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镶孀妇 卷三》


 第一章

    【第三十六章 情愫早夭】


    舞乐教坊的表演得到满堂彩，玉琉璃因心系买新宅子要凑足八百两的事，只想快快离开皇宫的重华殿回去筹钱，却被萧遥命令和他、叡亲王同乘马车，於是，从上了马车之後，她就苦着一张脸。


    呜呜呜……她跟萧遥近日应该是没仇啊，为何他要这样整她？叡亲王一看就知道很不好亲近，他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和权贵之人接触，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会认识他这个逍遥王爷，她都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了。


    他是因为觉得她教舞姬新舞蹈这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就可以再想新的法子来恶整她了吗？否则怎麽会心血来潮的要邀她与他搭着叡亲王府的马车回去？


    她一点都不想搭这种顶级马车啊，她只想搭十一路公车—— 自己慢慢走回去。


    坐在她正对面的叡亲王，正一脸严肃的瞪着她，盯得她全身寒毛直竖，加上忙碌的她自早上就没有进食一直到现在，她不仅饥肠辘辘，血糖也早就严重偏低，现在看到叡亲王这道超级强烈冷气团，更是让她冷得直打哆嗦。


    跟萧遥有着相似脸孔的叡亲王，在仔细审视的盯了玉琉璃半晌过後，终於冷沉的开口质问：「听老三说，今天这支舞是你编排的？」


    「回王爷，民女只是给萧竫大少爷一点浅薄的意见，这一切都是大少爷的功劳，他才是最劳苦功高的人。」


    叡亲王鄙夷的轻视玉琉璃一眼。「嗤，油嘴滑舌、口蜜腹剑的女人。」


    此话一出，萧遥先是惊愣了一下，即刻出声反驳自己父王心中错误的观感。


    「父王，您是从哪里听来这些传言的？玉琉璃不是您所说的那种人！」混蛋！到底是哪个人在父王耳边乱嚼舌根。


    叡亲王斜瞪儿子一眼，丝毫不顾及玉琉璃这当事人的颜面，当她是隐形人的冷斥萧遥。「区区一个民女值得你堂堂一个王爷为她出头反驳自己的父王？」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就事论事。」


    「哼！就事论事，她没有讹骗你的银两，没有藉机敲诈你？这种寡妇身分的人，本王是不可能会让她进府的！」


    这一提，萧遥便知晓父王所提何事。究竟是哪个人嘴碎？他驳斥，「儿子算是半个商人，自认这双眼睛看人还分得清楚好坏，又岂会不识货？从儿子认识玉琉璃至今，她从来不会讹诈儿子，相反的，儿子还觉得物超所值，所以请父王别被他人误导而误会好人。」


    真想不到萧遥会这样帮她说话耶，好感动啊！玉琉璃心头暖暖的。


    叡亲王似乎很不认同他所说的话。「你的意思是说父王老眼昏花误信谗言？」这一向还颇得他欢心、不会顶撞他的老三，居然为了个身分不般配的女子这样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


    「儿子没这意思。」


    哇哩咧，这战火好像有一触即发的趋势，而导火线正是她！


    玉琉璃不得不开口，「欸，抱歉，恕我打断一下你们父子之间的谈话可以吗？」她制止两方即有可能出现的争执冲突。


    如果真要起冲突，可不可以先让她下车去吃碗阳春面？他们父子要怎麽逞凶斗狠都不关她的事，别把她拖下水便成。


    与儿子之间的谈话居然被眼前这个身分低下的女子打断，叡亲王怒喝，「你这毫无教养的女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断本王的话！」


    玉琉璃频频点头，回道：「王爷教训的是，民女没教养，民女下次一定改进，请王爷见谅。」她现在只想快快下马车。


    「玉琉璃！」平日只要是关於她的不实言论攻击，不管对方如何位高权重，她总是力争的反驳到底，但今晚她居然任由父王这样污辱她？这实在很反常。


    「逍遥王，叡亲王说的没错啊。」她当然很清楚叡亲王说的都不是事实，反而像是刻意要践踏鄙视她一般，即便她为自己的清白说破了嘴，他老人家还是不会改变对她既定的坏印象，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费口舌。


