸上还带着几分惶恐。 别了,她要是再撞上太后和姘头欢好,那她可就真死的不明不白了。 「别,郡马爷还在侯府里等着我呢。正好天色不早了,瑾瑜就告辞了。」她站起身,立刻告辞出来,步伐匆匆,倒像是有人在背后追着她一样。 萧瑾瑜冲着太后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太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遗憾的砸了咂嘴:「哎,哀家还没说够呢,怎么这就走了?」 不过太后也没追,只不过有些怅然若失。 萧瑾瑜还没出宫,走在宫道的半路上,就瞧见刘有德。 她一怔,倒是刘有德先给她行了一礼,她点点头道:「刘厂公这是刚从前殿出来?」 「是,属国刚进贡上来一批红玉绸,让咱家给送到后宫的各位主子那里去。」刘有德点了点头,并且还把自己的差事说了出来。 他虽然与齐衡不对付,并且之前萧瑾瑜还因为武家的事情,跟东厂那些太监敌对过一回,但是这位刘厂公对自己一直是礼遇有加。 萧瑾瑜再次冲他点点头,便提起裙摆往外走。 刘有德看了她一眼,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摇摇头继续往后宫走。 实际上刚离开他的视线,萧瑾瑜的脸上便闪过几分惊慌的神色。 红玉绸,正是方才太后跟她说过的,引起太后与三公主之间仇怨的贡品。 虽说是巧合,倒是让萧瑾瑜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能够自由出入后宫,还不被抓住的,或许并不是健全的男人,这些太监们非常符合。 刘有德就算是东厂厂公,他也只是个太监,再加上这送东西的事儿,只要小太监跑腿就是,最多让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走一趟,何须他这个厂公来这一趟。 东厂虽然都是太监,可是他们的权力要更大,就连齐衡离开后的锦衣卫,都被他们压着,这位厂公理应有更多的事情要办才对,但是如今却偏偏不嫌麻烦硬要走这一趟。 估摸着拿到的赏银也没多少了,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嘛。 除非他是假借这个名头,想要去后宫看望谁。 再一联想太后脖子上被人吸出来的红痕,萧瑾瑜就更加觉得自己猜想到点子上了,浑身都开始发冷,不由得打了个颤。 「郡主,怎么了?」陪她一同进宫的是双胞胎,因为最近与东厂的纠纷,她身边跟着的都是双胞胎,就怕遇见突发事件。 握着春华带有薄茧子的手,萧瑾瑜心头稍定。 「咱们快走,不能耽搁,我怕再晚就走不了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虽说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这番话,却也不多问,若真的是紧急事件,此刻也没有让她多解释的时间了,因此两个人都按照主子的吩咐,一边一个架起了她的胳膊,直接飞快的带着她走。 萧瑾瑜几乎是脚尖点地,自己没用力,完全是被人抬起来飞快往宫门口走。 如果不是不能在宫里用武功,估计她得被抬着飞起来。 说起来幸好她没用轿子,轿子还没有她们俩架着她走得快呢。 刘有德先将皇后宫里的红玉绸送去了,之后便拿着太后的那份去了寿康宫,其余的则交给底下的人送。 还真是被萧瑾瑜猜对了,他领了这差事就是为了与太后光明正大的见面,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上面。 进了寿康宫,这些宫人对接待他都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一个个低眉顺眼,实际上从寿康宫的总领太监、宫女,再到下头粗使宫人,都是刘有德一个个亲自挑选出来,再想法子塞进寿康宫的。 可以说寿康宫从内到外,都安全的像个铁桶一般,固若金汤。 刘有德进寿康宫,就跟来自己家一样,他脱了外衣,立刻就有宫女接过,太后得知他来了,立刻冲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剥了壳的荔枝,直接准备送进他的嘴里。 他扭头避开,低声道:「我教过你怎么喂我的?」 太后脸色一红,此刻的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人叫做皇祖母的人,反而是个羞答答的姑娘。 她张口含住了荔枝,然后整张脸凑了过去,两人唇齿相依,荔枝的香气在彼此的口中传递。 等到一吻结束,太后已经羞红了一张脸。 「方才凤阳郡主来了?」他问。 太后点头:「如今我招人进宫,都没人敢来了,也只有她能陪我说几句话。不过先前你与齐四郎有龃龉,我找她会给你添麻烦吗?」 「无事,她是她,齐衡是齐衡。等我干掉齐衡,她守寡了,就更有空陪你说话了。」刘有德捏了捏她的耳垂。 太后脸上一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原本我想留她宿在宫中的,可是她却说齐四郎在侯府里等她。日后她没有夫君了,就有时间陪我聊得尽兴了。」 「你来送红玉绸,之前我还与她讲起红玉绸呢。」太后轻声地在他耳边絮叨着。 说得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刘有德却听得认真,当他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一下子就瞧见了太后脖颈上的红痕,顿时眼睛一眯。 「今日太后与凤阳郡主说话的时候,距离凑得可还近?」 「挺近的,奴婢们怕拿着剪刀伤到太后,但两人还是凑近了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让郡主替太后戴了花。」 宫女这么一说,刘有德脸上的表情就更不对劲了,戴花这种动作肯定是凑得极近,有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走,立刻派人去追,我稍后就到。」刘有德脸色一肃。 那宫女领命,立刻带人去追了。 太后连忙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刘有德抱了抱她,伸出手指在她脖子上的红痕轻轻按了按,道:「没什么,只是怕有人眼睛太利索,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的动作虽轻柔,但是那道红痕还是有些痛得,被他这么按着,又疼又痒,太后嬉笑着躲开他的手。 两个人相拥的时候,简直比夫妻还要情投意合。 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萧瑾瑜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身后没人追来,不然她都以为要暴露了。 第四十三章 不是她多心,而是怕就这么倒霉被发现了,齐衡那么忌惮刘有德,就证明这个厂公是个狠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必定不是她能明白的。 说起来,她连心软的齐衡都斗不过,更何况是刘有德这种老谋深算的主儿。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皇宫,然后躲得远远的,回去赶紧找齐衡出主意。 不过她这口气还没喘匀,身后便已经传来一阵喊声。 「凤阳郡主,请留步,太后有重要的事情问您。」 萧瑾瑜一回头,便看见那个眼熟的宫女领头,身后跟着几个寿康宫的宫人,一个个腿脚极其利索。 「快走,别搭理。」 眼看着宫门口就在前面,她根本不可能停留,立刻催促了一声。 双胞胎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几乎是扛着她就往前冲。 不过身后的人追的也快,还有那个领头的大宫女非常机敏,扬起声音对守门的侍卫道:「拦住他们,太后有话要问他们。」 那几个侍卫愣了一下,萧瑾瑜立刻就摸出出宫的令牌来一晃:「我已经辞行过了,府中有急事。」 眼看她们就要跑出去了,即使寿康宫的宫人追到,估计也要在宫门口拉扯,非常难看,还不如提前拦住。 那些宫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光棍的道:「寿康宫丢了东西,不能放跑她们!」 顿时那些侍卫不再袖手旁观了,立刻拦住了萧瑾瑜她们三人。 人家人多势众,自然只能被迫留下来了。 萧瑾瑜急得手心里都是汗,看这些寿康宫的宫人,不惜用这种烂借口也要留下她们,分明就是刘有德去了太后那里发现了什么,也更进一步证明了他和太后有染,怕被人发现。 「凤阳郡主,得罪了。只是太后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们的宫里四处都在寻找并没有,还请您和您的丫鬟一同回去一趟。」领头的大宫女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她急切地说道。 萧瑾瑜皱紧了眉头,立刻道:「如果要搜身,现在就可以。侯府里有急事,我赶着回去,就不再回寿康宫了。」 若是平时,这种侮辱的话一出,她必定是要翻脸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她怕再拖延下去,还有什么后招,如果太后也跟来了,要她回去,那她就完全无法拒绝了,所以还是趁着此刻离开才好。 所以此刻她把意图表明的清清楚楚,搜身可以,但是跟她回寿康宫,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若是去了,才真有可能有去无回。 那个丫鬟直接点头,立刻道:「成,奴婢不耽误您的时间,您要是不介意,那就挨个搜一下了。」 她边说边往这边走,作势就要伸手往春华的身上摸去。 萧瑾瑜见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厮肯定是有备而来了。 「慢着,我不信你。哪有你搜的,万一是你们这些宫人拿了,然后想要栽赃陷害,从自己的身上偷偷摸出东西塞我们身上,把祸事都推到我们头上来,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她立刻扬高了声音说道。 那个宫女脸色一白,显然是她真这么打算的。 不过计谋被看破之后,也强作镇定,立刻道:「您想多了,您信不过奴婢们,那回寿康宫,让太后娘娘看着,总不怕奴婢们耍滑吧。」 萧瑾瑜不满地道:「不必那么麻烦,找个彼此不认识的宫女便成。」 「这儿也没别的宫女啊。」 这儿离宫门口很近,一般不会有宫女靠近的,只有外出办差的太监们。 况且萧瑾瑜如今有被害妄想症,看谁都像是被寿康宫收买好的,就等着把东西塞她们身上栽赃了之后,然后光明正大的带走呢。 「还是请郡主受累,跟奴婢们走一趟吧。」她说完就挥挥手,身后那群宫女太监直接冲了过来。 显然他们打算用强的了,萧瑾瑜脸色一肃,双胞胎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面色难看,却没有别的吩咐,也不敢抵抗。 毕竟这是在皇宫里,太后派人来强硬的请她们回去,也没有反抗的道理。 周围这些侍卫,虽说不会插手,但是只要她们反抗,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就听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萧瑾瑜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抑郁转成了高兴,转头就看见齐衡一身锦衣,手里还拿了把扇子摇着。 他这闲庭阔步的样子,就好像在自家后花园溜达一样。 「这位大宫女,我家娘子胆子小,你可别说这些话唬她。太后坚决不可能说这种话的,定是你假传懿旨呢。你若是硬要她去,那我陪着她一起。」齐衡边说边握住了萧瑾瑜的手,丝毫不隐藏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反而大大方方的让这些宫人们看个够。 那个大宫女一听说他也要跟着回去,顿时就有些发怂了。 毕竟刘有德还在寿康宫,光把萧瑾瑜带回去,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把齐衡带过去,这位齐四郎可是连刘有德都觉得棘手的人物,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到时候若是局面控制不住,那不是添乱嘛。 「哟,刘厂公,你也出来瞧热闹了?」齐衡远远的看见了刘有德快步过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主动打起招呼来。 刘有德步伐一顿,紧接着又恢复了一片淡然,快步走近。 「怎么回事儿?」他沉声问了一句。 那个大宫女把事情讲了一遍,还不等他发表什么看法,齐衡就笑吟吟地道:「我觉得这事儿简单,我娘子是凤阳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偷拿寿康宫里的东西。至于这两个丫鬟就更别提了,眼界没那么浅,不可能做出这种杀头的事情。不如我们就去圣上面前如何,凤阳郡主的名声可不是谁都能侮辱的!」 他脸上的笑意不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威胁满满。 「误会一场,太后就让咱家走一趟,东西找到了。太后要郡主回去,也不过是还有几句闲话想说,并不是问这个,是这宫女会错了意。太后一定会处置她的,给郡主一个交代。」 刘有德抱拳行礼,脸上满是歉意。 萧瑾瑜如今整颗心都定下来了,她方才是一下子慌了手脚,想起要是被刘有德抓回去,那老太监指不定怎么弄死她呢,因此才没反应过来,如今细想想,这宫里有靠山的,她只要派人去皇上那里一告状,肯定能替自己脱险。 况且为了让她回寿康宫,这个宫女找的借口也是极其拙劣,根本不容多想。 「我一瞧就猜是这宫女自作主张,皇祖母定不会这样的。不过真是劳烦刘厂公了,送贡品要你跑后宫,传话又得靠你。看样子刘厂公得从皇祖母那里得了不少赏银呢!」 萧瑾瑜边说边笑,还伸手捂住红唇,好似自己说了一个什么玩笑话一般。 但是刘有德听完之后,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好似钩子一般,阴测测地看着她,视线这么上下一扫,就像是要将她活活刺伤一般。 萧瑾瑜不仅不怕他,还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凶什么凶,老娘的男人来了,完全没有在怕的好吗? 第四十四章 你要杀我的话,先从我男人尸体上踏过去! 萧瑾瑜顿时觉得自己有底气了,还握紧了齐衡的手,似乎想从他的身上吸取力量一般。 齐衡一眼就看出了她这副外强中干的架势,不由得勾唇轻笑,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误会就好,否则我们都要去面见圣上,求个结果了。」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半是威胁半是嘲讽。 等这夫妻二人携手离开了之后,刘有德没出宫,而是一转身又往寿康宫走去。 「厂公。」那个大宫女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刘有德直接用力扇了一巴掌过去,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萧瑾瑜被齐衡拉着手出了皇宫,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的状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在上马车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齐衡一直在旁边扶着她,才没让她出丑,直到坐进了马车里,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状态。 齐衡给她倒茶,她便接着喝,给她递果子,她也慢慢地吃,只不过双眼有些无神,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男人瞧着她这副比以往要乖无数的架势,脸上的笑意反而多了不少。 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进宫究竟遇上什么了?这么魂不守舍,还让刘有德亲自带人来追你。」 「你怎么进宫来了?」萧瑾瑜回过神来。 「来接你,要是之前我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话,直接就进去找你了。不过如今也得递牌子,我瞧你这么久还没出来,就有点不放心。」 萧瑾瑜一愣,紧接着瞪大了眼睛道:「你递牌子进宫,结果就在宫门口绕一圈走了,也不见哪位主子?你是以什么借口进宫的?」 皇宫可不是菜市场,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递牌子必定是要见人办事儿的。哪有齐衡这样谁都没见,只是进了宫门,然后拉着萧瑾瑜就出宫,也没见他派人去跟那位贵主子解释。 「我如今递牌子进宫,自然不能以面圣当借口,皇上也不高兴见我。况且我是见你许久未归,最近多事之秋,我才临时起意要进宫接你,一打听正好六皇子出宫在宫外,我就与他一同进宫,说是送他回宫的,恰好在宫门口瞧见你了,便与你一同回来,当时你与寿康宫的宫人有争执,后面刘有德有又出现了,六皇子就没有上前,而是又去走东门了,不想撞上。」