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女擒鹰》 序 嗨嗨,大家好,我是乔安啦! 不要怀疑,你没有拿错,这是‘蔷薇情话’,而我也确实是很久、很久没在‘蔷薇情话 ’现身的乔安。 你也许有些疑惑。 ‘蔷薇情话’不是在‘林白’吗?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个‘果树’来呢?是印错了吗? 还是┅┅乔安跳槽了?跳到一个叫‘果树’的出版社? 答案是书没有印错,乔安也没有跳槽。就像‘狗屋’一样,‘果树’是‘林白’的 姊妹社,而‘蔷薇情话’只是从‘林白’搬到‘果树’罢了! 或者,你又会问难道┅┅乔安也决定撤回‘蔷薇’,从此不在‘花蝶’出书了? 答案当然是‘否’喽! 其实,这次乔安之所以会回到‘蔷薇’,纯粹是为了庆祝‘蔷薇’堂堂跨越五百号,而 为了迎接这值得纪念的一刻,总是要有些‘特别变动’嘛! 对于‘蔷薇情话’,不讳言地,乔安拥有份‘生于斯、长于斯’的深厚感情。 乔安生平第一部作品是在这里诞生(刚好是在三年前的六月哦!)也是在这里被读者认 识与接受,它提供了广阔的写作空间供乔安任意挥洒,虽然作品产量不算多,但本本却都是 最诚挚的感谢。 回首自己从‘蔷薇’到‘花蝶’的过程,由一个菜鸟作者到‘稍有资历’,看着出版社 辛苦播种、成长茁壮直至开花结果,乔安十分庆幸能够叁与其中,真的! 再来,就是谈谈这次的庆祝活动吧! ‘娇女擒鹰’是系列书,主要是写东方家三公子‘傲鹰’的故事,至于其他三个兄弟┅ ┅嘿嘿,很抱歉,当然和我无关,想看吗?请另找‘傲女诱龙’、‘爆女驯虎’和‘劣女戏豹’三本,保证也会有意外惊喜因为洛炜、董妮和四方宇绝对会让各位看倌‘好看’。 虽然乔安承认,在写这本‘骄女擒鹰’时,‘异、常、痛、苦’(一则因为剧情胶着再度陷入拖稿泥淖,二来则是因为‘分’到了个性最‘闷’的男主角‘傲鹰’而让乔安差点抓狂,好几次都想拿菜瓜布去刷他那张‘冰块脸’),但能够和洛炜、董妮、四方字一同跨刀出书的经验,却是非常特别的,或许是因为我们四人刚好都是从‘蔷薇’出生的,所以很有亲切感吧! 总之,‘蔷薇情话’满五百号了! 大树长成,自然能够吸引更多人到此寻求‘庇荫’,‘果树’有足够的条件,也希望有心创作者一起加入这块园地吧! 好了,不多说了,大伙就抱着一同庆祝心情,轻轻松松来看这四本系列书吧! ps:对了,小编建议乔安这本可以写续集,这┅┅还是等你们看了再说吧! 乔安于终于文稿后 楔子 俗谚云:「上有李姓皇族,下有东方世家。」 「东方世家」乃京城第一大世家,历年来经营南北货的买卖,在当时商业繁华的景况中,其赚取的利益,可谓是富可敌国;但是最让东方老爷感到骄傲的并非是权势利益,而是他的膝下四子,这四个儿子个个出类拨萃,乃人中之龙,当时的民众甚至给了东方家四位少爷独特的称号。 尊龙东方炜,他的个性沉稳、内敛,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领袖气息。 狂虎东方妮,性子暴烈、冲动,在狂躁之馀,即添了一分霸气。 傲鹰东方乔,人如其号,相当孤傲,行事漠然,有鹰隼般的锐利冷静。 侠豹东方宇,举止优雅,言语间却不乏轻佻,让人难以掌握其真伪。 这四个封号,让东方老爷笑得合不拢嘴,百姓们对东方世家推崇备至,却也为四位东方公子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天底下,到底有什么事能难倒东方家四位公子? 那就是「成亲」!对一般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但是对四位公子而言,这简直要比杀头更令他们难受。这些年来,东方老爷可说是想尽一切办法要让四兄弟娶妻生子,父子五人之间的斗法始终不曾间断过,不过老爷子虽然精明,但四位公子亦不是省油的灯,总是能在最后一刻躲掉相亲,每每都将东方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话说某日,东方老爷气愤非常地对着仆人喝道:「来人!把那四个不孝子全给我带过来!」 不一会儿,排行第二的东方妮人已出现在大厅门口,他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东方老爷面前,以嘹亮的嗓门问道:「老头!有什么好事?」 东方老爷尚未回话,只见老大东方炜缓步走进,开口道:「二弟,爹今日找我们必定是有要事,你这么抢话教爹怎么回答?先坐下来,等三弟、四弟到齐了,再听爹说个分明。」 话甫说完,他眼角一瞥,便看见老三东方乔手一挥,袍子一扬,已悄然入座。 东方妮见状,立即走向东方乔,亲热地揽上他的肩头道:「三弟,你这二十几年来,老是这张冰块脸,我真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失控的时候。」 「你放心,我再怎么失控,也不及二哥暴怒时的万分之一。」东方乔淡淡开口,俊逸的脸上是一抹温文尔雅的笑。 言谈间,若四东方宇已经手摇折扇,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走了进来。「我说爹,到底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瞧您眉头皱得跟什么似的,放轻松、放经松┅┅」 东方老爷哼的一声,跟着大声道:「阿福!把张家送来的红蛋分给他们四个人!」 四兄弟每人手里拿着红蛋,面面相觑,心知大事不妙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来老爹第三次叫他们来拿红蛋。想必又要将他们早已成年却尚未娶亲,让他无法抱孙子的事再叨念一遍了。 眼看东方老爷就要开口骂人了,东方字抢先一步开口道:「老爹,您别生气,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就让我来代劳吧!」 东力宇转过身来,面对其它三位兄长,摆出老爷的威严喝道:「你们三个不孝子,也不想想爹都已经快五十岁了,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瞧见,更别提孙子在哪了!」 东方宇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老爹敲了一记响头。「这哪里有你说话的馀地,你也是不孝子之一,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跟着他将手指向东方炜道:「你、你、你最不应该的就是你!身为长子,今年都二十七岁了,至今仍未娶妻,怎么为弟弟们做个好榜样?」 东方老爷说着说着,眼角瞄到其它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更生气了,跟着开口继续骂道:「你们几个也别幸灾乐祸,你们兄弟只不过各差一岁而已,总之,你们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四人一听完父亲的话,皆欲辩解,不料东方老爷又立刻接了下去。 「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去了城西王尚书那里,他的千金我很中意,我明早会去定下这门亲事,今晚之前,你们四个不管谁都好,推一个出来和王家的千金完婚。」话一说完,东方老爷气呼呼地拂袖离去。 四兄弟对望一眼,心里各自有了打算。 ※※※ 当晚,当东方乔悠闲地叼了根草坐在大宅屋顶欣赏满天星斗,等待夜幕深垂之际,一抹急欲溜出府的黑影倏地抓住他的视线。 这个人带了把刀,不用想也知道是老二东方妮! 没多久,又一抹黑影急着离开这次换成了老大东方炜! 东方乔扯扯嘴角,好小子,全逃了!想留他这个排行老三的弟弟来顶婚吗?想得可真周到。 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浅笑,东方乔正欲起身,接着,第三抹摸黑逃脱的黑影也映入眼帘,是老四! 原来大伙想玩捉迷藏?!那倒好,这可是从小他最拿手的游戏了。 想玩?他随时奉陪! 反正他也好久没有出去活动筋骨、顺道拜访老朋友了,不如趁此出去「放松」一下,过一段「无事一身轻」的日子也是不错。 挑高了眉,他轻跃下屋顶,迅速成为第四抹隐身在夜色之中的黑影。 ※※※ 翌日清晨,东方老爷喝着清粥,吃着昨日张家送来的红蛋,心中得意洋洋地想着:「昨日那一招可说是『破釜沉舟』之计啊!这四个儿子虽然个个古怪,但是经昨晚这么一逼,总会推出一人来完婚吧,嘿嘿,这下子总算快有孙子可以抱了!」 正当东方老爷沈醉在抱孙子的美梦中时,家丁阿福面色苍白地冲了进来,慌乱地开口道:「老爷不好了!四位少爷全都留书出走了!」 霎时,一阵睛天霹雳,打碎了东方老爷的美梦,也震落了他手中的红蛋。那红蛋在地上「咚!咚!咚」滚了三圈之后,停在阿福的脚边,仿佛正冷冷地嘲笑着东方老爷的天真┅┅ 第一章 大唐北方漠南草原。 碧蓝清澈的穹苍天幕环拥着广阔无际的翠青绿草,烈日骄阳炙烘大地,闷人的热气自草缝土隙间缓缓升散。 漠南草原!当今世上最为肥沃的天然牧场,自古即孕育狂迈不羁的大地之子在此放马野牧。 安小驹俯趴在空旷的草原上,耳朵紧贴住地面。 她已经在此守候好些时辰了。 可草原上除了偶尔低空掠过的鸟群之外,完全不见任何牧人马群,举目所及尽是一片荒野穹苍。 侧个方向,安小驹换以另一边的耳朵继续专注先前的倾听工作,娇嫩的脸颊不但因长时间在酷日灼晒下而显得红通通,小巧挺立的鼻梁上更早已布上一层薄汗。 近三个月来,她每天都在这一带草原徘徊观察。 今天她决定付诸行动。 仿佛感受到大地传来的异样气息,安小驹扬高蛾眉,整个人像被雷击中般从地上弹坐起身,抬眼朝四方搜寻,却什么也没看见┅┅ 草原上仍是空旷一片。 垮下肩、皱着眉,安小驹红滟的双唇朝下画出一道失望的弧度,她不信邪地又趴回地面,附耳倾听。 半晌,她再度热烈地抬起头;而几乎同时,随着隐约传来的阵阵马蹄达响,远方地平线上赫然尘土高扬。 来了! 安小驹心中一喜,看着逐渐清晰逼近的黑驹骏影,她根本来不及整理服装仪容,即连忙放低身子绕到耸立在一旁的巨石堆后头。 高大的黑色骏马缓下奔驰的步伐,大范围地绕跑两圈之后,才在固定的位置停下来,并喷了喷气,低下头专心吃草。 望着眼前在烈日映照下闪闪发亮的黑色鬃毛,安小驹兴奋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完美的一匹马了。 抱着必胜的决心,她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捆绳索挂在身上,并快步移向自己藏在巨石堆后头的白色坐骑┅┅ 深吸口气,她附在马耳旁低声说了句类似鼓励的话后,突然一脚踩上马镫、俐落地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策马奔出。 正在吃草的黑色野马显然被这突来的「闯入者」给惊吓到,它嘶鸣了声,立刻扬蹄朝先前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加油啊,『沙暴』!追上了回去大大有赏。」安小驹迎风喊道,以强劲果决的姿态紧追不舍。 为了擒住这匹难得一见的上乘野马,她特地挑出全牧场素质最佳、血统最优,同时也是跑得最快的爱驹「沙暴」,她相信以「沙暴」的脚程绝对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眼看和黑马的距离终于缩小到「安全范围」内,安小驹双手放开绳,将已结系成圈的绳索下端缠握在手,并强劲地在头顶上方甩动开来,企图抓住最佳时机和角度一举套住猎物 。 「喝!」 看准目标,安小驹大喝一声,使劲儿抛出绳圈,却因为用力过猛,套了个空,黑马也因此转往另一个方向。 「该死!」她懊恼低咒,对自己的「失手」十分不悦,她调拉绳,继续紧急追赶。 由于安小驹的注意力全放在腊物身上,以至于掉转方向的同时,完全没注意到从她后头正传来另一阵达达马蹄。 「这次绝不放你走!」安小驹喃喃自语,重整手上的绳圈,并双脚踩马镫,身子微向前倾,臀部离开坐鞍,呈现半站立的姿态。 她再次看准位置,奋力掷出绳套┅┅ 望着呈抛物线完美飞出的绳套,安小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接着,她看到人世间最「没有天理」的事在她眼前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另一个绳圈从另一个方向飞来?并且抢在她之前先行套中了那匹马? 难道┅┅ 「逮到了、逮到了!」 循着突如其来的欢呼声,安小驹猛然回头,这才惊讶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十来骑的人马。 「喂喂,你们做什么?」她急叫道,难以接受地看着这群人以「主人」的姿态一人一绳圈地捕套住那匹黑马。 「这匹马凶得很,不套牢点,它会挣脱跑掉的。」一位满脸蓄满络腮胡的高大壮汉驱马上前朗声说道,接着便开始指挥其它人团团包围住那匹顽强挣扎的骏马。 「我才不会让他跑了,用不着你们操心。」安小驹紧拉住自己手中那条仍套在马类上的绳索,阻在众人面前。 「我说这位小姑娘,你也别在这儿凑热闹,小心等会儿它踢到你┅┅」大胡子兄好心想拉开她。 「我、凑、热、闹?」安小驹一字一句迸道,双瞳瞪得比马眼远大。 有没有搞错?竟然做贼的喊抓贼。明明是她先追这匹马的耶! 「我在追我的『傲鹰』,是你们硬过来凑热闹才对吧!」她两手插腰指正道,为了追捕这匹野马,她的模样实在称不上端庄她的发丝微乱,发间甚至还掺杂着数根杂草。 不过以她捕马时的那股悍劲儿,恐怕连男人看了都要退让三分。 「『傲鹰』?什么『傲鹰』?」大胡子兄怪叫道,迅速以一种错综复杂的神情望向他身旁另一位高颀挺拨的伟岸男子,而后者只是微挑单眉,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心思。 「这是我替这匹马取的名字!」安小驹骄傲地扬起下巴,顺便拐着弯宣告这匹马的「主权」。 闻言,胡子老兄突然拍着大腿放声大笑,以手指着黑马,朝身旁冷峻的男子说道:「听到没?东方老弟,她竟然叫这匹马『傲鹰』耶!哈哈,真绝!」 大胡子的反应让安小驹深觉受辱,她两手插腰,忿忿不平地道:「我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没错,真是『绝妙好名』啊!」大胡子兄笑得更是不给面子。 这下,安小驹真的有些火了。 「在淑女面前笑成这样,难道你不怕从马背上摔下吗?」她双颊气得鼓鼓的。 「唷这小妞儿还挺有脾气的嘛!你说对不对啊?东方老弟。」摸了摸杂乱的络腮胡,大胡子兄迳自对身旁好友说道;彷佛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算了,好女不与恶男斗!尽管这群男人的态度十分恼人,安小驹还是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他们计较。 安小驹扭过头,下巴依旧高昂,她维持最基本的「骨气」道:「现在,请放开我的马,我要走了!」她掉转马头。 「你的马?」 冷沉的嗓音稳稳定住她的脚步,安小驹转过身,见到那位冷峻傲然的男子已策马上前 。 「当┅┅当然是我的马┅┅我套中它了!」她庆幸自己还能正常出声,事实上他一双漠然的眸子早已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只要再待上半个时辰,这片草原可能会因此而开始下雪结冰┅┅ 这是种奇特的感觉!因为,基本上一个人的表情是不可能改变天气的,但他确有一张足以使草原结冰的脸孔。 咽了咽口水,她还算镇定地正面迎视着他。 「很显然地,我们比你早了一步。」 东方乔扯扯嘴角,冷傲地扬起手中握有的绳索,而依循那条绳索的「路线」望去,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他的绳圈确实比她早一步套中黑马。 「但是我先开始追的啊」她们不放弃争取自己的权利。 「事实胜于雄辩,追捕野马本来就是公平竞争,先套中的就是主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大胡子兄也上前说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安小驹点点头,尽量挤出「和悦」的脸色回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匹马的?」 大胡子兄抓抓头,屈指算道:「大概三天前吧!你问这作啥?」 安小驹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她骄傲地亮出三根手指,道:「我三个月前就发现它了,足足比你们早了两个多月。」 「那又如何,我先抓到它这是事实。」东方乔不带感情地丢下一句,随即拉掉头,其它人见状也纷纷囚着黑马预备离去。 「等等,你们不能带走它!」安小驹急了,死命拉住手中的绳索幸好她的绳圈还套在马头上。「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抢走我的马。」她叫道。 「放手,你会受伤。」东方乔回过身,冷声命令。 那匹黑马因这突来的争执,再度焦躁地前后踢腿。 「不放!」她用力摇头,同黑马一样做出顽强的抵抗。「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就可以欺负我一个柔弱女子。」 「嘿,我们哪有欺负你?!」大胡子兄不平道,况且她看来一点也不「柔弱」。 「放手!」东方乔再次沉声道,脸色比先前更为冰冷。 「不放!」尽管他有让草原结冰的本事,她也绝不会退让。 望着那匹黑马不断猛扯着连接在她手上的绳索,东方乔的眉头不由得微拧了下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拉下马背。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不会拉那么用力。」东方乔提醒道,同时自鞍袋抽出弓箭。 「我当然要用力。」她执拗道:想要她放手?门儿都没有! 「这是你说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意思┅┅啊!」 当安小驹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古怪,正想抬起头来时,突然咻地一声!她的绳子被一箭射断,而她也因先前用力过猛,顿失重心,整个人往后跌去。 ※※※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摆脱不掉她!」 马长生朝着骑在他右前方的东方乔大喊,并摸着络腮胡,不断好奇地朝身后张望他们已经策马疾奔好一段路了,却还是见到那抹固执的身形如影随形地紧跟其后。 「她的骑术相当精湛,而且耐性惊人。」东方乔平心而论。 无论男女,只要身为大唐子民,会骑马并不稀奇,不过他倒是很少见到像她骑术这么精良的;同时他也注意到她并不像其它一般女子骑的是温驯的小牝马,而是一匹雄性、高大的烈马。 「真是,难得你刚好来北方找我,并答应出来帮我猎马,没想到就惹上这等麻烦事儿┅┅唉她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马长生大叹一声,感觉自己好象真的在欺负「柔弱的」良家妇女。 「要她放弃很简单,把马让给她就行了。」东方乔一派淡然,反正他只答应帮忙抓到马,至于其它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不行!」马长生大叫道,吓得胡子全竖了起来。「我已经答应娘子,要把这匹马抓回去送她的,如果她知道我把马送给一位娇俏小姐儿,她肯定会把我打死的┅┅不成、不成,说什么都不能把马让给她。」 「你那么大的个儿,谁打得死你?!」东方乔似笑非笑道。 「我娘子就会!」马长生认真点头,他生平谁都不怕,就怕他家娘子不高兴。 「北方的女人果然比较悍。」 「怎么样?怕了吧!」马长生朗声大笑。「现在是不是开始觉得京城里的女孩子比较温柔可人了?」 东方高耸耸肩,未置可否。 抚着大胡子,马长生继续说道:「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对着你那张冰块脸大吼大叫的┅┅」 「她是对『我们』大吼大叫。」东方乔慢条斯理地纠正道,脑中不由地浮现安小驹刚才据理力争的蛮样。 「说得也是,她一直骂我们仗势欺人什么的┅┅看来她真的气极了。」马长生搔着头,见东方乔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忍不住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比较有兴趣看你抓狂时的表情┅┅」 东方乔微睨他一眼,轻扯嘴角。「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二哥『狼狈为奸』了?」 「这叫『有志一同』才对!就像你们四兄弟,不也同时为了一颗红蛋逃家?」 马长生取笑道,虽然东方乔没多说什么,但依据他和东方家熟稔的程度,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次集体离家肯定和东方老爷长期逼婚脱不了干系。「或者,你们是不想吃到今年东方老爷的寿桃?」 「你的消息倒挺灵通的嘛!」 「那当然,『震远镖局』可不是浪得虚名┅┅」马长生洋洋得意。「见不多、识不广,是无法有今天这种局面的。」 「我以为你们只负责保镖,原来还兼包打听。」东方乔调侃道。 「嘿嘿,我交友广阔嘛!什么没有,就是『眼线』特别多。」马长生笑道,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东方世家历来经营南北货生意,常年有大量货品在各地流通运送,皆是委托「震远镖局」全权包办押贷,两家自上一代开始就颇有交情,其中又以东方老三「傲鹰」和「震远」第二代继承人马长生相识最深,甚至还成为莫逆之交。 在众人眼中,东方乔冷静孤傲、习惯独来独往,马长生豪迈粗犷、喜欢呼朋引伴,两人的个性完全南辕北辙,根本就是八辈子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人。 可就在东方乔十四岁那年,在一次随同父亲到北方洽商生意期间,认识了年长三岁的马长生,同时也开启了两人交友史上一个「突变的异变」┅┅至于他们熟稔的经过,恐怕连其他东方三兄弟也未必清楚。 「不过我说东方老弟啊,娶个媳妇儿回家其实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嘛!瞧你们兄弟一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骋驰了一段路之后,马长生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似乎不具什么说服力。」东方乔的唇色逸出难得一见的浅笑道。「是谁刚刚还嚷嚷着怕回去会被娘子打死的?」 「哎哟,这根本是两码子事」马长生搔搔鬓毛,粗犷豪迈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腼腆的神情。「反正能够分发红蛋给亲朋好友的那种感受,真的、真的很难用笔墨来形容┅┅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儿,自然就能领略到个中滋味┅┅」 「我相信。」 「这就对了。」马长生欣慰道,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被「感化」了。 东方乔摇摇头,仍然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是相信就你这样从不沾笔墨的人而言,那种感觉恐怕真的很难形容┅┅」 「你这小子!」马长生翻了翻白眼,啐道。「老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了让人真想揍你一拳。」 「这招你已经试过了,吃力又不讨好,不是吗?」冷峻的脸上终于漾出笑容。 「就是这样我才更想打你。」马长生粗声咕哝着,他虽然长得比东方高高壮魁梧许多,可每次对他动武都没讨到过半点便宜。 这已经是呕在他心中多年的「遗恨」了! 保持飞快的速度,两人又驰骋了一段路,接着他们很无奈地发现安小驹仍然如顽固的骡子般穷追不舍,丝毫未见疲态。 「看来她会一路追着我们回镖局。」东方乔探头回视着。 「我想她是真的跟你卯上了。」马长生拱着浓眉,口气「悲凉」。 「跟我?」东方乔挑高眉,颇不以为然地道。「我以为她应该是冲着你打算用来『哄娘子开心』的那匹马才对吧!」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你刚才一箭射断了她的绳子,难道你没瞧见它的脸因此都绿了吗?」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东方乔说道,刚才他如果不立刻弄断她的绳子,她可能早就被拉下马背,死在乱蹄之下了,哪还有命在这里同他们飚马? 「所以你也真是可怜,都已经被逼离开长安了,没想到现在还沦落到被女人追的地步┅┅唉!」 「她是追『我们』。」东方乔再度提醒,不容许他的朋友老是「恶意遗忘」这项「事实」。 「既然如此,『我们』就有责任把她给摆脱掉,对不对?」马长生抓抓胡子,突然眉开眼笑了起来。「我有个不错的主意,想不想听听?」 「不想。」东方乔断然回拒。 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马长生仍然不以为意,继续贼笑道:「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刻意不等东方乔表达意见,他兀自吩咐下去,其它人在听令之后即刻分成五组人马,各别朝不同的方向散开奔驰。 「这匹马交给你,我们负责引开那小姐儿,记得一定要把它安全带回镖局哦!」语毕,马长生拉转绳,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将最烫手的山芋丢给了东方乔。 负责引开?!最重要的黑马在他手上,她会放过他而去追其它人才有鬼了! 这摆明了就是要做「负责脱身」嘛! 东方乔聚拢眉峰,回头瞧了瞧越来越逼近的安小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交了什么样「够义气」的朋友,竟然会如此「器重」他! 也罢!反正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么广大的草原上畅快的骑马了,就当作是竞速练马吧!顺便┅┅也可测测这难缠的小蛮女到底有多少能耐?! 唇角一扬,东方乔毫不犹豫地侧踢马腹,加快速度扬尘而去。 ※※※ 生平第一次,安小驹尝到了「马前失蹄」的滋味。 她无法置信自己竟会追丢了人! 这对从小就在北方草原长大的安小驹而言,无疑是一项攸关名誉自尊的重大侮辱。 身为驰名整个北方的「风马堡」第三代堡主,她向来对自身的骑术有绝对的把握,别说是女人了,就连男人,她都未曾碰过能在这方面超越她的真正对手┅┅ 但今天,她竟然被那个有张冰块脸的男人给「甩」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抢走了她寻觅三个月之久的上好良驹。 疾策着「沙暴」,安小驹如一阵狂风席卷入「风马堡」内;堡里众仆丁只要听到这急促狂飚的马蹄声,根本无须抬头,轨可知道是他们的女主人回来了而且是气冲冲的回来。 「小姐,你终于出现了,四老已经在主屋等你好久了。」 安小驹才刚跳下马,一名正在喂马吃粮的小厮即刻尽责地上前牵过「沙暴」,并转达了这项讯息。 「等我?做什么?」安小驹心不在焉地问道,全部心思还停驻在东方乔和那匹黑马身上。 「小姐,你忘啦?今天是『例行报告』的日子啊!」不会吧,全「风马堡」上上下下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唯独最重要的人不记得呢? 「糟,我真的忘了!」安小驹后知后觉地惊呼,连忙又跳上「沙暴」,朝主屋方向狂奔而去。 整个「风马堡」占地极大,建筑形态和其它贵族世家也有显着不同;它没有那种设计精致的宅庭院落,也没有供人休憩养性的花园小径,随处可见的尽是为数庞大的马群、牧草和四处穿梭工作的养马人。 说穿了,整座「风马堡」就是一个大型的人工牧场,一切建筑结构全是依据「马」的需要为设计根本;在这里,马才是最重要的住员。 因此,在面积广阔的堡内,马自然也成为连系上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 骑着「沙暴」飚至主屋前,安小驹三步并做两步跑进正厅,即看见四名老人排坐在两侧座位,每人手上皆有一本厚厚的册子,摆明了就是在等她回去「听取报告」。 这下惨了! 这些日子她忙着追踪那匹黑马的行踪,完全忘了有「例行公务」需要她「叁与」,而眼前四名老者,偏偏就是她该「例行面对」的对象。 「你又上哪儿去了?昨儿个我不是才提醒过你今天别出门的吗?」坐在最靠外侧、同时神色也最为慌张的老人匆忙起身,不断扯动眼角的鱼尾纹朝她频频示意。 安小驹万般愧疚地吐吐舌,心知自己的「健忘」恐怕又要拖累人了。 而当中身材最壮硕硬朗、生于顺位第二的老人,一见安小驹和四弟互相挤眉弄眼的,终于也按捺不住情绪,扯嗓说道:「马厩的人说,你一早就骑着『沙暴』出去┅┅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特别挑出『风马堡』里脚程最快的马?」 「没┅┅没有啊!我只是带它出去试试脚力而已。」安小驹边回答、边走向正位,双眼压根儿不敢注视其它三位老人。 事实上,单看她衣衫狼狈的「落魄」样,也知道她绝不会只是单纯出去「溜马」,四位老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毕竟他们从小看着安小驹长大,明白她的行事作风,只是目前暂时不打算「戳破」罢了! 甫在位子上坐定,另一位面颊削瘦、身材矮小的老人已趋上前,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我正想和你谈谈有关出售『沙暴』的事┅┅」 「出售『沙暴』?」安小驹惊道,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为什么要出售『沙暴』?」 「也该是时候了。」 「可是它是咱们『风马堡』跑得最快的马耶!」她大声强调。 「所以保证能卖到最好的价钱」老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翻开手上厚厚的帐册,幔条斯理道。「不如先听完上个月的帐目报告之后,再『决定』这件事也不迟┅┅」 闻言,安小驹双肩垮垂,只好认命地坐回椅子上听取「报告」。 身为「风马堡」第三代堡主,除了擅长驭马术外,对于堡内其它大小事务,她根本是一窍不通;平心而论,今天若非有这四位资深大老辅佐管事,「风马堡」恐怕很难维持既有的养马霸主地位。 提到这四位大老,安小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打从心里对他们又敬又爱,因为自她有记忆以来,四老便是除了爹爹之外,最最疼爱她的人了,就连她最引以为傲的骑射和捕马技巧,也都是得自他们的真传。 或许是因为大过「资深」,以致随着她爷爷和爹爹的去世,如今已无人知晓他们的来历背景,众人仅知他们四人是亲兄弟,没有其它家人,并且早在五十年前「风马堡」创建之初,便已形影不离地跟随第一代堡主在此闯出名号,并忠心不贰地继续辅助着第二代堡主安定全,和他唯一的独生女儿。 在安小驹眼中,四老几乎就等于整个「风马堡」。他们各有所长,并分管着「风马堡」上上下下全部的事务。 像大老金伯,排行最长,掌管堡内所有马匹的买卖交易清算和财务状况,行事沈稳严肃,说话也最有权威。 二老银伯,脾气暴躁,说话直来直往,但对马匹有独到的鉴识能力,专职于堡内马匹的配种和血统改良。 三老铜伯,是四人当中最沉默寡言,同时也是最理智冷静的一位,长年来负责整个牧场的管理和人员训练,当然也包括马匹的训练。 至于四老铁伯┅┅许是因为有三位能力过人的哥哥,堡内赛马之事始终无需他插手,所以目前唯一的工作便是照料安小驹的生活作息,并按时做例行报告,同其它三位共同「监护人」交代她的行踪和各项学习成果;也因此在金银铜铁四伯当中,就属老四铁伯和安小驹最贴近年纪一大把了不但成日忙着陪她到处飚马练射,还得随时在她的哀兵攻势下,帮她于「报告」中说说好话。 但话又说回来,像今天这般,连铁伯都不知她行踪的情况倒是很少见,也莫怪刚才安小驹一进门,铁伯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冷热汗齐冒┅┅ 「总之,半年来交易情况都不甚理想,因此下个月┅┅咳咳!」金伯故意咳了两声,提醒已然「失神」的安小驹。 