    「这明明是不实的攻击，你为何不反驳？」


    玉琉璃一脸淡然。「嘴长在人家脸上，我只有一张嘴，哪里争辩得过那上百张、甚至上千张的嘴，我没那本事力斗群雄，所以选择闭嘴任人去说，我只要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而了解我的人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便成，自己活得逍遥自在最重要，其他的，就随他们去说吧。」


    「你会不会太豁达？」玉琉璃寄住在逍遥王府里多日，他相信父王和母妃早就有所闻，却不曾表示出不赞同的意见，但今日父王却突然对玉琉璃表示不满，看来是有人故意在父王的耳边多话嘴碎。


    玉琉璃眉开眼笑的看了他一眼。「逍遥王，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父子之间的情感是不值得的。」而她就是那个不相干的人。


    萧遥气结的冷瞪她一眼，「对本王来说，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是个可以委托重任的人！」


    叡亲王不着痕迹冷冷的来回扫了萧遥与玉琉璃一眼，严厉的脸庞沉了几分，低垂着的锐利眼眸像是陷入沉思似的。


    「王爷，民女自知身分不配与王爷同乘马车，不知能否请王爷让马车夫在路边先停车让民女下车？」玉琉璃对着叡亲王尴尬的指着外面小声问道。


    「王府就快到了，下什麽车！」萧遥怒斥一声。现在已是戌时末，一个女子独身走在路上很危险。


    「下车吃碗阳春面啊。」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已经饿得肚子隐隐发疼，再不吃点东西她晚上一定会胃痛得死去活来。


    「吃阳春面？」萧遥眉尾抖动得厉害，真想捏死嘴馋的她。都什麽时候了，她居然只想着吃面！


    「欸，所以可以麻烦让我先下车吗？拜托！」玉琉璃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望着叡亲王。「王爷……」


    叡亲王扫了玉琉璃那有些发青的脸色一眼，抬手拉了下一旁的垂绳通知前方马车夫停车。「停车。」


    一听见﹁停车﹂两个字，玉琉璃眼睛一亮，马上朝叡亲王漾出一抹像是终於解脱的特大号开心笑容，「感谢叡亲王的成全！」


    不等马车完全停住，也不等马车夫过来开门，她迳自推开车门的跳下马车。


    「玉琉璃你……」


    「我会自己走回府里的，再次感谢叡亲王和逍遥王让我搭了段顺风车。」在放下马车车帘前，她不忘的鞠躬哈腰一番。


    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她总算松了口气，跟叡亲王同坐一辆马车压力实在太大了，还好她就快不用再寄住在逍遥王府了，不然依叡亲王现在对她的观感这麽差，日後肯定也会三不五时的要她过府问候，到时就不会有什麽好日子过了。


    这一经解放，她几乎抽筋的胃又开始鸣鼓了，摸了摸乾扁的肚皮，现在还是赶紧去吃碗面止饥吧。


    玉琉璃在街上找了好久，总算看到一间还未收摊的面店，连忙跑过去兴奋的坐下。


    「老板，麻烦给我一碗阳春面，谢谢。」


    「好的，这位夫人需要切点小菜吗？今天的猪头皮卤得可好吃了，夫人要来上一份吗？」


    玉琉璃犹豫了下，摇摇头。「不用了，阳春面就好，麻烦多给我点汤。」要是往日她可能就会答应，然後再来上一盘烫青菜，不过现在资金缺口这麽大，能省一枚铜板是一枚。


    明日约一签下，房子一过户到名下，她也就跟着一贫如洗，等到府衙将月俸发下还要到下个月，她得想办法省钱才是。


    虽然往後日子可能又会过得很清苦，不过她一点也不感到难过，还很开心，她就快要有属於自己的家了。


    自箸筒里随意的抽出一双筷子，玉琉璃边愉悦的哼着歌，边开心的等待她的阳春面上桌，忽地，一抹银白色的身影突然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你怎麽也跟来这里 」她眼睛圆突的看着那个表情不甚好看的人。