齐衡轻声解释道,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带着安慰的意思。 萧瑾瑜点点头,直接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整个人靠了过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冷静下来之后,才将今天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 「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刘有德身上,但是他恰好替皇上送红玉绸过来。他一个东厂厂公,这种跑腿的小事儿何须用得着他,自有内务府办这差事,他却特地跑这一趟,外加他总给我一种不像太监的样子,所以我才多想了一层。结果后面寿康宫派人追我,他还亲自过来了,我就更加证明自己的猜想了。」 齐衡认真听她说完,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难怪他要追你,宁错杀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定是他发现了太后脖子上的印记,怕你也瞧见了,所以才让人去追。结果你不仅没爽快地跟着回去,还一副不愿意回去的样子,就更加肯定了你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亲自追过来。」 他冷静的分析了一遍,倒是把萧瑾瑜给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都瞪圆了,沉声道:「所以都是真的,他与太后——」 她猛地扬高了声音,又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害怕隔墙有耳,才立刻噤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目光依然惊诧地紧盯着他,等待一个答案。 齐衡不答反问:「你猜他是几岁当的太监?」 萧瑾瑜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话题岔到这里来,但是猜想着应该也是有用的,可惜她并不知道。 对于望京局势这一块儿,萧荣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或许就是怕她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吧。 「一般像他们这种太监,都应该是小时候就进宫净身的,四岁到八岁?」她歪着头反问。 这时候男人一般是一个家的顶梁柱,若是家里撑不住,最先被卖的定是小姑娘,后来才轮到男孩子,而且这些送进宫的,一般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好教。 不然来个十七八岁的男人,已经明白什么是男人了,哪怕阉了,只怕对后宫里的贵主子们也不好。 「不,他是二十三岁净身,原本是先皇身边的近卫,后来变成太监的。」齐衡摆了摆手。 萧瑾瑜轻吸了一口气,皇上身边的近卫,未来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变成无根的太监,如果是犯了什么大错,那也应该被流放,甚至斩首,而不是用这样一个惩罚的方式,外面太侮辱人了。 「他是自己净身的。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刚入宫成为皇后不久,有人翻出皇后在进宫前有老相好,而且进宫后还可能与人私通。被怀疑私通的那个人就是刘有德,先皇派人查,案头上还真的被摆上了证据。先皇震怒,要处置了当时的皇后,并且还是要秘密处死。」 齐衡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恍惚。 萧瑾瑜愣了愣,料想当时必定是腥风血雨了,如果真有此事,不止当事人,连同太后娘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先皇最喜欢连坐,也最喜欢折腾世家,扁了不少个世家,当初的齐侯府也是莫名其妙以结党营私的名头,就给抄家了,要不是新皇大赦天下,又将几个有用的世家平反了,估摸着这会儿世家人才依然凋零,就是被先帝给折腾散架的。 「不过他和太后如今还好好的活着,想必当时这个坎儿是过去了。他就是用自宫来解决此事的?」萧瑾瑜反应也很快。 「对,你猜到了。当时那证据足以牵扯出一帮人,让他们万劫不复。但是刘有德非常果断地告知先皇,他不能人道,有那个玩意儿也是摆设。先皇自是不信的,让诸多美女环绕他身边,竟是真的不行。后来他请求先皇让他自宫,以表清白,反正有那玩意儿跟没有一样,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也不准备娶妻生子祸害别人了。先皇答应了他,并且被他的诚意打动,把证据封存了,没有因为此事迁怒旁人,皇后也好好的在后宫待着,一直变成现如今的太后。」 齐衡点头,面上的神情却越发严肃,「但是当时调查证据的人,却遭了秧。刘有德自宫之后,自然不能再当近卫了,先皇便让他去了东厂。他武艺卓绝,又足智多谋,很快便爬上了厂公的位置,查到了大量世家官宦的秘闻。后来先皇开始削弱世家,刘有德便放出多种证据,其中被连坐的官员不胜枚举。那位当初被先皇任命去调查太后与刘有德关系的官员,一家五十三口,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一生还。听闻他刚得了嫡子,才过满月而已,是被刘有德当着那官员的面儿,活活摔死的。」 第四十五章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外加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娓娓道来的时候,竟像是在讲什么灵异故事一般,让萧瑾瑜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整个人都往他怀里靠了靠,两个人也贴得更近了。 齐衡伸手把她搂住,男人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都像是在一把巨大的伞一样,为她遮风挡雨。 男人略高的温度传到她的身体上,让她稍微心安。 「然后呢?那个官员还活着,为什么?刘有德就那么自信,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继续问,或许是齐衡的叙述方式,又或许是这个故事太过瘆人,她竟然对接下来的发展很期待。 「这个官员没死,但是腿被弄瘸了,空有一身抱负和才智,却永远不可能入仕。而且刘有德步步高升,没两年就帮助新皇登基,就是现在的陛下,从龙之功,所以他才能如此有恃无恐。要不是帝王权术,让皇上培植锦衣卫出来与东厂分庭抗礼,刘有德会更加张狂。」 萧瑾瑜听到这里,心里就涌起几分不详的预感,果然一抬头就瞧见齐衡目光严肃地盯着她瞧,她虽然没问出口,但似乎他已经听到一般,道:「那个官员后来去了燕北,进了燕北王府,当了门客。他姓卓名然,还曾教过我两年权谋。是位好先生。」 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整个人就打起了哆嗦。 她知道燕北王府经常收留家世不幸的人,比如陆家兄弟,比如齐衡。 卓然来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像个乞丐一样,后来是王府出钱替他治好了,但是他成日坐着轮椅,而且浑浑噩噩,明明当时来王府的时候面容还很年轻,却已经满头白发。 不用别人说,大家都知道他肯定有个非常凄苦的过去,但是却没人挖出来他的过去,估计只有燕北王清楚了。 萧瑾瑜设想过很多种,但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这真实发生过的,来得更加鲜血淋漓。 「卓爷的孩子真的是在他面前摔的?」她问。 齐衡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卓爷能来望京,就是存着要复仇的心思。至于他的孩子还活着,刘有德是个心思歹毒的人,他留了后手。不过我与那个孩子有缘,救了他。」 等萧瑾瑜再问他如何救的时候,他就不愿意说了。 「你这一路上手都是冰冷的,既然害怕就别问那么多,等缓过来了,我一一讲给你听。」 他捏了捏她的手,萧瑾瑜两只手都很冷,被他包裹在手心里的时候,略有些恍惚。 她勾着唇笑了笑,主动抓住他的手来回搓了搓。 「好啊,那你可得把事情都讲清楚了,免得让我一个人瞎想。况且刘有德这事儿你早知道,干嘛不告诉我,我还傻乎乎地进宫去见太后,早知道就该跟其他人一样,称病不去了。」她噘着嘴,面上有些不满。 「刘有德不会动手的,太后是他的软肋,他在宫里动你,就等同于给皇上递把柄。到了,下车吧。」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撩起车帘准备下车。 自从那日萧瑾瑜发现太后的异状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让她进宫的召唤了,显然太后已经被刘有德告知,不要再招她入宫了。 萧瑾瑜乐得自在,因着上回齐衡所说的为他二哥撮合亲事这事儿,她还特地把武纯又请来几次。 原本她以为齐衡肯定是瞎说的,毕竟齐二爷每天都是一片心如死灰的状态,虽说年纪也不算太大,不过或许是因为瞎了一只眼睛,不能进仕途,外加总有人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他,所以齐二爷每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倒是越发对生活失去了兴致一般。 可谁知,在武纯来的第三次,齐二爷竟是派人送来了一筐荔枝。 这一筐子虽然不算多,可是却足够让萧瑾瑜惊诧的,要知道皇上赏下的荔枝早就吃完了,当时燕北王府送来的时候,萧瑾瑜挨个院子分了些,齐二爷可是让人给退回来的,因为他根本不吃。 这时候送过来的荔枝,必定是齐二爷自己找人弄的,齐衡可没弄来。 「竟然有荔枝,这应该是今年吃的最后一回了吧,季节都快过去了。」武纯瞧见新鲜的大荔枝,脸上带着几分喜意,显然她是喜欢吃的。 萧瑾瑜轻咳了一声,立刻招呼她吃,武纯也十分上道,她只是剥了两个尝尝味道,就停了下来。 「你吃啊,这一筐呢,不吃干看着啊。」 「我吃点尝尝就行了,之前皇上也赏给我们府里了。这荔枝得来不容易,你还是留点给你家齐四爷吃吧,况且这一筐送到你这里来,是不是要你再送点给长辈们和二夫人的?」 武纯来过几次之后,基本上对齐侯府的内部情况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此刻直接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一筐子理智得来肯定不易,分量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 如今侯府的中馈是萧瑾瑜把持着,她肯定不好吃独食的,还是得派人打听打听,齐二爷送来的时候,有没有给别院也送。 萧瑾瑜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更甚。 「果然是大姑娘了啊,你小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爱吃独食,如今还没嫁人,就已经懂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了。」她明显的调侃道。 她的话音刚落,武纯就冲着她啐了一口,直接翻白眼道:「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明明是你要跟我抢,我只在你面前吃独食。再说经过武柔定亲这事儿,我娘成天愁眉苦脸的,直说她都连累了我的亲事,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家和万事兴,出嫁之后要好好权衡一大家子。可是她自己都没做到,还不忘教育我。」 武纯说了几句之后,便长叹了一口气,显然武家内院如今过得不是很如意。 因着退亲这事儿,武纯和武柔姐妹俩的亲事都没定下来,武夫人成日后悔,早知道当初在燕北就定一家了,那样依靠武大人也可以把女婿调动进京里来,而不是一心想着回京找了,才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萧瑾瑜心里起了念头,立刻发问、 「我能怎么想,我都跟我娘说,嫁不出去就算了,反正陪着我爹娘,等他们去了,我就去庵堂里当姑子去也成,不一定非要嫁人。若是嫁个不好的,我宁愿七世单身!」武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荷包,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很抑郁。 她自己不恨嫁,可是武夫人成天唉声叹气,武良成回府之后,也是在各个青年才俊的名单里翻找着,想要找到合适的人家定亲。 甚至府中的下人都因为两位姑娘的亲事,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整个府里气氛都十分紧张,让她自己都变得抑郁焦躁起来,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不想这么多了,来吃荔枝。」萧瑾瑜挥挥手,将她从烦闷的状态之中拉出来,直接开始剥荔枝。 武纯立刻皱眉,不满地道:「我之前不都说了,派人去问问,你吃完了,指不定又有人得闹呢。」 萧瑾瑜嗤笑一声:「这荔枝又不是专门送给我吃的,他们凭什么闹,我也不过是个沾光的,有什么资格决定这些荔枝的去向啊?」 第四十六章 武纯看了看她,眨了眨眼,完全就是一副被她脑糊涂的模样,道:「你这阴阳怪气的冲谁呢?怎么就沾光了?我可没得罪你啊,你让我来玩儿的,我乖得不行了,你可不能冲我发脾气。」 武纯一听她这口吻,就头皮发麻,两人从小掐到大,她还真怕又不知道哪儿得罪萧瑾瑜了,立刻给她提前讨饶。 要知道萧瑾瑜都出嫁了,她现在虽然还没定亲,但是这事儿说不准,等都成亲之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见几次,所以她可不想闹矛盾。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现在脾气可好了,不发火。我说的是事实,我就是个沾光的,这荔枝不是送我的。」萧瑾瑜被她逗笑了,还说自己可乖了。 「那是送谁的?送给你家齐四爷的?」武纯还是没动手,萧瑾瑜都只是个沾光的,那她这个外客就更得朝后站了,哪能没眼色的一直吃。 「瞎说,他哪有这脸面,他二哥看见他烦。」萧瑾瑜动作麻利地剥了个荔枝,直接送到了武纯的嘴边,武纯想摇头拒绝,结果直接被她用力怼进了嘴里。 她嚼着荔枝肉,感受着清甜的汁水滑过喉咙:「你别兜圈子了,那是送谁的?」 「你啊,我的武姑娘哎。平时看着那么聪明,这会儿怎么倒是笨了,你才别跟我装傻呢。我们俩谁跟谁啊,都知道彼此的。」 武纯吐出核,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别逗我了,他送我做什么,又不——」 她刚想说又不认识我,可是一下子想起之前指路的事情,外加她后来过来又远远的看见过一次,她还对着他行了一礼,算得上是认识。 「这事儿你心里有个数,回去之后仔细想想。」萧瑾瑜边说边给自己剥荔枝,「咔咔」声不断。 「我想什么啊,不懂你说什么。」武纯白了她一眼,却是也直接开始吃荔枝了,不再推拒。 「你该知道我家二哥有眼疾,其中一只是看不见的。温平在我面前夸过二哥很多次,说他以前是闻名的神童,所以才有人在齐家败落的时候害他,就怕他领着齐家东山再起。如今齐家的确恢复了爵位,可是二哥却像是对生活都没什么劲儿一般,从来不过问事实。可是今日我却信了他的话,因为二哥弄来了这一匡荔枝,温平最近忙着旁的事儿,根本没工夫弄,除了二哥自己没旁人。」 萧瑾瑜开始跟她着重夸赞齐二爷,当然她没好意思说,就算让齐温平弄荔枝,他也不一定能弄来。 武纯努力板着一张脸,但是收效甚微,脸色依然开始逐渐变红,甚至那红晕都悄悄的爬上了她的耳朵根。 从萧瑾瑜说荔枝是送给她开始,她心里就有些猜测了,但她可是姑娘家,并不好意思确定,直到萧瑾瑜开始详细介绍,她才真正的确定。 「人家又没说这是送我的,你别瞎说了,免得弄错了,到时候我可真就丢死个人了。」武纯伸手挥了挥,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萧瑾瑜听话的闭嘴了,不让她再难做下去。 毕竟齐二爷也没有挑明,若是中间闹出什么误会,那萧瑾瑜作为夹在中间的人,还是很难做的,因此少说少错。 「成,那咱再走一步看一步。我尽快问清楚了,这荔枝你说怎么安排?」 萧瑾瑜敲了敲桌子。 「你家的东西问我做什么?」武纯边说边给她翻了个白眼。 「那我可送人了啊。」萧瑾瑜故意逗她。 「送什么送,这么好的东西,给你那婆母吃也是浪费,不如自己吃。」武纯立刻道。 萧瑾瑜嗤嗤地笑出声来,立刻又遭来一个白眼。 「好好的你笑什么小婶,怪瘆人的!」 「你之前说不是送给你的啊,怎么就做起主来了?」萧瑾瑜故意逗她。 「那我都说了你家的东西,随你,你倒了都不关我的事儿。」武纯又弄了个大红脸,这回她都感觉脸上充血了,耳朵根都在发烫。 「行了,不逗你。你带回家去吃,甭管二哥是送谁的,我都做主了给你带回府里去。