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门贤妇 上》 序言 【序言 接受平凡,才是不凡】 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又凑巧是家族中年纪最小的,我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虽不是有钱人,但高中之前生活中不曾缺过什麽,自然也养成了一种自己是特别的人的想法,这种观念根深柢固,理所当然。 直到家里出了状况,那时连学费都付不出来,我人生第一次面临到重大危机。 在几乎没有打工概念的情况下,我主动去找了间餐厅问人家需不需要工读生,由於正是敏感别扭的青少年时期,光是这样对我来说都算是拉下脸来求人,心情非常复杂,不过被录取的喜悦还是盖过了一切。 那是位於山上的餐厅,占地约两千坪,光是开店前的打扫就快把我累死,更别说是服务业背後的辛酸,当时我以为每天这样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就是最苦的,但我错了。 某天,餐厅副总的孙子们从美国回来,一家在那儿庆生用餐,很凑巧的其实我也是同天生日。看着那些年纪和我相仿的男孩女孩,每个都光鲜亮丽的和家人坐在一起享受美食,我却因一整天的劳动难免汗臭、狼狈,还因为他们的聚餐得加班不能回家时,具体的感觉很难形容,然而我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的对比中成长了,也领悟到原来我不是特别的人,而现实就是这麽一回事。 领悟现实需要机缘,蓝海书系新人芥末所带来的《蓬门贤妇》中便是这麽说的。我们看多了主角穿越後,藉着现代知识观念去改变古代世界的故事,但回过头想想真的有这麽容易吗? 在本书中,女主角傅明锦也曾抱着雄心壮志想去闯荡,在发觉不可行後便安分过日子,对看惯宅斗宫斗的人而言她也许是野心不足,但我却能够清楚体会她并非放弃而是「认清现实」,这是成熟的面对自己的不足并接纳这个不特别、不完美的自己。 正因为这份成熟,让她在面对人人都觉得并非良婿的陆湛时,能够客观理智的去看透这个人的本质── 他尊重生命、讲求情义、重视承诺,他与她有同样的信念,能够互相弥补对方的缺陷,他们不讲究华丽虚幻的表相,因为务实也是一种美,是一种选择,而非将就。 前阵子新闻提到美国某高中老师的毕业致词,他告诉学生们「你并不特别」,就算你是百万中选一,按比例算全世界也有七千个人和你一样优秀,因此人生中最美妙的乐趣,在於了解自己并不特别──因为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认清现实和当个特别的人似乎是两个极端的话题,但在《蓬门贤妇》里,我们看到了很好的融合,知道独特犹如吸引目光的烟火,给生活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变化,甘於平凡则是种温柔又坚定的力量,源远流长,两相互补,缺一不可。 希望看完本书的读者们都能各有感触,并和明锦、陆湛一样,带着这份能量在这寻常人生中遇见一个,或成为别人心中那既平凡又特别的存在── 第一章 【第一章 傅家有女初长成】 天还没亮,外面一片漆黑。 傅明锦睁开了眼往身旁一瞧,妹妹傅明澜睡成一个大字,白嫩的大腿横跨过被子,重重的压在明锦身上。 「香艳啊。」明锦啧啧两声,遗憾道:「可惜姑娘我不近女色。」 伸手推开明澜,手下冰凉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头,拽着被子给明澜盖\上。 「唔。」明澜似乎被吵醒,抗议地咕哝了一声,翻身再次将被子压在身子底下继续睡。 明锦无奈,万一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於是轻轻拍拍妹妹,又用力将被子拉回来,却换来明澜更大的抗议声。 折腾了一回,原本明锦略发冷的身上反倒出了一层汗,她轻手轻脚地钻出被窝,潮湿的空气让她起了鸡皮疙瘩,她快速的将外衣裹在身上。 已经是晚春,可清晨时分的空气还带着凛冽,明锦将自己打理整齐之後出了门。 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丫头屋里传来些微动静,让傅家院子显得不那麽冷寂,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上沾着露水微微倾斜,像是垂首的少女,带着优雅的谦卑。 