    萧遥冷凝她一眼後，转向忙着煮面的面摊老板，「老板，切几样小菜，再来上一壶烧酒，给姑娘的阳春面里面也加上云吞。」


    「欸，好的，马上来！」面摊老板手脚俐落，即刻为萧遥送上了一壶烧酒跟两个酒杯。「客官，这酒您先用，小菜一会儿马上为您送上。」


    「嗯。」萧遥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杯酒，啜饮了口。


    玉琉璃不由得拧起眉头，看着神态自若的在她面前坐下喝酒的萧遥。「你怎麽会在这？你不是坐马车吗？」她当然不会那麽自恋的认为萧遥是不放心她晚上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所以追她而来。


    萧遥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轻转着手中的杯子，微微扬眉反问：「你说呢？」


    「是刚刚宴会没吃饱吗？」真可惜，虽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表演上头，不过还是有偷瞄了几眼桌上的佳肴，那菜色之丰富，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会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萧遥怒瞪她一眼。这女人就只会想到吃的。


    两人谈话之间，面摊老板端了一大盘的小菜和阳春面上桌。「欸，客官，来，上菜了。」


    「你这人真奇怪，有大餐不吃，偏要到这种小面摊来吃小菜喝酒。」玉琉璃拿起汤匙舀了一大口热汤喝着，先暖暖发寒的身子，待热汤进肚、身子舒服了些後，她才专心的吃着面，不打算理会表情和神色突然变得很怪异的萧遥。

 第二章

    他瞠了眼吹了面条两口就迫不及待将面吃进嘴里的玉琉璃，然後马上又像是被烫到似的仰颈朝着天空吐着热气。


    她这副模样怎麽看都像是一整天未吃东西似的，他冷讽了声，「本王跟你抢面吃了吗？有人像你吃面吃得这麽急的？」


    「你饿一整天试试，就会知道急不急。」她吞着面条囫囵的说着。


    「你到底在忙些什麽，怎麽会一整天都未进食？」听到她居然一整天都没吃，这让他有些恼怒她没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还能忙什麽？」她可不想告诉萧遥她已经在官媒所求得一职的事，这阵子借住在王府与别院，让她有一种很深的了悟。


    就是像她这种穿越的人，既没本事穿越成皇帝还是皇后，也没本事成为人见人爱的河神女儿，就只能穿越到苦命的小人物身上。


    但是就算如此，她还是很认分的做好自己的事，并离他这种大人物远一点，才不会有生命危险，尤其是现在威胁她生命的人又多了个叡亲王，她更是要有多远滚多远，日後千万不能再与萧遥有任何接触。


    方才与叡亲王同车後，她当下便决定被萧遥拿去印刷的那本情色漫画书，未来的分红抽成她都不要决定放弃，只要日後千万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但这样做，就得要放弃和风凌白的情谊，实在有点不舍啊！


    萧遥很不喜欢这种突然变得跟他显得十分生疏、急着划清界线的玉琉璃，冷哼一声後，一口仰尽杯中的温酒。「以为不告诉本王，本王就查不出来了吗？」只要调来暗卫一问，就一清二楚了，但，他其实更想听她亲口说，这能看出她有没有将他当成朋友、心里有没有他……


    「没必要吧，逍遥王，请别浪费资源在我身上，这样太浪费了。」她又用力的吞下一口面。


    玉琉璃刻意保持距离和显得生疏的称呼，让他感到不太开心，浅酌口温酒的同时，提醒她，「突然这麽客气的称呼还真刺耳，我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直呼本王名讳吧。」


    「王爷，我想这样不太好，虽然我们已算熟识，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不先叫着习惯，万一哪天又再像今天那种场合碰到你，忘了礼节突然直接叫你名字，我免不了要吃上一阵排头。」