就当我给你的赔罪。」萧瑾瑜挥挥手。 武纯却如何都不肯要,道:「别了,你留着吧。上回宫里为了点荔枝掐成那副德性,我可不敢招摇。就在这儿多吃几个过过嘴瘾就够了,不多生事端了。」 萧瑾瑜听她这么一说,便也点头了,的确不值当的,况且齐二爷的反常举动,也是她猜测的用意,要是他并不是冲着武柔的,只是偶尔抽风,那她可真的有罪过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武纯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结果等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却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小筐子进来,筐子上面盖着一层布,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但是经过她的时候,她的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清甜香气,正是方才刚吃过的荔枝。 她不由得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个小厮已经将那个小筐子送进了她的马车里,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礼。 「不对,我不是跟你们四夫人说了,留着她自己吃,不要给我带回去的,她怎么又给送回来了?」她急忙问了一句。 「不是四夫人送的,这是专门备下来给您带回家吃着玩儿的。马上就要过季节了,得了两筐子,一筐子送去了四夫人院里,这一筐子就让贵客带回去,希望您常来玩儿。」其中一个嘴甜的小厮开了口。 顿时就把武纯给说得顿在了原地,这小厮明显是得了自己主子的叮嘱,自始至终未说出让他送东西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可这话里「只得了两筐子荔枝」的人,除了齐二爷没有旁人了。 而且这两筐子还都是为了送给她,之前那一筐子她和萧瑾瑜吃了将近一半呢,剩下这筐子全是她的,刚想到这里,武纯的皮肤就更加充血了。 她总觉得自己有些晕乎,像是儿时掉牙后,许久不吃糖,等好容易过了年,她娘让人买了一整串糖葫芦给她一半,幸福总是来得这么突然,而且还是天大的幸福一般。 「谢谢你们家主子——」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过于沙哑,显然是太紧张了,连忙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会再来玩儿的。」 说完她就直接上了车,跟有人在她身后追似的。 萧瑾瑜那日进宫发生的事情,小夫妻俩特地去了燕北王府说了一下,毕竟刘有德这个太监最是小心眼,当年卓然奉命查找证据,结果被他记恨上了,一家人基本上全死绝了。 萧荣倒是不太担心燕北王府,毕竟皇上在世的时候,为了一个好名声,肯定会保他们荣华富贵,免得史书上黑他一笔。 不过燕北王府的门客们,就比较危险了,特别是卓然。 虽说他们在燕北王府住了这么久,早就跟亲人一样,可在皇上那里并不是这样,若是刘有德真的使了什么计谋,只怕皇上也不会追究的。 卓然他们基本上不出门,只要出门也是配备了许多侍卫跟随,贴身保护。 第四十七章 不过小半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众人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绷了,因为这预示着很有可能会有更惨烈的后手,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总是漫长的让人可怕。 「你说什么?卓爷被招进宫了?」萧瑾瑜整个人一怔。 「对,方才岳父大人派人送来的信儿,刚走没多久,还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来宣布的口谕。」齐衡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那位内侍怎么说?」 「刘有德这几日一直在跟皇上回忆多年前的事情,皇上也是感慨万千,今日刘有德就提了卓爷。说是一直被燕北王府收留着,否则卓家恐怕一个人也没有了。皇上听这个话,就想起卓爷当时年纪轻轻,就是有才之士,先皇交代的任务都能完成,所以召他进宫说说话。」齐衡慢慢给她解释,手指慢慢地敲击着桌子,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来。 萧瑾瑜一听这话,立刻冷笑出声:「他不觉得可笑吗?正是他把卓爷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还要假惺惺的在皇上面前回忆旧事,他这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就不怕皇上怀疑他吗?」 齐衡摇摇头:「当年查太后的事情,是先皇秘密交代卓爷办的,毕竟这种丑事,先皇不可能让小辈儿知道。当时局势正紧张,先皇对底下几个成年的儿子,管控的很严,就怕自己被儿子给掀翻了。因此皇上没敢派人探查,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其中内情却不是面面俱到。最终这事儿以刘有德变成太监,卓家全家陪葬剧终,皇上只以为是先皇帝王一怒,要把所有知情者赶尽杀绝。毕竟帝王的喜怒无常,时常会造成血流成河,就比如我们这些世家,也被先皇折腾的七零八散。」 皇上对先皇后期执政时候,做下的许多事情,其实都是不满的。 只不过因为他是儿子,不好评判长辈功过,更何况那是他的父皇,史官都能记上两笔不好的,他却不能说一句不好,一旦说了,那么第二天御史弹劾他的奏折,可能就跟雪花一样堆叠在案头。 所以当刘有德用几天的时间回忆过去,就又提醒了皇上当时的心情,然后再挑个恰当的时候,说起卓然这么个人,他再多加几句,燕北王放弃燕北,很有可能是卓然劝诫的。 那当今身上堆卓然这么个人就更加好奇了,年纪轻轻的时候,都能把先皇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虽然因为事情太过特殊,被先皇记着想要除去,但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之卓绝,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上就想与他聊聊,商讨一下治国良方。 因为卓然腿有疾,所以进宫的时候也是乘着软轿,等到了龙乾宫宫门前,自有大太监将他抱起,从软轿换成了轮椅。 卓然虽然不喜生人靠近,但也知道这些阉人最是忌讳别人对他们有躲避的动作,好似是多嫌弃他们一般,因此他哪怕不喜,仍然让身体放松着,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似习以为常一般,等他在轮椅上坐稳之后,还温和有礼的道谢了一声。 皇上见到他满头白发的时候,先是一惊,后来又想起之前刘有德跟他所说的事情,遭遇此等变故,一家人只留下他一个活着能喘气的,伤心过度一夜之间全然白了头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更能看出他这些年的心苦,活着对他来说或许都是痛苦。 「草民不良于行,不能给皇上请安,还请皇上治罪。」 九五之尊大度的摆摆手,与他开始说起话来,本只是闲谈,后来他发现几句闲话,却能让卓然说得精妙,甚至细细品之后,才发现有诸多的道理,顿时皇上就认真起来,与他大谈治国之策。 卓然这些年只能与轮椅为伴,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在屋子里读万卷书,虽然不能行万里路,但是多年前一朝家灭,让他的心境一夜之间都转变了,一些看不透的事情都能参透了,明明现在年纪也不算太大,但却像是一位经历世事沧桑的老者一般,智慧而通透。 皇上非常满意,不仅留他用了午膳,甚至还想留他用晚膳,不过因为天色已经晚了,吃完饭估计宫里要下钥锁门了,才让人送卓然出宫。 不过宫内外该得到消息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位卓先生只不过用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让皇上龙心大悦,对他依依不舍的。 显然他的谈吐和才智,十分得九五之尊的欣赏。 大家都在猜测,皇上身边的红人恐怕又要换了,还有人打听到这位卓先生,是刘有德亲自推荐的,更是心底暗笑,齐衡被撤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很少进宫晃悠,九五之尊都忘了他是哪号人物了,有什么事情都一直找刘有德,虽说近期又被起复了,可君臣之间显而易见还有疙瘩在。 刘有德推荐这位卓先生,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皇上恐怕要听信卓先生的话,而不搭理刘有德了。 况且刘有德和卓然之间还有私仇,虽说当年两人究竟为何闹掰,原因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但是带人抄了卓家的,可正是刘有德,这种罪责可赖不到旁人头上去。 这两人之间必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只不过不知刘有德此时究竟是何打算。 当卓然从龙乾宫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自有太监抬着轿子将他送出去。 不过没走几步,就迎面遇上了刘有德,宫人们手里都提着灯笼,灯光将他那张脸照得一清二楚。 卓然猛然看见他那张过分俊俏的脸时,只觉得浑身都被雷电劈中一般,浑浑噩噩,冰冰冷冷。 刘有德看着他忽然僵硬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落在卓然的眼中,更像是恶鬼索命,多年沉积在内心的痛苦和愤恨,一股脑都涌了上来,像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内心和神智。 他猛然动了动腰,想要从软轿上站起来,直接扑过去撕碎不远处那个男人,可是他却站不起来,腰部以下的腿根本没什么感觉,他才徒然想起,自己早就是个废人了。 「卓先生,许久不见了。你身体看着还挺硬朗啊。」刘有德阴测测地开口,比这渐凉的夜色还要冷上几分。 「托福。」卓然点点头,简短的两个字,是他硬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刘有德挥了挥手,那些抬轿子的太监就十分有眼色的放下软轿,统一走向别处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卓然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刘有德之前当先皇近卫的时候,就能把一群侍卫哄得团团转,更何况现在还是东厂厂公,那收买宫里几个太监更是不在话下。 「刘厂公有什么话要说吗?」他沉声道。 「有,你稍微等一等,让你认认人。」刘有德点头。 两个人本来就有血海深仇,完全没什么共同话题,其实要不是卓然自己走不了,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还在这儿待着作甚。 没过多久,就有一行人经过,前头两个打灯领路的小太监,中间是一位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从他那麒麟锦纹的衣衫,可以看出是某位皇子,符合这个年纪的应该是六皇子。 第四十八章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相仿的小太监,正在低声跟六皇子说些什么,主仆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一行人都看见刘有德这两人,刘有德立刻跟六皇子行礼,卓然冲着他拱了拱手,双方没有交谈便这么擦肩而过了。 等到六皇子那行人走远了,刘有德才站起身,脸上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鬼样子, 「你方才瞧见了六皇子吗?」 「自然是瞧见了,刘厂公,我瘸的是腿,不是眼睛。」卓然冷冷地看向他,一口一个刘厂公,似乎怕他忘了自己是太监的身份。 刘有德显然察觉了他的用意,脸上恼怒的神色也越发明显,他冷哼一声,面如冰霜。 他凑近了几步,伸手按住了卓然的肩膀,几乎凑到他的耳边道:「那是我的儿子。」 他的声音趋近于无,像是一阵清风拂过一般,却让卓然冷到了骨子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竖子,你竟敢——」卓然猛地抬起头,几乎颤抖着声音喝骂道。 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瑟瑟发抖,心乱如麻。 当年他的确查到太后与刘有德有私情,可又没成功捉奸,并且最后刘有德还说自己不行,现在连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想混乱皇家血脉,果然是狗胆有天大。 「别着急啊,他身边伺候的那个小太监,是我干儿子,是你亲儿子!」刘有德冰冷的嗓音再次传来,犹如毒蛇吐信一般。 卓然的血液极度上涌,胸口发闷,嗓子发甜,差点要喷出一口血。 刘有德看着他这副面如金纸的模样,得意的笑出声。 两人在这边稍微站了站,之前那个小太监就一溜小跑了过来,大老远看见刘有德就扬起了一张笑脸。 这小太监长得极其俊俏,外加应该是小时候就执行了宫刑,男性特征并不是特别明显,完全是一副男生女相的模样,不过个头看着倒不矮、 「干爹。」他跑过来之后,低声叫了一句。 「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刘有德一改之前面目可憎的模样,反而语气轻柔的跟他说话,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架势,小太监始终笑嘻嘻的架势,问什么答什么,再没有之前在六皇子跟前伺候时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一直没介绍卓然,小太监也不问,只在最后父慈子孝的场景上演差不多的时候,刘有德才对卓然道:「这虽然是我干儿子,但比亲儿子还亲,我以后就靠他养老了。他跟我姓刘,叫刘锦,繁花似锦的锦。」 「都是干爹求了主子赐名,才让我一个奴才能有这样的好名字。」刘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感动的神色不是假的,显然对刘有德对他的照顾十分感激。 「去吧,不耽误你了,好好伺候六皇子。」 「是,那干爹我走了。」刘锦挥了挥手,转身一溜小跑离开了。 卓然靠在轮椅上,连腰背看起来都不如原来那么挺直了,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 刘有德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得意:「卓先生一向文采斐然,你看今晚这主仆二人的命运,是不是造化弄人?回去后若是诗兴大发,不如做一两首诗送与我拜读一二。」 他话中有话,让卓然更加气愤。 刘有德见他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声不吭,心中顿觉无趣,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几个候在不远处的太监立刻走过来,再次抬起软轿往宫外走。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卓先生不止腿瘸了,连血性都没了。我还记得之前你拼死都要查证据,对于我的示好视而不见。如今已经怂成这副缩头乌龟样了。想必卓家老小与令夫人泉下有知,必然是死不瞑目的。」 都快到宫门口了,刘有德还不忘刺他两句。 「刘厂公,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卓然喘了几下粗气,似乎都快把自己给憋屈晕过去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来。 刘有德冷笑一声:「你现在也就只能嘴硬了。」 「卓爷。」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冷异常的声音。 刘有德一抬头便瞧见陆少渊穿着一身飞鱼服站在宫门外等着,两人的目光相撞,陆少渊目光深沉,只是轻轻地刮了他一眼,便不再把目光多停留在他身上。 只不过就一眼而已,刘有德却感觉像是被刀刮了一样,凉的刺骨。 「刘厂公。」陆少渊冲他点了点头,便走到软轿身边,等着轿子被放下之后,他亲自弯腰把卓然抱起来放到了一旁的轮椅上,并不经过太监们的手。 「回吧,马车已经等了许久。」 他推着轮椅走过去,再也没有搭理刘有德,刘有德眯着眼睛看向他们。 陆少渊身上的飞鱼服与之前齐衡穿的是一样的,一个是外露的肃杀,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刘有德清楚,这两人都不好惹。 