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一章 【第一章】 走在车来人往的大街,叶雨曈疲惫的双脚已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整日热辣的阳光使人晕眩,停下脚步抹去额角涔出的汗水,有如颗泄了气的皮球,此刻她正靠在墙边喘着气。 翻开皱巴巴的报纸,将今日最后一个失败的面试公司划上「」后,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亦被近日来那些无情的言语给磨得消失殆尽—— 「啥?没有工作经验?不会电脑?也没有交通工具?叶小姐,以你这样的条件,我想……啥?你肯学?你很需要钱?叶小姐,不管你有多需要钱,不管你有什么可怜的遭遇,毕竟我们公司不是在开救济院的,很抱歉,我们没办法用你。」 「这个工作很辛苦,每天要洗很多的碗还要搬许多重物,你确定你可以?什么?你不怕吃苦?但我看你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我们可不想背上『虐待员工』的罪名,我看你还是去坐办公室吹冷气会比较适合你吧!」 「很抱歉,我们不缺人。」 「请你回家等候通知。」 「……」 那些商人的嘴脸,像一盆又一盆的冷水般让雨曈感到心寒。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她划上的红笔记号,彷佛是在嘲笑她一般,莫名的心酸不禁涌上心头。 她,该怎么办? 积欠的医药费已经连院长都对她放出重话,若是再筹不出钱,恐怕弟弟将会被赶出医院。但弟弟还是个生着病的病人哪!如今他还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若是被赶出了医院,弟弟的病该怎么办?而她又该怎么办? 自爸爸辞世,就只剩她和弟弟两人相依为命,弟弟是她唯一仅存的亲人也是她这辈子的责任,要是没把弟弟照顾好,她该怎么对死去的爸爸和妈妈交待? 可近日来的四处奔走却仍无人愿意雇用她,甚且全身上下只剩一张佰元纸钞和少数几个铜板,这样的她要如何变出十几万的医药费解决此刻面临的困境呢? 呵了口气,垮下肩头的雨曈茫然地望向了天空。 身为姊姊的她,对于自己的无能兴起了股想哭的冲动。一直以来假装的坚强,此刻似乎再掩饰不住地被内心的脆弱彻底瓦解—— 毕竟她也只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孩子啊!一个都还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要她独自面对这一切,似乎未免太过沉重? 然,她却不允许自己有丝毫软弱的权利。 抹去眼角的泪,她将脆弱的情绪压抑在坚强的外表之下。掏出一张被她捏皱的小纸,神情复杂的雨曈此刻似乎已然有了决定。 自尊,算什么? 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弟弟能够安好,就算要她赔上自己这条命,她都在所不惜。即便是从今后她再也抬不起头,她亦丝毫没有半句怨言。 是的,她只能坚强,她只能勇敢。 舍去心中的那点坚持,雨曈笃定的神情说明了她的决心。因为她只能往前,因为她别无选择,因为她已没有了退路…… 怀着忐忑的心情,踌躇许久的雨曈仍提不起勇气走向前。 不知就这样站立了多久,瑟缩在一角的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建筑物。 看那如宫殿般华丽的建筑,极奢华之能事地舖张,对隐藏在这样外壳里的世界,除了好奇之外,占据着她的更是无止尽的害怕。 她害怕那个未知的世界,她更害怕自己即将面临的未知命运。毕竟有如一张白纸洁净的她,从此后必须烙上一个洗不净的污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盯着「凤凰城」三个字失了神,内心的挣扎有如天人交战一般地折磨着她。 然,最终她还是说服了自己。 尽管她害怕,尽管她不愿;但她的弟弟需要她,而她也必须扛起做姊姊的责任,不想认命又如何?此刻现实已然逼得她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做好了心理建设,见前方有人,便顾不了那么多地趋上前去。 挡住了来人的去路,雨曈结巴地开口。「那……那个……」 男人见她一身不起眼的装扮,略显不耐。「什么事?」 「我……我想要应征……」 「应征?」男人高八度地扯了扯嗓子。 「嗯,可不可以麻烦你……麻烦你替我……」 男人冷啐了声。「哪来一个逃学的丫头想来这里讨饭吃的?」 「啊?」对男人的反应,雨曈不禁瞪大了眼。逃学?她……她没有逃学啊! 「我们凤凰城可是高水准、高格调的地方,可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收的,你明不明白?」男人撇了撇嘴。「去,去,去,要讨饭到别处讨去!」 「可……可是……」 「别可呀可是的,我们凤凰城不会收你的!」 对于男人不留余地的回绝,雨曈急得红了眼眶。「这位大哥,我求求你,我弟弟病了,我需要工作,我需要钱,我求求你……」 「我管你弟弟要死要活的,快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雨曈拉住男人。「我求求你,我真的很需要钱,我求求你……」 男人推了她一把。「我叫你滚听见没有?再不滚,信不信我叫人……」 「是谁在外头大吼大叫的?」 就在这时,一名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子,威严十足地瞪视着那名男人。「阿彪,怎么回事?」 「凤姊,是她……」男人唯唯诺诺地一别方才的嚣张。「那个丫头一副要死要活的,怎么赶也赶不走……」 「哦?」 「说什么要来我们凤凰城应征?但也不想想她那一副穷乞丐的讨饭样,有哪个男人见了会喜欢她的?」男人愈说愈刻薄。「那臭丫头……」 「够了!」金凤沉下了脸。「是谁要你自作主张赶她走的?」 「凤……凤姊?」 对于自己教出这样刻薄的下属,金凤不禁感到汗颜。瞥了瞥雨曈带泪的脸庞,金凤淡淡地开口。「带她进来。」 「啊?」阿彪简直不敢置信。「可……可是……」 「怎么凤凰城现在是你作主还是我作主?」 一句话便堵得他哑口无言,阿彪有如吃鳖般呐呐地应声。「是,凤姊。」 恶狠狠地瞪了雨曈一眼,嘴碎的阿彪低声咒骂了她几句,便心不甘情不愿领着雨曈进了「凤凰城」的大门。 直到将雨曈带进专属于金凤的厅堂,阿彪这才恭敬地退出了门外。 「阿彪就是这副德性,别理他!」金凤释出了善意。 「呃?」对于判若两人的金凤,雨曈一时还不知如何反应。 将雨曈错愕的神情尽收眼底,金凤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略显苍白的小脸—— 浓淡适中的细眉;菱形的小嘴;一双含水的大眼,有如坠入凡间的仙子,纯净地没有丝毫污染。如此一个美人胚子,虽脂粉未施,那我见犹怜的气质依旧惹人疼惜神往,若是日后加以琢磨,必定成为凤凰城的红牌无庸置疑。 只是,这样的女孩怎会甘愿委身来这卖笑? 阅人无数,见她不似爱慕虚荣的拜金女,难道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亦或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金凤不禁对她产生浓浓的好奇。「告诉我,为什么想来这上班?」 「我……我需要钱。」 「你爸爸和妈妈呢?他们同意你到这来上班?」 第二章 勾起雨曈的伤心事,雨曈不禁红了眼眶。「他们……他们死了……」 「死了?」怎么她是孤儿来着的? 「嗯。」 「所以你为了赚取生活费,才决定到凤凰城来上班的?」 「不,不是,是我弟弟……我弟弟他病了。」 「病了?」原来她还有个弟弟? 「嗯,他病得很严重……」 听雨曈娓娓道来,金凤极为专注地仔细聆听着。 「他才十七岁,他的大好人生才正要开始,但病魔却苦苦纠缠将他折腾地不成人形……医生说他无药可医,每天都劝我尽早放弃他,但他是我弟弟啊!他是我唯一剩下的亲人,我怎么可能放弃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嗯。」见雨曈如此激动,金凤的情绪亦随之起伏。 「为了筹医药费,我开始找工作,每天每天都很努力的找,可是……可是不管我有多努力,还是没有一家公司愿意雇用我……」 「嗯。」 「我好急,我好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怕自己救不了弟弟……我好怕弟弟就这样离开我……」豆大的泪自雨曈脸颊滴落。「我好怕院长真的会把弟弟赶出医院……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将崩溃的雨曈按进自己怀里,金凤轻拍她的背。「不哭,不哭呵……」 原来是个可怜的孩子! 自小母亲病逝,没过过几年好日子,父亲却又因经商失败而带着他们姊弟俩过着四处躲债的日子。本还有个父亲可以依靠,谁知一场意外夺走了父亲的生命,紧接着弟弟又染了重病而急需一笔庞大的医药费。 接连而来的不幸,连她自己都没把握承受得了,更何况是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孩子呢? 在了解雨曈的遭遇后,金凤不禁埋怨老天爷为何竟忍心让这样可人的孩子有着如此乖舛的命运? 摇了摇头,金凤不禁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看着雨曈想想自己,虽情场失意至今仍孤家寡人一个,但靠着自己的手腕将她一手打造的凤凰城经营得有声有色,物质不虞匮乏的她是该满足了。 或许是觉得与她投缘,或许她的遭遇着实太过坎坷,总之,今天让她金凤遇上了,她金凤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待雨曈情绪平复后,金凤拍胸脯保证。「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呃?」 将阿彪唤进门后,她俐落地下了道命令。「去拿伍拾万现金来给雨曈。」 对于此举,雨曈讶异地瞪大了眼。「凤……凤姊?」 「你不是需要钱?」不过是伍拾万,有必要如此瞪大眼般看着她? 「我……」 「我什么我?告诉我,你是不是需要钱?」 雨曈点了点头。「嗯。」 「既然需要钱,为什么还用拒绝的眼光看着我?」 「可是……可……」 「别再可呀可是的了,现在救你弟弟比较要紧!」金凤贴心地为雨曈设想周到。「等等我让阿彪护送你回去,嗯?」 此刻,雨曈感动得无法言语。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她还未正式上班前肯预先拿钱帮助她,除了感谢之外,依然还是感谢。 彷如做了场梦,对于今日戏剧性的变化,雨曈仍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及时而来的这场甘霖,就像是她生命中的曙光般,让她暂时挥别了黑暗。凤姊的慷慨解囊,对这生命中的大贵人,她叶雨曈日后必然泉涌以报。 只是,她真的挥别黑暗了吗? 又或者,她的恶梦才正要开始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害怕又如何?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她便会勇敢承担这一切,她不会后悔,她也没有权利后悔。 至于明天……就留给明天去面对吧。 「雨曈,你来了?」 「嗯。」就像只乖巧的小猫,雨曈柔顺地点了点头。 见雨曈的神情里有着几许不安,金凤亲切地摸了摸她的脸。试图化解她紧绷的心情,金凤拉住雨曈的手轻声开口。「别怕,跟我来!」 一路跟着金凤来到试衣间,任由金凤拿许多衣物在她身上比呀比的,被动的雨曈由始至终睁大了眼张口结舌地完全无法言语。 只因目不暇给的衣物布满了整个试衣间,那壮观的画面眼花撩乱地令雨曈根本来不及反应地失了神。 「这件你觉得怎么样?」金凤挑了件镶着凤凰碎钻的旗袍。 「啊?」雨曈咕哝了声。 自顾自地拿着旗袍在雨曈身上前比比后比比,蘑菇了许久终于金凤还是露出了不甚满意的表情。「不成!太过贵气的旗袍,不符合你的气质。」 将它淘汰,金凤正欲另行挑选时,阿彪却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凤姊——」 对于阿彪的莽撞,金凤微愠地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恭敬地将嘴凑近金凤耳边不知报告了什么事,只见金凤脸色颇为难看地应允了声。「嗯,你先按捺一下,我等等马上就到。」 「是。」 别于方才的严肃,金凤对待雨曈则是特有的轻声细语。「雨曈,你先在这里试衣服,我有急事必须先过去大厅那边忙一会儿。」 「凤……凤姊?」对于金凤的离去,雨曈惊恐地不知如何是好。 「别怕,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金凤安抚地摸摸她的脸。「试好了再过来找我,啊?」 雨曈听话地点了点头。「嗯。」 见雨曈惊恐的神色稍稍安定,顾不得将雨曈独自一人留下,金凤便急急地先行火速离去。 赶到现场,一股肃杀的气氛猛然直冲向她。 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着实是眼前那名全身散发着寒意的男子,忽阴忽晴地连自信满满素有「八爪章鱼」之称的她都无法捉摸,甚至望之却步。 纵他一掷千金的阔气,为凤凰城贡献了不少,且俊逸的外表及黄金单身汉的身价,早成为众小姐们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但每每遇到他阴郁的那几个日子,凤凰城莫不被他给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对这号人物,金凤头痛地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但无论如何,亦哪有将财神爷给请出门的道理来着呢? 