    「本王让你直呼本王的名讳就直呼，废话别那麽多，日後若有人以此做文章，本王必会为你出头！」他承诺。


    她的顾虑都没错，但听在他耳里就莫名的成了满嘴歪理，即便她说的都是事实。


    「出头？不用啦，像今天那种场合，以後也不会再遇上了，所以不用为我出头，免得破坏你的形象。」


    「你这是在酸本王……吗……」


    这时萧遥才赫然发现她只顾着囫囵吞面，一大盘小菜却连动都没动，界线划分得一清二楚，这让他很清楚的知道，父王的那席不实言论与对她不好的印象观感，已经刺伤到她了。


    主动将小菜推到她面前去，他转移话题，「把小菜吃了，别光吃面。」


    玉琉璃嘴角微扯。「不好吧，这是你的下酒菜。」


    「你何时变得这样罗唆客气了，本王让你吃就吃，不吃就让面摊老板倒掉。」萧遥生气的威胁。她这种刻意划分的生疏感让他心里非常不舒爽，更有一股莫名的恼怒在心头翻腾。


    「那多浪费啊。」玉琉璃连忙夹了块猪头皮放进嘴里吃着。嗯，qq的口感真是好吃极了。


    见她终於吃了小菜，萧遥心头的怒气才渐缓，他轻轻的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她又显得清瘦的脸庞。前些日子不是才稍微养胖了些，怎麽才几日没见着，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


    她这副清瘦模样，让他一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其实从认识她开始就时不时的常浮现在他心头，但却怎麽样也忆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她。


    他眼神诡异的直盯住她，瞅得她心头发毛，食慾顿时全失，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筷子，下意识的摸摸脸颊。「你干麽一直盯着我看啊？我脸上又没挂面条。」


    萧遥拿起一旁温在热水里的酒壶，为自己再添杯酒，浅呷了口。「玉琉璃，本王总觉得自己在透过凌白认识你之前，便见过你了。」


    「王爷，你真爱说笑，我这是大众脸，是那种人潮里随便抓一个都可以找到和我长得相似的五官，你怎麽可能看过我。」


    其实不只他觉得她眼熟，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在很久之前便见过他，她甚至连青柳都感觉到似曾相识，但这又如何，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等她搬出王府，就和他不再有交集，所以她也没有必要跟他提及这件事。


    萧遥见她已经拿起手绢擦拭嘴角，便放下手中的酒杯，丢了块小碎银在桌上，「还想吃点什麽吗？」


    她摇头。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萧遥迳自起身。


    「等等。」玉琉璃瞄了眼桌上的那枚碎银，在心头飞快的计算了一下，对着面摊老板交代一声，「老板，麻烦你再帮我包十个馒头跟十个包子，还有这些小菜也帮我包起来带走。」


    「好的，夫人你稍待。」


    「王府没东西让你吃吗？为何又是打包又是买包子的？」萧遥眉心拢起，困惑的看着她。


    玉琉璃摇头，「不是我要吃的。」他这麽大方想给老板这麽多小费，这太浪费了，所以她索性帮他日行一善。


    面摊老板手脚俐落的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将玉琉璃所吩咐的食物全都打包好，连同找回的碎银全都交到她手上。「夫人，你交代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你看看还有欠缺什麽吗？」


    她接过手，「老板，谢谢你。」接着转身再跟萧遥说了声，「我要去一趟运河的拱桥，王爷你就先回去吧。」说完，她脚步急促的朝着与王府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有点事情要办。」


    「你认为本王会让你一个人晚上在街上闲晃吗？」萧遥跟上她的脚步，手中的摺扇敲她头顶一记。


    「那随便你吧。」她提着打包好的食物来到运河的拱桥边，左右张望的看着，真要说，现在的时间其实还不算太晚，那位乞丐大哥应该还未回去才对。


    「你在找人吗？」跟在她身边片刻的萧遥，见她像只无头苍蝇的在街头转角乱窜，好似在寻找什麽一样。


    玉琉璃点头，忽地眼睛一亮，开心的惊呼一声，「哈，在那儿呢，我本来还在担心他已经收工回去了。」话落的同时，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开。