明锦像每天一样,远远看向某个方向,那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好像形成了漫长的岁月。黑暗和光明相对,压抑又沉郁,却令明锦感到莫名的心安,好像每天的这一刻才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刻,好像被这样的黑暗淹没过去,就能回到那个时候。 那时候…… 明锦勾起唇角,眼神微黯。 等了一会儿,天边才微不可见的散出些亮芒,从浓黑到深蓝,再一丝一丝的转变,淡蓝、灰蓝、橘红到白…… 太阳一跃升起,没有一丝停顿,没有半点迟疑,瞬间点亮大片天空。 「新的一天。」明锦喃喃自语,感受着阳光的洗礼,觉得力量因那一点一点沁入心中的温暖而恢复过来,让她精神饱满,思维也变得清晰。 想她傅明锦正是青春飞扬,活力四射的年纪,也算是个知荣知耻的大好青年,现在也没让她光膀子围树叶上山去逮野猪,没让她钻山洞攀大树的陪恐龙玩捉迷藏,不过是穿越到古代活一回,又有爹有娘、没饥没寒的,有什麽好过不去的? 「又是一个好日子。」明锦眯起了眼,笑得欢畅。 「你怎麽知道是个好日子?」齐氏从她身後走了过来,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娘。」明锦回头看着齐氏,唇角翘得更高。 「明锦倒是精神好,从来都起得早睡得晚。」傅维安也正好经过,他打算去看他先前种下的那株芍药,除了在书房读书,他最多的时间就是在伺候那些花花草草。 明锦心想,自己从来都是精力旺盛不知疲惫的姑娘,以往通宵达旦的上网那是常态,自来到这要啥没啥的地方,过着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把她给憋坏了,尽管喜欢天黑的宁静,但天一亮还是会赶紧起来撒欢。 「这是像我。」齐氏得意的扬扬下巴,伸手拉明锦,嘱咐道:「才暖和一点,别急着换薄衫。」 明锦笑咪咪的看着齐氏,回握住她的手道:「您摸我这手,暖和着呢。」 齐氏也笑了,点头携着女儿的手往厨房去,明锦端了早餐\,跟着齐氏一起到傅老太太屋里。 春香在外屋打扫,见两人来了便欠身微笑,「老太太昨晚起夜,这会儿还睡着呢。」 正说着,就听见里面传来些声音,春香忙走了进去伺候老太太起身。 齐氏带着明锦入内给老太太行了礼,又伺候着她洗脸装扮。 虽然傅家已经远不如从前的光景,家里下人用一只手都数得完,傅老太太仍然觉得某些礼仪是必须坚持并且严格遵守的,傅家就算贫穷没落了,也是书香门第。 商户出身的齐氏虽不以为然,可媳妇哪儿能跟婆婆说这些,她现在只希望将来给儿子明瑞讨个听话的妻子,一举把这些年的憋屈和劳累都讨回来,到时候可换她拿大了。 「咳咳。」明锦低声清嗓子,提醒显然已经走神的母亲。 齐氏迅速回神,正巧对上傅老太太探究的眼神,忙低下头装乖。 傅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沉声道:「想什麽呢?」 「呃……」齐氏尴尬不已,真是大意了。 「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坑坑巴巴。」傅老太太声音和缓,却字字不饶人,「最大的明锦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也是长辈,在小辈面前该有些顾忌,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 齐氏勉强咽下堵在喉咙中的话,强笑着道:「您说得是。」 傅老太太见她没有回嘴,似乎满意了,又道:「咱们傅家和齐家不一样,书香门第四个字不是白说的,虽说是在自家屋里,可就是在家里没人看着才更要立得稳,守得住。」 「是我疏忽了,请您责罚。」齐氏被说得没法,笑得益发不自然。 「责罚倒是不用,你也这麽大年纪,总得在孩子面前给你留点脸面。」傅老太太瞥了明锦一眼。 齐氏心里暗骂,都已经当着明锦的面说到这分上,还留什麽脸! 旁边的明锦暗暗绷紧神经,任凭傅老太太眼刀扫过来也纹丝不动。 傅老太太对明锦的反应还算满意,扭头淡淡道:「你吩咐厨房,今年都不要做玫瑰糕。」 齐氏一呆,忍不住问:「可是做得不好?」 「不是。」她面色冷淡,云淡风轻地道:「昨儿个明澜跟我说,想吃玫瑰糕。」 齐氏咬住牙,替女儿求情,「她年纪还小……」 「都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不小了。」她语气加重,警告意味很浓,「瞧你教出来的闺女。」 