尽管无奈,金凤仍堆满了笑脸迎上前去。「哟——我说季大总裁,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呀?」 「哦?」挑了挑剑眉。「金老板?」 「菁菁呢?怎么不见菁菁的人影哪?」金凤询问旁人。 阿彪支吾地应声。「菁菁……菁菁她在二楼的陈董那……」 「去把她给叫来!」 「可……」阿彪面有难色。「可是陈董……」 「陈董那边我会处理,你现在立刻把菁菁给我找来!」 「免了!」啜了口烈酒,季斯祁冷冷地开口。「我今天对菁菁没兴趣。」 对菁菁没兴趣?「要不找安琪来吧!阿彪,去把安琪……」 「我谁都不要!」将烈酒一仰而尽,季斯祁阴郁地眯起了眼。「我只想安静的喝几杯酒,你们谁都别来烦我!」 「哟——怎么是谁惹咱们季总裁生气啦?我们凤凰城可没有如此怠慢客人的道理,要不我让所有的小姐到这来给你挑选如何?阿彪——」 第三章 「我穿这样可以吗,凤姊?」雨曈的突然出现,让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的诡异。 一袭白色蓝滚边的改良式旗袍,将雨曈玲珑的曲线完全展露无遗。有如一朵清新的小百合,那焕然一新的面貌让瞪大眼的阿彪见了忍不住口水直流。 然,雨曈的美丽并未得到金凤的赞赏,反倒让她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金凤慌张地急忙将雨曈赶出门外。「雨曈,你先去外面……」 「站住。」 「季……季总裁?」 「把她留下。」季斯祁冷冷地开口。「剩下的全都出去。」 「啊?」金凤傻了眼。「把……把她留下?」 除了金凤,心头为之一惊的雨曈亦同样地傻了眼。那……那男人是谁? 季斯祁微挑剑眉。「怎么?我不能要她?」 有如母鸡般将雨曈护在身后,金凤开口。「季总裁,你要哪个小姐我全都依你,但雨曈……雨曈她……」 雨曈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还没经过训练的她,稚嫩地就如同随时会被踩死的蚂蚁般微小,她怎么可能让雨曈一人独自留下? 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留下她不等于是让她去送死? 然,季斯祁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要她。」 「季总裁……」 见金凤如此为难,不忍的雨曈终于开了口。「我可以的。」 「雨曈?」金凤瞪大了眼。 自凤凰城开业以来,她金凤从不曾让小姐第一天就独自接客,更何况是像雨曈这般柔弱的女孩,但她竟然……竟然说她可以? 雨曈勇敢地站出来。「没关系,我可以的。」 「你……」 虽然内心在颤抖,但雨曈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凤姊,你别担心,我可以……我真的可以的……」 哑口无言的金凤纵然仍感不妥,面对此刻的景况,无能为力的她亦只得摸摸鼻子黯然离去。 徒然留下了雨曈,空荡荡的格间此刻流窜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季斯祁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他不发一语将雨曈孤伶伶地冷落在一旁。 面对如此窘境,雨曈困难地咽下几口唾液,全身僵硬伫立在原地,摒住呼吸的她试图不让颤抖的身躯持续加剧。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微醺的双眼此刻已然锐利地射向了她。放肆的目光好似扒光她的衣服般,欲彻彻底底地将她看透。 对于雨曈生涩的反应,季斯祁勾起嘴角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怎么这是凤凰城的新花招? 会来这里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他季斯祁不是个傻子,何必装得如此楚楚可怜?何必装做自己是个即将被大野狼吃掉的小红帽? 「过来。」 「啊?」雨曈有如惊弓之鸟般看着他。 季斯祁露出不耐神色。「我叫你过来。」 「喔。」 将一杯烈酒放在她面前,季斯斯不容置喙地命令她。「喝!」 盯着那杯褐色的液体,雨曈面有难色。「啊?」 「我叫你喝!」 震耳的嗓音,轰然地直冲向她脑门。 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咽了口唾液雨曈便用双手捧起了那杯酒。尽管酒味刺鼻,闭上眼深呼吸了口气,一股作气便欲将那杯酒给吞下肚。 谁知如此做的后果,便是换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猛咳。「咳……」 没有怜香惜玉的温柔,对眼前可人儿的脆弱视若无睹,季斯祁依旧居高临下地冷冷审问她。「为什么到这里来上班?」 「咳……」胀红了脸的雨曈仍未止咳。「啊?咳……咳……」 「我问你,为什么到凤凰城来上班?」 「咳!咳!咳!我……我……」 「是不是父母双亡,家里又有个重病的弟弟?为了筹医药费,所以才不得不到这里来上班的?」 雨曈猛点头。「嗯。」 咦?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状况?是凤姊告诉他的吗? 对于她的反应,季斯祁鄙夷的嘴角里有着更多的不屑。虽酒女的故事多大同小异,但她怎么连编一套新的故事都懒? 「需要钱是不?」 「嗯。」 从胸口拿出一叠仟元纸钞,季斯祁噙了抹冷笑。「这些钱,是你的了。」 「我……我的?」 「嗯,过来拿。」 雨曈觉得不妥。「可……可是……」 「我叫你过来拿,你就过来拿!」 看着那叠仟元纸钞,挣扎、踌躇了许久,雨曈终于颤抖地伸出了手。 然,就在她快触碰到那叠纸钞时,季斯祁却蓄意地将纸钞自他手中滑落。 眼睁睁看着纸钞飞舞地散落了一地,手仍可笑地停在半空,如同被重重掴了几记耳光般,这时雨曈才猛然发现这看似好心的男人背后的目的究竟为何。 抬起头瞪视那名可恶的男人,一颗豆大的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滴了下来。 季斯祁挑动剑眉。「怎么?想揍我?」 揍他?是的,如果她可以,她甚至想将地上那些钱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他很有钱是吗?他很高高在上是吗?但不管他再怎么有钱,不代表他可以如此践踏她的自尊,不代表他可以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叶雨曈。 怎么他不就是来凤凰城买笑的?见他那似笑非笑得意的嘴脸,莫非践踏别人的自尊就是他的快乐?莫非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叶雨曈他很有快感? 简直,可恶。 呵,她叶雨曈究竟来到了什么样的地方?是凤凰城吗? 不,是地狱。因为,她遇上了——恶魔。 【第二章】 「雨曈小姐——雨曈小姐——」阿春兴奋地朝她直奔而来。「季少爷又差人送礼物来了!」 「是吗?」雨曈淡淡地回应。 阿春将礼物拆开。「雨曈小姐,你看,是钻石项链呢!」 「嗯。」 「我听凤姊说,季少爷可是花了大把钞票把你给包了下来呢!」阿春兴奋地愈说愈得意。「季少爷虽出手大方,但还不曾见他包下过哪个小姐,可见季少爷对雨曈小姐是一见钟情,急得想把雨曈小姐占为己有呢,呵呵……」 又是鲜花,又是礼物,又是将她包下的,阿春再怎么蠢怎会看不出这一连串攻势是那个季斯祁对雨曈小姐表达爱意的方式呢? 郎才女貌的,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嘻嘻! 「雨曈小姐呀,我看你就放心等着做少奶奶好了,呵呵……」阿春着实替她感到欣喜。 然,雨曈却露出了一丝苦笑。少奶奶? 昨日被他那般的羞辱,他以为她会痴心妄想要做季家的少奶奶? 她生下来就是个歹命人,苦日子早已过惯,对有钱人是敬而远之,她叶雨曈没有福份更加有自知之明高攀不起他季斯祁。 只是,既然看不起她,为何又要如此大动作对她表达善意? 他……是什么意思? 没发现雨曈的忧愁,阿春仍然自顾自地一头热。「雨曈小姐呀,瞧你这细皮嫩肉的,配上这钻石项链一定美极了,让阿春来帮你戴上啊?」 雨曈摇了摇头。 终于发现她的异状,阿春不解地皱了皱眉头。「咦?怎么?雨曈小姐你不开心啊?」 「没。」 「这可是季少爷送你的礼物呢!瞧这钻石项链多漂亮?要是雨曈小姐戴上它,季少爷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雨曈小姐……」 第四章 「我不要。」 「雨曈小姐?」 「要是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哎呀,不成!不成!」阿春大惊。「这是季少爷特地送给雨曈小姐的,怎可以随随便便就转送给阿春呢?」 「哟——是谁说要把这么贵重的礼物转送给别人的呢?」菁菁一把抢过阿春手上那条项链。「啧,啧,啧,这可是条价值上佰万的钻石项链哪!」 「就是呀!不知她是真的想送,还是随便说说打算让阿春眼红的啊?」加入的安琪,尖酸的语气和菁菁是如出一辙。 「哼,一个低贱的穷酸女,不过吃了点甜头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来了二天,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是咱们凤凰城里的大牌了?」 「就是说呀!除了会装可怜让凤姊特别疼她,就不知她昨晚背着咱们施展了什么媚功……」 两人愈说愈离谱,忍耐不住的阿春已然气愤地开口。「我说菁菁小姐,安琪小姐,你们就不能行行好积点口德吗?」 「积口德?啊哈……」菁菁掩着嘴发出尖锐的笑声。「阿春……阿春竟然叫咱们积口德?」 安琪冷哼。「我看阿春敢这样对我们说话,八成是为了那条钻石项链。」 「是呀,价值上佰万的钻石项链呢……」菁菁妖娆地将项链拿在手上把玩。 忽地,项链自她手上滑落。「哎呀,瞧我这手滑得呢!」 阿春惊呼。「你——」 紧接着,菁菁极尽污辱地踩上项链碾了碾。「哎呀,我踩到什么啦?」 「哟,是项链哪?」菁菁继续装模作样。「原来我踩到的是钻石项链哪?」 两人的蓄意挑衅,阿春简直忍无可忍。「不得季少爷的宠,是你们没本事!他疼雨曈小姐,怎么你们见不得她好,所以就这样联合起来欺负她?」 「你说什么?」 阿春无惧地瞪视着她。「难道不是?」 「呵,欺负她?」菁菁恼羞成怒地将箭靶转向了雨曈。「好一个欺负她啊?」 见雨曈泫然欲泣的模样,菁菁更是一把妒火攻心。 怎么这小狐狸精就是这般装可怜,才把季斯祁迷得团团转的? 不过才来二天,就让季斯祁首度破了例,原本她才是季斯祁最得宠的人,如今她的地位、她的一切竟全让那小狐狸精给抢了去? 妒火愈烧愈旺,她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说我欺负她是吧?」 「啪!」火辣的耳光,狠狠地甩在雨曈的脸上。 安琪见机不可失,亦掐了雨曈一把。「你这小贱人!」 抚着热辣的脸颊,雨曈委屈的泪已悬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发生什么事了?」金凤严声吓阻。 见大事不妙,菁菁赶忙装模作样地和另一个共犯演起戏来了。「哎呀,我说安琪,你不说有种……有种什么面膜,可消我这痘子的?啊?」 「啊?面膜?」接收到菁菁的眼色,安琪立刻煞有其事的模样。「哦,是……是啊,那面膜呀何只可消你这痘子?敷了它,好比天仙下凡神奇地包凖可让你马上年轻个五岁呢!像我们这种靠脸蛋吃饭的……」 「那还不快拿来给我用用?」菁菁再度使了个眼色。 「哦,没问题,没问题……」 两人默契十足地一搭一唱,夹着尾巴逮住机会便欲溜之大吉。 「你们想溜去哪?给我站住!」 谁知狡狯的二人,此时却溜得已然不见踪影。 「你们——」 雨曈拉住欲追上前的金凤。「凤姊,没事,没事的。」 「还说没事?」金凤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她们欺负你了,是不?」 「没有。」 「如果没有,为什么你哭成这般模样?」 不想让金凤为难,雨曈胡乱抹了抹脸。「没……我只是……只是眼睛痛,没事……真的没事……」 胡诌了个理由,便逃回她的小房。 靠在房门上,她这才允许自己毫无保留地痛哭。 无法抑制地哭红了双眼,蜷曲地瑟缩在一角,她的心酸、她的委屈,在经过泪水洗涤之后亦只能暗自吞回肚里。 稍晚,叩!叩!叩—— 不见房内有任何反应,敲门声显得更为急促。 叩!叩!叩……「雨曈小姐,雨曈小姐,季少爷他来看你了,他等得耐不住性子了,你在不在房里啊?凤姊她……」 「我知道了。」房内传出雨曈的声响。「你先下去吧,我等等就到。」 阿春终于松了口气。「是。」 该来的,还是得面对。 简单梳洗,换了件美丽的衣裳,雨曈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沉静地在一旁为他倒酒,像个木头人般机械式地服侍他,此刻的雨曈卑微地就有如皇帝身旁的婢女一般。 没有多余的交谈,没有酒店小姐该有的逢迎谄媚,更没有昨日充满恨意的眼神;用卑微的外表当做武装,彷佛是朵不容亵渎的莲花般圣洁,对她如此出乎意料的表现,季斯祁只能借着一杯杯的酒精来发泄他的不快。 她愈是卑微,胸口那把没来由的怒火便燃烧得愈是猛烈。 怎么她很高贵?怎么她真以为自己是朵不可侵犯的莲花?否则为何她完全无动于衷?为何对他季斯祁竟如此不屑一顾? 以往受他宠爱的女人,每个莫不贪婪地巴上他,甚至使出浑身解数唯一的目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踏出凤凰城而进他季斯祁的大门。 而她如此不情愿,甚至如毒蛇猛兽般地对他敬而远之,是故意使出的手段?亦或者,以为如此他便会对她另眼相看? 女人,不都是爱慕虚荣的动物? 只要男人有身份、有地位,她们可以出卖身体、出卖爱情,甚至出卖自己的灵魂亦在所不惜,但为何眼前这小女人却纯净地彷佛他季斯祁才是肮脏? 她的卑微,让他感到刺眼。 