    萧遥才想开口唤她暗夜里危险别乱跑，玉琉璃整个人已经蹲在桥墩边上跟一名乞丐说话。


    她开心的将手中打包的食物交给乞丐，「乞丐大哥，这有十个馒头跟包子，还有一点小菜，你拿回去给你娘吃吧。」


    「夫人，这怎麽好意思，常拿你施舍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乞丐婉拒着她的好意。


    她搧了搧手，贼笑的说着，「没事的，这又不是我出的银两，是你们帮主的朋友出的，所以别客气，全部收下吧，若你不收，也只是便宜了面摊的老板而已。」


    「这……」乞丐大哥很犹豫的看着玉琉璃。


    「来，还有这些碎银，你拿去给你娘抓两帖药，这样身子才会好得快。」她将方才面摊老板找给她的碎银全放到乞丐的碗里。


    「这……夫人，你常常这样拿吃的给我，又施舍我银两，乞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乞丐大哥捧着乞讨的饭碗感动的说着。


    「没事，这次你不用感谢我，我不过是借花献佛一番而已。」她挥着手笑道。「而且我以後可能也没法子像现在这样，这麽慷慨的供给你了，不过，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帮忙。」


    玉琉璃这话引起了一直站在她身後，等着她与乞丐聊天结束的萧遥的注意。这话有语病，像是在交代她要远行或是遗言之类的……他拧起眉心沉凝的看着蹲在地上与乞丐聊天的玉琉璃。


    「乞丐大哥，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玉琉璃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好，夫人你慢走。」


    「萧遥走了，可以回去了。」她朝萧遥努努下巴示意一下後，便往回逍遥王府的方向迈开步伐走去。


    寂静的夜色，昏暗的街道，藉着还算明亮的月色，他们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语的并肩而行，一阵子的沉默过後，萧遥率先开口——


    「你和那乞丐很熟？」


    「你是说乞丐大哥吗？」


    「本王没看到第二个乞丐在那，不是说他说谁？」他口气很冲的道。


    这麽冲的语气让玉琉璃的耳朵很自动的筛选，无视那些不中意听以及口气颇恶的言语，她幽幽的回答他的疑问，「乞丐大哥曾帮我跟风凌白传过话，日後在街头遇上也总是会聊上两句，所以还算熟。」


    「你对每个乞丐都那麽好心？」


    玉琉璃摇头。「当然不是，像风凌白那个痞子乞丐，我才不会对他客气呢，但是那位乞丐大哥会出来乞讨也是逼不得已的，他那破瓦寮里还有重病的老母亲，跟一个智能不足的女儿要养。

 第三章

    「以前他的脚未受伤之前，还可以在运河边做粗活当綑工养活老母跟女儿，一次被掉下来的货物压伤了腿之後，就没法子继续当搬运工了，为了生病的老母亲和女儿，他只好出来乞讨，偏偏乞丐还有地盘区分，他老是被分到这种偏僻的桥墩边，有时候一整天也讨不到一枚铜板，所以我有时就会给他一点食物或是铜板。」


    「你怎麽这麽清楚？」萧遥有些不认同她的做法。「也许是他编造的谎言。」


    「我当然有问过风凌白，他堂堂一个丐帮帮主，总不会骗我吧。」她双手合十互相摩挲着取暖，仰颈望着天上的明月，自信满满的说着。


    「也是。」萧遥双手负於身後，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假乞丐我才一个子儿也不给呢，我的爱心只给真正有需要帮助的人。」玉琉璃侧过颈子，脸上满是自信的说着。「而且我想我看人还满准的……」说着说着，她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


    萧遥疑惑的瞄她一眼，「笑什麽？」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很好笑吗？一高一低的，差距真大。」她指着地板上的影子，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说着。好像七爷八爷哦。