他不由得嗤笑一声,东厂果然与锦衣卫天生不对盘,前后两个锦衣卫指挥使,竟都与他如此水火不容,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陆少渊把卓然送上了马车之后,又被拉住说了什么,折返回来。 「卓爷让我带一句话给刘厂公,那位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确定没弄错吗?」他说完就走。 刘有德脸上的表情突变,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什么,可惜马车已经走远。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的血色尽数退散,这回轮到他面如金纸了。 武家最近喜事连连,原本武良成准备把武柔送去燕北住一段时间,等和陈锦退亲的风波过去之后,再回来说亲的。 哪里想到走半路上,遇到打劫的,幸好有一队军士回京办差,把她救了下来,才让她幸免于难。 武柔当机立断,也不回燕北了,就跟着这队军士往望京赶路。 武家的侍卫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不足以保护她回到燕北,若是这么上路,完全等同于一只毫无抵抗力的肥羊,任人宰割。 那队军士也不是紧急任务,就放慢行程,与他们一道。 只不过领头的小将军很有分寸,两支队伍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明显能看出不是同一家的。 武柔惯会做人,她在继母手下讨生活,自然在人情世故上面要通透许多,况且经过退亲之事后,武良成身为亲爹,也一直在帮她抗争,她也就放下了,不再钻牛角尖,整个人更加显得落落大方。 受人保护,虽是顺路,但也承了别人的情,她就总会让丫鬟送些吃食过去。 进京后,以武良成那么会做人的状态,肯定会送上谢礼,但这些是她自己的心意。 结果这么一来二去,彼此间就变得熟悉了,还有些看对眼了,再一问原来是上回武夫人要给她定亲的那位武将。 只不过因为武柔更喜欢文官,如今是重文轻武的时代,文臣更容易出头,武将反而要往后靠。 家里的男人们想要建功立业,最先想的必定是去考科举,毕竟更加稳妥点,好歹不用拿命去挣。 唯有实在不喜读书,或者家境贫寒的,想要出头就得从小兵一步步往上爬了。 第四十九章 武柔当时没去见这位五品官,而是见了陈锦之后就点头要了,实际上也是为了争一口气,偏不让想抢亲的武夫人如愿。 结果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遇上了。 这名五品小将军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是并不介意中间有的那么一段曲折,反而更加怜惜她。 因此等把她送回望京,不出一个月就正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因为怕旁人的闲言碎语,特地想要请个高门第的贵妇人去说情。 说来也巧,这位小将原本是陆少渊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交情极好,最后还求到了燕北王妃面前,白雯特地走了这一趟。 又有武纯常来做客,这一拼二凑的,萧瑾瑜就把这事儿了解的差不多了。 「所以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武柔折腾了这么一圈,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对上了有缘人。她临走之前,都有点心灰意冷了,觉得这辈子可能找不到好人嫁了,没想到出个门几天功夫不要,这就遇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武纯正在吃苏记的桂花糕,这是正是苏州师傅做的,每日只卖五十盒,先到先得。 好多人为了尝这一口,一大早就派人去排队,都不一定能吃得上,但是如今桌上摆了好几盒,好似不要钱似的。 武纯边吃边说,这香糯的口感好极了,难怪那么多人为了一盒糕抢的头破血流,她也觉得好吃。 萧瑾瑜看着她跟个小仓鼠似的,嘴里塞得鼓鼓的,不由得发笑,若是这送糕点来的人,看见她吃的这么开心,想必心里也是甜的吧。 「她找到有缘人了,你呢?可有个准话给我?我们家二哥这阵子都变得积极起来了,每日都去搜罗小姑娘喜欢吃的东西,不止是吃食,还有布匹、首饰、衣裳、田地什么的,他都准备的极其充足。而且还没怎么要侯府里帮忙,人家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他是身怀无数珍宝没法送,着急啊。」 她扯着嘴角,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容。 原本吃的正开心的武纯,顿时就被噎得翻白眼,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地递上一杯清茶,她连续灌了几大口,才算是把糕点咽下去。 「你至于吗?不就是问你的想法吗,怎么就吓成这样?还是说你有什么犹豫的地方?」萧瑾瑜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好不容易才等武纯缓和过来,她长松了几口气。 「好。」武纯将嘴里的食物吃完,低着头轻声说了一个字。 萧瑾瑜一愣,立刻看过去,就见她的侧脸通红一片,连耳垂都红了,像是快要滴出血一般。 「就喜欢你这爽快的劲儿!你放心吧,这门亲事不亏,齐家这一辈的男人都还不错。光看三嫂过得有多滋润,你就知道三哥对她有多好了。至于我更是逍遥自在,连婆母都不能压在我头上。」萧瑾瑜忍不住向她炫耀,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送走了武纯,萧瑾瑜就立刻让齐衡把这好消息告诉了齐二爷,齐二爷不仅加快了收集好东西讨好丈母娘的脚步,并且还在遍寻神医。 萧瑾瑜对他寻访神医的举动有些不解,又想着武家定了武柔的亲事之后,武夫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更加着急给武纯相看人家,因此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去找人上门说媒。 武夫人的虚荣心比较重,上回是燕北王妃上门说武柔的亲事,这帮武纯说亲的人,身份也一定不能轻了,否则武夫人只会不满的份儿。 可是放眼整个望京,能比燕北王妃身份还贵重的女子,实在比较少。 哪怕当今圣上其他几个兄弟的王妃,也不如燕北王妃这般贵重,白雯一直是所有王妃里面的头一份。 萧瑾瑜也知道此事不好办,她还曾对齐衡道:「要不还是让我娘走一趟吧。这同一家的姑娘,就不劳烦第二个人了,也让武夫人在这方面挑不出错来。」 齐衡倒是对她摆了摆手,道:「二哥是我们家最有主意的人了,他若是真的需要王妃帮忙,必定会说的,如今让他慢慢折腾去吧。他心里有数,这二夫人既然是他认定的人,那么必定不会让旁人拐了去才是。」 他边说边笑,脸上倒是自信满满的神色,甚至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骄傲的意味。 萧瑾瑜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怎么觉得他这样子,不像是弟弟看兄长筹谋娶妻之事,倒像是亲爹看见自家不成器的儿子终于开窍了的骄傲神情。 「成,我不管你,反正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一声得了。」她挥挥手,不爱管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 不过两个月的功夫,武纯这门亲事竟然就说成了,说媒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萧瑾瑜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看样子之前齐衡说得都是谦虚之词。 一个在家避世不出这么多年的人,因为看中个姑娘,重出江湖了,不仅把银钱捞到手了,还能请得动皇后娘娘帮他说亲,这简直是奇才啊。 齐衡见她好奇,也没瞒着,而是将这事儿讲了一遍:「之前二哥不是遍寻名医嘛,就是为了搭上皇后娘娘这条线。皇后娘娘之前摔了一跤,一直没养好身体,外加郁结于心,这身上的病症反而越发严重了,倒是想要不行了的架势,所以皇后的娘家陈侯府一直偷偷在找名医,进宫请脉。二哥得知后,便起了心思,这天下能比燕北王妃说媒还要脸上有光,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萧瑾瑜目瞪口呆,果然还是齐二爷心思缜密。 「之前侯府败落的时候,二哥虽然一介白身,但是他性子好,有有本事,广交好友,那是春风得意。所以背后想要对付齐家的黑手,才会想着对他动手,之后他瞎了一只眼,顿觉没什么意思了,这才颓废了下去。如今他再次出山,我也是喜闻乐见的,三哥是个不好管事的,外加侯府在外头的生意也是他接手,已经腾不出手,侯府要想干其他的营生,那必定得找做主的人儿,正是需要二哥的时候。」 齐衡的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他对齐二爷能够振作,除了欣喜还有诸多的希望,兄弟三人拧成一股绳,才是最好的。 「你方才说皇后之前都快不行了,怎么会这样?当时皇后也没传出摔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啊,只不过因为怀疑是太后的报复,所以皇上才下令严惩不贷,怎么这会儿就要不行了?」萧瑾瑜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她自从知道太后与刘有德有私情之后,便对皇宫之事特别敏感,就怕一个不慎,刘有德就找机会杀她灭口了。 「太医院出了问题,所以陈侯府不信任那些太医,才会想着去民间寻访神医进宫医治。再加上皇后娘娘的确情绪不好,太后最近又一直春风得意,虽然被禁足了,可是后宫的风向依然不对劲,所以就更加加重了病情,所以就不大好了。刘有德是个变态,他心眼极小,睚眦必报,但凡得罪过他的都没有好下场。得罪太后的人,更是死无全尸的状态,皇后与太后之争,皇上帮了皇后,并且还几乎半禁足太后,他必定出手了,否则皇后不可能如此严重。」 第五十章 齐衡低声的跟她解释了几句,萧瑾瑜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明显是有些害怕了。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沉声道:「不要怕,没什么大不了的。刘有德再嘚瑟也只是个太监,他只是想守着太后而已,反正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把这个江山改成跟他一个姓。」 男人轻柔的安抚,像是一汪暖流拂过她的身体,顿时让萧瑾瑜紧张的状态散去了不少,她轻咳了一声,不由得挤进他的怀里靠着。 齐衡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逗着她说话:「怎么这么胆小?我看你之前找我茬的时候可凶了,好几次都想废掉我啊。」 「那不一样啊!」萧瑾瑜伸手掐了一把,后来又像是觉得自己用力太大,立刻伸手给他揉了揉,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回答的时候也有些气虚。 齐衡伸手掰起她的脸,让她仰头看向自己,低声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倒是说说看。」 萧瑾瑜歪了歪头,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但却没有成功。 她轻咳了一声,噘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啊,我打你骂你你又不还手,其他人不会。特别像刘厂公这种小人,我不得罪他,站他旁边看着他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我都怕他,更何况是要得罪他,要我动手打他,更不敢了。」 她这次没有耍赖也没有回避,而是直白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也可能是头一回这么坦白,因此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完之后就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让他再掰着自己的脸看。 因为此刻她必定是满脸通红,本来这么坦白,就已经足够让齐衡处于上风了,如果她再让他发现害羞的不行,那就更要被他笑话了。 齐衡后仰着身体,让她一个劲儿的抱着,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哎,我就知道,你是个窝里横的,对我凶的跟母老虎似的,对待敌人就变成了小怂包。这往哪儿说理去。」 他搂着她的后腰,不让她太用力把自己给挤掉下去。 萧瑾瑜听他这么说,倒是来劲了,一下子从他怀里钻出来,扬起头质问他:「怎么,我这么对你,你不满意还想怎么着?」 「满意满意,我能怎么着,当然是任打任骂了。」他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两人又笑闹作一团,萧瑾瑜显然是放过他了。 不过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下,齐衡的眉头却一直皱着。 实际上齐二爷曾经给他悄悄透露过,皇后娘娘之所以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就是因为中毒了,要不是齐二爷找的土医恰好识得这种毒,那么再往后剂量慢慢加大,皇后真有可能一命呜呼了。 在后宫里胆敢下毒害皇后的,除了刘有德,他真的想不到任何人了。 虽然近几年皇上已经在削弱刘有德手上的权力,但是这后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大半都是与刘有德有关系,他利用自己太监的身份,把一张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网撒到了后宫之中,关键时刻比九五之尊还管用。 卓然自那日得了皇上的封赏之后,当真成了皇上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基本上每日都要招他进宫说话,若不是卓然腿脚不便,当不得官,估计现在已经青云直上了。 「卓先生,朕有一私事想要交于你查办。」 这日卓然像往常一样来到龙乾宫,君臣二人探讨完朝中事情之后,九五之尊忽然面色严肃地道。 卓然微微一愣,瞧着皇上将四下的宫人全都挥退了,只留了他一人说话。 他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恐怕是什么阴私之事,立刻道:「请皇上明言。」 他话音落下之后,九五之尊倒是没有立刻吭声,反而陷入了沉默之中,显然是在犹豫。 过了半晌,皇上才长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不是太好,道:「朕怀疑皇后与人有染,卓先生之前查办过这种事情,定然是有些经验的,并且当年之事明明闹得挺大,你查办的时候却相当隐秘,瞒住了其他人,就连朕之后再派人去查,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了,所以朕把这事儿交给你,比较放心。」 卓然听到这段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当年先皇也是怀疑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后,与内卫刘有德有染,当时收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卓然其实是欣喜的。 这证明先皇得多么信任他,才能将这种丢颜面的事情交给他,可是如今再次听到,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凉。 「草民是白身,手下也没任何可依仗的人,恐怕无法替皇上分忧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好容易才抑制住不停打哆嗦的身体,轻声拒绝道。 他根本没法子查,要人没人,要权没权,谁会听他调遣。 「无事,朕把锦衣卫借你用,正好现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少渊,几乎是你一手教大的,你们师徒二人联手,应该很快就能给朕一个结果。」 卓然一听这话,更觉得头皮发麻,他跟陆少渊扯在一起,还是查探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像被人设计进了做好的局中,请君入瓮。 「皇上,草民与陆大人的确有过几年师徒情分,这就更不能一块儿查案,恐怕查出来也难以服众。况且草民如今就是个废人,不好接手这事儿。大强度的探查,只怕身体会吃不消。」卓然一再拒绝,并且最后搬出自己的身体原因,果然皇上不好再勉强了。 即使皇上仍然心里还想他担任查探的事情,但是卓然以身体为由,皇上又最爱摆出勤政爱民的架势,怎么可以让卓然影响到身体康健。 