仰头将一杯浓浓的烈酒饮尽,让灼热的温度烧烫着他的咽喉。 一股男性征服的欲望涌起,猛然攫住雨曈将她拉进怀里,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邪恶的眼神有如盯着猎物的野兽般深沉。 突然放大的俊脸与她四目交接,心脏漏跳一拍的雨曈倒抽了口气,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你……你要做什么?你……」 将热气吐在她的脸上,低沉的嗓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响起。「做什么?我……要你……吻我……」 浓浓的酒气与男性气息,混浊地令雨曈感到晕眩窒息。 嗅了嗅雨曈的发香,季斯祁极挑逗地在她耳边开口。「吻我……」 莫名的感受猛然袭向她的胸口,害怕和不安的情绪让雨曈颤抖地不断抗拒阻挡他的靠近。「不要……」 啜饮她的害怕,品嚐她的不安,彷佛局外人般冷眼注视着她,此刻季斯祁似乎颇享受雨曈的迷乱和无措。 然,她以为他会如此轻易便放过她?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自她眼角滑落…… 嚐到那湿意所带有的咸味,粗暴的占有瞬间嘎然停止。 有如当头棒喝,季斯祁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可恶。 所有的快感顿失无踪,他发现原来自己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逼她就范,原来自己竟变态地享受她的脆弱?享受她的悲伤? 第五章 轻抬起她的下颔,看见那细白的肌肤上他所留下的指印,莫名的心疼揪痛了他的胸口。带着歉意,他的语气和缓许多。「你……」 别过脸,倔强的雨曈以沉默表达了她的愤怒。 伸手抚上她的脸。「是不是弄疼你了?雨曈……」 「走开!」有如只受伤的刺蝟般发出警告。 她不需要他来可怜她! 反正他不是以羞辱她为乐?反正践踏她的自尊不是让他很有快感? 反正她只是个下贱的酒女,是个任人玩弄,任人欺凌的酒女。是她甘愿来这卖笑,是她甘愿来这出卖自尊,他何必一副对不起她的模样?他何必一副心疼她的模样?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 难堪的情绪,令雨曈兴起了一股想逃的冲动。 「别走。」季斯祁猛然攫住雨曈的手臂。 此举却令雨曈吃痛地惊呼。「好痛。」 发现她的异状,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得到她的回应,索性将雨曈拉近察看,季斯祁这才猛然发现在雨曈的右臂有一块紫红色的淤青。 「是谁做的好事?」那淤伤分明是有人刻意施加于她! 他严声质问。「告诉我,是谁干的好事?」 雨曈难堪地抚着右臂的淤伤。「不需要你管!」 察看到她右脸的五个指印,一把无名火更是令他脸色难看至极。「是谁打你的?」 「告诉我——」他抚上她的脸。「是谁打你的,嗯?」 拍开他的手,雨曈情绪极为激动。「我说了,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何必过问她的伤口?何必管她痛不痛?何必追问究竟是谁打了她?何必在极羞辱她之能事糟蹋她之后,才假装好心人要来对她示好?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她不需要他的可怜,她不需要他假好心,她叶雨曈不需要!不需要! 崩溃的雨曈,不顾一切地逃离了现场。 并未追上前去,看着她的背影季斯祁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他,错了吗? 一直以来进凤凰城撒金,他买到女人贪婪的嘴脸,亦买到莫大的快感治疗他内心的伤口。这样的日子伴他走过无数个夜晚,亦用同样的方式试图抚平他心中的痛,但为何在雨曈出现之后,一切全都变了呢? 她不似那些女人的贪婪,亦没有为他争风吃醋女人们的心机,反倒清纯柔弱地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本以为她高明的手段,目的是欲使他掉入陷阱,于是他对她百般羞辱、百般伤害,但她却并未如预期现出原形,反而脆弱地彷佛他是个残忍的刽子手,难道……难道他真的错了? 纠着眉,幽深的黑瞳浮现一丝懊悔。 复杂的思绪夹杂着一丝迷惘,此刻的他正在努力寻求解答。 推开房门,一阵浓浓的药水味扑鼻。 拉开紧闭的窗帘,让明亮的光线自玻璃窗透进,和煦的阳光即刻为阴暗的病房增添了几许温暖。 「姊,你来了?」 「嗯。」 使出全身的力气,叶宇安困难地欲自病床爬起。「你好吗?姊……」 「宇安——」雨曈心急地上前制止他。「躺下,快躺下。」 「姊……」 「为什么你总是要让姊姊担心?」见弟弟虚弱地不成人形,雨曈的心就好比有把刀在割一般。「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还是个病人?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呢?」 「我只是……我只是想好好的看看姊姊……」 见弟弟连说句话都如此吃力,雨曈的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弟弟的病一直没有起色,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看着他全身插满了管子躺在这里受折磨,他知不知道她这个做姊姊的心有多痛?他知不知道她有多希望自己能代替他?她有多希望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 「你想看姊姊,姊姊这不就来看你了吗?」坐在病床边,轻抚了抚弟弟凹陷的脸颊,难掩悲伤的雨曈已然红了眼眶。 「姊,你哭了?」 「我……」 微弱地张开一条细缝,自模糊的视线他仔细地看着雨曈。「姊,你为什么哭?是不是有人欺侮你?你的脸……」 慌张地别过脸,雨曈勉强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没……没事。」 「你脸上的伤……」 「是不小心撞到的。」雨曈语气轻松地轻描淡写。「都怪姊姊笨,姊姊今早不知怎的失了神,一个不注意便滑倒撞了脸……」 「是吗?」叶宇安狐疑地皱了皱眉。 「嗯。」 心疼地抚上雨曈的脸,叶宇安哽咽地流下一滴泪。「姊,你瘦了,都是我……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 「说什么连累?」雨曈不悦地轻声斥责。「照顾你本来就是姊姊的责任,要是想让姊姊开心,你就乖乖养病,让身体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可是你……」 「姊姊很好啊,你在担心什么呢?」 「是吗?」 「嗯。」为了让弟弟安心,雨曈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姊姊吃得好,穿得好,前不久还很顺利的找了个不错的工作……你知道吗?姊姊啊现在可是一间大公司的秘书哦!每天和那些大老板相处,要开很多很多的会,很忙很忙,但姊姊很幸运,主管们对姊姊很好,公司的同事也都很照顾姊姊……」 彷佛被催眠般,宇安眼睛发出了光亮。「大公司的秘书?」 「嗯。」 「哇,姊姊好棒!」 别过脸偷偷拭去难堪的泪水,雨曈苦撑地继续强装笑脸。「等宇安好起来,姊姊一定带宇安到姊姊的公司见识见识……」 「真的吗?哇,好棒!好棒……」 病房内的姊弟,天真地窝在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继续交谈着。 殊不知,这对姊弟的对话,甚至一举一动,其实早已巨细靡遗由始至终落入了隐身在病房外那高大男人的眼里。 透过墨镜,季斯祁清清楚楚地将所有一切看得彻底。 看雨曈伤心的神情,看雨曈满腹委屈却暗自吞下的辛酸,看雨曈为安抚弟弟而强装安好的小脸,他这才终于明白了雨曈的勇敢,明白眼前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在她小小的肩头上原来竟承载了如此的重量? 纠着眉,复杂的神情在那张冷酷的俊脸上若隐若现。懊悔的情绪,有如脱缰野马愈加地在他胸口奔腾、蔓延。 他,错了吗? 将堕入风尘的女子贴上一样的标签,甚至用极恶劣的方式竭尽所能地加诸于她,一直以来用这样的方式满足自己,这次是否错得太过离谱? 眯起眼,自责的他对自己说——是的,他错了。 自以为是的他,这次不得不承认,他季斯祁彻彻底底的错了。 【第三章】 已经是第九天了。 整日默默待在房里,季斯祁不曾再来找她,甚至凭空消失的他根本不曾踏上凤凰城大门半步。 抱着胸前那束白色玫瑰花失了神,雨曈的神情透露出不解的迷惘。 他……是什么意思?每日差人送来白玫瑰和小卡,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打开精致的小卡,阳刚的字迹顿时跃入她的眼里—— sorry,还在生我的气吗? 再次对你说声抱歉,原谅我,好吗? 第六章 第九束白玫瑰,第九张小卡,第九次透过文字对她说抱歉,她叶雨曈何德何能?为何竟让他费如此功夫,只为了请她原谅? 她不过是个来卖笑的酒女,是个卑微到连自尊都已经出卖了的酒女,对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他季斯祁而言,她原不原谅又如何?重要吗? 为什么他要在意她生不生气?为什么他要低声下气请她原谅?为什么? 叩!叩!叩—— 「谁?」 门外传来极度雀跃的声响。「雨曈小姐,是我,我是阿春哪!」 阿春?皱了皱眉,收起纷乱的思绪,雨曈便起身为她开了门。 「雨曈小姐,季少爷他来了!他来找你了!」阿春一进门,便万分激动地拉住雨曈嚷嚷。「季少爷他来了……他来了……」 「他?」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是呀!原来季少爷没有另结新欢,也没有琵琶别抱,他现在正一个人在楼下等着雨曈小姐你呢!我就说季少爷对雨曈小姐是情有独钟……」 对阿春的话彷若未闻,雨曈恍惚地应了声。「嗯。」 「雨曈小姐,可别让季少爷久等哪!季少爷他……」 「啊?」 见雨曈失常的反应,阿春不禁掩嘴笑了笑。 心血来潮,阿春于是开口提议。「我看让阿春来伺候你更衣吧!今天哪阿春一定把雨曈小姐打扮成最美丽最美丽的公主,让季少爷见了更加惊为天人,让他为雨曈小姐更加神魂颠倒,嘻嘻……」 「不了。」雨曈摇摇头拒绝阿春的好意。 「雨曈小姐?」 「你先下去忙你的,剩下的,让我自己来吧。」 阿春似乎颇为失望。「真的不让阿春替你打扮打扮?」 一抹淡淡的微笑,雨曈仍然摇了摇头。「不了。」 「哪,好吧。」临走前,阿春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望雨曈。「让雨曈小姐留在这里打扮打扮,阿春这会儿先替你通报季少爷去,啊?」 「嗯。」 送走了阿春,垮下肩头的雨曈,怔怔然望着窗外的天空失神了片刻。不安的情绪占据她心头,微皱的秀眉悄悄泄露了属于她的忧愁。 他,还是来了。在践踏她的自尊、将她羞辱得体无完肤之后,用九束玫瑰、九张卡片对她说抱歉,这反覆无常的男人,还是再度踏上了凤凰城。 不明白他的骤变,不明白季斯祁此次前来的目的,对于这样一个全身散发危险气息的男人,尽管她害怕,尽管她不愿,此时此刻还是得去面对。 因为她没有权利说不,不是吗? 然,来到与他近在咫尺的门外,踌躇不前的雨曈却停住了脚步。 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提不起勇气的雨曈依旧迟迟不前伫立在原地。 胸口的心跳愈加猛烈,一股想逃的念头涌起,犹豫之际冷不防一只粗犷的手臂朝她使力,一个踉跄雨曈便猛然地撞上了前方厚实的不明物体。 一只大手自背后将她固定,脸部感受不明物体传来的微热体温,抬头定眼一看,雨曈发现自己竟掉进了季斯祁的怀里? 慌乱地推开他,如牛鬼蛇神般,雨曈退避至离他远远的角落。 「还在生我的气?」 「……」 见她没有反应,季斯祁索性朝她走近。「雨曈?」 阳刚的俊脸愈加靠近,可怖的回忆倏地涌进脑海,如挥不去的梦魇不断提醒她那日所受的耻辱。抓着胸前的衣襟,频频往后的她已无路可退。 有如惊弓之鸟瑟缩在墙角,身体微颤的雨曈惊恐地低鸣。「不要……」 「雨曈,你——」 「走开!」雨曈的嗓音有些颤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我不过去……」见她如此害怕,季斯祁立刻煞住脚步,他摊开双手。「我不过去,啊?」 抓着胸前的衣襟微喘着气,雨曈的眼里仍然装满了惧意。 「我只是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季斯祁轻声试图安抚雨曈。「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不会伤害你的,明白吗?雨曈?」 他的安抚,并未卸下她的心防。 季斯祁再度开口。「九束玫瑰,九句抱歉,这是我季斯祁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低声下气,抱歉,抱歉,再抱歉,难道你感受不到我的诚意,难道你以为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依旧不语,甚至睁着双大眼戒备的眼神丝毫不敢松懈,见她如此害怕他的靠近,完全视他如毒物,季斯祁不禁懊恼地低咒了声。 他都已经如此表达他的歉意,难道她以为他会伤害她? 蹙着剑眉,他眯起眼盯着她。「为什么怕我?」 难道他季斯祁真有如此可怕? 「……」 「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接受我的道歉?」 如同和空气对话般,雨曈如陶瓷娃娃般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她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她依旧视他为毒蛇猛兽?