见安小驹仍未「回神」,铁伯也连忙轻声唤道:「小驹儿!」 「嗄?」安小驹浑身震了下,连忙「弹开」刚才「不小心」黏在一起的眼皮,强作清醒状。 「不晓得你有什么想法?」金伯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反正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听报告时打瞌睡了。 「这┅┅想法?」安小驹偷瞄铁伯,见他食指朝下,嘴巴不断无声开合,她也努力读着他的「暗示」。「下┅┅降┅┅」 这是什么意思?连她自己都不懂!不过从铁伯翻出的白眼看来,她显然是猜错了答案。 「下降?你也认为要降低马价?」听到她的说法,二老银伯突然弹出座位,大叫道。「咱们『风马堡』好歹也是北方最大的私人马场,怎能因为『天岳庄』那不懂马的臭小子随便削价竞争,就跟着自贬身价?」 「但他们确实已造成影响。」始终沉默不语的老二铜伯也开了口。 「不成、不成,我坚决反对!」银伯更加激动道。「想把我培育出来的上等好马和」天岳庄「养的软脚马同价竞争,不如一刀把我砍了。」 银伯满腮的白胡子只差没气得竖起,说什么他都要「维持身价」。 「我说二哥,年纪大了别那么会动怒,要威胁找别人去,别在这儿鬼吼鬼叫的,你想吓死小驹儿啊?!」一见二哥又耐不住性子,开始吹胡子瞪眼的,铁伯直觉站出来替安小驹说话。「况且咱们小驹儿难得做个决定,你就要拆她的台,未免也太不给她信心了吧!」 真是一语深中要害! 顿时,只见银伯脸色暴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接着嘴角硬是不自然地朝上抿出一条还算是半圆形的弧度尽管身为管事的长辈,但安小驹好歹也是已逝堡主的宝贝独生女,尽管平日教导严厉,但他们可都是打从心底真心疼爱她的,绝不忍心让她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我的小驹儿,你不会当真吧?银伯养了一辈子的马,你真忍心任人糟蹋?」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过重,银伯勉强收敛起脾气,改以哀兵政策。 安小驹怔住,无辜的长睫上下眨动,全没料到自己胡猜的一句话竟然引起银伯这么剧烈的反应,而她甚至还没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呢! 「你瞧,你把小驹儿吓坏了。」铁伯护主心切道,将安小驹呆愣的表情视为受到惊吓。「如果你真反对,何不提个更好的方法?」 闻言,银伯顿了下,随即击掌大叫。「『沙暴』啊!有它出马一定可以拉抬这次市场买卖的声势,何必降价?」 「『沙暴』?」这下安小驹有反应了。 银伯用力点头,得意道:「以它具波斯马和吐谷浑马的优良血统,大家肯定抢破头。」 「可是它是目前我们的『镇堡之宝』耶!」毕竟「沙暴」出生时,她也叁与了接生工作,心中自然十分不舍。 「像这种品种的良马,我三两下就可以再培养一大批,不必担心啦!」银伯拍胸脯保证道,大言不惭的模样实在让其它三位兄弟看不下去。 「是谁刚才还在嚷嚷着良马难寻?」 「而且抱怨近来都没培育出『代表作』┅┅」 「还说对不起已逝的堡主┅┅」 金铜铁伯一人一句,表情皆是不以为然。 「你们有完没完啊?!」银伯咕哝抗议,一屁股坐回原位,鼻孔还拚命喷气真是的,这群兄弟没事就爱掀他的底,也不晓得在可爱的堡主面前给他留张老脸。 「金伯、铜伯、铁伯,你们别欺负银伯嘛!」安小驹不忍心看到二老银伯被其它人「围攻」,起身走向他,并反过来安慰道。「我也不是坚持不卖」沙暴「,只是如你所说要继续培养良马┅┅但如果我们将『沙暴』卖了,哪来更好的马配种呢?」 当然啦,如果今天她能顺利捕到那匹黑马,这个问题或许就能解决了,安小驹思忖着,它可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呢! 她敢肯定它比「沙暴」更具潜力。 「小驹儿所言也有道理。」铜伯抚着下巴道,若以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难不成我们要沦落到去捕野生马的地步?」银伯深受打击道,近二十年来,「风马堡」根本已不需去捕猎突厥马,就能自己混配出优良的马匹,他可不希望走回头路。 「捕野生马也没什么不好嘛!」安小驹接话道,眼底倏地闪现熠熠光采。「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提过的那匹黑色野马?」 闻言,四人同时静默望着她,心里自然明白她的想法。 「你┅┅该不会是想去捕那匹马吧?」银伯一张「恶脸」转为惊愕。 「或许┅┅她已经付诸行动了?」向来锐利冷静的铜伯一语道出事实,这已足以说明她为何会在回堡时一副疲惫样。 「真的?你真的去捕马了?」四老铁伯则紧张兮兮地问道,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不先通知他。 安小驹有些心虚地经咬下唇,犹疑半晌,才缓缓点头。 「你疯啦?!不是叫你千万别去捕那匹马的吗?」 此时,银伯突然爆出一声怒吼,安小驹反射性直返到铁伯身后,以寻求庇护。 「可┅┅可是,那匹马┅┅真的┅┅很不错啊!」她嗫嚅道,不明白银伯何以生那么大的气。 「不错归不错,但就是不能抓它回来。」 「讲话不好好讲,做啥用吼的?!」金伯狠狠瞪了银伯一眼,警告他不准再用嗓门吓人。 「为┅┅为什么不能抓它回来?」安小驹十分不解,她看看金伯,又瞧瞧铜伯,最后视线落在铁伯身上。 铁伯拍拍她的头,像哄小孩般轻声解释。「你没听外面的人说过吗?那匹马┅┅不太吉利┅┅」 「不吉利?」她睁大眼。「为什么┅┅不吉利?」 「那匹马踩死过很多人。」 「我想┅┅是那些人捕马技术太差了吧!」 「听说它带煞气,会给人招徕不幸,连突厥人都不敢抓它。」 「也许┅┅这是其它想抓它的人故意放出的风声呢?」安小驹摆明了不相信这种谣传,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总而言之,那匹马是不能够属于任何人的,你也别花心思再去抓它了。」银伯仍然大声回道,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天知道这匹马如果「道行够深」,也许只是谈论都会招来不幸。 「都告诉过你别对着小驹儿大吼大叫的」六道白眼再度射向脾气暴躁的老「唉,反正现在就算找想抓它,也没机会了┅┅」 想起半路被「劫」走的黑马,安小驹不禁有些垂头丧气;她重重叹口气,眼光哀怨地看着四位老人,说道:「因为它已经被人抓走了。」 第二章 在北方,若提到最具规模的家族事业,除了「风马堡」的三代养马之外,最着名的莫过于人人竖大拇指称赞以信誉保证的「震远镖局」。 关于「震远镖局」的崛起,在北方人心中,其传奇性和「风马堡」不相上下,尤其自第二代继承人马长生接掌事业十年以来,凭藉着豪爽重义气的作风,迅速将镖局从早期全国的八个据点,拓展到现今约二十四个;不但享誉全国的商业家族「东方世家」和他们有密切约合作关系,就连「风马堡」运往各地交易买卖和每年呈责大唐天子的良马也皆委请保镖。 名气之大、人员遍布之广,甚至远及西域诸国。 也难怪有时连官府都会借用他们绵密的人脉网来打探消息,而依据马长生的个性,只要接到类似的请求协助,十之八九都会尽己之力给予帮忙┅┅ 但,盯着眼前刚收到的一封信函,马长生发现自己面临了「难以抉择」的窘况。 「送这封信来的人呢?」马长生对着负责带信函进门的老仆问道。 「刚离开。」 抚着下颚的胡子,马长生随即又问:「东方兄弟呢?」 老仆手指屋顶,面不改色地答道:「我想┅┅东方公子是在┅┅『欣赏风景』吧?」 「他可有和送信来的人打照面?」 「应该没有。」 马长生满意地点着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待老仆告退之后,他将信函收进怀里,正打算埋首规划新的护镖路线时,一名年仅十来岁的小厮匆匆忙忙奔进房里。 「怎么,火烧屁股啦?干啥跑这么快。」马长生道,仍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大门口┅┅有人找您┅┅」小厮气喘吁吁地说道。「是┅┅是┅┅风马堡的人┅┅」 「风马堡?」动作略顿了下,马长生这才抬起头来。 「风马堡」会上「震远镖局」找他的向来只有一人,那就是「风马堡」的第一管事金伯,可是前两天他和他老人家才刚谈妥一批即将运往江南的马匹护送交易,怎么今天┅┅ 「有没有说什么事?」 「说是┅┅来和您谈一桩买卖的。」小厮据实转达。 卷起地图,马长生大手一挥,道:「你先请他老人家去厅里坐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小厮依言告退,可才走到门边即想起什么似她突然停下脚步,犹豫地回过身。「呃┅┅」 「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确实是有一位老人家没错,但┅┅找你的是一位姑娘。」 「姑娘?你刚才不是说是风马堡的人吗?」马长生不解道,一时之间无法将女子和风马堡画上等号。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这样说的没错啊┅┅」小厮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思索了下,马长生迅速恢复豪爽好客的本性,说道:「无妨,你还是先请他们到大厅去吧!」 既来之,则「见」之!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都说了是来谈买卖的嘛! ※※※ 「你确定我说的那个大胡子真住在这里吗?」 在被人请进大厅的同时,安小驹神色警戒地低问着身旁的铁伯。 「应该不会错!」铁伯面露十足把握。「依你描述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我虽然没印象这一带有这号人物,但如果说是那个大胡子,我猜最有可能就是『震远镖局』的人了!」 「真的吗?」她只知道「震远镖局」和「风马堡」素有生意往来,但却对镖局的人一无所知。 「难道你不相信铁伯啊!」语气摆明了倚老卖老。 安小驹连忙摇头。「我当然相信铁伯,只是┅┅呃,万一猜错了呢?」 除了「风马堡」以外,她认识的人向来不多,尽管铁伯的阅历十分丰富,但万一他来个「老脑昏花」找错了地方、误认了人,岂不是糗大了! 「猜错大不了打个招呼,拍拍屁股就走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铁伯饮着茶,气定神闲。 「嗄?」不会吧!那多丢人啊?! 安小驹的眼皮不自觉地微微抽动,虽然她常常不顾他人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她已经开始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铁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说道。「咱们小驹儿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 「我脸皮才不薄哩,我┅┅我是怕丢了『风马堡』的脸┅┅」安小驹习惯性扬高下巴,不承认自己心中确实闪过一抹「遁逃」的想法,毕竟他们已经报出名号了,倘若真摸错了门,可是会让「风马堡」的形象严重扫地。 「是嘛,咱们小驹儿的脸皮『一点』都不薄,厚得很比马皮还厚。」铁伯故意逗道,脸上的皱纹因笑而聚集。 「不跟你说了,每次铜伯不在,就换你寻人家开心。」她抗议地嘟起嘴。 铁伯摊掌耸肩,一副投降的模样说道:「好嘛,算铁伯说错话了,应该说这件事和『脸皮』厚度没啥关系,倒是和『头皮』的硬度有关才对┅┅」 明知道铁伯高昂的语调是故意吊她胃口,可安小驹还是禁不住好奇心,调回狐疑的目光问道:「什么意思?」 铁伯老脸一凛,突然正经八百地说道:「意思就是就算待会儿真认错了人,大不了就『硬着头皮』假装是来打招呼的,反正咱们也是『震远』的老主顾了,顺便还可以让他们瞧瞧『风马堡堡主』是何等的可爱┅┅」 「嘘!」安小驹情急之下,一把住铁伯的嘴。「这种事有什么好嚷嚷的?」 她可不想打着「风马堡」堡主的头衔到处「招摇」。 「有什么关系,既然来谈判就该拿出气势,光压倒对方就等于蠃了一半。」 「我们是来谈『买卖』,又不是来打架的。」她更正道,还故意以眼神警告他别「轻举妄动」。 「好好,谈买卖就谈买卖换个说法,这是咱们小驹儿第一次『亲自出马』谈买卖,谅他们也不敢不买这个帐,对不对?」铁伯忠心耿耿地说道。 「希望如此。」一想到那位冷傲如冰的男子,她心里就不是那么有把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确定真的非要那匹马不可吗?」好话说完,铁伯终于提出自己心里的顾忌。 「『傲鹰』真的很棒,你只要看它一眼,保证一定会喜欢上它。」 「这个嘛┅┅」铁伯顿了下。「我其实也不是非常在意那些传言啦!只是你应该清楚你银伯的脾气,他┅┅是真的相信那匹马不吉利耶!」 「那我们就更要证明给他看啊!」 同时也证明给你看!安小驹在心里偷加了句,依她对铁伯的了解,说他心里不在意根本是骗人的。 「可是┅┅」 就在铁伯想要再说些什么时,马长生壮硕的身躯已经出现在大厅入口。 「啊,是你!」他惊讶的嗓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安小驹反射性地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直瞪着马长生。找到了,那个大胡子!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马长生翻转白眼,大步走到她面前。 铁伯则在同时阻上前去,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道:「去,你这年轻人讲话怎么这样?什么阴魂?我们小驹儿可是货真价实的小美人┅┅」 「铁伯」这次换成安小驹翻白眼,又来了!铁伯无可救药的护主毛病又犯了,他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她。 「铁┅┅伯?」马长生有些吃惊,这才发现眼前朝他横眉竖眼的老人和每次前来谈生意的那位金伯长得还真是神似。「你也是『风马堡』的人?」他问。 安小驹点点头,以坚定果决的姿态扬高下巴,道:「我要找你们镖局主人。」 「我就是。」马长生表情怪异地看着她,仍然不死心地兀自补问了句。「你确定你真的是『风马堡』的人?」 「废话,她不是『风马堡』的人,难不成是你们『震远镖局』的人?」铁伯又发出不平之鸣,显然是对马长生「小看」安小驹的态度很有意见。 反倒是安小驹一派从容地拉住铁伯,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你说现在?」铁伯似乎有些为难。「可是┅┅」 「放心,他又不会吃了我。」安小驹拍拍铁伯保证道。 她当然知道铁伯在担心什么,但她必须先暂时把他支开,以免他老人家总是因为一些「细节问题」打断她和大胡子的谈话。 「好吧,我现在去,马上就回来。」铁伯临离开前,还不忘睨了马长生一眼。 待他完全步出大厅之后,安小驹即刻开门见山道:「现在,你可以请你们主人出来了吧?」 「我说过,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他不懂她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表明过他是『震远镖局』的主人了啊! 摇摇头,安小驹摆明了不接受他的说法。 「昨天你们用计摆脱我,今天我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你们打发的,我要见你们主人。」她执意道;依她昨天的「观察」,那个害她差点跌下马的冰块脸「铁定」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 「哦原来你还没放弃那匹马啊!」马长生豁然开朗,他早该想到的。 「明白就好,我今天就是特地来谈交易的,麻烦你快点去把你们主人请出来,这样我们有话也可以当面说个清楚。」 安小驹摆出「识途老马」的态势,马长生则是一副被打败的模样。 这女人比他娘子还蛮。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啊!」他忽地打住,突然明白症结所在。「原来你要找『他』呀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安小驹鼓起双颊,这人为什么老爱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猖狂」,他是疯了不成? 「你真要见他?」马长生问,心里已开始同情东方乔了,毕竟昨天「甩掉」它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那当然,要不然我来做什么?」她讲话的口吻已经开始像铁伯了。 「好,既然你执意要见他,我就带你去吧!」马长生表现得倒很干脆,领着她便走出了厅门,朝外头的花园空地而去。 甫跟着他站定,安小驹随即东张西望地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见的人呢?」这里根本四下无人,他该不会是想耍她吧! 「瞧,不就在那儿!」马长生突然面向主屋,手指上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遥望,安小驹果然看到屋顶上一抹孑然身影,正独绝地仰望蓝天┅┅几乎就在同时,那冷然的俊容似乎也因察觉到她的注视而掉转目光,深邃的黑眸扫过空地中央的两人。 倏地,安小驹感觉胸口紧缩,一阵莫名的悸动迅速扩散她的全身,这种感觉┅┅ 傲鹰! 冷不防两个字猛地窜进她脑里┅┅是了!他此刻散发的气息,就像那匹黑马「傲鹰」一样,冷傲孤绝而难以捉摸。 安小驹对自己这项发现感到惊异不已。 她从不曾对马以外的「东西」产生如此「翻腾」的感觉,可此刻,那种惊见上好良驹时,才会有的奇特感受却紧紧攫住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不过是瞥见他独坐在屋顶上而已┅┅ 「我说东方老弟,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嘛!」马长生以手圈着嘴,对着屋顶上的东方高喊道。「下来会个客吧!」 东方乔耸了下肩,似乎没有移动的迹象。 马长生指指安小驹,又喊道:「有人指名找你!」 闻言,东方乔的视线移锁在安小驹脸上,浓挺的双眉微微扬起;而就在安小驹以为自己快被他那冷得看不出思绪的眼神给冻到结冰时,他突然起身从屋顶一跃而下,俐落果决地来到他们面前。 「找我?」 东方乔一派淡然,嘴角甚至还衔着一根青草,不过从他的眼神,她知道他已经认出她。 「是啊、是啊,这位『风马堡』的」接话的马长生忽地顿住,随即自行转向安小驹问道:「对了,还不晓得姑娘怎么称呼?」 「安小驹。」她大方报出自己的姓名。 「安?」马长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么说┅┅你就是┅┅就是┅┅」 「风马堡」的堡主! 这句话硬生生便在马长生的喉间出不来,虽然知道第二代堡主安定全去世之后,是由他唯一的独生女继承家业,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 看着好友夸张的表情,东方乔忍不住聚拢眉峰,他并不觉得安小驹这名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知道吗?她竟然是┅┅是┅┅『风马堡』┅┅」马长生搭着东方乔的肩,以不可置信的口吻企图「介绍」她的身分。「的┅┅」 「堡主。」 安小驹索性直接帮他说完,虽然她不喜欢自己的身分曝光,但这大嗓兄说话变得这么不干不脆,让她实在没耐心等下去。 「风马堡?堡主?」东方乔淡淡地重复道,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 不晓得为什么,他「淡漠」的反应让安小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敢说「风马堡」有多了不起,但在北方还算是小有名气,可他的态度摆明了并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不妥协的个性,使安小驹反射性昂高下巴,双手插腰说道:「没错,我今天就是以『风马堡』堡主的身分希望你能把『傲鹰』让给我。」 「傲鹰?」东方乔瞅着她,表情出现些许变化。 「就是昨天被你抢走的那匹马呀!」安小驹「好心」提醒道,心里却忍不住直犯嘀咕 昨天明明已经说过这是她为黑马取的名字,怎么才过一天他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看来他的记性不太好! 安小驹在心里偷偷认定着。此时,铁伯已带着四匹高大的骏马回到他们面前。 「小驹儿,马牵来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才刚站定,铁伯立刻充满警戒地逼视着东方乔两人。 安小驹摇摇头,走向牵来的马匹,对东方乔继续说道:「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特地以四匹马来和你交换『傲鹰』。」 「你要用四匹马来换?」马长生惊讶道。 「你放心,我们『风马堡』向来是『一马既出,四马难追』,随便找一匹马放出去,包你四匹马都追不回来┅┅」 马长生表情怪异地看着信心满满的安小驹。「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以我们的四匹马来换,你们等于是得到了十六匹马。」铁伯插话道,模样比安小驹更为骄傲。 「有这等算法吗?」马长生怪叫道,和东方乔交换无奈的眼神。 安小驹用力点点头,努力保证道:「我今天选的『绝对』是我们『风马堡』里最好的四匹马┅┅」 「是吗?」扯了扯仍叼着根草的嘴角,东方乔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倒觉得昨天你骑的那匹似乎比它们都来得出色┅┅」 殊料,此话才出,铁伯已经激动地扑上前,揪着他咆哮道:「你少打『沙暴』的主意,它可是我们的『镇堡之宝』,怎么可能给你们?」 想用那匹不吉利的黑马换「沙暴」?哼,门儿都没有! 不,是连窗儿都没有! 「不要激动,小心对身体不好。」东方乔淡然道,丝毫不受暴怒老人的「恐吓」所影响。 「我身体好不好辟作屁┅┅唔!」 安小驹「耳明手快」地佳铁伯的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屁事」二字给硬生生地封掉。 「铁伯!」她低叫道,连忙将老人自东方乔身上拉开。 「说得也是,昨天见到的那匹马好象也不错。」马长生抚着胡子附和道。 「你们想都别想!」铁伯气冲冲地拉住安小驹,准备离开。「小驹儿,我们走了,已经没啥好谈的。」 「等等」安小驹拖住脚步,扯着铁伯回过身,不死心地朝东方乔问道。「除了『沙暴』之外,你想要什么条件?」虽然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想争取「沙暴」,但她心里却不免佩服他识马的能力。 「想谈条件和他谈,他是这里的主人。」东方乔毫不考虑地指向马长生,便欲转身离开。 情急之下,安小驹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叫道:「少唬人了,你明明就是主人还推卸责任。」 「谁跟你说他是主人的?」这次铁伯又说话了。他不晓得她是打哪儿来的错误想法,但依他自豪的识人经历,自然是不容许有人企图「蒙蔽」堡主。「镖局的主人应该是这个叫马长生的才对吧!」他郑重向她澄清。 安小驹眨眨看,看看东方乔,又望望大胡子马长生,吃惊道:「你┅┅才是镖局的主人?」 「我刚才就表明过了。」马长生说道。「是你坚持要找东方老弟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她顿了下,依然决定霸着东方乔不放。「马是被你抢走的,这总是事实吧!」 「我只是帮忙捕马而已,现在马是他的,你应该找他谈。」东方乔说道,顺势将她推到马长生面前。 可由于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安小驹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扑倒,东方乔见状立刻反射性拉住她的身子,而仍未站稳脚步的安小驹则因这后来的一股力量,反而回身跌进东方乔的怀中。 他的肉好硬哦! 这是她的脸颊撞向他胸膛的刹那,第一个闪现的念头感觉就像是一匹强健的良驹一般┅┅ 「嘿,少乘机吃豆腐。」 铁伯跳向两人之间,一个老掌迅速拍掉环护着安小驹的一双铁臂,不但保护欲十足地将她从东方乔怀中「解救」出来,老眼更恶狠狠地回瞪着他。 耸耸肩,东方乔不打算作任何辩驳。 但他傲然的态度却反而让老人家更为光火;顿时,只见铁伯放开安小驹,老身一扑,一把又抓住了东方乔。 「我知道了!就是你,昨天射断绳子害小驹儿摔下马,然后再乘人之危抢走黑马的人,就是你对不对?」铁伯大叫道,这张冰块脸分明符合了小驹儿前晚描述。 安小驹翻翻白眼,一脸无奈。 真是!早知道他老人家会比她还激动,她就不带他来了。 「铁伯,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快放手」她扳着铁伯的手,强迫他松开东方乔。「而且我没有摔下马,只是『差点』而已┅┅」 她大声强调,整个人挡在东方乔正前方,随时防止铁伯又扑上前。 看向眼前这一对拉拉扯扯的老少主仆,东方乔不由地想起前日安小驹为了那匹黑马,努力找他「拚命」的模样他现在终于知道她是跟谁学的了。 扯扯唇角,东方乔没有掩饰隐约流泄出的笑意。 「说得也是,贵堡堡主的骑术好得很,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摔下马吧?」他还算「恭维」地说道。 岂料,情绪已被安抚大半的铁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又伸手越过安小驹的肩膀上方,直接抓住东方乔的衣襟可这一抓,却将安小驹反困在两人之间。 「骑术好有错吗?假如她今天骑术不好,是不是就可以摔下马、活该跌断她小巧可爱的脖子?」铁伯激动道。 闻言,东方乔低头看了看抵在他胸前的安小驹,表情高深莫测。 「但她显然并没有跌断她┅┅呃┅┅『小巧』、『可爱』的脖子。」 羞愧的焰苗火速自安小驹的脖子朝两颊延烧,她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那吹拂在她颈项的温热气息。 老天,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她的背脊直挺挺地贴着他壮硕的身躯无法动弹已经是够糗的了,竟还被当众调侃取笑┅┅她敢发誓那张冰块脸现在一定正在偷笑。 推了推铁伯,安小驹企图让「混战」一团的三人「自动分开」,但忙着和东方乔过招的铁伯完全未注意到她的「需求」,仍迳自揪着东方乔叫阵道:「那是因为咱们『风马堡』向来训练有术。」 「所以我才说她的骑术很好。」 「呃┅┅」铁伯顿时语塞,怎么兜了一圈,他又把话给绕了回来? 东方乔淡扯嘴角,指着「卡」在中间的人儿,慢条斯理地对紧揪着他不放的老人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开我,否则她不是被压扁、就是被闷死┅┅」 这番提醒果然有效。 当下,老人不但像被雷击中般立刻松手放开他,还拉着安小驹连退五大步,恍若他是三头六臂的妖怪一般。 「好了,现在想谈交易就请找这位仁兄吧!」东方乔说道,顺道丢给始终憋笑看好戏的马长生一记足以冻死人的眼神。 这家伙就只含在一旁顾着笑。 「我看甭谈了,你们根本没啥诚意。」铁伯挥挥手,拉着安小驹想再度离去。 「六匹!」安小驹面朝马长生,以手比道。「我再加两匹马,总共六匹和你换,如何?」 马长生摇头。「不管几匹,我都绝不可能和你交换的。」 那可是他准备拿来送老婆的大礼呢! 「十匹呢?也不换吗?」安小驹开出更诱人的条件。 马长生抚着胡子,笑答道:「就算是一百匹也没用,我要那么多马做什么?堆马粪吗?」语毕,他笑得更大声了。 「马粪有什么不好?」安小驹沉下脸,直觉认为马长生的话侮辱了马的尊严。 「是啊,有什么不好!」铁伯亦忿忿不平道,「我扫过的马粪比你们镖局的财产都还多呢!」 想不到北方人说起话来如此「直接」。 东方乔两手交叉胸前,忍不住投给好友同情的目光,不知怎地,他心里竟开始欣赏起这位「护主心切」的老人来了。 「算了,小驹儿,我们走!没那匹疯马又不会死,何苦让人白白糟蹋咱们『风马堡』的『建堡精神』」这次铁伯是真的铁了心要带安小驹离开。 而临去前,他仍不忘故意撂下一句。 「就让那匹不吉祥的野马搞得他们『寸步难行』吧!」 望着逐渐走出镖局的一老一少、外加四匹骏马的身影,东方乔忍不住对身旁的好友问道:「这算是你们这里特有的一种『恐吓』方式吗?」 「我有预感,她不会这样善罢干休的。」马长生习惯性摸着胡子回答道。 「何以见得?」 「因为听说历代的『厕马堡』堡主都是出了名的爱马成痴┅┅」 「听起来我们似乎惹上了难缠的人物。」 「有你在,应该不会大难缠。」马长生贼笑道,一想到老是一副「置身事外」的东方乔也被卷入这场争执之中,他心里就不免感到些许安慰不管这算哪门子的心态,他就是这么认为。 「那匹马是你坚持要的,请自己解决。」东方乔摆明了不想再和这件事有任何牵扯。 「好朋友不能见死不救嘛!」马长生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函,「瞧,我可是很有义气的哦!」 取过信函,东方乔很快地认出上头的笔迹。「我爹?」 「是啊,他特地请我帮忙打听你们四兄弟的下落┅┅」马长生干笑两声,继续道:「而我,当然是还没透露任何风声┅┅」 东方乔挑高眉,「这算是你们这里的另一种『威胁』?」 「哎唷,别说得这么难听嘛!」马长生拍着他的肩,大笑。「『傲鹰』耶!人家好歹也指名要交换你哦!」 「她说的是那匹马。」 「反正都叫『傲鹰』嘛!」马长生笑得更为放肆,他向来非常期待看见东方乔「转换情绪」。 而在领教过「风马堡」这封主仆的「蛮劲」之后,他更是深深地相信他们绝对有逼疯东方乔的潜力。 终有一日! 第三章 「什么?『震远』那个马小子真这样说?」 深沉寂静的夜色之中,猛地传来压抑的怒气;微弱的月光下,雨抹微驼的身影缓缓移动。 「嘘,小声点,你想吵醒全部的人吗?」 「这分明是瞧不起咱们『风马堡』嘛!」话里更添暴戾之气。「不过你也真是没用,竟然眼睁睁放着咱们小驹儿受到委屈不管。」 拐过主屋,铁伯的脸立刻清晰地映照在月光下。「什么话,我今天可是拚了老命在维护小驹儿的『权益』┅┅」 「结果却反而被人讥笑咱们的马只会『制造马粪』?」老二银伯纠结着一张脸,锐利的眼中迸射出暴烈的怒火。他可容不得有人如此「贬视」他养出来的马。 「所以喽!我二话不说,也很有『骨气』的拉着小驹儿离开啦!」什么指控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他对小驹儿和「风马堡」的一片赤诚。 「是、是,结果人家可能在背后耻笑你们『落荒而逃』。」银伯不以为然地道:「他敢!」 「有何不敢?都已经说了是在『背后耻笑』,自然是不会让咱们听见的┅┅」 银伯瞟了四弟一眼,隐藏在白须下的嘴角往下划出不悦的弧度。「但话又说回来,小驹儿执意要那匹受诅咒的马已是不智之举,你不但不劝阻,怎么还跟着去瞎起哄?」 「哎哟,小驹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劝不住嘛!她坚持要去讨马,我如果不跟去,难不成要让她单枪匹马吗?」铁伯也是一肚子怨气。 想到白天「震远镖局」的人不但不卖「风马堡」面子,反而还处处刁难他们一老一小,他就不由得火大起来。 经过一顿餐的思考,他决定自己再憋不住这口气了,所以才会在三更半夜找也是直脾气的二哥透露这件事,希望共同找出可以「一吐怨气」的方法。 「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咱们小驹儿也已经受到『欺负』。放心,这口气我替你们出,走了!」银伯捻着白须说道。「不过我可声明在先,绝不帮小驹儿去弄那匹不祥的马回来。」 「我知道啦,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希望小驹儿得到那匹马,只是咽不下这口鸟气」铁伯表明道。两人已来到最靠近主屋的马厩。 「走吧,我们这就去讨回这口气。」 「现在?」铁伯不确定地环顾黑鸦鸦的四周。 「废话,这种事怎能『明』着做,当然要来『暗』的才行。」 