    他淡笑不语，静静看着漫步在月光下这一长一短的影子，心里很享受这样恬静的时分。


    「说到影子，我说个谜语给你猜猜，看你猜不猜得到。」


    「你当本王还是黄口小儿吗？竟让本王猜谜语。」


    「这一路走回逍遥王府还有段时间啊，总得找点事情做嘛，怎麽，难道你在担心自己猜不出来，有辱你逍遥王的威望？」她故意睨他一眼的激他。


    萧遥愣了一下後，随即拿着摺扇轻敲了下她的头顶一记。「居然敢这样睨着本王，哼，本王倒要看看你能出得了多刁钻的谜题，出吧！」


    「好，那你听好了，千里随身不恋家，不贪茶饭不贪花，水火刀枪都不怕，日落西山不见他。」


    萧遥不假思索的说：「影子。」


    玉琉璃怔了一下，「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


    「再出。」他嘴角一扬。


    她噘着唇，食指在太阳穴上挠了挠，又想起了一题。「外披粗布麻衣，内穿白绸亵衫，两个兄弟同房，竟然互不说话。」


    「花生。」萧遥连想也没想的便说出答案。「你的题目怎麽都这般简单，没有再难点的吗？」


    「好，那我问你，大甲、中乙、小丙三个小孩，他们身上有几枚铜板，想要去买文房四宝，但其中有一个不诚实，老板找错钱也没说。後来老板发现了，就分别问他们一些问题，三人回答如下：大甲说中乙带的铜板比小丙多，我带的铜板比中乙少。中乙说小丙带的铜板比大甲多，我带的铜板比小丙多，小丙说大甲带的铜板比中乙多，我带的铜板比大甲少，请问是谁说了谎？」


    被题目弄得有点晕头的萧遥，表情瞬间一阵狰狞。


    玉琉璃得意极了，「猜不出来了吧！」


    萧遥手中的摺扇直敲着头，不想承认自己被考倒了。


    「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吧，是小丙说了谎。」


    「小丙？」


    她点头，「我算给你看，很简单的。」玉琉璃捡了根掉在路边的树枝，直接在残雪地上做起数学应用题。


    这新颖的算法一算出正确解答，萧遥啧啧称奇，眼底透露着激赏，实在难以相信玉琉璃会有一颗不简单的头脑。


    「就这样，懂了吗？」她将手中的树枝一抛，拍拍手掌站起身。「我们走吧！」


    「你还是继续出谜题让本王猜吧，这样本王还不至於遭受到太大的打击。」萧遥甘拜下风。


    「你真没挑战心耶，好，谜语就谜语，我再来想想……」


    这一路走来，两人就这样你说我猜的，时间悄悄的流逝，距离王府也愈来愈近，眼看王府就在前面，萧遥不由得开始感到有些烦躁起来。


    方才她与乞丐的一席谈话一直盈绕在他心头，他深深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眼看王府就在前头，趁着今晚这一路走来心情不错，他就开门见山的问吧，不问清楚他心底总是不舒坦。


    「玉琉璃，别玩猜谜了，本王问你一事。」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幽幽的望着她。


    「好啊，你问。」她点头。


    「你……你打算远行吗？」他语气小心的问道。想他一个王爷，何时有过这般小心翼翼的问女人问题了，但玉琉璃总能轻易的打破他的规矩。


    「远行？为何这麽问？」


    「本王听到你与那乞丐的谈话，像是即将远行在交代事情似的。」


    「哦，那个啊……」玉琉璃恍然笑出。「我没有要远行，我的意思是以後手头可能不太充裕，没法常常资助他的意思。」等她明天把所有家当当了，买了房子，就快一贫如洗了，身边没多余的闲钱可以挥霍了。


    「原来如此。」听她这麽一说，萧遥原本吊在半空中的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倒映在青石路上那一长一短的清幽影子，思绪莫名有些感伤。说离开王府不会有任何留恋其实都是骗人的，不管萧遥之前是如何的恶整她，但他还是有对她好的地方，那些点点的好意，在心里滚滚滚的成了大大的甜蜜，而当初让她气得半死的恶趣味，将会成为思念的回忆……