难道要他拿把刀剖开他的心脏,她才肯相信他季斯祁不是在骗她? 有如挫败的狮子烦躁地爬了爬头发,季斯祁捻熄手上燃烧一半的烟。 「听着,我,季斯祁——」索性倒了杯烈酒,他倏地一仰而尽。「现在正式站在这里向你叶雨曈赔罪,第一杯。」 「第二杯。」滴酒不剩地晃了晃酒杯以示诚意。 紧接着,第三杯亦猛然地一口吞下咽喉。 不要命的喝法,让雨曈见了胆战心惊地倒抽了口气。 看他捻熄的烟灰缸里,堆满了一座如小山的烟蒂,雨曈这才发现,今日的季斯祁似乎特别烦躁。 眼看着第四杯就要凑近他的嘴边,终于雨曈出声制止了他。「你……」 「嗯?」他挑眉。 「你……为什么跟我道歉?」 这次轮到季斯祁沉默不语。 雨曈再一次开口。「为什么跟我道歉?」 「跟你道歉,需要理由?」 空气瞬间冻结,两人彷佛定格般地就这么相视对望。 是啊,跟她道歉,需要理由? 但无论如何,先前羞辱她是事实,先前糟蹋她是事实,如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她接受他的道歉,难道……难道他不该给她个理由? 哑口无言的雨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疑惑。「我……你……」 「因为我错了,所以跟你道歉,懂了吗?」他的神情异常认真。 他——错了?简单俐落的理由,丝毫不拖泥带水。瞠目结舌面对他的直接和坦率,讶异之余,雨曈由衷对他产生了一丝赞赏。 高高在上的他,肯当着她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这需要何等的气魄?只是,他的转变究竟所谓何来?在这么短的时间,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 原本,他不是看不起她的吗? 迷惑地急欲寻求解答。「可我只是……我……我……」 「嗯?」 「你……我……」 心中的疑惑,此时有如咳不出的痰纠结在胸口。愈是着急,雨曈口吃的毛病愈是严重。窘态毕露,难为情的雨曈不禁胀红了脸。 见她结结巴巴的模样甚是可爱,季斯祁不禁爽朗地发出了笑声。 两人的气氛瞬间转为轻松,季斯祁用大手揉了揉她的头。「怎么接受我的道歉真有那么困难?」 第七章 「我……我……」 再度揉了揉她的头,季斯祁更是哈哈大笑。「别再你呀我,我呀你的,瞧你急得就像一颗满头大汗的红苹果。」 腼腆地笑了笑,雨曈难为情地又更有如一颗熟透了的红苹果一般。 「告诉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雨曈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 「嗯。」雨曈点了点头。 本就不是个记恨的人,在知晓了他真心的歉意,所有发生的一切雨曈便释怀地将之抛诸脑后,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化解了她心中的芥蒂,季斯祁心中的大石这才得以放下。 颇神秘地勾起嘴角,忽地,季斯祁朝雨曈开口。「我有东西要给你。」 「呃?」 「来。」牵起雨曈的手,他将她按在目的地。 自背后拎出某不明物体,倏地便将它塞进雨曈的怀里。「喏,送你。」 彷佛烫手山芋,阳刚的俊脸不自在地泄露了一丝窘色。 接过那不知名的庞然大物,雨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赧然的脸孔。 还来不及探讨他的异常,那袋里的玩偶已然瞬间吸引了雨曈的目光。狂喜的情绪涌起,雨曈激动地惊呼。「是……是娃娃?」 「是娃娃耶!是娃娃……」将玩偶抱在怀里又蹦又跳,就像个天真的小女孩般,雨曈雀跃地笑开了嘴。 自爸爸生意失败后,她就不曾再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玩偶。虽然期盼,虽然奢望,但那一直都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如今在她届满二十岁的前夕,他可知收到这个玩偶她有多么开心?他可知这玩偶对她而言,意义有多么重大? 「谢谢你,我很喜欢,真的谢谢你。」雨曈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见雨曈如此开心,季斯祁亦迅速地感染了她的喜悦。 纵为挑这女孩的小玩意,穿着一身亚曼尼西装上玩偶店左挑右选,店员们背地里窃笑让他男人的颜面尽失,如今换来她甜甜的笑脸,这点牺牲是值得的了。 雨曈欢喜的情绪依旧高昂。「我有娃娃了!我有娃娃了!呵呵……」 灿烂的笑靥,如同盛开的花朵般耀眼。 伸出手,季斯祁宠爱地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不过一个不值钱的娃娃,怎么就让你开心得将它当成了宝?」 将玩偶拥得更紧,雨曈满足地傻笑。「我喜欢娃娃。」 「喜欢娃娃,所以把它抱在怀里当成了宝?不喜欢钻石,所以看也不看一眼地把它当成了垃圾?」 想起当时欲将礼物退还给他,雨曈那不屑一顾的模样,季斯祁不禁失笑地摇了摇头。「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子,究竟装了些什么?」 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喜欢娃娃。」 季斯祁敲了一记她的脑袋。「你唷。」 「嘻嘻。」雨曈再度朝他吐了吐舌头。 又轻轻捏了把她的脸颊,宠爱之情顿时表露无遗。 两人相视而笑,周围的气氛延续着轻松愉悦。 瞬间缩短的距离,彷佛已认识多年那般地熟稔亲近。见她那童心未泯天真的模样,他兴起另一个想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带她去一个地方?雨曈疑惑地皱了皱眉。「去哪?」 「去一个能够让你更快乐的地方。」他颇神秘地勾起嘴角。 「啥?」一个能够让她更快乐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她更快乐的?「那是哪啊?」 「跟我走你就明白。」 「欸——」雨曈的步伐被迫牵动。 一头雾水跟随他的脚步,雨曈就这么傻呼呼地接受季斯祁的安排。 机器运作的声响,吱喎吱喎地轰然作响。 刺耳的音波,有如魔音传脑。小船沿着陡坡一路爬升,未知的旅程,彷佛是条死亡通道。狭窄的山洞阴暗潮湿,发出的阵阵霉味令人窒息。 恶魔般的笑声,毛骨悚然地在耳边叫嚣,更增添了股骇人的气息。 吱喎吱喎地到达最顶点,倏地,机器运作的声响嘎然停止—— 船身旋转,喀喀一声接上另一条轨道。向下倾了倾,悬在半空以四十五度角向下俯瞰,陡峭的轨道危险万分地令人心悸。 感觉雨曈的颤抖,季斯祁自背后拥紧她。「怕不怕?」 脸色早已发白,但雨曈仍逞强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怕?」 雨曈微微颔首。「嗯。」 没有多余的交谈,恶魔的笑声再度张狂地自后头响起。缓冲的时间用罄,再度发出喀喀一声,船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下直冲而去。 死命捉住前方的铁杆,雨曈失控地发出尖叫。「啊——」 出乎意料的速度,疾速地向下俯冲。迎面而来的风,张狂地呼呼作响。蜿蜒的轨道,扭力与冲击力交互作用下,惊心动魄地叫人领教它的威力。 吓得魂飞魄散、花容失色之际,船只噗通一声落了水。 猛然溅起的水花,濡湿了两人的头发及衣物。忘却方才的惊恐,清凉的畅快,反倒让雨曈开心地笑开了嘴。「呵呵……」 咧嘴而笑,季斯祁亦感染她的欢乐。「好玩?」 「嗯!」雨曈用力点了点头。「好玩。」 「要不要再玩一次?」 雨曈兴奋地拍拍手。「好,我要再玩,我要再玩,呵呵……」 尽管两人狼狈地成了落汤鸡,雨曈仍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迫不及待地朝着游戏入口直奔而去。 反覆体验那股快感,高张的情绪加温地燃烧至了沸点。 玩遍各种惊悚刺激的游乐器材,在尖叫声中夹杂着开心的笑声。就像贪玩的灵魂得到了解放,大呼过瘾的雨曈脸颊已然红噗噗。 牵她的手走在游乐园里,季斯祁开口。「开不开心?」 雨曈用力点了点头。「嗯!」 她可爱的笑靥,就像美丽绽放的花朵。 瞥见一旁转动的游乐器材,季斯祁倏地拦腰抱起雨曈,将她轻轻地放至一头白马上。随后撑住栏杆,长腿轻轻一跃,季斯祁便俐落地跨至栅栏之外。 雨曈疑惑地皱了皱眉。「你?」 拿出相机勾起嘴角,他表明他的用意。 铃声一响,在温馨音乐的陪衬下,旋转木马随即一高一低地缓缓转动。 粉红色的布景;叮叮当当的风铃;在梦幻的氛氲围绕下,雨曈彷佛置身童话。甜甜地笑了笑,雨曈就像个淘气的孩子频频朝他招着手。 卡擦,卡擦,黑色的相机频频发出声响。 季斯祁俐落地捕捉她每个身影。甜甜的笑靥,淘气的表情,还有俏皮的模样,张张都是佳作,张张都蕴藏了雨曈丰富而生动的灵魂。 音乐声奏毕,旋身一跃,他体贴地将雨曈抱下那头白马。 擦去雨曈额角的汗,他温柔地询问。「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嗯?」 摇了摇头,雨曈将视线移向了另一头。 顺着她的视线,眯着眼的季斯祁望见小摊贩正鞠躬哈腰地与人交易。了然于胸,他失笑地揉了揉她的头。「乖乖在这里等我,知道吗?」 被看破心思,雨曈傻笑地点了点头。「嗯。」 片刻后,季斯祁将美味可口的甜点递给了她。「喏!」 舔了舔七彩的冰淇淋,雨曈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再度揉揉她的头,宠溺之情毕露。「小鬼。」 「嘻嘻。」她朝他吐了吐舌头。 第八章 牵起她的手,季斯祁噙着温柔的笑意迈开步伐。迎着微风,聊着趣事,两人就这么惬意地漫步在阳光普照的午后。 继续享用她的甜点,伸出舌头细细地品嚐着每一口。彷佛是什么稀罕的人间美味,那满足的笑脸,好似亦填补了他内心深处某个空洞。 然,她填补了什么?那张可爱的笑脸又在他心头产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胸口的异样,季斯祁并未深入去探讨。 停住脚步,他发现雨曈心不在焉地频频望向另一处。「在看什么?」 双眼发出兴奋的光亮,她定定然朝那头指去。顺着她的视线,一座极为壮观的摩天轮赫然地映入他的眼底。「想坐?」 「告诉我,是不是想坐?」他怎会不知晓她的心意? 一个劲地傻笑,雨曈猛点着头。「嗯。」 笑着轻抚她的脸,他摇了摇头。牵起她的手,两人便朝目的地步去。 看着地面愈离愈远,莫名的快感让雨曈发出兴奋的尖叫。 远处的青山;低处的湖水;随着乘坐的摩天轮一寸寸的增高,有如腾云驾雾俯视所有的景物和人群,不禁令人产生了股征服全世界的优越。 只是,眼看着摩天轮就要到达了最高点,快感渐渐被惧意取代。大风呼呼吹拂,摇晃剧烈的摩天轮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有不慎坠落的危险。 季斯祁抚上她冰冷的小手。「怕不怕?」 舔了口剩下半截的甜筒,雨曈用力摇了摇头。 「真的不怕?」 此时摇晃的摩天轮愈加剧烈,发出的吱吱声更是愈加骇人。皱了皱眉,发抖的雨曈下意识地加速啃咬甜筒边缘的脆饼。「怕什么?我……我才不怕!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是风大了点,没……没什么!我根本一点都不怕。」 吱喎——吱喎——刺耳的声响,简直令人寒毛直竖。 见雨曈的颤抖持续加剧,噙着笑,他挑了挑眉。「是吗?」 「我说我不怕,我就是不怕!」雨曈索性将甜筒全塞进了嘴里。 见她鼓起的嘴连话都说不清楚,甚至沾了冰渍的嘴边如花猫一般的狼狈。揉了揉她的头,季斯祁发出爽朗的大笑。「逞强的丫头!」 「怕就怕,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拿出纸巾,他温柔地替她拭去污渍。 就这么任由他擦拭,雨曈安静地像只乖巧的小猫。怔怔然注视着他,面对他的细心和体贴,雨曈的心泛起了一股温暖和另一股难以解释的情绪。 热热的,暖暖的,那难以解释的情绪是什么?她不知道。 根本还来不及探讨,骤然落下的雨滴冰凉地落在雨曈的脸庞。一场急急而来的大雨,就这么硬生生地打乱她所有的迷乱与疑惑。 手拉着手奔跑,雨曈仍不忘蹦蹦跳跳地在雨里唱歌嬉戏。 淋了半湿的两人互相嘲笑着对方的狼狈。躲在游乐园的小屋避雨,天真的雨曈此刻正贪玩地伸出手掌,欲接住自屋檐落下的雨滴。 「呵呵……」雨曈不亦乐乎地频频对他炫耀手中的成果。 沉浸在这样的游戏,她丝毫没发现天空所产生的异象。开心之余,倏忽砰地一声,震耳的响雷伴随着彩色的光芒,猛然地打在两人前方不远处的地面。 受到过度惊吓,雨曈摀住耳朵失控地发出尖叫。「啊——」 「别怕。」季斯祁及时将她拥进怀里。「有我在,别怕,别怕呵。」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着。「我会保护你,知道吗?别怕……」 一遍遍地柔声安抚,迅速稳定了雨曈的情绪。彷佛注入强效的镇定剂,靠在他温热的怀里,她安静地有如小猫咪般乖巧。 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的呼吸,可爱的小脸渐渐陷入漫无边际的迷惘。 她——怎么了?为什么她快不能呼吸?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如此猛烈? 抚了抚热烫的脸颊,她不明白自己的失常究竟怎么回事。想起今日种种,她感谢他给她的一切;她感谢这快乐的一天,她感谢他满足她的梦想,她感谢他为她完成了空白童年挂记心头近二十年的一个小小遗憾。 是的,她感谢他。然,除了感谢,那胸口难以解释的情绪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迷惑的双眼依旧失去焦距,听着雨声滴答作响,静静思索自己的异常,她并没发觉属于女孩的情愫其实已然在她心窝悄悄孳长…… 【第四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季斯祁时常抽空来看她,而雨曈亦愈来愈期盼他的到来。