「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银伯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诚如『震远』那个马小子所说的,我们就证明给他看咱们『风马堡』什么没有,就是马粪特别多。」 「你的意思是┅┅」铁伯吃惊地瞪大眼明白银伯的意思。「好┅┅好狠!」 「那当然,否则怎对得起咱们四兄弟当年那『风马四少、有仇必报』的封号呢?」银伯得意地大笑。 「好久没做这种事了,想来真有点兴奋呢!」铁怕在夜色中也忍不住直偷笑。 「手脚俐落点!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而且不能让大哥和三弟发现,否则免不了又一顿唠叨。」银伯拿起马厩里的铲子交给铁伯。「毕竟『震远镖局』和我们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们得做得漂亮一点。」 「没问题!」铁伯点头如蒜,接过铲子准备行动。 夜阑人静,只见两位老人为了他们伟大的「复仇计划」而忙碌着┅┅ 嘿嘿,就算马长生那小子得到了匹「健步如飞」的野马,他们也有办法让他「寸步难行」。 ※※※ 同样的夜,「风马堡」内亦有人为了那匹黑马而无眠。 在冷硬阳刚的石堡内,唯一带有女性气息的东堡厢房,安小驹烦躁的身影正透过微弱的烛光,不断在窗前来回踱晃着。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或许就成功了。 安小驹无意识啃着大拇指的指甲,脑中翻涌的全是白天在「震远镖局」的情形。 若不是她先前认错对象,以为那个冰块脸是主人┅┅ 若不是铁伯太激动,一直打断他们谈话┅┅ 若不是那个马长生最后冒出一句马粪什么的┅┅ 或许他们早就交易成功了! 「唉┅┅」轻叹一声,安小驹坐上床沿,无精打采地靠向床柱,强迫自己面对失败的事实。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镖局比养马场更迫切需要一匹野生的种马?以十抵一,对他们来讲,已经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了,她不懂他们为何硬是不肯放手? 这实在没道理啊┅┅ 霉地,东方乔冷峻的面容自杂乱的思绪中逐渐浮现,难道是因为他? 安小驹浑身一震,紧扣住这个可能性。 根据铁伯的「可靠」说法,这个从她手中抢走马且骑术高超到有本事将她甩掉的冰块淌,应该并不属于「震远镖局」;更或者,该说他根本不是「这一带」的分子,而是个外地人┅┅ 若真是如此,她倒是很好奇他的来历。因为打从她出生以来,除了她爹爹和金银铜铁四伯之外,她从没碰过在骑术上可超越她的男子┅┅ 下意识揉搓脸颊,安小驹不由得想起白天不小心撞进东方乔怀里时的那份奇异感受。 原来男人的胸膛可以如此宽大、温暖┅┅而且坚硬!再加上他那双强有力的双臂,就好象┅┅ 哎呀,不对、不对! 她明明在想马的事情,怎么突然变成想他了呢? 猛地拉回思绪,安小驹连忙拍打已然躁热的双颊,强迫自己快快摒除脱轨的思绪她现在关心的应该是如何得到「傲鹰」才对,而不是他! 不过,说到「傲鹰」,她还真不得不承认他在某方面的感觉和那匹黑马很像,只是他身上有股不同于草原、马匹之外的独特气息,一种会撩拨她思绪的气息┅┅ 哎哟,她又想到哪儿去了?! 安小驹羞赧地拉起棉被蒙住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想到他?真┅┅真是不害臊呵! 踢掉鞋子,她紧裹着棉被直接往后倒在床上,只露出一双明眸大眼,发楞似地盯着床柱上的罗纱。 难道是因为她太想得到「傲鹰」,所以才会一直把他和「傲鹰」联想在一起?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安小驹思忖道,对自己厘出的头绪还算满意。 既然如此,等天亮之后,她「心平气和」地再去找他们谈判一次,并将她非得到「傲鹰」的理由诚诚恳恳地说个明白,相信他们┅┅应该会通情理的。 好,就这么决定! 有了这项计划,安小驹立刻掀开棉被,跳下床拿出笔墨,开始煞有其事地准备拟一份「有诚意」的谈判稿。 当然喽!这次她可学聪明了,绝对只会单独一个人去。 ※※※ 当东方露出第一道曙光时,「震远镖局」所有早起的仆从正如惊弓之鸟般不约而同朝大门口聚集。 基本上,这种不寻常的「集体行动」在镖局里还是头一次发生,尽管每个人神色迥异,但大伙还算很有默契地没有喧哔,只是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他们还不打算吵醒他们的主人。 「呕┅┅是哪个不要命的缺德鬼,竟然干出这种事?」 「会不会是仇家找上门之前的一种警告?」 「呸,主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和人结仇?去去,趁主人起床前赶快把这些东西清掉。」 最为年长的老仆站出来斥喝其它六神无主的小厮,正当众人掩着鼻子打算执行命令时,东方乔厚沉的声音突然插入这群混乱之中。 「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没事啊┅┅」众人异口同声道,纷纷仓皇地以身体围堵住大门,试图遮挡东方乔的视线。 这种情况┅┅若让来此做客的贵宾瞧见了,面子实在挂不住,不行、不行!说什么也得努力挡住,「东┅┅东方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呢?」 老仆挤出一脸苦笑,可东方乔还未来得及回答,马长生的大嗓门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什么怪味道?」 完了!死了!主人起床了。 「有┅┅有什么味道吗?」大伙儿你看我、我瞧你,然后一致摇头。「不,绝对没有什么味道,您闻错了┅┅」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马长生转向东方乔,一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他的仆从全都一副见鬼的蠢模样? 东方乔指指大门,慢条斯理道:「外头显然有我们不能看的东西。」 「哦,是吗?」马长生扬高尾音,拨开像门神般杵在眼前的众仆们,疾步朝大门外走去。 「啧,这种迎接早晨的方式倒是挺特别的。」跟在他身后一探究竟的东方乔,对呈现眼前的情景感到十分的┅┅嗯,该说是「叹为观止」吧! 他很少碰到能让他「惊讶」的事。 这,该算是一件了。 「这这这┅┅这是┅┅」马长生不可置信地指着堆在大门口前的「东西」说不出话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很显然的,这是某种动物的排泄物。」东方乔拍拍好友的肩膀说道,向来漠然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憋笑」神情。 「是马的,主人。」老仆尽职地补充道。「而且是『非常多』的马。」 「我┅┅我当然知道是何种动物的。」马长生激动地大叫。「问题是谁?是谁干的?」竟然敢在「震远镖局」门口堆马粪。 众小厮全低下头,依然只有资深老仆敢上前答话。「早上开门打扫时就发现了,所以┅┅」 「昨晚守门的人是谁?为什么没有察觉门外有异样?」马长生面露凶光。 「这┅┅」众人面面相觑。 「去去,不答话就别杵在这儿碍眼。还不赶快把这堆马粪清干净。」趁着主人还没正式发飚前,老仆机警地驱赶着大伙去干活,然后才转身说道:「我这就去把昨夜守门的两个兔崽子找来┅┅」 「等等!别急。」蓦地,马长生伸手阻道。「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了┅┅你先去帮我和东方公子备马。」 「你要去『风马堡』?」东方乔一眼看穿好友的心思。 「当然,除了『风马堡』那丫头,还会有谁?」马长生咬牙切齿道。「他们说过要让我们『寸步难行』的,记得吗?你瞧,他们做到了!我现在连出个门恐怕都要考验马匹『跳跃』的能力了。」还好他娘子这一阵子回娘家去了,否则岂不是┅┅ 「那句话是那位老伯说的。」东方乔「公正不阿」地指出,放在这个节骨眼轻捋虎须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我不管是谁说的,反正我现在就要去『风马堡』找他们理论,快去备马!」 「这┅┅主人,您真的要去『风马堡』吗?」向来听令行事的老仆这会儿倒有些迟疑了。 「怎么,不行吗?」 「这┅┅主人,您是不是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恼『风马堡』里金银铜铁其中一人啊?」老仆颤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马长生粗气道。 「主人┅┅可有听过『风马四少』?」 「我只听过『东方四少』!」马长生指指一旁的东方乔,他们东方家四兄弟的名号可比什么『风马四少』响亮多了。 「唉,四、五十年前的事了,也难怪主人您有所不知。」老仆摇着头,神情肃然。「这『风马四少』的名声,在咱们这一辈当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他们行事怪异,向来有仇必报,当年可没有人敢招惹他们。」说着,还全身夸张地打了个寒颤。 「你说的是『风马堡』里金银铜铁那四个老人?」东方乔问。 老仆点头。「嗯,只是自从第二代『风马堡』堡主安定全接管以来,他们行事就变得比较低调了┅┅」 「低调?」闻言,马长生突然暴跳道。「这样叫『低调』?!」他愤怒地指向那堆扫都扫不完的马粪。 「所以我才说┅┅您有没有哪里『得罪』或『激怒』了他们?」老仆低声道。 「我有吗?」马长生指着自己的鼻尖,转身面向东方乔:「我看一定是他们得不到那匹马,所以才以此泄愤吧!」 「问题应该不在那匹马才对」东方乔两手交叉胸前,悠哉地靠在门边,指出道。「记得他们昨天离去前说的吗?你侮辱到他们的『建堡精神』了!」 「开玩笑,我连他们的『建堡精神』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侮辱他们?」 「很显然,你还是『不小心』侮辱到了,否则他们不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回应。」东方乔似笑非笑道。 经前一日的观察,以那位老人「护主」的程度,他并不惊讶他们会做出这种事,倒是他这位向来谈笑风生的好友被彻底给惹毛了,实属罕事一桩。 「既然如此,我更要去找他们讨个公道。」马长生忿忿道,兀自掉头欲走向马厩,却被东方乔一把拉住。 「不用麻烦,你要找的人来了┅┅」 顺着东方乔的视线穿过大门,安小驹骑乘骏马破晨而来的身影正如一把利剑,直利人马长生的愤怒眼中。 「没想到你们都这么早就起床工作┅┅」 紧拉绳,安小驹轻盈下马,热络地和门前正在清扫马粪的众人打招呼。 「哇,你们哪来这么多马粪?是准备将它们晒干吗?」她惊叹道,看见同堡里一样熟悉的东西,让她有莫名的亲切感。 「你以为『震远镖局』很闲吗?没事还晒马粪?」口气恶劣,代表着说话的人心情不佳。 经过一夜心理准备的安小驹,挺起勇气迎视出现在门边的两个男人,但当她对上东方乔那双冷邃的眸子时,她的心脏仍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又来了,那种奇特的紧窒感又出现了,而且比前一天见到他时更加强烈,她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 安小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只知道那缠绕了她一整夜的影像如今就站在眼前,而她甚至心虚得想立刻逃走。 仓皇地移开视线,她强迫自己将「焦点」放在刚才开口说话的马长生身上。「我今天是特地来┅┅」 「来看你得意的杰作?」马长生没好气地接话道。「还是特地来嘲笑?」 「什么?」安小驹怔住。「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别装了,大丈夫敢做敢当!」 「做什么?装什么?」她完全被搞糊涂了,她根本什么话都还没开始讲呢!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大丈夫」,她是女的!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事实已摆在眼前,你还装傻!」马长生指着已被扫除大半的马粪说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她开始有些恼了。 「没想到除了骑马之外,这家伙装傻功夫倒也是一流的。」这话是故意对着东方乔说的。 「什么『这家伙』,我有名字,叫安小驹。」她双手插腰气呼呼地叫道,坚持不被「侮辱」的炽烈怒火,反而把马长生的「气势」给激跑了大半。 马长生以手肘顶了顶始终「隔山观虎斗」的东方乔,压低声道:「嘿,帮忙说句话吧!」 见状,东方乔嘴角忍不住挂上一抹笑意。看样子,在妻子的熏陶下,马长生显然已拿女人的怒火没辙! 「你想要我说什么?」他故意以轻描淡写的口吻问道。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只要她承认是她做的就行了。」可恶!他一直等着看那女人惹毛东方乔这冰块,结果却反而是自己气得在跳脚,真不甘心! 「万一不是她做的呢?」他提出这个可能性。 「那也一定是她主谋的,总之┅┅」 「你有什么话就冲着我说,别这样窃窃私语的,你不觉得很失礼吗?」安小驹对着马长生喊道,并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越门前已被清扫过的路面来到两人眼前。当然,她的视线仍刻意避开了东方乔。 「我失礼?你才是┅」马长生翻白眼,正想找回自己的「气势」重新迎战她时,东方乔伸手接住他的肩膀,压下他即将脱口的牢骚。 「他只想知道这些马粪是不是你叫人弄来的。」他探询似地紧盯着她。 「嗄?」 由于东方乔突然开口对她说话,让原本有意避开他目光的安小驹不由得转望向他,而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霎时又剧烈跳动起来。 「你说┅┅什么?」安小驹愣问道,她知道他刚才对她说话,但所说的一字一句则完全没有进入她的脑中。 挑了挑眉,东方乔将话重复了一次,同时讶异于她奇特的反应。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她的骄劲儿全都不见了? 「怎样?说不出话来了吧!」马长生说道,直觉将安小驹的行为当成「作贼心虚」的表现。「是你做的就勇敢承认,搞不好我还会考虑一下那匹黑马的事情。」他故意搬出黑马钓她上钩。 「我没有做的事为什么要承认?」面对马长生,安小驹的语言和思考能力瞬间又恢复了「水准」。 她的转变,东方乔当然全看在眼底。 他颇有深意地凝望着她,探问道:「那么你可以『推荐』一个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收集』到这么多马粪的人选吗?」 「嗄?这┅┅」转过头,她的舌头立刻又卡住了。 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安小驹十分懊恼自己呆子般的反应,她前两次见到他时明明都还可以说得出话来,为什么今天一面对他就会「哑口无言」?瞧他盯着她的样子,他┅┅是不是也已经发觉她「怪怪」的了? 思及此,她开始连脖子都不自觉地躁热起来。 「这附近┅┅有不少┅┅呃┅┅养马场┅┅所以┅┅」 断断续续迸出几个字,安小驹更想钻地遁逃了。因为东方乔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认真」,彷佛在研究稀有动物一般┅┅ 她在怕他? 东方乔锐利的双眼并没有忽略她不安的举止,而他向来冷静漠然的心,也在此时泛起阵阵「好奇」的涟漪┅┅ 生平第一次,他对女人动了「念头」,一种想「深入探究」的念头。 他有些纳闷,为何她可以和马长生「对答如流」,但在转而面对他时,则立刻变得「支支吾吾」? 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容易亲近,但有到这么「可畏」的程度吗? 况且,他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曾对他大呼小叫的,不是吗? 难道他会长得比大胡子马长生还来得凶恶? 「怎么?舌头被咬掉啦?」粗线条的马长生,则全然没注意到安小驹对东方乔的独特反应,仍然兀自对她「叫阵」。 「乱讲,我的舌头好得很!」安小驹不甘势弱的反击道,话语又变得流利而顺畅。 「那你到底还想不想要那匹马?」马长生再度强调那匹马的存在。「如果想要的话就┅┅」 「别拿那匹马压我。」安小驹习惯性又高抬起下巴,力保最后的尊严。「就算我多么想得到那匹马,也不代表我会出卖自己的名誉。」 「啾?是吗?」 「那当然。」她毫不退缩地对着马长生直瞪回去。 此时,东方乔忍不住开口打断两人明显不会有结论的争执,「我看这件事可能真的和她无关┅┅」 安小驹怔忡了下,没料到他会突然替自己说话。 「你┅┅真的┅┅这么┅┅认为┅┅」她又结巴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绷着一张脸,她几乎就要相信他是完全站在她这边了。 「你为什么认为不是她做的?何以见得?」 马长生惊愕地盯着自己的好友,对他的「变节」感到不可置信,东方乔凡事总淡然而为,除非是他自己想插手,否则就算是十万马车都很难拉得动他去管「别人的事」。 「直觉。」耸耸肩,他淡淡地丢了句,表情教人看不清心里真正的想法。 「又是直觉,你能不能别老是靠直觉判断事情?!」马长生翻白眼表示抗议。 「但它确实很准。」事实上,他的「直觉」是靠缜密的观察而来,并非天马行空胡乱猜测。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 「喂,你们┅┅可不可以别吵架?这样我会┅┅很为难的!」安小驹出声提醒道,发现自己并不喜欢看见马长生对着东方乔「吼叫」。 「我们没有吵架!」马长生没好气地回应她,「如果你早承认的话┅┅」 「我明明就不知道,为什么你老是要我承认?」她鼓着腮帮子辩驳,突然她灵光一现,想起银伯和铁伯曾经「坚持」过的言论。「啊┅┅我知道了,是『傲鹰』的关系┅┅它不吉利,所以你才会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情┅┅」 「这是什么鬼话?」 「大家都这么说,你不知道吗?」事实上,她只听银伯和铁伯这么说过。「瞧,一定是它的煞气把你们的仇家给引来了┅┅」天,这可是她掰过最离谱的一个理由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把它让给我好了┅┅」不管了,能得到黑马最重要。 「难道你就不怕它的『煞气』?」东方乔蹙拢眉峰问道,对她「南辕北辙」的说话态度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安小驹咽了下口水,支吾道:「呃┅┅我可以制得住它┅┅」 「哦?是吗?」马长生故意拉长语气。 她用力点头,立刻又像个炫耀宝物的小孩一般,语带骄傲地转向马长生,说道:「别忘了,『风马堡』什么不行,就是对马最在行,而我恰巧正是『风马堡』第三代堡主,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到『制』不住的马┅┅」 伟大的宣告还未来得及讲完,像是为应和她的话似的,内庭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人声叫嚣┅┅ 接着,在一群人的追赶之下,那匹高大且暴怒的黑色骏马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并疯狂地直飚而来。 第四章 「危险,快让开!」 马厩里倾巢而出的厮役一面拚了命追捕烈马,一面还对着方圆数尺内的人放声警告,忙得不亦「喘」乎! 「搞什么鬼啊!」马长生咒骂道,迅速离开原位,东方乔则同时拉着安小驹闪到另一侧安全的角落。 「不行,它会跑掉!」眼看着「傲鹰」直往门口奔去,安小驹反射性又跳了出来,欲阖上厚重的木制门板。 可她的手根本还未及碰触到门板,东方乔已敏捷地跃步上前,以身体护挡的同时,单手箝住她的细腰,以老鹰拎小鸡的姿态迅速又旋避一旁。 此时,原本在大门外做清扫工作的众仆,已闻声朝门内聚拢过来;而由于大批人马的突然涌现,已疯狂飚到大门前的黑鬃烈马倏地煞住脚步,对着众人甩头喷气之后,随即又转回庭内。 「快,快把门关上。」安小驹急叫道,正想再跑上前时,才发现东方乔仍紧紧地扣着她的腰。 「你是不要命了吗?」东方乔冷着脸说道,从没见过像她这般莽撞的人,当真一见到马就「浑然忘我」了。 安小驹缩着脖子不敢抬眼看他,她感觉他紧绷的肌肉就像是眼前那匹盛怒中的骏马,而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则几乎快「夺嘴而出」了。 「呃┅┅它会┅┅跑掉┅┅」 「有你在它怎会跑掉?」指着庭内不断兜圈子以闪躲众人追捕的野马,马长生夸张地拉高嗓子说道。「它是『只有你』才制得住的马┅┅」 「别激她。」东方乔以眼神示意制止,他知道她会把话当真。「难道你不去找人把各大小出入口先封锁住吗?」他提醒道,顺便藉机支开马长生,以免他又和安小驹杠上了。 「也对。」马长生耸肩道,双眼扫向那群被马耍得团团转的厮役们。「你瞧瞧他们一个个狼狈样,没有我还真是不行,走吧!东方老弟,到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语毕,迳自转身开始调派人手进行围捕计划。 「嘿,别走!」安小驹急叫着大步离去的马长生。「我可以证明我能┅┅」 「你什么都不用证明。」东方乔松开她,沉声道。「只要安分待在这里就行了。」 「我可以┅┅帮你┅┅」 「待、在、这、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安小驹抿着嘴,看着他丢下自己加入众人捕马的行列,心里忍不住直犯嘀咕┅┅。 他们摆明了就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想她身为「风马堡」堡主,捕马之事怎能没她的分?她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群「外行人」被马耍得团团转,而不插手「相助」的。 她要向他们证明,她不只是能抓到它而已,她更能驯服它! 思及此,安小驹不由得全身沸腾起来,属于她的捕马计划也迅速在脑中成形┅┅。 积极环顾四周,她立刻发现庭内耸立有一块可能是摆饰用的大石,不但位置好,高度也够,是个绝佳的辅助工具。 于是,趁着兵荒马乱没人注意的同时,安小驹不着痕迹地朝计划中的方向移动,并以俐落的身手爬上大石。 现在,就等着「傲鹰」来「投怀送抱」了。 怀着兴奋的心情蹲踞石上,安小驹清楚地看见东方乔已手持绳圈开始进行猎捕的动作,他俊挺的身形在众人之中相当醒目,而那种蓄势待发的气度及神韵更是慑人目光┅┅ 哎呀,又来了! 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她的目标是「傲鹰」才对! 拍拍脸颊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安小驹的视线才刚离开东方乔,随即惊觉原本一直绕着圈子拒捕的「傲鹰」,不知何时已突破众人的包围,如果方向不变,她估计只要再跑十步它就会「经过」她的正前方了。 深吸口气,安小驹展开双手,倾身慢慢站起。 她突兀的举动,立刻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东方乔在内。大伙儿根本还未来得及明白她的意图,倏地,她一个跃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扑上马背。 「该死!」 东方高逸出生平第一句低咒,正要执出绳索的手僵在半空中。众人更是一阵惊愕,霎时全楞住脚步,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 「她是疯了不成!」马长生惊吼道。 「所以我才说别激她。」东方乔皱眉道,他早该料到她会有这种疯狂的举动。 「现在怎么办?」目前呈现进退两难的局面。 东方乔紧握着拳,冷峻的脸上正凝聚一股沉潜的怒气。 马背上剧烈甩动的娇躯,正随着暴烈黑马的前踢后蹬而散发出更大的蛮劲。由于它是匹未驯的野马,再加上没有马鞍,一般人根本连坐在上头都有困难┅┅ 因此,他不得不承认她控马的技术确实一流。 但那匹马毕竟更顽强,以女子的体力极限来推算,他猜想她再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甩下马背。 「你去制住马,我来负责把她弄下来。」东方高下命令。 「你要弄她下马?」这听起来像不可能的任务,他看让她直接摔下马会比较快些。 东方乔扬握着绳圈,颔首道:「同时进行。」 「可是怎么弄┅┅哇!」马长生的疑虑愕凝在空中。因为东方乔已执出绳圈,且在安小驹落马的前一瞬间,精准地套中了「目标」。 ※※※ 这匹马比她想象中还烈! 自安小驹顺利跳上马背后,即发挥她最自傲的驯马专长,紧夹双腿俯跨在没有鞍的野马上。 但,不晓得是因为前一夜没睡好的关系,抑或是这匹马顽抗的本领太强,才一会儿工夫,她已被震得头昏眼花,身体也开始失去平衡地向一旁歪斜。 为了保住「风马堡」的尊严,她死命攀住马儿,努力撑上一撑┅┅ 就在她企图调整重心、扭转颓势的同时,「傲鹰」忽然一阵左右大角度的狂蹬,接着她便感到身子一轻┅┅ 完了!她要坠马了。 安小驹反射性的一个扭身,保护自己以最安全的方式落地,并减缓坠地时所带来的冲撞力┅┅可出乎意料地,在她感到自己正向外被抛去的刹那,竟出现一道强劲的拉扯力量,使她整个人顺着那股力量直接撞向另一个坚硬的物体┅┅ 「呃┅┅」她闷哼一声,知道自己正在地上翻滚,但似乎没有实际碰触地面的刺痛感┅┅奇怪了! 马嘶声、叫嚣声不断在她耳边激荡,而她竟然还听到┅┅心跳声? 心一惊、猛地睁开双眼,隔着一阵飞扬尘土,她看见自己躺在一个伟硕的男性躯体之上┅┅ 天┅┅天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挣扎着起身,安小驹这才意识到她的头脸正被一双强有力的铁臂紧紧护住的事实。 「你是嫌自己脖子硬,还是命硬?」 东方乔冷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安小驹更加慌乱地想要推开他站起来,可她的手┅┅竟怎么也动弹不了! 垂下视线,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沾覆尘土的睫毛。 她被捆住了?! 瞪大眼,安小驹顺着箍套在她上半身的绳圈瞥望到缠在他手上的绳索,不敢相信他竟然用绳子套她。 「就算你的骑术再好,也不该这样玩自己的命。」在她的膛目结舌之下,东方乔扶着她坐起身,口气一反平日的漠然,显得有些不悦。 他很怀疑在她心里除了马之外,还会想到什么!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套中并使力拉绳抱住她,就算没有跌断脖子,她也早可能被乱蹄踩死了。 「可是┅┅我又不是马┅┅你怎么可以套我?」她嗫嚅问道,扭手扭脚地想要在站起来的同时顺便挣开绳圈,却冷不防被长绕的绳索勾绊住小腿,整个人往前又直接仆撞上他的肩膀,「喔!」 她惊呼一声,感觉一阵痛在她口内扩散。 「你小心点!」他皱着眉稳住她。「有没有怎么样?」 她拧着脸,摇头。她只觉得她的嘴好痛。 东方乔俐落地解开缠绕着她的绳索,正想带她站往一旁以避开众人捕马的「危险范围」时,安小驹突然一个横向跨步,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你又想做什么?」东方乔警觉地拉住她,不再给她任何机会做出让人「错愕」的事。 安小驹不发一语,只是皱着眉偏头望向仍在抗捕的「傲鹰」。 「那匹马是马大哥答应要送给他妻子的,所以你再怎么拚命地也不会把马让给你的,你明白吗?」他据实说道,希望她能就此打消念头。 怔了下,她似乎有些明白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垂螓首朝大门方向走去。 她放弃了? 东方乔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垂头丧气」离去的身影,没料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她 在他确实领教过她超乎常人的「蛮劲」与「执着」之后,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放弃得如此「干脆」┅┅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基于直觉,东方乔丢下整院子已被搞得焦头烂额、灰头土脸,并等着他去帮忙捕马的众人,而跟着安小驹的步伐来到大门口。 「你要回去了?」他阻在她面前探道,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怪。 「嗯。」她低头轻应一声。 「你是不是撞伤哪里了?」他尽量不带感情地问道,事实上,她怪异的反应一直搅得他无法「视而不见」。 她激烈摇头,眼睛仍然顽固地盯着地面。 虽然他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应该也没面目可憎到让她避之唯恐不及吧!纠着眉,东方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长得有这么『不堪入目』吗?」他略扬高声音,得到的依然是摇头以对。 「那么把头抬起来说话。」 她依言抬头,但仍是没有开口。 「你到底撞伤了哪里?」他抓住她又问,眼底已藏不住关切之情。 安小驹怯怯望见那双一贯漠然的眸子此刻正闪露一丝焦急,他是在关心她? 可能吗?这个冷峻肃然的男子┅┅ 她不由得感到眼眶一阵热。自小,除了去世的爹娘和金银铜铁四伯之外,从来没有一个人主动关心过她,而他┅┅ 「你咬到舌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东方乔「引用」马长生之前的说法,殊料,却引来强烈的「回应」。 她抿着嘴,头摇得更加厉害,心虚的表情昭然若揭。 原来这就是她抵死不开口的原因。她肯定是刚才跌倒时,碰伤或撞断了牙齿什么的。 「把你的嘴张开。」 「没┅┅什么啦┅┅」她着嘴低声道。虽然真的很痛┅┅但,说什么她都不会在他面前把嘴张开,太丢脸了。 「张开,」拨开她掩嘴的手,他托高她的下巴,口气又加重许多。 不,绝不!她抵死不从。安小驹紧抿双唇直视着他。 这女人不服从的态度简直比野马还顽强。 东方乔沉绷着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他体内深处被点燃。第一次,他有了想对一个人吼叫的冲动。 「张、开!」第三次,这已是他的极限了。 紧扣住她下颚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加重力道。 「痛┅┅」安小驹从齿缝迸出一个字,倔强的大眼已盈满脆弱的泪水,但她仍是不屈服地和他对峙着┅┅ 「不许哭!」他减轻手上的动作粗嗄道,却反而换来一连串夺眶而出的眼泪。 莫名的,一股烦躁与心疼猛地袭向他从未被攻占的心头。他不曾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但他太急于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几乎是出于直觉反应,东方乔不但没有放开她的下巴,反而俯身印上那两片始终不肯分离的唇瓣┅┅ 安小驹先是吓呆了,接着各种眩晕的、震撼的,如万马奔腾般的感觉立刻贯穿她的五脏六腑,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快烧起来了。 他他他┅┅他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会┅┅ 千头万绪全融化在两唇相触时的炙烈感当中,她已浑然忘记刚才咬到舌头时的疼痛,只能感受他的气息┅┅不受控制的热在体内到处窜烧,渐渐地,安小驹紧闭嘴开始放弃原有的「坚持」,慢慢融化在他灼热的探索下┅┅ 夹杂着焦躁与担心的思绪,东方高在吻上她的一刻,才深刻地体悟到什么叫「安心」。他拥着她,如着魔般地吮着她柔软的红唇,而原本的浅吻也在她认真的反应下,逐渐转为深吻。 可就在他终于如愿让她「开口」的同时,一股淡淡的血味赫然窜入他的口中,倏地他全身一僵,立刻像被电极般放开她。 该死,他在做什么?! 东方乔神情复杂地盯着她滟红的双唇,理智也在此刻迅速窜回。