因此直到他离开龙乾宫,这门差事还是没有着落。 卓然一出来,就瞧见了刘有德又在等他。 此刻正在下雨,刘有德手拿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森冷。 「卓先生没接这差事真是可惜了,我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再现当年你落败的场景,然后把你送进坟墓里,你看多完美的话本,可惜你偏不接,估计陆大人独自下去喝孟婆汤,还有些寂寞呢。」 刘有德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这回他的话语可比原来要直白许多,一字一句就像是利剑一般,直直地向着他射来。 卓然这回没有发抖,反而冷眼看着他,低声道:「刘厂公真是要只手遮天了,我在龙乾宫刚拒绝了这么差事,刘厂公这会儿已经知晓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又眼瞎心瞎,分不清究竟谁才是他的主子。」 「这就恕我无可奉告,不过卓先生的夸奖我收下了。」他挑了挑眉头,脸上尽是得意的神情。 「刘厂公手下带的人都这般眼瞎心瞎,也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这样?你在暗中筹谋什么,我能大概猜到,不过这回刘厂公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卓然毫不客气地道。 刘有德似乎被他踩到什么忌讳了,脸色突变,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撑着伞独自走了,让卓然在雨下淋了片刻,才有宫人上前来替他撑伞。 第五十一章 卓然回到燕北王府的时候,身上已经全湿了,把一直等着他的萧荣给吓了一跳,立刻让人给他沐浴换衣裳。 不过卓然身子差,只是淋了那么一小会儿,还是生病了,并且发烧很严重。 还去宫里报备了一声,皇上立刻把太医派来瞧。 卓然一直病得迷迷糊糊,但是偶尔清醒的时候,还要拉着萧荣和陆少渊不停的说,在齐衡来探望的时候,更是把心底的担忧反复叮嘱。 「只怕刘有德要出手了,当年先皇调查过他没多久,就身体忽然衰败了下去,然后刘有德辅佐当今陛下登基,才有了这多年盛宠不衰的从龙之功。我当时怀疑先皇死的蹊跷,想要仔细探查,可惜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就被刘有德给灭了满门。这回皇上怀疑皇后偷人,好像又重现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一样,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卓然边说边喘着粗气,他浑身烧得滚烫,脑子也不清醒,甚至在说话的时候还经常断片,好几句话来回重复,哪怕旁人劝着他不要多说,他还是抓着齐衡的手不放。 「好,我都知道。先生,你病了要好好养身体,这些前朝的事情,王爷和大哥还有我都会好好琢磨的。」齐衡扶着他的肩膀,想让他躺回床上去。 「不行,你们就在这儿商量,我也听听。我与刘有德交手过,他当年许多手段……」 卓然生病了,反而脾气更大了,完全不放弃,更不听劝。 齐衡都被他弄得有些无奈了,低声道:「这可不能听你的,咱听大夫的。」 「什么大夫,我这都老毛病了,就算华佗在世也没什么用处,太医瞧了也就那几句话,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不见。」卓然越说越激动,甚至连对大夫都不满起来。 实际上他烧得满脸通红,像是猴子的屁股一样,大脑就更是滚烫一片了,根本转不动。 结果他闹着起身,还要将被子掀开,硬要床尾站着的小厮把他抱下床去。 「闹什么闹呢,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你这烧得都脑子不清醒了,还想跟人去谈事情,怎么谈,你这不添乱嘛。」一道利落的声音响起,就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进来,身后背着药箱,看向卓然的时候,眸光不善。 顿时还在闹腾的卓然,忽然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没了声音,只是傻呆呆的看着进来的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齐衡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这回卓然也不再拦着他了。 「先生病了,你态度好一点,不要吓着他。」他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什么先生不先生,我这里只有病人,病人不听话就该被骂,连你我都骂了,还论旁人?」刘成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齐衡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这刘成从小就被他送去跟医家圣手学医,一般那种神医斗殴有一身的臭脾气,刘成学成归来之后,不仅把医术学会了,连那个老神医的臭脾气都一模一样,平时特别好说话,只要生病受伤了不按照医嘱来,就没个好脸色。 对齐衡这位亦兄亦父的亲人,脾气上来了,都是冷嘲热讽,更何况没见过几面的卓然。 「没事没事,温平你去吧,我要好好养病了。」 卓然似乎怕刘成跟齐衡起冲突,立刻挥挥手,并且直接躺回了床上,还替自己把被角给捻好了,跟方才那个闹着要去书房的人,简直天差地别。 齐衡轻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让刘成来治病,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望京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了,百姓们没有感觉到,但是政治嗅觉敏感的文武百官们,已经察觉到了不一般。 这些日子,锦衣卫频繁出动,明显是在调查什么事情。 但是当他们有些人私下想探查的时候,又理不出头绪来,各个人心惶惶。 锦衣卫的设立,对他们这些人就像是疯子一样,动作如此频繁,不知道这回又要牵扯到多少人,又要有多人被吵架灭门。 他们这些人不清楚,齐衡却是非常清楚的,皇上终究还是把查探皇后是否有私情一事,交给了陆少渊。 正如卓然所说,刘有德是准备充分的。 皇上之所以怀疑皇后有私情,是皇后的贴身大宫女告发的,并且她还存了死志。 与皇后联系紧密的内卫,却突然暴毙,并且在他家中翻到了皇后的贴身之物。 这种情况,一般会被定为栽赃,毕竟死无对证了,可是凤藻宫一日变天,不止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连大太监都有倒戈的。 那些小宫女,在被问话的时候,诸多都说不知情,但是这位暴毙的侍卫,的确是经常调班守护凤藻宫。 陆少渊着实头痛,实际上这些证据交上去的话,皇上恐怕就已经对皇后失望,并且在内心里认定自己戴了绿帽子,到时候皇后只怕下场凄惨,要么被软禁宫中,要么就被悄悄毒死,皇家半是一向都是如此。 一国之君被戴了绿帽子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 但是如果这么着,并不是陆少渊他们所期盼的,刘有德设下这个局,只怕是刚开头而已,如果顺了他的意,后面恐怕更难接招。 因此陆少渊一直采用拖字诀,还没有上报。 殊不知有比他更着急的,那就是齐二爷,他和武纯的亲事还是皇后保媒的,可是如今皇后出了这事儿,齐衡也悄悄提醒过齐二爷。 「二哥,要不你尽快娶了武纯,这样也不怕了。都已经是夫妻了,皇上不可能追则的,况且皇后之事又与你无关。」 齐衡唯一庆幸的是,调查此事的是陆少渊,没把自家二哥牵扯进去,外加他二哥也很谨慎,送上大夫的时候,还让皇上也知晓了,皇上当时恰好喉咙痛,太医院开的药方怎么吃都不好,之后正好听说皇后的病症减缓了,便召来这大夫瞧了瞧。 大夫没开药,让御膳房做了梨膏,喝了几顿就好了,还不苦。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刘有德也没把祸事往齐二爷身上引,因此齐二爷还是非常安全的,只是这亲事毕竟是皇后保媒的,就怕武家那边得知了消息之后,会害怕然后变卦。 齐衡的提议也是正常的,他们家又不是骗婚,亲事都定下了,只是将成亲的日程提前,况且齐二爷那么喜欢武纯,那嫁过来肯定是对她好的。 「不成,正因为这样,我更不能如此。」 齐二爷决定下来的事情,就算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齐衡劝了也没用,他只好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二哥,也幸好你遇到的是武纯,要是旁人,你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当年我娶瑾瑜的时候,若是像你这般正人君子,估计她这会儿还在诅咒我断子绝孙呢!」 齐衡说完之后,自己倒是笑了。 他可是知道萧瑾瑜那会儿有多讨厌他的,主要是她太小心眼,小时候的旧仇,一下子记那么久。 齐二爷当真拜托萧瑾瑜帮忙,去武家将此事和他的打算告诉了武纯。 第五十二章 武纯心疼他全方面为她考虑,却不为自己做一点打算,立刻让萧瑾瑜劝他全当不知道,她会让爹娘加快举办亲事。 可是齐二爷还是带着礼物亲自上门了,与武良成在书房里聊了许久,之后又把武夫人请去了。想要延迟婚期,就怕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最后连累到武纯。 武夫人一听这其中有了牵扯,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看着武良成深思的模样,肯定还是不小的事情,顿时就点头应允了。 不过武良成考虑了片刻之后,却没答应。 「你有这个心,就足以证明你是正人君子,我们家姑娘没选错人。你如此坦荡,我们武家若是畏首畏尾的退却了,那也不配要你这个好女婿,找个黄道吉日定下吧,纯儿年纪也不小了,至于要不要大办,看你们齐侯府的决定。」 武良成不仅没同意,还要把成亲的日子往前定,武夫人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武良成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齐二爷让他三思,他倒是铁了心了。 等之后齐衡将这事儿告诉了萧瑾瑜之后,还跟她感慨:「我还是太嫩了,二哥这是以退为进,不仅没有丢了这门亲事,还让未来岳家更看重他。哎,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害得不止我娘子,连岳父岳母都认为我是个大骗子。」 他边说边长叹了一口气,一脸追悔莫及的架势,好像真的吃了大亏一样。 萧瑾瑜毫不客气地送他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得了吧,二哥可比你正人君子多了。况且我爹娘也没认为错啊,你本来就是个大骗子。而且骗功越来越厉害,最近也不知道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对你越来越好了,我爹还隔三差五的叮嘱我,叫我别欺负你,别伤了你的心,你不伤了我的心,就不错了……」 她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特别是有关于控诉齐衡这方面。 齐衡立刻举起双手讨饶,一副怕了她的架势。 「那是我最近表现好了啊。」他说完之后,怕她又扯出一串对自己不利的话来,立刻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只能吃东西,不能再张嘴骂人了。 萧瑾瑜被他气笑了,直接冲进他的怀里,与他闹在了一起。 武纯一大早就被喊起来了,穿上红嫁衣,武夫人亲自替她梳头,头发还没梳通顺,武夫人已经哭得不行了,被旁人扶过去了。 武柔接过手来,如今她已经嫁人为妇了,夫君如今在陆少渊手下做事儿,姐妹俩都在望京,离得很近,平时走动的自然也很频繁,可就算这样,武柔也有些伤感,给她梳头的时候动作十分轻柔。 「姐姐也要跟娘一样,想哭不成?」武纯今日是开心的,她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对待这门亲事充满了期待。 但是看着周围的人,都比较伤心,特别是看亲娘哭成那样,也有些遭受不住了。 此刻再看到武柔的表情也有些伤感,立刻出声打趣。 「是啊,小时候你那么淘气,我就想啊,纯儿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呢?没想到一转眼真的到了你嫁人。我知道这门亲事是你自己挑的,也是你亲自点头的,肯定是非常欢喜的。我也替你感到开心,就是心里有些舍不得。之前我刚出嫁那几日,每次睡醒了睁眼,总以为你还在我旁边等着我醒过来,然后叽叽喳喳跟我说些逗趣的话,直到小半个月才适应过来,我们姐妹俩已经不能像姑娘家一样,成日黏在一起啦。」 武柔仔细将她的头发梳通顺,边说边笑,虽说笑容带着几分落寞的表情,但并不悲伤,只是感慨。 她舍不得的除了小姐妹之外,更多的是对儿时那段时光的缅怀。 被她这么一说,武纯也有些怀念,哪怕有些龃龉,但现在一想,都不值一提,涌入脑海里的全都是姐妹俩一起愉快度过的欢乐。 「再也回不到当姑娘的时候了。」武柔替她疏通最后一下,将木梳子放回到梳妆台上,轻声呢喃了一句。 「因为我们都长大啦,姐姐有姐夫在,比我这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小丫头强,他肯定不会跟你抢花戴。」武纯轻笑着说了一句。 转瞬就将有些伤感的氛围变成了欢快,武柔微微一愣,转而也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倒是,只要我们一直乐比苦多,那么是不是姑娘家又有什么所谓呢。只希望妹夫能如你所愿,一直护着你。」 「会的。」 姐妹俩相视一笑,似乎将之前说亲时的那点龃龉,都消融在这个笑容里面一般。 「姑娘,郡主身边的绿芍姐姐来了。」 武纯一听,立刻伸手让人请进来。 绿芍手里捧着个匣子,给武家两位姑娘请安之后,便双手将木匣子送上。 「这是我们郡主派奴婢送来的添妆礼,府上事多,她脱不开身,等您进了府再好好说一说。让奴婢给您告个罪。」 武纯让人将木匣子收下,又问了几句,确定齐侯府没出什么差错,结亲的人也都准备好了,才放下心来。 「姑娘您就放心吧,二爷最是妥当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吉时到了就过来接亲呢!」绿芍捂着嘴笑,因为武纯与萧瑾瑜关系好,所以绿芍对她很熟悉,说话也不是一板一眼,反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连你也笑话我,这些喜钱你拿着玩儿。」她塞过去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金锞子。 她身上准备了好几个,有装金的也有装银的,以备不时之需,绿芍这个是特地准备好,比一般的要重上许多。 「谢姑娘赏,奴婢这就回侯府去,恭迎二夫人了。」 绿芍一句二夫人,让武纯的脸彻底红透了。 武柔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 她们仨算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之后从燕北到望京来,依然还是最好的手帕交,她成亲的时候,萧瑾瑜亲自来给的添妆礼,只不过因为武纯要嫁进齐侯府,萧瑾瑜要留在齐侯府主持大局,因此抽不开身来。 最主要的是,萧瑾瑜怕侯夫人闹出什么事端来。 因为齐二爷奋发,为了自己成亲,搜罗来许多宝贝,全都让萧瑾瑜用上,这既是齐侯府的体面,同样也是给武柔的体面。 结果侯夫人一下子就不满意了,一直说萧瑾瑜把齐侯府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齐二爷做脸了,一个半瞎根本不值得这么费事儿。 老夫人出面,萧瑾瑜亲自让人料理了,让人看着她不许出门。 可是她毕竟是长辈,拜堂的时候,还得坐在前厅,以免让人产生不好的猜测。 武纯作为二夫人进侯府,结果侯夫人却整天不出来,那些宾客肯定有说三道四的,齐二爷也不可能容忍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萧瑾瑜在整治侯夫人,让她乖乖配合。 外面结亲的鞭炮声响起,武夫人原本已经止了的泪水,此刻又止不住了。 齐二爷一身大红色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英姿飒爽。 他虽然瞎掉了一只眼,但外表并看不出来,外加他面容英俊,众人虽然知晓他有眼疾,却仍然觉得他风流倜傥,不少路过看热闹的小娘子,都羞红了脸。 第五十三章 家里有喜事,一直忙到天色黑透了,萧瑾瑜才能喘上一口气。 齐衡回来的时候,她就歪在躺椅上让人给她按摩。 「新人送洞房了?还有人在里面闹吗?」她轻声问道,因为太过困乏了,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似乎快要睡过去一般。 