在他严厉督促下,雨曈丰润许多,开朗的笑容亦愈加地美丽动人。 就像含苞绽放的花朵;就像蜕变展翅的彩蝶;得到充沛的养份,她耀眼灿烂地让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了她的改变。 是的,半年来她确实改变惊人。而她养份的来源——是季斯祁。 他总带给她许多欢乐;他总带给她许多惊喜;如寒冬中的太阳,无私地照耀着雨曈,他总大方地赐给她源源不绝的温暖。 半年来一点一滴进入她的生命,占据她的世界,他的出现为雨曈悲惨的命运带来一线曙光。只是,她的快乐却总是有些短暂;每每遇上他黑暗的心情,她的心亦随之荡到谷底,忧愁的小脸就如同凋零的花朵一般枯槁。 这日,她再度遇上季斯祁阴郁的脸孔。 走在凤凰城夜里的后花园,相差约莫一公尺的距离,季斯祁将她冷冷抛在后头。迳自沉浸在黑暗的思绪,安静的空间紧绷地已无往常的欢乐。 看着他的背影发愣,顿时,她感到这样的季斯祁离她好远……好远…… 不明白他的心究竟藏了什么伤口。她想靠近他;她想安慰他;但她的靠近,换来的却是他更加冰冷的对待。彷佛在阴暗世界独自舔舐伤口的狮子,他始终将她阻挡墙外,无论如何努力,她始终进入不了他的内心世界。 她知道似乎有个人住在他心里,她知道是那个人让他痛苦、让他受折磨,让他活在挥不去的阴影里。但那个人是谁?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近在咫尺的他,此时却有如天涯般遥远? 他知不知道每每遇上他阴郁的日子,她有多慌张?她有多害怕?他知不知道见他这个模样,却只得无能为力站在一旁的她有多痛苦?有多伤心? 半年了,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她?再无法保持沉默,雨曈终于开了口。「斯祁——」 「嗯?」他停下了脚步。 「告诉我,好吗?」 皱了皱眉,他将视线移向了她。「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的悲伤,告诉我你的痛苦,告诉我……」 「我没事。」他打断了她。 「你有。」 「没。」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她的咄咄逼人,已然引来他的不悦。「我说了我没事,你听不懂?」 「你有,你有,你明明就有!」雨曈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你不肯承认?为什么你要这样封闭自己?为什么半年了你还是走不出阴霾?为什么你宁愿躲在自己的世界伤心,也不愿告诉我你的痛苦?」 他绷着脸。「不要自作聪明。」 第九章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躲在你的壳?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活在过去?难道你要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难道……」 「够了,别再说了。」 「我要说,我要说,我偏要说!你不肯承认,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你不敢面对自己其实是脆弱的,你不敢面对自己其实是受伤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勇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其实是个胆小鬼?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可爱?」 「呃?」 季斯祁眯起的眼里,迸射出一道慑人的寒光。「自以为是剖析我的内心,自以为是替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怎么你以为你是心理分析师?或者,你以为自己是老师,所以可以堂而皇之站在这里指着我的鼻子教训我?」 「我……」 「还是你为了刺探我的隐私,所以故意说出这些话激怒我,好套出我的话只为了满足你该死的好奇心?」 不,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她不是他说的这样,他误会她了。 雨曈摇头否决他的指控。「斯祁,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他怒喝。 「你不需要解释,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季斯祁撇了撇嘴角,丝毫不带感情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简直令我厌恶!」 什么?厌恶? 严厉的字眼,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向雨曈的心脏。 怔怔然伫立在原地,难以置信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一颗豆大的泪珠就这么不争气地自她眼角滑落。他——厌恶她? 多伤人的字眼啊!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他知不知道她的心此刻正在滴着血? 她只是关心他,她只是不想看着他继续痛苦,她没有要刺探他的隐私,她也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为什么他要讨厌她?为什么他要讨厌她? 但他可不可以不要讨厌她?她不要他讨厌她……她不要他讨厌她啊…… 「雨曈,谁欺侮你了?」 「凤姊……」呜咽了声,雨曈委屈地抹了抹眼泪。「我……我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讨厌我……」 「是不是季斯祁?」 「我不要他讨厌我……我不要他讨厌我……」 见雨曈崩溃地抽抽噎噎,金凤不禁心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别哭,别哭,有凤姊在,不哭,啊?」 「凤姊,怎么办?他讨厌我,他讨厌我了!他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不会再来找我了……」雨曈惶恐地像个迷路的小孩。 金凤不禁叹了口气。「雨曈,你爱上他了,是不?」 「爱?」睁着迷蒙的大眼,雨曈茫然地咀嚼着金凤的话。 「如果你不是爱上他,为什么你为他哭得这般伤心?」 「我……」是啊,为什么她为了他哭得如此伤心? 为什么他彷佛主宰她的一切?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一句话,她的世界就因此而崩溃?难道她真的爱上他了? 但爱是什么感觉?难道这就算是爱? 而他呢?他对她又是抱持着什么心情?他喜欢她吗?在他的心里是否有一点点属于她的地位?他是否同她在乎他一样的在乎她呢?她,不知道…… 三日后,左等右盼季斯祁终于又踏上了凤凰城。他的出现彷佛是一道曙光,扫除雨曈所有的阴霾,她开心地漾开了笑颜。「斯祁——」 「跟我走。」季斯祁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雨曈的手。 还来不及表达她的欢喜,他莫名的举动令她不解。「你……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走。」和雨曈的热烈呈现了对比,他冷冷地开口。 「走走?」他打算带她去哪走走? 并未给予多余的解释,季斯祁捉着她的手再度迈开步伐。彷佛有什么神秘的要事,阳刚的俊脸透露着一丝不寻常的诡异。 一路将她带离凤凰城,急促的脚步未曾停歇。就这么没头没脑跟着他,一头雾水的雨曈已然是气喘嘘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斯祁?斯祁?」 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季斯祁不发一语地没有任何反应。 机械式地挟着雨曈朝停车场大步踱去,他始终没有开口。涣散的眼神怪异地不见任何色彩,他冰冷地彷佛一只失去灵魂的空壳。 将她塞进黑色保时捷前座,季斯祁就这么驾着车疾速地扬长而去。 两眼直视前方,沉默地彷佛不曾有她的存在。有如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这样的季斯祁,让雨曈感觉自己离他好遥远。 阵阵地浓烈酒味传来,雨曈不禁皱了皱眉头。 望着他的侧脸沉思,安静的雨曈亦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又喝酒了吗?今天的他,是开心的?还是伤心的呢? 是否原谅她了?是否不再生她的气了?几天不见,他好吗?都做了些什么?是否摆脱了阴郁的心情?是否已走出过往的阴霾? 就这样不由分说地一路领着她,他究竟预备带她去哪? 除去半年前的例外,向来只有在凤凰城默默等他。今日特地带她出游,是否意味着什么?是意味着与她重修旧好?亦或意味着他们关系的转变? 总在暧昧的危险关系之间游走,今日的不同,是否意味他们关系的明朗化?是否意味即将超越朋友的界限?意味着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 但,真的是她所猜想的这样吗? 看着窗外的夜色发愣,诡谲的氛氲莫名让她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若真的是她所猜想的那样,若他的心里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为什么他却不说话?为什么今天的他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季斯祁? 难道他有心事?或者…… 方向盘一个打转,猛然的作用力,惊醒了雨曈漫无边际的沉思。 吸了口气朝前方定眼一看,季斯祁此时正朝着一条阴暗的小路急速驶去。 没有路灯,没有住屋,杂草丛生的小路偏僻地似乎已无人烟出没。鬼影幢幢地愈加阴森,此刻笼罩着他们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斯祁怎么带她到这样的地方?好黑。 毛骨悚然的氛氲,诡谲地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气息。阴暗的小路,彷佛直达死城的通道,前方未知的目的地让雨曈不安地咽下了口唾液。 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过了多久,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自微开的窗口传进了雨曈的耳里。寻着湿湿咸咸的气味前进,一大片海,赫然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终于,黑色保时捷熄了火。恍然大悟的雨曈,兴奋地瞪大了眼。是海边? 原来……原来他神神秘秘不肯透露的地点,就是这个海边? 有如发现新大陆般地尖叫,丢下季斯祁迎向海风,放肆地奔跑在沙滩,自得其乐地踏上浪花嬉戏,此刻的雨曈就像个贪玩的孩子一般。 唔,好美丽好美丽的沙滩!好美丽好美丽的大海…… 从不曾到过海边,从不曾亲身体验它的美好,如今幻想中的景物就这么实实在在地出现眼前,心中的喜悦、心中的激动,让她久久不能自己。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咸咸的气味,雨曈感到无比的畅快。 第十章 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这夜里不减它的壮观,反倒增添蒙胧的美感。沁凉的海风阵阵吹拂,单薄的雨曈禁不住地瑟缩了下。 「别着凉了。」温热的外衣,适时披上雨曈的肩。 暖意紧紧包裹着她,一只大手亦顺势爬上她的手臂。「冷不冷?」 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季斯祁的脸洋溢着浓浓的深情。彷佛呵护什么珍爱的宝贝,他的轻声细语,不禁让雨曈的心波动地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深情的眼眸,温暖的胸膛,两人漫步在这诗情画意的夜里,难道……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难道他在告诉她,他喜欢她? 他真的……真的喜欢她吗? 如王子和公主般美丽的童话,接受众人的祝福,互许终生,踏上撒满玫瑰花瓣的红地毯,然后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放纵自己无边无际的想像。躲在他的臂弯,享受他的呵护,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此时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好幸福……好幸福…… 两人手牵着手漫步沙滩,俨然就像一对陷入爱河里的小情侣。甜蜜之余,雨曈终于发现他手里的不明物体。「斯祁,那是什么?」 「是蛋糕吗?斯祁,今天是你的生日?」雨曈疑惑地偏头望着他。 并未给予回应,眼光幽幽然飘向远方,季斯祁不发一语地再度陷入了沉默。 面对他古怪的反应,雨曈不解地频频开口呼唤他。「斯祁?斯祁?」 然,对雨曈的呼唤恍若未闻,眼神涣散的他透露出了一股不寻常的诡异。 停下脚步,季斯祁喃喃自语地打开圆型的盒盖。「你看,这是你最爱的草莓奶油蛋糕,我特地为你选的,喜欢吗?」 草莓奶油蛋糕?错愕地愣了几秒,恍惚地失去片刻意识,雨曈茫然地皱了皱眉头。她……她最爱的草莓奶油蛋糕? 斯祁是不是记错了?