她的嘴受伤了,很疼,而他居然还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老天,他一定是疯了! 「喂,我都快被那匹马给搞疯了,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马长生的大嗓突兀地打破僵凝在两人之间奇特的气氛。安小驹立刻像做了坏事被逮到的小孩般,迅速地连退五步,和东方乔保持明显的距离,可烧红的脸却掩饰不了多少秘密。 「幸好我还是有两下子的,不然还不晓得要被那匹马闹到什么时候┅┅」 「呃┅┅我┅┅」安小驹低着头心虚地打断马长生自豪的话语。「我┅┅再见。」急急丢下一句,她连看都没看东方乔一眼,即像逃难似地跳上自己的坐骑,策马离去。 「干么,她是见鬼啦?」马长生怪叫道。「没说一句像样的话就这样跑了。」 「因为咬到舌头了。」望着她远驰的身影,东方乔淡淡丢了一句,脸上已刻意掩覆平日的漠然神情。 「咬到舌头?哈哈,怎么连我的玩笑话你也学会啦?」马长生大笑,显然把他的说明当成是取笑她的话。依他看,她一定是自知无法得到那匹马,所以知难而退了。 东方乔没搭腔,留下兀自狂笑的一人,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喂喂……」已笑岔了气的马长生追上前抓住他,正想再调侃安小驹一、两句时,却猛地对上一双带有愠色的眸子。「你┅┅在生气?」他惊问,以为自己眼花了。 淡淡扫了他一眼,东方高不作任何回应地继续举步向前。 「你真的在生气?!」马长生不怕死地又追了上去。东方乔冷漠的表情他见多了,但可从没见过现在这一种。 这┅┅太耐人寻味了! 「我没生气。」冷沉的嗓音压抑住所有的情绪。 「你有,我看得出来。」马长生坚持道,相知多年他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停下脚步,东方乔沉着脸,对身后紧追不舍的好友说道:「那你看得出来我现在想揍人吗?」 「揍人?你想揍谁?我帮你!」马长生眼睛一亮,如果这个人就是造成东方乔不悦的原因┅┅ 「揍任何一个企图打扰我清静的人。」明白宣告完毕,东方乔没再给马长生任何回话的机会,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图个清静。 看着迅速消失眼前的身影,马长生搔搔大胡子,心里又惊又讶,到底是谁让他这位冷静自持的哥儿们「心情恶劣」到会出口「威胁」人? 忽地,他想起之前骑马「落荒而逃」的那位「贵客」┅┅ 难道她终于也把他惹毛了? ※※※ 怀着紊乱的心情回堡,安小驹藏在被窝里,整整关了自己一个白天。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无脸见人」! 先是见到他说不出话来,后来又跌到他怀里,最后索性┅┅ 天,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 羞愧地拉起棉被蒙住脸,先前那种头昏脑胀、心跳加速的感觉再度出现。 照理而言,被一个不是夫婿的男人给亲了,她就算没有伸手打他,最起码也该推开他才对呀!可是┅┅她竟然因为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不但压根儿没这念头,相反地,她甚至还被这种热烈的感觉给深深吸引住┅┅ 哦,她真的是不知羞呵! 翻了个身,一阵簌声引起她的注意,安小驹坐起身,从怀里抽出一张前晚所拟定、但完全没机会派上用场的谈判稿。 唉,现在怎么办呢?她已经「没脸」再上「震远镖局」了,难道她真要就此放弃那四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好良驹吗? 为了思索这恼人的问题,安小驹又在被窝里闷了一个时辰。 期间,厨房的嬷嬷曾两度前来请她去用晚膳,但她都不为所动,直到铁伯亲自前来「关照」,并使出他缠人的绝活,才终于使安小驹离开被窝,无奈地跟着他去前厅用膳。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铁伯像个老妈子似地关心道,并上下打量她是否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没。」安小驹低着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可是我听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 「不饿嘛!」她走进前厅,看见其它三老已就位,正等待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里?」安小驹于位子坐下时,金伯开口问道。 「困,想睡。」她的回答仍简短。没办法,谁叫她的舌头和牙齿仍隐隐作痛。 「觉睡饱了,饭也要吃才行啊!」老二银伯招呼着,挟了块肉到她碗里。「来,吃饭、吃饭!」 安小驹起箸用餐,可才咬了一口肉,嘴里即传来一阵痛。「喔┅┅」 「怎么了?咬到舌了?」四位老伯同时放下筷子,状似紧张。 「嗯。」她模棱两可地点头,没承认这伤是早上就有的。 「你小心点嘛!」铁伯挟了青菜放进她碗里。「来,吃点软的。」 沉默地扒着饭,安小驹没再开口,其它四老则一边用餐、一边开始讨论数日后将运马前往马市交易的细节。 半晌,当他们决定听听她的意见时,才发现她的思绪老早就飘远了。 「小驹儿,你今儿个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铁伯担心道,他才一天去帮忙办事没看着她,怎么她就怪怪的? 「嗯┅┅想事情。」想她自己何以会对那个冰块脸出现「反常」的感觉。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匹不祥的马了?」银伯粗声粗气道。「我劝你别再想了,再想下去人都要变得怪里怪气的,小心被它搞得中邪。」 闻言,安小驹好似有所领悟地愣愣说道:「说得也是┅┅我好象┅┅真的中邪了┅┅」 「什么?!」四人同时惊道。 「小驹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铁伯甚至紧张地站了起来。 放下碗筷,她突然一脸正经,问:「您们有没有对一个人产生感觉的经验?」 「产生感觉?」四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何以会蹦出这种怪问题。 「这个嘛┅┅当然是有的┅┅」银伯率先跳出来企图解答她的疑惑。「像我就常对人产生『讨厌』的感觉,譬如『天岳庄』的┅┅」 「不是那种感觉啦!」安小驹急忙澄清。她来回看着四位老人,鼓起勇气说道。「我是指┅┅我的身体会对一个男人产生『反应』。」 「什么!」四老同时惊吼道,这下四个老伯全都站起来了。幸好他们的牙齿本就所剩下多,否则难保不会惊讶得全掉光。 「你、你┅┅是说『身体』?」铁伯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安小驹偏着头,神情十分认真。「我也不确定┅┅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总之,就是会全身发热┅┅」 「全身发热?」银伯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会不会是受凉了?」 「还会心跳加快。」她又补充。 「你是不是前晚没睡好?」向来沈稳的金伯也担心道。「有时候睡眠不足也会如此。」 「但为什么这些症状只有在面对『那个人』时才会出现呢?」她真的不懂。 「这┅┅」一片哑然。 「我甚至还紧张到说话会打结┅┅」她叹口气,有些自言自语。「我觉得自己好象真的中邪了,不然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你说的『那个人』是指谁?」向来冷静少言的铜伯也开口了,其它三人则屏气凝神地等待回答。 「他┅┅」安小驹顿住,扫视了众人才道:「算了,反正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事实上,连她也不算真的认识他。 「不会的,铁伯认识的人可多了,你说了我一定知道。」 耸耸肩,安小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她已知道从四老身上是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我吃饱了,先回房,您们慢慢用。」 她机敏地起身告退,可前脚才刚跨出门,身后即爆出一声鬼叫。 「中邪了,真的中邪了!」银伯激动道。「我就说别捕那匹马,现在可好了,你们说怎么办?」 「依我看她可能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老三铜伯大胆推测,其它三人闻言立刻围拢过来。 「这怎么可能?除了堡内的人,小驹儿根本很少和外界的人接触啊!」银伯直觉这可能性不高。 「不,经三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铁伯持赞同意见。「想想她刚才形容的感觉,分明就跟当年我见到我家娘子是一模一样的。」四兄弟中,他毕竟是唯一成过亲的,所以倒是可以了解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除了堡里的人之外,小驹儿最近这几天有去过哪里,或见过什么人吗?」 老大金伯郑重地询问铁伯,既然他负责照料安小驹的日常作息,这事儿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铁伯搔搔头。「她没去哪里呀!除了震远┅┅啊!」他怔住,连忙住嘴。 糟,说溜嘴了。 「你说她去『震远镖局』?」金伯神色一凛。「她去做什么?」 「哎哟,还不是为了那匹马!」银伯心直口快道,这才突然想起昨晚自己也有一份的「丰功伟业」。 「马?这和『震远镖局』有什么关系?」铜伯不解。 「这┅┅你们问四弟,他最清楚不过了。」银伯迅速将烂摊子丢给铁伯,却换来后者一记大白眼。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还不快从实招来!」老大金伯火了。 铁伯缩了缩脖于。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件事:一是怕小驹儿受委屈,再来就是大哥的怒气了┅┅ 唉,为什么他现在非得顶着大哥的怒气报告小驹儿「受委屈」的经过呢? 真是命苦啊! 第五章 大唐子民几乎人人骑马,也人人需要马。 不但皇帝官员要骑马、仕女出游要骑马,就连一般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都缺少不了马。若问大庸国里,除了人之外,什么动物最多、最尊贵? 相信答案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马。 人们爱马,所以养马、买马、骑马,同时也在各方面发展众多以马为主的行业;当然,发达的养马业造成骑马风尚的普及,但也由于各行各业对马的强大需求,更直接刺激马业的蓬勃发展。 因此,历来无论是官方或民间的马市,总是胡汉人潮不断,交易活络,热闹非凡,甚至连皇帝都会派人亲至马市选购良驹,以充实御厩。 今年在胡汉交杂的漠南边地,按例又有大规模的互市买卖,各路良驹齐聚一堂,其它行业的商人也纷纷藉此机会大做生意。 瞧,这熙攘的人潮,肯定又会为这回的马市带来可观的买卖交易。 「也许会在这里碰到她也说不定哦!」策马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马长生扬声对侧后方的东方乔说道。这可是他们这里最着名的市集活动,不让东方乔藉此开开眼界怎算是尽地主之谊? 「谁?」 「当然是『风马堡』那个爱找咱们麻烦的小堡主嘛!」马长生抚着大胡子,有意无意地就对着人群做出引颈张望的动作,「说真的,她这几天都没在镖局出现,感觉还真是有些『寂寞』,你说是不是啊?」 「你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怕嫂子生气?」东方乔慢条斯理道,以一贯淡然的表情回应。 「喂喂,我可没别的意思哦!」基于爱妻兼畏妻的立场,他必须撇清道。「就是因为这些日子她不在家,所以才会觉得生活无聊嘛!既然有个『消遣』会自动上门,又何乐而不为呢?」 「消遣?」东方乔挑高眉,「我以为你讨厌别人在你家门口堆马粪┅┅」 「嘿嘿,那件事┅┅就像你说的,是个误会嘛!」马长生搔着头,干笑道。 事实上,三天前「风马堡」的执事大老金伯曾来镖局走了一趟,为发生在两家之间的「冲突」做一番澄清和解释,而他当然也是很卖面子的不予追究;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他们竟然还主动问起了东方乔。 这可就奇了! 能让向来只管「风马堡」事务的金伯「分心」关切,证明了这当中有他所不知的事情正在酝酿发生;但由各「相关人」的口中又套不出个所以然看来,这件事恐怕还真有「文章」。 「但是依我看,『傲鹰』恐怕是真的被放弃了┅┅」顿了顿,马长生刻意强调。「当然啦,此『傲鹰』非彼『傲鹰』。」 「你到底想说什么?」东方乔冷凛地打断。 「这个其实想想也真是有趣,『风马堡』那丫头不但和你套中同一匹马,还偏偏帮他取了和你的封号不谋而合的名字,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缘分呢?」 「那匹马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因为它现在已经『确定』是你的了。」他避开马长生不怀好意的调侃,傲然的眼神移向人群。 这几天,虽然安小驹没再出现于镖局,但她骄傲的怒容、口吃的窘态以及忍痛的憨样,却始终如影随行地骚扰着他冀望平静的思绪。 他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在脑中烙印下她的一举一动,只知道在他冲动地亲了她之后,一切似乎部变得不太对劲┅┅不!该说是当他看见她不要命地跳上马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些什么了。 「唉,如果我想继续叫它『傲鹰』,你觉得如何?」马长生穷追猛打,仍没打算放过他。 「等你去接嫂子回来,并且将马送给她之后再决定也不迟。」东方乔拉下马,摆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尽管当场碰了一鼻子灰,马长生还是不以为忤,他向来就是喜欢挑战东方乔的冷脾气 现下,他越是表现若无其事,就越表示绝对有事。 呵呵,他已经等不及要赶快去接妻子回来一起看热闹了。 抬头瞄了下日正当中的晴空,马长生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发去接你嫂子了,你应该也有两、三年没见过她了吧?如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东方乔来北方的这段日子,马长生怀孕的妻子正好回娘家小住,今天是她要回来的日子,他想先去给她一个惊喜。 「不了!」东方乔挥手摇头,他可不想破坏他们夫妻见面时的「惊喜」,「等选购完我要的东西之后,我会直接回镖局。」 「你想选购什么跟我说一声,我立刻找人去帮你办妥不就成了?!」 「不用了,我只想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寿礼而已┅┅」 「寿礼?」马长生惊讶道;敢情东方乔已经「想开」了,不玩了?准备打道回府给东方老爷祝寿了?「我看最好的寿礼就是你回去直接『认娶』那个王尚书的千金就是了!」 闻言,东方高搬着下巴,煞有其事地沉思半晌,才又道:「或许我也该顺便准备个结婚贺礼才对┅┅」 「怎么?听你的口气,好象其它人一定会先回去『自投罗网』似的。」 「差不多,总会有人先回去的。」东方乔气定神闲地道。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自己不会是『认栽』的那一个?」 东方乔扯开嘴角。「放心,只要我执意不现身,任谁都不可能先找到我的。况且论排行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顶着;论性情老四也是最有可能先有媳妇的那一个┅┅」 「如果是『论抽签』呢?」 「很遗憾,我向来也是家里签运、赌运最好的那一个。」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嘛!」马长生大笑。「如果其它三个人知道你已经打算帮他们准备结婚贺礼,不晓得会有什么感想?」 「他们会很感动的。」东方乔显出一抹笑。 「是啊,我想东方妮一定是第一个『感动』到会直接掐死你的人。」 「『老虎』再怎么凶猛,也捉不到天上飞的『老鹰』,不是吗?」东方乔不疾不徐地说道。 「好个传神的比喻啊!」马长生笑得更是乐不可支。「反正,你的如意算盘就是只要他们其中有人先成婚生子,东方老爷自然就会分散注意,不再拿红蛋逼你了,是这样吧?」 「差不多如此。」 「其实啊,我还是想说那句老话,能够分发红蛋给朋友的喜悦┅┅」 「我知道,『是很难用笔墨形容的』。」这句话他已不知像老妈子般说过几遍了。 马长生满意地直点头,继续说道:「尤其等你今晚见到我那可爱的三岁大儿子,你就可以体会到个中滋味了┅┅」 「但首先你是不是该先去接他们回来才对?」东方乔提醒道,他可不想在这人声杂沓的大太阳下,听他叙说儿子的成长史。 「对哦,差点忘了这件事!」马长生拍打额头。 东方高举起手,说道:「你还是赶紧启程吧!否则天黑之前可赶不回来了。」 「好吧,我走了,你慢慢挑『贺礼』吧!」马长生挥挥手,在策马离去的同时,突然又对他喊道:「对了,如果你真要买几匹好马送人,『风马堡』是个不错的选择。」 东方乔扬扬眉,对好友临走前的「建议」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前几天明明还气得要去找「风马堡」理论的人,现下立刻又变成在帮他们拉生意┅┅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要相信。 马蹄远扬,飞尘落定,就在东方乔转身欲走进马市的同时,人群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冷不防闪入他深邃的眼中┅┅ 也许会在这里碰到她也说不定哦!马长生的话嘲笑般地窜进他的脑海。 低咒了句,东方乔凝住脸上的表情,正打算漠然以对时,乍见另一个男性的身影靠近,并且缠上了她。 而他们的对话也穿过吵杂的人声,异常清楚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 「铁伯,我想先回去了。」安小驹鼓起双颊,闷声说道。 「你已经在房里窝了那么多天,难得今天出来透透气,干啥急着回去嘛!」铁伯拚了老命强力慰留。 「可是我不想看到『沙暴』被买走┅┅」 「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如果不是好买主,咱们也不会轻易脱手,这是『风马堡』的买卖规则嘛!」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 「别再可是了,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在忙呢!咱们也不能闲着,你说是不是啊?」铁伯拉着她就要往拥挤的市集里走。「走走,就当作是去见『沙暴』的最后一面吧!」 「不┅┅」安小驹抽出手,停住脚步。「我┅┅我真的想回去了。」 「呃好吧,那我陪你回去。」没辙,铁伯妥协道。这几天,小驹儿总是意兴阑珊的,现在竟然连马市活动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可见「事态」有多严重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摇着手,推却道,「你去帮金伯他们的忙吧!」 「不行,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铁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一带我熟到闭着眼睛都回得去。」安小驹叹道。以往,她最喜欢在马市活动里到处研究观看来自各路的胡驹良马,但今天,她却怎么都提不起劲儿。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不如这样吧。」铁伯一阵左看右瞧,从袖子里取出沉甸甸的一个小袋,小心翼翼地说道。「看,就是铁伯存的一点钱,刚才我有瞧见一些不错的胡马,走,和铁伯一起去挑一匹你最喜欢的┅┅」 「咱们『风马堡』多的是马,何必还花钱去买马呢?」她皱着眉。 「就当作是买来配种的,这样不是很好吗?」铁伯喜孜孜道,这是他所能想到改善地无精打采的唯一方法。 「配种的事交由银伯去担心就行了┅┅」她淡淡说道,铁伯疼爱她的心,她不是不了解,只是在见过像「傲鹰」那么棒的良驹之后,任何的骏马都已引不起她多大的兴趣了。 「你真的不想去瞧瞧?」老人家神色担忧。连马匹配种的事她都无心叁与,这下真的非得去找其它三人商量对策了。 安小驹摇头,只道:「你去帮我提醒金伯,千万别让不好的人把『沙暴』买了,好吗?」语毕,不等铁伯有所反应,她立刻头也不回地从人群里钻去。 藉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掩护,当她终于确定铁伯没追上时,她才缓下脚步。 而就在此时,马长生熟悉的大嗓门倏地透过吵杂的人声传来,如果没听错,她似乎还听到「风马堡」三个字。 安小驹迅速环顾四周,只见到人群一方有个背影和马长生很像的人正驱马离去,她眨眨眼,想再确定时,那身影已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 她一定是刚才想起了「傲鹰」,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相关事物」的错觉,她发誓她甚至在人群当中看到一个和东方乔十分相似的身影。 「唉,这不是咱们『风马堡』的第三代堡主吗?」随着一句带着戏谑的问候,一双男人的大掌同时搭上安小驹的肩。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闪掉那只大掌,并皱着眉看着那位突然出现的男子。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天岳庄』的岳庄主。」她板起脸,算是问候了。 在漠南一带,「天岳庄」勉强算是仅次于「风马堡」、位于第二的私人牧场;它崛起的时间相当短暂,却已带给「风马堡」不小的威胁,原因无他,因为他们擅于大量产马、削价竞争,以及搞乱市场行情。 但这都不是造成她「排斥」他的主要原因,她最受不了的就是┅┅ 「安堡主何必那么客气,你可以直接叫我『天高』嘛!」岳天高凑上前,朝她露出一抹自认可以迷倒众生的笑容。 又来了!安小驹翻翻白眼,直想抖掉全身的鸡皮疙瘩。 平心而论,这个「怨天高」长得并不难看,以一般标准而言,他还算是有端正俊美的五官,但为什么他笑起来就是这么恶心,且令人十分不舒服? 可能是基于「同行相忌」的缘故吧! 扬高下巴,安小驹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她决定还是少和他打交道为妙。 「哎呀,干么急着走啊?」岳天高拉住她,将脸又凑向她,「我们应该来交换一下养马的心得才对嘛!」 安小驹反射性的甩开他的手,连退三步。她是疯了才会和他交换心得。 在她眼中,「天岳庄」养出来的马根本不能算是马,诚如银伯所言,他们的马全是「软脚马」,和「风马堡」的千里良驹是无法相比的。 「或者,你对『种马』比较有兴趣?」岳天高紧跟上前道,笑容有些邪气。 她又退了三步,再度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这个人实在很奇怪,每次讲话都非要靠这么近不可吗? 「我听说你最近追『种马』追得很是辛苦。」他笑得更加邪恶。 「这不关你的事。」她没好气地回道。「傲鹰」的事已经让她够沮丧了,他还拚命提醒她。 「我们『天岳庄』可是有不少优良的种马哦!哪天我们不妨合作、合作┅┅」 「不用了。」她毫不犹豫道,丝毫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举步就要离开。 「别这样嘛!」他又拉住她的手,更暧昧地说道。「还是,你愿意让我见识一下你骑『种马』的功夫呢?」 啪!啪! 连着两声闷响和岳天高接踵而来的哀叫,让安小驹不由得停下脚步,她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哪个不怕死的,竟敢拿石头砸人?」岳天高不断甩着右手,并以左手着脸颊叫道。 安小驹也好奇地望望四周,这里除了和她一样满脸疑惑看热闹的人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特殊的人啊! 正觉得无聊,想再度走人时,岳天高又追上来拉住她。「等一下┅┅喔!」 又是一记闷响。待安小驹回过头时,又看到岳天高捧着那只原本拉着她的手,疼得大叫。 怎么回事?她再度朝周围张望,依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 而此时岳天高也已被这莫名其妙的状况给搞得怒火中烧,他气愤地对着每对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叫道:「是谁?有种的就给我出来!」 啪! 果然有一颗石子应声出来,并且不偏不倚地堵住了岳天高那张叫嚣的嘴。 套用铁伯说的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这个「怨天高」肯定是平常莫名其妙的话说太多,所以才会碰上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 虽然平常瞧他挺不顺眼的,但这会儿安小驹还是不免同情起他来了。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生吞石头」的把戏,也确实是一件满丢脸的事。 不过仔细想想,也许就是「天岳庄」平常抢生意抢得太凶,得罪了不少同行,所以对方才会选择在「马市」给他来个「下马威」┅┅ 嗯,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离开马市之后,安小驹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至少,因为「天岳庄」削价竞争,而受到影响的养马场并不是只有「风马堡」而已。 思及此,她不由得重重地大叹了一口气,还好「风马堡」的根基十分稳固,否则她还真没有把握能抵得过「天岳庄」挑战呢! 唉┅┅ 忍不住地,她又喟叹一声,原本已略显沮丧的情绪更是跌落谷底;被那个「怨天高」这么一搅和,她现在连回堡的心情都没了。 算了,去跑跑马吧!反正她也已经好多天没去草原上放任飚马了。 心意既定,她立刻掉转马头,预备朝回堡的相反方向驰骋而去。可才一个策马回身,她立刻被侧旁狭路上的一个景象给吸引住┅┅似乎有人在哭呢! 驱马上前一探究竟,安小驹几乎是确定缩在路旁的是个年仅三、四岁的小男孩时,即飞快地翻身下马。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你娘呢?」她上前蹲下身子关心道,并且摸摸小男孩的头,心想他应该是从马市里走失的小孩吧! 「娘娘┅┅痛痛┅┅痛痛┅┅」小男孩抽噎着,小脸布满了眼泪和鼻涕。 就在同时,安小驹似乎也隐约听到了某种痛苦的闷哼站起身,她纳闷地拐过小路的转角,却立刻看到一名少妇正蜷缩着身子,试图要走向小男孩。 「啊!你┅┅你怎么了?」安小驹一惊,想都没想即上前搀住那名面色惨白的女子;接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竟然有个圆鼓鼓的肚子┅┅ 哇,不得了!是┅┅是个孕妇呢!而且显然是个「肚子痛」的孕妇。 「我┅┅好象┅┅快生了┅┅」豆大的冷汗拚命自少妇的额上、脸上冒出,因极度疼痛而不断颤抖的双手也紧紧抓住安小驹的手臂。 「快┅┅快生了?」安小驹慌叫道。 现在怎么办?她从没碰过这种状况。 「那你┅┅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她力持镇定地提出对策。 「恐怕┅┅来不及了┅┅」少妇痛呼道,整个人全压靠下来。 天啊,她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怎会碰上这种事呢?难道是老天爷看她心情不佳,非得给她来点「刺激」,振奋一下精神吗? 安小驹努力稳着自己的脚步撑住对方,并六神无主地左右张望。 「客┅┅栈┅┅」少妇指着路的彼方提醒她。 对哦,眼前不就有一间客栈?她怎会没想到呢?真是! 二话不说,安小驹立即扶着高出她半个头的少妇,举步维艰地开始移动。但仍未走到客栈门口,少妇已痛得又滑坐在地,情急之下,她只好拚命大喊着叫出客栈里的掌柜。 「喂喂,这里!」安小驹对着探头出来张望的掌柜和店小二呼叫着。 「怎么回┅┅马夫人?」从客栈冲出来的掌柜惊讶道,似乎认出少妇的身分。 「你认识她?」太好了,这下可以通知她的家人了。 「她是『震远镖局』的马夫人啊!」掌柜说道,指使着两名店小二立刻将少妇扶进客栈。 「震远镖局┅┅你是说咱们这里的『震远镖局』?」安小驹吃惊地确认着,也跟着他们进入客栈。 「不然还会有哪个『震远镖局』?」 「那我们应该赶快去通知他们啊!」她反射性大叫。天,她竟然是马长生的妻子?! 「拜托┅┅先去找┅┅产婆┅┅」马夫人喘着气提醒道。 「对对,找产婆!」 「咱们这儿没产婆,恐怕要到邻村去找┅┅」掌柜据实以告。「而且因为马市的关系,我们房间都已经住满了┅┅」 「真的?那该怎么办?」安小驹又叫道,完全乱了方寸。 「还是我们先去通知她丈夫来?」有位店小二低声建议。 「对对,应该找他来┅┅」安小驹用力点头,但随即又摇头。「不对、不对,还是要找产婆才对┅┅」说着,她便开始像无头苍蝇般乱转。「还是你们派人去找产婆,我跑一趟震远镖局┅┅」 「拜托┅┅先┅┅烧水┅┅」马夫人再度出声,反倒成了脑筋最清楚的一个。 此时,店里也有位客人主动表示愿意让出房间。 「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下,我立刻就去准备。」掌柜如得救般,连忙带着店小二烧水兼腾出房间。 扶着马夫人先在店里坐下,安小驹觉得惭愧极了。 她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竟然还让孕妇忍着疼痛为自己打点一切。她真是太没用了! 「别担心┅┅第二胎了┅┅」看着她一脸快哭的样子,马夫人反倒试图安慰她。「应该不会┅┅有问题┅┅」她挤出一个大剌剌的笑容,眉宇间透露出个性的爽朗豪气。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安小驹更心虚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来抖得比马夫人还厉害。 马夫人左右张望了下,突然惊道:「小孩┅┅」 「小孩?」安小驹脸色乍白。糟,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她慌张地环顾客栈,发现小男孩根本没跟进来。 「我┅┅我去找他┅┅」她颤声道,几乎是连跑带撞冲出客栈。怎么办?怎么办?万一小孩不见了┅┅ 安小驹无助地站在路中央看着过往的每个人,但就是没有小男孩的踪迹,她简直懊恼得想哭不行、不行,现在可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开始沿着原路走回最初发现小男孩的地方。 可才刚拐过转角,东方乔俊挺的身影却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手上还抱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男孩。 「你┅┅你也在这儿?」小驹嚅声道,心里又惊又喜,「真┅┅真是太好了!」倏地,她感觉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发热。 她这辈子从没这么高兴见到一个人。 「你┅┅怎么了?」东方乔微扬双眉,峻漠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事实上,他原本正要回镖局,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走失的小男孩,所以才下马察看情形,全没料到会因此又遇上她。 「那个马长生呢?