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坏恶男》 第一章 桃园中正国际机场机场大厅内接机的人并不多。 靠近右侧出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两位身形高大、穿着轻便平常的男子;其中,坐在外侧、束着长发、五官分明且俊美的男子正跷着脚,百般无聊地,看着通关出来的每个人;而另一位脸部线条粗犷有型的男子则双手交叉在胸前,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尽管彼此之间并没有交谈,只是安静地坐着,但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个人气息仍然相当抢眼。 「来了。」尹风遥道,目光望向出口处。 雷钧张开眼睛,也紧盯着正通过出口的人群两人似乎部没有离开座位的打算。 待推着行李、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的年轻人来到他们面前,才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一前一后地护着他走出机场。 三人依然没有交谈。 才刚站定,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即准确地停妥在他们面前,由车内跳下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以极有效率的速度在三十秒内卸下行李移置上车,并打开车门让三人一一上车。 「老爸的情况如何?」车子一上高速公路,始终挂着微笑的顾天临突然收起笑容,正色地问道。 「义父的情况还算良好,他很想念你。」雷钧也一脸认真。 顾天临点点头,安心不少。 「依你所见——」他再度露出笑容,倾身搭上雷钧的肩头,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这次老爸叫我回来,会不会乘机叫我接管组织里的事情?」 想探口风? 雷钧挑眉看着顾天临,似笑非笑地说:「你何不亲自去问义父的意思?」 「嘿,你也是知道的,我若主动提起这件事,下场只会有一种——」顾天临叹了口气道:「我是疯了才会自寻死路。」 「有自知之明就好。」雷钧轻扯嘴角,两手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后仰靠向后座椅背。 顾天临斜倪了雷钧一眼,也靠向椅背,有些认命地道:「你这小子,老是见死不救。」 「他是自身难保,没空救你。」看着『推来让去』的两人,尹风遥调侃道。 「哦?」顾天临露出惊喜的表情。「老爸终于开窍,把脑筋动到你们头上去了吗?」 「是『雷钧』,不是『你们』,别把我扯进去。」尹风遥赶紧撇清关系。 「雷钧本来就比我更适合接掌整个组织,看我的长相就知道——天生根本不是混黑道的料。」顾天临由衷说道,他的兴趣是拍片,在美国学的也是电影,若真要继承组织,他有预感,他老爸打下的江山迟早会葬送在他手上。 「你的意思是,我天生就长得适合混黑道?」雷钧单眉微扬,挑衅道。「我倒挺好奇,混黑道需要具备什幺样的长相?」 「要求不多,凶神恶煞即可。」顾天临挑眉一笑。 「这倒是我的荣幸。」雷钧微笑道。「不过,我这副『凶相』用来管理展阎会那票兄弟就差不多了,至于天鹰帮,我的能力有限。」他当然知道顾天临想把天鹰帮的继承权让渡给他的意思。 「那是你谦虚了,这几年若非有你帮着老爸处理组织内的事,老爸怎幺可能放任我在国外逍遥?」虽然不是亲身兄弟,但顾天临对雷钧这位义兄向来推崇有加,深具信心。 这回若不是老爸生病突然召他回来,他压根儿就不会去想他接掌天鹰帮的可能性,反正有雷钧在。 「如果你是想说服他,我劝你别浪费口水了。」尹风遥对顾天临由衷建议道。 「不管如何,义父很清楚我的心意,所以,我想你最好还是有心理准备。」 雷钧表示,他从来无意接掌天鹰帮。 「你还是这副死性子。」顾天临两手交枕脑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回国的决定。「红虎帮……那边最近情况如何?还常来扯后腿吗?」 「近来倒是满安分的,没什幺大动作。」雷钧摸着下巴,沉思。「不过……」 「就是太安静了点。」尹风遥接口道。「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回国的事吧?」顾天临问,他个人在学生时代曾和红虎帮老大的儿子结下小小的梁子,从此,他就被红虎帮列入『眼不见为净』 的家伙。 「他们不可能知道……除非组织里有人泄密。」雷钧郑重地说。 顾天临微微领首。「就算知道也无妨,自从王老死后,红虎帮大概也没人有胆找我算旧帐了。」 「不过,多注意点总是对的。」雷钧结语,并利用到达台北之前的短暂时间,将顾天临在国外期间,组织内各堂口堂主的动向做了简单粗略的说明。 黑色座车一下高速公路,进入台北市区,便直接驶向顾家位于士林的住所。 就在车子到达的同时,数名同样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早已从豪华大宅内出列迎接。这般隆重的排场,纯然是黑道组织才有的派头。只是,为首的一位,长相十分斯文,实在难以和黑社会份子产生联想。 「欢迎回来,帮主已经久候多时。」易非贤有礼地跨步上前,打开车门。 顾天临甫下车,正要关上车门的同时,尹风遥眼尖地瞧见转角巷道突然冲出两抹身影。 「大家小心——」他语音未落,顷刻间已枪声大作。 雷钧的动作更快,他反射地以身体护住顾天临。 原本列队的『兄弟们』也及时卧倒躲避流弹,其中几位『保镳』级人物更迅速拔枪反击。 顿时,枪声交互发射,划破云霄。 双方来回对阵了大约十来发子弹后,一辆铁灰色轿车突然从窄巷里冲出,两名蒙面男子立刻互相掩护,跳上轿车,扬长而去。 看来,今晚各节新闻又有精彩的枪击案可供报导了。 ※※※ 郁曦晨低头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冷寂的空气中。 再过十分钟,会客时间就过了,此刻,除了远处急诊室的方向有几名零星的值班护士正在走动之外,整间医院静得令人忍不住胡思乱想下意识地,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她不喜欢晚上待在医院,此刻她脑中已充满了各项灵异传说和想象。 才正要穿过护士站时,突然有人出声叫住她「曦晨?是你!」一位笑容甜美的护士推车从回廊转向护士站,大声叫道。 「美萱,你不要吓人好不好?突然叫那幺大声!」郁曦晨抚着胸口转身望向叶美萱,清秀的柳眉紧蹙着。她用力吞了下口水,将已跳上喉咙的心脏硬是吞回原位,第一次深刻地体验到『人吓人,吓死人』道理。 见凡事冷静自持的郁曦晨露出反常的苍白神色,叶美萱突然也收起笑容,左右张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郁曦晨身边,以更惊惧的语气低问:「你……是不是……看到什幺了?」 「我什幺都没看到!」郁曦晨聪明地封住叶美萱即将要出口的话。「我是被你吓的。」 虽然没有明文记载,但以她的经验而言,一个护士的胆子和她的资历似乎是成正比;通常,资历越深对各种医院『灵异事件』的免疫力就越强。 很不幸地,叶美萱才刚升为正职护士,是医院里资历最『浅』,也是属于最没有免疫能力的那种人——事实上,叶美萱是她碰过最胆小的护士。 郁曦晨更深刻地知道,一旦叶美萱的胆小细胞发作起来,第一个被抓去『作伴』的人一定是自己。 「我才真被你吓到呢!」叶美萱也皱了皱眉。「我只是要问你今天怎幺有空过来?你不是没有case了吗?」 「之前照顾的那位老太太明天就要出院了,今天是特地来看看她。」尽管只是微微扯动嘴角,但那抹隐约在唇边、眼角的清灵气质,为郁曦晨理性的外表增添了一份温柔。 「我还以为你和那位老太太处不好呢!」叶美萱惊讶地说,她记得那位老太太没事就喜欢刁难郁曦晨。 「她只是个性比较顽固点,了解就好。」郁曦晨耸耸肩,从事看护工作以来,她已经碰过太多不同类型的病人了。 「我真是佩服你。」叶美萱叹道。在医院里,常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看护人员,但像郁曦晨这般不擅与人交际、个性又并不特别强悍,却还能够治得住病人的,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在她看来,郁曦晨确实是位有些奇特的女子! 事实上,据她侧面了解,郁曦晨以前在学校念的是电影方面的学科,会从事看护工作纯粹是『半途出家』、学非所用。 至于她『半途出家』的原因……到目前为止,没人知晓。 总之,无论郁曦晨的出身为何,她有办法用它『有条有理』的说话方式对付难缠的病人确是事实。 「你呢?升为正职之后,一切还习惯吗?」郁曦晨嫣然一笑,关心道。 「说到这个,才令人生气哩!我今天都快被三0二号房的那位老伯搞得神经错乱了,一下说晚餐不干净,害他拉肚子,一下说他肝脏痛得好象快死了,一定是得了猛爆性肝炎……我整个晚上都在为他疲于奔命,甚至打紧急电话给主治医生,结果还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 叶美萱一股脑地将积了一晚的『怨气』向郁曦晨抒发,从毕业到现在,她最讨厌的工作就是巡房,对于病人各式各样的怪问题、怪习惯,说真的,她实在是难以招架。 「谁叫你这幺好骗,人家随便说两句你就相信!起码也发挥一下你专业护士的判断力嘛!」郁曦晨有些啼笑皆非。 「我怎幺知道他在骗我?」叶美萱无辜道。 「所以我说你很好骗。」郁曦晨摇头道。 如果她没记错,那位老伯应该是不小心摔断腿才住院的,而且除了脾气刁了点,身子骨还算硬朗;以她不是护士的『外行身分』看来,都很明显地知道那是病人无理取闹的恶作剧,怎幺叶美萱就是无法分辨呢? 「你知道吗?他竟然还跟我说他在厕所里听到怪声,要我去查看……」叶美萱一脸可怜兮兮、看起来像是快哭出来一样。 「结果呢?你去了吗?」郁曦晨问,以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她向来拿爱哭的人没辙;尤其是一个根本不值得一哭的话题。 听郁曦晨这幺一问,叶美萱的唇角反而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这把戏他已经玩过了,上次他故意在厕所里挂了件白色衣服,飘啊飘的,害我进去时吓了一大跳。这次我可学乖了,不会再上当。」 「不错,终于学聪明了。」郁曦晨夸机道。 「你知道吗?我听其它学姊说过,以前曾经有病人在那间厕所里头上吊自杀过呢,什幺声音?」 「什幺声音?」郁曦晨问,她什幺都没听见。 叶美萱拉住她的手,紧张兮兮地说:「你听你听……好象有人在哀叫耶……」 「你不要乱吓人好不好?」郁曦晨环顾四周,现在,连她也开始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真的,而且应该不只一个人……」叶美萱十分确定。 经她这幺一说,郁曦晨似乎也感觉到有股似远又近的声音,正逐渐地向她们逼近当中。 听起来就像是……※※※ 「老大,再撑着点。」 「老大,再忍耐一下。」 「老大……」 「别吵,我还活着呢!」粗稳沉厚的嗓音威吓地穿过一阵惊乱的嘈杂声。 医院急诊处入口混乱地驶进数辆黑色轿车,自车内冲出一大群身穿黑色西装、眼戴墨镜的壮汉,神色慌张地全围上其中一辆。 「都是属下无能,害老大受伤……」当中最高壮的一位几乎是跪在车边,一副准备谢罪的模样。 「行了,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嘟嘟嚷嚷……」忍着腿上和腰际传来的阵阵疼痛,雷钧咬牙粗嘎道,他的衣服已染满血迹。 「你们再吵下去,全世界都要知道雷哥受伤的事了。」车上另一位全身也沾染血迹的长发男子提醒道,英挺的剑眉正逐渐紧蹙起来。 「别罗嗦,要谢罪等以后,现在快把老大和遥哥他们弄下车。」负责驾驶的易非贤下车指挥,斯文的脸上出现少见的不悦。 只见原本围挤在黑色座车旁的人群开始动作,迅速地把雷钧和尹风遥从车里挪移出来,冲锋陷阵似地抬进医院。速度之快,足以参加奥运接力竞赛。 「妈的!急诊室在哪个方向?」一进医院,那位「谢罪不成」的壮汉即大声嚷道。「有人受伤了——」 「这里怎幺回事?怎幺这幺吵?」值班的护士长闻声从急诊室里跑出来。 「快叫医生出来!」壮汉一把抓住护士长,语带威胁。 「医生在忙。」护士长板着脸不疾不徐地说道。 「嘿,你是不是……」 「阿雄,闭嘴!」斯文沉稳的易非贤低喝,同时举步上前对护士长解释道:「对不起,我们有人受了枪伤,可不可以麻烦请医生快点?」 「枪伤?」护士长经验老道地瞄了眼受伤约两个人后,面无表情地说:「值班医生现在正在急救出车祸的病人,你们必须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请人来做简单的处理,并且通知院里枪伤专门的医生立刻赶来这里。」语毕,即转身走进急诊室内。 「妈的,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连雷老大都敢拒收。」阿雄忿啐,要是他们老大因此有什幺三长两短,他一定带人把这家医院轰掉! 「不要得罪医护人员,拜托,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长发的尹风遥苦笑道,怀疑这一票兄弟是不是拿他和雷钧的生命开玩笑。 「阿雄,挑几个有经验的兄弟先帮老大和遥哥止血,我去柜台办手续,你们机灵点!」易非贤沉着指挥,对众人使了使眼色。 大队人马即刻散开,有的围在雷钧和尹风遥身边,有的已经开始在医院四周展开警戒防备工作——毕竟,他们老大今晚是遭人偷袭受伤,难保对手不会乘机潜进医院,再对他们不利。 另一方面,郁曦晨和叶美萱着实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压根儿没想到那阵令她们纳闷许久的声音,此刻会如洪水般从医院大门倾泻而入,连带引进一大批穿黑色西装吓人的壮汉。 「看这情形,十之八九又是帮派寻仇事件。」叶美萱下了结论。 因为地缘关系,医院附近有不少『特殊场所』,经常有受伤的黑道人物就医,长久以来,他们的外科竟因此而成为医治枪伤的权威。 「错了,你应该说这是『百分之百』黑道火并的结果。」郁曦晨笃定道,她甚至还看见有人戴着墨镜。 在晚上戴墨镜? 真是奇怪! ※※※ 打从她做看护以来,不,郁曦晨在心里暗暗更正,应该说打从出生以来,她从未碰过如此怪异的场面。此刻,如果不是知道某位黑道大哥受伤住院,她肯定会以为有人正在举办丧礼。 「美萱,护士长请你帮忙把出来看热闹的病人赶回房去睡觉。」另一位护士快速来到她们面前。 「有什幺我可以做的吗?」郁曦晨问。 「麻烦也帮个忙,『清理』一下现场,你懂我的意思吧!」护士朝郁曦晨眨了眨眼,乘机把最烫手的山芋丢给她;她相信除了护士长之外,现在大概就属郁曦晨是最有『勇气』执行这项任务的人了。 「了解。」郁曦晨耸耸肩,明白她的意思,随即转身朝急诊室的方向走去。 「哦……曦晨,你要做什幺?」美萱拉住她,怎幺就她听不懂两人打的哑谜? 「你听到的——清场,意思就是清除闲杂人等!」 「你该不会……」叶美萱瞬间刷白了脸。「拜托,别闹了,那些人看起来都好可怕!」 「没什幺好怕的,还不是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郁曦晨说道,只要不拿灵异事件吓她,一切好谈。 「问题是——他们都是专门让别人少眼睛、少鼻子的人……」 听见叶美萱的评语,郁曦晨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的真是好,我会记得替你转告他们。」 「现在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 「我如果不先帮忙滮獉_骚动的『来源』清除,你可能到明天早上都还在赶病人回房睡觉。」郁曦晨分析着,并指着叶美萱的身后,道:「你看,二一o二号房的老伯跑出来了。」 趁叶美萱转过身去的同时,郁曦晨毫不迟疑地走入大厅中黑鸦鸦一片的人群。 「对不起,可不可以请你们安静点!」她大喊。 没人理她! 整个大厅依旧吵得像座菜市场,讲话的讲话、拿着手机骂人的骂人,甚至还有一堆人急着要为他们的『老大』止血和输血。 郁曦晨深吸了口气,再次喊道:「你们吵到其它病人了!」 这次,终于有一、两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又当她是隐形人般地继续讲话。 郁曦晨有点恼火了,就算她不是医院里的护士,没有穿着制服,但也不至于『渺小』到这种地步吧! 就在她思索着要如何让这群人安静下来听她说话的同时,她知道有人确实注意到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被团团围住的『老大』。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她发誓这位目光不安分的病人正穿过拥挤的人群,直盯着她瞧。尽管他看起来很虚弱,唇色已呈紫白,但她相信他的意识一定还很清楚,因为他的眼神仍十分炯炯有神。 这下,郁曦晨更火了。 既然还有力气乱看人,难道他就不会命令他的『弟兄们』配合一点吗?就算是病人,这阵骚动他多少也要负点责任。 「容我提醒你们一句话,听不听随便你们,我只讲一遍。」郁曦晨决定使出『非常手段』,对他们『动之以情』。因此,她以极为平常的语气,和缓地说:「如果你们再这样吵下去,我敢保证——第一个被你们害死的人,会是你们老大!」 这招果然有效! 原本嘈杂的人群竟神奇般地快速安静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你、刚、才、说、什、幺?」其中一位『大哥』拿下墨镜,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其它人也逐渐向她围拢过来。 「我想我已经说过一遍,相信你们也听得相当清楚。」曦晨扬着下巴坚持道。 以台湾女孩的身高而言,她算是一百六十出头的中等身高,但站在这群个个像mib星际战警的壮汉当中,她看来就显得相当娇小了。 「妈的,你竟敢咒我们老大死?这家医院的人是不是都活得不耐烦了?」原本正以手机在交代事情的阿雄,也把注意力转向她。 「就是你!」郁曦晨提醒自己一定要抬头挺胸,千万不能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倒。「你知道有些飞机为什幺会无缘无故失事吗?」 「为什幺?」阿雄大声道,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别吼得那幺大声,我没有重听。」郁曦晨毫不畏惧地说,同时注意到有人正憋住笑。「在这里打大哥大,就像是在飞机上打大哥大一样危险,万一医疗设备被干扰而影响正常运作,你就是第一个杀死他的人。」 面对她的『指控』,阿雄瞪大了眼,满脸通红;其它人则忍不住窃笑出声。 「等等——」阿雄突然大梦初醒地叫道。「我们老大现在又没有使用医疗器材!」 雷老大意外受伤,他正有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可发,现在还反被一位年纪轻轻的女孩教训;她甚至不是护士,因为她连制服都没穿。 「我是说『万一』。」郁曦晨微微一笑,一脸认真地说。「你想想,如果你的大哥大干扰到机器的运作,势必会影响现在在里面急救的病人,相对的,就会害了你们在外头等待的老大,然后,你们老大就有可能因为急救速度受到干扰而等待过久,最后流血过多身亡。万一你们不小心连同别的病人也一并害死,到时恐怕会罪孽深重到连佛祖也不愿收留你们老大死后的灵魂……」 一大串似有理、又无理的推论,让所有兄弟全都傻了眼,她到底在讲些什幺? 望着一大群目瞪口呆的黑道兄弟,郁曦晨直觉认为他们可能需要花些时间去『消化』她由衷的『建议』,因此,她耸耸肩,放弃了。「算了,就当我没说。」 「你耍我们?」 阿雄有些恼羞成怒,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郁曦晨。 「阿雄!」雷均低喝,声音粗嘎沙哑。「讲话就讲话,不要动手动脚。」 雷钧一声令下,阿雄随即像被电到似地急忙放开郁曦晨。「是,老大。」 「总之,我的意思很简单,想留在这里……可以!但是……」郁曦晨穿过人群走向雷钧,幸亏他开口说话了,否则她还真以为他是聋哑人士呢?「第一,不可以喧哗、第二,不可以打大哥大、第三,不可以威胁医护人员、第四,更不可以使用暴力,否则,就请你们到外头去。」 她一口气订出四条守则。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从来没有人敢对雷钧开条件,更遑论是用命令的口气了。 「行,你们全都照着她说的去做。」 雷钧毫不犹豫约允诺,让所有人的下巴惊讶待至掉下来。 「老大?」众人异口同声叫道。 「你们在这里吵得我头痛得要死。」雷钧口气有些暴躁。 「听到了吗?老大头痛了,你们还不安静一点!」郁曦晨乘胜追击,要确实清场就得把握机会。 「老大?」雷均以为自己听错了,怎幺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以自家人自居了? 「只是借用一下名号,方便称呼。」郁曦晨丝毫不以为意。 「开玩笑,雷老大的名号岂是可以随便借用的?」阿雄怪叫道。 「阿雄!」易非贤插话道,不知何时已办完手续,回到这场对阵当中。「老大下了命令还不快去做!」 他的口气还算斯文和缓,当下,除了少数几人负责留下来戒护,其它需要讨论事情、并以大哥大对外联络的人,全都安分地走出医院。 终于,大厅里又恢复了既有的宁静。 「对不起,给你们带来麻烦了。」易非贤有礼貌地致歉,斯文的脸上有双精明干练的眼睛。 「没关系,只要你们老大先生的头不再痛,医院也恢复宁静就好。」郁曦晨也回以礼貌的微笑,但聪明人绝对可以听出她话里责备的意味。 「还有,在医生来之前,你们最好还是按住他这里,比较能有效地止血。」 郁曦晨建议,并示范如何按住雷钧手臂上的止血点。她老觉得他一直流血的伤口很刺眼,让她看了很不舒服。 虽然她不是正规专业的医护人员,但这方面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我的名字不叫『老大』。」雷钧突然开口。 「我也不会为我的小孩取这样的名字。」郁曦晨耸耸肩道。 「你倒是会替人穷操心。」雷钧紧拢着眉,语气有些不悦。她倒挺会拐着弯训人!他在心中忖道。 「什幺意思?」她一时之间没有意会过来。 「经你提醒,我想我是没有信佛的习惯。」 嗄?没想到她先前胡诌的话,他都听到了,而且还听得满清楚的嘛! 「况且,我的灵魂需不需要被收留似乎也不关你的事。」雷钧继续说,双眼像盯着猎物般地紧盯着她,语气中有明显的挑衅意味。 「是吗?」郁曦晨夸张地点头,心中升起一把莫名的怒火。看来,这位黑道大哥极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 「那幺,是我多事了。」说完,她突然放开压住止血点的手。 「喂——」众兄弟突然一片惊叫,立刻冲上前接手按住止血点。 「你想害死我们老大啊!」其中一位气急败坏地吼道。 「别担心,他既然还有力气质疑我的话,一时之间,应该还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对。」郁曦晨微微一笑,但仍掩不住喷火的双眼。 「曦晨,你不要再刺激他们了。」 叶美萱不知何时已来到郁曦晨身后,她小心翼翼地拉扯后者的衣角;就她看来,这些『黑道大哥』感觉都满恐怖的。 「我只是就事论事。」郁曦晨昂着下巴,拉着叶美萱说。「走吧,跑出来看热闹的病人越来越多了,我陪你去把他们赶回房去。」 「你不能说走就走,老大的手还在流血!」易非贤拉住郁曦晨,一脸冷肃。 「照我刚才说的方法止血应该就可以了。抱歉,我只是这里的看护,并不是专业护士,所以不能从事任何的医疗行为。」郁曦晨冷淡地应道,将目光转向雷钧。「况且……我可不想多管闲事!」事实上,她已经管了。 「既然如此,你留下。」易非贤放开郁曦晨,转而抓住穿着白色制服的美萱。 「我?」叶美萱吓到了,完全没料到矛头会转向她。「这……」 然后,她注意到易非贤紧抓住她的手臂上的衣服破了个口——他正在流血。 「啊!你受伤了?」叶美萱脱口而出,看着他的血正慢慢地透过黑色西装沁出来,甚至滴了几滴在地板上。 「什幺?贤哥,你也受伤了?」一位留在厅内的『兄弟』吃惊地扯着嗓门叫。 完了,这项惊人的发现,又将那些已走出大厅、正在大门边守候的『大哥们』''全引了回来。 大厅再度陷入一片混乱。 第二章 郁曦晨觉得头痛欲裂。 一大早就被『魔音』吵醒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揉揉微微泛疼的太阳穴,走下楼梯。 才转进餐厅,郁曦晨立即看到今早吵醒她的『元凶』。 「奶奶,您又一大早除草了?」她有些无奈地道,望着郁家最年长、同时也是最精力旺盛的老奶奶——龙君安,她真不知道该拿她老人家怎么办? 说到老奶奶的『外向』,那可真是全郁家人共同的『梦魇』,而这都得拜她爷爷所赐——因为郁家老爷爷生前就非常、非常喜爱从事户外运动和旅行,而且无论去哪,都会带着奶奶同行。天知道时间一久,龙君安不但获得另一半的真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后像除草这种粗重的工作,您就交给佣人去做,不要累坏自己了,」 郁曦晨走向已摆好早点的餐桌,语重心长地规劝着。 「你爸妈难得不在,就让我轻松一下有什么关系!」老奶奶有点耍赖地道。 「而且不这样,怎么叫得起你们这些小懒猪?」 「就是爸妈不在,我才更要盯着您。」郁曦晨说,细心地替奶奶盛稀饭。 平常,有父亲郁靖楚和母亲白月澄在,就算奶奶再好动,多少也有所节制。 但这回,父母有事去香港,起码两个月不在家,这对曦晨而言,无疑是噩梦一场因为她必须肩负起『管家婆』的工作,盯好一家子大小的『正常生活』。 尤其是奶奶的。 因为龙君安此刻已有如脱缰野马般,蠢蠢欲动,让她这孙女不得不感到胆战心惊。 「喂,昨晚又有枪击案了……」老奶奶戴着老花眼镜,『专心地』看着报纸。 「奶奶,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郁曦晨说。 「耶?小晨,你工作的那家医院也上报了,快来看。」龙君安指着报纸说。 「那家医院的外科本来就满有名的,尤其是治疗枪伤方面,所以中了枪当然会往那儿送。」郁曦晨若无其事地说,也替自己盛了碗白粥。 龙君安放下报纸,微微拧着眉头。「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念的是电影,为什么会突然跑去当看护呢?老碰到这么危险的事!」 「还不是为了奶奶您啊!」郁曦晨十八岁的弟弟郁臣郡爽朗地加入对话,并拉开椅子,拿了片吐司往嘴里塞,动作帅气而自然。 「别胡说八道。」郁曦晨敲了下郁臣郡的头,要他闭嘴。 「喂,今天有考试,别把我昨天好不容易才塞进去的东西给敲掉了。」郁臣郡赶紧捍卫脑袋里的珍贵『收藏』。 「为什么你说小晨当看护是为了我呢?」龙君安不解道。 「还不是因为……」郁臣郡看了一眼始终瞪着他的郁曦晨,随即改口胡扯:「还不是因为奶奶你一直嚷着嫁医生不错,姊姊才会去医院工作,看可不可以找一位适合的姊夫回来?」 「真的吗?」龙君安讶异地说。 「别胡说八道,奶奶会当真的。」曦晨又瞪了臣郡一眼。 「说真的,如果这个工作太吃重,就别做了,家里可不缺你赚钱。」龙君安叮咛着。 『郁纺企业』在国内纺织和服饰业界久享盛名,属执牛耳的老大级企业,而整个『郁集团』相关企业就更不用说了,财力自是不容小觑。 但这些似乎都对郁曦晨不构成任何影响,她不但穿着简单朴素,也坚持自己花用的钱要由自己赚。 「赚钱?赚什么钱?」一声无论在音调或音色上,都和郁曦晨极为相似的嗓音传来,正『姗姗来迟』地想插入众人的谈话。 「指你『出卖色相』赚的钱。」郁臣郡又开玩笑地对那位『明星』姊姊道。 「别胡说八道,奶奶会当真的。」郁阑夜敲了下郁臣郡的头,在他另一旁的位子坐下。 「拜托你们,脸长得一模一样也就算了,不要连动作和反应都如出一辙,人可怕了吧!」郁臣郡对着两位双胞胎姊姊大叫道。 「谁叫你老是开同样的无聊玩笑。」郁曦晨和郁阑夜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看,又来了!」郁臣郡苦笑指控。 有一对双胞胎姊姊对他而言非常不利﹐因为每次斗嘴时,他一定是属于孤立无援的那一方。 「当了十八年的弟弟,你怎么还没习惯呢?」郁阑夜对弟弟露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除了装扮不同之外,郁阑夜和郁曦晨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两人深刻而突出的五官承继于拥有八分之一英国血统的父亲郁靖楚,白哲粉嫩的肌肤则得自母亲白月澄的遗传。 一般人也许很难分辨出两人的不同,但对郁家人而言,想分辨两人根本就不需要花费大脑。 因为她们两人的个性可说是南辕北辙而且是人如其名。 提到名字,很多人也许会觉得纳闷,郁曦晨和郁阑夜明明是双胞胎,为何名字会完全不同?好歹也留其中一个字相同吧?至少很多姊妹取名字都是如此。 可事情总有例外! 阑夜是在母亲白月澄熬过了大半夜的阵痛后才出生的,但仍比郁曦晨早了一个小时左右;而郁曦晨出生时,正巧是日出晨曦的时刻,因此才会以此命名。 是由奶奶龙君安命名。 而两人的性情也正巧和她们的名字相去不远。 郁阑夜的外表散发一股黑夜般的冷然,再加上是国内演艺圈新窜起的明星,因此,总予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但实际上,她的个性却如深夜般沉静而感性,是个很容易受感动的人,常常为了一些小事而感动上半天,个性十分纯真。 郁曦晨则完全相反! 她的外表确如其名,给予人旭日东升时柔和的舒服感,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个性十分独立,处事也像是太阳给人的感觉——果决而理性。或许就是郁阑夜『外刚内柔』、郁曦晨『外柔内刚』的个性使然,二十多年的成长过程中,郁曦晨总是站在郁阑夜的前头,替她挡掉许多无谓的『麻烦』,其至替她打点许多事务。 