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啊!而且……而且她最爱的也不是草莓奶油蛋糕,怎么今天不是斯祁的生日吗? 为什么今天的他特别古怪?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季斯祁? 雨曈心急地推了推他。「斯祁?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话?斯祁?」 迳自点上蜡烛,他眼神空洞地望着雨曈。「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们的定情纪念日,再一次带你来这个海边庆祝,开不开心?」 「来,我敬你。」开了罐酒,他举杯。「我祝你生日快乐。」 「斯祁,你……」 再度饮下一杯烈酒,他重复着。「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听见了吗?我祝你,生日快乐……」在他嘴角,隐约浮现了抹苦涩的笑容。 一杯接着一杯烈酒下肚,彷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伤痛折磨他,非得借由酒精将自己灌醉,他毫无节制的猛劲不禁让雨曈看傻了眼。 他怎么了?斯祁他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彷佛看不见她?为什么他要对她说一堆她听不懂的话?为什么他要这样灌自己酒?难道他不要命了是吗?「斯祁,别喝了,你会醉的!」 「生日快乐!我祝你……生日快乐……」 「斯祁……」 「还记得我们定情的那一天吗?」 将她的小手轻轻一拉,他将雨曈给揽进怀里。「那一天,在这个沙滩,在同样的这个位置,我就是像这样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什么定情的那一天?什么她的生日?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雨曈挣扎。「斯祁,你醉了。」 「嘘,别动,我没醉。」他将雨曈拥得更紧。「让我好好地抱着你,让我好好地感觉你……让我好好地怀念你……」 「斯祁?」 「你知不知道那天的你,好美,真的好美!就像一个无瑕的天使,美得让我别不开眼,美得让我心醉,美得让我疯狂,美得让我无法自拔……」 「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每分每秒都想把你牢牢拥在怀里,感受你,亲吻你。还记得吗?那天,我就是这样抱着你,闻你的发香,让你听我的心跳。」将雨曈按向他的胸口。「听我跳动的心,一遍一遍的在说爱你……」 「爱你,爱你,我爱你……」轻轻捧着雨曈的脸,他深情地吻着她。「听见我在说爱你了吗?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呃?」爱她? 被他的深情迷惑,她迷乱地抬起小脸。他……爱她? 「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你说过会永远永远爱我……」将雨曈再度按进怀里。「这些都是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 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她会永远永远爱他…… 耳边的呢喃,彷佛催眠的咒语,她的疑惑就快要被他的爱语淹没。 陷入极度错乱的雨曈,感觉自己彷佛掉入了梦里。 「以天地为证,以大海为媒,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誓言,但为什么你却选择离开我?为什么你要离开我,芷璇?」 有如警钟般轰然作响。 最后的话语深刻烙印在她脑海,雨曈倏地刷白了小脸。芷璇? 所有的美好化为乌有,所有的旖旎瞬成幻影。彷佛一盆冷水无情地自她头顶狠狠浇下,猛然惊醒的雨曈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僵硬地绷着身体,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自她眼角滴落—— 原来……原来她被当成了替代品? 没有约会,不是情人,更不是朋友,原来从头到尾她竟傻楞楞地被当成了那个叫做「芷璇」的替代品? 呵,她是替代品?她竟然……竟然只是一个替代品? 多可笑,多悲哀啊!她懂了,她终于懂了,她彻彻底底的懂了。 「芷璇,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神是假的,他的拥抱是假的,他对她的好是假的,他说爱她更是假的,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他怎么可以若无其事拥抱她,亲吻她,但口口声声喊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他,雨曈朝他大吼。「我不是芷璇!我不是!」 季斯祁的双眼依旧空洞。「芷璇,你哭了?」 哭了?是啊,她哭自己傻!哭自己笨!哭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的爱上他,为什么要爱上他这个残忍的大坏蛋! 「芷璇,你为什么哭?」 不要再叫她芷璇!「我说了,我不是芷璇!我不是!」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不是?」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雨曈失控地大吼。 眯起眼,似乎欲将她看个仔细。「你……你是雨曈?」 「……」 「是啊,你不是芷璇。」失望地仰头饮下一杯烈酒。「芷璇已经离开我了,她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杯接着一杯,继续用酒精麻醉自己,彷佛如此可减除他的痛苦一般。 怔怔然站在原地,她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见他为了别人而痛苦,见他为了别人而悲伤,雨曈的心痛地有如万根针在刺一般。 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她? 第十一章 他可知道每喊一次芷璇,她的心就痛上一次?他可知道见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她的心有多痛?她有多难受? 「芷璇……芷璇……」 眼看着季斯祁索性将整罐酒往嘴里灌,雨曈再无法忍受地上前制止他。「别喝了!别喝了!别再喝了!」 「我要喝,我还要再喝。」 雨曈大吼。「再喝下去你会醉的,你知不知道?」 「别管我,让我醉……让我醉……」 「让你醉?」雨曈一把抢过他的酒瓶。「醉了又如何?醉了就可以解除痛苦?醉了就可以改变过去?醉了就可以让你的芷璇出现?还是,醉了就可以暂时把我当做她?当做是你的芷璇?当做是她的替代品?」 轰隆—— 一记闷雷打下,震天巨响地在这空旷的海边显得格外骇人! 空气彷佛瞬间冻结,两人的对话倏地嘎然终止。雨曈一针见血的话语,震撼地在两人之间回荡……再回荡…… 定格般地对望,沉默的氛氲诡谲地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肃杀。 呼呼的风声,伴随明明灭灭的闪电,近在咫尺的两人,依稀彷佛听见了彼此失去节奏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轰隆——接踵而来的响雷,更是如狮吼般狂啸地震动了乌云密布的天际。雨,就这么滴滴答答地落下。 冰凉的雨水打在两人身上,狂嚣的风声愈加猛烈地在耳边呼呼作响。定格般的两人停在原地,无所谓地任由雨水一点一滴濡湿着他们的衣物。 就这么伫立雨中,怔怔然地直视对方。直到两人都已淋得湿透,刺骨的寒意渗进他的大脑,季斯祁这才好似清醒了几分。 恍惚地忆起今日种种,季斯祁这才发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他做了什么?他该死的对雨曈做了什么? 见她凄楚的小脸强忍着悲伤,莫名的心疼如浪潮般地袭向他的胸口。拨开雨曈散落额前的长发,季斯祁愧疚地开口。「雨曈,你生气了?」 她沉默地别开眼。 「雨曈?」 「我生气又如何?我有资格生气吗?」 他自责不已。「雨曈,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想对她说抱歉吗? 在他如此残忍地对待她之后,再来对她说抱歉?他知不知道他的抱歉对她叶雨曈来说,更残忍?她不需要他的抱歉,不需要! 「雨曈,你……」 「晚了,下雨了,你还打算继续在这喝酒?」 眯着眼见浑身湿透的雨曈被大雨淹没,胸口的心疼更是持续加剧。纵然头痛欲裂,尚有几分理智的他终于开口。「不了,我送你回家吧。」 【第五章】 用残存的体力,季斯祁将车驶进了季家大宅的车库。 一夜放纵,尽管他有无穷的精力,再强健的体魄亦不堪负荷地亮起了红灯。 放任大量猛烈酒精荼毒,接着又淋了场大雨,如此恣意妄为的后果,头痛欲裂的他神智不清地已然有些步履蹒跚。 摇摇晃晃地掏出钥匙,不知失败了几次他才得以踏进自家的大门。 天旋地转的不适,迫使他将全身的力量释放。如同大海里救命的浮板,放心地靠在身旁不知名的物体上,紧蹙的眉头这才得以稍稍舒缓。 蒙胧间,他发现那不知名的物体,似乎正吃力地承载他所有的重量。他一直感觉有个柔软的小小身子,始终寸步不离地搀扶他、照顾着他。 他困难地挑了挑眼皮。是谁? 那柔软的身子,是谁?有着熟悉的淡淡玫瑰香味,他想看清楚她,他要把她好好看个仔细,但他已疲惫地睁不开眼……睁不开眼…… 难以负荷的重量,已然几近将她压垮。 就这么一路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季斯祁送上他的大床。用尽所有力气的雨曈,此刻正身心俱疲地瘫在角落喘着气。 忍住身体的不适,她努力地强迫自己撑开眼皮。 看着他躺在床上仍宿醉地念念有词,雨曈不禁叹了口气。 如今他还需要她的照顾,她怎么可以睡着?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倒下? 摇摇头,甩去脑袋里的昏沉。跪在地上为他脱去鞋袜,拧了拧热毛巾,坐在床边的雨曈轻轻地为他拭去了额角涔出的汗水。 将他安置妥当后,她这才允许自己得以稍稍歇息。 松懈地垮下了肩头,原本浓浓的睡意早已顿失无踪。坐在床边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他,雨曈陷入了一阵沉思。 他在想什么?好些了吗?在他的梦里,有谁?抚上仍紧蹙的眉头,在雨曈的嘴角不禁浮现了抹淡淡的苦笑。此刻应该还挂念着芷璇吧,她想。 是啊,除了芷璇,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呢? 思及海边发生的一切,莫名的痛楚便排山倒海地袭向了她的胸口。站在窗边看雨水拍打着玻璃窗,难堪的情绪更是如火如荼地啃噬着她的心。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难堪的? 她爱的男人,不爱她?甚至还把她拿来当作暂时得以慰藉的替代品? 为什么她的命运如此悲惨?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他们相遇?为什么在进入她的生命,发现自己无可救药爱上他之后,却发现他爱的人不是她? 多残忍哪。她甚至还没向他告白,她甚至还没告诉他她喜欢他,但命运却已提早宣判了她的死刑? 是啊,她就这样被判了死刑……被判了死刑…… 「芷璇,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季斯祁自背后将雨曈紧紧抱在怀里。「不要离开我,芷璇……」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深深吓坏了毫无防备的雨曈。 「斯祁,你……你要做什么?」 轻轻在她耳边呵着气。「我……要你……」 他——要她?「斯祁,你醉了,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我不会放开你的。」如宣誓主权一般地不容置喙,他将他拥得更紧。 「斯祁,放开我!你放开我……」面对他侵略性的拥抱,她挣扎着。 「我不放!我不放!」如铁箍般固定住她,炙热的吻倏地骤然落下。「我不会再放开你,不会再放开你了,芷璇……」 「我不是芷璇,我不是!」 「你是!你是我的芷璇,你是!」 雨曈闪躲着他的亲吻。「我不是……我不是……」 然,季斯祁却坚定地重复着。「你是!你是我的芷璇……你是……」 有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他占有地吸吮着雨曈的嘴唇,狂妄的大手已然悄悄爬上雨曈胸前的钮扣。「我会证明你是。」 抓住胸前的衣襟,雨曈挣扎着。「不要……」 「给我。」他低沉的嗓音,在雨曈耳边响起。「给我,好吗?芷璇?」 「不要……不要……」 「让我爱你,芷璇?让我爱你……」 沙哑的嗓音,夹杂着浓浓的苦楚,彷佛被施了魔法的咒语,深深蛊惑着雨曈的理智。怔怔然望着季斯祁,忽然间她停止了挣扎。 不知什么因素作祟,雨曈的心倏地浮现一丝不忍。咀嚼着他痛苦的表情,她彷佛亦同样地嚐到了在他嘴角的那抹苦涩。 他正痛苦着啊!她怎么忍心推开他?她怎么忍心见他继续痛苦? 噙着泪,忍住悲伤。终于,雨曈做了个决定。 第十二章 她不要再让他继续痛苦,她不要再见到他的眉头纠着忧郁。 就算不爱她又如何?就算是被当成替代品又怎样?只要能让他快乐,只要能让他暂时忘记悲伤,她的付出就算值得。 一颗颗解开雨曈胸前的钮扣,他忘情地呢喃。「芷璇……芷璇……」 闭上眼,接受他更多热情的给予,雨曈丝毫不后悔。 是的,她不后悔。