他有没有和你一起来?」忘情地抓住他,安小驹急声问道。 闻言,东方乔脸色一沉。 原来她如此「激动」的反应,是为了迫不及待想见马长生? 「没有,」强捺住心底的不悦,他回答道。「他没和我在一起。」 「等等,你不能走啊!」她阻止他兀自离去的步伐,但因动作太过急切,反而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你到底在做什么?」东方乔空出一只手扶住她,并且粗声粗气地问。他发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冷静态度,在近日内有明显被焦躁情绪纂位的迹象。 「你不能走┅┅那个马夫人┅┅她┅┅这个小孩┅┅」她圆睁无措的大眼,扯着他的衣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清楚。」东方乔蹙起眉,发誓只要她再结巴一句,他就走人! 「娘娘┅┅肚子痛痛┅┅」环着东方乔脖子的小男孩呜咽说道。 安小驹不断附和点头。「对对,肚子痛,你快跟我来!」 她拉着一头雾水的东方乔,拚了命就往客栈移动。不管了,先带他见到马夫人再说吧。 第六章 当安小驹慌慌张张拉着东方乔回到客栈时,马夫人已被人扶进客房。 东方乔虽然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从她卯足劲儿带他和小孩往客栈里钻的模样看来,她显然知道小孩的娘在哪里。 「来了、来了,我把人带来了┅┅」一进客房,安小驹立刻迫不及待地对着躺在床上的人喊道,而原本被东方乔乖乖抱着的小男孩则蠕动身子直要往床上扑去。 「抱抱┅┅」 「嫂子?」东方乔放下小男孩,吃惊地对着床上的孕妇说道。「你怎会在这儿?」 「我想┅┅给长生┅┅一个惊喜┅┅」马夫人喘着气要坐起身。「所以┅┅」 「所以你就先回来了?」他忍不住接着说道。这对宝贝夫妻到底在搞什么鬼! 马夫人点头,吃力地抬手指向安小驹。「幸好┅┅遇上┅┅这姑娘┅┅啊!」 突来的一个阵痛,疼得让马夫人差点滚下了床,幸好东方乔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但小男孩却被吓得又放声大哭。 「你、你┅┅别乱动!当心动到了胎气。」安小驹紧张道,也跳上前插手帮忙,殊料,马夫人反而在此时笑了出来。 「反正┅┅小家伙已经┅┅待不住了┅┅哎哟!」 「你别笑嘛!这样宝宝会更待不住的┅┅」 很认真的建议!只是,马夫人却笑得更厉害,同时也叫得更加犀利。 「我好象听到什么声音?」安小驹反身抓住东方乔的袖子,问道,「你有没有听到?」 东方乔翻翻白眼,他只听到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在他耳边拚命尖叫。 「是┅┅羊水┅┅」马夫人哀叫道。「破了┅┅」 「羊水破了┅┅这是什么意思?代表要生了吗?不行、不行,至少也要等产婆来啊┅┅你撑一撑┅┅掌柜已经去请了┅┅」安小驹一阵自言自语加跳脚乱窜,弄得房内气氛更加紧张而混乱。 「娘娘┅┅痛痛┅┅」 「我看恐怕来不及了」东方乔半哄半强制地将小男孩从床上抱下来,并镇定问。「有请人去烧水了吗?」 他得到的是安小驹拚命的点头。 「看来┅┅我们得靠自己了┅┅」马夫人干脆且认命地说道。 「什┅┅什么意思?」安小驹顿感背脊一凉。 「麻烦你┅┅来帮我┅┅」 「我?」安小驹指着自己的鼻尖,吓得连退三步。「这个┅┅恐怕┅┅嗄?你要去哪里?」她惊惧地拉住正举步朝外走去的东方乔。 「很明显的,我并不适合待在这里┅┅」 「你┅┅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她死命摇头,脸上血色尽褪,紧抓他衣服的手指关节也微微泛白。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别担心,你┅┅」 「我不行、我不会、我做不到啊!」她激动地一把环抱住东方乔的腰,完全忘了房里还有马夫人以及自己该有的「矜持」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有留下他的念头。 因为她没办法一个人面对目前这种状况。 看着安小驹对自己表现出的依赖举动,东方乔不自觉地放柔了表情,先前心底的焦躁也不翼而飞。他叹口气,轻声说道:「别慌,你有帮马接生过吧?」 「嗯。」她可怜兮兮应道,看起来像是快哭了。 「同样的道理,你就当作是帮『马』接生一般┅┅」 「不对、不对,这是不一样的!」她拚了命摇头纠正。此马非彼马啊!对方「马夫人」好歹也是个人耶!身体构造可是和马匹差很多的!怎会一样呢? 东方乔单手扣住她的下巴,阻止她摇断自己的脖子。 「同样都是生命,没什么不同,你只要拿出一半对马的热心和细心就够了,我相信你办得到┅┅」 「你┅┅真这么认为?」她咽了咽口水问道,身后又传来马夫人的哀叫,象征着时间的紧迫。 「没问题。」他扯扯嘴角,拉开她紧环住他的双手,这才发现她不但手指冰冷,而且掌心直冒冷汗。或许要她独自面对生产这种事是残忍了些,但以目前的情势看来,除了她实在没有其它合适的人选了。 强迫自己忽视那股强占心头的不舍与怜惜,东方乔搭着她的肩膀,俯下身靠向她泫然饮泣的小脸,以哄小孩的口吻说道:「别怕,我就在门外,有任何状况可以随时叫我。」 「你真的┅┅会在外面等?」她嚅声问,想要确定他真的不会离开。「那┅┅谁去通知马大哥?」 「我会派人去通知。」他从容不迫地答道,当然知道她在忧心什么。 有了他沉稳的嗓音作保证,安小驹顿时觉得安心不少。她顺从地点头,缓缓吁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你真的保证不能离开哦!」 「你只要打开门,就一定看得到我,好吗?」东方乔再次保证,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对他的依赖。 「那我就放心了。」她笑了笑,相信他的承诺。 「你们两个┅┅话别完毕了吗?我实在┅┅」马夫人已经等不下去,她肚子都快痛死了,这两个人还在那里依依不舍。 「娘娘┅┅」小男孩哭着,扭着身体欲重回母亲怀抱。东方乔对安小驹又简单交代了几句,随即箝住小男孩不安分的四肢。大步朝门外走去。 待他的身形消失在阖拢的门后,安小驹才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走回床边。 接下来的时间,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在做什么,只好凭着平日驯马时的勇气,并配合马夫人的一边哀叫、一边「指挥坐镇」,不断在房里忙来奔去。 整整半个时辰,她浑浑噩噩地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的,只知道当产婆匆匆忙忙被人带进房里时,小娃儿已经在她手里颤抖着身子、嚎啕大哭。 一项完全的挑战!就像东方乔说的,她办到了! 安小驹激动地看着眼前脆弱又坚强的小东西,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感动和骄傲,此时此刻,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和门外的东方乔分享这种喜悦。 「现在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卷起袖子,一名年过六旬、刚刚赶到的产婆接过小娃儿,经验老道地开始所有的善后工作。 「谢谢┅┅」马夫人满身是汗,仍微笑地道谢着。 安小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即转身走出客房。 才拉开房门,东方乔修长精壮的身影立刻跃入眼帘,只见他单手抱着已经哭累睡瘫的小男孩,斜身倚着走道上的梁柱,仰首静望满天的落日残霞,整身孑然孤傲的气息,让甫出房门的安小驹只能愣愣地定住脚步盯着他看。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无法移动视线和脚步,只知道当他转头望向她的刹那,她几乎安心地想要上前抱住他。 「马夫人┅┅生了┅┅」她沙哑道,暖暖品味他如约守候的事实。 「我知道。」东方乔扬起嘴角,说道。 安小驹缓步走向他,也漾出一抹微笑。「和我一样,是个女孩呢┅┅」 「是吗?」东方乔轻声颔首,目光紧紧锁住她略显疲惫,但却散发无比光采的容颜。 他承认,她并没有京城女子普遍妆扮的丽容,也没有温顺娴雅的个性至少他每回见到她,她都是一副据理力争、以马独尊的蛮样,何曾见她如此笑过? 甜甜的、有些羞涩,但却带着无比满足┅┅ 这几乎是他看过最纯美的笑靥了。 不由自主地,东方乔伸出手轻轻拨开贴在她粉颊上的发丝,并以手袖拭去她额上满布的汗水,动作轻柔而专注。 须臾,当他惊觉到自己这忘情的举止、正想抽回手时,才发现安小驹不知何时已闭上了眼,并轻轻靠向他的手臂。 「小驹?」他第一次直唤她的名。 「嗯┅┅有点可惜┅┅」她缓缓抬起眼帘,冲着他又是微微一笑。「小女娃┅┅长得较像她爹┅┅」咕咕哝哝地,她再度垂下了眼。 「小驹。」东方乔又唤道,不知道她是昏倒、抑或是睡着了? 他一手抱着小男孩,一手揽扶着她,正想移动脚步时,马长生急促震天的步伐已出现在走道彼端,并夹杂着一长串的问题朝他的方向奔来。 「我娘子呢?生了吗?产婆呢?来了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好友火烧屁股的模样,东方乔口气平缓而直接地答道:「在里面。生了。在里面。来了。因为她发现了大嫂。」 「啊?」马长生愕然道,没搞懂他的回答。「你在讲什么啊?」 「很显然的,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而且完全按照顺序。 「我可不可以讲得再清楚一点,想急死人啊?」马长生跳脚。 东方乔翻翻白眼,慢条斯理地再详解一遍。「大嫂在里面,已经生了,产婆也在里面,刚刚才来,而她是因为发现半路阵痛的大嫂,所以才送来这里,并在产婆赶到之前帮忙接生┅┅」 「她?接生?」马长生瞪大眼指着安小驹,难以置信。「少来了!」 「她做得很好。」 「是吗?」很狐疑的语调。「我要看我娘子!」还是必须确定一下才好。 马长生转身正想一把推开房门时,忽然浑身一僵,顿住所有动作。 半晌,他才缓缓回过身,神情古怪地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呢,如此『亲近』?」 「她只是累坏了。」东方乔收住所有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哦?是这样吗?」马长生抚着胡须,兴味盎然地打量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 东方乔一手揽着佳人、一手抱着小孩,这模样┅┅根本就和他这种「居家男人」没什么分别。 「如何?感觉还不赖吧!」逮到此绝佳机会,马长生忍不住调侃道。「有妻相伴,与子同乐,人生最大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又要宣扬你的『红蛋理论』了?」东方乔似笑非笑。 「嘿,别这样嘛!」马长生以手肘搭靠他的肩膀,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儿子很可爱?想自己拥有一个?」 「你可爱的宝贝儿子流了我一脖子眼泪、鼻涕和口水。」东方乔说道,顺手将酣睡的小男孩塞进马长生的手里。 「是、是,如果是自己的儿子,流再多也不怕。」马长生哈哈大笑。 「行,儿子好,女儿也不错,你难道不想进去瞧瞧那『据说』长得很像你的女儿?」 「对哦!差点忘了。」搔搔头,马长生抱着儿子欲进客房内时,随即又想起什么似地,转身暧昧地说道:「记得要送她回家哦!别半路把人给吃了」语毕,在东方乔还来不及以眼神冻死他之前,即大笑进房。 房里,马夫人揉着大阳穴,斜睨着大嗓过人的夫婿,蹙眉道:「从刚才就听你在外头嚷嚷,吵死人了。」 「抱歉、抱歉,太兴奋了嘛!」马长生软声赔罪着,乖顺温驯地不敢得罪娘子大人,「可你也别吓死人,说生就生,还到处乱跑,我这不就去接你了吗?」 「我只是想先溜回来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女儿这么沈不住气,硬是要挑这个时候出来。」 「好、好,都是女儿不对,好不好?」 「那当然,」马夫人噘起嘴,「对了,那位安姑娘呢?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谢?怎么谢?」马长生怔道,这他可不大在行,干脆派东方乔为代表算了。 「至少也该送个体表示谢意啊,她今天帮了我好大的忙哦!」马夫人点头,习手要他坐在床边。「来,咱们来想想该送些什么给她她这个年纪,应该会喜欢一些漂亮的饰品吧?」 「不见得」马长生摇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我想我倒是知道她喜欢什么。」 「哦?你知道?」马夫人扬高略带醋意的音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唉,别误会哦!」看着娘子大人板起脸来,马长生立刻鞠躬哈腰地陪着笑脸,「那是因为┅┅」 拉起妻子的手,他开始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日子发生在震远镖局和安小驹之间的事从头详述交代当然,他也绝没有漏掉东方乔的那一部分┅┅ ※※※ 睁开眼,安小驹发现自己已置身在温暖而熟悉的被窝里。 她怎么睡着了呢? 揉揉眼,坐起身,四周一片黑暗静寂应该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吧!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客栈,怎会┅┅ 难道,是他送她回来的? 心一抽,她连忙掀开棉被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房门,直奔大厅他应该还没走吧?她还有话没说完呢! 随着越接近大厅,安小驹想见东方乔的冀望就越强烈;捧着一颗忐忑的心跨进前庭,她隐约看见四伯们在大厅中央围成一圈,「群情激愤」地在讨论着某一件事而且显然是与她和东方乔有关。 不由地,她放轻了脚步┅┅ 「都怪老四,人不好好看着,让大伙找得半死不说,最后竟然还是被一个男人给『抱』回来的,这话要是传了出来,以后咱们小驹儿要怎么做人啊?」 「话恐怕是早已传出去了,你们想想,那男人抱小驹儿回来的途中,已经有多少人『亲眼目睹』了?」 连番被金伯和银伯痛批,铁伯终于硬着头皮「引用」小驹曾对他说过的话为自己辩白道:「话不能这样说,小驹儿也已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实在不用这么『反应过度』┅┅」 「反应过度?」四人中最寡言冷静的铜伯忍不住开口了。「是谁在见到东方乔抱着小驹儿回来的时候,激动得冲上前想把对方的手剁掉的?」 「是啊,最后剁不到别人的手也就算了,自己还差点跌了个狗吃屎┅┅」银伯跟进取笑的行列。 「谁知道那家伙会突然闪开?」铁伯很不服气。 「他手上抱着小驹儿,遇到『疯狗』自然是要闪开的。」金伯摇着头,面不改色道。「而且他没一脚踹开你就不错了。」 铁伯以万般吃瘪的委屈脸来回瞪视着其它三人。又来了!为什么年纪已一大把,三个兄长联手欺负他的习性老是不改?!他真的很可怜。 「喂,难不成你们全站在姓东方的小子那边,我们甚至不清楚他的来历呢!」 铁伯叫道。 「不清楚的恐怕只剩你一个人了。」 「你们全都知道?」 「我们关心小驹儿可不是像你这样只会胡乱对人『又吠又叫』,我们是有方法的。」金伯面露得意之色。「老三已经把东方乔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 「真的?」铁伯吃惊道。「说来听听吧!看他配不配得起咱们家小驹儿。」 铜伯清清嗓子。「东方乔,是号称京城第一大世家东方家的三公子,听说不但能骑善射,冷静的头脑更是擅长管理经营各种买卖,但因行事风格较为低调,所以一般人对他所知较少,不像另外三个兄弟那么常被人当作茶馀饭后谈论的对象。」 「这点倒和我们四兄弟满像的嘛!」铁伯拍案说道。「尤其是三哥,不也是这个样儿!」 铜伯轻咳了声,继续说道:「总之,在京城人们称他们四兄弟『尊龙』、『狂虎』、『傲鹰』和『侠豹』,而东方乔因个性和处事风格的关系,当然就得到了『傲鹰』这个封号┅┅」 「傲鹰?你说傲鹰?」铁伯大惊小怪地叫道。「怪了,这和小驹儿给那匹黑马取的名字一模一样耶!」 「你不要一直打断老三说话好不好?」银伯瞪了铁伯一眼,接着转向铜伯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咱们这一带?」 「东方家和震远镖局素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他出现在震远镖局并不奇怪,只是我倒是打探到一则传闻┅┅」 「什么传闻?」其它三人不约而同凑上前。 「听说他是因为不满父亲擅自允婚,所以才离了家,而对象好象还是个尚书千金┅┅」 「什么嘛!那咱们家小驹儿不是没希望了?」铁伯再度激动道。 「喂喂,尚书千金有什么了不起,咱们『风马堡』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连皇上都对咱们养出来的马赞赏有加,亲自御点贡马呢!」银伯万分骄傲地说道,「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状况不明,怎么说得好象小驹儿已经非嫁他不可的样子?」 「可是,万一小驹儿是真的喜欢他,那就麻烦了┅┅」金伯支着下巴,表情严肃了起来。 「说得也是,咱们小驹儿都已经被他抱过了,你们说怎么办?」铁伯咬牙道。 「没办法的事情,那种情况下,也多亏了他送小驹儿回来」铜伯平心而论,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眼角却不经意瞥见门口那抹伫立的身影。「小驹儿?」 经这一唤,其它三人纷纷回头,个个都是一副「现行犯」被逮的心虚模样。 惨了,不晓得她听到多少他们的谈话。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安小驹怯怯地走进大厅,心里十分在意刚才听到有关东方乔已有婚约的事。 「我们刚才有说什么吗?」铁伯装傻,想办法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啊,你是说『傲鹰』的事吗?它现在咱们后面的马厩里哦!如何,你有没有很高兴啊?」 「傲┅┅你是说那匹黑色野马?」安小驹迟疑道,那匹马怎么可能在风马堡? 「用过晚膳后,震远镖局特地派人送来的哦!说是要给你当做谢礼的。」 「谢礼?」 「听说是马夫人坚持的,她非常感谢你今天为她做的一切。」铁伯又说道。 「是吗?」安小驹闷闷地点头,心里完全没有踏实的喜悦感。 奇怪了,她不是千方百计想得到「傲鹰」吗?现在她真的得到了,却反而有股难言的失落感,为什么? 「开心点嘛,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匹马?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不是很好吗?」 铁伯故作轻松道,企图哄她开心。 但银伯显然并不这么认为。「有什么好,那匹马不吉祥,待在『风马堡』,只怕会给咱们带来不少麻烦┅┅」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铁伯对二哥挤眉弄眼道。 「好了,这没什么好争的。」金伯上前制止两人。「小驹儿,你晚膳没吃,也饿了吧?我叫人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 「我不饿。」她闷声道,又想起了东方乔的事。 现在,她想要的黑马已经得到,恐怕日后很难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思及此,她的心不由地隐隐作痛起来这感觉比她失去「沙暴」还来得万分沮丧。 为了掩饰失落的情绪,安小驹强迫自己振作精神,随口关心了一下白天「马市」的交易状况,「今天买卖的情况还好吗?」 「还不错。」金伯点头道,难得她会主动关心买卖的事情。「不过今年各地产马数量明显减少,尤其是胡马,比往年少了很多。」 「既然今年竞争对手减少,不就表示对我们比较有利?」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安小驹问道。按理言之,少了胡马的竞争,这次的收益应该会很不错才对,怎么金伯反而忧心忡忡的样子? 「怕就怕突厥人真的产量严重不足」银伯抚着白须补充说道,这可是他们这些资深养马人最担心的事了。「因为几年前也曾有过这种现象,结果,就发生了大规模的抢马事件 」而且突厥人最喜欢挑这种各路人马齐聚马市的时刻动手。 「抢马?」 「就是马量不足,突厥人直接南下来抢马啊!」铁伯率先一步解释道。「当年你可能年纪小,所以不记得了。」 安小驹吞吞口水,似乎也感染到潜藏在四老心中的疑惧。「那表示今年也有这种危险性?」 「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中严重。」看出她情绪的不安,铜伯不着痕迹地平抚道,「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是啊,明儿个一早你还可以和我们再去『马市』瞧瞧,也许就会看到突厥人带着他们的马来交易了呢!」铁伯配合说道,也不想看她为这种事担心。 安小驹点点头,多少也体会出四老的「用心良苦」,所以很机敏地不再追问,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明白事情的可能性与严重性。 而就在厨房听令端来饭菜,铁伯也开始闲扯他今天在马市所遇到的一些有趣见闻时,霍地,屋外隐约传来闹哄哄的人声吵杂┅┅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守门的小厮神色仓皇地从外头跑来。 可在他跨进门前,金伯已上前拦道:「什么事?」他凌厉地对小厮使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地上前附耳说明来意。 察觉到金伯神色迥异,安小驹放下碗筷,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头的吵杂声越来越大了。 「没什么事。」打发走小厮,金伯走回大厅迳自交代。「老四,你先带小驹儿去老爷以前的『房间』用餐,老二、老三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爹的房间用餐?」安小驹慌了,金伯越是不动声色,就表示事态越严重。 「没事、没事。」铁伯安抚道,捧起饭菜就要拉着安小驹离开。 「我不去,除非告诉我什么事?」她执拗道。 「老四,动作还不快点!」跟着金伯离开大厅之前,银伯还不忘回头对着铁伯喊道。 哎哟,为什么每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都落在他头上? 铁伯苦着一张脸对小驹儿哄道:「你跟我来,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风马堡』堡主,我有权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她卯起来了。 「这你应该去问大哥,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你到底跟不跟我来?」随着外头越来越吵,他老人家也急了。 安小驹「很有主见」地摇头。「我亲自出去看看总行了吧!」 「不行。」铁伯阻道,在她夺门而出之前,不得不对她使出最后手段。 第七章 夜空中,星罗棋布。 东方乔闲适地坐在屋顶上,放松自己享受属于北方大地的苍劲气息阵阵清风拂面吹过,空气中和着夜晚的静谧,却也荡漾着些许不安的波动? 困惑于自己异样的感觉,东方乔警觉性眺望黑暗夜色,在残月映照中,他果然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看见了点点火光。 是错觉吗?那看起来像是有东西在燃烧┅┅ 而且是┅┅「风马堡」的方向?! 东方乔面色一凛,起身想再确定一番,即见到镖局门口有个提灯笼的老仆正和几个镖头围聚一起,并压低了嗓音在密谈某事。 纵身跳下,他毫无预警地来到人群身边,并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啊,原来是东方公子,」老仆抚着胸口,被吓了一跳。 而其中一个镖头则上前说明道:「是这样的,我们刚保完一趟镖回来,在路上知道北疆的几个牧场被突厥人袭击的消息,便快马赶回来通知┅┅」 「突厥人?袭击?」东方乔的心一惊。 「是的,听说他们兵分多路,到处流窜抢马,现在这一带的牧场都人人自危了┅┅」 「军镇呢?难道没派兵过来协防吗?」东方乔急问道,面露少见的焦虑不安。 镖头们则有些忿然,「全都去保护官方的牧场了,哪还顾得了私人的?」 「那风马堡呢?也被袭击了吗?」想起刚才见到的火光,他终于将心里最关切的问题脱口而出。 「它是这里最有规模的,肯定是跑不掉了。」老仆摇头叹道,「我们正打算┅┅」 「该死!」低咒一句,东方乔旋身冲向马厩,此刻他心里只挂念一个人。 一个满脑子只有马的女人! 「喂喂,东方公子!你要去哪儿?」老仆朝如风般离去的背影猛喊,觉得事态不太对劲,「你们几个先跟去瞧瞧,我进去通知┅┅」 「三更半夜的,你们在嚷嚷什么?」马长生皱着眉从偏厅走出,打断所有人的行动,他对这突来的惊扰明显不悦。「难道你们不知道夫人需要休息吗?」 「那个东方公子」老仆指指马厩的方向,简单快速地将刚才的情况和谈话详述一遍。 「你说是遇袭?风马堡?」 不会吧!难道东方乔直飚风马堡救人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风马堡里老的老、小的小,年轻力壮的也只是专业牧丁,若真遇上能骑善战的突厥人,无疑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这种时候他们是该伸出援手的。 「今天所有的镖都回来了吗?」马长生毫不迟疑地询问众镖头。 「加上我们这一队,都回来了。」 「好。」他点头,果断地向在场的人交代道。「去编派小部分的人留下保护夫人,其它则将镖局里所有的人集合过来编队,随我去风马堡。」 「是。」齐声允答,众人立刻有效率地散开办事。 哼,就算没有朝廷军队的保护,可还有他这高手云集、名震中外的「震远镖局」在呢! 但救人之前,还是得先去跟亲爱的娘子「报备」一声才是! 耸耸肩,马长生不敢稍作停留地立刻转身回房。 ※※※ 她快疯了! 安小驹如热锅蚂蚁般来回踱步着,她没料到铁伯竟然会点她的穴,并且真的将她带进爹以前的「房间」这所谓的「房间」,其实是和前堡主安定全生前的寝室相通连的一间秘密地窖。 现在可好,穴道虽然解了,但她却被困在这间密室动弹不得。 她并不知晓外头的实际状况,但从铁伯匆忙而出,又十万交代她别「轻举妄动」的种种行径来看,事情恐怕大大不妙。 不行!她无法枯耗着时间干等铁伯回来,说什么她都必须出去瞧瞧才行! 爬上石阶,安小驹再度试图推开石门,却仍是徒劳无功;无论她使多大的劲儿,这石门仍是动都不动。 她跺了跺脚,气恼地拾阶而坐。这种情形从未发生,四伯们也没有如此对待过她,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此她心里也算是渐渐有谱了┅┅ 可事情万一真如她所猜测,是突厥人来袭,那她当然更不能坐视不管四伯年纪都大了,应该是由她去保护他们,怎么能让他们在上头「拚命」,自己却反而窝里「苟且偷生」呢?她虽是女儿身,但好歹也是一堡之主,全堡人的幸福和安全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呵! 况且,如果四伯们有个万一,她又该如何向死去的爹交代呢? 一想起安定全,安小驹脑中猛地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她记得爹生前曾经带她来过这间密室一次,当时┅┅啊!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给忘了呢?! 印象中这间密室另有出路嘛! 弹起身,安小驹忙跑回密室开始敲打四周的墙面,果然,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让她发现了另一条密道,真是天助人也! 提起裙摆,她屈身爬进甬道中。顺着迂回的路径匍匐前进。当她终于爬出地面时,才发现自己已置身在风马堡主建筑群后方的马场内,而弥漫眼前的,是阵阵熏窒呛人的浓烟┅┅ 「咳┅┅咳┅┅」安小驹口遮鼻俯在干草堆上,根本还没弄懂目前的情势,即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陌生壮汉正拿着火炬放火烧粮草┅┅ 可恶的胡人鞑子!那可都是她宝贝马儿要吃的东西,他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放火烧毁,休想! 气急之下,安小驹随地提起一只水桶便朝那突厥人的头顶砸去。顿时,只闻「啪」的一声,木桶正中目标,应声碎裂。 但那突厥人的脑袋并没有因此开花,相反的,他反而以一副急欲杀人的凶恶模样,转过身来狠瞪着眼前胆敢突袭他的骄蛮女子。 喝!好硬的脑袋。 安小驹防卫性连退三步,正打算应付随之而来的报复行动时,却只见壮汉甩甩头、眨眨眼,视若无睹地又转回身去继续他烧粮抢马的工作。 哼!这是什么态度?!一副瞧不起女人的模样,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嘛! 想当她的面偷马?门都没有! 安小驹真的气到脑袋发昏。 「嘿,别碰我的马!」她大吼,拿了草铲想都没想便朝对方后脑袋重重敲去。 这次,那壮汉可学机灵了,懂得在草铲即将用力「伺候」的同时,闪身避开;但经他这一躲,原本可以打昏他的一记重击,竟落得只能打掉他手上火炬的命运。 「啊!」惊喘一声,她直觉向后跳跃一大步,却被飞抛而下的火炬扫中裙摆。 糟,着火了。 安小驹不断拍动裙子,一心想要扑灭裙角的火苗,同时这个已然被骚扰到烦的突厥人也扬起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来。 危急之间,她反射性丢出手上的草铲,可出乎意料地,这回它倒是直接「命中」壮汉的脑袋;但她头上的发饰也没幸存,被划偏的刀锋一削,代替她的脑袋提前阵亡,而失去系绊的黑发也瞬间垂直倾泻披肩。 「好烫!」她不甚淑女地低骂了句,这才发现经这一来一往的过招折腾,她裙摆的火势已越来越大,就要扑救不及了。 她情急地以手扑打火势,灼烫与惊痛的感觉逐渐侵袭┅┅ 原来她是被烧死的! 此时此刻,这是安小驹脑中唯一能想到的。她从没深思过一个人临死前的想法,也没预料自己会是何种死法,现在她全知道了! 只是,遗憾的是她倒宁愿被群马乱蹄踩死,也强过被火烧死啊! 就在她一边扑火、一边兀自哀悼自己「不壮烈」的死法时,一把亮晃晃的刀子仍不死心地扫过眼前┅┅ 在刀光落下的瞬间,她猛地在心里修正。不!她会是被砍死的。 ※※※ 东方乔策马狂奔,当他突破重重混战进入风马堡时,他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嗫。 长年生活在京城的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在边境地区,突厥人是如此的「目中无人」,在臣服于大唐帝国的威赫之下,竟也敢这般嚣张地窜入他们的地盘烧杀抢掠,这根本就是一种公然挑衅。 心头怒火已燃,东方乔自然更加急切地想要确定安小驹他们的安全。 连着撂倒数个突厥人,他一路朝风马堡后方,也就是马匹聚集的重点地区挺进,在那里他首先看到了抵死拚斗的铁伯。 「嘿,东方小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年纪虽大,铁伯的身手可不含糊,在同东方乔「打招呼」的同时,还不忘顺手击退一个突厥壮汉。 「小驹人呢?」 「小驹?你有没有搞错,竟然挑这个节骨眼来找小驹?!」铁伯吼道,冷不防被浓烟呛到。「咳咳┅┅」 他翻翻白眼,一手拍着铁伯的背,另一手则忙着格退趁隙上前的突厥人。「我只想确定她的安危。」 「你三更半夜冒着危险跑来就是为了这个?」铁伯抬眼看他,有些讶异于他不凡的武功底子。其实,早在他抱小驹儿回堡时,他便已见识和领教过他俐落敏捷的身手,只是如今再见,又更是一番惊奇。 「她到底在哪里?」他又问,话中已极为不耐,他担心她会为了马而不自量力地和人拚命。 看着东方乔焦虑的模样,铁伯不得不在心里重新评估小驹儿在他心里的分量,或许他们小驹儿还是有机会「打败」那个什么尚书千金的。 