真要严格区分的话,相信所有认识她们的人都会认为郁曦晨反而比较像家里的大姊。 「小夜,你目前在电视上演的这部周日档什么时候会下档?」郁曦晨完全以『姊妹』的口吻问。 「这个月底,怎么了吗?」郁阑夜的态度十分认真。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狗血,看不下去,剧情有些夸张。」郁曦晨耸耸肩,毫无保留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说到这个我才生气,当初看剧本时还好,谁知戏一上档,后段剧本就改了好几次,说是『应观众要求』,我又不好有太多意见……」郁阑夜有些无奈。「不过目前我手头这档戏就不会这样了,因为它确定拍完之后才会上映。」 「你就是太好讲话才会这样,别忘了你是主角,有点自己的意见也是应该的!」郁曦晨说,她真怀疑阑夜是否真适合在演艺圈里生存? 如果有一天,她这位双胞胎姊姊被演艺圈那票你争我夺的人给吃掉了,她也不会太讶异——因为阑夜是即使被吃掉,还会帮忙剔牙的那种人。 「我倒觉得还不错,好夕收视率也是第一名嘛!」龙君安忍不住替孙女说话,她可是郁阑夜的忠实观众,时间一到,定会守在电视机前收看。 「最主要是男主角演技太烂了。」臣郡也忍不住发表己见。 「他才刚出道,这样说他太可怜了。」阑夜好心地替和她合作的那位『偶像明星』辩驳道。 「你也没出道多久啊,怎么演技就没那么差?这不是理由吧!」郁臣郡『毒』 舌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演戏天分,像我就没有!」郁曦晨搭腔。「如果病人太难缠,要我假装和颜悦色也很难。」 她禁不住想起昨晚当着一群黑道兄弟发飙的情景。 「说到这个——」龙君安突然提议道。「小晨,刚才臣郡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该不会真的交了什么医生之类的男朋友,不敢让我们知道,所以才天天往医院里跑?」 「嗄?」曦晨差点被嘴里的米饭噎到。「奶奶,拜托!你想到哪儿去了?」 「奶奶的年纪虽然大了,可不糊涂,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龙君安有些顽皮地对孙女眨眨眼道:「不要告诉我医院里没人追你。」 「有没有不重要,问题是,我没兴趣。」 「没兴趣?那可不行,奶奶还巴望着你赶快生个外孙来让奶奶解解闷呢!」 「我既不是排行老大,也不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怎么样也不会先轮到我吧?」 曦晨无辜地说道,硬是把阑夜和臣郡也拖下水。 「我就是指望你。」龙君安执拗道。 看着眼前三位她最疼爱的孙子——臣郡才念高三,年纪还太小:阑夜身为当红偶像明星,自是不可能轻易结婚了……看来看去,只有曦晨是三人当中最有『希望』第一个结婚的人。 「奶奶这边有一些企业家二代少东的资料,找个时间看看吧!」 「如果我没记错,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姊姊吧!」曦晨赶紧模糊焦点。 「关我什么事?」这下换阑夜被呛到。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追求你的人多得有如过江之鲫,你说是不是啊?小夜姊姊?」郁曦晨半威胁道,并对阑夜使了个眼色,要她帮忙岔开话题,否则绝对陷害她到底。 一听到曦晨郑重『呼唤』自己的『名号』,阑夜便知自己无法脱身了,每回遇到奶奶『逼婚』,曦晨就拖她下水扮黑脸,偏偏她就是无法拒绝。 「对了,奶奶,上次您托我帮您问的那件事情,我问过了,答案恐怕是『没有办法。』阑夜冒着可能被奶奶剥皮的危险,硬是扯出一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什么事情?」龙君安疑惑地问道,她拜托阑夜打听的事情还挺多,一时一刻搞不懂她是指哪一个? 阑夜为难地看了妹妹曦晨一眼,才轻声对奶奶说道:「就是您计划很久,等爸妈出国后要做的那件事情啊?」 「什么事?」曦晨警觉地问,只要是奶奶留待爸妈出国期间准备要做的事,十之八九都没什么好事。 「没什么。」这次换龙君安对郁阑夜使眼色,她没料到这小妮子竟然会在此刻把她私底下拜托她的事拿出来讨论。 「到底什么事?」曦晨仍然很坚持地问。 「就是——」 「小夜。」龙君安出声阻止,一旦被曦晨这个『小管家婆』知道她的『计划』,到时她就很难去『实现』了。 郁阑夜有些抱歉地看了龙君安一眼,她了解奶奶好动、喜欢参加各式各样户外活动的个性;但毕竟年纪大了,就算没有心脏病,参加过度激烈的活动也仍是相当危险。 所以当奶奶私下托她去打听时,她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趁此机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比较有主见的妹妹曦晨解决,未尝不是个好方法。 只是——那意味着她必须出卖奶奶。 「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嘛,真是急死人了。」郁臣郡催促道。 「就是——」阑夜再度对奶奶投以万分抱歉的眼神,招供道:「奶奶想参加高空弹跳。」 「什么?」 ※※※ 「拜托你,就答应这一次吧!」电话彼端再一次传来诚恳的乞求。 曦晨以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想减经脑袋里传来的阵阵抽痛。为什么总是要她解决烫手山芋呢? 「才刚结束一个case,我想休息一阵子。」曦晨试着推却。 「我了解,但是这位病人伤势严重,行动相当不便,急迫地需要一位看护。」 「你找过其他人了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看护不好找,能找的我都找过了,目前刚好只有你手上没有case,而且……」彼端安静了两秒。「对方指名要你。」 「指名要我?为什么?」郁曦晨吃惊地道,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红牌」看护?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和你以前照顾过的病人认识吧!而且对方真的很诚恳,连第一个月的酬劳都预付了,他还强调如果价钱不满意,可以再谈。」 「是吗?」看来可能是个家里有钱的难缠病人。 「拜托,就这么一次,对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连个看护我都没办法帮他请到,医院方面会恨为难的。」 这下换曦晨为难了。「我再考虑一下……」 「拜托,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如何?」 曦晨思索数秒之后,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接下这个工作。」她向来经不起别人的一再恳求。「什么时候开始?」 「最好是今天。」 「今天?」郁曦晨大叫。 「你也知道,病人目前受伤严重,行动不便……」 「好好,我明白了。」曦晨再度以手按着太阳穴。「我这就去医院一趟。」 「谢谢。」对方如释重负地说。「啊,对了,这位委托人还特别强调,病人本身并不知道请托看护这件事情,所以可能会拒绝你。」 「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有委托我的人才有资格解雇我。」曦晨保证道:「你尽可放心地回去覆命。」 「谢谢。」对方再度感谢,但在挂电话之前,仍不放心地又提醒了句:「无论如何,希望你都能坚持到底。」 「放心,什么样难缠的病人我没见过!」郁曦晨露出自信的微笑。 「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再度谢过之后,对方终于安心地收了线。 挂回电话,郁曦晨越觉得自己似乎永远没有闲下来的命,难得清悠,事情就会主动找上她。 「你要出去?」龙君安站在她房门口问道。 「嗯,刚接了工作。」曦晨穿上外套,顺手拿起背包和钥匙。 「怎么又接工作?」龙君安微皱眉头﹐口气却听不出任何不悦。 「奶奶,停止您脑袋里的任何念头,我会随时打电话回来查勤的。」郁曦晨露齿两笑,但灿烂的笑容背后,警既的意味其实相当机厚。 「你这丫头,连奶奶的勤都敢查。」龙君安轻斥道。 「没办法,爹爹御旨,女儿自是不敢怠慢。」 「你当在唱大戏啊!」龙君安展眉而笑。 「奶奶,您糊涂了,『唱戏』的是小夜姊姊,不是我。」曦晨装蒜地说道,一转眼已侧身闪适龙君安,直接到大门边穿鞋。 「你这张小嘴,死的都给你说成活的。」 郁曦晨挥挥手,对龙君安顽皮地笑了笑,在跨出大门前,还不忘转身安慰了一句:「晚上如果敢得及回来、我再陪您一起看姊姊演的连续剧,她比较会『把死的说成活的』。」 ※※※ 事到如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看着手上的病人资料,曦晨有些后悔接下这个工作。 三0八号房,雷钧,枪伤入院。 枪伤?有点冤家路窄的感觉;姓『雷』?该不会是昨天枪伤入院的那位『雷老大』吧? 一出电梯,瞧见三楼病房走道上布满身穿黑西装的人物,曦晨的心顿时凉了个彻底,太阳穴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现在才发现这项委托是个『烫手山芋』似乎有些太迟了,但她一旦答应别人的事,就不会出尔反尔。 有鉴于前一晚的『冲突』,她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前途多舛。 深吸口气,曦晨强迫自己举步走向三o八号房。 「你要做什么?」 果然如曦晨所料,她被守门的『兄弟们』给拦了下来。 「让我进去。」曦晨耐着性子说。「我是来照顾雷钧的看护。」 「看护?」众人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道:「雷老大没有请看护。」 「他确实没有,是别人替他请的。」曦晨有预感她会往这里跟他们耗掉一整天。「你们让我进去就对了,我自己会跟你们老大说明。」 「不行,为了安全,我们不能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去。」挺忠心的一句话,但就曦晨听来,不怎么实用就是了。 「搞什么?老大都被你们吵醒了!」三o八号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自里头窜出一位黑衣大汉。 「她说……她是来照顾雷老大的看护,硬要进去。」其中一位兄弟说明。 「什么看护?我们没有请看护!」阿雄穷凶极恶地说,同时恶狠狠地盯着郁曦晨。「我认得你——你是昨天那个『恰查某』。」 「很好。」曦晨点点头,不否认。「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不行。」阿雄以庞大的身躯挡住房门口。「不管你是什么居心,休想藉此蒙混进去。」现在属于非常时期,他必须确保老大的安全。而且,她前一晚和他们结下的『梁子』不小,更是不能让她随意闯入。 「该死,你们就不会轻手轻的安静一点啊!」 透过半掩的房门,三o八号房里传来一连串的咒骂,按着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惊呼声。 趁着阿雄一个闪神,曦晨从他侧锁了过去,直接进入房内。 「你们在做什么?」她急呼道,连忙上前阻止一大群正想把雷钧扛下床的壮汉。「为什么要搬动他?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我们想扶老大去上厕所。」众人都被这凶巴巴的女人给吓到,一时之间倒也没注意到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郁曦晨熟练地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夜壶,当着全屋子黑道兄弟的面前递给雷钧,说道:「用这个上。」 雷钧挑高了眉看着她,粗扩的脸上似乎有些恼怒。而另一病床的尹风遥则忍不住笑了出来。 「嘿,是谁让你进来的?」一位戴墨镜的『手下』突然大梦初醒似地,对着郁曦晨喝道。 「是属下疏忽,让她给闯了进来。」阿雄一个跨步冲向雷钧的病床边,并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请老大原谅!」 喝!吓人哪! 郁曦晨被阿雄拔刀的动作着实吓了一大跳。 他在干啥?拍日本电影吗,还是……台湾黑道也流行切指谢罪? 看着一旁『兄弟』以更快、更熟练的动作夺下他的刀,郁曦晨顿时觉得此情此景真是荒谬得可以。 「阿雄,不要闹了,现在可不是『谢罪』的时候。」夺刀的兄弟劝诫道。 「先把这女孩赶出去再说,我们要扶老大下床。」 「他不能下床。」郁曦晨执意道。「你们老大的手上和腿上都有伤,如果你们硬是要搬动他,绝对会拉扯到伤口,这个责任到时要由谁来担?我既然是他的看护,就必须做好『看护』的工作。」 「我没有请看护。」雷钧沈声道,眉毛扬得更高。 「是别人帮你请的。」她点点头。 都已经中枪住院,还有力气和她抬杠,看来他的体能和精神状况都还不错果然是黑道大哥,有超顽强的生命力。 「我不需要看护照顾。」雷钧不悦地道,他虽然受伤行动不便,但可没虚弱到——必须由一个女人来照顾;况且,还是个专制的女人。 他瞄了她手里的夜壶一眼——他也还没窝囊到要用那玩意见。 「不管你需不需要看护,除非请我来的人说不,否则我是不会走的。」郁曦晨虽然板着脸坚定立场,其实她早已心跳飞快、紧张得很。 毕竟——独自单挑一大群黑道弟兄可不是一件好玩的差事。 尤其她面对的还是他们的『老大』!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曦晨硬着头皮重申。 整间病房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种怪异的尴尬及沉默。 她从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一屋子年轻男子的面坚持这种事情。毕竟,以前她看护过的病人还是以老年人和幼童为主,对于辅助上厕所这件事,有很大的差别。 望着她手上『刺眼』的夜壶,雷钧眉头更是紧得吓人,他不晓得她到底是认琼抑或是特地拿那玩意见来羞辱他? 不过……雷钧不自觉扬高了眉。 他倒是有个「有趣」的发现。 见雷钧始终不发一语、不作任何表示,曦晨直感到浑身不自在,她不习惯整间屋子的人全盯着她和她手上的夜壶瞧,她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再说些什么来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其实……上厕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毕竟我们又不是小说里的男女主角,可以不必上厕所,上厕所对我们身体健康是非常重要的……」郁曦晨脑中飞快地想着任何可以说服他的话语,全身不由自主地燥热了起来。 「而且……」 他发誓!她的耳朵快冒烟了! 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朵,雷钧眼中原本的不悦立即被浓厚的玩味所取代; 看来,她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的冷静自持。 但他不得不承认,她颇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领。 「而且……不要跟我说,你宁愿让伤口裂开也不愿意使用这个。」最后,郁曦晨终于受不了地说。 「我正有此意。」雷钧表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反正他就是抱定不需要看护的心态,如果能趁此机会让她『知难而退』也好,省得麻烦。 果然,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曦晨感到有些火大,不管他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是个死脑筋、自大、顽固的家伙。 如果,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吓退她,那么,他就是大错特错! 因为,对付不合作的病人,她向来比他们更死脑筋、更自大、更顽固数百倍! 尽管内心微愠,但曦晨仍然轻轻扯动嘴角,微笑道:「如果你只是担心『口径』不合,那大可不必,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倒还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尺寸』的关系无法使用夜壶的……」 看了眼手表,曦晨将夜壶塞给一旁的阿雄,继续说:「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要使用随便你们,但是,就是不——准——下——床!」 交代完毕,她头也不回地迳自走出房门。而突然接过夜壶的阿雄,仍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完全意会不过来这一切的状况。 「口径?什么口径?」阿雄摸了摸他藏在黑色西装下的一把左轮手枪,有些心虚地说:「她是说我身上这把枪的口径吗?她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带枪?」 「她是说老大身上的。」尹风遥笑道,其他人忍不住跟着窃笑出声。 「老大?老大身上没有带枪啊!」阿雄更是不解了。 「白痴!」雷钧咕侬了句,他怎么会有这样迟钝的手下? 闻言,众人更是一阵狂笑。 第三章 曦晨捧着两人份的餐点走回病房,明显地发现房内的气氛已有所不同。 那群黑道兄弟看到她出现时,表情都十分怪异——包括雷钧在内。虽不晓得为什么,但她宁愿不要知道的好。 「你还真是不死心。」雷钧懒洋洋地开口。 郁曦晨未置可否,只是保持她一贯的浅笑,有时,她还挺佩服自己的『耐磨』程度。 她将餐点放置在桌上,将高脚餐桌整个拉越过病床,放妥在雷钧面前。同样地,她将另一份放置在尹风遥面前。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了。」尹风遥说,跟雷钧比起来,他的伤势算经,行动也比较自由,至少——他可以自行下床和吃饭。 「等等!」阿雄突然叫道,快步上前,将两份餐点里的每样菜各试吃了一口。 怎么,怕她下毒? 这位兄弟未免忠心得太过头了吧!防她好像在防贼似的,他以为她是谁? 『长江一号』吗?拜托,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招『谍对谍』的戏码! 「如果我是你,我会用银针来测,这样比较准。」曦晨有些讽刺地『建议』 道,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演的吗? 「不需要,我的胃比什么都准。」阿雄道,经过先前被众人的一番耻笑,他正努力想扳回一些颜面。 不过,很显然地,他并没进步多少——因为他仍然没有听出她语中的玄机。 「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讲明白点,拐着弯暗示,他可能会理解得和我们不同。」尹风遥笑看她,才住院第一天,他就有些闷得发慌,现在边吃饭边有免费的余兴节目看还真不赖。 「如果真要在食物里下毒,我会让它数小时后才发作,这样比较保险。」 郁曦晨再度展露她特有的浅笑,但是微笑的背后明显地隐藏着『不良企图』; 她一边摇转病床尾端的摇桿,让整张病床的前段曲升到七十五度左右,一边说:「而且说真的,如果真要置一个人于死地,下毒这种方法还太轻了点,最好可以顺便剌他的手、砍他的脚、割他的舌、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永远没有存活的机会……她『一不做二不休』地提供这个绝佳的想法,一如预料中看到所有弟兄们膛目结舌的模样,他们一定认为她疯了。 「算了,当我没说。」曦晨耸耸肩,决定自动结束这个话题。 关于这种惊人的想法,当然难获知音。 「她满有潜力的,你说是吧,雷钧?」尹风遥爆出大笑,发现郁曦晨『黑心』 的程度绝对适合加入他们的行列。 「还笑?也不怕你的伤口裂开。」雷钧挑眉地说,他其实也发现到她『举一反三』的能力比他预料中还独特。 不理会尹风遥的调侃,郁曦晨独自踱回雷钧身旁,对阿雄道:「现在,可以让我有机会『毒』死你们老大了吗?」 尹风遥笑得更夸张了。「雷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怎么她好像常常在咒你死的样子?」还是她的幽默感异于常人? 「去你的!」雷钧不客气地道,他勉强挪动受伤的右手,准备进食。 「欸,你别动。」曦晨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阻止道:「我来喂你。」 「喂?」雷钧表情怪异地看她,他是不是听错了? 见鬼了,他可还没残废!她要喂他? 他雷钧从十五岁便带着弟兄打天下,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伤没受过?这会儿竟沦落到需要由一个女人来喂他吃饭? 这如果让道上其他兄弟知道了,岂不被笑掉大牙? 「只是喂你吃饭而已,别一副好像我准备把你吃掉的模样,每个刚住院的人心情难免不好,这我了解,但……」 郁曦晨熟练且专制地调整好枕头的角度,让雷钧能够舒服地靠床而坐,然后才继续说:「但如果你只是为了可笑的面子问题,那大可不必,我建议你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比较重要。」 此番『训话』,让一旁所有的兄弟纷纷倒抽一口气。她竟然说他们老大的面子很『可笑』? 而雷钧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毕竟一眼被看穿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房内气氛再度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每个人似乎都在等着看她有何进一步的动作。 郁曦晨硬着头皮拿起了汤匙和筷子。 自她从事看护工作以来,从没碰过像现在一样,有一大群人睁着大眼『监视』她工作的情况,这让她很不习惯。 更糟的是,雷钧似乎并没有和她合作的意愿。他只是死盯着她,既无开口 说话的意思,也没有接受她喂食的迹象。 她像个唱独脚戏的丑角,立刻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不理会雷钧炙热噬人的目光,曦晨鼓起勇气打破这个僵局,反正她已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了。 「我想,或者他们比你更有兴趣吃这顿饭……」她暗示道;就像下棋一样,她决定采取先清除掉为数众多的小『兵』再直接进入目标核心的『政策』。「还是……你比较习惯让他们喂你吃?」 此刻,雷钧的表情酷惊得吓人,他从没遇过任何女人敢在他面前说话如此『直接』。 就算是『暗示』,也未免太『明白』了点! 而他如果让他的属下们继续留下来看好戏,或者是真让他们喂他吃饭,那他就绝对是头壳坏去。 「你们先出去。」雷钧沈声命令,果真中了她的激将法。 「老大……」众人全都不放心地看了郁曦晨一眼,好像她真会吃了他们老大似的。 「没听到老大说的话吗?先出去再说。」阿雄指挥现场。 「你也出去。」 「可是老大……」阿雄急了。 「你去连络非贤,看看义父那边的情况如何?」 雷钧随口丢了项工作给阿雄,让他有事可做,否则依阿雄的个性,他是真有可能留下来喂他吃饭的那种人。 「是,老大。」阿雄允道。在和众人离去之前,仍不忘警觉地看了曦晨一眼。 ※※※ 「看来你得罪的人倒是不少。」房内终于『净空』,郁曦晨忍不住说道。 以他属下的反应看来,八成随时都会有人来对他不利。 「我想大概又多了你一个,对不对?」尹风遥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风凉话。 郁曦晨露出一贯无所谓的表情,即拉了张椅子到床边,并强迫性地开始一口一口喂着两手皆缠着绷带的雷钧进餐。 「看什么?吃你的饭要紧。」雷钧对隔床一副看好戏的尹风遥『警告』道,似乎感到有点不自在。 「难得嘛!看见你如此的……温驯。」尹风遥悠笑着调侃雷钧,他真是庆幸自己没落到像他一样悲惨的地步。 「闭上你的嘴,到时噎着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雷钧不甘示弱地道,负伤在床已经让他够窝囊了,这家伙还来落井下石。 看着这两位『难兄难弟』像小孩般一来一往地斗嘴,曦晨感到有点讶异; 印象中,『大哥』应该是不会拌嘴的。至少小说里的黑道大哥都酷得要命。 「到底是谁请你来当看护的?」雷钧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雷钧提高嗓门。她脑袋有问题啊?连委托人是谁都不晓得,就随随便便接下工作? 「反正薪水已经预付了,无所谓。」她又喂了他一口。 「只要有钱,来者不拒?」他有些挑衅地道。 意外地郁曦晨没有怒目相向,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继续喂食的动作。 「嘿,我不吃青菜。」雷钧提醒道,对她挟青菜的动作大皱眉头。 「不行,不能偏食。」 郁曦晨也皱起了眉头,硬是将菜送进他嘴里。 「你对病人都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吗?」 「因人而异。」她淡淡地说道,决定不去理会他杀人的目光,她现在只想尽快把这顿饭给喂完。 「我真替以前被你看顾过的病人感到可怜。」他将她一军道。 「也许吧!」郁曦晨微笑道。「不过,我建议你先可怜自己吧!如果你不跟我充分合作,好好养病,我保证你和我相处的时间会更长久。」 她反将他一军。 对她下的『战帖』,雷钧没有立即的表示,反而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他有些讶异于她不带防备时的笑容,竟然让她拥有一股清灵的气质,使她整个人散发出有如晨曦般的光彩。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盯着别人看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她尽量不去理会他的目光。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雷钧若有所思地道。 印象中,她常有礼貌性的微笑,但为何她刚才闪过的短暂笑容,会让他有熟悉的感觉? 他发誓他一定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笑容。 「我们昨天见过了,在急诊室外头,记得吗?我想你的属下们应该都认得我。」郁曦晨又展现出她惯有的礼貌微笑。 「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经雷钧这么一说,尹风遥也觉得对郁曦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如果这是你们找话题的方式,不觉得太老套了点吗?」 郁曦晨当然知道他们认为她『似曾相识』的真正原因,十之八九和她那位电视曝光率高的姊姊脱不了关系。 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 「我想起来了。」尹风遥突然说道。「你长得和明星郁阑夜很像。」 「难怪……」雷钧了悟道,除了发型,她的五官和『笑起来』的神情,几乎和郁阑夜一模一样。 哦,天啊!这两个家伙的脑筋在此刻倒是发挥作用了!曦晨在心中抱怨。 「你该不会是她失散多年的姊妹吧?」尹风遥打趣道,就算是姊妹也很难有长得这么像的,可他也从没听说过郁阑夜有双胞胎姊妹。 是姊妹没错,而且并没有失散!曦晨忖道。当然啦!她是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如果每个相像的人都『一定』是姊妹的话,那么去参加电视『明星脸』 的人,不都要重新『认祖归宗』了吗?」 「但『郁』这个姓在台湾并不普遍,而又要长得像……」雷钧瞄了一眼她名牌上的姓名,并且没有放过她眼底闪过的戒备神情。 「我这是本名,她那也许是艺名,碰巧而已。」郁曦晨快速解决掉最后一口饭后,遂起身收拾餐盘。 此刻,正巧一位兄弟敲门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老大,警察来做笔录了。」 「你们慢慢谈,有事到柜台叫我。」郁曦晨说道,顺手将尹风遥的餐盘也收了出去。 「我突然有一种预感,你想不想听?」门阖上的刹那,尹风遥开口道,笑容有丝诡异。 雷钧耸耸肩,对这习惯性会说出「扯后腿」话的家伙不抱任何希望。 「我猜——你们会互相吃掉对方。」尹风遥迳自地说,他从未看见雷钧和一个人如此『犯冲』过。「只是,不知道是谁会先吃掉谁?」 「除了赌牌之外,你的预感向来不准。」雷钧一句话堵死尹风遥的嘴。 ※※※ 「曦晨,我听说了……」 郁曦晨才刚经过柜台就被叶美萱拉住。 「你真的答应照顾那位黑道大哥了?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也是人。」曦晨失笑,叶美萱未免反应过度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我今天看了报纸,他们好像是『展阎会』的人耶!而他们之所以会受伤,好像是和帮派之间的寻仇有关……」 「然后呢?」郁曦晨有些兴趣缺缺地回道。怪了,警方都还没做笔录,记者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然、后、呢?」