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他,是她心甘情愿,是她唯一表达她对他的心意,她不后悔……不后悔…… 天,亮了。 待在阳刚味的澡间,雨曈正努力地搓洗着沾染血渍的被单。 一夜无眠,加上昨日的折腾,全身的体力所剩无几。昏沉的脑袋发出严重抗议,那晕眩的感受如刺耳的警铃一声声地催促、警告着她。 并未理会身体传来的那股警讯,摇摇头甩去脑袋里的昏沉,她不曾停止手边进行的动作。盯着被单怎么也洗不净的血渍,她皱了皱眉。 顽固的血渍,令她想起昨晚温存的画面。如同烙印在大脑的记号一般,那深刻的记忆正赤裸裸地提醒着雨曈昨日发生的种种。 下意识地用力搓洗,她试图将被单完整地回复它的原貌。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嗯?」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动作与沉思。 回头对上的,是一对深沉的眸子。 眯着眼,紧蹙眉头,靠在墙边,季斯祁正用复杂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与他四目交接,读不清他传来的讯息,雨曈慌乱地别过头。他醒了? 无措地持续搓洗着手上的被单,她试图用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堪。她不明白他眼神里纠结的复杂,亦无法克制内心无措的慌乱—— 呵,是啊,在他清醒之后,他们还可以是朋友吗?她该如何面对他?而他又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见她不语,季斯祁移动步伐趋近。「怎么不说话?」 感觉那股男性气息愈加地靠近,雨曈亦愈加紧绷地僵起了身子。 「你不舒服?」 苍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他不禁担忧地愈加靠近。紧蹙着眉头,站在身后的季斯祁心急地询问。「告诉我,是不是不舒服?」 彷佛说中心事,小小的肩头微微地颤了颤。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大手握住瘦小肩头,一个使力便将雨曈扳正,强迫与他对视。「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在如此近的距离与他对望,她清楚地读到自那黑瞳传来的焦急与担心。 然,浑浊的酒气扑鼻,不堪的记忆如挥不去的梦魇般紧抓不放。复杂的情绪在胸口交织,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雨曈,仍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背对过身,她继续着先前未完的动作。 她的异样加深了他的焦急。「为什么不说话?雨曈?」 「雨曈?雨曈?」他频频呼唤她。 终于,她开了口。「我没事。」 约莫过了半晌。注视她的背影,他蹙着剑眉。「你——真的没事?」 「嗯,我没事。」 幽幽的嗓音淡淡一扫而过。没有多余的回答,她再度陷入沉默。彷佛已无话可说,停在原地的雨曈甚至不曾再抬起头。 诡异的气息笼罩,站在后头的季斯祁沉默地眯起了眼。 没有任何人再开口,画面彷佛被瞬间定格。任由时钟滴答滴答地作响,两人之间的空气亦渐渐地凝结至了冰点。 瘦小的背影,让他忆起昨日发生的种种。 一幕幕画面掠过脑海,自责的情绪在他胸口加温。思及对她所做的一切,种种行径荒诞至极。尤其凭着男人的蛮力,占有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雨曈;如今见她搓洗被单那慌乱无措的模样,残留的印记此刻正血淋淋地提醒着他的恶劣。 复杂的表情在他脸上乍隐乍现,懊悔的情绪更是狠狠地鞭笞着他愧疚的心。 终于,他打破了沉默。「还在生我的气?」 小小的肩头再度微微地颤了颤。 「关于昨晚,我……我不知道你……」 不知道什么?他又想对她说什么?「是我自愿的。」 「雨曈,我很抱歉。」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我不该喝酒,我不该带你去海边,我不该让自己喝醉,我不该……我不该对你……」 「我说了,我是自愿的!」何必对她说抱歉? 他再次表达歉意。「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还是……还是……」 「我说了,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愿的!你听不懂?」雨曈动了怒气。 如果什么?如果知道她还是处女,是不是他就不会碰她?如果他没有喝酒,没有带她去海边,没有让自己喝醉,是不是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为什么对她说抱歉?为什么彷佛后悔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知不知道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抱歉?他知不知道他的抱歉对她来说,更加难堪?更加抬不起头?更加让她觉得自己肮脏? 难道她的心甘情愿是个错?难道她的心甘情愿给他造成了困扰?难道他以为她的心甘情愿是要他负责,所以……所以才急着对她说抱歉? 但她不要他的抱歉啊!为什么他要对她说抱歉? 他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说抱歉?他可不可以不要用后悔的表情面对她?她什么都不求,一切都是她甘愿的,她不需要他的抱歉,不要!不要! 走在繁华的大街,雨曈的眼里装着无止尽的茫然。 不知走了多久,不记得到过哪些地方,甚至忘却了双腿的疲惫,就这么默默地跟随着季斯祁的脚步,她苍白的小脸已无往日甜美的笑容。 见她仍旧闷闷不乐,季斯祁体贴地询问。「饿不饿?」 如同一尊失去生气的陶瓷娃娃般,雨曈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饿?」他皱了皱眉,随即不放弃地继续询问。「那么你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喝点东西,好不好?」 没有开口,她仍旧摇了摇头代替她的回答。 挫败地叹了口气,季斯祁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对她百般讨好,一路上嘘寒问暖,甚至更甚以往对她呵护备至,就是盼望能换得她一个甜甜的微笑。但无论他如何做,换来的依旧是雨曈淡漠的回应。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她,他知道是他伤害了她,但错误既已发生,他更懊悔地责备自己千次、万次,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为什么她要如此冷淡?为什么她要如此拒他于千里之外? 不要他的抱歉,不要他的补偿,难道非得用这种方式惩罚他,才能消除他的过错?才能让她的心里好过一些吗? 可否告诉他究竟该如何做,她才肯原谅他?他才能再看见她的笑容? 眯起眼,不再开口的季斯祁陷入一阵沉思。牵起雨曈冰冷的手,茫然地走在繁华大街,紧蹙着眉头的他仍不死心地思忖着任何能够讨她欢心的方法。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不远处某个定点倏地吸引他的目光。 犹如天降的一滴甘露,堵塞的思绪顿时豁然开朗。打定了主意,在那微扬的嘴角亦噙了抹自信的光芒。 第十三章 一个单纯的女孩,哪需要他费什么复杂的心思?相处了半年,若是还捉不住她的脾胃,在商场占有一席之地的他岂不枉费了今日这般的成就? 收起与她差距甚远的价值观,他将雨曈按在路边的白色座椅。「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别走开,我马上回来,知道吗?」 不明白他突兀的举动,雨曈不解地皱了皱眉。 高大的身影迅速没入拥挤人群,他的出现看似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见识到他不凡的魅力,雨曈瞠目结舌地不敢置信。约莫二十分钟,飞快走出人群,他小心翼翼将手里造型特殊的甜点递向她。「喏!」 皱着的眉仍未舒展,她怔怔然地注视着他。 没得到她的回应,季斯祁不禁蹙起眉头。「怎么?你不要?」 见她仍不为所动,他自嘲。「是啊,我早该知道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根本不会让你有兴趣,但我竟以为它能够让你开心?呵,我季斯祁真是愚蠢!」 「好吧,既然你不要,那我扔了它。」他索性作势地抬高了手。 「等等。」雨曈心急地阻止了他。「我要。」 抢过他手上的甜点,她将它宝贝地护在怀里。「别扔,我要,我要……」 为她辛苦排队买到的甜点,她怎能让他扔了它?何况一个堂堂企业大总裁如此不计形象只为讨她欢心,纵有再多的不是,她叶雨曈又怎能再不识好歹? 小心翼翼打开精美包装,她开始享用起那份食物。一口接着一口,彷佛什么人间美味,满足的表情令季斯祁欣慰地备感值得。 静静看她享用完毕,他开口。「不再生我的气了?」 咬着下唇,她点了点头。「嗯。」 「我就知道我的雨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 如往常一般,他宠爱地揉揉她的头。两人相视而笑,天空的乌云奇蹟般地一扫而空。拭去她嘴角留下的奶渍,他温柔地牵起雨曈的手。「走。」 脑里正思忖着该如何继续讨她欢心,背后传来的呼唤,却硬生生地止住两人的脚步。「斯祁——」 温柔的嗓音响起。回头对上的,是一名美丽的女子。 细致的五官薄施脂粉,高挑的身材配上一头大波浪的长卷发,高贵的气质和成熟的风韵,在在都显示了她不凡的背景和身份。 「斯祁,你好吗?」在女子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悸动。 女子的出现,嘎然地打断原本蕴酿成形的美好。 季斯祁嘴边的笑意冻结,阳刚的黑瞳倏地覆上一层寒霜。 如一尊定格的蜡像,他冷冷地伫立原地。诡异的气息瞬间笼罩,在雨曈打量那名女子的同时,她亦感到自那大掌传来的紧绷和僵硬。 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约莫过了半晌,女子的热烈丝毫未减。「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简单的语句,有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她孤寂的双眼,更有着深深的期待。 沉默片刻,季斯祁依旧冰冷。「我很好。」 他——很好?就这样?他没别的话对她说的?只有冰冷的三个字,等不到她要的一句关心、一句问候,女子的神情倏地转为落寞。 尤其见到他身旁的雨曈,她心头更是泛起了股酸意。「她……」 多年不见,一直以来只得借由媒体探知他的消息,纵花边新闻不断,他的感情世界扑朔迷离引起诸多猜测;但尽管这浪子的情史繁不备载,她仍对自己抱持着些许希望,只是眼前这陌生脸孔的女孩是谁?难道是他的新欢? 季斯祁挑了挑眉。「你是指雨曈?」 「她……你们……」注视着十指交扣的双手,心头的酸意更是为之加深。 彷佛看穿她的疑惑,他冷笑。「一个单纯的女孩,你以为她是谁?」 喃喃地重覆他的话语。「一个单纯的女孩?她……她是?」 勾起的嘴角,隐约地噙了抹邪恶光芒。「我的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晴天霹雳的答案震碎女子的心。止不住的苦涩,在她抽动的嘴角不断地扩大蔓延。「你……你的未婚妻?」 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不断,尚未公开认定过哪个对象,本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或许还占有一席地位,窃喜之余,想不到他竟已有了个秘密的未婚妻? 「怎么?我不能有未婚妻?」何必如此激动? 「斯祁,你……我……」 为什么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很惊讶?很意外?惊讶我季斯祁这几年来的转变?意外我季斯祁竟也能有找到幸福的这一天?」 咽不下那卡在喉间的苦涩。「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以为我季斯祁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以为我季斯祁注定是个失败者?以为当初那个大男孩不会有清醒的一天?以为他该继续相信那个可笑的誓言,是吗?」他的语气里尽是讽刺。 带刺的话语,女子顿时难堪地无地自容。「我……」 见女子羞愧地抬不起头,他不禁冷笑。「怎么?说中你的痛处了?」 「斯祁,你何必这样?」何必对她这般冷酷?何必对她这样绝情?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问候,难道在他的心中,他对她只剩下「恨」? 「你以为我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你?」 「至少……至少我们还可以是……还可以是……」 「还可以是什么?」他冷哼。「朋友吗?」 「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呵,朋友?」七年前做的好事,她以为他们还可以是朋友? 当初的背叛,让他季斯祁成为同窗茶余饭后的笑柄;如今厚颜无耻站在面前讨论「朋友」两个字,怎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我知道当初是我的错,是我糊涂,是我愚昧,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请求你原谅,但其实……其实我……」 「其实什么?」