齐氏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再说下去,怕婆婆会变本加厉的两年不再吃那糕点。 「闺女就得有个闺女的样子,」傅老太太似乎被挑起了兴致,又开始老调重弹,「傅家人都是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的,姑娘家能随便要东西吃的吗?」 她见齐氏还要说话,扬高了嗓子喝道:「谁再馋嘴,就给我掌嘴。」 齐氏眼里快要冒出火星来,就要说话,被明锦轻轻拉了一把,才重新压下了火气,低头深吸了两口气,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媳妇也有件事情要跟娘商量。」 「什麽事。」傅老太太恢复了平静,声音也和缓了些。 「明锦的年纪也大了。」齐氏小心翼翼地道:「我瞅着是不是该找个媒人帮忙留意,寻个婆家?」 明锦顿觉头皮发麻,每回只要娘亲提这事,祖母的脸便会黑了半边。 「明锦的婚事早就已经定下。」傅老太太铁青着脸道:「你不用管。」 「这桩婚事一直都没个说法,」齐氏终於忍不住,声音略高,「难道就让明锦一天一天耗下去?」 「你是在跟我抱怨吗?」傅老太太斜睨着齐氏,声音低沉,眼神凌厉,「你是亲娘,我难道就不是亲祖母?」 「媳妇不敢,是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您别跟我计较。」齐氏忙垂下脸,又软声赔笑道:「只是咱们傅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养着一个闺女在家里也不好。」 「你不用管。」傅老太太斩钉截铁的道:「到时候我自然有安排。」 齐氏几度试着开口,却总是被傅老太太先堵了回来,憋得她眼都红了。 母女两人好不容易从老太太那里脱身,齐氏便匆匆往书房里去,明锦见她神色不对,慌忙跟上,「娘。」 「你别管。」齐氏怒气冲冲,越走越快,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回屋里去等我。」 明锦张了张口,无奈的停下脚步,却偷偷转个弯绕到书房窗後,侧耳细听。 书房里传来很大的声响,显然是齐氏在发火,正摔东西撒气,明锦屏息听着,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先是老爹的红木椅倒在地上的声音,显然老爹没有坐在上面,逃过一劫。 「这是干什麽?」照顾完花草便回书房的傅维安不明就里的低斥,可惜压低了嗓门,明显失了气势。 接着是铁纸镇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後是托盘,看来娘还是舍不得那些瓷碗,又不敢摔老爹的心肝宝贝书,盛怒下还能从书房挑出几个能摔又不怕摔的东西出来,真是难为她了。 然後,是一声打在身上的闷响。 好脾气的傅维安终於炸了毛,「你这女人,跑书房里撒野是怎麽了?」 明锦慌忙捂住嘴,免得笑声逸出来。 齐氏中气十足的叫嚣,「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天天为了这个家从早到晚的做活受累,还要在你娘面前赔小心护着傅家的体面,她却当着我闺女的面,想说什麽就说什麽,你说!我能回嘴吗?」 「自然……不能。」傅维安一听到娘亲,明显消了气焰,声音软了下来,柔声劝道:「你就忍忍,娘就这脾气,可你也知她是个心善的。」 「难道我就是坏人吗?」齐氏恨恨道,又拔高了嗓门,「我忍了这麽多年,还不行让我打她儿子出出气?」 傅维安无奈,「夫人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第二章 「我偏要高声,我让全村人都听见好给我评评理,」齐氏虽气势凌人,声音却也小了很多,「我嫁到你们家那麽多年容易吗,除了这破房子,傅家还剩下什麽?我是跟着你吃好的还是穿好的了?」 「委屈你了。」傅维安声音很低,像是叹息。 「我不管,」被婆婆训话都没红下眼眶的齐氏听了丈夫两句软话,声音立刻哽咽了,「这是明锦的终身大事,别的事让就让了,这事我半点都不会让的!」 「这个自然,」傅维安忙安抚道:「明锦的婚事不能含糊。」 齐氏没说话,接过傅维安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眼睛又擦了擦鼻子。 「不过明锦才多大一点,」傅维安无奈一笑,「有必要现在就忙不迭的安排人家吗?」 「你这爹是怎麽当的 明锦已经到可以嫁人的年纪了。」