叶美萱激动地叫道,怎么郁曦晨一点都不紧张?「『展阎会』可是北部地区有名的地方帮派之一,你不觉得这个工作太危险了吗? 万一其他帮派寻仇寻到这里……」 「我只希望那一大票兄弟能撤离这里就更好了,这样我工作起来会更得心应手。」郁曦晨说,这是她目前心里唯一的想法。 「撤离?你疯了?」叶美萱快崩溃了,郁曦晨到底懂不懂她说的话?「如此危险的时候,怎么能撤离?」 「可是他们一大堆人驻守在房门口,不就摆明了告诉每个人『我们老大就住在这间』,对存心来寻仇的人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他们了。」 「说得也是……」叶美萱恍然大悟,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万一——她突然住嘴,眼睛直盯着郁曦晨的背后。 顺着叶美萱的目光,郁曦晨转过身去,看到阿雄和易非贤正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两位好。」易非贤彬彬有礼地对她们打了个招呼。 「你的伤还好吧……」郁曦晨随口问道,并以手肘推了推叶美萱。 「还好,没什么大碍。」 「记得要来换药……」叶美萱嗫嚅地提醒道,他们的出现令她紧张莫名。 「我会记得。」易非贤答道,并饶富兴味地打量她们两人。 就他看来,他觉得郁曦晨独当一面的沉稳作风反而较叶美萱更像是医院里的护士。 再加上前一晚,他确实见识过她『专制』的功力……对于这样一位面对大票黑道人物仍毫无惧色的女孩来当雷钧的看护,老实说——他非常的期待。 「支票收到了吗?」易非贤突然问道「啊!原来——」郁曦晨恍然大悟。 「没错,就是我。」易非贤点点头。「我们老大就有劳你多照顾。」他几乎可以想像雷钧被她喂着吃饭的模样了。 「贤哥,老大还在等我们呢!」阿雄插了句,当然是『百分之百』没听懂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刚才有大票条子走进病房里了,八成是去做笔录了。」易非贤朝她们再度礼貌性地点点头,随即跟着阿雄一同走向三o八号房。 「你们刚才在打什么哑谜啊?」叶美萱好奇地间。 「没什么。」 「我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混黑道的。」望着易非贤的背影,叶美萱小声评论道。他是这群人之中感觉比较不可怕的,至少他不会板着脸。 「感觉上,他确实是比较斯文。」曦晨也有同感。「也许,现在的黑道组织也需要一位形象好、气质佳的公关人才,统一对外发言。」 「你还真会开玩笑。」叶美萱忍不住笑道,郁曦晨其实还满有幽默感的。 「企业化经营最重要一环就是其形象,黑道也不例外!」郁曦晨继续调侃道。 「这你倒是专家。」叶美萱点头道,郁曦晨的家庭环境和医院里任何一位护士或看护都极为不同;而由她父亲一手掌控的『郁集团』,在国内外的企业形象向来好得没话说。 「对了,我带了本茱丽.嘉伍德的新书来,你要不要看?」郁曦晨从背袋里取出一本小说。 「要,当然要。」叶美萱兴奋地说道。 她和郁曦晨都喜欢看小说,当初她们就是因为同样喜爱茱丽.嘉伍德的翻译小说才逐渐熟稔起来的。 「你等一下,我也有书要给你。」取过了郁曦晨拿给她的『狮心淑女』,叶美萱兴冲冲地跑向护士站,也拿了两本书来。「这本『守护天使』还你,这本「『恋上山寨主』是我最近发现的书,还不错,你要不要看?」 「好啊!」郁曦晨接过两本书,道:「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糟了,护士长朝这边来了,我不能再打混了,下次有新书不要忘记通知我。」 叶美萱紧张道,拿着小说快速闪人。 郁曦晨对她比了个0k的手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小说收进背袋里。看看时间,她也该打个电话回家查一查奶奶的勤了。 不多想,她立刻朝公用电话的方向走去。 ※※※ 「警方有什么线索吗?」 易非贤等警察做完所有人的笔录离去之后,才进入病房内。 「就算有什么线索,他们也不会吭一声的。」尹风遥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他向来最讨厌做笔录,费劲又伤神。「得罪任何一方对他们来讲都吃力不讨好,万一因此引发火并,他们更头大。」 「你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雷钧询问易非贤。 「目前还没有,但是消息已经放出去,我想很快就会有人回报了。」易有非贤十足的把握。 「说也奇怪,天临长期在国外,怎么可能跟人结怨,甚至到要杀他的地步?」尹风遥不解地忖思,俊帅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正经模样。「或者……是我们『展阎会』惹到谁了?他们要杀的是雷钧?」 『展阎会』原本是组织里以雷钧为首的地方堂口之一,近两、三年来帮主顾应年放任他们独力经营,现今『展阎会』已成为完全独立经营的组织。 而且仍是所有正式、非正式堂口中对顾应年最忠心的。 「又或者,他们是想对付帮主,结果阴错阳差弄错了?」易非贤也提出道。 「不,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天临没有错。」雷钧肯定地说道。「这次的枪击事件,依时间差来看,歹徒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天临的长相,不太可能会误认; 而且从歹徒开枪丝毫没有迟疑的情况下看来,明显是冲着天临而来的。」当时若不是他反应快,及时推开他,并替他挡掉子弹,现在顾天临可能就一枪毙命了。 「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嘛?」 口头上虽有这样的疑惑,但他们两人都相信雷钧的判断,因为当时雷钧距离顾天临最近,对歹徒真正的意图自然也有最深刻的感受。 「这就是事情最古怪的地方,他们几乎是刻意挑中了他刚回国、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雷钧提出道。 「问题是,天临回国的时候,其他帮派的h根本不可能会知道,除非……」 宾果!三人不约而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同时有了警悟。 「有、内、奸!」 「不管真正下手的是否是其他帮派的人,可以肯定的是,组织内一定有人急于除掉天临。」雷钧下结论。 「这次的行动失败,他们可能会按兵不动一阵子,如果我们想乘此机会揪出这个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易非贤深思地道。 「我们可以主动布饵,诱他们上钩。」雷钧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已经好久没玩了,他现在可是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可发,住院以后『任人摆布』许久,如今正好可以『舒展身心』一番。 「我们该怎么做?」尹风遥兴致高昂地问,最近实在闷得发慌,有好玩的事情不插上一脚绝对有违他的风格。 「对不起,请容我提醒两位住院的大哥一句——」易非贤打岔道,他实在太熟悉这两人眼中所闪动的『热忱』。「你们一位走起路来弯手弯脚,一位根本就是毫无行动能力,请问,你们还想打什么主意?不能安心养病吗?」 「不能。」尹风遥嘻皮笑脸地道。 「伤要养,饵还是要放。不过首先,确保义父和天临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雷钧道。「那边情况如何?」 「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到比较隐密的x区去了,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外人无从得知。」易非贤答道。 「嗯。」雷钧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我听说了。」易非贤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听说什么?」 易非贤煞有介事地清了下喉咙,才郑重地说:「听说昨天那位在所有兄弟面前『声名大噪』的郁小姐来当老大的看护了。」 这句话引得尹风遥哈哈大笑。 「你知道得太慢了,他们两人刚才已经大战一回合了,不过,那位郁小姐倒是丝毫没有被我们雷老大给吓到。」 「我很怀疑有什么事是可以吓到她的。」只除了……雷钧不由得想起她耳朵燥红的模样。 「我想也是。」易非贤兴味盎然地说,因为郁曦晨确贯有几分胆识。不过,从尹风遥的表情来看,刚才的激战比他想像得还精彩。 「错过一次没关系,以后有得是机会。」尹风遥『幸灾乐祸』似地对易非贤说,根本就是抱着纯看热闹的心态。 「下次医生来的时候,我一定要他把我手上这些该死的绷带全部拿掉。」 雷钧咕哝,他若再不自立自强,一定会在出院前就被他这一群兄弟给活活调侃死。「我手上的伤根本就不严重,不晓得为什么硬是要包扎成这样吓人?连拿个东西都不方便。」 易非贤微笑地摇摇头,他几乎可以想像雷钧住院第一天所受到的不小刺激。看来,他先前被郁曦晨『宰割』的情况相当惨烈。 这一回合,雷钧算是小输了。 ※※※ 「什么?事情都搞砸了,你还要拿钱?之前不是先付你一半了吗?」从隐闭的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叫,一名矮小瘦弱的男子正气愤地拍着桌子。 「我要再拿余额的一半,而且要美钞。」一名身材中等、戴墨镜的男子,以浓浓的广东国语缓缓说道:「等拿到钱,我们会立刻再动手一次。」 「不行,不能轻举妄动。」另一位年纪较长,眼睛如鹰般细长的男子,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道。「现在他们一定已经有所戒备,等着我们自动现身。」 「没错、没错。」矮小男子应和道。「如果当时一枪毙了顾天临也就算了,但事情坏就坏在人没杀成,反而还伤了展阎会的雷钧和尹风遥,这才麻烦。」 「不过是顾老头身边的两个小卒子,有什么好怕的?」那名杀手懒洋洋地表示着。 「小卒子?就算是小卒子,也绝对是我们惹不起的小卒子!」矮小男子有点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是从香港来的,自然不明白这些,雷钧可是顾老头火力最强的后盾,光是一个展阎会就可以吃掉我们红虎帮,我是疯了才会去招惹他。」 「你不敢招惹小卒,却宁愿去干掉少帅?」这位香港来的杀手讪笑道,台湾人的逻辑还真是奇怪。 「这……」矮小男子一时语塞。 「这就跟下棋一样,有时我们会绕过小卒,直接将他们一军。」鹰眼男子自信道,仍迳自抽着雪茄。 「陆老大说得对,绕过小卒,将他们一军。」矮小男子点头如捣蒜。 「既然如此,乾脆将错就错,我直接潜入医院先轰掉这些碍眼的小卒算了。」香港杀手口气十分狂妄地说。 「不行,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 「突袭顾天临,警方直觉会认为是私人恩怨,顶多再推是单纯的帮派寻仇,照理说,应该不会积极侦办缉凶,所以,只要稍微避避锋头,安分一阵子,等事情过也就算了。但今天如果是冲进医院直接杀人,就铁定会成为全国注目的社会事件,到时我们想要脱身就很难了。」 「那么你想怎么做?」仍是一口浓重的广东腔。 鹰眼男子走向香港杀手,将写好的纸条递给他,道:「到这个地方去,自然有人付钱给你。至于下一波行动,先让我观察组织内的动静再说,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 「0k,钱付了,一切就听你的。」 第四章 她以为不会在雷钧的病房里再看到更多的人了。 错,大错特错! 这回不只来了更大批的人,而且还是大批的『女人』——全都是身材姣好、浓妆艳抹的女人。 郁曦晨背着背包站在门边,讶异于眼前所见。她从没想过一间双人病房里竟然可以同时塞进这么多人;而且现在才一大清早,她甚至怀疑会客时间是否已经开始了。 不仅如此,自从医院方面开放会客以来,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她相信前来探视雷钧和尹风遥的『好友』肯定已经超过五百人次。 真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太夸张了! 「早,你来啦?」尹风遥最先从围住他的人群中看到她,对她打了个招呼。 「嗯。」 郁曦晨淡然地回了个招呼,这才举步走进『人满为患』的拥挤病房,并随意将背包放置在靠窗角落的地板上——那是她目前能找到的仅有空位。 「你今天来得特别早。」雷钧也注意到她了。 「有吗?」她倒觉得自己是最晚到的一个! 雷钧的双手还未拆绷带,无法自行用餐,所以这几天,她都会特地赶大早来喂他吃早餐;不过今天似乎是用不着了。因为这大群访客已带来为数可观的食物,包括水果、早点、零食等,无一不备。 整个房间除了原有的药味之外,此刻更充满多种食物混合各式香水的味道,五味杂陈。真是的,人这么多,也不晓得把窗户打开来让空气流通一些?受伤住院已经够糟了,到时又闷出病来岂不更惨? 郁曦晨在心里咕侬着,顺手推开了窗。 「喂,你窗户开那么大,太阳会照进来的。」一名坐在尹风遥床边的美艳女子不客气地说道,她正忙着与其他女子争相喂尹风遥吃东西。 常常面带笑容的人果然不同凡响!郁曦晨思忖道。 围绕在尹风遥床边的女子很明显地比雷钧来得多。在一般女人面前,外表俊美自若、风流倜傥的尹风遥,自是比五官粗扩冷然、强硕易怒,让人一看就牙齿打颤、不惹为妙的雷钧,更容易受到女孩们的青睐。 「放心好了,在这家医院里,还没听说过有人被太阳盼死的,而且偶尔盼盼太阳其实也不错,一个男人如果长得太白嫩也怪怪的,不是吗?」郁曦晨微笑而诚实地说,不疾不徐的语气反而让众家美女顿时全变了脸。 「原来,你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位看护啊?」 这次出声说话的是『唯一』一位有勇气坐在雷钧床边的女子,从她不以为然的口吻中,可以听出她对郁曦晨的防备与敌意。 「听说你讲话很厉害。」她毫不客气地说。 「露露!」另一位中年的美艳女子轻声喝止了她。 其实曦晨打从一进房门就注意到她了,可能因为她是这群女子中年纪最大的,看来至少也三十好几了;也或许因为她是里头最安静的——始终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抽着菸,既不会抢着喂尹风遥吃东西,也不会讨好似地死黏着雷钧不放。 「本人目前确实是从事看护的工作,但至于讲话厉不厉害,我就不太清楚了,因为我从没有参加过辩论比赛。」 郁曦晨面带微笑,认真地回答了露露小姐的问题,同时走向雷钧的床侧,取下挂在一旁的毛巾,随即拿着毛巾走出房间。 「这女孩有意思。」刘心梦慢条斯理地熄掉手上的香菸,仍然双脚交叉地坐在沙发上;心想这位外表清秀的看护若非是笨到听不出露露的『嘲讽』,就是聪明得可以巧妙回避这些刺人的言语。 「常语出惊人倒是真的。」雷钧扯了扯嘴角,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郁曦晨面带微笑,却『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模样。 她的专长就是一句话堵死一票人,并且脸不红气不喘。 「还好待宰的羔羊不是我。」尹风遥有些幸灾乐祸。 「看样子,还有得你熬了。」心梦饶富兴味地说。 打从这位外表清秀的看护踏进病房的即刻起,就算雷钧的视线没有明显在她身上流转,但她相信,他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她。别人也许没发现,但可逃不过她刘心梦的眼。 这是一个奇特又有趣的现象。 就算是她店里最当红的公关公主,也从未这样吸引过雷钧的注意。 「算了,这种伶牙俐齿的看护不讲也罢,何必花钱给自己找气受?」露露发出不平之声。「乾脆明天就叫她不用来了,我去替雷哥找更好的看护。」 「对嘛,对嘛!」其他人亦附和道。 「不需要。」雷钧出人意料地表明道,住院以来,他已经厌烦了别人替他决定一切生活所需。 「雷哥——」露露娇嗲地表示不认同。 「她还挺负责的,至少不会混水摸鱼。」雷钧破天荒地说了郁曦晨好话,让一旁的尹风遥有些吃惊。 「是啊,我也觉得她很有趣,没事还可以为无聊的住院日子提供点精彩的娱乐。」他别有深意地说笑,立即引起在场所有美女的一致抗议。 「梦妈妈,你劝劝他们嘛!」露露转向刘心梦。 年已四十的刘心梦是雷钧和尹风遥十几岁时认识的,交情自然匪浅;对于他们熟识的经过,一般人是少有知情,但她们知道叱扥台北夜生活的『梦妈妈』,对雷钧和尹风遥是绝对有某种程度的影飨力。 想改变他们的决定,只要抬出『梦妈妈』就对了。 「我答应带你们来,只是为了探病,不是来多管闲事的。」心梦摇头道,优雅地又点了根菸。 「可是……」 喀! 一声开门声打断了原本要出口的抗议,每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望向拿着毛巾和餐盘进房的郁曦晨。 「准备吃早餐了。」郁曦晨故作镇定地说,显然也感受到房里异样的气氛。 她放下托盘,调整好位置,正准备拿起汤匙时,却发现雷钧不动如山地直盯着她看。 「有什么不对吗?还是……你已经吃饱了吗?」她不确定地道,突然想起这批访客带来的可观食物。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雷钧提醒她,清澈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 郁曦晨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但是有鉴于第一次喂他吃饭时发生的窘境,再加上背负着满屋子难以忽视的莫名敌意,她原本是打算略过帮他『擦脸』这道手续的;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帮他擦脸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说了……微微呼出口气,郁曦晨硬着头皮,迎着露露足以杀死她的目光,取了湿毛巾熟练地帮雷钧拭脸……她不得不承认,他脸部的骨骼线条非常完美! 每当毛巾滑过雷钧突出分明的五官时,郁曦晨就会偷偷在心里机赏着。如果不是因为他随时看起来都是『黑道大哥』的模样,她发誓她一定会把这项『发现』 老实地告诉他。 但现在,她可不会笨到去称机他的长相!他可能会觉得这是个侮辱。 至少很多小说都是这样写,黑道大哥不喜欢别人称机他的长相,那会折损了他的威气。 「好了,这个工作交给我就行了。」露露一脸不是滋味地夺过郁曦晨手上的工作,并塞了一袋苹果给她,不怀好意地道:「请你去帮我们洗一下这些水果。」 从露露不友善的态度中,郁曦晨不难看出她对雷钧强烈的占有欲。 虽然看护工作并不包括充当跑腿小妹,而且她也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口 气指使她做事,但郁曦晨还是耸耸肩,接过了苹果……看在她还用了个『请』 字的分上。 「你不用去,我现在不想吃。」当郁曦晨正举步转身时,雷钧突然出声道。 「可是我想吃。」露露故意道。 「想吃就自己去洗。」雷钧直言道,口气十分不悦。「她是我的看护,不是小妹。」 「没关系,我去就行了。」郁曦晨努力地保持微笑。 在露露和雷钧都没有发飙前,她还是识相一点,赶紧闪人的好,她可没兴趣招惹别人的男人。 「我说过了,你不用去。」雷钧再说一次,脸色越来越沈。 「真的没关系……」 不等雷钧再度出声,郁曦晨已经抱着一大袋的苹果快速脱离这个低气压带。 在阖上门的刹那,她甚至还听到露露要她顺便削好苹果的交代,以及雷钧一连串的咕侬、咒骂声。 ※※※ 真是,黑道大哥的女人还真不好伺候! 抱着苹果走向公用洗手台的一路上,郁曦晨无奈地在心里咕哝着,如果真要将这些苹果一次全部削完,那肯定是件浩大的工程,她可能到吃中餐时都还没办法完成。 「姊姊,你有好多苹果。」隔着一个洗手台,一位年约六岁的小男孩稚嫩地对郁曦晨说道。 「是啊!」郁曦晨点头微笑道。「好多苹果。」连小孩子都看出来她有洗不完的苹果。 不过,与其待在房里和众人大眼瞪小眼,她宁愿出来洗一篮的苹果。 「看,我也有好多手枪!」小男孩亮出他手里的三把黑色手枪。 郁曦晨收起笑容,皱了皱眉。「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小男孩兴高采烈地笑道,开心极了。 「吓到你了吧!」 「不可以玩这种东西,很危险的。」郁曦晨板着脸说,实在不明白他的家长是怎么想的,买这些玩具给小孩玩,是为了激发他潜在的暴力基因吗? 不由得,她想起了三o八号病房内外那一票黑道份子……难怪社会上会充斥着暴力! 「哎呀,这是假的水枪啦,不会危险。」见曦晨不再笑容可鞠,小男孩连忙说明道,并走到她身旁,让她可以近距离看清楚他手上的枪。 真是的,没事把水枪做得足以乱真干什么?抢银行吗? 郁曦晨叹了口气,摸摸小男孩的头,道:「就算是水枪,也不可以随便往别人身上乱射哦!」 「嗯。」小男孩认真地点点头。「但是我可以用它来洗苹果吗?像这样。」他对着尚未洗过的苹果示范性地喷了几枪。 「想乘机玩水对不对?」曦晨对他眨了眨眼。「我要偷偷告诉你妈妈哦!」 「我没有妈妈。」小男孩撇了撇嘴,眼里有藏不住的失望。「爸爸今天也不会来。」 「不会来?那么……谁照顾你?」郁曦晨爱怜地摸了摸小男孩如月亮般圆肿的脸,看样子,他应该是得了肾脏方面的疾病。 「我有一位看护阿姨,她等一下就会来了。」小男孩说,专心地将水枪灌满水。「我可以帮你洗苹果吗?」 「可以。」曦晨抚了抚他的头,提醒道:「但是,不能把衣服弄湿哦!」 「好。」小男孩高兴地说道。 多了个可爱的小助手,曦晨顿时也开朗起来。于是,两人便开心地着手清洗一大篮的苹果。 ※※※ 捧着三大盘削好的苹果,曦晨小心翼翼地返回病房。 要把这些苹果全部削完不是件容易的事,其中,她还挑了两颗最大的给小男孩,犒赏他的努力帮忙。 剩下来的,她相信仍然够房里所有的人吃上一整天。 但才一跨进房里,出乎意料地,除了雷钧,其他的人全不见了。 「其他人呢?」郁曦晨间,一脸困惑地将苹果放在几上。 「走了。」雷钧扬了下眉。 「走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走了?」她一口气削了那么多苹果,到底是为了谁? 「时间到就该走。」雷钧杀人般的目光仍直盯着她。 怎么回事?这人火气又变大了? 「那风遥人呢?」曦晨环顾四周,怎么连尹风遥都不见了? 「被医生拎走了。」雷钧的口气更加恶劣。风遥?叫得倒挺亲热,这几天来,尹风遥同她混得比他还熟。 曦晨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些什么?但她还是选择不去招惹为妙。看着人群散去后的杯盘狼藉,她决定先恢复病房的整齐清洁。 「嗄,你的早餐怎么都没动?」郁曦晨吃惊地指着桌上的早餐,问道。 「你去削那些该死的苹果,我的手又被包成这样,请问,我要怎么动?」 雷钧的表情彷佛在暗示她问了一个世界超级烂的蠢问题。 「那位露露小姐呢?她不是说要喂你吃饭?」曦晨不免有些动怒了。那位露露小姐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她抢着要做的事,怎么可以就这样说走就走? 雷钧好歹也是个病人,三餐要正常进食的。 「一个人喂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雷钧生气道,他会让露露喂饭才有鬼! 「是吗?」原来是嫌她碍事啊!「如果是因为我害你们吵架,我很抱歉...?v「我们没有吵架。」雷钧挑眉。 「呕气归呕气,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吃饭。」曦晨道,终于领悟到事情的症结所在,殊不知她完全误解了雷钧的意思。「我知道你也许是希望由露露小姐来照顾你……」 「等等,谁说我『希望』露露来照顾了?」雷钧的眉扬得更高。 「我猜的。」曦晨耸耸肩。「我想她应该会很得心应手才是。」 「见鬼的得心应手!」雷钧咕哝道。刚才就是因为她把喂饭的工作丢给露露迳自跑去洗水果,他一怒之下,才会下达逐客令,清除掉房内一群人等。 「好了,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曦晨从容地拖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准备将冷掉的早餐喂完。 「我没有生气。」雷钧顽固地说道。 「是是,你没有生气,生气的人是我才对。」曦晨安抚道,肚子饿的人脾气都特别大,这点习性她倒还有点了解。 雷钧板着冷峻得足以教人打颤的脸色,任由她喂完所有他该吃的东西,房里一片沉默。 半响——「记住,你是我的看护,不必为任何人跑腿做事。」当她要拿苹果给他吃时,他再次言明。 「没关系,我不介意。」郁曦晨无所谓地道。 她不介意,他介意! 雷钧猜想她百分之百是那种是不是自己分内工作都会插手帮忙的人,这让他忍不住又想起他被送来医院的那天晚上,她帮忙管秩序的那股热心劲儿。 「我猜,当你的女朋友一定很辛苦!」见雷钧拧着眉头,曦晨毫无保留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何以见得?」 「第一,你是黑道中人,听说当黑道大哥的女朋友都会比较辛苦;第二,也由于你的黑道身分,所以危险必定特别多,因此你的女朋友必须要有一颗异于常人的强健心脏,以便随时接收突发的『恶耗』;还有……」她突然住了口。 「还有什么?」他的眉挑得老高。 曦晨迎向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鼓起勇气继续说道:「还有,你这个人很专制、脾气不好、又不笑,一定每天让女朋友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言及此,曦晨开始替露露感到可怜起来。 「这是你数日来的心得感想?」雷钧微微扬起了嘴角。 「有什么不对吗?」曦晨高昂起下巴,惊讶地看见雷钧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嗄?他竟然会笑?更令她吃惊的是——他笑起来……还满迷人的。 意识到自己正肆无忌惮地攫取他的笑容,郁曦晨立刻收回心神,备战道:「你为什么笑?我有说错吗?」 「你刚才不是说我都不笑吗,瞧,我不是不笑,只是要碰到好笑的事。」 雷钧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因为我不是疯子,所以不会没事对着人乱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曦晨澄清道,他故意曲解她的话!须臾,她才警悟道:「等等,你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只是觉得『有趣』。」雷钧泰然自若道。「第一,我们不用『女朋友』三个字,太纯情、太不切实际了;第二,我们不是每天都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这次受伤算是偶发事件,而且我们拥有正常的事业;第三,你如何确定我一定是『黑道中人』?」 「瞧你房门外驻守的阵仗,我相信三岁小孩都知道里头住了个黑社会老大。」 曦晨微笑,从容地回答道:「还有,你们是不是有正当职业我并不清楚,但是你们生活的危险性比正常人高,这点你不能否认吧!所以,你应该站在露露的立场去着想。」 「等等,这又关露露什么事?」雷钧的表情十分怪异,话题怎么会突然扯到露露身上去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曦晨顿了顿,随即改口道:「或者,你们是称『马子』,或『姘头』?」她回想起某些小☆抪|使用的字眼。 「老天,这太荒谬了!」他翻翻白眼。 「荒谬?那么还有别的称呼喽?」这下连她都好奇了起来。 「露露是梦妈妈的人,我的朋友,这就是正确『称呼』。」她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点。 「是吗……」曦晨喃喃地道,原来露露不是他的女朋友……天!她到底开了什么样的笑话?不过……「梦妈妈?」 「早上你才见过的。」 「哦,那位!」她想起坐在沙发上,优雅地拍着菸、看起来像酒店『妈妈桑』 的女士。「说到这个,我才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他倒想听听她又有何『高见』。 「我有些无法理解,一大早的,会客时间根本还没到,她们是怎么得到允许进来的?」曦晨偏着头思索道。 「梦妈妈向来自有办法。」雷钧微扯嘴角。 「问题是——她们不能挑正常一点的时间吗?」 「她们只是下了班,顺道过来探个病,白天她们需要补眠。」 经他这么一说,曦晨几乎可以确定她们的职业了。 「日夜颠倒对身体健康不好,对女人的皮肤摧残更大,老得快。曦晨诚实地指出。 「别担心,梦妈妈对身体的各项保养很有一套。」 接话者是刚做完检查、换药回来的尹风遥,他慢条斯理地走进房内,顺手拿了块削好的苹果一口吞进嘴里。 「看这情况,你们两人聊得挺愉快的嘛!并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互相厮杀。」 尹风遥毫不掩饰他特地回来看好戏的心态。 「托你的福,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曦晨仍然保持一贯的笑容,天知道起初雷钧的火气还满大的。「你呢?换药时医生怎么说?」 「小case,再观察个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尹风遥说道。「对了,我那位主治大夫,叫梁什么来着……」 「梁志信。」郁曦晨替他接道。 「对,就是梁志信。」尹风遥凑近她,语气暧昧地问道:「他托我问你今天几点下班?」 「很晚。」替她答话的是雷钧。 