「嘿嘿,小驹儿安全得很。」铁伯神秘兮兮道。「我已经把她藏起来了。」 「是吗?」无法亲自确定,东方乔心里始终无法有实质的安心感。 「年轻人别浪费大好身手,既然你人都已经来了,就帮咱们多打退几个突厥人吧!」铁伯说道,不屈不挠地又投入浓烟混战之中。他还真是老当益壮! 就在东方乔对铁伯另眼相看的同时,混战时,他隐约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 是小驹的声音! 火光浓烟中,他聚集所有的感官努力寻找她的方向,狂跳的心几乎夺走他所有的自制 白天她才用尽所有的勇气替人接生,现在她又必须面临这种骇人的骚乱,光是想到她或许已陷入某种无措的情境中,就令他无法遏抑地想要杀光这些该死的突厥人。 连退两个来袭者,一道火光倏地吸引他的注意,接着就听到她的惊呼,东方乔飞步奔向心系所在,却看见了这辈子最令他感到惊愕的景象。 她着火了! 怒吼一声,东方乔箭步上前一掌击倒那个胆敢拿刀砍她的突厥人,并抱住她在地上滚动灭火。 有那么一瞬间,安小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她感受到周身尽是东方乔特有的强烈气息,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落入他坚实的臂膀之中,正被安全地保护着。 「东┅┅咳┅┅东方大哥?」她直眨眼,想看透浓浓的尘埃烟雾以确定自己不是眼花错乱。 「别说话,小心呛到。」东方乔将她的头按在胸前,确定火苗已全灭才敢停下翻滚的动作。 「我又┅┅趴在你身上了┅┅」小驹又开口,想起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 「小心,别又咬到舌头了。」他低声提醒,抱着她飞快起身冲出这件混乱,来到一处早已被抢空的马厩。 「我的马!」小驹不可置信地盯着凌乱又空荡的马厩,激动地抓着东方乔的衣襟。「他们抢了我的马!他们抢了我的马!」 「别管马了。」他将她放下,并蹲下身撩起她已被烧得残破的裙摆,察看她的脚是否有被烧伤。 「可是这些都是爹爹留给我的。」她难过道,豆大的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已经没有心思管自己的脚了。 东方乔慨叹地起身,双手按着她的肩,耐着性子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知道,可是┅┅」她抽噎着,以手背抹去颊上的泪水。 「别这样!」她皱眉道,急忙拉下她拭泪的双手仔细审视着。「会痛吧?」 「有点刺刺的┅┅」她泪眼婆娑,对他细心的动作十分感动。 「恐怕是烫到了,过来!」他拉她走向马厩另一端。「把手脚放进去。」 安小驹楞住。「那┅┅是马儿要喝的水┅┅」 「你的伤必须先泡水。」他强迫她将手脚放进水里。 这马厩里都已经没半匹马了,她竟然还在意马儿没水喝?! 「或许┅┅我们应该拿这些水来救火┅┅」望着马厩外头仍旧烟雾弥漫,她忍不住建议道。 「火自然是要救的,但并不差你这一桶。」东方乔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并以手指顺了顺她披垂的长发。 她的模样实在够狼狈了!衣衫破损不说,还满头散发,发间甚至掺着干草。若不是因为他现在太担心她,他发誓他一定会忍不住取笑她一番。 「看样子那些突厥人的目标转向西侧马厩了。」评估着外头的局势,他说道。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 「你要去哪里?」 她拉住他一脸担忧,颊上残留的泪痕宛如呛人的浓烟不断刺痛他的眼。虽然她表现得还算镇定,但他看得出来,她已被这场蛮横的抢夺给吓坏了。 「我去救你的爱马。」他说道,想让她安心。事实上,从他跳上马直奔风马堡的那一刻起,他便深刻明白自己对她的一切无法置身事外。 因为他确实在意她。 「我跟你去。」她站起来。 「你留在这里。」 「不行,我也有责任保护我的马。」她紧揪着他的衣袖。 「你出去会直接被砍死,」他聚拢眉峰,她在乎她的马,但他更在乎她。 「那你呢?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突厥人?万一┅┅不行、不行!」她拚命摇头,想甩掉浮现脑中种种「不祥」的画面。 「你┅┅在担心我?」他执起她的下巴,探询地望进她的眸子。 安小驹抿着唇,见他收紧表情,往常冰冷漠然的眼中亦被两簇少见的火焰所取代,她以为他生气了为了她的「侮辱」而生气。 他一定以为她小看了他的能力,担心他做不到。 「我没有担心你┅┅」她又摇头又点头,「不对,我担心你┅┅」顿了顿,她思索着该如何明确表达心里的想法。「我是┅┅我是怕你受伤或怎么了┅┅那样我会很┅┅很┅┅」 「够了。」他出声道。 「嗄?」未说完的话冻结在半启的口中,安小驹圆睁双瞳,愣愣望他,不明白自己的一番话已在他心里产生巨大影响。 「我明白了。」他扯扯嘴角,拇指沿着她的脸颊轻抚到唇边。 「你┅┅明白了?」她根本都还不知如何启口,他已经明白了? 东方乔点头,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我会小心的。」 语毕,在她仍沉醉于他少见的笑容之中,又惊又讶,他温热的唇却冷不防印上她的。 原本,这只是一记快速简单的轻吻,但当他触上她柔软香甜的唇瓣时,他所有的自制力立即不翼而飞,轻啄浅吻渐渐变为深切探索;他诱吮着她,直到安小驹不自觉轻启双唇,他才乘隙滑入她的唇内,恣意撷取一切甜蜜。 难以控制的情火在两人之间急速被点燃,安小驹勾上他的颈项,贴着他慢慢挪动身子,那种面对他才会有的燥热在她体内到处蔓延,她发誓自己又要着火一次。 承受着他强烈却也温柔的深入探寻,她尝试回应,这亲昵的接触,让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小驹紧攀住他,想寻求更多他的气息,却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是错觉吧? 但东方乔似乎也听见了,他全身轻震,正打算放开她的同时,那声呼喊已经来到了马厩之前。 「东方┅┅老弟?」马长生惊愕地站在马厩入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你们┅┅」不敢相信东方乔和她已经「好」到会挑这种节骨眼亲热。 看样子他低估了一切! 「马┅┅马┅┅马大哥?」安小驹迅速松开手,从东方乔身上弹开,慌慌张张地将手又放回水里,假装它们从未离开过,但迅速冲向她脸上的酡红却泄漏了所有的秘密。 老天!她怎会被马长生撞见这种场面呢?真是羞死人了,这教她以后如何面对他? 「你带人来了,那么想必外头的情势已经大致控制住了吧?」东方乔语态自若,但微凛的眼神则摆明了对他突来的「打扰」有些不悦。 「嘿嘿,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这里的。」马长生搔着头不断贼笑。废话!难得东方乔有此「闲情逸致」,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让人来打扰他们。「我这就去忙,你们慢慢聊、慢慢聊。」他再三强调,笑容暧昧地边说边退,转瞬间,马厩又恢复原有的「平静」。 「有震远镖局插手帮忙,这情势应该是可以控制得住。」东方乔以手指抚过她微蹙的眉心。 安小驹点点头,心里更在意另一件事。「那个┅┅刚才被看到了,你想┅┅他会不会说出去?」 「会。」 「真的?」她惊了下,双手反射性从水里抽出。 「你很担心?」他挑眉,将她的手拉回水里。 「我只是怕┅┅」她支吾着,不晓得该如何启口。虽然她很喜欢东方乔亲她时的感觉,但那毕竟是不对的,因为他已经有了婚配对象,不是吗? 「怕?」他以指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的眼。「你怕被四老知道?」 她摇头。「我是怕┅┅你的名誉┅┅会受损。」 「我的┅┅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竟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名誉,而是担心他的?这大荒谬了! 「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又摇头,强作镇定地说道。「你现在该做的应该是去提醒马长生不要到处嚷嚷,而不是在这里陪我。」 「你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他两手交迭胸前,越来越觉得她的「忧虑」很「奇特」。 「嗯。」她用力点头,尽管听闻他有婚配对象的事实,让她感到难言的失落和沮丧,可对方毕竟是个有教养的尚书千金,自然是很适合东方乔的,所以┅┅ 「和你的马比起来呢?我的名誉还是这么重要吗?」 「嗄?」她怔住,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东方乔扯动嘴角,扣住她的下颚突然俯身又是一吻。 「这下我的『名誉』无法挽回了。」放开她,他莫测高深地说道。 安小驹愣看着他,不了解他语里的涵义,只能满脑子想着他为何会一再吻她。 「别发呆了,放机灵点,我马上就回来。」他轻捏了下她的脸颊,预备离开。 「啊,你要去哪里?」她的问题听来实在有点蠢。 东方乔喟叹一声,道:「我说过了,要去救你的爱马。在我回来之前,别到处乱跑。」交代完毕,他旋即走出马厩。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烟雾之中,安小驹才心虚地以指轻触留有馀温的唇角。 她真该觉得惭愧的,竟然在如此「生死关头」的时刻,满脑子只想到他。她甚至完全忘了有突厥人正在抢她的马。 怎会这样呢? 之前,她常会把东方乔和「傲鹰」那匹马联想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有那种能让她一眼见到即心跳加快的特质,但她却从来没想过,他们或许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因为,在她心里,他们的定位根本不同。 她在意东方乔的一言一行,担心任何对他不利的事务┅┅ 他和马,到底哪个重要呢? 刚才,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可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越来越清晰地在她心底浮现┅┅ 霍地,受小驹从水里抽出手脚,提起因吸了水而益发沉重的裙摆,不顾东方乔离去前的交代,毫不犹豫地朝西侧马厩的方向而去。 第八章 她有话想对他说。 徘徊烟雾之中,安小驹眯眼寻找东方乔的身影。目前局面虽乱,但看得出来震远镖局的人已大抵掌握优势,逼得突厥人开始出现退战的迹象。 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当做防卫,安小驹态度坚决地继续找寻她的目标。 可她强韧的意志,在看到一个突厥人企图强行拉走狂跳抵抗的「傲鹰」时,便彻底瓦解。 「放开它!」她尖叫出声,拨腿冲上前。「那是我的马!」 她闭着眼,举起手里的大刀卯足劲儿一挥,忽然「锵」地一声,壮汉手里武器应声落地。 安小驹吓了一跳,睁开眼瞪着自己的「杰作」,没想到她的「刀法」如此「神准」。 而那个莫名其妙失去武器的突厥人更是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彷佛她是九头怪物似的┅┅ 两人对峙半晌,猛地,突厥人怒吼一声,弯了身重新握住刀柄,而安小驹则「眼明脚快」地一脚踩在刀锋上。天啊,她从来没想过她的「脚功」是如此了得! 情势再度僵持,这回突厥人不再接受「侮辱」,他扭转刀柄,决定来个「釜底抽薪」,从她脚下直接抽出大刀。 「啊——」突厥人巨大的蛮力让安小驹还未来得及使力稳住,便已重心失衡地往后摔倒在地,而同时,亮晃晃的刀光已闪现眼前。 「该死!」 就在安小驹抱着头,正打算抬腿踢向对方的同时,东方乔怒冲冲的叫喊已随着他踢倒突厥人的动作来到她的身边。 「你该死的跑出来做什么?」东方乔拎起她,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我┅┅啊,『傲鹰』┅┅」她瞪着眼,伸出手臂指向已脱乱窜的黑马。 「小心!」他怒吼一声,想要拉下她的手臂,但太迟了! 那名突厥壮汉第二波的挥刀攻击已经落下,反射性地,他伸臂挡下那一刀┅┅ 安小驹放声尖叫,看着东方乔的鲜血染红刀刃的那一刻,她也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大刀朝那名壮汉挥去。 顿时,只闻那名突厥老兄哀嚎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面。 「这┅┅我┅┅」安小驹膛目道,那把直接「嵌」在对方肩膀的大刀,尤为触目惊心,她好象下手太重了! 「过来!」东方乔板着脸,拉她脱离这场混战。 「那个┅┅」 「别管了!」他厉声道,整颗心已被炽烈的怒火攻占。 明明交代她不准乱跑,安心等他回去即可,为何她就是不听?难道她满脑子除了她的马之外,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包括她自己的命? 「手┅┅痛┅┅」安小驹踉踉跄跄地被他强行拖着走,神情焦急。 停住脚步,东方乔突然放开她先前被烫伤红肿的手,神情冷然地注视她。「为什么下乖乖待在马厩里泡水?」 「不是的┅┅我是说你的手┅┅」她脸色发白道,他左臂被划了一刀,血已染红整个袖子。 「那不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咬牙道。 安小驹瑟缩了下,从没见过他现在这等模样,看起来好可怕,好象准备把她吃了似的,「我只是┅┅只是┅┅」她嚅声道,原本盘旋在脑中的话,全被他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给吓了泰半。「你的手一直流血┅┅」 「别岔开话题。」他吼道。 虽然明知她嗜马如命,但他还是忍不住怒不可抑,只要一想到她连续两次为了护马而差点送命,他的心就被狠狠揪紧。 他真该好好训她一顿。 「对不起┅┅」她倚抵着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垂首懊恼。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他气急败坏道。「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对不起┅┅」她愧疚万分道,一股热自眼底冒出来,都是她害他受伤的。「我┅┅我只是想告诉你┅┅」 「嘿,你们两个没事吧?」马长生的大嗓门打断她的告白,在跑向两人的同时,已瞥见东方乔手上的刀伤。「搞什么鬼,弄成这样?」 「放心,死不了的。」他回道,仍板着脸瞅着她瞧。 马长生不动声色地来回观察气氛怪异的两人,显而易见的,安小驹快哭了,而东方乔平日的一张冷脸正充满难以掩饰的怒火。 难道是┅┅小俩口吵嘴了? 禁不住满肚子的好奇,马长生抚着胡子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里交给你,我带她去上药。」 丢下一句,东方乔拉着安小驹就要往主屋的方向而去,可才走没两步,换成铁伯提着武器阻在他们面前。 「小驹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还弄成这副德性?」铁伯嚷道,老脸发青,他明明把密室的入口堵住了,她是怎么出来的? 安小驹摇摇头,堆积在眼中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哎呀,我不是骂你,你怎么哭了呢?」铁伯手足无措道,接着看向她身旁沉着脸的东方乔。「是不是你惹咱们家小驹儿哭的?是不是?」 「跟他无关啦!铁伯,你不要乱骂人。」小驹慌忙地抹去眼泪,阻在东方乔面前拚命维护他。 一看到小驹以手背擦拭眼泪,东方乔反射性伸出手低喝道:「别用手擦脸。」 听到东方乔「关心」的话语,安小驹决堤的泪水更是开始泛滥成灾。 「还说不是你。瞧,小驹儿哭得更厉害了。」铁伯一个箭步上前欲揪住东方乔,却被小驹硬生生给挤开。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把抱住东方乔。 「我┅┅是因为看到『傲鹰』跑了,心里难过┅┅你们别胡乱怪罪人┅┅」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闻言,东方乔全身一僵,原已沈冷的脸更显阴鸷。 又是为了马! 他从不曾觉得有任何事务的存在是会让他感到碍眼的,但现在他却为了一匹叫「傲鹰」的马,而感到气愤难耐。 如果仅是耶匹「傲鹰」就已占掉了她所有的心思,那他算什么?他的吻到底算什么?而她当众抱着他,又代表了什么? 思及此,他在心里低咒了句,想拉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 「东方大哥的手受伤了,你们知不知道铜伯在哪里?」小驹紧环着他急问道。 铜伯精通医术,风马堡里只要有人受伤向来都找他。 「突厥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他可能回主屋去了。」铁伯说道,眼睛可没漏掉小驹维护东方乔的一举一动。 「走,我们回主屋去,你的手必须止血。」她满心关切他的手伤。 「和你损失的马比起来,这伤算什么。」 他口气恶劣,扯开她的手欲转身离去,安小驹则情急地挡在他面前。 「是我害你受伤的,只要你肯先去疗伤,随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是认真的!」她吸 吸鼻子,坚决地立在他面前,下巴高高扬起,一副不容妥协的蛮样再度出现。 东方乔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应道:「是吗?」 她使劲点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绝对会看出我的诚意。」 「别再提到『马』了。」他粗声道,拉着她便迳自朝主屋方向走去。 而一直没搞懂状况的铁伯举步欲跟上前,随即被马长生给拦了下来。 「别急,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一下就没事了。」马长生笑道,他今天可有了大发现。 「可是那小子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万一小驹儿受了委屈怎么办?」铁伯摇手道。「不成、不成,我还是得跟去看看┅┅」 「哎哟,老人家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马长生拖住激动的铁伯说道。「能让东方老弟发脾气的,你们堡主可是第一人,你知道吗?」 「此话怎讲?」 马长生搭上铁伯的肩,朗声大笑。「来来来,咱们先去找金伯和银伯他们估计一下堡里的损失,再谈谈你们委托震远运去京里的那批御马┅┅」 「然后?」 「然后你们就可以开始关心风马堡和东方家联姻的事情了。」马长生拍着铁伯的肩,笑得更是开怀。 经过一夜折腾,天边已渐露曙光。 ※※※ 这次突厥人袭击事件,由于北方各牧场损失惨重,已引起朝廷震动,各马政机构也纷纷派员实际调查失马状况。 其中,风马堡因得力于震远镖局的及时相助,成为损失最少的私人养马场而备受注目。 只是,一般人始终无法了解的是在同样有生意合作往来,为何震远镖局会舍距离近的天岳庄不帮,反而去营救比较远的风马堡? 这是个外界难以想透的问题,各种揣测自然也是不少,尽管天岳庄曾对外宣称震远镖局「见死不救」,有明显「偏心」行为,但马长生仍旧不以为意,继续出入风马堡提供协助。 「嘿,东方老弟啊!我现在要去风马堡,你和我一起去吧!」 走出大厅,马长生如往常一般直接走向前院中央,对着正在屋顶上悠哉看云的东方乔大喊。 东方乔收回远眺的目光,轻松地跃下屋顶。「去风马堡?」 「是啊,好险这次他们预备要送进京的那批御马没有被抢,为防再有意外,他们打算提早送马进京,我现在正打算带入动身前往接货。走吧,别说你不想去哦!」他以手肘顶了顶好友。 「我是不想。」他沉声道。 「是吗?」马长生拉长暧昧的语气。「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小驹的伤好点没?」 「你去就够了。」他冷着脸,看得出来心中仍有怒气。 马长生耸耸肩,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但看这情形,东方乔的怒火显然不小,而且「醋劲」也很大┅┅只是,他的「醋意」来源到底为何,倒是很令人玩味。 「你当真被她惹毛了,对不对?」他迳自狂笑道。「这才不枉费我花费人力去帮助风马堡嘛┅┅」 「你冒险率众去营救风马堡,就为了看我被惹毛?」东方乔挑眉道,认为他疯了。 「至少让我知道了你也会有失控的时候。」马长生认真点头道,毕竟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奇迹」了。 「我没有。」东方乔粗声粗气地道。 「难不成是我见鬼了吗?」 「我看是你太闲了才是真的。」 「而且我听说你失控时还会训人。」他不死心地继续说道,听铜伯说,他在疗伤的时候还一直训诫着小驹。 「闭嘴。」 「看来,我该把这项消息高价卖出才是。」马长生支着下巴,状似认真地开始盘算着。 「谁会无聊到花钱买这种消息?」他忍不住翻翻白眼。 「你二哥东方妮啊!他不也是老等着看你抓狂时的模样吗?我想他拚死一定会有兴趣知道的。」马长生笃定道,他倒想瞧瞧东方妮俊美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惊愕的表情。 「那你还必须能找到他再说!」现下他们四兄弟各自离家在外,每个人的行踪根本难以 掌握,更遑论回家现身的日子了。 「总有机会的,至少在你娶媳妇那天,我相信一定见得到他┅┅不然,东方宇也行┅┅ 」 「我看你干脆去找大哥算了,他比较可能会用金元宝『砸』死你。」东方乔故意说道,他们家老大向来出手阔绰,擅长以金元宝买通各种消息,他已经可以想象马长生和他另外两个兄弟一搭一唱的情形了。如果,再加上个东方炜,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成亲的。 马长生抚掌大笑。「如果能死在金元宝的『攻势』下,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是是,我会等着看你抱着金元宝和他们一起合力『露出贼笑』的蠢样。」东方乔摆摆手。准备走人。 「哎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偶尔被笑一笑又不会少一块肉。」马长生拦住他,说得倒是轻松自在。「像我,也常常屈服在我家娘子┅┅啊!」 一看到马夫人出现庭院,马长生立刻收住所有的话语,满心关切地趋上前,呵护备至。 「你怎么跑出来了?为什么不待在房里呢?」刚生产完,理当多休息。 「躺久骨头都硬了。」马夫人淡淡一笑。「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马长生陪笑着搀扶宝贝娘子。 「你要去风马堡了吗?顺便帮我带个东西去吧!」 「什么东西?」 「要送给小驹的。」她举高手里的包袱。 「是什么?这么慎重。」马长生伸手想接过包袱,但马夫人却转向东方乔。 「只是一些为方便骑马而设计的衣服。」她出乎意料地直接将包袱塞进东方乔手里,说 道,「风马堡发生这样的抢马事件,她一定吓坏了吧!」 「我想应该还不至于吓到无法骑马。」东方乔淡嘲道,并没有做出推回包袱的动作。 马夫人和夫婿立刻交换一记了然的眼神。 「说得也是,我觉得她还挺有勇气的。」马夫人拖长语调,眨了眨眼,又故意叹道。 「不过就是依赖心重了点。」 「依赖心重?会吗?我怎么看不出来?」马长生狐疑。安小驹不但曾单枪匹马猎捕野马,还会凶巴巴地和他争马,怎么看都不像有依赖心的样子。 「对你当然不会,但若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对吧?」马夫人意有所指地瞧着东方乔。 她仍清楚记得东方乔「支持」小驹帮她接生的那一刻,小驹自然流露的依赖和信任,以及东方乔的呵护与珍惜┅┅尽管当时她肚子痛得要命,但仍自信于对这件事的判断。 想赖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去骗当今皇帝吧! 「替我去看看小驹的伤好点没,也请她有空多来咱们震远走走。」马夫人插着腰说道,接着又大声提醒。「还有你们两个大男人,别都板着脸嘛!想去吓人家小姑娘啊!」 「我可没有板着脸哦!娘子。」马长生忙撇清。 「你这一脸胡子,如果不笑大声点,还真跟板着脸没两样呢!」马夫人嘴里虽然挑剔丈夫,但言下之意根本就是针对东方乔。 「如果你们还有话谈,我就先走一步了。」挥挥手,东方乔将包袱甩在肩上,表明不想再听他们夫妻俩的调侃。 「他个性还真别扭。」 望着东方乔孑然离去的背影,马夫人摇头浅笑,爱情果然能激发一个人潜藏的另一面。 「是啊,刚才明明还说不想去风马堡,现在竟然跑第一个。」马长生搂着娇妻笑道,完全不觉得东方乔是被他们夫妻俩给「逼」走的。 「有了特定对象,他总算可以脱离迎娶尚书千金的『危险名单』了。」这是预言或是事实,全看东方乔的表现了,「你猜东方老爷五十大寿的时候,他会不会回去?」她问。 「依目前的情况很难说。」他习惯性抚着胡子,说道,「不过,根据一些刚从外地回来的镖头所言,听说这段日子其它三兄弟过得也是十分『精彩』。」 「真的?」 「咱们拭目以待便是!」他笑。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开始准备东方老爷的寿礼才行,我有预感到时会有热闹可看。」 「你高兴就好,我没意见。」马长生朗笑道,揽着妻子闲步走向侧庭。 风马堡当然可以慢点再去,先送妻子回房比较重要。 ※※※ 马厩外,犹豫不决的安小驹已来回踱步了一整个早上,始终无法决定是否该一鼓作气地跳上马背直奔震远镖局。 她担心东方乔的伤势,但又不知该不该主动去看他。 那天晚上他看着她被烧伤的手脚气急了,扣着她狠狠训了一顿,而她则是因为他伤重的手臂乱了分寸,只能混混沌沌地疗完伤,又浑浑噩噩地被送回房休息,根本来不及和他多说两句话,更甭提那天晚上她冲出马厩时,打算对他说的话了。 现在,四老暂时不准她离开风马堡,可她怎样都无法放下心来。 她想见他!尽管只是看上一眼也好,她就是忍不住想去找他。 思及此,安小驹立刻拿定主意,趁着四老全忙着清点御马的空档,她偷偷从西侧马厩牵出一匹小牝马。 蹑手蹑脚地出了大门,正打算一跃上马时,两抹简从轻骑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安堡主打算出门吗?」「天岳庄」的岳天高「优雅」地飞身下马,堆着笑容挡住她的去路。 「没错,我正『急着』出门。」没打算理会他,她仍兀自上马。 「怎么,这次不骑『种马』啦?」岳天高伸手拉住她的马,露出邪气的笑容。「还是你正打算出去追捕『种马』?但话又说回来,你骑这种小牝马恐怕追不上『种马』哦!」 「我骑什么马关你什么事?」她昂首道,使劲儿扯回绳。 岳天高丝毫不以为意,仍兀自笑道:「真奇怪,你们风马堡这次不是没什么损失吗?干啥还需要这么辛苦出去猎捕野马?」 「谁说我们风马堡没有损失的?」安小驹不服道,他们只是损失「比较少」而已,并不代表「没有损失」。况且她的「傲鹰」都趁乱跑走了,这还损失不大吗? 「这次袭击事件,你们有震远镖局帮忙挺着,已经不知羡煞这附近多少养马场,就算真的少了几匹马也不算什么,不是吗?」岳天高说道,带笑的话中藏有几分冷嘲。「不过,震远镖局也实在大无情了点,都是多年的『邻居』,竟然『舍近求远』,帮都不帮『天岳庄』一下。」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警觉问道,他的眼神令她十分不舒服,总觉得像在算计什么事似的。 「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他斜睨着自认可以勾人的双眼,对她谄笑道。「救『风马堡』就等于救『天岳庄』,只要咱们可爱的安堡主不受突厥人欺负,我岳天高『牺牲』一点又何妨?」 拢蹙秀眉,安小驹决定自己无法再「消受」他任何一句肉麻又恶心的话语。 「你来风马堡到底有什么事?」 岳天高扯动嘴角,「咦?你不是『急着』出门吗?我自己进去找金伯他们谈就行了。」他故意行礼作揖,带着小厮兀自走进风马堡。 「等等!」安小驹拉转绳,跳下马阻止他的脚步。 「怎么,改变主意了?决定亲自『招呼』我了?」他凑近她,坏坏地笑着。 「四老们都在忙,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她端出风马堡堡主的架子,不想被他轻浮的举止给坏了起码的尊严。 「说得也是,你是有震远镖局撑腰的安堡主嘛!」他亦褒亦贬地说道。 安小驹沉下脸,非常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评语。「如果岳庄主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可以打道回府。」她毫不客气道,绝不容许他在她的地盘上放言侮辱。 「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说嘛!」 「那就请你快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想和你们风马堡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 「你可还记得上回在市集遇到时,我曾经提到过有关『交流种马』的事吗?」 「不记得!」她直言道。事实上,她只记得他后来被石头打得很惨,其它的全没印象。 岳天高叹口气,立刻换上一副哀戚的嘴脸。 「你也知道,我们天岳庄的种马向来都不比你风马堡差,只是这次的损失实在是┅┅唉┅┅所以,我想同你们要几匹马回去配种┅┅」 「配种?」她一惊,这么重要的事,他刚才竟然说它「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我们天岳庄绝不做占人便宜的事。」他一击掌,身后小厮立即打开一只木盒,呈上亮澄澄的金元宝,「你收下这些,而我进去挑走几匹种马,我们就算完成交易┅┅」 「很抱歉。」 「所以这个┅┅什么?!」刹那间,他的「势在必得」冻结在空中。 「请你去找其它的牧场吧!我们风马堡恐怕无法卖马给你。」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岳天高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但很快地,他又不着痕迹地堆满了笑容,道:「哦,想必是风马堡近来的财务真的有困难吧!这样好了,你尽管随便出个价,我一定按数奉上。」 安小驹摇头,「抱歉,风马堡卖马向来有原则,跟价钱没有关系。」 开玩笑,马的价钱是可以「随便」出的吗?尤其在看过他那副「财大气粗」又「狗眼看人低」的骄傲模样,说什么她都更不会把马卖给他。 「原则?可以说来听听吗?」他自负道,原则当然是该有的,像他们天岳庄的原则就是不会跟钱过不去。 瞄了眼从岳天高骑来的两匹马,安小驹明白道:「风马堡卖马向来是看人不看钱,对于不会养马、不懂爱马的人,我们是绝对不会把马卖给他的。」 「哈哈,我们都是同行,那不就没有问题了?」岳天高得意地笑着,还是没有听出她真正的意思。 这个人到底是真笨,还是装傻?! 安小驹翻翻白眼,只好毫不保留地说出心里真正的想法。「问题是,我并不认为你们天岳庄真正懂得如何养马,诚如银伯所言,你们养出来的马大有问题,体力不行、体质不佳、体态不良,而最重要的还是你们根本不懂得爱马。」 经她这么严厉批评,岳天高再挂不出任何笑容,顿时,只见他脸上闪现一阵青白。「不懂┅┅爱马?」 「瞧,你们的马身上,都有若隐若现的鞭痕,请容我再套用一句铜伯所说的会用鞭子如此抽打马匹的人,不配谈马。」 闻言,岳天高脸上又是一阵抽搐,紧握着拳,他勉强挤出一丁点儿笑容,企图挽回颓势。 「啧啧,风马堡对马的要求果然就是不同,不晓得安堡主是否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向你请教『爱马之道』┅┅」他邪气道,双手同时亲昵地搭上她的双肩。「或者,干脆我们一起来合作『产马』┅┅」 啪!啪!啪! 「啊!」 连着三声闷响外加岳天高的哀嚎,不知打哪儿倏地飞出的三颗石头,两颗直接击中他那不规榘的双手,另一颗则是毫不留情地堵住了他的。 第九章 忿忿地吐出塞在嘴里的石头、和一颗不慎被打落的门牙,岳天高至此再也挤不出任何笑容。 「谁?哪个不怕死的,敢拿石头砸人?」岳天高像只疯狗般愤怒地叫着。 「少爷,你没事吧?」