齐氏抱怨道:「再说就算她现在不大,也能先把亲事定下来,再留两年也安心啊,你以为好对象那麽多呀?不早点下手,都让别家抢光了。」 「你当是买东西呢。」傅维安轻拍齐氏的後背,失笑道:「还要抢的。」 「谁跟你开玩笑,」齐氏拍开他的手,「前些日子听弟妹说,已经给春雨寻了婆家,就是京城里的王少爷,春雨那丫头哪点比得上我们明锦。我再不赶快给明锦找对象,怕是能看上眼的都被她们抢走了。」 明锦在窗後听得一脸黑线,这竞争意识之强哪,娘亲没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那丫头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傅维安吃惊,「我上次见她才跟桌子一般高。」 「春雨只比明锦大两个月。」齐氏忍不住掐了傅维安一记,疼得他低呼了一声,才满意的收手,「你说我听了能不急吗?」 「是是。」傅维安心有余悸的握住齐氏的手,「夫人说得是。」 「咱明天去齐家一趟,」齐氏靠近了些,小声嗔道:「你去跟娘说,我不想过去再挨一顿。」 「好,」傅维安答应了,又问:「去送贺礼?」 「还没定下来呢,等定了再说。」齐氏笑道:「是我上回说思荣的那个事,你考虑得怎麽样了?」 傅维安安静下来,屋子里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屋外偷听的明锦警觉地直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模模糊糊的听见傅维安的轻声叹息,「好吧。」 那声音很轻,却让明锦顿住了脚步,傅维安从来都是云淡风轻、温柔和蔼的,可这一声叹息里饱含着沉重和辛酸,让明锦的心像是被针刺了无数下,这种疼并不尖锐,却在心口残留久久不去。 明锦咬唇离开,快步回去齐氏屋里。 齐氏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眼睛还微微泛红着,明锦心里一疼,觉得眼眶发酸。 这就是母亲,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 明锦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万众期待,傅老太太盼着得个长孙,结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居然是个女娃,虽然自持身分并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但从明锦生下来就不怎麽过问。 傅维安当时年纪轻,见母亲不高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敢时常去看女儿,更不敢面对傅老太太的眼神,索性窝进书房里闷头读书,以至於明锦直到会说话了都没有个名字,还是齐氏自己为女儿取了「明锦」,齐氏娘家是做布料生意的,她能想到最美丽的女孩名字大概就是「锦」字。 按说孩子不会记得那麽清楚,可明锦不一样,她并非真正是个﹁孩子﹂,上辈子是现代人的她,从她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她全都记得。 或许\是因为傅老太太对明锦的冷淡,加上某些莫名同仇敌忾的情绪,齐氏对明锦异常疼爱,几乎超过了之後生的那对双生儿女,成天将大女儿带在自己身边,明锦也比普通孩子懂事,教她什麽都是一学就会,全不用她费心,还能不时的帮些小忙。 「娘还真舍不得你嫁人。」齐氏怜爱的摸了摸明锦的头。 明锦直起身子,认真的对齐氏道:「那我就先不嫁人,陪着娘。」 这是实话,见识过傅老太太的样子,明锦对嫁人自然产生了抗拒,在傅家,没事撒撒娇就能得爹娘疼,犯了错耍赖也能混过去,可要是嫁人就不一样了。 「那哪儿行。」齐氏笑话她,也坐直了身子,「你已经到了年纪,若不是这附近真没什麽好人家……」 「娘,」明锦软着嗓子打断她,她也只敢在母亲面前放肆,「祖母不是说了,我定过亲。」 不说还好,一说倒令齐氏又红了眼眶,她狠狠啐了一口,「老头们之间喝醉了酒胡说八道也能做得准?」 其他事她可以看在丈夫分上不计较,不过是婆婆爱面子,她是小辈,让让就是了,可事关自家闺女终身幸福,她拚死也不会随人摆\弄。 明锦伸手从衣服里拉出个荷包,里面是一块莹润的玉佩,老实说:「但我瞅着,这东西应该颇贵重的。」玉佩应该是挺贵重的礼物了吧,当初既以此做为信物,可见也不能算是胡说八道。 「是你见识少,傅家从前好的时候,这种玉可真算不得什麽。」