曦晨看了一眼雷钧,更正道:「其实也不晚,大概六、七点左右,他有什么事吗?」 「他想约你去吃顿晚饭、看场电影什么的。」尹风遥笑道,眼角不由得瞟向雷钧。 「想约人吃饭干么不自己来问?」雷钧没好气地道。 「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他怎么问得出口?」尹风遥笑得更贼了,没想到雷钧的反应如此『有意思』。 「我……」 「她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雷钧霸道地帮她回答。 曦晨瞪了眼雷钧,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找碴。 「少来了,梁志信就是看准了你的手今天可以拆绷带,她的工作量会减少许多,所以才出面邀约的。」风遥顺手又拿了块苹果。 「你倒是挺清楚的。」雷钧讪讪地说道。 这两个男人好像当她不存在似的。 「我晚上有事。」曦晨终于插话,她答应奶奶要回去陪她看连续剧的。 「可惜,原来你已经有约了。」尹风遥故意道,有趣地发现雷钧的脸色更难看了。「需要我去替你拒绝吗?」 「我自己去跟他说就行了。」曦晨说道。其实,她已经婉拒过梁志信很多次的邀约了,只是他似乎还不死心;看来,有些话她还是必须当面跟他说清楚。 「嘿,怎么有那么多苹果?」进来的是阿雄和易非贤。 「梦妈妈她们带来的。」尹风遥说道,又拿了两块塞进嘴里。 「是曦晨削的。」雷钧沈声补充,并瞪了拚命将苹果分给其他两人的尹风遥一眼,警告道:「吃那么多,也不怕消化不良。」 才一眨眼工夫,尹风遥已吃掉了半盘苹果。 「不会的,吃苹果可以帮助消化。」完全没注意到雷钧咄咄逼人的视线,曦晨仍热心地推销其他两大盘。「大家一起吃吧,这里还有很多。」 「老大,你吃了吗?」阿雄『忠心耿耿』地问道。 又来了!曦晨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不好意思,如果你是想先用你的胃来检查这些苹果,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来不及了,你们老大刚才已经吃了一块。」 「我当然不是怀疑这些苹果……」阿雄搔搔头,像是被逮到做坏事的小孩一般。先前,他已经被老大训诫过不可以大惊小怪了,只是,他没料到她如此会『记仇』。「我只是……谨慎一点,毕竟老大的安全最重要……」他这番话像是刻意讲给雷钧听的。 「这点我倒相信。」郁曦晨点点头,调侃道。「因为这间病房在你们调派人员严密的防守下,已经成为台湾最具『黑色恐怖』的病房了,进出这间病房像是进出牢房似的,现在已经没几个护士敢接近这里了。」 「这里又不是公共场所,当然不能任人来去自如。」阿雄有些得意洋洋,这表示他安排手下兄弟站岗仍是有效用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曦晨顿了顿,才道:「我个人认为,你的谨慎仍有疏漏的地方。」 「疏漏?怎么可能?」 其他人也颇有兴趣一听她的高见。 曦晨指了指窗户。「要是我就会从那里进来,趁病人熟睡时下手,等外头站岗的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有道理。」阿雄恍然大悟,思索着增派兄弟站在窗外楼下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派人驻守在这间房外。」 「为什么?」 「很简单,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是等于昭告世人,我们老大就住在这间病房里吗?」郁曦晨微笑道。「其实这样也好,省了对手找人的时间。」 「说的也是。」易非贤附和道,没想到她还满有一套见解的。 「就算真要派人留守,起码也换个便装。」郁曦晨乘胜追击。「每个人都穿黑西装、戴墨镜,看起来怪吓人的。」 「这听起来好像也对。」经她这么一说,阿雄心志有些动摇。 「我的手今天拆绷带,明天开始,晚上不必派人留守,白天固定叫两个兄弟过来就行了。」雷钧下令道。 「嗯……晚上撤守好吗?」阿雄似乎觉得有些不妥。 「死不了的。」雷钧皱眉道,也觉得成天有那么多兄弟在他身边转来绕去,挺烦人的——他还没那么怕死! 有了雷钧的『亲口命令』,阿雄自然不敢不从。 看着自己的『努力』有了些许成效,郁曦晨顿时开心不少;至少以后医院里就会少很多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其他护士也不会老找她抱怨这一带『太恐怖』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发现这些『黑道兄弟』其实也没有想像中难以沟通嘛! 于是,她不由得真心相信,接下来的日子,她和他们会相处愉快。 第五章 愉快的相处? 这肯定是她这辈子最奢侈的想法……曦晨开始深深地相信着。 他们真是一群专门制造麻烦的家伙!她更确信这一点。 这天,曦晨按照平常的当班时间来到医院,才刚出电梯,即意外地发现平常驻守在病房外的大队人马已经不见踪迹。 正当她万分『惊喜』地以为他们真的采纳了她的『建议』,自医院『撤守』 的同时,叶美萱神色匆匆地快步走向她。 「看到你来真好。」叶美萱一脸看见救世主的表情。 「怎么了?是不是三o二号房的病人又找你麻烦?」曦晨边走边问道,并没有停下脚步。 「不是,而是……反正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叶美萱支支吾吾。不由得跟着曦晨朝雷钧的病房方向走去。「这件事可能只剩你有办法解决了。」 闻言,曦晨大概可以猜到和谁有关了——雷钧。 唯有他和他的属下,才会让护士们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虽然我不知道你指的到底是什么事?但我只是一名看护,有些事你们应该去找护士长处理才对,而不是来找我。」曦晨再三提醒道,已来到雷钧的病房前。 「可是护士长今天休假……」 叶美萱还没来得及讲完,曦晨即顺手推开了病房房门……顿时,她差点没傻了眼……失火了吗?为什么房里烟雾弥漫,燻得她张不开眼? 曦晨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啪!「通吃。」尹风遥亮出手上的扑克牌。「哈?哈!」 「该死!」雷钧咕哝了句,无意间看到正愣在房门口的曦晨。「你来了!进来,把门关上。」他随口道,又将注意力放在新的战局。 「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事实明显摆在眼前——他们不但集体在病房里抽菸,还外加『聚赌』! 他们甚至还弄了张桌子,直接架在雷钧的病床上。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不过,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重』,曦晨还是决定听听他们的『说法』。 「只是个游戏而已。」阿雄心虚道。 「游戏?」曦晨若无其事地走向他们,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百元大钞,反嘲道:「想不到现在的玩具纸钞做得这么好,不但国父的肖像仿得逼真,连防假钞的记号都有。」 「是啊,多亏了它,我们才方便计算输赢。」雷钧例着笑容,嘴里闲适地叨了根菸,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他的腿没受伤的话,她猜他铁定已经跷起了二郎腿。 「我看你们应该换成麻将,岂不打得更过瘾?」曦晨不以为然道。「或者,乾脆直接把撞球台搬来算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雷钧摸着下巴,半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毕竟长时间待在医院里,着实会把人逼疯,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行,想都别想!你们这样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打死她都不会让他们这般嚣张。 「房门关上就不会了。」雷钧神色自若地说道。「现在该谁了?」 看来,他们并没有因她的出现而有收牌的打算。 郁曦晨有些恼怒地走向窗边,拉上百叶窗……真是的,手上的绷带才刚撤掉,他就立刻不安分了起来。而且这么多人同时抽菸,搞得房里乌烟瘴气的,烟雾营报器不响才怪。 对啊!警报器为何没响? 郁曦晨狐疑地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天啊!他们竟然……把警报器……拆了? 郁曦晨眨了眨眼,再次确认;现在可好,除了抽菸、聚赌之外,还外加一项罪名——破坏公物。 她从来没碰过这么麻烦的病人和「亲属」。 「别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阿雄会负责把它装回去的。」雷钧仍是气定神闲地抽着菸,他是不会让那碍手碍脚的烟雾警报器给坏了他玩牌的兴致。 「现在就装回去。」她瞪着他们。如果每个病人都像他们这样,医院的秩序岂不大乱? 「不行,现在装回去,它会开始洒水。」阿雄老实地道,现在房里的烟雾『指数』肯定会让警报器起反应。 「你们不要抽菸就不会了。」郁曦晨说,不高兴地看向雷钧,从她进房短短不到三分钟里,他已经抽了两根菸——天知道他之前抽了多少。 「玩牌不抽菸就没乐趣可言了。」尹风遥同样也是叼着菸说道。 「那你们就不要玩牌。」 「可是不玩牌太无聊了!」 「除了玩牌之外,还有很多可以让自己不无聊的方法,像是——」 「啊,老大,你太狠了吧——」阿雄突然发出一声哀叫,按着便是雷钧赢牌的猖狂笑声;根本没人认真听她说话! 曦晨深吸口气,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绝对要冷静……按着,二话不说,她突然掉头走出病房;而始终杆在门口的叶美萱,被曦晨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莫名所以地跟着走了出去。 「老大,她走出去了耶!」阿雄一头雾水地说道。 「她有脚,当然会走。」 「可是老大,她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另一位正在发牌的兄弟附和道,也感觉有些不寻常。 「对啊,而且她平常挂在脸上的那抹笑容不见了。」阿雄按着说道。 「你管她平常有没有笑!」雷钧拢起双眉说,怎么他的这群手下们都这么注意郁曦晨? 「好了,玩牌玩牌。」尹风遥催促道。 正当众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牌桌上时,突地,病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把手举起来,通通不准动!」 雷钧和尹风遥反射性地望向声音来源,其他兄弟则直觉地快速收拾放置在桌上的钱财,只有阿雄真的举起了双手,惊讶地看着拿枪指着自己的郁曦晨。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大的看护竟然拿枪威胁他们?! 「你这是在做什么?」雷钧扬眉看向郁曦晨手上的黑色玩具手枪——很唬人,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交出你们的香菸。」郁曦晨命令道,她实在不想使用这种『非常』手段,但既然对象是他们,只好另当别论了。幸好这把从隔壁病房小弟借来的玩具水枪做得足以乱真,还可以唬唬他们。 看她拿枪虚张声势的模样,以及眼前这场荒谬的『对峙』,雷钧强忍住狂笑的冲动,想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意外地,他配合着丢出一包菸在桌上。 「老大!」众兄弟一阵惊呼,不敢相信老大竟然轻而易举地『投降』了。 「你们也交出手上的菸。」有了雷钧的配合,郁曦晨更是自信满满。 众兄弟面面相觑,正纳闷她真正的目的时,郁曦晨已按捺不住,跨步上前,举起手枪,对准阿雄叼在嘴上的香菸。 倏地,从手枪里喷出一道小水柱,嘶——「嘿!」阿雄像被电到似地往后跳开,但他叼在嘴里的于早已应声熄灭。 「原来是水枪!」他不可置信地叫道。 「不错,还满管用的。」郁曦晨满意地点头道,按着,如法炮制地一一「解决」了每个人手上的菸。 「这种『灭火』方式倒是挺有创意的。」尹风遥忍不住笑道,开始机叹起郁曦晨的勇气。 「很好。」郁曦晨满意地说,并转向阿雄。「现在,麻烦你把警报器重新装回去。」 仍处于惊愕状态的阿雄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该听从她的『命令』,遂求救似地转向雷钧,等待『裁示』。 此刻,雷钧终于忍耐不住,独自狂笑了起来。 「不要笑!小心你的伤口裂开。」基于作看护的职责,郁曦晨还是不忘提醒他。虽然,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觉得好笑的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雷钧开怀大笑的模样,让她感觉有些惊讶。 「没想到你的『枪法』还满准的!」雷钧欣赏道,他压根儿就没料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他们的抗议。 「谢谢夸奖。」她高昂起下巴,手持一只塑胶袋,将现场所有的香菸全部搜刮一空。「其实,你们抽菸是自己的事,但是害别人抽二手菸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你的歪理还真多。」阿雄嘀咕道。 「彼此彼此。」曦晨又露出惯有的「职业性」微笑,转向雷钧,道:「尤其是你,明明是病人,还跟他们一起『堕落』,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抽根菸,死不了的。」她还挺会教训人的,雷钧思忖道。 「就是有人抽菸死掉。」她坚持。 「能如此获得你的关注,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尹风遥夸张地故作感动状,随即遭雷钧的一词白眼。 无视于流窜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奇特气氛,郁曦晨迳自客气地说:「他是我的病人,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也是病人,你怎么就不怕我菸抽太多?」尹风遥故意道。「或者——你只关心雷钧?」 「你是九命怪猫,不必太为你费心,会老得快。」雷钧揶揄道,何时尹风遥变得这么会献殷勤? 「你们不必五十步笑百步,只要有我在,通通不准抽菸、不准赌博……」郁曦晨郑重宣布;但看着雷钧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立即改口道:「不,不管我在不在,在病房里,一律不准抽菸聚赌……你也一样。」她突然指向阿雄。 「我?」阿雄指了指自己,怎么战火无缘无故转向了他?「我又不是病人!」 「一样。」她强硬道,并且在搜刮完所有的香菸后,开始吆喝指使现场众兄弟收拾「牌摊子」。「0k,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事要做,最好多留一些时间给雷……给你们老大休息。」 「算了,我看我们还是转移阵地好了。」就在大夥儿『认命』地搬着『家伙』走出病房时,尹风遥亦跟着下床。「我知道这栋楼后面有个亭子。」 「喂,你们竟敢当着我的面去『另起炉灶』?」雷钧朗声抗议,也企图起身下床。 「你是伤患,没有权利和他们相提并论。」郁曦晨一把按住雷钧的肩头,强制他乖乖地待在病床上。「住院就要有住院的样子。」 「我是他们的『大哥』,我说东,谁敢往西?」雷钧说,至少这点他有把握。 「是,他们是不敢往西,只是朝南、北走而已。」郁曦晨表情冷肃地指出,其他人闻言皆忍不住暗笑出声。 这女人是真有勇气反驳雷钧的话! 众兄弟纷纷对雷钧投以十分同情的眼光。「老大,你还是……好好地……有个『住院的样子』吧!」 语毕,大夥儿一窝蜂夺门而出,其中当然包括尹风遥。「我也去透透气,你们不要打起来了。」临走前,他还不忘逮机会糗糗两人。 「托你的福,我的兄弟全部『叛逃』,往『南、北』走了。」雷钧盯着她说,现在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了。 「不客气。」郁曦晨眯起眼笑道,她姑且就把这番话当作是恭维。「等一下医生会来巡房,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巡房是一回事,我看那个医生对你倒是比较关心。」雷钧不以为然地说,十分清楚这位叫梁志信的医生老想约郁曦晨去看电影。 「别乱说。」郁曦晨告诫道,想起雷钧老是对那位医生『不友善』的态度。 「还有,等一下医生如果来了,你不要又威胁人家。」 「我哪有威胁他?」 郁曦晨斜倪雷钧一眼,又道:「是是,你是没有威胁他,你只是『警告』他在两个礼拜内让你伤好出院罢了。」 「那是『通知』,不是警告。」雷钧莞尔道,事实上,他倒是有『暗示』过梁志信要『专心看病』,不要满脑子只想着『如何约人看电影』! 「在我看来,就是警告。」郁曦晨结论道,并像个老妈子似地赶紧收拾已被弄乱的病房,否则等医生来巡房时,一定又有话说了。 看着郁曦晨在房里穿来走去的忙碌身影,雷均不自觉地定住了目光,紧揪着她瞧,直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声传来。 ※※※ 「哎哟喂啊,想害死我啊!」 当郁曦晨打开病房时,立即看到那位三o二号房的老伯正四脚朝天地摔在雷钧的房门口,呼天喊地,叶美萱则惊恐地杵在一旁,仓皇失措。 「怎么回事?」郁曦晨皱着眉快步上前去。 「因为……」 「你这个护士真是要不得,心肠真坏,只不过是要求帮忙扶我过去打个电话,就故意把我推倒在地……」老伯先声夺人,仍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不是这样的……」叶美萱着急地看了眼几位好奇的围观者。 「你根本跟我有仇,想谋财害命!没错,上次就是你害我拉肚子的……」老伯努力再哀嚎个两句,只为博取更多的同情。 「老伯,你讲话真夸张,有那么离谱吗?」曦晨有点生气了,这位老伯实在是很不讲理,难怪叶美萱最怕碰上他。「你能不能安静一点说话,会吵到其他病人的。 「你们这些女孩子,到底懂不懂得敬老尊贤?我都已经被摔在地上了……」 看着仍不肯善罢甘休的老伯,以及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为了息事宁人,叶美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扶起老伯。 「不必扶他。」易非贤突然出现在叶美萱身后,并且不悦地拉开叶美萱的手,让那位好不容易获得一丝丝『同情』的老伯,再度被人『遗弃』。 「啊——」这突来的状况,令叶美萱一时惊慌失措。 「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只不过是希望有个人扶我过去打电话,有这么难吗?」那位三o二号房的老伯气急败坏地对着在场所有人叫道。 「答对了,就是这么难。」易非贤以极度『彬彬有礼』的语气冷嘲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过于冷静自持,郁曦晨真会以为他就要用目光杀死这位老伯了。 「这样吧,我扶你过去可好?」易非贤眼神锐利地盯着眼前顽固的老头。 「不必,我就是要她扶。」老伯硬是指名叶美萱。 「这位老伯,我是看在你有点年纪又受了伤的分上,才愿意勉强扶你过去,你不要逼我用另一个更快的方法『送』你过去,保证不需要任何人扶。」 虽然是威胁兼恐吓,但易非贤的语气却异常冷静。「还有,刚才你会摔在地上的前因后果,我可是『不小心』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易非贤以他占优势的身高,逐渐逼近,冷吓道:「不要以为没有第三者知道你刚才对这位小护士做了什么?」 「他对美萱做了什么?」郁曦晨睁大了眼。 「你要我说?」易非贤尊重地询问叶美萱。 顿时,叶美萱胀红了脸。她飞快地摇摇头,只想赶快结束这场由她引起的纠纷,毕竟,从四面八方对她投来的『关爱』眼神越来越多了。 易非贤绅士地微微领首,然后转向老头,笑里藏刀地说:「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拖着你这条受了伤但还算完整的腿自动滚蛋:第二,我直接『送』你过去打电话,让你另一条没受伤的腿也加入包扎的行列。」 惧于易非贤慑人的气势,三o二号房老头还算『识相』地准备走人兼退场。 「好,你们这些恶势力的帮派份子,给我记住,我要不去警察局告你们一状,我誓不为人。」临走前,他仍不忘楼下狠话。 「誓不为人?」易非贤嘲讽道。「想不到老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加入畜牲的行列。不过别担心,就我所知,畜牲的名额现在还满多的,像你这种有颜『色』的『狼』,想加入它们应该不会太难。」 看着老头悻悻然离去的背影,倘忍不住又『好心』地提醒了句:「另外,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手,我劝你还是戒掉手痒的坏习惯,否则下次出了更大的『意外』,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那位老伯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曦晨问道,但从刚才易非贤的话中,她几乎已经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叶美萱窘道。 「没想到咱们最君子风范的易非贤,竟然会威胁别人?我可是大开眼界了。」 出乎意料之外地,雷钧不知何时已自行下床,正靠在病房门口,显然刚看完一场好戏。 「雷钧?你怎么下床了?」曦晨吃惊道,迅速地走上前扶住他。 「我是来寻找我那位多管闲事、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丢下病人跑出来看热闹的看护。」雷钧损她。 「我哪有!」曦晨抗议道,随即想起雷钧勉强下床的事。「你这样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她一边扶着他,一边倾下身检视他腰上的伤口。 老天,他可真重! 而且十分高大!她在心里附和道;躺在病床上的他已经够给人压迫感了,如今,两人第一次并站一起,她才真真切切地发现——他比她想像中高硕许多。 「这点伤死不了人的。」雷钧虽然若无其事地耸着肩,但从他薄汗满布的额头上,可看出他花了很大的劲儿才独自走到门边。 「不行,你必须回去躺着。」曦晨强迫他搭着她的肩。 「这是命令?」雷钧好笑地挑高眉毛。 曦晨不妥协地抬高了下巴。「对,这是命令,我现在命——令——你回去躺着。」 「看到没?」被郁曦晨扶进病房的同时,雷钧以怀疑的眼光转向一旁似笑非笑的易非贤,抱怨道:「真不知是谁找来这位独裁看护的,要是被我查出来,一定给他好看!」 「到时候你可能会感激他都来不及。」易非贤仍是一派斯文风范。 「最好如此。」雷钧挥挥手,认命地搭着郁曦晨的肩踱回房里。 待两人进房后,叶美萱不由得叹道:「他看起来好可怕哦!真是佩服曦晨的勇气,要是我早就被吓死了……」 「看得出来。」 突然意识到不该在易非贤面前「批评」雷钧,叶美萱连忙澄清道:「其实他也不是可怕啦……只是有点……」困窘于易非贤的目光,叶美萱赶紧转移话题。 「呢……刚才真是谢谢你。」 「那老头常常对你毛手毛脚吗?」易非贤微蹙着眉,刚才若非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会有病人胆大到公然吃护士的豆腐。 「没……没有,他以前只是喜欢耍得我团团转而已……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有这种举动……」叶美萱窘呢道,忍不住想起刚才三o二号房老头乘机摸她胸部的恶心感。「算……算了,反正他也快出院,再忍耐一阵子就行了。」 「不过——」易非贤扯了扯嘴角道:「你刚才反射性的那一拳,还真是快、狠、准,力道十足。」 「我只是吓了一跳,不小心把他『推开』……」叶美萱的脸更红了,没想到一切的细节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以后像这种事情,能防就尽量防着点,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易非贤语重心长地说道。 被一位外表斯文的『黑道份子』关心,感觉有点奇特。 「嗯,总之,还是要再谢谢你。」叶美萱的心不自觉地飞快跳动着。「啊,你的伤……好点了吗?」 「我每天都来换药,你还问我这个问题?」易非贤失笑道,这个护士怎么有时感觉傻呼呼的? 「说得也是。」叶美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今天换药了吗?」 「你说呢?」 两人相视而笑,一股异样的情怀在两人之间流窜。 ※※※ 「很好,复原的情况非常良好。」 「废话,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这种事没什么好骄傲的。」曦晨翻了翻白眼说,顺手替雷钧拉好被子。 「再过几天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到时——」 「我已经下床走动过了。」雷钧意态阑珊地说。 「那是你运气好,没牵动到伤口。」曦晨指出。「然后呢?」她转向一旁的年轻医生梁志信问道。 梁志信推了推金框眼镜,看了眼一直盯他的雷钧,才回答道:「如果没有意外,雷先生应该可以提早出院,回家休养,只要定时回医院换药即可。」 「『提早』是指多早?」雷钧两手交枕脑后,沈声问道。 「两……两个礼拜内应该没问题。」梁志信道。 「你又要胁医生了?」郁曦晨不可置信,雷钧的态度实在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梁医师,你不要受他影响,如果他不能出院,你也不用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她表明了替梁志信撑腰。 「不会的,如果雷先生的情况不允许,我们也不会硬让他出院的。」梁志信虽然对郁曦晨如此保证,但其实自从这群黑道份子『入驻』医院后,院方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希望他们赶紧出院。 「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出院?」雷钧揶揄道。「怕没了工作吗?」 被他一激,曦晨脸上立刻闪过愠色,但很快地,她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露出那抹一惯的『职业化』微笑,慢条斯理地说:「我是怕你提早出院有了个万一,会破坏梁医师的名誉。」 「医院方面已经动用最好的资源替雷先生治疗,不会有『万一』的。」完全听不出郁曦晨和雷钧之间的『口舌之战』,梁志信仍认真地对郁曦晨解释。 其实说穿了,医院方面会对雷钧他们『特别注意』,实际原因也是希望他们越早离开医院越好。 「我看医院方面大概是巴不得我们赶快出院吧!」 当!被说中了!梁志信顿时有些心虚。「没……没这回事……」 「这么说,你们很『欢迎』喽?巴不得我们多受伤?」 梁志信的脸都绿了。 「雷钧!」曦晨终于忍不住叫道。 「我的耳朵没受伤,不用叫这么大声。」雷钧故意掏了掏耳朵。 「请你表现出对医师的基本尊重。」曦晨两手插腰,态度十分认真。 「我一向很尊重医师的意见。」雷钧点点头,并煞有介事地问道:「我有不尊重你吗?」 「没……没有。」梁志信为难地看着眼前『一触即发』的两人。 「你这种态度,谁敢说有?」她确信雷钧是故意刁难梁志信。 「我既没吼又没叫,更没有拿枪指着他的头,有什么不敢说的?」雷钧气定神闲地说。 她开始觉得他不可理喻! 「还是——你真有什么事是不敢说的?」雷钧又问。 当!又被说中了!梁志信偷瞄了曦晨一眼,表情昭然若揭。 「我知道,你想约她去看电影。」雷钧一脸不怀好意地说,眼前这位梁志信医师看起来颇没『自信』。 曦晨警告似地瞪了雷钧一眼——她好不容易才委婉地拒绝了梁志信,他又硬要把事情挑出来。 「呃……可以吗?」梁志信望着她,眼中显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当然不可以。」雷钧再度插话,嘴角有抹坏坏的笑容。 「雷钧!」她真会被他气死。 「你晚上不是都有事?」雷钧指出。 「我晚上确实有事,但至于我要不要和梁医师去看电影,那又是另一回事,你不用替我操心作主。」她言明。奇怪,雷钧在兄弟面前向来不多话,怎么这会儿意见变得这么多?冷肃的形象全走了样! 虽然不明白曦晨何以会同雷钧吵起来,但听到她的这席话,梁志信突然觉得信心大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去看『铁达尼号』,听其他护士都说这部片很好看的。」梁志信终于提出具体的邀约计划。 「就是那艘第一次出航就挂掉、逊毙到家的沈船故事嘛!」雷钧插话道。 「约会挑这种片子会『发生悲剧』的。」 「是吗?」梁志信推推眼镜,觉得雷钧的话好像也满有道理的。「那么,『爱在心里口难开』好了,听说也很不错。」 「『爱在心里口难开』?你是指你自己现在的写照吗?」雷钧又道。「一个神经质怪男人的故事。」 「雷钧——」曦晨终于受不了,他好吵! 「这部电影本来就是讲一个每天神经兮兮的怪男人的故事。」雷钧表明道。 「你倒是知道得满清楚的,想必是常常约女孩子去看电影吧!」曦晨不甘示弱,心里直觉想到梦妈妈店里的那一大票女孩子——尤其是露露。 