齐衡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伸手给她按了按太阳穴,笑着道:「二哥这个差点要打一辈子光棍的人,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媳妇,怎么可能允许有人打扰他洞房,已经让我轰出去一轮了,没人敢去闹。」 他二哥从来不求他,也就这事儿终于对他提要求了,齐衡拍着胸脯说帮他办妥当了。 「那就好。」萧瑾瑜点点头,说完之后,就似乎真的睡过去了,主要是实在有些累。 「我知道你今日辛苦了,但是洗洗再睡啊。我让人打水过来。」 他低声说道,萧瑾瑜没管他,任由他去了。 结果等他抱着自己进了浴桶,仔仔细细地给她洗了一遍,还给她搓搓后背,又给她洗头发,结果彻底把她折腾醒了。 萧瑾瑜满脸都是无语的神色,急声道:「我都让你随便洗洗就得了,你也累了,让丫鬟们来,你偏不要亲自帮我洗,结果把我弄醒怎么个意思?」 齐衡还是一脸好脾气的架势,将她擦干了抱到床上去,自己又洗了一下,等他出来的时候,萧瑾瑜在擦头发,还没睡,显然困瘾过去了。 「今天是黄道吉日,趁着这良辰美景,皓月当空。卿卿,我们也再过一次洞房吧?」 他坐到床边,身上带着草木的冷香。 萧瑾瑜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双热情如火的眼眸,他动手摸向她的脖颈,动作极其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 她仔细一想,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你特地把我给弄得清醒过来,就为了再过一次洞房花烛夜?」 他点头,表情认真道:「什么都瞒不过卿卿。」 「一边去。」她挥手让他走,结果这男人缠上来,再想撵走,就很困难了,好像被一块牛皮糖缠住一样,这牛皮糖还极近温柔之事,把她迷得晕头转向,几下撩拨,便找不着北了。 人家新婚燕尔,齐衡也拉着萧瑾瑜重回洞房花烛,昨晚折腾了大半宿,萧瑾瑜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都要被摇散了,最后怎么结束的都没什么印象,就沉入了梦乡之中。 不过天还没亮,她睡得迷迷糊糊中,就有丫鬟走进来喊齐衡。 「四爷,外头说陆大人派人来送信,有急事。」 齐衡一下子就起来了,他立刻翻身下床,萧瑾瑜动了动,似乎想要醒过来,他立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胸口。 「你睡。」 似乎是男人的沉稳,让她感到了安心,很快她便再次进入梦乡之中。 直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日晒三竿了,齐衡叮嘱过丫鬟们,不要喊她,让她睡到自然醒为止。 她洗漱之后,坐在了餐桌上,才彻底清醒过来,也记起了今儿早上的事情。 她有些忧心,还没等她想着细打听,齐衡就已经回来了,他脸上遍布着寒霜,显然事情很严重。 等到挥退了伺候的人,只余他们两个的时候,他才道:「皇后娘娘被软禁了,估摸着活不了了。」 萧瑾瑜一惊:「是与人有私情的事查清楚了?」 「陆少渊并没有上报,是皇后昨晚找皇上,自己承认了,她与人有私情。皇上震怒,皇后还说证据都被陆少渊拿走了,结果他也吃了挂落,皇上责怪他明明早就调查清楚了,却迟迟不上报,因此被留职查办,锦衣卫暂且由他人统领。」 齐衡越说语气越低沉,显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可控了,皇后娘娘主动承认,这其中牵扯到诸多事情。 「皇后怎么会主动承认?」 齐衡捶了一下桌子,怒火中烧,道:「少渊已经被大理寺看住了,皇上说得是留职查办,但是并没有要他回家思过,而是直接让大理寺带回去查办。我好容易才进去见他一面,他说最近东厂看起来很安静,在锦衣卫查案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捣乱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底下小动作不断。皇后娘娘亲生的十皇子,最近几日病了,足不出户,也没去上学。我怀疑是刘有德利用十皇子,逼迫皇后娘娘就范。」 萧瑾瑜听完之后,双眼瞪得大大的,明显是被刘有德的大胆给惊到了。 她扬高了声音道:「他也太大胆了吧?皇嗣也是他能碰的?」 「能,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他之前曾经直接跟卓爷说,六皇子是他的种。」 齐衡冷笑了一声,面露嘲讽。 「他一个太监,怎么会?」萧瑾瑜还是难以置信,估计是刘有德在梦里生的六皇子吧? 「我当锦衣卫之后,曾经整理过之前锦衣卫指挥使办案的卷宗,就有一件是皇上曾要锦衣卫调查先皇和刘有德的事情,刘有德有从龙之功,皇上能顺利登基,也多亏了刘有德拉着宫里那帮太监和宫女帮他,有些时候不止是前朝那些大人物们能做出重大决定,这些不起眼的宫人们,也可以扭转乾坤的。皇上想用刘有德,但又畏惧他手中的力量,毕竟身边伺候的人,如果认错了主子,就等于把自己的生命安危托付出去。因此他不敢用,才找人查。」 「事实证明,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刘有德那么谨慎的人,必定是把所有的证据都抹的干干净净,不会给自己留有一点后顾之忧,因此他重新得到了皇上重用,一直到这么多年。不过那个卷宗里提到过,在先皇离世前半年,太后被查出有孕,但是后来意外小产了。我看过时间,查出有孕的时间太过巧合,正是刘有德自宫后两个月,太后的身孕或许是先皇不愿意让她生下来。」 齐衡已经冷静了下来,一句接着一句道,萧瑾瑜倒是越来越惊讶。 这种程度的宫闱秘辛,足够让她心惊胆战。 先皇怀疑太后腹中的胎儿不是自己的,因此要她流产,但是她小产后不到半年,先皇就暴毙了。 之后刘有德暗中推皇上登基,让皇上感恩他,重用他,并且皇上也没有被刘有德戴绿帽子,所以刘有德与皇家那点龃龉就不存在了,他再次回到权力中心。 事实证明,这是一场豪赌,而且他赌赢了,直到现在都手握大权,并且还能利用他太监的身份,随意出入后宫,与太后这么多年的私情都没断了。 「六皇子就是在先皇死后、新帝登基没几个月出生的,说起来六皇子与卓爷的孩子差不多大。」 萧瑾瑜眨了眨眼,她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显然觉得脑子都有点不够用的。 「若是太后当时假装小产,先皇死的时候,正是她肚子要显怀了,之后她只要以悲伤过度为由,躲在宫里不出现在人前,然后生下孩子,倒是跟六皇子的出生日期对的上。可是六皇子名义上的生母呢?」她想了半天,总算是稍微捋顺了,立刻发问。 第五十四章 「那是皇上在当王爷时,身边一个通房,后来进宫封了美人。又因为生了孩子,位份往上爬了,变成昭仪。不过没有两个月就死了。少渊之前调查过,在那位昭仪死后没多久,当初替六皇子接生的接生婆,以及昭仪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全都死绝了。」 齐衡捻了捻手指,刘有德一连两次在卓然面前大放厥词,并且还那么张狂。 卓然回来之后,立刻让陆少渊调查了,因此他查得很透彻,虽说刘有德当时做的事情很隐秘,但是那些人全都死了,还是能查出来的,而且都是急症而死。 萧瑾瑜深吸了一口气,死无对证,这就更加证实了六皇子的身份有问题。不然连他的生母都死了,为何他还活在这世上,要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如果真的是有人恨那个昭仪,恨到要弄死她,那么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也必定躲不过去,要知道在后宫里,没有生母教养的孩子,很容易死于非命的。 「六皇子没了生母,却过得很好。其实皇上的孩子都不怎么立得住,要么早夭要么身体不康健,甚至是智力有问题,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十皇子也曾差点高烧离世,后来脑子虽然没烧糊涂,但是身体很差,稍微吹吹风就要头疼脑热,卧床不起,几乎是个玻璃人。六皇子是所有皇子里面,最聪明最康健,也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人,他在十四岁的时候,皇上就允许他旁听朝会了,并且还准备让他入户部跟着学办事儿。」 每多听几句,萧瑾瑜就更加胆战心惊。 十皇子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孩子,肯定是尽心尽力,可就算母亲是六宫之首,十皇子依然活得很艰难,足见那人手段的狠绝。 同时也更加彰显出刘有德在后宫手眼通天的本事,皇后娘娘看得那么紧的十皇子,都被他找到机会下手了,足见这些太监宫女,依然还是在他的手中掌握着,当初皇上恐怕受到了蒙蔽。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就没有察觉到吗?」 萧瑾瑜也跟着惊慌起来,要知道如果刘有德以后真的帮助六皇子继承大统,谁知道这位东厂厂公会翻出什么浪花来,反正他们燕北王府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一直与刘有德作对的齐侯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捡个全尸了。 「皇上一直明白宫人联合在一起的力量有多大,因此每年都会有新的宫人进宫,并且也会放出去人。他以为这样就能杜绝刘有德掌控后宫,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刘有德能张狂这么多年,必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逼他们就范,如今连皇后都这样了。」 齐衡冷笑一声,极具讽刺意味。 「原本安心等着六皇子继承大统就行,但是刘有德最近动作频频,我估摸着他是要动手,加快这个进程了。或者说,他察觉到危险了。如今内宫侍卫由我统领,锦衣卫有陆少渊,卓先生又能频繁出入皇宫,与皇上高谈阔论,因此他可能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所以才想着帮我们都铲除了。」 萧瑾瑜立刻皱紧了眉头:「卓爷不是刘有德自己到皇上面前举荐的吗?他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刘有德太自信,他跟一条疯狗似的,原本是想让卓爷重新经历一遍十几年的痛苦,没想到卓爷没接这差事,最后是陆少渊全权负责的,至少打乱了他的阵脚。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如今齐侯府与燕北王府已经拴在了同一处,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总会想出办法的。只不过刘有德恐怕会出黑手,这几日你就搬回燕北王府住下,那边的守卫会更好一些,而且武林高手也更多一点,更何况燕北王府暂时动不得,更加安全一点。」 齐衡有条不紊地说道,显然他都已经盘算好了,先保证萧瑾瑜的安全再说。 萧瑾瑜眉头一挑:「我的确该回燕北王府瞧瞧,但不是住下。我都已经是出嫁女了,这儿才是我的家了,那边只能是娘家。」 「现在不是分这些的时候,那边更加安全。皇上虽然年纪越大,疑心越重。但是他还是知道燕北王府不能动的,谁要动谁就是找茬,因此刘有德也不会冒险走那边入手,最多给齐侯府找找麻烦。」 齐衡急声规劝。 萧瑾瑜却是挥了挥手,一副混不在意的架势。 「那又怎么了,你都说了,燕北王府和齐侯府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就算现如今不敢对王府出手,可他若对齐侯府出手了,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能对王府出手了。我得回去瞧瞧我娘,她之前一直说身体不太舒服,也不知道如何了。」 齐衡无奈地点头,听说丈母娘身体不适,也跟着去了。 明明是非常紧张的时刻,两口子倒是携手去王府瞧瞧。 等到二人赶过去的时候,王府里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萧荣咋咋呼呼的让人端茶送水,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爹,这是怎么了?」她一进去就看见萧荣满脸红光,在拉着人说什么。 「你等会儿,我跟大夫说完再招呼你。」 若是平时,得知自家的宝贝闺女回来了,萧荣必定是早早就出门迎接了,这回竟然等她站到跟前了,都没什么反应。 「大夫,你再说一遍,我要怎么照顾她?」 「王爷,草民都说第五回 了。王妃年纪不算小,但身体养得很好,只要不做重活儿,保持好心情,营养跟得上,就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也不能成日躺着,还是要多走几步路,孩子太大不好生。」大夫不厌其烦地给他又重复了一遍。 萧荣满脸都是傻乐的表情,拉着大夫的衣袖,就不让人走了,问题那是一个接着一个。 「可是我与王妃成亲之后,只得了瑾瑜一个孩子,这都十几年没再有消息了,说是之前伤到了一回,怎么又有了?会不会拖垮她的身体。」 「的确是有旧伤,但如今身体大好,外加您二位感情好,自然是有了。」大夫也被他问的无语了。 王妃为什么有孩子,问他一个大夫做什么,又不是他让王妃怀孕的,自然得找王爷自己了。 「行了,让大夫走吧,你这问东问西的,也不嫌害臊。」白雯从里屋走了出来,让身边的丫鬟塞了银子给大夫。 萧荣原本是准备亲自送大夫出门的,但是一瞧见白雯出来了,就谁都顾不上了,赶紧冲过去伸手搀扶着她。 「你怎么出来了,几个丫头也没眼色,都不想着扶你走,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两个人的身子,一定要注意。更加不能乱动弹了。」 他不仅自己紧张,还要让几个伺候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白雯白了他一眼,倒是没甩开他的手道:「大夫也说了,别这么紧张,把我照看的跟个瓷器似的,一磕就碎,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儿。」 「呸呸呸,说什么呢!以后可得注意了,这些不吉利的话都不能说,要不然孩子该生气了。」 这两老夫老妻了,还在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萧瑾瑜看不下去了,拉着齐衡一起把大夫送出门,又听了一耳朵如何养胎。 第五十五章 「王妃毕竟年纪大了,这方面的确该多注意。保胎药我就不开了,是药三分毒,况且王妃的胎做的挺稳的,头三个月一定要多注意。至于饮食方面,你们王府的厨子应该比我懂,只是没事儿就在院子里晃悠晃悠……」 大夫说得依旧都是老话,萧瑾瑜却听得认真。 等他们夫妻俩回去的时候,萧荣已经勉强恢复了冷静。 他坐在主位上,腰背挺直,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时不时看看白雯的肚子,手里还在剥葡萄给她吃,萧瑾瑜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就点了点头,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白雯的身上了,完全顾不上别人。 「温平过来,肯定是有事与你说,快去书房。」 「没有的事儿,最近天下太平,况且我只是个闲散王爷,哪里就有事与我说了,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不然不踏实。」萧荣想都不想就摇头了,而且完全是一副耍无赖的样子,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七岁。 「好,你没事儿说,那我有事要单独与卿卿说,你们俩大老爷们儿走吧!」白雯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一副不耐烦的架势。 「不,我不是大老爷们儿,我是你孩子的爹。」萧荣看起来是要耍赖到底了。 「你再耍赖我要生气了,我——」她边说边上手抚着肚子,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一样。 萧荣立刻就站了起来,似乎是怕了她一样,急声道;「我这就走,你别生气,更别肚子痛,有什么事儿就让瑾瑜做,她都是出嫁为人妇了,也该知道怎么照顾人了。萧瑾瑜,你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是问!」 他边说边冲着萧瑾瑜做了个威胁的动作,可把她看蒙了。 「爹,您应该去唱川剧,脸变得这么快。我娘可疼我了,会让她生气的人,除了您没别人!」 萧荣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想跟她理论,但最后又不敢留下来争执,免得把白雯给气到,最后气哼哼地走了。 临出门前,还对着齐衡道:「这娘们儿怎么回事儿,你回家好好教训她!」 萧瑾瑜不甘示弱地对白雯道:「娘,你看爹怎么回事儿?总欺负我,等我回去了,你得好好教训他。」 萧荣最后是被气跑了,白雯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淘气。」 「这会儿回来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来看我弟弟妹妹的。」 