齐氏对傅家曾经的兴盛也有所耳闻,也是因为这个,让她对傅老太太的坚持颇多隐忍,不过是说两句,听了也就过去了,何必跟一个历尽艰辛的老妇人计较。 「哦。」明锦不懂玉,只得胡乱点了头。 「我都没进门,就定下了亲事。」齐氏哼了一声,「这麽不靠谱的事情也只有傅家这种书香门第做得出来。」 齐氏嫁进来时傅家就已经败落了,半点甜头都没有享受到,而且傅家的生活比商户齐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傅老太太还处处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齐氏自然不服气,尊重是一回事,过日子是另一回事,这礼貌上做小辈的让一让也没什麽,但婚姻大事可不能有半点含糊。 「可祖母说过要守信。」明锦低声道。 其实她不是为了什麽守信,只是单纯的不想出嫁,这副身体还没成年就要承担生儿育女的重任,她实在无法接受,若她真是个古代人也就罢了,可受了十几年的现代教育,从国中开始上的健康教育课更不是白上的,知道女孩子早生产对身体不好,她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呢。 「别的事都好说,这事没得商量。」齐氏强硬起来,「他们陆家当年跟你祖父一样也被贬回老家去,谁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这桩婚事。」 「我觉得,我年纪还小呢。」明锦小心翼翼地道:「这事要不先搁下,过两年若是还没消息,祖母也不好再说什麽。」 齐氏恨铁不成钢的使劲戳了戳明锦的额头,「傻丫头,你现在寻婆家年纪正好,还能由着咱们挑拣,等定了亲也能多在家里留段时间,若真要等两年,你以为你是天仙美女啊,老姑娘还有人抢着要呢?」 明锦捂住额头,嘿嘿乾笑,「我听娘的。」 「这还差不多。」齐氏收回手,伸手在明锦衣服上顺了顺,又捧着明锦的脸掰左掰右的仔细端详。 明锦顿时囧了,这场景似曾相识,在看家里牲畜牙口的时候,娘也是这样神色和语气,莫非是把她当牛羊了吗? 「瞧我这闺女长得真好看,这方圆百里没一个能比得上。」齐氏骄傲得都要飞上天了。 明锦眨眨眼,笑得牵强。 「唔。」齐氏完全不知道女儿在想什麽,兴高采烈地扯着她的脸颊扭动,「皮肤真好,也像我,赶明儿让你舅舅弄些好的胭脂水粉来,我给你打扮打扮。」 明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假笑着往外面蹭,「我去叫两个小的起床。」 齐氏见她要溜,当她是害羞,笑得一脸了然,大手一挥,「去吧。」 明锦顺势出了房门,却没立即去旁边的厢房,而是顺着父亲的小花圃往後溜达,後院那边有她爹种的树,如今已经长为茂密的树林了,明锦眼尖的看到树林後面开了一片小紫花,忍不住走了过去看个仔细。 比起小花圃里精心呵护却长得稀稀疏疏的花,这一片恣意绽放的紫花地丁显得炫目多了,让明锦心生喜欢,也陡然生出几许\雄心万丈来。娘说得没有错,她不是什麽天仙美女,在古代这种环境更不可能让她自由恋爱,既然如此,早出嫁和晚出嫁又有什麽关系呢?再看,她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姑娘,征服世界那是妄想了点,但驯服个古代男人难道还做不到吗? 大不了厚着脸皮去跟娘要求,替她找一个老实又靠谱,肯脚踏实地过日子的男人就好,要不,像爹这样善良却迂腐的,她也能凑合,公婆只要不比她祖母还刁钻就够了,她自认要求不高。 明锦哈哈一笑,抬起头,冷不防对上一双深潭似的眼,把她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树上的人苦笑了下,他原本正小心翼翼地想挪到另一棵树上去,谁知这姑娘居然会没有预兆的抬了头,把自己看了个正着。 「你……」明锦吞了吞口水,警觉不对的将问话吞回去,一面惊惧的看着那个男人,一面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礼仪举止,拎着裙摆拔腿就跑。 第三章 树上的人看着她仓皇失措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好笑。 树林後面的突发事件到底还是被明锦瞒了下来,只不过她一闭眼就不禁想起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让她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上午,一直到下午明瑞被傅维安拧着耳朵进了书房读书,明澜也在齐氏的眼刀下跟着她去学针线,明锦才终於回过神来。 