「我吃饱撑着才会约女孩子看电影。」雷钧哼道,他可没这种『闲情逸致』。 「对不起,两位……」 「抱歉,我可没有指你『吃饱撑着』的意思,你别误会。」雷钧对一旁陷入尴尬境地的梁志信解释,但从他带笑的眼中,完全看不出一点诚意。 「没关系。」面对两人越来越对峙的怪异气氛,梁忠信只想早点脱身。「我还要去隔壁房看看,至于看电影的事……就等下次好了。」说完,梁志信有所顾忌地看了雷钧一眼,即匆匆夺门而出。 「你真恶劣,竟然威胁医生。」曦晨皱着眉,两手插腰。 「我只是『补充说明』,为什么你老是认为我在威胁他?」雷钧扬高眉。 「你的态度完全不具说服力。」 「至少我帮你拒绝掉他了。」 「我看你是吃饱撑着没事做。」 「就算是吧,谁叫你把我唯一的『娱乐』给『驱逐出境』了,所以我才会这么没事做。」雷钧气定神闲地说。 「聚赌不能算是娱乐。」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抬杠』? 「那算是什么?」 「算是——」郁曦晨颇佳,看了眼雷钧,才不情愿地丢下一句:「『不良病人』的『不良娱乐』。」 「你瞧,就算『不良』,总也还算是个『娱乐』。」雷钧得意地结论道,并且满意地看着他赢占上风的战利品——曦晨的耳根子已经彻底窘红到底。 这回合,就算是他略胜一筹吧! 第六章 「好无聊。」 「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 「你不搭话,是怕吵架?」 「你是故意找碴吗?」曦晨终于放下手上的书,抬眼瞪着坐在自己面前,一副穷极『无聊』样的雷钧,自从先前他『吓』走梁志信之后,她已经决定尽量跟他『保持距离』。 「在我伤好之前,我有预感会先闷死在这家医院。」雷钧抱怨道,一想到尹风遥和大票兄弟跑去外头玩牌,而他却只能愣在房里,他就恨不得能立刻离开这间医院。 「我刚才都准备『下海』陪你玩『不良娱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曦晨微蹙颦眉,继续埋首沉浸于被打断的小说情节。 雷钧苦笑,经曦晨数度大发雌威之后,现在,已经没几个兄弟敢来他病房『讨骂』了。 「你觉得两个人玩排七会好玩吗?」他意态阑珊地说道,在他的牌局里,从来没有这么『小儿科』的玩意儿。 「我只会玩排七。」 「捡红点呢?你不会?」雷均不可置信地问。就他所知,梦妈妈店里那一票女孩子就很喜欢玩捡红点。 「是会一点,陪奶奶玩过。」曦晨点头。「你现在要玩吗?」 「不要。」雷钧毫不考虑。 就算无聊至极,他也不会『退化』到和她玩排七或是捡红点,万一传出去肯定会被兄弟们笑掉大牙的。 「如果你真觉得无聊,可以开电视来看嘛!」曦晨指了指那台日前才被阿雄辛苦搬来的十六寸电视。 「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好看的。」雷钧挑剔道。 「或者,你可以看看书啊!」曦晨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提议挺不错的。 「看书太累,字那么多。」 「你可以先挑些轻松的来看。」她热心地建议,也许她可以从感化『老大』开始,慢慢去影响其他的人。「其实,我觉得你们没事应该多看些书,才不会每天打打杀杀的,我们的社会多少也会减少一些暴戾之气。」 「你的口气让我想起以前的老师。」雷钧的嘴角隐现出一抹淡笑。「他向来以教化我为他的终生职志。」 「看来他并没有做得很彻底。」郁曦晨诚实地说道,否则雷钧也不会变成角头老大。 「错了!就是因为他的关系,我当下就决定成立一个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黑道组织……」雷钧微笑道。「虽然有时仍会事与愿违。」 成立一个不暴力的黑道组织?这算哪门子的志愿! 「我真替你的老师感到难过。」曦晨深感同情。她猜他以前在写作文题目『我的志愿』时——八成也和『黑道大哥』脱离不了关系。 「你该替我感到难过才对,因为,我才是那个被逼迫的人!」雷钧讨赏似地说道。「我还记得他企图拿很多所谓的『史学名著』给我看,其中还包括外国作品,老天,简直要我的命。」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恐怖。 「文学名著可以修心养性,多看无妨。」她想她可以体会那位老师的苦心。 「修心养性?」雷钧挑高了眉,一脸见鬼似地表情。「我看只会让人短命吧!像写罗蜜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莎士比亚。」 「对,就是他!老不让剧中人物好好讲话。」 「有吗?」 「他写的人物就是喜欢罗哩叭嗦讲一堆言不及义,又让人摸不到重点的话。」雷钧翻了翻白眼道:「我看八成是老师怕我老是结党打架,所以才故意拿这种『钜着』给我看,想乘机多杀死一些我的脑细胞,好让我没脑筋做坏事。」 「听你胡扯!」见雷钧一脸促狭,曦晨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莎士比亚的书确实咬文嚼字了点,但经雷钧这么一形容,好像莎翁他是个专门摧残人类的杀手似的。 「真难得。」 「什么?」 「真难得看你笑,你已经摆了好几天的脸色给我看了。」雷钧以十分『异样』的眼神直盯着她因笑容而散发光彩的双眸。 「我才没有摆脸色给你看,只是没有笑而已。」她低下头,随手翻着小说。 「一样的道理。」雷钧闲适地往床头一靠道:「依我看,你一定也是拜倒在莎士比亚作品底下的痴情女子吧!喜欢主角优美的说话方式和伟大的爱情。」 「伟大的爱情确实是满吸引人的。」曦晨偏着头,露出一抹浅笑。「毕竟,每个女孩子都希望拥有一段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 「看不出你还有浪漫的一面。」雷钧坏坏地扯动嘴角,调侃道。她给他的感觉向来很理智。 察觉到他炙人的目光,曦晨有些不自在地说:「当然啦,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这样的爱情。」至少他说话一点都不优美,而且常常激怒她。 「所谓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通常都是以悲剧收场,你觉得这样很好吗?」雷钧问,在他印象里,多脍炙人口的爱情电影,男女主角最后都没有结合。 听他这么一说,曦晨抬眼看他,突然问道:「我猜——你一定不会像罗蜜欧那样为茱丽叶殉情,对不对?」 「当然不会,太愚蠢了!」好结实的一个钉子。 「那是一种深情的表现,怎么能说是蠢呢?」曦晨反驳道。虽然她自己也不喜欢看悲剧性的故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在意他的观点。「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她问。 「不一定,那得看茱丽叶的魅力而定。」雷钧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 「什么样的魅力?」 「如果长得美,我就拐她一起私奔……」 曦晨啼笑皆非。「那——长得丑呢?」 「很简单,直接让给马文才就行了,我是不会计较的。」他开玩笑道。 「马文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人物耶!」她憋笑着纠正他。 「差不多。」雷钧耸耸肩。「反正都是一场乌龙悲剧。」 真是,古今中外两大最着名的爱情剧,竟然都被他说成『乌龙悲剧』,她真替这两部『钜着」的作者感到可怜。 不过,值得欣慰的一点是——至少这证明了他还看过几本『像样』的书。 这对『看起来』好勇斗狠、又『声称』不爱看书的雷钧而言,好歹也算是一种成就了,郁曦晨思忖着,靠向沙发,准备再度看她的小说。 「那么——你手上拿的又是哪位大师的名著?」他的语气调侃味十足。 「茱丽.嘉伍德的『守护天使』。」她答,顺势秀出小说封面给他瞧了一眼。 「『助力假我的?』」他挑眉。「没听过!」 她瞄了他一眼。「你当然没听过,因为她写的是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他看着画有一男一女共同骑马的小说封面,双眉扬得更高了。 「依我看……比较像是色情小说,而且这个女主角的胸部昼得不好……」 「看封面不准的!」她急切地抗议道,耳颊泛红。「这种翻译小说,虽然有些情节……比较符合『外国民情』,但是,其实它的剧情结构还算相当完整精彩。」 「符合『外国民情』,嗯?」他的表情暧昧。「听起来好像不错。」 曦晨当然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男人就是这样,满脑子色情思想。 最后,她决定假装忽略他的反应,迳自道:「除了剧情之外,她描写的男主角也很不错,不但骁勇善战,更是温柔忠诚……」 「我知道,就是现实生活中很难出现的那种类型。」雷钧懒洋洋地泼她一盆冷水,他甚至还夸张地打了个大呵欠。 「总会有的。」她蹙着眉头,不甘示弱地回了句,随即低下头看小说,不再理会他。 她一定是某根筋不对劲了,才会在这里和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一个黑道大哥讨论『爱情小说』。 雷钧好玩地看着『专心』埋首于小说世界里的曦晨,心中更确定一点——尽管她平常口齿伶俐,可以举一反十地将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阿雄,但是,一旦碰上令她感到困窘的话题时,她立刻就会两耳烧红,接着开始变得词穷……没一次例外! 不过,说实在的,她微愠、有些不好意思又试图故作镇定的怪模样,还真是理智中带点傻气——满可爱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喜欢和她说话。 「那堆密密麻麻的文字真那么好看吗?」雷钧开口问道,硬是拉回她对他的注意力。 「没办法,当看护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小说打发无聊的午后。」她淡淡说道,眼睛仍然没有离开书页。「因为不是每个病人都像你一样——不睡午觉。」 言下之意,就是催促他多休息的意思。 殊料,雷钧闻言心头反而窜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起她以前一定也像照顾他一样,照顾过许多男病人。不由得,他心里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你——当看护多久了?之前照顾过几个病人?」他霸道地问道。 「不久,总共才照顾过十八位病人而已。」曦晨抬眼看他,丝毫没有发觉他语气的改变,仍然诚实地说:「你是第十九个,也是最浪费名额的一个。」 「浪费什么名额?」 「我本来打算在第十八位病人出院之后,好好放个长假,休息一阵子……会答应来照顾你,纯粹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所以,你浪费了我一个名额……」 「你没事替自己『设限』做什么?」 「因为我奶奶老是替我物色相亲对象,所以我已经答应她只要我照顾满二十位病人之后,就听她的话去相亲结婚……」 「相亲?」雷钧耸眉道,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么传统的人。「你理想中轰轰烈烈的爱情呢?」 「我说过了,现实中很难找到的。」曦晨仍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醋意。 「而且——我相信奶奶的眼光。」她淡然道,心里其实也有某种程度的失落感,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自己的男人该自己找才对。」他沈声道。 「听起来好肉欲的感觉。」 雷钧微微扯动嘴角,看着曦晨再度泛红的耳朵,他忍不住兴起逗她的念头。「那么,我可以参加吗?」 「参加什么?」 「相亲。」 「拜托,别开玩笑了。」曦晨叫道,他一定是准备去看好戏的。 「如果,我在三天内亲到你,我是不是就有资格参加相亲?」 他果然是存心捣蛋! 这回,曦晨并没有忽略他眼中捉弄的光彩。只见她手持小说起身,带着平日常见的『微笑』,镇定地走向床边,以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道:「奇怪,你没发烧啊?」 「我是说真的。」 「别闹了。」她仍然不当一回事。 「天。」他坚定地道,两眼炯炯有神地直盯着她。「你敢不敢跟我赌?」 「我,不、赌、博。」她申明道。「而且——」叩叩!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曦晨?」叶美萱从门缝中探了探头。「你现在有空吗?」 「没空,她正准备跟我签赌。」雷钧调侃道。 「你别听他胡扯,有什么事吗?」她随手将小说搁在小几上,走向门边。 叶美萱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雷钧,才轻声说道:「我现在正准备巡房,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 「巡房还要人陪?」雷钧不可思议地道。 怪了,这是什么习性?以前在学校时,是听过女孩子们有相约一起去上厕所的怪习惯,倒是没见过.护士连巡房都要找人陪——而且还是找一个不是护士的人。 郁曦晨故意不理会他的大惊小怪,走上前去,低声问道:「是去三o二号房吗?」 「嗯。」叶美萱点头。 「好,我陪你去。」曦晨使命感十足地说,她是绝不会让三o二号房那位老伯有机会再对叶美萱不规不矩的。 「真的……可以吗?」叶美萱不放心地又看了雷钧一眼——他看起来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打扰……不,应该说他好像不太高兴郁曦晨离开病房,到处乱跑。 「没关系。」曦晨安抚她,随即转过身对雷钧微笑道:「我等一下就回来。」 反正只是去巡一下三o二号房,不会太久的,她想。 ※※※ 待她终于脱身,再度看到雷钧时,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了!她没想到会跟三o二号房的老伯耗那么久。 才一回到病房,曦晨竟意外地看见雷钧坐在病床上专心地——看书? 真怪!三十分钟前他才发表过不喜欢看书的宣言,这会儿就见到他在看书? 而且还是看她的书!这令她更吃惊了。 「这本书——还满好看的。」他拿着她先前搁在床几上的翻译小说,抬眼对她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 「哦,是吗?」曦晨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听听这一段。」他扬扬手上的书,朗声请道:「『他体内积筑的压力已远超过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抗拒着狂猛的欲望,继续用他的嘴和手与她……』」 啪! 雷钧还未来得及念完整段,即被曦晨上前一『掌』合上书页。 「我还没念完,后面正精彩。」他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我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必念。」她迅速夺回她的书。 「『他知道她已接近解放的临界点……』」他露出恶作剧的表情,不怕死地补充『书里的形容句』。 「不准念!」曦晨胀红了脸,反射性举书朝他身上打下去。 「嘿!会痛!」雷钧大叫。 「谁……谁叫你满脑子色情思想。」她结巴道,好像下手太重了点。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书很『色』?」他故意抓她的语病,且还不忘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倒觉得写得……嗯……满『符合外国民情』的,尤其是像什么『接近解放的临界点』……」 「你还念!」她再度举书朝他重重拍了下,随即气呼呼地转身离开病床——她才真要接近『崩溃』的临界点! 同样的爱情小说,男人注意的『重点』果然还是和女人不同。 郁曦晨将小说塞回背包,心里正不断犯嘀咕时,突然察觉到身后的雷钧似乎『异常安静』。 有些古怪! 郁曦晨放妥背包,疑惑地回过头,即看见雷钧正皱着眉头、不发一语地死盯着她瞧! 「原来你都是这样对待病人的。」他面部肌肉抽播着,一副她是『杀人凶手』的模样。 她不自觉地自喉间逸出一声轻呼,这才忆起自己轻率的行为——老天,她刚才做了什么?她竟然……动手打了自己的病人?而且还打了两次! 她从没这样『失控』过! 「我……打到你的伤口了吗?」她愧疚地探问,举步走回他的身旁。从他的表情看来,她刚才真的很有可能『正中要害』。 「你说呢?」他仍皱着眉,状似痛苦。 「对……对不起。」她嗫嚅道,小心翼翼地挑开他的上衣,审慎地检视伤口。 「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曦晨真心为自己担忧的模样,雷钧突然有点后悔开她玩笑,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蓦地明白,其实他是不忍看到她秀眉深锁的模样;他喜欢看见她笑,而且是没有防备的,她的笑留有种类似寒冬中暖阳所带来的舒服感。 那是种很奇特的感受,但他不愿去多想其中的原因。 「放心,死不了的。」他舒展眉头,道。「只不过是被一本小说k到而已。」 确定雷钧缠在腰间的绷带没有渗血现象,曦晨才稍吁口气道:「谁叫你老爱讲些无聊的话。」 以她原有的脾气和「修养」,她本该对这种捉弄视若无睹才对,但……尽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抱歉,她还是这一切都是他惹的。 「无聊?我只不过是『转述』一段书里的句子而已。」他故作无辜,眼中却难掩笑意。 「诡辩!」她哼道,既然他还有精力开玩笑,一时之间,应该还死不了,只平白浪费了她刚才的同情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害我伤口恶化,恐怕就很难脱身了——」他含笑道。「到时,肯定会有一堆人强迫你对我『负责』。」 「我想也是。」她耸耸肩。「阿雄一定是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人。」 「那倒是,而且他可能会以切小指来要胁你。」他大笑,却因腰际骤发的疼痛而岔了气。 「你不要笑那么用力,等一下伤口真的裂开就不关我的事了。」她嘴里虽轻斥道,目光却无法自他爽朗的笑脸上移开。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呢?」雷钧扬声道。「你是我的看护,我一天不出院,你就多一天的时间要看顾我,反正你是要对我负责的,我不在乎多缝一次伤口。」 「住院可不是在办家家酒,你不要没事诅咒自己受伤。」她度着眉说。她可不想再看到他受伤了!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他挑眉。 「不客气,就算我们常常意见不合,但好歹你也是我的病人。」她尽量以公式化的口吻说,并顺手为他拉好棉被。 「既然荣幸身为你的第十九号病人,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吗?」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事?」 雷钧指指时钟,又指指窗外,说道:「在你下班之前,可以陪我出去透透气吗?」 「可是医生说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下床……」 「我可不是被医生唬大的。」他掀开被子,一副准备下床的态势。「我已经快被闷死在这间鬼病房里了。」 「你……你不要乱讲话。」她冲上前扶住他,心里忍不住嘀咕着,她最怕在医院里听到这种话了,什么鬼病房,还好现在天还没黑。 雷钧并没有忽略她微微的轻颤,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很……耐人寻味。 「你真的要下床?」问了等于白问,他已经穿好鞋起身了。 「死不了的。」他又亮出他的『名言』,并且伸手搭住她纤细的肩头,以支撑自己。 曦晨扶着他,努力顶住他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我觉得我应该先去把轮椅推过来才对。」她费力道。才扶他走了不到三公尺,她就已经气喘如牛了,而他们甚至还没走出病房哩! 「唉?你要去哪里?」 雷钧正把她当『拐杖』般地柱往另一侧。 「我想先去一下厕所。」他说道,另一支手已扶撑在洗手间的门迈上。一撮不羁的头发,也因这动作而垂覆在他前额,模样煞是性感。 「你……要上厕所?」郁曦晨愣愣地重复他的话,全部注意力仍放在努力稳住脚步,一时之间没法意会这句话的意思。 「我可不是小说里的男主角,可以不用上厕所。」 他引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企图用来说服他使用尿壶时的『至理名言』,并且对她不正经地眨眨眼。 不知是因为雷钧佣懒的性感模样无意间撩动了她的心弦,抑或是两人肌肤相贴时的炽热感所致,曦晨觉得全身正不自觉地发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隐约知道此刻体内不断涌出的这股热源,促使自己心跳加快……而那绝对不是因为她为了扶他、消耗太多力气所造成的。 「你好重,你知道吗?」为了掩饰困窘的气氛,她转移话题。 「是你太弱了。」他微微一笑,终于在她「瘪脚」的搀扶之下,跨进病房的专用洗手间里。 「我在门口等你。」曦晨不自在地丢下一句,遂匆匆地步出洗手间。 奇怪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搀扶病人如厕,为何唯独对他产生这种怪异的不自在感?她实在弄不懂! 为了不让自己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困扰,在等待的同时,曦晨顺手将置于病房角落的轮椅装置完毕。 约莫过了一分钟,她才听到他叫她的声音。 待她走进洗手间时,雷钧已自行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门边。 「小心点,不要勉强。」曦晨像支受惊的兔子,反射性跳上前撑住他。 「碰到伤口就不好玩了。」 「放心,死不……」 「还有,不要再说什么『放心,死不了』的傻话。」她打断他,眼底呈现的是一抹真挚的关怀与担忧。「你就跟奶奶一样,老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闻言,他不由得倾身问道:「结果?」 「结果是——」曦晨叹了口气。「她动不动就受伤。」 「老年人行动迟缓,难免的。」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事情绝对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摇头。「奶奶就是因为太好动、喜欢尝试新鲜玩意见,所以常常受伤……」 她顿住,偷瞄他一眼后,才继续道:「就跟你一样,其实,有些伤是可以避免的……」 「果然是个静不下来的奶奶,难怪会闲到帮你相亲。」雷钧朗声笑道。 话及此,郁曦晨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记打电话回家查勤这件事了——这会儿,奶奶可能已经偷偷跑去高空弹跳了。 「等一下我可能要先去打个电话……」她举步维艰地扶他通过窄狭的心门。「一通很重要的电话。」她再三强调。 「什么重要的电话?」他倾身斜靠向她,口气听来有些不悦。「打给男朋友?」他是替她『解决』了梁志信,但他并不清楚她是否有其他要好的异性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曦晨急忙否认。「是因为我奶奶……」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突然转口道:「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那么多?」 她挺了挺身子,调整了两人的位置,他们正卡在洗手间门口,进退两难。 「哦——我知道,是准备相亲的事。」他更靠近她。 「对,就是相亲的事。」她昂高下巴,故意道。「现在,请你配合挪动你的脚步,否则我们很难走出这里,你不是要我陪你出去透透气吗?」她觉得他全身的重量似乎全放在她身上了。 「我改变主意了。」他扬了下眉,逼近她的脸,高大的身躯已完全将她困在门与他之间,让她无路可退。没错,她只是他的看护,但她老是对他采取『公事公办』的态度有时确实令他相当恼火。 「我决定现在先兑现。」他懒洋洋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变得专注起来。 曦晨觉得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他呼吸的气息不断拂过她细致的脸颊,更是令地无法集中精神,思索该如何化解此刻怪异的气氛。 他的凝视令地分心。 「兑……兑现什么?」她努力以正常的声音说。 「当然是兑现——」他扬起嘴角,柔声道:「这个。」 冷不防地,他的唇像捕捉猎物般覆上她的。 曦晨吓得呆愣在原地,全身僵直,一双圆睁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雷钧。 如果她没有头昏加眼花的话,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应该是……接吻。 没错,他正在吻她。 和他唇齿相触的感觉如此深刻真实,而他猛烈的占有更是令她招架不住。 曦晨自喉间发出一声轻哼,努力抗拒着内心狂涌的炽热情栗,她反射性向后退缩,而原本扶在他腰上的纤手,也抗议性地试图将他推开……殊料,这个动作不但不能立即结束这个吻。反而促使雷钧更具侵略性。 他一手扣住她的反抗,一手托住她的颈项,更加恣意而为;吻她的感觉比他想像中美好,他不想这么快结束。 不由自主的炙热喘息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曦晨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越来越重,但身体却越来越轻……她一定是快要缺氧了。 就在曦晨终于忍不住全身开始扭动时,雷钧才放开她。 「亲到你了。」他脸上挂着满足的浅笑,得意地欣赏着曦晨因他而双颊红星的模样。「我赢了!」 「我根本……没有和你打赌。」她尽力装出平常理性自若的模样,殊不知她通红的耳朵早已泄漏了秘密。 雷钧耸肩。「没错,你是没有跟我赌,但——我并没有说不亲你。」 这个人脸皮真厚!「可是……你不是说三天。」她指出。 雷钧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手指比着三,道:「我说三天之内,可没说不包括今天。」 「你耍赖!」她瞪他。 「兵不厌诈,在发动攻击前是不能先通知对方的。」 「那也不必选在……厕所门口。」她伸手挡在两人之间,想隔开点距离,她似乎听见房门外有隐约的人声。 「这样才有难忘的味道。」他霸气地笑着,双手同时撑住两边的门柱,更加倾身向她。「感觉不赖,对不对?」 「少神经了!」她再度推他,对逐渐靠近房门外的脚步及人声感到紧张困窘,她几乎已经可以听到阿雄的大嗓门了。 「这下——我可以参加相亲团了吗?」雷钧逗她,温热的双唇贴近她同样燥热的颊边。 「不行。」她全身僵直,抬起骄傲的下巴,尽力维持不苟言笑的态度。 「我想像你们这样每天忙着争地盘,一定不会对这种『无聊的男女会面游戏』感到有趣的,况且,如果你来参加,铁定、肯定会影飨到你在儿弟之间的威名,到时候被耻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撂下她所能想到「最具杀伤力」的威胁。 岂料,雷钧闻言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无所谓,反正在我被你强迫喂饭那一刻起,我的威名就已经扫地了。」 「又不是我害你受伤的……」她确定她已经听到阿雄和易非贤、尹风遥的说话声了。「喂,你不要再一直靠过来……」她用力推他,天,受伤的人力气还这么大,任凭她如何使力,他还是不动如山。 「『他无法保持静止,没法给她时间适应他……』」他『正经八百』地引述,却对她『不太正经』地眨了贬眼牧地,响起门声。 「你说什么?这个句子有点熟悉,该不会是……」 此刻,房门被人开启。 「我从你那本『守护天使』小说里看来的,男友主角当时正在…」果然! 「无聊!」她怒道,并且使劲地推开他。 出乎意料地,这次,她不但成功地推开了他,还由于用力过猛,雷钧整个人往厕所门外退了一大步,正巧撞上开门进房的阿雄。 第七章 气死了! 她从没碰过像他这么……极端无聊的病人!就爱拿她看的小说来取笑她! 曦晨背着背包,一脸忿忿不平地快步穿过长廊,直朝医院大门走去。她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苦口婆心地劝他多看书?简直就是浪费口水嘛! 这种人根本就是过惯了浪荡生活,恶习难改。 走过自动大门,迎面而来的热气,使曦晨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望向不远处的公车站,还好等车的人不多。 举步走向站牌处,曦晨忍不住想起刚才当着错愕的众家兄弟面前,气呼呼走人的情景。 为何她会有一丝罪恶感呢? 她原本是要陪他出去透透气的……但,她实在怒气难消。 反正她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陪他出去透气本来就只是一项额外的服务,她根本不需要有罪恶感才对﹐曦晨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 况且,她今天的『牺牲』已经够多了。 