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给我抓出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这┅┅」小厮惧慎道,现场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压根儿就没见到其它人影。 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安小驹跟着左右张望。此情此景,根本是市集当天的翻版。可唯一相异之处,就是当天现场来往人群众多,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丢石头的人,但今天却是半个人也没瞧见┅┅ 这点,岳天高当然也注意到了。 他痛着脸颊,以愤懑的眼神扫向她,「你!最好自动把人给我叫出来┅┅」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头雾水。「叫什么人?」 「还装!当然是那个『暗石伤人』的小人。」他吼道,原本端正的俊脸已呈现空前绝后的扭曲状态。 「怪了,我怎么会知道石头是谁丢的?你可别随便诬赖到我头上!」她两手插腰,也生气了。 「不是你,难道它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两次被人暗算她都在场,且全刚好发生在他伸手碰她的同时,要说这件事和地无关,谁会相信?他岳天高可不是任人说打就打的傻子,同样的闷亏,他是绝对不会吃两次的。 「从天上掉下来?这我倒没想过┅┅」安小驹煞有其事地抬头望向天空,想象着这个「怨天高」也有被天「怨」的时候,殊料此举更是引起岳天高的不满。 「你少在那儿给我装模作样。」他气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忿恨道。「要不是看在你们风马堡还有几匹臭马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这个成天追着『种马』的丑八怪┅┅」 啪!啪! 又是两颗飞石击来,这次岳天高根本连哀叫的馀地都没有,便直接倒了地。 「少爷、少爷!」 「啊┅┅」安小驹倾身上前,惊讶道。「他┅┅昏倒了?」 这次可狠了!不但一颗石头照例塞在他嘴里,另一颗更正中他的眉心。 「可恶!竟然打昏我们家少爷!我跟你拚了┅┅」护主心切的小厮冲上前正要抓住她时,突然瞪大眼收住脚步。 没注意到对方异样的反应,安小驹迳自强调,「对了,我可要郑重声明,我们风马堡的马才不臭,它们个个都是干净的乖孩子┅┅」 「你┅┅你别嚣张,我┅┅我们少爷┅┅不┅┅不会放过你们┅┅」他战战兢兢地撂下狠话,吃力地欲将岳天高抬上马背。 「需要我帮忙吗?」虽然讨厌岳天高,她仍好心地问道。 「你┅┅你别过来!」小厮惊慌道,把昏死的主人弄上马后,自己也七手八脚爬上马,匆忙撤退离去。 真是奇怪,她又不会吃了他,干啥吓成这个样子? 安小驹耸耸肩,无辜又纳闷地左右张望,说实在的,她也无从理解石头到底是打哪儿飞出来的,只是这件事竟然会从市集「重演」至风马堡门口,可见岳天高的仇家无所不在。 唉,不管了,她还是先去震远镖局找东方乔要紧。 重重呼口气,才一转身。 「喔!」惊呼一声,她冷不防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当心点。」东方乔冷沈的关心蓦地落入她耳中。他的手搭着她的肩,稳住她不断后倾的身体。 「你┅┅来了?」她吓了一跳,不晓得他怎会出现在她身后,而且一脸凶相难怪刚才那个小厮会吓得赶紧逃之夭夭。 「那家伙常常这样找你麻烦吗?」他兀自扣着她问道,全身紧绷。 他才刚由仆人领着前往主屋,即瞄到她牵着马鬼鬼祟祟地要离开风马堡,接着,他便看到了岳天高。 仅仅两次!他只见过这个人两次,可偏偏每次都让他「怒火中烧」,而更恼人的是她根本就没领悟到那家伙话里不堪的暗示。 「你是说『怨天高』吗?」她偏着头,认真思索。「他这个人嘛,就是说话怪了点、笑容恶心了点、个性狂傲了点,外加养马外行了点,摒除这些之外,他应该还不算太讨人厌吧!」 「我看他是毛手毛脚了点。」他冷哼。 「说得也是,他这个人讲话确实喜欢『动手动脚』的,真的很┅┅啊!」她顿住。 他怎会知道岳天高毛手毛脚呢?除非他有看到┅┅ 突然,一道模糊又似鲜明的记忆闪过脑海市集那天,她似乎在人群里看过一抹很像他的身影┅┅会吗?会这么巧吗? 「难道┅┅」她指着他,膛目结舌。「是你┅┅」 「跟我来。」 没等她吧话说完,东方乔拉着她便朝自己系马的位置走去,并二话不说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 「你要带我去哪儿?」在他策马奔离风马堡的同时,她开口问道。 「一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因为他已经看到马长生带着大队人马逐渐奔近风马堡。 「我可以自己骑马┅┅咳!」她又道,冷不防被灌进口里的强风呛到。 「有话等会儿再说。」他搂着她,放奔驰。 安小驹侧坐在他身前,紧张地环抱着他。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跨鞍骑马,从未和人共骑,更不需要他人撑扶;但现在,她不但和男人贴身坐着,身体更是不听使唤地直要滑下马背,为了稳住「阵脚」,她只能死命地抱住他。 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风,伴随着东方乔沉稳有力的心跳,这种感觉是奇特的。 她不懂男人,亦不懂爱情,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是渴望和他在一起的,尽管只是短暂地、沉默地倚偎着,都足够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和眷恋。 悄悄地逸出一声叹息,她闭起眼,满足地倚在他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乔拉停马,经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知道他们已来到位于风马堡北方数哩远的大草原上。 「你的手脚好些了吗?」专制地抱她下马之后,东方乔一面拉高她的袖子察看,一面不着痕迹地问着。 「好多了。」安小驹感动地点点头。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坚持不让她单独骑马了,因为他担心她手脚上烫伤的皮肤会因此磨破了皮┅┅ 他一直都是关心她的! 「你的手┅┅也好点了吧?」她探看他的手臂。 「托你一刀让对方毙命的福,应该不会再『恶化』了。」他抽开自己的手臂,旋身卸下马鞍上的包袱。 殊不知这「拒绝」的动作,刺激了连日来潜埋在安小驹心里的罪恶感。她低垂螓首,喃喃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东方乔转回身,视线紧锁她满带歉疚的丽容,沉声道:「我只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能先用一下脑袋┅┅」 「我有啊!」她猛地抬起头,急着澄清。「那天晚上,我就是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才会急着跑出去,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他挑高眉道,状似悠哉地拨了根草叼含嘴角,但眼底却闪动两簇炙人的火焰。除了「马」之外,他很怀疑有什么样的「想法」会让她冒着生命危险跑出马厩。「什么样的想法?」 「就是┅┅就是┅┅」话到嘴边她突然满脸通红,全身不受控制地臊热起来。 遇袭当晚,情况混乱,她满脑子只想着要将心里最真切的想法告诉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现实状况或感觉。 可现在,在这最熟悉的广阔草原上单独面对他,她却反而有些退怯,不知该如何启口。 「就是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同时也发现她的双颊异常通红。 「我说了你可不能笑我┅┅」 「我又不是马长生。」 「真的保证不笑?」 「难道要我发誓?」他叼高嘴角的草,故意露出耐心用尽的模样。 深吸口气,安小驹勇敢地望进他的眼睁深处。算了!豁出去了。她就发挥北方人「豪爽」的性格,有话直说了吧! 「我觉得你比较重要!」她义无反顾地宣告。 「什么?」东方乔神色一凛,没能接上她的意思。 「你曾问我你的名誉和马比起来哪个重要?我仔细想想,才发现┅┅」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十足的勇气重申一次。「你比较重要!」 「你那晚冲出马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他扬声道,惊讶于她坦率的言行。 可仔细想想,这些日子来,他不就是一直被她的这种脑袋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的个性给吸引吗?虽然┅┅有时也会很生气就是了。 面对东方乔直视的眼眸,安小驹用力点头,「因为是突然想通的,所以我才会想急着告诉你┅┅嘿,你答应不笑我的!」倏地,她指着他惊呼。 「我没有笑你。」 「骗人,你的眼睛明明在笑。」她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有吗?」这回连他的嘴角都高高扬出一个弧度了。 「有,你有。」她激动道,脸也胀得更红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情,他竟然┅┅ 「我不是笑你,只是很高兴听到你的『真心话』罢了!」他低笑道,修长的手指抚过她早已红透半边天的脸颊,「至少,能从大批马群中『胜出』,已是我莫大的『荣幸』了,不是吗?」 天,这句话若是给其它三位兄弟听到,不笑到人仰「马」翻才怪! 「这表示┅┅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可以考虑。」他逗她。 知道她的心意,让他多日来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对于感情一事,他不曾细想,也从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人,但,随着不断发生的大小事件,她的一举一动已一点一滴地渗入他的心中,牵引着他所有的思绪,甚至影响了他对自己的「判断力」┅┅ 看来,这一趟北方之行,他应该不会「空手而回」了┅┅ 这该说是「意外的收获」吧! 东方乔满带笑意地默默在心里有了主张;而此时,安小驹的注意力突然移到了他带来的包袱上。 「你为什么带着包袱?是打算要回京成亲了吗?」她惊问。 「成亲?」东方乔微挑单眉,不明白她何以有此认定。「你听谁说的?」 「全京城的人不是都知道你的事吗?」她引用铜伯的说法。「有关你逃婚的事。」 「连这个你也知道?」这可有趣了! 她点头,神情黯然。「我还知道和你订亲的是一位尚书千金┅┅」 「你的消息倒是满灵通的嘛!」他将脸凑近她,「不过很可惜只对了一半。」 东方乔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将包袱塞进她手里,悠哉地踱了两步,即潇洒地面对无尽的草原席地而坐。 「一半?」安小驹捧着包袱追上去,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你说一半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为了逃婚才离家?还是对象不是尚书千金?」 「如果我说没有订亲这回事呢?」他闲适地向后仰躺,单手枕在脑后,叼咬在嘴角的草来回晃动着。 「你没订亲?」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到他身侧。脸上满是泄漏内心喜悦的光采。「真的吗?」 「你说呢?」 「到底有没有?」她糊涂了。 东方乔笑而不答,索性闭上双眼,吊她胃口。 安小驹俯身靠近,悬在他的正上方,仍不死心地探问,「可是我听说那位尚书千金长得十分出众动人耶!」 「也许吧!」他仍是一派淡然。 「也许?」她楞住。「你没见过她吗?」 「可能见过,但忘了!」他说道,并没睁开眼。「不过,如果『赶得上』我爹的大寿,大概就会见到了。」 闻言,安小驹好奇地更靠向他。「你爹┅┅呃,我是说东方老爷┅┅他老人家的大寿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 月底┅┅她认真替他盘算着,那根本没剩多少日子了嘛! 「你现在动身回去还来得及!」她由衷道,完全忘了还有尚书千金这个头号「情敌」存在于京城的事实。 东方乔睁开眼,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并噙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在我还没确定能带回『寿礼』之前,我是不会主动回去的。」 「寿礼?你需要什么样的寿礼?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啊!」她热心道,冷不防被东方乔伸手勾住脖子,并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下。 「说得对,你确实┅┅可以帮得上忙。」他抵着她,温热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安小驹反射性舔舔干燥紧绷的双唇,整颗心剧烈狂跳。 「这个┅┅不是我在┅┅吹牛┅┅」糟糕,她怎么又开始对他结巴了?!「我们┅┅风马堡┅┅」 「怎么,舌头又受伤了吗?」他噙着笑,拇指画过她的唇角。 她摇头,想解释。「不是┅┅」 「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他故意懒洋洋地拖长语气,俯身就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沿着她小巧挺直的鼻梁轻啄至被晒得通红的鼻尖。 「那是因为┅┅因为┅┅」她猛喘气,所有的「因为」全消失在他封住她唇瓣的刹那。 轻啄慢吮中,他的吻不同以往,欲浅还深,柔情中带有浓厚逗弄的意味,老是点到为止┅┅终于,安小驹按捺不住了。 她自喉间逸出沮丧挫败的呻吟,双手攀上他坚实的肩膀,扣着他想积极回应。 忽然,他放开了她。 「你真的┅┅」他扯出一抹作弄的笑容,「答应帮我的忙?」 「帮┅┅什么忙?」她傻愣愣的,注意力全在刚才「意犹未尽」的亲吻上。 「你忘啦?寿礼的事!」东方乔低声道,性感的唇贴悬在她的上方,蛊惑着她所有的感官知觉。 「寿礼┅┅哦,那当然!」她急切道,再也无法忍受任何等待和捉弄,伸出双臂便勾住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 她对他一直都是有「反应」的,也始终无法隐藏自己对他的「感觉」。她喜欢他,无庸置疑!但他呢? 随着安小驹积极大胆的探索,他们渐吻渐深,唇舌纠缠;可慢慢地东方乔开始取回了主导权,他温柔的唇依着灼热的大掌逐渐往下游走┅┅ 安小驹低吟一声,贴着他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在这种痒酥酥又热烫烫的刺激感交错袭击下,她很难抗拒即将发生的禁忌诱惑┅┅ 但,出乎意料地,就在她感觉自己衣襟微敞的同时,一双圆睁的骨碌大眼突然闯入她的视线范围┅┅ 「啊┅┅」她惊喘,全身一僵。「不行┅┅被看到了┅┅」 她瞪大眼和对方「四目相对」。 「这里没有马长生。」他低笑出声,双唇仍深埋在她优美的颈项之间。 「可是有马┅┅在看哪┅┅」她咕哝着,挣扎地想从他的箝制下抽身。 「马?」东方乔吃惊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它,连位置都挑好了。」她指了指那匹在他们身边吃草的骏马。 马对她来说,既像儿子又像哥儿们,当着她们的面和东方乔「亲热」,说什么都觉得怪怪的,更何况它还是东方乔的马。 「它的位置不会比我好。」东方乔「不甘示弱」道,在她滟红的唇瓣上又啄吻了下。 他有预感这辈子恐怕逃不掉和马「争风吃醋」的宿命了。 安小驹推开他,整了整衣裳,正襟危坐。「对了,有关寿礼┅┅」 「如何?」他叹口气,以手枕着头躺回草地上,仰望蓝天。 「其实若不是有你和马大哥的营救,风马堡未必能保留住大部分的好马,所以,你放心 有关寿礼的事,就交给我了!」她拍着胸脯,骄傲道,「不是我要吹牛哦!风马堡的马可都是上等好马,用来当礼送人体面又大方,连当今皇上都很喜爱,保证一定『马到成功』。」 「是吗?」闻言,东方乔朗声大笑,她这段话说得倒是很流利,看来她的舌头已恢复「正常」。「既然如此,就让你负责了。」他噙着笑,心里早已有所决定。 反正她就是脱离不了关系! 「你等会儿可以和我一起回堡挑选,只是,你恐怕会来不及在今天动身回京了┅┅」她说道,想起刚才被她遗忘在旁的包袱。 「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回去。」他坐起身,看着她打算将包袱塞回给他,遂道。「还有,那个包袱是马夫人要给你的。」 「要给我?」 「你可以打开瞧瞧。」 她点头,跪坐着解开包袱,惊讶地看着里头漂亮的衣服。「哇,好漂亮!」 在父亲和四老的教养下,她的衣服向来都是实用好穿、方便骑马即可,从来不曾有过这种绣花精致的衣裳。 「喜欢就好,我想你以后还会收到很多。」马夫人的「热忱」十分有名,她一旦决定喜欢小驹,没有人可以阻止。 「我肯定会舍不得穿的。」安小驹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随即小心翼翼地折迭收好,脸上尽露满足的笑容。 东方乔伸手抚着她随风飘扬的秀发,专注地欣赏她散发的光采。 她的心思简单,勇气十足,除了常常为马「浑然忘我」的「缺点」外,他不得不承认她是特别的┅┅ 而他,喜爱她的特别。 「唉,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东方乔兀自沉淀情感的同时,安小驹忽然紧张兮兮地拉扯他的衣袖,遥指地平线的彼端。 莫名地,一股不妙的预感爬上他的背脊。 「咦?是『傲鹰』耶!」她惊呼道,迫不及待地起身张望,想更确定遥远的黑色小点真是那匹趁乱脱逃的黑马。 「我先声明,不准骑马去追。」东方乔挡在她面前,已料到她脑袋里的想法。 「可是,这根本是天掉下来的好运。错过这次,不一定有机会了!」她激动道,蓄势待发,「拜托,你的马先借我。」 「不行。」他拒绝,故意忽视她眼里狂热的神情。 看着那抹越来越确定是「傲鹰」的黑影,情急之下,安小驹再度扯住他,使出浑身解数大力哀求。 「说真的,就这一次,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 「你说,小驹儿到底会上哪儿去?」 垂挂天边的斜阳将风马堡前铁伯焦急踱步的身影拉得老长,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要去帮忙清点马匹,死守在小驹儿房门前。 「八成是和东方乔出去了。」银伯捻着白发,还算镇定。 「你怎能确定?」 「守门的阿忠不是说了,他引东方乔进门之后,便进去通报小驹儿;可是小驹儿不在房里,于是他又回主屋,才发现东方乔也不见了,你说,他们两人不会往一起吗?」 「这当中哪有任何『关联』足以证明他们两人在一起?」铁伯不以为然。 「有啊,他们两人都不见了!」 「这是哪门子的推论。」铁伯轻嗤道。 「当然是有『根据』的推论。」银伯端出身为「二哥」的架子说道。「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他们两人『黏』在一起的那副样儿?」 「唉,我只记得她为了维护东方乔,还怪我太凶┅┅」铁伯叹口气,老脸伤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喽!」 「谁说女大不中『留』,就算小驹儿要嫁人,当然也是留在风马堡,这可是安家根基所在啊!」 「可是东方乔好歹也是东方家的三公子,在京城习惯了,怎么可能愿意长久待在北方?况且,京城里又有那么多擅玩、会妆扮的美丽姑娘┅┅」 「哎呀,京城里的那些姑娘哪能和咱们家小驹儿比呢?!她们顶多是会成天骑着马打打马球罢了,中看不中用。」银伯护卫道。身为大唐子民,无论男女会骑马不稀奇,马术一流才算高竿。 而小驹儿正是他们四老心中最大的骄傲。 「不过依我观察,东方乔还算有眼光,懂得咱们家小驹儿的『与众不同』,光是这一点就够格让小驹儿拚死维护他了!」银伯点着头,继续说道:「所以,我和老大、老三都商量过了,只要他们┅┅」 「等等!」铁伯伸出掌,截话道。「为什么你们三个『商量』过了,而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你只要负责把小驹儿看好,这等『杂事』我们来处理就好了。」银伯理所当然道,反正四兄弟几十年来的行事风格已是如此。「总之,我们决定等这一阵子忙完之后,就全体南下东方家提亲┅┅」 「等等!听起来不大对劲。」铁伯又有意见了。「为什么是我们去,而不是他们来?怎么说也应该是他们来提亲才对啊!」 「就说了你不适合处理这种『杂事』┅┅记性这么差!」银伯摇头咕哝。「你难道忘了那个什么尚书千金?」 「我┅┅我才没忘!」铁伯不服气。 「虽然不晓得订亲传言是否属实,但先下手为强,只要是未成亲之前,小驹儿都有机会,我们可不能让那个什么尚书千金的捷足先登。」 有理!铁伯赞同地直点头。「说得也是,只要是小驹儿喜欢的,拚了老命我都会帮她得到。」 「除了那匹不祥的黑马,你想帮他得到什么我倒没意见。」 「怕什么,反正那匹马已经跑了,难不成它还会跑回来不成┅┅啊!」铁伯忽地顿住,眯起眼朝银伯身后的方向直瞧。 「干啥?见鬼啪!」银伯也跟着反身。 「我刚才好象看到一个人影翻墙闪了出去┅┅」 「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他可没看到什么东西。 「奇怪┅┅」铁伯往前走了几步,皱起眉。难道真是天色昏暗,他看错了? 「你还是专心等小驹儿回来才是要紧,我先进去向大哥说一声」银伯交代道,转身欲走进风马堡时,即看到小厮阿忠正在大门处探头探脑。「你在做啥?」 「这个┅┅有没有看到一个小乞儿?」阿忠捧着一碗简单饭菜,跨门而出。 「乞儿?什么乞儿?」铁伯追问。 「刚才有个小乞儿来这里讨食,我见他可怜,便进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可是,我现在却到处都找不到┅┅」 「啊!」铁伯击掌轻喝道。「一定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他骄傲地瞟向老二银伯。 这可证明他没有「老眼昏花」了吧! 「算了,反正人都跑了,」摆摆手,银伯迳自对阿忠说道,「以后你看门紧一点,别随便让人进去,堡里到处都有马匹跑来跑去,外行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踢到或怎么了,总是不太好┅┅」 「是,以后我会注意。」小厮阿忠搔了搔头,捧着饭菜又折进了门。 人才一走,铁伯立刻迫不及待地炫耀道:「怎样?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吧!这种事根本难逃我的双眼┅┅」 「是吗?那就请你用力『看一看』,小驹儿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这个嘛┅┅啊!」铁伯又顿住,猛睁着大眼瞪视银伯的身后。 「干啥?又见鬼啦!」银伯敲了弟一记,才转过身去。 随着一阵轻骑马蹄,成双的俪影自馀日落尽的天边逐渐奔驰而来。 「银伯、铁伯,你们在这儿做什么?」马甫未站定,安小驹即朝着大门前的两位老人挥手叫喊。 「还不是等你这个磨人的丫头。」铁伯轻斥道,关切地并步上前,此时,东方乔已专制抱她下马。 「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出去也不通知一声,害人担心死了┅┅」银伯抹着胡子咕哝道,目光突然被后头那匹喷气乱跳的黑马给吸引住。「这┅┅这是什么?」他失声叫道。 「『傲鹰』啊!怎么才几天你就忘啦!」安小驹兴高采烈道,「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捕到它的。」 「跑了就算了,你┅┅你又捕它回来做什么?」银伯惊愕得吹胡子瞪眼。 「它都已经在我面前跑来跑去了,如果不抓它,好象太对不起我的『眼睛』了。」她挽着银伯的手臂,半撒娇道。 「胡扯!」银伯瞪了黑马两眼,又转而瞪向东方乔问:「你是不是也有分?」 「事实上,马是我抓的。」东方乔大方承认,揽过安小驹,十足护卫的姿态。 银伯愣了下,按捺住暴躁的脾气,对着眼前的「外地人」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匹马可抓不得呀!它是匹非常不吉利的马┅┅」 「我听说了。」东方乔似笑非笑地望向安小驹,他记得她还曾经在震远镖局门口以此「警告」马长生交出黑马。 「你知道?那你还抓它?!」银伯失声叫道。 「是我拜托他的。」安小驹挺身维护道。她千拜托万拜托东方乔将马借她,他硬是不肯,最后,拗不过她的哀兵攻势,他才在她答应「不亲自上阵」的原则下,去替她抓马回来,「听到没,是她拜托他的。」铁伯拍拍银伯的肩,投给无限同情的眼光。他非常能够体会二哥现在的心情,因为,他已经见识过小驹儿「维护」东方乔的那股拚命样儿了。 「但是,那匹马真的碰不得啊!」银伯激动地直跳脚。「难道你们忘了它才被马长生送来不到一个晚上,就引来突厥人的袭击了吗?」 「那只是巧合吧┅┅」安小驹嘟嚷道。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见银伯又杠上牛脾气,铁伯连忙好声转圜道:「哎哟,既然都已经抓回来了,先进堡去再说吧!天都黑了┅┅」 「对对,快进去,不然绳子被它咬断就更危险了。」 安小驹见风转舵,拉着东方乔立刻将马赶进堡里,可才穿过前庭广场,即看到两名牧丁神色慌张地朝主屋而去。 「喂喂,你们跑什么?」安小驹叫住两人。 「那个┅┅那个┅┅」 「在问你们话呢!干啥吞吞吐吐的?」银伯由后赶来,肚里的「怨气」这会儿全发泄在败坏的口气里。 两名牧丁仓皇失措地互看一眼,才战战兢兢地说道:「那个┅┅东侧马厩的马┅┅好象┅┅好象不太对劲!」 第十章 「怎┅┅怎么会这样?」 安小驹惊恐地瞪大双眼,冲进马厩,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匹匹倒在地上抽搐的马匹。 「我们把所有的马赶回马厩之后,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不晓得怎么回事,有几匹突然变得暴躁不安,没多久就成这样了┅┅」牧丁的话未落定,旁边的马房亦陆续传来马匹的厉声嘶鸣。 「不可能┅┅好好的怎么可能这样┅┅」 安小驹难掩惊痛的心情,全身颤抖地扑上前抱住其中一匹奄奄一息的骏马。四老则在察看马匹「异常」状况的同时,紧急下令各马厩的牧丁全面慎守戒备,以防止马群的「骚动」扩大。 「你们快瞧一瞧┅┅他们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会┅┅」她哽咽地向四老求救,急惧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自小养马长大,从来没遇过这等「阵仗」,这比突厥人来抢她的马还令她害怕。 「别慌,你先起来。」东方乔冷静道,上前想扶她起来。在没确定是否为传染性的疾病之前,她这样抱着马是很危险的。 但安小驹不为所动,她只是不断摇头哭泣,并死命地抱住马匹不放手。 「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她哭喊着,白天在草原上喜悦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这可怕的情景。 东方乔摇摇头,使劲将她拉起身,道:「没用的,它已经死了。」 「死了┅┅」她楞楞地看着原本抽搐的马儿已无任何动静。「怎会┅┅这么快┅┅」 闻言,东方乔突然神情一凛,松开小驹,自行上前察看马匹嘴边的濡沫征状。 小驹则毫不犹豫地跑向另一匹仍在抽搐的爱马。 接下来,情况依旧紧张而混乱,人喧马嘶吵成一片。 而就在四老忙着查出马匹暴毙的原因所在时,越来越多的马陆续倒下,没多久,马厩里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即刻回归「平静」。 一种异常诡异的平静。 「没办法,全死了,无法再救了┅┅」金伯面色凝重地宣布不可改变的事实。 「该死,我养的马怎可能去染什么怪病。」银伯悲愤难抑,看着多年心血如此莫名其妙被毁掉,而他甚至瞧不出是染了何种瘟病,怎不气煞人也。 铁伯摇头叹气,心里亦是难过得紧。「我看其它马厩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我看未必!」老二铜伯斩钉截铁道,和东方乔站在马厩入口。「刚才我和东方乔趁乱去西侧马厩察看了下,那边的马都还算正常。」 「真的!」安小驹抹着眼泪,从一匹已回天乏术的马旁跳起来。 铜伯指指东方乔。「他认为我们的马┅┅是中毒了。」 「中毒?」安小驹惊愕地抓住东方乔的衣服,颤声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杀死我的马?」 「是否人为或故意,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它们看起来确实是中毒而亡。」东方乔搭着她的肩,发现她全身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她激动道,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再度痛哭失声。 她不相信她的马会无缘无故大量中毒。 「三弟,你也认为是中毒吗?」银伯问,想听听铜伯的意见;四老里就属他最冷静,也是唯一懂医术和草药的人。 铜伯点头。「而且全是剧毒,根本来不及救。」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呢?」众人追问。 东方乔扫了眼众人,答道:「关于这点,我刚才追查过了。在马匹回厩前后,确定只做了像平常一样喂粮、喂水的工作而已,所以┅┅」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在粮草和水里面?」安小驹噙着泪,抬头问道。 「没错。」东方乔笃定。 「那还等什么!」大老金伯回过神,立刻下令交代。「老二,你去暂时停掉其它马厩所有喂粮、喂水的动作,并且清理所有粮草和饮用水。老四,你带人去把风马堡各出入口全都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出。」 银伯、铁伯听令而去。此时,守门的阿忠气喘吁吁地奔来传话。 「那个┅┅震远镖局有人求见。」 「震远?」金伯看了东方乔一眼,才道:「先把人带进正厅再说┅┅」 「不用麻烦,我人已经来了┅┅哇,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马长生大嗓门惊呼,双目瞪张,眼前的情景根本和得了瘟疫没什么不同嘛! 「就是你看到的,别再问了。」东方乔使个眼色,示意马长生闭嘴,因为小驹已经把他胸前衣服哭湿一大片,他可不想她用眼泪继续帮他「洗衣服」。 「这么晚了,你还特地跑来,有什么事吗?」金伯问。 「这个嘛┅┅」马长生搔搔头,显得有些为难了。「看到你们的情形,我倒有点后悔走这一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无妨,别婆婆妈妈的。」金伯已耐不住性子。 马长生又搔搔头。「这个┅┅是有关今天中午出发前往京城的那批御马┅┅」 「有什么问题吗?」不是都已经清点出发了,怎么┅┅ 「就是┅┅」马长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被抢了!」 「什么!」 ※※※ 气氛沉重的风马堡正厅里,马长生顶着一脸的心虚独自面对另外五张不苟言笑的肃然脸孔。 「我说东方老弟,怎么我才一天没见到你,你就已经看起来和他们『一个样儿』了?」马长生故作经松道,看情况,他的好友似乎在风马堡「混得不错」,已经渐渐「融为一体」了。 瞧,像这样五个人同时板起脸还真像「一家人」,这算是个好现象吧!他想。 