白雯斜着眼睛看她:「你得了吧,还没通知你,你就知道我有了。不说你,大夫刚说我有孕的时候,你爹个傻子,问人家是不是诊错脉了,把大夫问的差点生气了。我也没想到这就有了,都多大年纪了,没想到还能有个小的。」 「挺好的,我出嫁之后,爹娘虽然依旧恩爱,但仍然缺个淘气的孩子在身边闹腾着,现在你若再生一个,正好又有事儿要愁了。」萧瑾瑜笑了笑。 白雯没接话,只是低头,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平坦的肚皮,脸上的神色极近温柔。 萧瑾瑜有些感慨,她娘果然是喜欢孩子的。 「娘,您的旧伤早就养好了,一直和爹都没再要小孩儿,是因为燕北吗?」 她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白雯点头:「是的,当时生完你一年后,我出门受了伤,就一直养伤。后来当今圣上逐渐能够全然把持朝政,对燕北之地就多了诸多心思。我与你爹一合计,干脆先不生了,就一直做了措施。结果燕北还是交给朝廷了,来到望京之后,不再用避子汤,外加年纪也大了,估计没那么容易中,结果没想到就有了。」 其实到她这个年纪,已经不肖想孩子了,避子汤毕竟对身体有害,因此她停用了之后,还特地调理了一番身体。 没想到身体调理完,肚子里也有了个孩子。 「这是老天爷要给您和爹一个惊喜呢!」 萧瑾瑜夫妻俩在这儿用了下午茶,晚膳都没留下来吃,就回齐侯府了。 主要是她爹的眼神,一直透露着「你们怎么还不走」的讯息,显然是嫌弃女儿和女婿在这里很碍眼,所以这两人就十分有眼色的离开了,免得热她爹生气。 离开之前,她跟她娘要了一队武功好手一起回齐侯府。 「本来娘现在特殊时期,不应该调走这么多人的,但是有些阴私之事,侍卫反而不如江湖儿女懂得多,就当女儿不孝了。」 「胡说什么呢!你弟弟妹妹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卿卿,王府永远是你的家,等我与你娘百年后,除了这宅子,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有你一半。等他出生了,就分好,到时候把账册送给你。」 萧荣立刻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有些不满,转而又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萧瑾瑜被他吓了一跳:「爹,您别提这事儿了,这都是您和娘的。我出嫁的时候,陪嫁那么多,不用再给我了。况且如果是弟弟的话,以后的弟媳妇也会有意见的。」 「如果他是男孩子,他一出生就分。他都没机会提意见,你弟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待着呢。卿卿,你和别家的女娃不一样,你是我和你娘的掌上明珠。有权利拿这一半的东西,再多的话爹也不说了,爹知道你都懂。」 萧荣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像是回到了她小时候一样,每天都要摸摸她的头,然后再把她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萧瑾瑜鼻子一酸,眼眶都有些发红。 「爹,真的不用,我都懂,我——」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就这么说定了,快去吧,别让温平等急了。」 萧瑾瑜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齐衡站在马车旁,静静地等着她,显然是故意留出空间让给他们父女俩说悄悄话的。 「好。」她的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得慌。 纵有千万句话,却都说不出来,连一句谢谢都显得矫情。 她成亲的时候,带走的嫁妆非常丰厚,更别提不是明面上的嫁妆,田地银票更是数不胜数,几辈子都花不完。 当时置办嫁妆的时候,萧荣就是想着,只有她一个孩子,好东西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的以后也是给她和她的孩子的。 如今燕北王府会有第二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萧瑾瑜认为都应该把剩下的给那个孩子,她的嫁妆已经占了大便宜。 可是萧荣却还要一分为二,她明白她爹没说的话。 如果是女娃娃,同样给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姐妹之间也不会因为财产闹红脸。 如果是男娃娃,那就更应该给姐姐讨便宜,毕竟他以后一直生活在王府里,他的爹娘亲人一直陪着他,但是姐姐却是嫁了人,身边全是陌生人,银钱多一点傍身也无可厚非。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萧瑾瑜坐在马车里,一直用帕子捂着脸,显然在哭。 她一时缓不过劲儿来,明明觉得以后自己多孝顺,多照顾弟弟妹妹就是了,没什么好哭的,还不如把眼泪化为动力,但她忍不住。 「好了,别哭了,岳父究竟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哭成这样?」齐衡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 第五十六章 她抽噎着将事情勉强讲清楚了,齐衡听完之后,也是一阵无声。 「我何德何能,娶了个金山银山的娘子回家啊,我改天回去就跟王爷说,别再给我家钱了,都便宜我和未来孩子了。」 萧瑾瑜听他这么说,立刻从他怀里钻出来,冲着他啐了一口。 「呸。」 过会儿,她又被逗笑了,齐衡总是有本事让她开心的。 齐侯府加紧了守卫,刘有德那边也没出手,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但是没几日,就传出皇后身体不行,似乎都快要准备后事了,顿时朝堂哗然。 皇上对朝宣布,他因悲伤过度,对于处理朝事已然有些力不从心,就把六皇子提前调进户部,开始熟悉朝政。 户部是钱袋子,跟国库挂钩的,事情极其杂乱又重要。 六皇子虽然听过一年朝政要事,但是进入实干部门之后,还是一下子慌了手脚。 不仅是他有些招架不住,就连户部原本的官员,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六皇子。 他虽是个新人,可地位尊贵,总不能让他从跑腿开始吧,可真要让他办大事儿,他又什么都不懂,无从下手。 最后只能当个布景板,有什么重要的事儿都带上观摩,但是他却听得一头雾水,闹不明白。 后来还是有人出手相助,他才逐渐熟悉了过来,站稳脚跟。 等他刚习惯没多久,皇上又很快将他调进了吏部,吏部同样重要,所有官员的任免和罢免都会经过吏部,六皇子又开始乱了起来。 他平时行事都有人指点,实际上天赋并不高,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又有人从旁协助。 最近刘有德春风得意,不仅是皇后快要不行了,就连皇上身体也每况愈下,反而更加重用六皇子,像是要为了以后给他称帝奠定基础一样。 虽说六皇子笨了点,这点没有遗传到他,但是没关系,他早就为了这一天,做了诸多的布置。 不止是宫里的宦官,就连朝堂之上,都有无数的人手,是他所布置的。 因此皇上无论调六皇子去六部的哪个部门,都能平安度过,甚至时间长一点,还能立功。 这些人手都是他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一步步安插进去的,平时不显山露水,表面看起来都是纯臣,等到了关键时刻,都会为他所用。 哪怕这些人想反悔都没用,因为他手里掌握着那些人大量的把柄,随便抖落一个,都足够他们丢乌纱帽,或者倾家荡产的。 当年锦衣卫查出的丑事,好多都被他通气给拦下来了。 可惜后来皇上把锦衣卫交给了齐衡,他们俩有仇,所以他无论用多少银钱和权力,都买不来这种好事儿了。 「刘有德那些棋子都探查清楚了吗?」 本该悲痛欲绝,在殿内休息的皇上,此刻却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书桌后,沉声问道。 「回皇上,都查探清楚了,只等您下令了。」齐衡跪倒在地,低声道。 「好,贼子如此胆大,就来个瓮中捉鳖!」九五之尊厉声说道,话音刚落,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旁边的宫人立刻奉上一块锦帕,结果却是咳出了血来。 「你下去吧,一定要保护好十皇子。」他摆了摆手。 齐衡出了宫,就直接去大理寺。 陆少渊在大理寺的一间牢房里,说是牢房,实际上桌椅书卷都应有尽有,而且还打扫得特别干净,没有任何异味,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客栈一样。 因为要迷惑刘有德,所以他就在牢里待着,但也有诸多不便,比如不能进宫,更不能出去,有什么事情,只有请齐衡汇报和通知了。 「事情可还顺利?」 「顺利,只不过皇上今日又咳血了,希望能尽快掰倒刘有德,否则只怕后患无穷。」 「快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冷光。 今年年节似乎到的很快,刘有德一直春风得意,锦衣卫指挥使陆少渊到现在还待在牢里,内卫首领齐衡又避其锋芒,所以锦衣卫和带刀侍卫最近都乖得不行。 唯有东厂蒸蒸日上,还没到年节,就已经开始频频收礼,刘有德家中更是堆满了各种宝贵的奇珍异宝,去年皇上过生辰也不过如此了。 他真是越发的欢喜,连走路都感觉带风要飘起来了。 在宫宴上,陆少渊和齐衡都没出现,唯有刘有德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与皇上和诸位大臣守岁,共同举杯庆贺。 他手中端着酒杯,看着杯中的美酒被灯光照射出漂亮的色彩,酒香四溢。 皇上拖着病容说了一番勉励的话,九五之尊的脸色很苍白,不少大臣都是忧心忡忡,刘有德面上也是一副担忧的表情,但实际上心里十分高兴,他巴不得这皇上赶紧驾崩,到时候这江山好让他的孩子坐上去。 刘有德握着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忽然旁边有个小太监窜出来,道:「厂公小心,这酒有毒!皇上要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个侍卫提刀刺进了他的胸口。 「刘厂公,对不住了,这太监是戴罪之身,不知道怎么被混进来了。」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那个小太监直接毙命,临死前还睁大了眼睛看向刘有德,死不瞑目。 殿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就是一阵骚乱。 刘有德手心里生出一片冷汗,他的心中涌起几分不详的预感,他一抬头,就见大殿内忽然蹿出两队侍卫,由齐衡领头,将殿内包围起来。 「齐衡,你想做什么?这是宫宴,难不成你还要逼宫吗?」他厉声问道。 齐衡冲他冷冷一笑:「要逼宫的恐怕是刘厂公吧,就在方才,东厂造反,在后宫发现大量炸药,有二十东厂太监鬼鬼祟祟想要引爆火线,被内卫发现,已经全部伏诛。」 刘有德不说话,只是阴测测地看着他。 九五之尊心中也涌起几分紧张,他早就派人清理过后宫的宫人们,甚至对于宫宴上伺候的宫人,至少排查了五次身份,确保没问题才让他们进来伺候。 因为他的确是存着用一杯毒酒送刘有德归西的心思,九五之尊之所以重用刘有德,一是因为他是个阉人,没有后代,二是因为他的确是有才之士。 可是当有一天,很多证据表明,这个人狼子野心,想要动摇国家根基的时候,皇上生出了无数的恐惧感,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几乎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 所以皇上不敢掉以轻心,想要一杯毒酒毒死再说。 结果还是没能成事,并且这宫宴之中竟然混入了落网之鱼。 「刘有德混乱皇室血脉,诬陷皇后声誉,罪该万死,朕命你立刻斩杀!」九五之尊立刻指着齐衡命令道。 刘有德活得越久,皇上就越害怕。 「咻!」的一声,殿外传来一声响亮的信号箭声响,顿时把夜空都照亮了。 「不好,他要搬救兵!」 齐衡直接领着内卫冲上去与刘有德缠斗,他原本是一个人,本应寡不敌众,可是竟然又有几个太监冲出来帮他,平时这些阉人都看不出来,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武功,甚至在信号箭放出去之后,估计会有越来越多的宫人收到信号,来帮助刘有德。 第五十七章 文臣们全都躲了起来,武将们纷纷上手,早就看这些阉狗们不顺眼了,今日终于能够动手出口恶气了。 东厂太监们,除了被齐衡提前动手解决掉的二十个之外,其余都在待命。 这是刘有德每年的规定,明明皇上那么重用他,他还是规定,逢年过节的宫宴,这些厂卫不能进宫一同赴宴,却要在宫门附近守备着,一旦出现信号弹,立刻强闯进宫支援。 好像他赴的不是宫宴,而是一场为了他精心准备的鸿门宴一般。 一直都没用上的信号弹,没想到今日出现了,所有守备的厂卫全都拔出佩剑,可是硬闯皇宫,更有原本就混杂在宫中的太监,纷纷亮出爪牙,开始往宫宴的方向冲去。 陆少渊领着锦衣卫及时出现,他负责守宫门和抓获在宫中奔波的太监们,齐衡则率领内卫斩杀刘有德。 整个宫殿里都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刘有德心知事情败露,恐怕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皇上只不过是利用六皇子进入六部,然后引出他所布下的棋子,然后再一一拔除。 他已经想明白了,再一瞧宫宴上,之前给予六皇子帮助的人,全都没在邀请名单。 而他也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竟然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不过此时事情败露,他倒是没什么意外和懊恼,从十多年前,他自宫开始,就是一场拿命来当赌注的豪赌。 说起来他早该死了,却一直活着,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所爱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理会齐衡的纠缠,也没有冲着皇上而去,而是直接冲向殿外。 「他想逃,温平,一定要抓住他!」皇上扬高了声音叮嘱道。 「他不是想逃,是想去见一个人。微臣这就去!一定让他跑不掉!」齐衡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飞快地冲了出去。 齐衡都不用确认他的方向,就直奔太后的寿康宫,他必定是去找太后了。 刘有德无心与人纠缠,外加殿外的宫人有很多,许多都是愿意为他舍去性命的,因此拦住了追杀他的人。 他一路奔到寿康宫,身上已经不知道被刺伤了多少伤口,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他一直坚信着,寿康宫内外必定固若金汤,他还吩咐过,信号弹响起之后,一拨人来找他,一拨人去护着太后,哪怕他死了,也要保护好太后,寿康宫底下有密道,定能逃出生天。 可是当他冲过来,看见火光冲天的寿康宫时,整个人肝胆俱裂。 火光外,是一个少年郎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卓然,此刻这个废人不再是一片死水的表情,相反他面上带着笑。 「刘厂公,你来晚了。太后被活活烧死了。」 「不可能。」刘有德想都不想就直接否认,他豁出命去保护的人怎么会死呢? 「地道被封死了,门被堵死了,外面的火在烧。太后受不了烟熏,她求着身边的大宫女杀死她,不然她会害怕,她死得时候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不能变成一缕碳灰,不然你就不喜欢了。」 卓然坐在轮椅上,他今日穿的非常讲究,一身青衫,头戴玉冠,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不过他那一头白发还是大打折扣。 可是此刻他谈笑风生的样子,好似又回到十几年前,他仪表堂堂春风得意的时候。 「大宫女被她哭得没办法,外加火势已大,就算你赶来也于事无补了,她便同意了。可是太后怕痛,不能用剑,最后服了鹤顶红,死之前还让大宫女帮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可惜她不知道,服下鹤顶红,是要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极其难看,再怎么擦拭,也干净不了,漂亮不了。」 他的话音刚落,刘有德就崩溃了,他赤红着一双眼,仰头痛哭。 硬撑着一口气想要冲过来杀了卓然,但是却被齐衡给拦住了。 「刘厂公,哭什么?你不要吐血啊,还得撑着呢,你女人死了,可还有儿子啊!」齐衡边轻松地格挡,边调侃他。 刘有德毕竟寡不敌众,又寻太后心切,流血过多,所以此刻攻势绵软,根本打不过齐衡。 他嘴角挂着血,嗓子里更是发甜,死死地咬住舌头尖,才没让自己因为悲伤过度而得了失心疯。 对,他还有儿子,他得去找六皇子,带他活下去。 「不过你儿子挺惨的,这辈子只能跟你一样当个太监,不能行人事,也不能传宗接代了。」 「你说什么!」刘有德立刻质问道,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六皇子才是我的儿子!