曦晨用力甩了甩头,不想忆起刚才地和雷钧之间发生的事情。 就在她尽力在心中摆脱雷钧纠缠的同时,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突然疾驶而来,停靠在医院大门前的马路边。 「小姐。」自车上走下一位年约五十来岁的司机老伯。 「忠伯?」曦晨吃惊地望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我是顺道来接小姐回去的。」忠伯毕恭毕敬地说。 「不是说没事千万不要来医院接我下班吗?」曦晨左右张望了下,还好附近没有其他熟人。 「是我要他绕过来一起接你的。」 随着一句低沉、说话带广东腔的嗓音,一位全身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从车里出来;他的出现,立刻引起所有路过女子的注目。 郁曦晨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 「不要每次见到我都露出这种表情。」龙司翼微微扬动嘴角。 「这是见到稀客的表情。」曦晨走上前。「是什么样的『龙卷风』把您『老人家』吹来台湾的?」 「如果我说是来看姑姑和你们的呢?」龙司翼拐弯抹角;他口中的姑姑当然不是别人,正是曦晨的宝贝奶奶——龙君安。 「骗人。」曦晨摆明了不相信。她这位年轻的堂叔自从接手她奶奶那一方『的家族事业』以来,一直很少露脸,而她更是深深的相信,他绝对不会为了『探亲』这种芝麻小事专程飞来台湾。 龙司翼扯扯嘴角,未再多作解释,只道:「有话回到家里再慢慢说吧!」 「嗯!」曦晨点点头,挽着龙司翼走向轿车,说道:「奶奶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 「你刚才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易非贤双手交叉在胸前,斜靠墙边。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刚才一进门时所见的那一幕。 老天,他这辈子从没见过雷钧如此『失足』过,美其名是没站稳,实际上应该说是被郁曦晨给摔了出来比较贴切。 「没什么。」雷钧慢条斯理地哲回病床边。 「没什么?」尹风遥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雷钧。「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活像是要把你给吃了。」 阿雄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或者……」尹风遥双眼带笑,紧接着问:「是你吃了她?」 雷钧耸肩,扯了扯嘴角,没作回答,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你果然动手了。」易非贤微笑道。尹风遥的预感果然没错——雷钧和曦晨真的会『吃了对方』,毕竟,他们是属于彼此相斥又相吸的典型。 「动手?不会吧!」阿雄见鬼似地叫道,完全慢了半拍。「那位凶恶的看护『大姊大』?」 「他是住院太久了,饥不择食。」尹风遥故意调侃道。 「老大,如果你有所『需要』,尽管交代就是,我可以去梦妈妈那里找几个贴心的来陪你,犯不着对那位『大姊』下手吧!」阿雄非当『尽忠职守』 地说,心里仍不停自责——如果他早注意到老大的『需求』,做妥善的『安排』,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了。 「我不需要什么女人。」雷钧翻翻白眼,有些受不了阿雄的大惊小怪,他的反应活像是他在摧残国家民族幼苗。 「不需要女人?」阿雄搔搔头,不解地道:「那为何要去招惹她呢?」 「没为什么,因为我高兴。」雷钧随口说,天晓得他为何要跟属下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下,阿雄似乎更着急了。「但她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女人,她是会认真的。」 「你倒是挺了解她的嘛!」雷钧挑眉。 「不是的,老大!」这次阿雄倒是挺快就听出雷钧语气中的『意思』,急忙解释:「我对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如果老大不相信,我愿意切小指以示……」 又来了,久违的『阿雄日本式谢罪』又出现了! 在场其他三个人皆不约而同地翻了翻白眼。 「行了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要表示诚意就陪我赌个两把。」雷钧转移话题。「我今天都快闷死了。」 「我以为你今天应该过得很『精彩』,『收获』很多才对啊?怎么会闷呢?」 尹风遥又露出暧昧的表情,意有所指。 「说到这个,我倒觉得今天的赌运应该不错。」雷钧摸着下巴,想起下午打赌亲吻曦晨的事。「刚好你们都在,阿雄,东西准备一下!」 「老大,这样不好吧……」阿雄迟疑着。「不是说不能在病房里聚赌吗?」 「别担心,曦晨已经下班了。」雷钧说,有些啼笑皆非:看样子,阿雄是真怕了曦晨,否则不会把她的话当圣旨。 「你确定?万一她又哲了回来……」阿雄几乎是『胆战心惊』地说,说实在的,他确实不想去招惹曦晨。「我们还是先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走了,这样比较妥当。」说着,他走向窗边,拉开百叶帘,作贼似地朝外头探看着。 「他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尹风遥摇摇头,无奈道。 「而且是怕得彻底完全到『杯弓蛇影』的地步了。」易非贤也笑道。 「你们两个…」雷钧似笑非笑地说道。「什么时候讲话变得这么……有『学问』?连成语都出现了。」他不由得又想起下午郁曦晨苦口婆心要他们多看书充实自己的情景。 「欸,看到了,她在那里!」倏地,阿雄像寻到宝似地失声叫道。 「好了,这下你可以安心来玩牌了吗?」尹风遥说。 「哇!你们来看,好呛的车子!」阿雄仍然贴在窗前,聚精会神地观看,完全没有听进其他人的话。「啧啧,凯迪拉克耶!」 「别像个土包子似的,没见过名车吗?」易非贤好笑地道。 「哇,好帅的男人!」阿雄又像发现新大陆。 「什么时候你也对男人有兴趣了?」雷钧调侃道。 「咦?他们认识……啊——走了!」实况转播完毕,阿雄终于放下百叶窗,说道。 「现在你可以安一百万个心了吧!」三人异口同声。 「不过这年头也真是奇怪,既然家里有钱,坐得起凯迪拉克,为什么还要来做看护呢……」阿雄一边搬来聚赌用的桌子,一边喃喃自语。 「你在咕哝些什么?」易非贤警觉地间。 「咱们的看护大姊啊,她竟然坐凯迪拉克下班耶!」阿雄态度十分认真。 「我猜她可能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对!一定是这样没错!」阿雄迳自一人『确定』道。 「你准备改行当八卦记者了吗?」雷钧一副不以为意模样,熟练地开始洗牌。 「我是说真的。」看着完全不把他的话当重点的雷钧,阿雄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郑重地强调。「刚才咱们的看护大姊挽着那位帅哥的手,一起上了凯迪拉克走了。」 「什么!」雷钧吼道。 阿雄相信——这下他们终于注意到他说话的重要性了! ※※※ 「听说堂叔来了。」 「嗯,在侧厅和奶奶谈事情。」曦晨楼着抱枕窝在客厅沙发一角,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看。 「小弟呢?」阑夜左右张望,放下皮包,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在书房里。」曦晨说,两眼仍未离开电视萤幕。 阑夜明亮的双眸闪了闪,机叹地道:「真难得他没待在客厅看电视。」 「明天有模拟考。」她懒懒地应着。 「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阑夜关心地问道。 「电视太难看了。」 「骗人。」看着比自己更像姊姊的妹妹,阑夜直觉有事情不对劲了,曦晨一定有心事,她可以感觉得到。「是工作上的事,对不对?说来听听嘛,反正我的戏已经杀青,明天不必跑通告,现在有的是时间。」 她已经一副准备『持久战』的模样。 「没有啦,只是在想……一些事。」 「一些事?嗯?」阑夜兴致高昂地探问。「能让你这样闷闷看电视的,一定不是『小事』,快,从实招来。」 看着关心自己的双胞胎姊姊,曦晨轻轻地叹口气,虽然两人的个性完全不同,但对彼此的情绪波动却十分敏锐。这应该算是双胞胎的直觉吧! 「我今天打了我的病人。」曦晨闷闷地说。 「打?」阑夜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病人?」 「而且两次。」曦晨比了比用书打人的动作。 「怎么可能?」阑夜吃惊道。这真是天方夜谭了!曦晨向来理性自持,无论遇到什么样难缠的病人,都有办法从容应付,应该不至于会『情绪失控』 到这种程度吧! 「外加『不小心』让他『摔』了一次。」郁曦晨忍不住又想起她用力推开雷钧走掉的情形——不晓得当时有没有碰到他的伤口?一股强烈的忧虑涌上强占住她的心头。 「到底怎么回事?」阑夜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因为……」曦晨顿住,忆起雷钧对她的那一吻,遂急忙改口道:「那是他自找的。」 对,都是因为他!曦晨倔强地在心里替自己找寻『行为反常』的理由。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他的亲吻对她影响确实很大,而她也不感到讨厌……但,在厕所……她的初吻,竟然就在这么『怪异』的地方给夺走了。 想起雷钧那抹霸气的笑容,曦晨忍不住又低低咕哝了两句。 「看样子,他真把你给惹毛了,对不对?」阑夜微笑道。「对于这位可以让我们家小晨妹子『失手』打人的头号病人,我倒是想见见。」 「只是普通病人而已。」曦晨撇清道。 不可否认地,雷钧的一言一行对她越来越有影响力——至少,他牵动着她的情绪起伏;而他只是她的一个病人,这也是事实。 况且,只要他一出院,他和她就再无瓜葛了——就像前面十八位她照顾过的病人一样。 「真的只是普通病人吗?」阑夜懒洋洋地说。曦晨越急于撇清关系,她就越相信事情另有蹊跷。总之,整件事给她的感觉就是怪。「如果一切真的只是那位『普通病人』咎由自取,那你在烦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明天应该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曦晨低声道。 她没有自信自己是否还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他——在他吻了她之后。 「普通的病人就用普通态度去面对就行了,不是吗?」阑夜建议道,她对这位病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很难用『普通目的态度去面对他』」曦晨叹了口气。「因为……我跟他不合。」 「哦?」阑夜的好奇心被撩拨到最高点。「说些来听听,我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合?」 「这……」 面对阑夜强烈的好奇心,曦晨只觉得头越来越痛了——可恶的雷钧,都是他害的! ※※※ 「姑姑的气色还是和上次看到时一样好。」龙司翼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落地长窗前,眺望夜色。 「最近被小晨盯得紧,什么事都不能做,气色怎可能好?」龙君安坐在皮制沙发里,无奈道。 「她也是用心良苦。」龙司翼收回目光,心里有些佩服曦晨过人的能力; 因为龙君安的性情、脾气,全家族有名,就连他的父亲都对这位大姊没辙。 「你这次来台湾,不会是特地来跟我请安的吧?」龙君安直接切入正题。 「到底有什么事?」 「不愧是姑姑。」龙司翼微扬有形的嘴角道。「事实上,确实和一则传闻有关。」 「什么传闻?」 「听说组织内有人介入台湾黑道的纷争。」 「当真?」龙君安神色一凛。 在她父亲于香港亲手创立『龙腾组』的同时,即有禁令——不准组织里的人插手台湾和大陆方面的黑道事务:一直以来,组织内的人也自律甚严,因此从没有人违抗过这项禁令。 「我们也只是接获线报,说是有人瞒着组织赚取高额佣金,插手台湾黑道事务,父亲对这项传闻相当震怒。」 「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龙君安领首道。「没想到你才接手『龙腾组』 就遇上这种事。」 龙司翼属『龙腾组』第四代传人,也是目前龙家事业的主要负责人。 「目前我已经掌握一些线索,就等那个叛徒实际行动之后,我才可能现身逮他。」龙司翼沈声道。 「你打算怎么做?」龙君安问。 「很简单。」龙司翼冷然一笑。「借力使力。」 ※※※ 「可恶,雷钧到底把顾天临藏去哪里了?连个屁都没瞧见。」 偌大的房间中央,站了位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尖声咒骂。「陆老大,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坐在沙发抽着雪茄的鹰眼男子,缓缓吐了口烟,道:「帮里现在一片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他们怎么还耐得住?雷钧都已经住院了。」王大虎叫道,矮小的身影不断来回踱步。 「就是因为他住院,才没有动静。」陆老大冷哼道。 想当年他跟着顾应年出生入死,『天鹰帮』才有现在这个局面,论辈分,帮里只有他和帮主同是『开帮元老』;如今,不但半路窜出个雷钧,在帮内说话比他还有分量,就连帮主接班人,他也无法排到第一顺位。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拖到顾天临真正接管『天鹰帮』吧!」王大虎急了,到时,他手上的『红虎帮』一定会被顾天临乘机『吃掉』——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哼!天临那小子懂个屁,天鹰帮如果交到他手上,刚好关门大吉。」陆老大不屑道。 顾应年近年来作风虽然渐趋保守,言行举止皆有收手的打算,但好歹在道上也还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可是一日一顾天临接手,天鹰帮就怕真要『结束营业』了。 「可是他有雷钧撑腰……」王大虎畏缩道,他更惹不起这号人物。「我们必须尽快解决顾天临,以免夜长梦多。」 「如果雷钧打定主意不让他们父子俩现身,我们是肯定查不出他们的藏身处的。」 「真是麻烦,偏偏雷钧又住院,一定会暂时按兵不动。」 「不过只要雷钧一出院,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陆老大熄掉手上的雪茄,起身对王大虎说:「不如这样,你先派人去盯住雷钧,确切掌握他出院的时间和动态,随时回报,不怕挖不出顾天临那小子的行踪。」 「嗯,就这么决定。」王大虎自信满满地应道。 望着窗外满是霓虹灯的夜景,他相信,只要除掉顾氏父子,他就可以替父亲重振『红虎帮』的雄风。当然,如果幸运的话,他最好能『顺便』解决雷钧,将『展阎会』纳入自己的掌控。 这样就太完美了。哈哈! ※※※ 曦晨在床上翻来覆去,头痛欲裂。 她从不知道失眠会让人这么难过,整颗脑袋像是快被炸掉似地,有点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竟然为了雷钧的一个吻失眠?这太荒谬了! 郁曦晨挫败地呻吟出声,以被子蒙住头,翻过身去。 「小晨,你快睡过头了……」 突地,曦晨耳边传来阑夜的呢语;她反射性地直身坐起,顿时,彷佛有数百个小人在她脑中同时打鼓似地,轰轰作响。 「天,我的头快爆掉了……」郁曦晨哀嚎一声,向后又躺回床上。怪了,她只是失眠,又不是宿醉,没道理头痛成这样啊! 「怎么了?」阑夜睡眼惺松地起身摸了摸曦晨的额头。前晚,两人因为聊天聊得太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我好像快死了。」曦晨再度呻吟,她现在根本不想起床,更遑论上班。 「你脸色好差。」这下子郁阑夜完全清醒了;她跳下床,开始寻找温度计。 「你需不需要冰敷袋?」 「拜托你别夸张了,我是头痛,又不是发烧。」郁曦晨苦笑。她这位姊姊对家事可谓一窍不通,连难得要表现出『姊姊爱』都会闹笑话。 「没事吧?需不需要请假?」阑夜一脸担忧。 「不行,不能请假。」曦晨勉强起身。虽然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态度面对雷钧,但只要想到那一票粗手粗脚的兄弟代替她照顾雷钧的情景……她心里就有千万个不放心。「我如果请假,他们会把医院给掀了……」她又坐起身。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去医院会吓死人的。」阑夜将她压回床上,哄道。 「你昨晚没睡好,现在补个眠,下午再去医院,半天的时间,他们拆医院的进度有限。」 「也好,你跟他们说我下午再过去,联络电话在我的背包里。」 「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请假。」阑夜对她眨眨眼,立即回自己的房间梳洗装扮。 重新准备入眠的曦晨,经过一个小时的『自我催眠』下,终于让她脑中的小人不再打鼓作怪。 矇陇中,她彷佛听见奶奶和弟弟的说话声……从院子里传来……忽远忽近……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终于沉沉睡去的同时,蓦地,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叫——「奶奶,小心!」 曦晨像被雷打到似地自梦中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章 阑夜发誓——她没打算要冒充曦晨。 她只是没化妆、外加发型故意弄得和曦晨一样,天晓得她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人认出她明星的身分罢了。 但,很显然地,眼前这对长相极为相似的父子已经把她误认为曦晨妹妹了。 阑夜愣眼瞧着这对父子,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当面否认,还是将错就错,巧妙地掩饰过去。 「这些日子常常听到小犬提到你,非常谢谢照顾。」那位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爸爸十分有礼地道谢,她猜想他八成是学校里的国文老师。 「哪……哪里!」阑夜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姊姊,我今天可以出院回家了哦!」小男孩笑道。「这个送你。」小男孩举高手里的黑色水枪。 「嗄。」她接过水枪。「好像真的哦!」 拍戏用的道具都没这个逼真!阑夜忖道,也许她可以拿去给道具组的老伯瞧瞧,做个参考。 「你上次不是拿去吓那些凶凶的叔叔,他们也以为是真的啊。」小男孩自豪道,毕竟那是他最心爱的水枪。「下次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拿出来吓吓他们。」 「是啊,是啊。」阑夜笑了笑,这个小男孩还真『体贴』。 「再次谢谢你的照顾。」这个爸爸好像日本人,一直鞠躬。 阑夜礼貌性跟他寒暄个两句,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脱身』的同时,另一个超级大嗓门穿过医院的长廊,叫住她。 「你总算来了,老大在等你。」阿雄大步走到阑夜面前。 「是……是吗。」老大。大概就是曦晨口中那位『普通病人』吧!她想。 「原来是你占住我们『大姊』的时间!」阿雄语带威胁,并不怀好意地直打量那位爸爸。 大姊。竟然有人这样称呼小妹!阑夜觉得十分有趣。 「有什么事吗。」见愣在原地的爸爸一时之间没有离去的打算,阿雄凶狠地追问道。不管老大对曦晨是不是认真的,但既然他都已经表明了对她的兴趣,就没有人可以对她出手。 谁要敢碰老大的女人,就是和他阿雄作对! 「这位小弟弟要出院了,他们只是向我道别而已。」阑夜解释道,虽然她不认识这位面恶的兄弟,但从他充满保护意味的言行当中,她直觉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妹妹曦晨身上。 「老大已经用完早餐,正在等你,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过去病房吧!」 阿雄又瞟了眼那对父子,只见那位爸爸匆匆鞠了躬,就带着儿子踉跄离去。 「你吓到他们了。」阑夜皱眉道。 「老大今天心情不太好,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耽搁太久……」阿雄催促着。 怪了,他们老大心情不好关她什么事。 郁阑夜正想表明自己只是前来替妹妹请假的同时,突地,她念头一转——也许……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偷偷探一下虚实。 只要掩饰得好,应该不会被别人认出才是,她对自己的演技充满信心,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认出她,不是吗。 「走吧。」她点点头,跟在阿雄后头,朝三o八号病房走去。 此时此刻,她最想看看那位『普通病人』,到底长成何方神圣,竟可以让妹妹郁曦晨反常地打人。 她好奇极了! ※※※ 才一踏进病房,阑夜即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吓!满屋子的女人! 郁阑夜硬着头皮,举步走进这堆女人当中;但,问题来了,现场有两位病人,哪一位才是曦晨照顾的。 刚开始,阑夜直觉是那位被女人重重包围、谈笑风生的男人,但很快地,她即感觉不对劲,因为另一位较高大粗扩的男人正以盯猎物般的眼神紧盯着她。 应该就是他了!阑夜思忖道,听说他今天心情不好,不是吗。她大胆地走向雷钧。但,问题又来了,她该怎么开口呢。 「你这位看护还挺大牌的嘛!病人早餐都已经吃完了才来。」露露首先发难,上回要不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看护,她也不会惹雷钧生气,若不趁机会言语上削她一顿,心里可不甘心。 「扼,因为……」阑夜思量着该如何应对。 「怎么,上次不是口齿很伶俐吗。这回就口吃啦。」露露冷嘲道。 「露露!」梦妈妈警告道,其他众姊妹也被露露的行为吓了一跳,更别提雷钧的脸色了。 「哎哟,人家是开玩笑的嘛,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露露『变脸』的工夫果然了得,一转眼即满脸笑容。「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请你替雷大哥削个苹果呢。」 「啊,当然可以。」阑夜顺手接过苹果。 「你留下。」雷钧沈声道,锐利的眼从未离开过她。「我不想吃。」 「没关系,不会很麻烦,这么多人刚好可以一起吃。」阑夜抱着苹果,故意不理会雷钧杀人的目光,立即夺门而出。 这个人还真有点可怕,她开始佩服起曦晨打他的勇气了。 不过,这群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刚才对她说话很『冲』的露露小姐,她一定对郁曦晨存有敌意。 郁阑夜边洗边削着苹果,一边试图厘清刚才遇见的所有人物之间可能的关系:如果她没料错的话,曦晨和雷钧之间……天,曦晨说话向来又直又辣,能接招三句以上的人实在不多,想必这位雷钧先生——是通过『测验』了。 真是有趣! 不擅做家事的阑夜终于蹩脚地削完苹果,带着满满的『收获』,重回病房。 可才走到房门口,即看到那一大票女客正一个个意态阑珊地走了出来。 「你们……要走了吗。」郁阑夜疑惑道。 「托你的福,我们要走了。」走在最前头的露露脸色最为难看。 「她讲话就是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梦妈妈』刘心梦拍拍她的肩解释说,美艳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的刻痕。「虽然我还不是非常了解你,但我很了解雷钧,这回——」她笑了笑,才道:「他认真了。」 郁阑夜呆愣住,她了解梦妈妈的意思——对她来说,这……可是大秘密呀! 「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她对阑夜眨眨眼,并指了指房内。「他可不好伺候。」语毕,即带着众姊妹走人,那股潇洒自若的豪气,自是深深吸引着阑夜。 「你打算站多久。」 雷钧低沉慑人的嗓音自房内传来,阑夜这才回过神,走进房内。 「我不是说过你是我的看护,不是小妹,不要随便被别人使唤跑腿。」 雷钧皱眉,之前明明发生过一模一样的情景,怎么她又犯同样的错误呢。 完了,她是不是露出马脚了。阑夜有些心虚,她低着头,不敢正视雷钧。 「你是故意不理我吗。」雷钧粗嗄道,她今天的反应十分彆扭,他猜想她应该还在为昨天他吻她的事情生气。 岂知,冒充曦晨的阑夜反而在心里暗暗吁了口气——原来,他把她的『不愿开口』视为『正在生气』。也好,她姑且先不开口,一方面不但不会自露马脚,一方面又可以探得蛛丝马迹。 「曦晨,你可以不理他,但绝对不可以不理我,我向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尹风遥谄媚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那盘苹果。 阑夜耸耸肩,将苹果递到尹风遥面前,并另用牙签插满一串,交给雷钧。 「吃吧!」她淡淡说了句。 雷钧并没有马上动手,反而皱眉盯着那些苹果。 「这些苹果全都是你削的。」他眼神怪异。 「嗯。」阑夜看了眼削得『不是很漂亮』的苹果,连忙补充道:「今天用的那把刀有点钝……」 「我看是非常钝。」嘴里塞满苹果的尹风遥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老觉得今天削的苹果怪怪的……」之前她所切的苹果大小均匀一致,苹果皮也削得非常乾净,可是今天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甚至连果核都没有去掉。 对于尹风遥的说法,雷钧倒是没有搭腔,他只是不发一语地打量着她;但这种无言的沉默反而让阑夜心里志忑不安。 半响,他才缓缓说道:「你的头发变了。」 「嗄。」阑夜一惊,有吗。 「你今天的分发线换到右边去了。」雷钧指出道。 「哦,对啊,我常换来换去。」她瞎扯。「这样比较会有不同的感觉。」 「是吗。」雷钧挑高了眉,表情越来越古怪。 「想不到你这么细心,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尹风遥边塞苹果边笑道,完全没注意到雷钧异样的反应。 「果然还在生气。」雷钧叹了口气,独自说道,并敏锐地看着她。「她今天不来吗。」 「谁。」 就在阑夜还搞不清楚雷钧真正意思的同时,敲门声骤响。 「啊。」 进来做例行性巡查的叶美萱,在看到阑夜的刹那,便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曦晨,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表情像是见鬼了。 「她不能在这里吗。」尹风遥觉得她的问题很怪。 「你不是应该在急诊室里吗。」叶美萱颤声道。「至少,我三十秒前还看到你在那里!」 ※※※ 她真是快『分身』乏术了。 急诊室里人满为患,而她还必须顶着一颗快炸掉的脑袋穿梭其中,替奶奶打理一切。 「二姊,你的脸色好差,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十八岁的郁臣郡内疚地说。 「多亏了你,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曦晨揉揉太阳穴,责难道。「也不想想谁才是罪魁祸首。」 「我也是不得已耶!」郁臣郡喊冤道。「是奶奶强迫我的。」 「她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吗。」 「那倒没有。」他低声承认。 「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曦晨语气有些责备。「无论如何,你也应该极力阻止奶奶才是。」她每天战战兢兢防堵奶奶去参加高空弹跳,却万万没想到奶奶会挑她头痛在家休息的这一天出事情。 「小晨。真的是你。」阑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脸愕然;刚才听叶美萱提起时,她还不相信。「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将曦晨拉到角落去,低问道。 「奶奶受伤了。」曦晨据实以答。 「受伤。怎么会呢。她现在人在哪里。」 曦晨指了指诊疗室的方向,无奈地道:「她在院子里玩臣郡的直排轮鞋,不小心摔伤了。」 「直排轮鞋。」郁阑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就知道不让奶奶去玩高空弹跳,她也一定会找其他新鲜的玩意见尝,果然吧! 「大姊,为什么你也来了。」臣郡也凑上前。 「我本来是替小晨来请假的……」阑夜答道,偷偷观察曦晨的反应。「没想到却见到那位『普通病人』……」 「你见到雷钧了。」曦晨睁大眼。 郁阑夜点头。「他们全把我误认是你,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只好硬着头皮冒充了。」 