明锦每天能练一篇字,还能看会儿书,她的字写得好,没有姑娘家的小巧秀气,反倒显得大气豪迈,用齐氏的话讲就是费纸又费墨,半点好处都没有,傅维安倒是喜欢,让她每天都去书房写字读书,虽然不能跟精心栽培的明瑞相比,却也在她身上用了好些心思。 可惜她没有太多时间能泡在书房里,练完了字,明锦很快告别了父亲和弟弟,往祖母屋里去。 傅老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每天的这个时候,明锦都要陪祖母一起在院子散散步。 午後暖阳,正是春天里最好的时刻,明锦却暗暗叫苦,早知道来之前就该将里面的衣服换掉,方才又折腾出一身汗,之後不管是洗衣服还是洗自己都很麻烦。 傅老太太步子很轻,缓缓走在院子里,回头问:「过年做的那件新衣服怎麽没穿?」 「我喜欢身上这件。」明锦笑着道。那衣服是打算出门时穿的,平常在家里还是身上这件好,虽然旧了些,可布料穿久了反倒柔软又顺滑,比新做的缎面绣花衣服舒服得多。 「真是大姑娘了。」傅老太太仔细看着明锦,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庞。 她的手温暖又软绵,明锦没有躲开,微笑着回视祖母。虽然傅老太太某些时候固执得惊人,明锦却不讨厌她,她知道祖母不是坏心,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傅家,很多时候她对自己比对家人更加苛刻,那些令人头疼的规矩,她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违背过半分,单这一点就值得敬佩。 「家里几个孩子,只有你一个大方稳重,有傅家人的样子。」傅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拉着明锦往自己屋里去。 明锦深知傅老太太不喜欢小辈多舌,也不说话,跟着她回屋。 「你母亲跟你说了吧?」傅老太太坐下,笑得有些讽刺,「关於你的婚事。」 明锦忙做出茫然状,摇头道:「母亲没有跟我说。」 傅老太太瞥了她一记,似乎有些不信,「我非得让你守着和陆家的亲事,不肯让你母亲给你寻婆家,这事你怨我也是应该。」 明锦凑过去甜笑道:「怎麽会,我原本就舍不得您和母亲,巴不得多留几年呢。」 「我原也以为你还小,不用着急,」傅老太太看着明锦,叹了口气,「可瞧着你身上的衣服,这是去年做的,今年穿也合身,身量不再像孩子时期一样长那麽快了,看来真是个大姑娘了。」 明锦抿了抿嘴,有些哀怨。她也不知道为啥,这个子就是不长了,任凭她再怎麽急,还是比齐氏矮了一个头。 「其实前几年,陆家来过消息。」傅老太太语出惊人,笑得有些狡猾。 明锦心里一惊,瞪大了眼,「陆家人来过信?」 傅老太太点头,「那时候正巧明澜和明瑞一起病倒,你爹娘忙得不可开交,你又没有多大,我就没说起。」 「那……」明锦想问她为什麽不告诉齐氏却又顿住,祖母既然没有说,自有其道理。这些年她也清楚祖母的性子,自己若是急巴巴的问,她一定会转移话题开始教规矩,并且再也不会跟她提起陆家的事情。 只是好歹也是她的终身大事啊,曾几何时,她已经沦落到得用心机才能打听未婚夫消息的地步了?明锦更加哀怨的想。 明锦眨眨眼,笑得牵强。 「唔。」齐氏完全不知道女儿在想什麽,兴高采烈地扯着她的脸颊扭动,「皮肤真好,也像我,赶明儿让你舅舅弄些好的胭脂水粉来,我给你打扮打扮。」 明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假笑着往外面蹭,「我去叫两个小的起床。」 齐氏见她要溜,当她是害羞,笑得一脸了然,大手一挥,「去吧。」 明锦顺势出了房门,却没立即去旁边的厢房,而是顺着父亲的小花圃往後溜达,後院那边有她爹种的树,如今已经长为茂密的树林了,明锦眼尖的看到树林後面开了一片小紫花,忍不住走了过去看个仔细。 比起小花圃里精心呵护却长得稀稀疏疏的花,这一片恣意绽放的紫花地丁显得炫目多了,让明锦心生喜欢,也陡然生出几许\雄心万丈来。娘说得没有错,她不是什麽天仙美女,在古代这种环境更不可能让她自由恋爱,既然如此,早出嫁和晚出嫁又有什麽关系呢?再看,她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姑娘,征服世界那是妄想了点,但驯服个古代男人难道还做不到吗? 大不了厚着脸皮去跟娘要求,替她找一个老实又靠谱,肯脚踏实地过日子的男人就好,要不,像爹这样善良却迂腐的,她也能凑合,公婆只要不比她祖母还刁钻就够了,她自认要求不高。 