当年我自宫保太后,没想到她有了我的孩子,先皇又不信任她,还要逼迫她一尸两命,我这才辅佐当今圣上登基,毒死那个怂货。虽然皇位与我儿无缘,但是萧家的江山也没有后人继承了,皇上生不出儿子了,就十皇子那副病秧子,估计没几天活头,我也不吃亏!」 他说着说着,又得意的笑了,显然让萧家皇嗣凋零,他感到十分畅快。 「可能你还不知道,你那两个孩子被我换过。当时卓爷被你逼走燕北,我恰好被齐家送到了你的身边,原想着之前对你有过恩情,你能照顾我一二,结果你却对我又打又骂,不停地折磨我,甚至还想让我去了势跟你做太监,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太监。我心怀在心,已经准备逃走了,但是为了以后能报仇,就偷偷跟踪你,想掌握你的把柄。结果就跟到了你在京郊的一处院子,并且还发现那里藏着两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齐衡说起往日旧怨,脸上的眸光越发阴冷。 虽然他只是几句话带过,但是跟在刘有德身边生活的那两年,对他来说简直犹如炼狱,用言语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说清楚的。 「我发现两个孩子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一个是用明黄色绸布包裹着,另一个则像个小乞丐,饿的哇哇叫,也没人管。我偷听来,这个可怜孩子是卓家的,等稍微养两年就要送进宫当太监,另一个则是什么皇家之子。呸,我才不信呢。于是我从桥洞下捡了个真乞丐的男孩儿,趁着你们那日要将皇家之子送进宫的时候,把捡的孩子放进了绸布中裹好,又将皇家之子调换进卓家孩子的襁褓里,至于那个卓家的孩子,我则抱走了。无论是当皇家之子,还是被净身,卓家的孩子都不能养在你身边,若是被你发现了,卓家的孩子必定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就把他带走了。」 他换孩子的过程不算复杂,只不过要找准时机。 齐衡从小就鬼机灵,他打得就是一个时间差,那些太监又分不清孩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儿,而且与孩子们亲近的奶娘,全都被杀了灭口。 他还是在孩子要被送进皇宫之前换的,为了保险起见,刘有德都甚少与孩子接触,因此都是那些太监们一手包办的,所以没出什么纰漏。 刘有德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显然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久久未回过神来。「你撒谎!不可能的,六皇子就是我的孩子!」他大声的反驳着,但是嘴角再次往外涌的血迹,已经告诉众人,他心中有多么大的震动。 第五十八章 直到他抬头看到卓然身后站着的少年郎,这么仔细一看,那少年郎与卓然还有几分相像,顿时更加信了齐衡的话。 「他是谁?」刘有德抬起手,颤抖地指着少年郎。 刘成微微一愣,捏紧了轮椅的把手,扬高了声音道:「我叫卓成,马到成功的成。」 「所以,你把桥洞下捡来的孩子,当成六皇子养了多年,而你自己亲生的孩子,却被弄成了太监。你以为他是认贼作父,在报复卓家,实际上你是在报复你自己!善恶到头终有报,刘有德,这也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坐在轮椅上的卓然,冷声替他总结道。 「噗——」又是一声,刘有德再次喷出一口血来,他比看到太后死亡时,还要绝望。 他费尽心机忙了那么久,兜兜转转,结果什么都没落到。 他深爱的女人被大火逼死,他想要成龙成凤的儿子,却被他弄成了太监,他精心培育的六皇子,却是个别人不要的小乞丐,他都不知道这一辈子究竟在忙什么。 「啊!」他几乎是疯魔了,直接赤手空拳地冲过来。 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还真的在齐衡的身上捶了两拳,一拳还捶在了他的胸口上,差点把齐衡捶出血来。 忽然有个小太监拿了一把匕首,直接往他的胸口刺,刘有德下意识地避开,最后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清楚来人之后,他微微怔住,正是他的干儿子刘锦,同样也是他的亲儿子。 「是你?」 他张张口,还有很多话要说,他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真好看,他之前怎么就没放在心上呢。 他与太后长得都极好,生出来的孩子,必定相貌不差,可是六皇子长得却平平无奇,相反刘锦这副好相貌更像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却一直想要羞辱这孩子。 把他叫做刘锦,只是为了有一天跟刘锦摊牌的时候,告诉他,这就是认贼作父的下场,从心理上更加让刘瑾崩溃。 「干爹,你害得我好苦啊,让我认贼作父这么多年,我爹娘都是死于你手!你手上染得血太多了,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爹娘究竟是谁了!」 刘锦又哭又笑,完全崩溃的状态。 「我是你爹,好孩子,我是你亲爹,我错了,我错了!」刘有德伸手想去拉住他,他有些恍惚,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像个男人一样,可惜他已经办不到了。 刘锦根本就听不进去,甚至情绪更加激动。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你教我养我,认我做干儿子,只是为了嘲讽我九泉之下的爹娘吧,让他们死不瞑目,我要你下去陪他们。阎王爷若是开眼,必定会让你给他们当牛做马赔罪!」 刘锦说完就将匕首刺了过去,这回刘有德没有躲,那把匕首精准地插-进了他的胸口里。 「爹、娘,你们在天之灵请安息,儿子多年认贼作父,如今已然得好心人指点明白多来,总算为你们报仇了。」刘锦抬起头看向天空,嘴里念念有词,对于能杀了刘有德,只有高兴。 刘有德摔倒在地上,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有些恍然。 这辈子他都没怎么让这个孩子开心,最后就让他开心一次吧,他总算替「亲生父母」报仇了,是不是? 「让他活、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刘有德最后喘息着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咽了气。 刘锦是被陆少亭带过来的,他们早就说好了,打个时间差,让齐衡向刘有德全盘托出之后,再把已经被洗过脑的刘锦带来,让他手刃「杀父仇人」,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对刘有德最好的结局。 被亲生儿子当成杀父仇人,然后一刀捅了,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会的,我们从不滥杀无辜,毕竟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爹娘都被你这个阉狗给杀了。」卓然点点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有德,无悲无喜地说道。 宫中经过一夜的大清洗,四处都透着浓重的血腥气,刘有德虽然被铲除,但是皇宫也元气大伤。 不止是死伤无数的宫人,皇上的病情也更加严重了。 倒是被传病入膏肓的皇后,出来料理后宫诸事。 十皇子的确是被刘有德下了毒,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刘有德逼迫她自己跟皇上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她却知道不能认。 认了之后,死的不止是十皇子,还有她的娘家,全完了。 她私下找了齐二爷,与齐衡搭上线,并且和陆少渊这一群人密谋了这一场戏。 她不仅没认罪,还将刘有德这多年的罪证和不寻常之处,摆在了皇上的案头上,皇上震怒,但是深知不能与刘有德硬碰硬,如果不好好筹谋一番,很可能直接被刘有德手下的宫人,送上一杯毒酒给毒死,因此才有了这些真真假假的布置,引诱刘有德上钩。 齐衡等到第二日的晚上才回府,他身上都是血腥气,外加连续几晚没睡好,眼睛红的跟头疯兽似的。 他就想着先沐浴完再回屋,结果还没能去书房,就被人拦住了,说是萧瑾瑜请他过去。 「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先跟我说,我不进屋,身上血气太重了。」 萧瑾瑜原本正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着,看到他这样,顿时把东西一推,直接走过来。 「怎么了这是?」她也被吓到了,她料想宫中凶险,才让人通知齐衡,回来就过来让她悄悄。 「没事儿没事儿,刘有德死了,我很好,大家都很好,该死的一个没活着,不该死的全都活得好好的。」 他后退了两步不让她近前,就怕血气冲着她。 「怎么没事儿,我瞧瞧。」她前进了两步,硬是拉着他仔细看了看,结果摸到他胸口的时候,他忽然避开了,眉头一瞬间也皱了起来。 「这儿怎么了?把衣裳脱了我瞧瞧!」 「光天化日的,你想做什么,我不脱,我先去沐浴,洗完再跟你说话!」 「不成,脱了!」 萧瑾瑜没有让他走,硬是把他的上衣解开了,就见胸口两大块青紫,经过一天的缓和,都已经化瘀了,里面好像包着两块血包,随时渗透出来一般。 萧瑾瑜一下子就红了眼:「你怎么回事儿,还说你很好,就骗我,快去请太医!」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不疼的。」 「怎么会没事儿,你——」 结果她着急上头了,竟是身子一软,先晕过去了,把齐衡吓了一跳,立刻让大夫过来。 最后先替她诊了脉,才帮他看伤。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齐衡已经沐浴完了,一身清爽的坐在床边,看着她直乐。 「饿了吧?来,吃点面条,我特地让厨房做的鸡丝面,你尝尝。」 他边说边招了招手,立刻有个丫鬟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鸡汤的香味一下子窜进了鼻尖里。 可是萧瑾瑜却顾不得饿,而是没好气地道:「我不饿,被你气饱了。你受伤了在宫里,也不知道让太医瞧瞧,还忙了一整天才回来,你到底知不知道珍惜自己?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我怎么办?我守寡再嫁很难的!」 第五十九章 她说着说着,竟是哭出来了。 等她察觉到眼泪流了满脸之后,才有些惊诧,立刻伸手擦眼泪。 「今儿怎么哭了,我不想哭的。都怪你!」她觉得丢脸,又把锅往他头上甩。 「或许不是你想哭,而是你肚子里那个想哭。」 「啊?」她愣住了,有些闹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 「你有喜了,我要当爹啦!」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顿时萧瑾瑜反应过来,道:「真的?」 「真的,所以你不饿也得吃,他饿了!」他将面碗递过去。 萧瑾瑜乖乖地接了,吃了两口,又道:「那你以后更不能这样以身犯险了,我们是一家三口了,你更得对我负责,带着个拖油瓶都不好改嫁!」 「是是是!」 他连忙举手讨饶,等她吃完了,又给她揉了揉胃,才道:「其实不疼的,我之前在刘有德那里待着的时候,他经常打我,还告诉我,无论什么都是可以习惯的,疼痛也是如此。一开始感到痛,后来就不痛了。」 他还想说什么,结果刚说了一半,就见萧瑾瑜红着一双眼,立刻住了口。 「你就是想我心软,好了,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你怎么欺负我,我都不咒你断子绝孙了!」 「呵,你还这样想过呢。如今这愿望是成不了了,咱换一个许诺我啊。」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之前他俩有旧仇的时候,她那真是恨不得他断子绝孙才好呢,当然现在的确实现不了了,毕竟她就怀着他的孩子。 「那你要什么?」 「不改嫁吧!我活着你跟我好好过,我死了,你捧着我的牌位过!」 「呸,不许胡说!」她伸手去捂他的嘴,道:「你要是再怎么没轻没重,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改嫁,我就跟皇上要座郡主府,成日在府里养面首!」 两人靠在一起,很快又和好,一起想着孩子未来的名字。 七个月后,燕北王萧荣得一子,众人恭贺,皇上赐下无数赏赐,恭喜皇弟老来得子。 同年,萧荣又得一外孙。 第二年,十皇子病逝,他终究是没撑过去。 同年皇上驾崩,遗诏传位皇弟萧荣,开启了锦源盛世。 「凤阳公主到!」一道太监尖细的通传声传来。 萧瑾瑜头戴着凤冠,快步走过来,隔了老远就听见一阵孩子的哭闹声,等进入大殿之后,就见太子萧启,和自己的儿子齐然正抱在一起厮打,身上的袍子滚脏了,发髻也散了,乱糟糟的像个小疯子一样。 「娘,舅舅欺负我!他这个长辈一点都不爱护晚辈!」 「姐,齐然咬我!他这个晚辈一点都不敬重长辈!」 两个小家伙被她一手提一个衣领给拽了起来,都是嚎啕大哭,各自告状,跟五百只鸭子一样吵。 萧瑾瑜头痛,这俩小家伙天天见面天天掐,不让他们见了吧,又想得慌,各自可怜巴巴的求人带去见面,到一起好不到几秒又吵,甚至还打起来,皮得很。 「驸马爷到!」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救星来了。 齐衡带着他俩去洗漱了一番,换了新的衣袍,并且进了内殿说教,把她一人扔在外殿,说是要进行一场爷们儿的交谈,她这个女人家不好听。 她白了一眼,根本不稀罕听,主要是能甩掉这俩包袱,得一刻的清静也挺好,乐得自在。 结果他很快就出来了,两个小家伙一脸欢天喜地的模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似乎她身上有什么宝贝一样。 「怎么这么看着我?」她疑惑地问了一句。 两小家伙对视了一眼,都贼兮兮的笑起来,然后对她道:「这是秘密,我们要去跟少渊哥/陆伯伯学本事了!」 这两人虽然同龄,但是差辈分,因此喊谁都是差了一辈儿,有时候萧瑾瑜听着都变扭。 陆少渊那么严肃守礼的一个人,结果被这点小豆丁喊少渊哥,真是吃亏了。 两人说完就手拉手跑了,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你怎么让他们去找少渊哥啊?他俩不是最怕少渊哥了?而且最不喜欢学东西的人,竟然喊着要学本事儿了。」 萧瑾瑜有些好奇,齐衡总是这么有本事儿哄好孩子,明明都是出坏主意,可孩子们就是喜欢他。 陆少渊娶了长公主之女,长宁县主,说起来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萧瑾瑜进京与国公府的徐姑娘闹矛盾的时候,长宁县主还被交代了任务,办了一场骑马射箭的宴席,就为了让她俩关系缓和。 说起来长宁县主要嫁陆少渊的时候,让不少人感到惊奇,陆少渊虽然一表人才,可是整天黑着一张脸,许多小姑娘都怕他。 长宁见到他更是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最后竟然要嫁他,而且天天渊哥哥长渊哥哥短的,把齐衡嫉妒得要发疯了。 不过齐衡自然不会在陆少渊面前表现出来,他跟陆少渊的长女关系很好,三岁的小丫头,最喜欢围着他屁股后面转,天天齐叔叔长齐叔叔短的,把陆少渊气得半死。 可是他过去逗女儿,就把小胖丫头吓得直哭鼻子,这亲爹当的也是憋屈。 「他们俩爱学习还不好,文成武就都得学。陆少渊那根木头肯定会尽心尽力的教,让他们俩没工夫烦你,不是很好?」 齐衡反问了一句。 萧瑾瑜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那他俩临走前,那样看着我作甚?」 「因为我告诉他们俩,要是表现地好,你就有时间陪我了,我们俩就可以给太子生个冰雪聪明的小侄女,给然哥儿生个小妹妹啦!」 萧瑾瑜白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惯会哄孩子。 因为那俩孩子都喜欢陆少渊家里的小胖丫头,疼的时候疼不够,闹腾的时候就把人给弄哭了。 「走走走,我们回府去生孩子。」 「不回!」她瞪他。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得,明明还哭着喊我衡哥哥来着,怎么用完就丢!」 「你再胡说,我要打你了啊!」萧瑾瑜追着他出门,两个人在石板路上追逐着。 这座巍峨的皇宫,曾经他俩进来请安的时候,连一步路都不敢多走,就怕有人会要了他们的脑袋,如今他们已经可以自在的在宫里奔跑笑闹了,再不会有人说他们无礼。 齐衡跑了几步就停下来,等她追过来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而是握紧了,两个人十指紧扣往宫门外走。 不止是走这一段路,以后还要走一辈子。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我家相公是戏精 上》作者:温凉玉 02、《我家相公是戏精 下》作者:温凉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