被朋友误认虽属家常便饭,但曦晨心里不免有丝失望。「没有人……认出来吗。」 「我想是没有。」 「我想也是。」曦晨闷闷地道;雷钧不可能会认出来的。 「不过刚才那位叫叶美萱的护士说在这里看到你之后,我就匆匆赶了过来,如果不马上回去,他可能就会起疑了。」阑夜说道。「这样吧,奶奶这里有我和臣郡在,不用担心,你还是回去罩一下场面比较好!」 「也好。」曦晨勉强地答道,觉得头更痛了。「等一下就麻烦你照顾奶奶,如果有空的话,顺便连络一下堂叔,以免他回家看不到人会担心。」 「没问题,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先把衣服换过来,以免穿帮。」阑夜建议道。 「嗯。」曦晨转向臣郡,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随时应付状况。」 于是,她们两人就近走向洗手间,换穿衣服;阑夜除了将小男孩赠送的水枪交予曦晨之外,还不忘细心地提醒她将分发线换边,以免被雷钧识破。 「他真的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走出洗手间时,曦晨忍不住问道。 「我也很讶异耶!可见他有多注意你。」阑夜暧昧地笑道。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曦晨正色提醒道,她不认为雷均会有多在意她。 可两人才转进急诊室的长廊,曦晨就像作噩梦般地看到雷钧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躲都躲不掉。 「我一定是头昏眼花了。」曦晨低声咕哝,今天铁定是她的衰运日。 「真是奇景啊!」雷钧一脸『逮到你』的表情。 「竟——竟然有两位『大姊』耶。」扶着雷钧的阿雄更睁大了眼,惊声怪叫。 既然被『人赃俱获』,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是!索性,曦晨大方地承认道:「她是我姊姊。」 「郁阑夜。」雷钧饶富兴味地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曦晨。 「你们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曦晨耸耸肩,算是默认。 「郁阑夜。那个演戏的明星。」反倒是阿雄惊叫道,一双大眼不停地在相像的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你是唯恐天下不知吗。」曦晨和阑夜异口同声,她们可不想因此引起注目。 「这就是所谓『双胞胎的默契』吗。」雷钧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有趣。 「啊——」顺着雷钧身后的长廊望去,曦晨和阑夜不约而同地看到龙君安的身影。 「你先去照顾奶奶……」 「我先去照顾奶奶……」 曦晨和阑夜互傻眼色,同声道,两人迅速地在心中有了共识——现在不宜让奶奶见到雷钧。 「我们先回房……」 「你们先回房……」 话才说完,阑夜即快步地朝急诊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望着阑夜的身影,阿雄忍不佳机叹道:「你们的默契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啊!」简直叹为观止。 「原来奶奶来医院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过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呢。」雷钧认真道。 「不用。」曦晨毫不考虑地拒绝。「你们交情又没那么好。」 「你们两人交情好就行了。」阿雄毫不避讳她宣布道。 曦晨感到浑身不自在,瞪了阿雄一眼,随即转移话题道:「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出现呢。」 「谁叫我的看护匆匆忙忙弃我而去,我只好亲自出来找她……」霞钧耸耸肩,目光仍停驻在她脸上。「顺便出来散个步。」 「就算如此,你可以坐轮椅,才不会动到伤口啊。」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她并转向阿雄,不容反驳地交代。「我先带他去外头花园,你回病房推轮椅出来。」 「不过散个步,死不了的。」待阿雄走远,雷钧才笑道,他将手搭上曦晨的肩,两人并肩向着花园走去。 「你不要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曦晨搀扶着他,激动地说道;这让她想起奶奶。「奶奶就是老爱讲这句话,结果,还是动不动就受伤……」 瞧曦晨一脸担忧的模样,雷钧觉得心像是被拧了下。「我是不是可以将这番话视为是一种关心。」 「我只是陈述事实。」她咬咬下唇。 雷钧随手撩起一撮她颊边的发丝把玩着,充满占有欲地问:「昨天那个人是谁。」他希望她也能『陈述事实』。 「谁。」 「用凯迪拉克来接你的那个男人。」 他看到了。曦晨抬眼望向雷钧,发现他眼光灼热地盯着她。「他是我堂叔。」 她轻描淡写地道。 「堂叔。」他扬高声调,酸酸地道:「好年轻的堂叔。」据阿雄的说法,那个人顶多三十岁出头。 「年龄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辈分,他的确是我堂叔……」曦晨扶他坐在树荫下,自己亦并肩而坐,她揉揉太阳穴,不让欲裂的脑袋影响她的思考。 「所谓堂叔者,乃是因为我的奶奶和他的父亲是姊弟,所以,我的父亲和他自然是堂兄弟,也因此,他就成了我的堂叔……」 「我知道堂叔是什么意思。」他翻翻白眼,打断道。 「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觉得他很奇怪。 雷钧不发一语,深黑的眼睁只是定定地盯着她,良久。 「我以为你打算躲我一辈子。」终于,他开口。 「什么意思。」 雷钧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冷不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曦晨立刻一头栽进他怀里。 「你姊姊的演技还算不错。」他附在她耳后,轻声说道。 曦晨大惊,全身僵直。「你知道了。」 「你和你姊姊之间的小把戏或许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他微笑。 「你怎么发现的。」她撑起上半身,问道。 雷钧直勾勾地看她,发现她的双颊不知是因太阳照射的缘故,或是因他们对话的关系,正微微地泛出如苹果般的红晕……她的唇也是。 这让他想起他吻她时的感觉。 「是因为……」他轻拨她额前的浏海,低语道「头发和苹果……泄漏了秘密!」 不再给她任何发问的机会,雷钧俯身捕获她红艳的唇瓣,亲昵地……品尝她。 曦晨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至少上次他吻她时,她的手正扶在他身上……像是回应她的想法似地,雷钧更紧搂住她,并引导她的双手圈住他的颈项,以更霸气的姿态侵占她的红唇,恣意亲吻。 曦晨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昏得更加厉害,不过,和他第一次亲吻她时那种缺氧的情况比较起来,这次显然好多了,顶多只是有点……呼吸不顺而已。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否则她就要昏倒了。 曦晨蠕了蠕双唇,正欲开口告诉他有关她的感觉时,冷不防被他炙热的舌直探而入,吸取所有的甜美。 狂猛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迅速扩散开来,曦晨在雷钧唇舌的挑逗下,根本无力抵抗,只能瘫软地依附在他怀中,配合回应,并且寻求他强力的支撑。 不由得,雷钧自喉间逸出呻吟,时间的魔咒也在此时点醒两人。 终于,雷钧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你……」曦晨眨眨眼,脑中仍是一片闹哄。「你又吻我了。」 「很显然是的。」他尽是满足的微笑。 「这次……比上次好一些。」她诚实地道,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半躺在他身上。 「什么。」他挑高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次在厕所门口,记得吗。很糟糕的地点。」她皱眉,虽然这次的地点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她竟然和他在公共场所接吻! 「没有人规定厕所门口不能接吻。」雷钧忍不住大笑,震得她耳膜轰轰作响。 「要我说几次,不要笑那么用力,小心伤口裂开。」她提醒,并且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认出那是姊姊不是我。」 「我刚才已经回答了。」他随手把玩她的发丝。 「你怎能如此确定。你刚才有可能吻的不是我,而是我姊姊……」 「拜托,怎么可能。你们一点都不像。」 「你确定你都不会认错。」她不信。 「不会。」他有十足把握。 没错,乍看之下,她们姊妹俩十分相像,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可以轻易分辨出两人的不同,至少她们看他的眼神就非常不同。 「要我证明给你看吗。」他的脸又靠近一些。 「不……不用了。」她脸红道,连忙和他『保持距离』,毕竟这里也算是『公共场所』。 「医生说我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雷钧两手枕在脑后,仰靠着树干。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什么意义。」她问,仍然觉得头有些昏昏的。 「那表示——我可以去『探望』你的奶奶了。」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去探望她做什么。」 「请她替我安排相亲啊!」雷钧凑近她,认真地道。「我已经吻了你两次。」 「我说过了,你不必……」 雷钧堵住她的嘴,再度亲吻她。这次,他的吻像是诉说无言的保证似地,温柔而缠绵。 尽管少了狂猛的炽情,曦晨仍然感觉无力招架,因为她的头越来越昏了……这次,她相信自己是真的要昏倒了。 就在她呻吟着想开口说话,倏地,轮椅压在碎石路上的声音同时将两人拉回现实世界当雷钧好不容易离开她的同时,正巧看到阿雄手推着轮椅背对着他们,假装在欣赏风景。 「怎么办。被看到了。」他点点她的鼻尖,耍赖道。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阿雄郑重声明,仍背对着他们,不敢转身。 曦晨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痛难耐。 「你的脸好红。」雷钧调侃道,好玩地捏了捏她通红的双颊。 但是……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突然,他神色一怔,迅速将手移向她的额头,探了探,焦急地吼道:「你在发烧。」他的心猛地一揪。 第九章 结果,曦晨整整在家躺了一个多礼拜。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病得这么厉害。 她的父母甚至特地提早结束行程,从香港飞回。毕竟,家里一个生病、一个受伤,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 医院方面,自然是不能去了。不过,根据叶美萱传来的消息,她知道雷钧已经提早出院。 而她,竟连最后一天都没有机会去见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连络他。 有些悲惨,不是吗? 曦晨叹了口气,惊讶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心里的感受俨然就是失恋者的处境,满脑子都是他,挥之不去。 他也不过是她的第十九位病人……外加吻了她而已,她实在没必要如此思念他。曦晨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那个没事喜欢玩牌消遣时间的男人之所以会亲吻她,一定只是基于好玩,一时兴起罢了。 就是这样! 经过一番『自我安慰』,曦晨顿时觉得心里好过许多,她确信今晚的梦里肯定不会再出现那抹赖皮的笑容了。 伸了伸懒腰,她起身关掉收音机,准备就寝。 就在她走向落地长窗,动手关上窗门的同时,赫然瞥见窗外矗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啊!」她惊呼,反射性地连退三步。 「你的房间该加强防盗装置才对。」熟悉的嗓音从窗外传来。 「雷钧?」她眨眨眼,确信不是自己眼花了。怎么她还没睡着,就梦到他了? 「你的房间不安全,小心歹徒闯入。」他跨进她房内,天知道他才是第一号大歹徒!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特地来检视我房间的安全性吧!」她仍然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她眼前。 雷钧笑了笑。「我是来告诉你——我出院了。」 「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她失声道,摆明他疯了。「这里是二楼耶!很危险的。」她向窗外探了探,这才想到该压低声音说话。「你怎么上来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雷钧两手交叉胸前,闲适的态度表明了她的问题明显侮辱到他。 「这对我而言只能算是小儿科,不足挂齿,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房间不安全,需要再加强。」他开始审视她的房间。 「你的伤呢?不要紧吗?」曦晨突然想到,就算他出院了,但要他做出这么『高难度』的行为,感觉还是有点勉强。 「放心,死不了……」 「不准讲那句话。」她瞪他。 雷钧回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是,看护最大!」至少,他那一票兄弟已经完全这么认为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看护了。」她有些落寞地指出,这也是她生病在家期间唯一挂记的事。 他跨步趋近她;双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完全禁锢在臂膀之中,高大身躯所造成的阴影完全笼罩着她,给她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说的也是……」雷钧粗嗄地道。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昼过她的嫩颊,抚抬她尖巧的下巴,强迫她抬眼看他。「这可麻烦了……」 他露出笑容,缓缓覆上她红润的双唇,炽渴而热情地吻她。 曦晨则双手环上他的腰,柔软的娇躯紧贴着他回应,尽情体验存在于两人之间不可思议的美好感觉。 她渐渐敞开的心,如同微启的唇,正一寸寸地被他攻陷占领……而他,亦同。 良久——当他缓慢抽身,粗重的喘息吹拂在她脸上,她似乎在他眼底看见了一切——她相信他也有和她一样的感觉。 「这真的很麻烦……」他抚过她的脸,再次重复他吻她之前所说的话。 「的确有点麻烦……」她眨眨明眸大眼,看着他,附和道。「我的病还没完全好,可能传染给你了。」 「我抵抗力好得很,你病发时我也吻过你,记得吗?」 「可是听说病快好的时候传染力比较强。」她强调。 「我如果怕被传染就不会来这里了。」他点醒她。 「那你刚才说的『很麻烦』是指……」 「我是指——我好像已经习惯每天早上看到你了,怎么办?」他露出一抹性感不羁的笑容。 闻言,曦晨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他强迫她看他。 「此情此景,外加你的行为,实在忍不住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罗蜜欧。」她笑道。「感觉好像在偷情。」 「偷情?听起来不错,我喜欢。」他莞尔道。 「这表示茱丽叶还有点魅力喽!」她试探地问道,想起他对『罗蜜欧与茱丽叶』的评论。「应该不会随便被让给『马文才』吧!」 「那倒不会。」他捏捏她的鼻尖。「不过,拐你私奔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别闹了。」曦晨戳戳他的胸膛。「至少奶奶的脚未痊愈之前,我是不会跟你私奔的。」 「那我就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来治疗她,让她短期之内立刻健步如飞。」 「笨蛋,到时我们就更走不了了。」她笑道,第一次发现雷钧的幽默感也满有趣。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做什么?」 「在梦妈妈店里有个庆祝出院的聚会,兄弟们希望你能来参加。」 「呃……」她迟疑。 「就这样,明天下午五点,我到巷口接你。」不容许她有任何拒绝的机会,他迳自决定,随即快步走向落地窗,道:「有人来了。」 「有吗?」她怎么没听到? 「罗蜜欧的耳朵总是特别灵敏。」他偷亲了她一下。 「听起来像是讲小狗的鼻子。」她憋笑。 此时,像是印证雷钧的预测似地,敲门声响。「曦晨,你睡了吗?」奶奶的声音出现在她房门外。 「我走了。」 「小心。」 送走雷钧之后,曦晨像个偷做坏事的未成年少女般,心里七上八下地跑去打开房门。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龙君安锐利的双眼来回在她房里扫射。 奶奶和雷钧两人果然都是好耳力! 曦晨忍不住打从心里好生佩服。但此刻,先打发奶奶似乎才是首要工作。 「我没有跟谁说话啊!」她迅速转移话题。「奶奶,你是不是连续剧看太多了?」她转过身,偷偷吐个舌头。 ※※※ 曦晨坐在梦妈妈特地为雷钧他们这一票兄弟准备的包厢中,好奇地打量酒店里的一切。 原本,她是不打算赴约的,但以雷钧的个性看来,他是有可能会在巷口 一直等到她出现为止,甚至,他根本就会再潜入她房里,直接把她架来。 他向来说到做到。 看在他的伤未完全痊愈『不宜太劳动』的分上,她还是应约而来了。 但毕竟她是他的看护,两人一起出现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总感觉怪怪的。 幸好现在店里还未正式营业,店里也没有太多复杂的人物进出,否则感觉更怪。 「『大姊』,这次老大能够顺利出院,你的功劳不小,虽然你的限制和规矩一大堆,但我们还算是『相处愉快』,我——阿雄,在这里敬你一杯。」阿堆首先代表众兄弟举杯敬酒。 「如果真要论功劳,怎没见你们请梁志信医师呢?」曦晨望同众人,问道。 「老大出院的时候,我们兄弟已经好好『谢过』他了。」阿雄忠心耿耿地看了坐在她身旁的雷钧,说:「现在有『大姊』在,他实在『不方便』出现。」 「为什么?」她皱眉,谁规定的? 「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像那个有点傻气的护士,我们兄弟就很乐意请她来。」 阿雄很有义气地说。 「美萱也要来?」她吃惊道。 「好歹她巡房时也满认真的,还帮我们非贤大哥换过几次药。」阿雄看了看易非贤,又看了看曦晨。「而且她和『大姊』的私交看起来也满好的。」 真是设想周到啊!曦晨突然觉得阿雄的『义气』似乎带着几份『傻气』。 「想不到咱们阿雄对你竟然变得这么『死忠』。」一直在旁笑看一切的梦妈妈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家伙迟早有一天会变节。」尹风遥取笑道。 「不会,阿雄向来对老大绝对死忠。」阿雄向雷钧举杯保证。 始终没有加入话题,只是迳自大剌刺坐在曦晨身旁的雷钧,终于忍不住笑道:「有阿雄在,我是绝对放心,因为他会自动帮我清除很多『障碍』。」 其中,最令雷钧佩服的是——阿雄自从撞见曦晨被人用凯迪拉克载走之后,竟然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把她的家族背景调查个一清二楚,甚至于她的曾祖父当年如何在上海发迹的经过,也是钜细靡遗。 「能有这样自动的助手,表示我们之前还算没有白混。」尹风遥说,好歹这也算是一种称机。 「雷钧十六岁混街头时,我就认识他了……」梦妈妈叼根菸,神态认真地望向曦晨,说:「你知道吗?他从来不会带女人在这种聚会场合出现。」 「是吗?」曦晨感觉有些尴尬。 「你——是第一个。」她毫不隐瞒地说。 另风遥也神情暧昧地说:「至于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夥儿全看向雷钧,等待他的反应——包括曦晨在内。 「那就看『大姊』的功力了。」冷不防地,阿雄突然冒出一句。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 和谐愉快的气氛弥漫在包厢之中,曦晨一颗心同时也涨得满满地,虽然雷钧并没有言明她会不会是他带来的『最后一个女人』,但从刚才他始终紧握住她的手看来,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无言的承诺。 她相信自己对他是有些影响力的。 或许,雷钧需要的只是时间可以让他在兄弟面前坦诚地表露自己的情感。 而她,也是一样。这可是两人相识时从未预料到的事情。 「对了,为什么那位护士还没到?是不是找不到地方?」阿雄突然想到。 「是不是非贤大哥没有说清楚?」 「应该不会。」易非贤答道,不过以叶美萱的特质看来,说她是路痴他都不会讶异。 「有可能是不敢进来吧!」曦晨看看手表,拿起背包起身。「这样好了,我去打个电话回家,顺便绕去店门口看看她来了没……」 「要不要我陪你去?」雷钧保护欲十足地说。 「不用了,你们继续聊天,我一下就回来。」曦晨连忙拒绝,她也不想打断他们兄弟之间高昂的兴致。 待曦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包厢外,雷钧才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尹风遥揶揄他。 「雷钧的考量也不是没有道理。」梦妈妈吐了口烟,标了眼店里其他角落,才神色自若地说:「最近我就听到一个消息,陆老大和红虎帮那个当家的小鬼头似乎走得很近。」 「王大虎?」雷钧挑眉,陆老大算是『天鹰帮』里的元老,虽然先前因故和帮主有些嫌隙,但怎么可能会和『红虎帮』的人搅和在一起? 「嗯。」梦妈妈点头,继续道:「是上次露露陪陆老大他们去吃饭时,无意间听到的,你们遇袭的事和他们有没有直接关系我是不太清楚,但是,根据露露的说法,陆老大似乎对顾老将天临叫回台湾的举动颇有微词,他认为天临是专程回来接手帮内事务的。」 「他本来就是。」易非贤说。 「但陆老大却认为他才是最有资格的那个人。」雷钧指出。 「可是帮主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当初不但拆帐没少他一份,就连他独立投资生意大失败,也是帮主替他解决掉上亿的债务问题,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尹风遥有些气愤。 「顾老对我有恩,当年若非有他,我是不会挣到今天这番局面的,我想对你们也是一样。」梦妈妈感叹道。「所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顾老和天临受到任何伤害。」 「没错。」雷钧颔首,至少『展阎会』就不会背叛『天鹰帮』。 「最近有两个『红虎帮』的老在我身旁绕来转去的。」雷钧抚着下巴说。 「哼,敢派人跟踪老大?我去把他们揪出来。」阿雄气愤地起身。 「等等,目前看不出他们想做什么」尹风遥阻止道。 「不如,先静观其变。」易非贤也同意。 「你们今天就放心喝酒,谅他们也不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梦妈妈笑道。 「嗯。」众人一致点头同意,道上兄弟还算挺卖梦妈妈面子的。在她店里,没有人敢随意嚣张,一切都等出了店外再解决※※※ 店里的音乐实在太大声了。 曦晨几乎没办法清楚地和阑夜通话,同讲了一半,她就受不了,她决定是到店外打公共电话。 一出店门,她首先看见叶美萱娇小的身影在骑楼彼端徘徊。 「美萱。」她唤道。 「曦晨。」叶美萱恍若看到救星般。「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出来打个电话,你要不要先进去?」她指指入口。 叶美萱有所顾忌地望了酒店招牌一眼,道:「我还是……陪你打完电话,再一起进去好了。」她不敢一个人进去。 「也好。」曦晨微笑,女孩子要支身踏进这样的酒店,确实需要一些勇气。 于是,两人就近走向一座公用电话亭,但由于里头正有人使用,所以两人一边排队等候,一边聊天。 「你今天会来,我好惊讶。」曦晨首先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请我。」叶美萱显得不好意思。「感觉好奇怪。」 「那表示他们喜欢你。」曦晨猜测,无意识地瞄了眼在讲电话的矮小男子真怪,讲个电话需要这样神秘兮兮的吗? 「可是他们看起来好可怕……」叶美萱说,也顺着曦晨的眼光,瞥向那名男子。「只除了易非贤之外……」 「对,雷钧在梦妈妈这里……他们人不多,目前大约只有一……二……三…」 矮小男子说。 曦晨直勾勾地盯着那名背对她们、电话讲得完全忘我的男子。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她确定她听到了雷钧的名字。 她对叶美萱使了个眼色,正打算仔细听清楚他在讲些什么的时候,突地,她脑后一疼,便失去了意识……而叶美萱也几乎是在同时被人敲昏了过去。 「嘿,在搞什么鬼?」讲电话的男子挂上电话,回过身来,却意外地看见两个女孩倒在自己脚边。 「你这个白痴,电话都快被听光了还不自觉。」另一名畜着胡子的年轻男子说道。 「但也没必要把她们打昏啊!」个子较矮的男子紧张地左右张望,他明明是来盯梢雷钧的,现在却莫名其妙多了两个累赘。 「别罗嗦,先把她们带去人少的地方再说。」胡子男较冷静。 就在两人动手要移动她们的同时,矮个男突然看着曦晨惊讶道:「嘿,我认得她。」 两人相对一眼,几乎同时脱口道:「她是雷钧刚才带进去的女人……」 「她是郁靖楚的女儿……」 不得了,逮到一个狠角色。「你是说那个商业名人都靖楚?」胡子男吃惊道。 「没错。」矮个男十分有把握。「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先带回去再说。」胡子男决定道。「她已经看到你了。」 「那——这个妞儿怎么办?」矮个男指了指叶美萱,显然她是个烫手山芋。 「为了预防万一,只好顺便一起带走了。」 ※※※ 「你们两个笨蛋!叫你们盯着雷钧,你们竟然给我绑了两个女人回来? 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大虎气得只差没跳脚。 「老大,你先别生气,听我们解释……」 「有屁快放。」 「这个女人的来头不算小她可是商界名人郁靖楚的掌上明珠哦!」 「你们确定?」陆老大熄掉雪茄,如鹰般的细眼透露一抹狡黠。 「非常确定。」矮个男点头,看向王大虎。「因为我之前帮老大做过一份国内商界名人的家庭背景调查,所以敢肯定。」敢情是为了想从事绑架案而做的准备? 「我现在要对付的是雷钧和顾天临那小子,不是干绑架案,你们给我绑个有钱人的女儿回来有何屁用!」王大虎吼道,简直快被这两个窝囊废给气死。 「可是我们亲眼见到她和雷钧一起走进梦妈妈店里,看起来很熟……」 「你的意思是,她是雷钧的女人?」这个他就比较有兴趣了。 「可能是……」胡子男点头如捣蒜。「不,铁定是!」 「我说你们台湾人——」始终坐在沙发一角的男子,终于受不了地起身丢掉菸,以浓浓的广东口音冷哼道:「做事拖拖拉拉,像个娘儿们似地。」 「我们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只要到时负责动手就行了。」王大虎叫道,他还轮不到一个香港来的二流杀手教训。 「你们要绑谁或轰谁,我是没兴趣,但既然我收了你们的钱,当然就得替你们办好事情……」 「那你还罗嗦什么?」王大虎不耐烦地说,却被陆老大使了个眼色。 「但你们拖时间也该有个限度,毕竟留在台湾越久,对我越不利。」那名男子瞪着王大虎,微愠道。 陆老大走上前,拍拍香港男的肩膀道:「我了解你来自香港那边的压力,但这件事既然到这个局面,现在也只能想想如何善用那两个女人来逼他们就范。」 「不如,就拿她和雷钧交换顾天临。」王大虎异想天开口 「你以为雷钧是白痴吗?」陆老大受不了地道。「他跟在顾应年身边那么多年,难道是跟假的?」 「你跟在顾应年身边那么多年,还不是照样出卖他。」王大虎不以为然地咕哝道。 「讲话给我小心点!」陆老大喝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奶包尿布呢!」 出卖就是出卖,还怕人家讲!哼,同样孬种!王大虎在心里忿忿地想。 「既然雷钧不一定会愿意拿顾天临交换自己的女人,那还有什么搞头?」 王大虎撇嘴道。 「这你就错了。」陆老大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雷钧固然不会随便出卖朋友,同样的,顾天临也不是个会连累别人的人,今天如果他知道有两个女人为了他被绑,他一定不会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 「目前想单独除掉顾天临比较不可能,不如我们用计把他们诱出来,再全部一网打尽——」 「如果他们不现身呢?」 