明锦哈哈一笑,抬起头,冷不防对上一双深潭似的眼,把她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树上的人苦笑了下,他原本正小心翼翼地想挪到另一棵树上去,谁知这姑娘居然会没有预兆的抬了头,把自己看了个正着。 「你……」明锦吞了吞口水,警觉不对的将问话吞回去,一面惊惧的看着那个男人,一面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礼仪举止,拎着裙摆拔腿就跑。 树上的人看着她仓皇失措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好笑。 树林後面的突发事件到底还是被明锦瞒了下来,只不过她一闭眼就不禁想起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让她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上午,一直到下午明瑞被傅维安拧着耳朵进了书房读书,明澜也在齐氏的眼刀下跟着她去学针线,明锦才终於回过神来。 明锦每天能练一篇字,还能看会儿书,她的字写得好,没有姑娘家的小巧秀气,反倒显得大气豪迈,用齐氏的话讲就是费纸又费墨,半点好处都没有,傅维安倒是喜欢,让她每天都去书房写字读书,虽然不能跟精心栽培的明瑞相比,却也在她身上用了好些心思。 可惜她没有太多时间能泡在书房里,练完了字,明锦很快告别了父亲和弟弟,往祖母屋里去。 傅老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每天的这个时候,明锦都要陪祖母一起在院子散散步。 午後暖阳,正是春天里最好的时刻,明锦却暗暗叫苦,早知道来之前就该将里面的衣服换掉,方才又折腾出一身汗,之後不管是洗衣服还是洗自己都很麻烦。 傅老太太步子很轻,缓缓走在院子里,回头问:「过年做的那件新衣服怎麽没穿?」 「我喜欢身上这件。」明锦笑着道。那衣服是打算出门时穿的,平常在家里还是身上这件好,虽然旧了些,可布料穿久了反倒柔软又顺滑,比新做的缎面绣花衣服舒服得多。 「真是大姑娘了。」傅老太太仔细看着明锦,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庞。 她的手温暖又软绵,明锦没有躲开,微笑着回视祖母。虽然傅老太太某些时候固执得惊人,明锦却不讨厌她,她知道祖母不是坏心,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傅家,很多时候她对自己比对家人更加苛刻,那些令人头疼的规矩,她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违背过半分,单这一点就值得敬佩。 「家里几个孩子,只有你一个大方稳重,有傅家人的样子。」傅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拉着明锦往自己屋里去。 明锦深知傅老太太不喜欢小辈多舌,也不说话,跟着她回屋。 「你母亲跟你说了吧?」傅老太太坐下,笑得有些讽刺,「关於你的婚事。」 明锦忙做出茫然状,摇头道:「母亲没有跟我说。」 傅老太太瞥了她一记,似乎有些不信,「我非得让你守着和陆家的亲事,不肯让你母亲给你寻婆家,这事你怨我也是应该。」 明锦凑过去甜笑道:「怎麽会,我原本就舍不得您和母亲,巴不得多留几年呢。」 「我原也以为你还小,不用着急,」傅老太太看着明锦,叹了口气,「可瞧着你身上的衣服,这是去年做的,今年穿也合身,身量不再像孩子时期一样长那麽快了,看来真是个大姑娘了。」 明锦抿了抿嘴,有些哀怨。她也不知道为啥,这个子就是不长了,任凭她再怎麽急,还是比齐氏矮了一个头。 「其实前几年,陆家来过消息。」傅老太太语出惊人,笑得有些狡猾。 明锦心里一惊,瞪大了眼,「陆家人来过信?」 傅老太太点头,「那时候正巧明澜和明瑞一起病倒,你爹娘忙得不可开交,你又没有多大,我就没说起。」 「那……」明锦想问她为什麽不告诉齐氏却又顿住,祖母既然没有说,自有其道理。这些年她也清楚祖母的性子,自己若是急巴巴的问,她一定会转移话题开始教规矩,并且再也不会跟她提起陆家的事情。 只是好歹也是她的终身大事啊,曾几何时,她已经沦落到得用心机才能打听未婚夫消息的地步了?明锦更加哀怨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