    支吾了片刻，心里有一个疑问她突然很想知道答案，遂问：「嗯……如果有一天我去远行，或是突然消失了，逍遥王，你还会记得我这个朋友吗？」


    萧遥倏地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突然没头没脑丢出这句问话的玉琉璃。


    玉琉璃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随即她故意露出俏皮的笑容，直追着他问：「会吗？会吗？」


    被她的模样逗笑，他摸着下巴思索着，最後道：「本王从没当你是朋友。」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超乎朋友了，而且，他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调笑凝结在嘴边，玉琉璃心里一揪。从没当她是朋友……从没吗……


    一股深沉的失落感和沮丧滑向心湖，她扯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语气略带感伤的讪讪然说着，「是啊……我想太多了……」


    也是，他们的身分地位这般悬殊，即便是乞丐风凌白，也是一帮之主，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萧遥这尊贵的小王爷怎麽可能当她是朋友……


    【第三十七章 护住国颜】


    凡事总有意外，而这意外总是杀得人措手不及，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的玉琉璃，等在天和当铺外头，她在等当铺开门营业，赶着第一个将萧遥送她的玉笛死当，她怕当铺掌柜的对那天的估价说话不算话，不肯多当给她一些银两，因此连柯夫人送她的玉镯子也一起拿来打算全部死当。


    当铺开门後玉琉璃才知掌柜的不在，只有夥计在，她同夥计说了那天来估价的事，掌柜估给她多少钱，因为玉琉璃拿来死当的物品非常稀贵，所以夥计认得她，并以当初掌柜说的那个价格死当，好不容易凑足了钱，身怀钜款的她先赶到官媒所签到，请其他官媒帮忙关照，便去公道牙行找郑牙桧办理过户。


    可没想到这个盛京里最有信誉的牙桧，居然在昨天把她看中意、并且下了订金的宅子，转手卖给一个出了一千五百两的商人，比牙桧开的价钱还多了五百两……


    玉琉璃气愤的坐在牙行里，熊熊怒火在胸口翻腾着，她铁青着一张脸，话自牙缝里迸出，「郑牙桧，你居然如此无信用，收了我的前订，还把我看中的宅子给卖掉，你究竟还有没有道德 」


    她把所有的家当都死当光了，其中还包括萧遥的玉笛，好不容易凑足了钱，就算买了房子也还能有点闲钱，现在这个「有信誉」的牙桧居然跟她说他将房子转手卖给别人了，这还有天理吗？她当掉的东西怎麽办，里头有萧遥送她的玉笛啊……


    郑牙桧满脸歉意。「夫人，这点我也只能跟你说抱歉了，你跟那位客人两人之间所开的价差差太多，你如果是商人，我想你也会选择後者！」


    「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先知会我啊！」她愤怒的拍着桌面。「我给订金在前，理当要先问过我的意思才对，我不买了你才能把那宅子卖给别人啊！」


    这里毕竟是生意场所，不适合吵闹喧譁，加上他一屋二卖理亏，告上衙门理亏的也是他，届时被官老爷销了牙行执照就得不偿失，郑牙桧举起手，「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的前订我退还给你，再给你二十两银子补偿你的损失你说好吗？」


    「不好，我要告官！」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她真的很喜欢那间宅子啊。


    「夫人，我们有话好好说，不必非得凡事要告官啊！」


    「我就要我看中意的那间宅子。」


    「要不，夫人，你看这样子好吗？」郑牙桧搓着手心、涎着笑脸小声问道。


    「什麽事情？」


    「小的手里还有间买断的宅子，在南大街的市集巷子里，那宅子虽然是小了些，不过地点不错，只要稍加整理，就够你住的了夫人，但就是没有你中意的那间宅子那般精致。」郑牙桧提议。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