「不现身倒不至于,只是雷钧和顾天临表面上一定会配合我们,骨子里另有一套计谋,所以我们必须抢得机先,在他们现身的同时,立刻下手。」 「可是……万一『展阎会』报复呢?」王大虎担忧道。当初,他参与计划只是为了报复顾天临,从没想到要招惹雷钧,怎么转眼间就越玩越大了呢?好像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你怕什么,『展阎会』如果少了雷钧,根本不足为惧。」 陆老大不耐烦地挥挥手,对王大虎胆小怕事的模样十分看不过去,也难怪他接掌『红虎帮』会变成道上的一个笑话。 他转过身,搭着香港杀手的肩,迳自说:「这件事不宜久拖,我们必须尽快讨论出细节,好让他们没有时间有所防备。」 「我早就准备待命了。」 「那我呢?陆老大。」王大虎追问。 「你就负责派人好好盯住雷钧他们,随时回来报备。」陆老大随便丢了两句,即偕同香港男走出房间。 「呸,什么玩意啊!」待门完全阖上之后,王大虎才啐道。 「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耶,老大!」胡子男也放马后炮。 「而且这件事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矮个男附和。 「怎么说?」 「老大你原本只是要对付顾天临,可是陆老大清b在却硬要扯出电钧,当然啦,除掉顾天临和雷钧之后,陆老大在『天鹰帮』内几乎就没有任何障碍了,但对我们『红虎帮』却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而且,只要不做招惹『展阎会』的事,基本上雷钧是不会对其他帮派有任何强行并吞的行为,但——陆老大就不一样了……」 「说的也是!」王大虎越听越害怕。 「总而言之,所有好处全让陆老大一个人给占了。」胡子男下结论道。 「那现在怎么办?」王大虎开始有些不甘心了。 「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打电话给郁靖楚,狠狠捞他一笔,反正他宝贝女儿在我们手上,不怕他不拿钱来赎。」 「没错,到时不只陆老大能得到好处,我们也可以乘机赚它一票。」 望着两名手下一搭一唱,王大虎不由得也跟着心痒起来——没错,『红虎帮』 最近财务吃紧,如果可以藉此大赚一笔,也不失为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想法既定,就该打铁趁热!王大虎弹弹手指,下令道:「好,反正现在人在我们手上,能利用就多加利用,你们现在就去查出郁家的电话号码。」 「是。」 第十章 「怪了,『大姊』真的不见了。」 「该死,她到底跑去哪里了?」雷钧气急败坏地道。 打从他发现曦晨不见以来,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几乎已经把酒店内外,甚至方圆五公里以内的范围全部彻底翻了一遍。 「奇怪,我刚才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她和那个护士正在公共电话亭等着打电话呢!」和一群紧张万分的男人比起来,露露倒显得经松自在。「搞不好她根本就不屑待在这种地方,所以和那个护士先走了!」 「她不是这种人。」雷钧有些不悦。 「叶美萱身上不是有call机吗?」尹风遥突然想起来。 「call了,没回。」易非贤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紧张神色。「还是,我们打个电话去郁家问问看?」 「只好如此了。」虽然曦晨再三交代没事不要随便打电话去家里找她,但雷钧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他拿起手机,正要拨号时,一名手下兄弟突然慌张地冲进包厢。 「老大,外头有人找你。」 「谁?」 「不知道,不过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严肃,梦妈妈正在问明来意。」 雷钧静默半响,直觉有事情发生了。「让梦妈妈带他们进来。」他沈声令道,只见那名兄弟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奇怪?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里?」尹风遥和阿雄同时发出疑惑。 「希望和曦晨不见的事情没有关系。」雷钧独自皱眉道。 「当然有关系。」倏地,郁家老奶奶龙君安搭话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的人皆不约而同望向走进包厢的五个人,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姊』?你到底跑去哪里了?我们全部的人都在找你。」阿雄对着搀扶龙君安的阑夜说道,尹风遥和易非贤也同时点头。 「她不是曦晨。」雷钧毫不考虑地说,眼睛并没有离开进门的五个人——除了阑夜和老奶奶之外,还有一对极为出色的中年夫妇,和一位身材高大的冷峻男子。 「不错,能一眼就辨认出小晨和小夜的人倒是不多。」龙君安柱着拐杖在沙发上坐下来,其他人也一一和雷钧面对而坐。 「咦,我见过你」阿雄指着一袭黑装的龙司翼,叫道。「老大,他就是用凯迪拉克把『大姊』接走的那个男人。」 雷钧和龙司翼同时对看一眼,彼此打量起对方来。 「小晨之前打电话回家告诉我说她人在这里,是真的吗?」阑夜首先问道,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泣意。 「一个多小时前,是的。」雷钧诚实地道。 「现在呢?」龙司翼的广东口音让雷钧不由得挑起了眉毛。 「我们正在找她。」 「以你『展阎会』的力量,你认为多久可以找到她?」龙司冀不疾不徐地说,浑身却散发无比强悍的气势。 雷钧扬眉看他,一颗心同时紧揪了起来——曦晨一定出事情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雷钧站起身,询问地看了眼梦妈妈,见梦妈妈轻轻点头之后,他才道:「阿雄,你带人在外头守着,警觉一点。」 「是。」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阿雄还是忠心地覆命去也。 雷钧带着一群人转往另一处较隐密的厅堂后,才开口问:「曦晨怎么了?」 「被绑架了。」龙君安一脸严肃地说,此时,一旁的中年美妇和阑夜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什么?被绑架?」尹风遥和易非贤惊讶道。 「有人绑了小晨,打电话向我们勒索五百万美金。」曦晨的父亲郁靖楚终于开口道。 「该死!」雷钧暗咒了句,低头抚额思考——他当然知道以郁氏集团的财力而言,这笔钱根本不算什么,但不知为何,他老觉得事有蹊跷——这次的绑架事件真的只是为了庞大可观的赎金吗? 他可不这么认为! 「更奇怪的是,他们说小晨的朋友也在他们手上,要我们再多付五十万台币,一起赎回。」阑夜一边硬咽,一边不忘补充说明。 「一定是美萱。」易非贤说道。 「可是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感觉?」尹风遥摸着下巴思考着。 「他们会再连络吗?」雷钧问。 「交款地点和方式还未决定,我已经留了手机号码,他们会再连络。」郁靖楚说道,尽管他已找人探过底,知道雷钧和『展阎会』的关系颇为吃惊,但此番谈话下来,他对雷钧的稳定沈着倒是印象深刻。 「其实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直接付钱了事,但我孙女是在你这里弄丢的,你说你是不是该负点责任?」龙君安语带威胁地问。其实,这才是她坚持此行的真正目的,她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从阑夜那里『挖』到有关这个男人和曦晨之间的一些事情。 她倒想看看这个拐走她孙女的男人会有什么作为? 「既然是在我眼前弄丢的,我就一定会把她找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前,雷钧保证道,他不会容许曦晨有任何差错。 「如果没有呢?」 「到时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他的保证似乎对郁家人起了很大的作用,原本哭得很伤心的阑夜彷佛吃了定心丸,终于停止啜泣。 「对方既然是在你的地盘上绑人,你想——会不会和你们道上的帮派恩怨有关?」龙司翼冷静地问,他的猜测和雷钧之前的顾虑恰巧不谋而合。「按我所知,你的『展阎会』和所效忠的『天鹰帮』向来与『红虎帮』井水不犯河水,鲜少往来,不过,听说最近你们『天鹰帮』内部似乎有人起了反叛之心,而和『红虎帮』的人走得很近……」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尹风遥警觉地道,龙司翼一看就知道不是台湾本地的黑道份子,但为何能对他们帮内的事情如此瞭若指掌? 「『龙腾组』可不像台湾的一般黑道。」龙君安暗示道,脸上是十足引以为傲的表情。 「龙腾组?」尹风遥和易非贤皆以为自己听错了。龙腾组?香港那个呼风唤雨的神秘组织? 「真想不到郁集团和香港的『龙腾组』还有这层关系。」雷钧逸出一抹微笑,终于瞭然了。「不过,传言中,『龙腾组』向来都是不插手台湾和大陆的黑道事务,不是吗?」 龙司翼冷然一笑。「如果我们组织内的叛徒,不巧搭上你们帮内的叛徒……」 「你是说……」 话未毕,雷钧随身的手机即倏地响起。众人面面相觑,全绷紧神经看着雷钧接起电话。 「喂——」 「喂,你的女人在我们手上,拿顾天临的命来换。」喀!一句话楼下,立刻挂断。 「谁打来的?」易非贤问道。 雷钧慢条斯理地收了线,嘴角竟意外地挂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绑匪之间八成没协调好。」 「什么意思?」众人问。 「因为——他们要人不要钱。」 ※※※ 「唔……」曦晨经轻呻吟了声,挪了挪身子。奇怪,她的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又开始头痛了呢? 「曦晨,曦晨……」叶美萱经唤着,声音里有明显的惧意。 曦晨睁开眼,甩了甩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反绑在身后。「这是哪里?」她努力以手肘支撑身体坐起。 「我……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看来我们被抓了。」曦晨尽量维持平静的语调说话,叶美萱看起来像是快哭了,这个时候,她更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虽然她心里也是恐惧莫名。 这里很暗! 从屋内唯一残弱的小烛灯看来,她们应该是在一间类似工寮的小屋里面; 而依外头传来的虫鸣声,她猜想她们的所在位置大概也热闹不到哪里去。 「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叶美萱话未说完,木门旋即『啪』地一声,被人一把推开,王大虎和他的手下走了进来。 「终于醒了?正好,你——起来!」矮子男一把拉起曦晨。「过去讲个话。」 王大虎将手上的大哥大递到曦晨耳边,说道:「和你有钱的老爸说个话。」 曦晨狐疑地看了王大虎一眼,才谨慎地应道:「喂?」 起初,电话里确实传来父亲郁靖楚的声音,但才讲了两句,她竟听到雷钧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话筒彼端传来——「你听起来精神还不错。」 郁曦晨从来没有那么高兴听到他的声音,她渴望立刻见到他。「你会带钱过来救我吗?」 「这个嘛——我得想想,毕竟五百万美金不是一笔小数目。」雷钧又恢复往日惯有的轻松语气。「如果是五百万台币我还会考虑一下。」 「什么?你真是……」 「好了。」王大虎收回电话,对着话筒说道:「都听到了吧!钱准备好就照我说的方法——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条件谈妥,王大虎收了线,便询问手下:「陆老大那里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都错开了,到时,雷钧会带着人去赴陆老大的约,而郁靖楚就会带着钱来会我们了。」矮个男以只有王大虎听得到的音量说。 王大虎邪笑了声,随即转身对曦晨很有『道德』地说:「绑架你纯属意外,你只要乖乖和我们配合,再过不久,你就可以回家安心睡觉了,知道吗?」 「绑架就绑架,哪还有分意外不意外的?真奇怪!」 待小屋里再度只剩她们两人时,曦晨忍不住嘀咕道,经过刚才和雷钧的一番谈话,她现在是一肚子气。 「不晓得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叶美萱十分担心,她到现在还搞不懂歹徒的真正意固。「你想,『展阎会』的人有没有可能找到我们?」她想起易非贤。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还是自立自强吧!」曦晨泼她冷水。 「没望了,我们被绑成这样,怎么个自强法?」叶美萱苦笑道,她们现在连要杀支蚊子都有困难。 「总有办法的……」曦晨左右张望,努力寻找能够脱身的方法。 「我还年轻,还没有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如果就这样死了,真是人不甘心了。」叶美萱开始悲叹起自己的命运。「我自认平常在医院对待病人还算有爱心,为什么会得到这种下场呢?」 曦晨翻翻白眼,受不了地说:「拜托你不要为了这种事在发神经。」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曦晨忍不住又想起雷钧那副凡事皆无所谓的模样——他刚才竟然还有心情和她为了『五百万』的『身价问题』抬杠……等等——郁曦晨突然想起——以她对雷钧的了解,通常他越是表现得事不关己,就表示他越是胸有成竹。 而且,他刚才明明是和爸爸、奶奶他们在一起,不是吗?她怎么会没注意到这点呢。 曦晨惊讶地忆起这项事实,这代表——他们一定已有方法来救她了。 一定是的——※※※ 『龙腾组』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短短的三小时内,龙司翼就从香港调集了数名组织内最精英的帮手来台,这种强势的动员能力,台湾大概没有任何帮派可以比得上。 不过,这里毕竟是台湾,『展阎会』的影响力仍然无可取代。 「我说过,『展阎会』绝对有足够的能力救出曦晨,实在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雷钧对龙司翼再度重申。 「我同样说过——我是来抓组织内的叛徒。」龙司翼也强调。「反正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对方既然『兵分两路』,我们不妨就跟着配合一下,也来个『兵分两路』,如何?」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尹风遥和易非贤也深表赞同。 雷钧领首道:「既然如此——」他摊开一张刚调出来的地形图,道:「这是交款地点附近的地形图,那附近有两间小型工寮,他们肯定会把那里拿来当作根据地,人多半也会藏在那里。」 「不如,我扮成你的样子,带着钱和人现身,你则绕去救出曦晨。」龙司翼指示道。「毕竟,枪手的目标是你,而我要的目标就是那个枪手。」 「可以。」雷钧点头。 「刚好,天临回国之前就是在好莱坞学电影,什么不会,就最会做化妆特效。」易非贤说道。 「没错,没错,反正这件事多半也是因他而起,抓他来效力一下也不为过。」尹风遥也笑道,帮里已经很久没遇到这种有趣的事了。 「那么,你们就各司其职吧!一方去救小晨,一方也可以去解决自家的问题。」看着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聚精会神地讨论救出曦晨的方案,龙君安也忍不住表示满意。 「那么,大原则就这样决定,至于其他方面,就照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进行,各位有没有意见?」雷钧问道。 众人一致摇头。那么——一切就看他们的了。 ※※※ 夜幕笼罩大地,空气中的雾气越来越重了。 郁曦晨几乎可以确信自己的所在地一定是靠近山区的地方。 「曦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叶美萱吞了吞口水,微微颤抖地问道。 「我正努力忘记,请不要一直提醒我。」郁曦晨闭着眼,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去注意那一阵阵传来的狗螺,这种感觉比半夜一个人走医院的长廊还恐怖。 「我之前听人家说,如果半夜听到狗这种叫声,就表示……呢,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她什么都没听到。 叶美萱紧张兮兮地说:「你听你听……好像有人在哀叫耶……」 「你又来了!」郁曦晨说道,总觉得这段对话似乎『似曾相识』。 哦,对了!第一次碰到雷钧的那天晚上,她和叶美萱也曾出现同样的对话。 「真的,而且应该不只一个人……」叶美萱十分确定。 经她这么一说,郁曦晨也开始感觉有股似远又近的声音,像哀叫、又像重物被闷击的声音……正逐渐地向她们逼近当中。 听起来就是有人被……砰! 有人撞开了门,曦晨和叶美萱不约而同尖叫出声。 「拜托,不要叫。」 「钧?」看着入门的高大身影,郁曦晨的叫唤几乎是梗在喉咙深处。 他来救她了?真的来救她了?她又惊又喜,一个晚上的担心受怕、一个晚上的猜测疑惑,最后得到证实——他真的来救她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我有这么惊讶吗?」四周昏暗中,雷钧快速替她解开绳索。 「虽然我知道你会来救我,但看到你来还是让我很——感动。」曦晨感觉眼眶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才多久没见,你就这样想我了,嗯?」雷钧捏捏她的脸,随即替一旁的叶美萱松绑。 曦晨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正要反驳他的话时,突地——「小心!」叶美萱尖叫一声,从她的方向,刚好看见有人从门口窜了进来。 但,来不及了,转瞬间,曦晨已被人从后面拿枪抵住额头。 「放开她!」雷钧吼道。 「别过来!我说真的!」王大虎叫道,拖着郁曦晨退出工寮,其中还因为绊到躺在地上的一个手下而差点跌倒。 真厉害,雷钧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些人的? 虽然明显有一个『漏网之鱼』正以枪抵着她,但郁曦晨还是对雷钧佩服得不得了。 「你放了我,我就放了她。」王大虎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 雷钧摇头,慢慢走上前,指正道:「不,你先放了她,我再放你。」 王大虎见状,拉着郁曦晨又往屋外走了几步。「人在我手上,应该是你听我的。」 「钱在我手上,难道你不要了?」雷钧笑道,举了举手上的背包——那是郁曦晨之前遗落在工寮里的。 「钱?你真的有带钱来?」王大虎忘形了,随即想起雷钧有可能是在耍他。「算了,我不相信你,你本来应该去赴陆老大的约,却莫名其妙跑来这里,分明是在耍我们。」 真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雷钧真不由得替他感到可怜。 「没有人规定谁该赴谁的约。」他拧了拧眉心,说道。「反正钱在这里,要不要随便你——」 蓦地,他朝王大虎丢出手上的背包,并且趁着王大虎反射性接住背包的同时,扑上前打掉他的枪一阵混乱之中,曦晨捡了她的背包就往工寮方向跑去。然后,她似乎想起什么似地,手往背包里探了探——「不……不要动。」她颤抖道,手中的黑枪直指着王大虎。 情势瞬间逆转。 「曦晨?」雷钧停下打斗的动作,皱眉看她。王大虎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你快过来我这边。」 郁曦晨紧张地对雷钧招手,天真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笑。雷钧耸耸肩,率先走去拾起王大虎掉落在旁的枪。 「不准动!」郁曦晨对着也想去抢枪的王大虎叫道。「小心子弹不长眼。」 「我……我没动,你……你别乱来……」王大虎害怕道,深怕她手指一个不稳,轰得他脑袋开花。 「我的枪法向来很准,我是说真的。」曦晨再三强调。「只要你不乱动……」 砰! 一声枪响,迅速结束了他们对峙的局面,顿时,只见王大虎像支没了壳的软脚虾,整个人瘫倒在地。 怎……怎么回事? 郁曦晨愣愣地看了眼手上的枪,又望望雷钧,不明白王大虎何以会倒下——因为她手上拿的根本就是水枪,不可能会『走火』,她刚才真的只是吓唬他而已。 「是你开的枪?」她问。 「不是。」雷钧微笑道,走上前轻轻楼住她。「他是被吓昏的。」 「那刚才那声枪声……」 「是另一方的人马开枪的。」 像在呼应他的话似的,刹那间,再度枪声大作。曦晨吓了一跳,连忙以手摀着耳朵偎进他怀里。 「你们——看好戏要看到什么时候?」雷钧喊道。 「我们是看你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尹风遥和易非贤从工寮后头走了出来。 「想不到『大姊』拿来对付我们的那招还满管用的。」阿雄也露脸机道。 「原来……你们都在……」心情一松懈,曦晨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脚打颤得厉害,若非有雷钧揽着她,她现在一定瘫坐在地了,毕竟,有生以来,她从没碰过刚才那等阵仗。 「阿雄,这些人就麻烦你去解决。」雷钧交代道。 「没问题,我最爱做这种事。」阿雄和尹风遥立刻带了几名手下,开始善后工作。 「对了,美萱还在屋里不敢出来,可不可以麻烦你去瞧瞧?」曦晨对易非贤说道。 「你倒是挺细心的嘛!」雷钧抚了抚她脸上的沙污,口气是宠溺的。 「自己的好朋友,当然要推一把嘛!」 「我是指你随身带枪的习惯。」他楼住她,想起刚才她被挟持的情景,他的心即像被人勒住似的,难受不已。 「人家送的水枪,就一直放在包包里,忘了拿起来。」想不到还会派上用场。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他沈声道,将她楼得更紧了。 「那只是一把水枪……」 「我是说你以后做任何事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以免又像这次这样,打个电话人就不见了……」他的脸埋进她的发丝之中,第一次以温柔诚挚的语气,轻声对她说道:「以后不准这样吓我了。」 「你也是。」郁曦晨两手圈着他的颈项,同样附耳说道:「你也不准再吓我了。」 「我吓你?」他抬眼望她。 「你的旧伤还没有好,刚才你在打斗的时候,我好怕你的伤口会裂开……」 「它已经裂开了。」 「嗄?」 「嘴巴不要张那么大,这里蚊子很多。」雷钧笑道,忍不佳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下。 「这不是开玩笑的,让我看看。」郁曦晨低下身就要掀他的衣服,光线太暗,她实在看不清楚。 「别这么迫不及待,此时此地似乎不太恰当。」他逗她,连带努力制止她掀他衣服的动作。 「雷——钧——」 「不要说话,我说过了,这里蚊子多——」 雷钧露出一抹坏坏的笑容,随即俯下身,以实际的行动制止了她的一切言行,同时,也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他对她的真心虽然地点不佳,但曦晨已不再强求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爱上了这个有点坏又不会太坏的男人了。 曲终人不散「没想到你的堂叔这么厉害耶!」 同样的午后、同样的护理站,叶美萱仍像往常一般,靠在护理站柜前偷空和郁曦晨闲话家常。说是『闲话家常』,倒不如说是打探八卦消息来得恰当。因为自从『绑架事件』顺利解决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从阿雄那边听到许多有关龙司翼如何解决陆老大,以及『清理门户』的种种事迹,其精彩的过程足以媲美香港『古惑仔』系列电影的情节。 「其实,我堂叔他没你想像中的厉害啦!」看着叶美萱俨然『崇拜港星』 般的模样,曦晨只好委婉地替龙司翼『漂白』一下。「而且,你这个样子,小心我去易非贤面前告你一状。」 「啊!别吧!到时他又要对我说教了。」叶美萱双手合掌,求饶道。 易非贤爱对叶美萱说教,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了。 「倒是你,雷钧旧伤复发再度住院观察,压力很大吧!」 曦晨耸耸肩,一脸认命道:「他住院对我而言,压力并不大,倒是我的家人天天来探病,对我来讲压力才真是大,尤其是奶奶。」 「说的也是,她老人家真是精力充沛,脚受伤了还天天往这里跑。」叶美萱佩服道。 「她呀——现在可好,学到一样新鲜玩意,又要迷上一阵子了。」曦晨无奈道。「至于雷钧他们,自从有了奶奶『撑腰』之后,更是有恃无恐,每天在病房里公然『聚赌』,他们呀——根本就是臭味相投。」 「这样不是很好吗?表示她老人家很喜欢雷钧。」 「但却累坏了我——我已经不敢去想雷钧出院后的日子了,我担心他真会带奶奶去高空弹跳。」 「不会那么夸张啦!」叶美萱忍不住笑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 「喂,护士小姐,值班要认真,不要只顾聊天。」 「啊,对不起!」叶美萱连忙站直身子定神一看,不妙,又是那位三o二号房的老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脚不舒服,你去替我找医生来。」老伯不客气道。 「脚不舒服?可是您不是明天就要出院了吗?」叶美萱疑道。脚不舒服竟然还能亲自走到护理站?为何不直接按铃叫她就行了? 「我怎么知道那个蒙古大夫是怎么诊断?反正我的脚就是不舒服!」这位老人家真是难伺候! 「美萱,我看你还是去帮他找医生来吧!」郁曦晨对她眨眨眼,示意她最好照着他的话去做,否则会没完没了。「那——这位老伯,需不需要我先扶你回房去等着?」 曦晨好心地凑上前去扶他,只希望他赶快回病房,以免他又在『公共区域』 大吵大闹,找叶美萱麻烦。 「不错,你倒是挺好心的。」老伯笑露出一阶黄牙,不规矩的手亦『大方』 地搭上郁曦晨的肩,当中,还『不小心』地『扫过』她的胸部。 这位老伯真是死性不改、得寸进尺!郁咬晨一把怒火攻上心头,正想开口 警告的同时,突然听到老伯一声惨叫——「你这支手——是不是用得不耐烦了?」 冷酷得几乎像是要杀人的警告声自曦晨后上方传来——不用想他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她转过身,果然看到雷钧以单手的姿态反扣住老伯那支『不规矩』的手。 「你你你——做什么?放开我!」老伯跳脚道,整个人因受困于雷钧强大的反制力量而动弹不得。 而跟在雷钧身后的易非贤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道:「我早警告过你了,你偏不听,今天算你倒楣了!」 活该他谁不好惹,偏偏惹上郁曦晨;而惹上郁曦晨的同时,偏偏又被雷钧撞见。 唉!天要亡他,谁也救不了了。 思及此,易非贤真忍不住要开始同情他的遭遇了。 「我看算了,放开他吧!」曦晨拉着雷钧的手求情,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听到没!快放开我,否则我叫警察来抓你。」老伯乘势叫嚣,态度丝毫没有改善。 「很好,我现在就送你去警察局!」雷钧冷言道,抓着他的手一扭,顿时只闻『喀』的一声——老伯叫得更惨了。 「啊!你折断他的手了。」曦晨瞪大了眼,连忙要雷钧放开他。 几乎就在同时,叶美萱带着梁志信医师赶到『滋事现场』。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医生你来得正好,这个人的手用得不耐烦了,你帮他重新接一接。」雷钧面不改色地说道,随即拉着曦晨远离是非之地。 「你太粗暴了啦!」曦晨又好气又好笑。 「他活该!」雷钧耍赖地说。 「万一他去告你伤害罪怎么办?」 「他不敢。」他依然神色自若。 她该拿他怎么办?郁曦晨叹了口气,转问道:「你刚才检查的结果,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察觉到郁曦晨警告的眼色,雷钧聪明的转圜道:「再住个几天吧!」 「住院有那么开心吗?瞧你笑成这样。」郁曦晨有些啼笑皆非。 「因为我很高兴成了你看护的第二十个病人。」他贼笑道。「你还记得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不记得了。」她故意装蒜。 「这代表你要准备相亲结婚了。」雷钧兴高采烈地宣布。「而我——很幸运地,成为奶奶第一个安排相亲的候选人,同时也是最后一个。」 「谁知道你是怎么收买奶奶的!」她笑捶他的胸膛。 「如何收买她不重要,要能收买你才是重点。因为你是有可能相亲的时候拒绝我的,对不对?」他笑着偷亲了她一下。 「知道就好。」她嫣然一笑,轻靠着他的臂膀。 雷钧温柔地拨开她颊边的发丝,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真心为自己展颜而笑,他知道——他将永远看不腻那抹如春天般的笑靥。 尽管未来,他和她——仍可能争执不断、斗嘴不断:但,她是他的——永远爱不完的小宝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