「我看起来如何不重要,被抢的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乔提醒道,震远镖局毕竟是名震中原关外的镖行,成立以来,从未有过被抢镖的纪录,这情形未免大不寻常。 「别急,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别急?!那可是要送进皇宫的马耶!」银伯暴声道。 「搞不好还会砍头的!」铁伯跟着附和,任何白痴养马人都知道出这种差错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没┅┅没那么严重啦!」马长生挥着手解释。 「好,那你倒说说看如何『不严重』?」金伯以权威口吻说道。 「事实上,说起来还真有些惭愧┅┅」马长生咧嘴一笑。「因为这是震远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镖,在震惊之馀,不免有些好奇┅┅」 「好奇?」四位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长生脸色羞赧,大胡子下的笑容越形尴尬。「就是这样,所以负责这趟押镖的『不才』总镖头,才会临时起意故意放人┅┅」 「故、意、放、人?」四位老人不约而同道,这回,他们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这么说来被抢走的那几匹马,也是故意『放手』的?」东方乔沉声问,大概已料到震远所打的主意。 「那当然,因为他们实在太想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胆敢动这种歪脑筋。」 「而你,也放任你的手下这么做?」铜伯单挑白眉,目光深睿。 「只要他们能揪出幕后主谋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马长生说道,他对震远旗下各镖师绝对都信得过。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嘛!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铜伯两手交叉胸前,冷然问话的态度与东方乔倒是有几分相似。 马长生眨眨眼,回道:「别担心,目前已经盯上特定的人了。」 「哦」四老同时应道,接着金伯继续追问:「那你们还等什么?」 「哎哟,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马长生夸张地叹口气,还好当中最沉不住的安小驹现在不在厅内,否则他一定会被逼得更惨,「因为还要追踪出真正的主谋,所以可能得再等个几天┅┅」 「再等几天?到时岂不是误了送马进京的日子?」金伯问道。 「不会的,我们会负责在期限之前把马送到。」马长生拍胸脯保证。「况且,这伙盗徒不晓得是冲着挑战震远镖局而来,抑或是针对风马堡,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咱们风马堡和人结仇喽?」铁伯冲动地质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觉得呢,东方老弟?」他转向一旁始终沈默的好友。 东方乔支着下巴思索着,没有回答,反倒是铜伯接话了。 「想想那些被毒死的马吧┅┅或许真有可能。」 「三弟说的有道理,像这样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我们还真不能不防。」金伯同意道。 「依我看就是那匹黑马在作怪。」银伯没好气地各自扫了东方乔和铁伯一眼。「我就说了,那匹马实实在在碰不得,你们就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了吧!」 「二哥,你这样胡乱猜测『罪魁祸首』,是不是太┅┅『那个』了点?」铁伯不是很服气。 「我有说错吗?你们瞧,小驹儿从震远镖局那里弄回那匹马的晚上,就发生突厥人来抢马的事件。好不容易那匹马趁乱跑了,可小驹儿又把它给抓了回来┅┅这次更狠,它前脚才刚踏进门,咱们堡里的马就死了一大半┅┅」 「我倒觉得这听起来比较像『巧合』。」老三铜伯摆明和小驹儿站在同一边,银伯用力摇头,再度郑重强调。「不对,这明明就是『只要有它在,就会招来不幸』的最佳证明。」 「说得也是,我也曾经『深受其害』啊!」马长生大笑,不怕死地站出来大声「附和」。「想到那匹马来镖局待不到三天,就招来『不明人士』在门口放大堆马粪,真的是非常倒楣┅┅」 语毕,银伯和铁伯顿时面色铁青,结舌不语;铜伯则一反常态地低笑出声。 而为了「平息」可能再有的争论,金伯袖袍一挥,直接说道:「总之,上回马匹被抢和这次暴毙的事已经让小驹儿够伤心难过了,至于那匹马黑是不是真的『不祥』,我希望大家以后都别再提了,尤其是在小驹儿面前。」 大老厉声令下,大伙立刻噤声不语,反倒是已沉默良久的东方乔突然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们┅┅和『天岳庄』的关系好不好?」 「天岳庄?」大伙全没料到东方乔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银伯还是不由得率先发难。「不好不坏,只是个看不顺眼的同行罢了,平常根本很少往来。」 「很少往来?」东方乔眉宇深锁,心头兀自咀嚼这个答案。 「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起天岳庄?你知道什么吗?」铜伯警觉地问道,看出东方乔心里似乎另有盘算。 近日相处下来,他意外发现东方乔无论是在个性或处事风格上,都和他颇有几分相似,所以,他倒是很能理解他思考事情的方向。 「这┅┅只是我心里的一种猜测。」 「猜测?什么样的猜测?」 东方乔大胆假设。「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岳天高有关?」 「岳天高?」众人又是一片疑惑。 「有这个可能吗?」银伯忍不住又说话了。「那个岳天高平常行事虽然卑鄙了点,但我们风马堡可没惹他唷!连他削价大卖他的软脚马,我们也都是没半句『怨言』┅┅」 「才怪,你的『怨言』才多哩!」 「亲兄弟,明拆台」!铁伯可毫不留情。 摇摇头,铜伯不想让这两个爱斗嘴的兄弟岔开话题。「你为何会有此推测?」 他将问题拉回重心。 东方乔于是将先前和岳天高两次「打照面」的情形详细叙说了一次;当然,他并没有漏掉岳天高曾经对安小驹有过的一言一行。 「原来,那小子一直在打小驹儿的主意┅┅」 「竟然还想来买我们风马堡的马回去荼毒┅┅」 「小驹儿坚持不卖马是对的┅┅」 金、银、铁伯三人一人一句,各自发表评论。仅铜伯仍然能够冷静地听出东方乔真正的意思。 「这么说来岳天高有可能是恼羞成怒喽?」 东方乔扯动嘴角。「目前还只是我个人猜测,但若真是如此,他的动作也确实够快。」 「岂止快,根本就是『一网打尽』!」马长生说道。 看样子,他之前听说有关岳天高不断对外放话「震远镖局」舍近求远、见死不救的种种,并非空穴来风了。 倘若与此有关,那么这次的抢镖事件,无疑就是他的一种报复手段。 「反正抢标事件我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查出主谋了,倒是有关你们马匹中毒的事,想抓到那个潜入下毒的人,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我想起来了。」铁伯倏地击掌大叫。「那个小乞儿!」 说到「潜入」,他可说是头号嫌疑人物了。好小子,算他倒霉被他老铁看到。 带着提供重大情报的神圣心情,铁伯将看到小乞儿从风马堡里翻墙而出的情景巨细靡遗地陈述。 「那么,你可有看清楚那小乞儿的脸?」金伯迫切问道,这算是大消息一件。 「这个嘛┅┅」铁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天色昏暗,我实在是很难看得清楚┅┅」 「咦?某人不是还一直炫耀自己的眼力好得很吗?」银伯故意取笑道。「怎么这会儿又看不清楚了呢?」 「是很好啊!总比有人连个影儿都没看到的好┅┅」铁伯不甘示弱回道。 「好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金伯不耐地挥手。「总之,这件事老四你就负责去找守门的阿忠查个清楚,务必找到那个小乞儿。」 「没问题。」为了雪耻,说什么当然也要找出来。 看了眼屋外早已高挂的太阳,金伯揉着眉心说道:「忙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对了,小驹儿呢?睡下了吗?」 铁伯摇头,「恐怕还待在马厩里不肯出来呢!」 金伯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他起身,在东方乔面前停下脚步,示意道:「你也跟我来。」 金伯和东方乔转身向门口走去,其馀一干人等也起身,准备回房休息。没想到一伙人才刚跨出正厅,守门的阿忠即进来通知外头有官府的人员来访。 「带他们进来。」金伯下令道,众人面面相觑,全又折回厅内。 不久,一位面貌方正的年经男子带着两名手下进入正厅。 「哇,没想到大家全在啊!咦?这不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东方家三公子吗?」 陈政率先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才惊讶地发现东方乔这号「大人物」。 东方乔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原来你在这里啊!」陈政热络地搭上东方乔的肩,附耳笑道。「你们四兄弟逃家的事现在京城里可热着呢!」 「你来风马堡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吗?」尽管对方是官府的人,东方乔仍然面不改色地直接将话挑明。 「嘿嘿,说得也是,先办正事再说。」陈政收了收笑脸,故意咳了两声,才转向金伯说道:「不好意思,我是特地来清点风马堡现有的马匹数量┅┅」 「清点?」银伯反射性惊叫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前些日子不是才来清点过吗?」 「那是为了调查突厥人造成各马场实际失马的数量。」陈政点了点头。「而这次则是另外奉命再来清点一遍。」 毕竟,确实掌握全国养马场的马匹生产与死伤的数量,可算是中央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没人敢马虎的。 「另外奉命?什么意思?」 陈政笑笑。「别紧张,只不过是听说你们风马堡的马数有些变化,所以特地过来『关心』一下而已。」 「听说?听谁说?」银伯又暴问,堡里根本没有人去通报官府,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个可能不方便透露。」陈政耸耸肩,一脸悠然。「反正你们只要让我去马厩大概清点一下,可以回去交差就行了。」 「问题就是不能┅┅」 「二弟!」金伯出声喝止银伯的咆哮,才以主事者的姿态对陈政说道:「也好,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派人去通知你来。」 「大哥!」铁伯急道。 「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事好怕的?」 「可我们好歹要替小驹儿想想啊!」 在大唐从事养马业,社会地位虽高,但马的地位显然也不低,依据马事法律,一旦所属的马匹出了差错,造成年死伤数目超过标准,养马的人就必须负连带责任,严重者,恐怕更是难逃牢狱之灾。 因此这事件若真要追究起来,身为风马堡堡主的安小驹是绝对无法「置身事外」的不行!说什么他们都不能让安小驹身陷囹圄。 「但┅┅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金伯语气沉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是一定会舍老命力保小驹儿的。 「哎呀呀,你们何必一个个都愁云惨雾的样子,我们官府又不是专门来吃人的。」陈政玩笑道,却发现在场没一个人笑得出来的。 「你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金伯认命地带人准备前往马厩,倏地,东方乔伸手一拦,阻道:「在前往马厩之前,可否请陈兄借一步说话?」 「有事要私下谈?」东方乔主动攀谈,陈政当然是乐意奉陪。「也好,既然碰巧在这里遇到你,我刚好有话想顺便问问你。」 东方乔和铜伯挺有默契地互换眼色,铜伯即明了道:「我们先去马厩看看小驹儿,顺便等他们。」 语毕,铜伯遂领着其它三位老人和马长生离开大厅。 「你怎么会在风马堡?」众人前脚一出,陈政立刻好奇地追问。「而且看起来好象还挺热的样子?」 「你想知道?」东方乔故意吊他胃口。 「废话,你们四兄弟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你爹甚至到处悬赏找人。大伙都在猜测你们的下落,不过,你其它三个兄弟都还陆续听过有人传他们的行踪,只有你完全没一点消息。」陈政直言道。 要不是为了处理先前的「抢马事件」,特地被人从京里派来,他恐怕还不会如此幸运地遇到东方家最难找的三公子。 「而且,你爹的大寿快到了吧!京里已经开始有人打赌你们四兄弟究竟会回去几个┅┅」 东方乔意外地露出一抹笑容,「我相信你一定也下注了吧!或者你打算拿我的消息去领我爹的赏金?」 「嘿,别说成这样嘛!像我们这种领官俸的,虽然无法和你们东方家的财势相比,但也不至于会为了那么些赏金出卖朋友┅┅」陈政很有义气地大声疾呼,但脸上随即又推出贼兮兮的笑容,「其实你只需要偷偷告诉我,你是否打算在你爹大寿的时候回去,让我有个下注的依据,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想知道?」 陈政点头如捣蒜。 「可以,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东方乔神色自若道。 「你可真会『做生意』啊!」陈政两手交迭胸前,调侃道。 「生意人在商言商,我的『消息』保证可以让你蠃得大把赌金,如何?可有兴趣?」东方乔如鹰般锐利冷静地等着他的腊物上钩。 陈政击掌叹道:「你果然是得到东方老爷的真传,拿你没办法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东方乔微微颔首。「首先,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听『谁』说风马堡的马匹数量有变化?」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今早有人通报说这里有马大量死亡,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但基于职责我还是必须走这么一趟┅┅」陈政迟疑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略有蹊跷。「该不会┅┅真有此事吧?」他惊问。 「事实上,昨晚堡里的马破人下毒了。」东方乔坦诚道。 「下毒?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下陈政开始紧张了,因为在管辖范围内马匹出现如此大量死亡的现象,他这位马事官员也是要连带责任的,这叫他怎不紧张?! 「我想知道,在这里你有多少权力可以管这件事?」 一恢复镇定,陈政即刻骄傲地大显卓越办事权力。「绝对大到你无法想象。」 「很好。」东方乔满意地点头。「我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这件事,还风马堡一个清白。」 「傲鹰」之名,如雷贯耳,行事漠然,更是众所皆知;如今,东方乔竟然不惜使出威胁利诱的方法插手管事,果真稀奇! 陈政思忖着,笑嘻嘻地靠向他,语气有些暧昧。 「案子当然是要查的,只是我恨好奇,你和风马堡到底有多少交情,值得你这样帮他们?」 「绝对多得你无法想象。」东方乔噙笑着,故意引用陈政先前的说法。 「是吗?」陈政大笑,欣赏地拍着他的肩,保证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 在官府派员重新查点马匹之后,全堡的牧丁除了要全数更新粮草和饮用水之外,还得忙着清理大量马匹尸体,工程不可谓不浩大;而四老更是在配合官府调查和善后之间忙碌奔波。 至于小驹┅┅则大病了一场! 马匹大量暴毙,对她来讲是个太难承受的事实,数日来,她伤心难过得无法吃睡,几乎赖在马厩里不肯回房,加上事发隔日,她就不曾再见到东方乔,在心力交瘁和空虚无措的交相啃蚀下,原本乐观积极的她,开始变得消沉沮丧,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 偷溜出房,再度来到空荡荡的东厕马厩,安小驹不由得又红了眼眶,她蹲下身捧起一把粮草,开始无由地抽噎起来。 「听说你病了,怎么不待在房里休息?」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安小驹惊悸地回过头,看到东方乔高大的身形正矗立在马厩入口┅┅ 成串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彻底模糊视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我┅┅我以为┅┅你回京去了┅┅」她可怜兮兮道。 「你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怎么可能会回去?」东方乔扯扯嘴角。 闻言,安小驹感动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又唏哩哔啦地痛哭起来。 东方乔搂住她,轻叹道:「看不出你这么会哭。」事情都过这么多天了,她的「状况」完全没有改善。 「我觉得好惭愧┅┅」扯着他的衣服,她的双肩颤动得更加剧烈。 「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他以手试探她的额头。 安小驹摇摇头,布满泪水的小脸仰望着他。「我答应过爹要好好守着风马堡的┅┅可是你看┅┅」她指着空荡一片的马厩。「那些是爹唯一能留给我的,而我却搞砸了┅┅」 「那不是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我太不用心了┅┅」一想到风马堡会毁在自己手上,安小驹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突然,他想起什么似地一把横抱起她,大步走出马厩。「你要┅┅带我┅┅去哪?」她抽噎问。 「去个好地方。」说完,他以俐落的身手带她跃攀上风马堡主屋的屋顶;安小驹则完全没料到会来到这么高的地方,她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 「想认真思考事情的时候,这会是一个好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挑了个稳当的位置拥她而生。 安小驹颔首,想起第一次去震远镖局时,他也是像这样坐在屋顶上。她想,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思及此,她不禁又泫然泪下。 「你真的很能哭。」东方乔以袖口为她拭泪。 「心情不好当然会哭的嘛┅┅」她倚着他涕泣道,她的马死了,而他也快回京城了,她当然伤心啊! 他温柔地拨开她颊上散乱的发丝,几乎是有些心疼地问:「还在觉得对不起你爹?」 「我已经没脸见他了┅┅」 「无妨,反正你还要好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见得到他,这期间,已足够你做一切事情了。」他点她的鼻尖。 「做一切事情?」她不懂。 东方高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随即伸手一指。「你平心静气地瞧瞧,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 顺着他的引导,安小驹第一次以不同角度俯视着风马堡里早已熟悉的一草一物,牧马的工作不变,忙碌的人群依旧,只是马却少了许多┅┅ 刹那间,她彷佛看到了风马堡初创时期的景象。 当年,它不也是从寥寥可数的几匹马慢慢发展,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我看到了┅┅爷爷和爹的理想┅┅」她噙着泪说道。 「也是你的理想。」东方乔轻拂去她的泪,「瞧,风马堡是在这块草原上崛起的,它当然会继续在这里生根茁壮,而理想不是等着别人施舍给你,你必须懂得去创造,最重要的是,千万则轻言放弃。」他鼓励她,并指了指牧场上忙碌干活的牧丁们。「你瞧他们,风马堡不也是他们的理想吗?」 「你真的┅┅相信我可以办得到?」 「你有毅力又执着,我相信你会克服困难,就像你帮马夫人接生一样┅┅」 「但,那次是因为有你在我身旁,所以我觉得很安心┅┅」她脱口而出。 东方乔微微一笑,搂着她轻哄道:「我还是在啊!」 「你┅┅愿意帮我?」她惊喜地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的话。」他笑道,在她脸颊轻啄了下。 有了他的承诺,安小驹顿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抹去颊上的泪水,她突然鼓起勇气慢慢起身,站立在屋顶中央面对与天相连的辽阔草原。 没错,这是她的草原! 深吸口气,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了希望。「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风马堡在我手上没落的。」她信心十足地对着天空吼道,声音之大还引起所有牧丁的注意。 东方乔拉她重新坐回他身边,朗声笑道:「瞧,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吧!」 她也朝他灿烂一笑,在他眼底,她已看不到初遇时的那种漠然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包容与耐心,她相信他绝对是可以信赖和倚靠的。 「现在,如果能抓出那个下毒手的人,就更完美了。」她喟叹道,心里不免还是有淡淡的遗憾。 「放心,该布的局都已经完成,现在只要等着收线就行了。」东方乔说道,这些日子他可不是白忙的。 「真有把握?」 「瞧,这不就有消息了。」他指了指正朝风马堡而来的两抹轻骑,不等地有所反应,便抱着她跃下屋顶。 一进入正厅,铁伯和马长生也刚好赶到。 「找到那个小乞儿了!」仍未坐定,铁伯已经迫不及待宣布这项傲人的调查成果。「毒是他下的没错,但幕后另有一个兔崽子指使他干的┅┅」 「是吗?我这里也已经从抢镖的那批人身上追踪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人了┅┅」 马长生笑着和铁伯对望一眼,似乎已有了「共识」。 「是谁?到底是谁?」小驹急问,迫切想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人敢毒死它的马。 铁伯露出一抹笑。「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就是天岳庄那个兔崽子┅┅」 「是『怨天高』?」她惊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如何抓他?要不要去通知官府的人?」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别急,官府的人自然会来找我们┅┅」 说时迟、那时快,话未落定,其它三位老人刚好偕同陈政进入大厅。 「啊,大家都在?」陈政笑说道,目光并没有漏掉倚在东方乔身侧的安小驹。 「你那里进行得如何?」东方乔问。 陈政故弄玄虚地清清喉咙,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向众人亮出手里的纸卷,骄傲地宣布。「搜索状在此,随、时、可、以、行、动。」 ※※※ 天岳庄毒死风马堡一半以上马匹的事件,传遍了整个北方草原。 而岳天高雇人针对震远镖局抢镖的行为,更是散布得全国皆知。 在官府带人进入天岳庄当场查获震远镖局被「不小心」抢走的那几匹马后,岳天高已是百口莫辩,罪证确凿。 在大唐,杀马与杀人几乎同罪,也因此,岳天高在被逮捕当时因腿软无力,需由旁人架着进大牢的模样,才会在坊间纷传不休,一般人普遍得到的结论是他已经为他即将面临的刑罚给吓得无法自行行走。 但,对于这个传言,最不满意的恐怕还是风马堡的二老银伯了。 「我就说了,你下的量不够,你还不相信!」东侧马厩里,银伯一边清理粮草,嘴里还不住抱怨着。 「太久没做了,难免失手嘛!」铁伯搔搔头,也很懊恼。 在确定岳天高就是毒死马匹的凶手之后,他们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怨气,于是本着「风马四少、有仇必报」的精神,他和二哥银伯才会趁着陈政带人前往天岳庄之前,瞒着所有的人先行潜入下药。 「真是,原本应该让他被『抬』着出去才对!」银伯咕哝道,虽然下的是泻药,但总要让他泻到「生不如死」的程度,才算是真正为死去的马儿报仇。 「其实光看他那副『瘫软』样,也够本了!」铁伯掩嘴笑道。 蓦地,他的眼角瞥见安小驹和东方高正从西侧马厩里带出「傲鹰」。 「咦?小驹儿要带那匹马上哪儿去?」 「她高兴怎么做就让她做吧!我已经没有意见了。」银伯叹道。「只要她每天高高兴兴的,其它就都不重要了。」 「说得也是┅┅」望着策马离开风马堡的两人,铁伯亦有同感。 草原上。 迎着风,眺望逐渐朝广阔天际奔去的黑影,东方乔执起安小驹的手,柔声道:「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管它是否真如银伯所言,是一匹不祥的恶马,有一点我非常确定。」她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它是抓不得的!」 「是吗?」 她坚定地点头。「因为我相信它是属于这个草原的┅┅」 东方乔微笑望她,大掌轻抚过她的面颊。「真的不后悔放走它?」 「不、后、悔!」她嫣然一笑,主动搂住他的手臂,大胆说道。「因为我已经打算去抓另一个『傲鹰』了。」他说的,有理想就要懂得把握,绝不轻言放弃。 「哦,是吗?」他笑着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只是,关于你爹寿礼的事,我感到有些抱歉┅┅」她贴着他的胸膛,低声说道。「因为堡里上等的好马所剩无几,所以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无所谓,我已经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寿礼了。」 「真的?」她抬头迎视他。「你确定你爹一定会喜欢?」 「我挑的,他不会不喜欢。」他俯身尽情攫取她红唇的甜蜜之后,才又道:「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一起回京城瞧瞧?」 「回京城?」她傻住。 他捏住她的鼻子,低笑出声。「还不懂吗?你就是那个『寿礼』┅┅」 「我?可是┅┅」 「没有可是,你欠我两个『保证』,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记得吗?」他故意屈指算道。「如果我没记错,第一次是在我手受伤时,你求我去上药,第二次则是要求我借马给你去追『傲鹰』时,对吧?」 「嗄?」 面对他的「指证历历」,安小驹完全语塞;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无法再有任何意见,因为,他已经笑着封住了她的所有话语┅┅ 关于大团圆┅┅ 「那个尚书千金┅┅什么时候会来?」 面对一波波不断涌入府里祝寿的人潮,安小驹紧张地引颈顾盼,准备去「迎战」这个传闻中强劲的「对手」。 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力争「傲鹰」到底! 「那是我爹的问题。」东方乔满不在乎地答道。 「什么意思?她不是和你有婚约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和我有婚约了?」他故意反问。 「嗄?」她怔住。他是没「亲口」说过,但┅┅每次她提起时他也没「否认」啊! 「『谣言止于智者』,没事别乱听来路不明的传闻,懂了吧?」他轻笑出声,关于尚书千金一事,完全是他爹一厢情愿的说法,目的在于逼婚,如今他已经有了小驹,自然就不会再被扯上关系了。 「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小驹嘀咕道,双手不由自主地扭扯着他的衣角。 东方乔刚才对她露齿而笑的举动,显然已经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而她对这种场合的戒慎与不自在,他当然也注意到了┅┅悄悄牵起她的手,他拉着她闪进一个隐闭,但却足以纵观全场的角落。 他本就不爱与人交际寒暄,也不会强迫她去做。 「你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暗暗吐口气,她这才经松注意到东方老爷。 「是啊!」他笑。 他爹心情好是应该的。 原本,他带小驹回来是希望能够率先退出被逼婚的名单,岂料,亲兄弟果然是亲兄弟,同晚逃家也就算了,竟然也会挑一样的时间回家,并且还很有默契地各自带回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娇娘。 这回红蛋逼婚意外逼出四个「准媳妇」,也难怪东方老爷乐得合不拢嘴了。 「对了,想不想见见老朋友?」东方乔捏捏她的手,忽然提议。 「老朋友?可是┅┅我在京里没有认识的人呀?」她疑惑道,被东方乔拉着就出了大厅,可意外地,他们并不是走往人多聚集的正门,反而是朝人烟稀少的后院而去。 「那个老朋友住哪儿?需要骑马出去吗?」她问,不然他带她来马厩做什么? 东刀乔神秘一笑,带她转进马厩最内侧,倏地,一抹熟悉的高壮骏影呈现眼前。 「『沙暴』?这不是『沙暴』吗?」安小驹揉揉眼,惊喜万分。「它怎么会在这里?」 「马市当天我托人买下的,原本是想当做『备用寿礼』,但我改变主意了。」他凑近她,从她甜美的笑容攫取一个吻。「我打算带它一起回风马堡。」 「真的?!」 「真的。」他点点头。 「太好了,谢谢、谢谢!」她开心地环上他的脖子,主动亲他。 「没什么好谢的。」但他乐于接受她的「谢礼」。 以往,他总独来独往,但如今,有她携手相伴的感觉令他无法抗拒。套用马长生常说的一句话那种幸福与喜悦,「很难用笔墨形容」。 「你知道吗?我刚才突然有一个想法。」安小驹兴高采烈道。「你想不想听听?」 「说说看。」 「我在想以后如果『沙暴』生了儿子,除了『傲鹰』之外,我会依序给他们取名『尊龙』、『狂虎』和『侠豹』,你觉得如何?」 「只要我那三个兄弟不反对,我是没有意见。」东方乔莞尔道。「或者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们。」 「真的可以吗?」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他们。」返家至今,他们四兄弟都还没能好好聚过,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介绍他们认识。「等谈过话之后,我保证你一定会觉得对他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的吗?为什么?」他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金银铜铁四伯时,就有这种感觉。」他坦诚道。「每次看到他们就宛如看到我们四兄弟年老之后的景象。」当然,如果不是他们四兄弟在这次的「逃家之旅」中有幸找到人生伴侣,恐怕五十年后真会是他们的翻版。 「真有那么像?」她睁大眼,挽住他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东方乔点点她的鼻尖,着迷似地欣赏她纯真笑靥。 一遇到有兴趣的事,她就有缠人的蛮劲。 但就是这股蛮劲,彻彻底底地擒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