她想解释什么?她又能解释什么? 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心?她爱他啊!为了贪图富贵,却得赔上真爱,他可知她有多后悔?「别对我这么冷漠好吗,斯祁?我不敢请求你原谅,但至少……至少让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朋友?好一个朋友,啊?」季斯祁似笑非笑。「冲着你这句『朋友』,难道不该对我这朋友说几句祝福的话?」 「一个即将新婚的朋友,是不会介意多份祝福,多个人道贺。」大手爬上雨曈的肩。「这位,我的未婚妻——叶雨曈,是天真善良的女孩,是我寻觅已久的幸福,更是我季斯祁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请指教!」 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咀嚼他的话语,女子的五官倏地扭曲变形。 尽管心已碎成片片,她仍逼迫自己维持基本淑女所该有的风范。勉强挤出个微笑,她友善地朝雨曈伸出手。「雨曈是吗?真是漂亮的女孩!能够嫁给斯祁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斯祁他是个好男人,恭……恭喜你……」 发现雨曈沉默地无动于衷,他不禁蹙起眉头。「怎么不说话?」 「她在对你说恭喜,没听见吗,雨曈?」他提醒她。 不知该如何回应,雨曈恍惚地皱了皱眉。「我……」 握住雨曈双肩,他神情认真地注视她。「当我季斯祁的新娘,不开心?」 第十四章 怔怔然地与他对望,她试图解读自那黑曈传来的讯息。然,愈是探究那复杂的灵魂,她却愈是迷失在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 当他季斯祁的新娘…… 咀嚼他赤裸裸的宣言,她所感受到的是不切实际的虚空。 当他季斯祁的新娘?他——是在和她求婚吗? 没有丝毫预兆,突如其来地令人错愕,为什么他会兴起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昨晚的献身?亦或是其它因素所驱使? 而那美丽的女人,是谁?听他们的对白,不寻常的氛氲彷佛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难道……难道她是…… 没等到雨曈的回应,季斯祁再度开口。「为什么不说话?」 「不开心?」他挑起雨曈的下颔。「告诉我,是不是不开心,嗯?」 眼里没有丝毫喜悦,她幽幽地开口。「没有。」 无视于她的异常,季斯祁反倒在她脸颊印上一记响吻。「没有就好。」 「安心当我季斯祁的新娘吧!我不会让你吃苦、不会让你受罪,我季斯祁会给你一个最棒的婚礼,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知道吗?」深情的话语、亲昵的举止,极讽刺地令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斯祁,恭喜你……」梗在喉间的苦涩,令女子发声有些微喑哑。 「嗯。」收起脸上的温柔,季斯祁倏地转为冷淡。 沉默片刻,他的眼光飘向了远处。「你呢?你和他过得好吗?」 有些微难堪,她的脸微微地在颤抖。「我……」 「怎么?他对你不好?」 「不,没有,他对我很好,我们一直以来就像朋友一样。」 季斯祁皱了皱眉。「朋友?」 「嗯。」她微微颔首。「我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爱情,像朋友一样相敬如宾了七年,我们已经和平决定分手。」 他眯起眼。「分手?你们打算离婚?」 「嗯,我们……」 「你在和谁说话,芷璇?」突然加入的男子,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陷入一阵诡异寂静,四双眼交错着复杂光芒。男子的出现造成四人难以收拾的局面,更加深了雨曈难以收拾的心情。原来她——是芷璇? 是啊,除了芷璇还有谁可以造成他的怪异?还有谁可以让他的情绪失常? 呵,她真傻!她早该猜到……早该猜到的…… 【第六章】 「世界真小,啊?」季斯祁似笑非笑。 「是啊,世界真小。」有强烈感叹,张子尧开口附和。 天地是如此宽广,却在同一条街与同窗至交重逢,更还意外寻获断了音讯的青梅竹马,这奇妙的缘份,着实令张子尧感到不可思议。 尤其与至交好友间的误会,在心中搁了七年仍苦无化解,对上苍赐予这难得的机会,张子尧除了珍惜,更还有着无限感激。 相较他欢欣的情绪,季斯祁冷然地与他形成了对比。一如平静无波的湖面,带着商场上惯有的笑意,他沉稳地一手掌控此刻的局面—— 啜口热烫的咖啡,季斯祁起了个话题。「令尊身体可好?这几年有你接掌他的企业,他老人家应当宽心不少?」 「吓,将事业丢给我这做儿子的,他老人家哪不快活地逍遥自在?」 季斯祁笑了笑。「将蓝天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表示你确实是块经商的料,把与生俱来的本领遗传于你,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似乎一点也不为过。」 「他这老狐狸就是吃定我没胆做个不孝子,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即便是死马当活马医,我亦得小心承接他多年来打拼的成果。倒是你,赤手空拳打天下,不过短短几年,便打造一个无人能敌的王国。」张子尧咧嘴而笑,心服地将拳头落在季斯祁的臂膀。「唯一让我佩服五体投地的你,兄弟,好样的啊?」 曜日集团堪称商界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蹟,它的快速窜起,造成企业界震撼的大动荡;领导作风新颖,涉猎版图壮大,快狠准的力道更为其带来丰厚惊人的获益;如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耀眼的光芒不禁让众人纷纷叹为观止。 而一手创立曜日的季斯祁,这传奇性的人物,不仅是媒体追逐的焦点,更是众家千金趋之若鹜的对象;他所散发的魅力,如今就连张子尧亦望尘莫及。 「彼此,彼此。」 「听说曜日即将跨足建筑,看在兄弟的份上,到时可千万手下留情啊!」 「何必客套?」他不置可否。「蓝天是建筑界的龙头,稳固的地位数十年来无人能及,在建筑这块领域,曜日不过是初试啼声的新手,更是我个人一时兴起玩票性的投资,这『手下留情』四个字,对我季斯祁是否过于言重?」 「曜日看准的大饼,向来从未失手,即便是玩票性的投资,亦不无可能抢下蓝天在建筑界的宝座,你说我怎能不对你敬畏三分?」 「呵,呵,呵……」对张子尧的恭维,季斯祁发出了笑声。「虽说商场上是各凭本事,但这建筑大亨最得意的独生子张子尧,今日这番长他人威风的话语若是传到他老人家耳里,是否有失他老人家的面子?」 「认清事实亦是他老人家教训的戒条,对他谨记在心的儿子,何来不妥?」 「是吗?你……」不愠不火地言词交锋,季斯祁谈笑风生地神情自若。 一来一往的交谈,看似闲聊叙旧,实则隐隐燃烧商场竞争的战火。往日感情甚笃的兄弟俩,少了从前的热烈,好似多了份难以言喻的生疏。 无心参与的雨曈,始终低着头不言不语。心不在焉地搅拌果汁里的冰块,失神的模样彷佛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 发现她的异常,张子尧担忧地询问。「雨曈,怎么不说话?」 「呃?」听见他的呼唤,微皱了皱眉,她的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你有心事?」张子尧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我……」她轻轻地嚅动了嘴。 张子尧再次询问。「告诉我,是不是有心事?」 这善解人意的女孩,向来只会将心事往肚里吞,为了不造成他人困扰,每每强装微笑却暗自承受苦楚。多年不见,这令人心疼的性格可是一点也没变。 只是,究竟是谁惹她不开心?是谁造成她此刻愁眉苦脸的?而莫名消失的这几年,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总是含糊地一语带过? 感受到张子尧浓浓的关心,雨曈的心开始有了温度。而她飘忽的灵魂,亦随之一点一滴回到这令她窒息的空间里。「我……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张子尧狐疑地皱了皱眉。 为了不让他担心,雨曈逼迫自己给他个微笑。「嗯,我没事。」 见她逞强的模样,张子尧不禁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让人为你心疼。」 「摔了不喊一声痛,委屈了亦听不见你一句抱怨,但就算是再坚强的人也会受伤,也会有需要安慰的时候,难道你还把我张子尧当成是个外人?」 为何她始终保持距离?她可知她的见外等于是再一次拒绝他对她的心? 「瞧你瘦得不像话!」张子尧握住雨曈的手。「告诉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为什么都不和我联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第十五章 「我……」 「你的关心是否超出了该有的分际?」季斯祁眯起眼。 盯着覆在雨曈上那碍眼的手,锐利的黑瞳倏地闪耀一丝危险的光芒。 彷佛警告他的踰矩,季斯祁似笑非笑地开口。「将娇妻冷落一旁,却对别的女人浓情蜜意,怎么你这做丈夫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心里作何感想?」 冷冷的语调,如根螫人的毒刺,刺得林芷璇坐立难安。气氛顿时紧绷地令人窒息,只见一阵青一阵白的神色不停在她脸上难看地交错着。 感受到芷璇的难堪,张子尧这才收歛地移开覆在雨曈上那只踰矩的手。 瞥了瞥身旁即将离异的妻子,再将视线移向季斯祁,张子尧感到不解地皱起眉头。「难道……难道芷璇没告诉你我和她……」 呵,他和她?「分手是吗?」 张子尧更为不解。既然知道,又何必—— 「就算是分手,你有必要如此猴急当着她的面对另一个女人示好?」 「何况这女人还是我季斯祁的未婚妻?」如宣誓主权一般,他占有地将大手按在雨曈肩上。「你不懂避嫌,不代表我这做兄弟的能够允许你的放肆。再说一个未过门的妻子若因此而落人口舌,这等不名誉情事,我想她亦不会允许发生。」 「你说是不是,雨曈?」加重大手的力道,季斯祁占有的意味更加浓厚。 感受肩上传来的剧痛,雨曈吃痛地扭曲了小脸。「我……」 听懂他的话中有话,雨曈难堪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并非傻子,她岂会不明白这番话所影射的女主角是坐在对面的林芷璇? 只是,为何要她扮演这样的角色?未婚妻?没问过她的意思,就自顾自地要她扮演他的「未婚妻」?难道就因为在他身旁的正好是她叶雨曈吗? 但他有没有想过她的心情?他知不知道这样对她有多么残忍? 「雨曈,你怎会认识斯祁的?」张子尧感到纳闷。「他这商场大名人,一举一动全逃不过媒体的法眼,你何时跟他交往的?怎么不曾听说?」 「和她交往是我个人的私事,我季斯祁何须向媒体报告我的一举一动?」 「何况造谣生事是媒体的看家本领,我怎能允许它在我头上兴风作浪?」他嗤之以鼻。「要享有两人世界,就得清除不必要的干扰;甩开媒体这等易事,自然有我的方法。而这老天赐给我的幸福,我季斯祁不仅小心呵护,更是万分珍惜;对即将新婚的爱侣而言,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欢迎那些令人厌恶的打扰。」 叉了块盘里的食物,季斯祁亲昵地将它送进雨曈口里。「你说是不是,雨曈?」 「我……」雨曈心虚地别开眼。 扮演一个莫须有的角色,雨曈分秒难捱。尤其瞥见季斯祁若有似无飘向芷璇的目光,带有惩罚意味,那眼神背后隐藏的讯息,更是加深雨曈的难堪。 感受到林芷璇的悲伤,默默注视她强挤微笑却五官扭曲的面容。彷佛是一面赤裸裸的镜子,她亦从中看见了自己的悲哀,看见了自己的可笑。 是啊,她还不够可悲?还不够可笑? 芷璇才是他在意的人——是他思思念念、魂萦梦牵的旧情人。她有权利为他伤心,她有权利为他痛苦,而她呢?她凭什么为他伤心?又凭什么为他痛苦? 她叶雨曈算什么?她充其量不过是个棋子,一个暂时可供利用,可悲又可笑的棋子。她是个愚蠢的傻瓜!她是个愚蠢的笨蛋! 愚蠢到为他失去自我,愚蠢到为他忘记自己,愚蠢到默许自己成为帮凶折磨他的旧爱,到最后才发现这令人难以承受的酷刑,活生生受折磨的竟是她自己! 呵,够了吧?这场可笑至极的游戏是否该划下句点了? 一个没有开始、也不会有开始的爱情,是她奢望,是她自作多情,这一切都是她活该!都是她自作自受!这样痛苦的爱情,她不要!她不要了! 如果因为爱他,要承受这样的心碎;如果因为爱他,要接受这样的折磨,那她不要了行不行?她不要爱他了,可不可以? 倏地起身,雨曈冷冷地丢下句。「你们慢用。」 发现她脸色苍白地有如一张白纸,季斯祁蹙起眉头。「雨曈?」 「我不舒服,没办法陪你们继续用餐,请容我失陪。」 及时捉住雨曈手臂,季斯祁开口。「雨曈,你不舒服?」 「请别理我,请别因为我而坏了你们的兴致,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只是感到累了想回家好好休息,我会自己叫车回去,别理我,请别理我,拜托。」 「雨曈,你……」 用力推开季斯祁的手,雨曈用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 使劲向前奔跑,她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 无视于路人的异样眼光,无视于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要逃离那令人窒息的餐厅,她要逃离那座禁锢自己的牢房。 是的,她要逃离她对他的爱,她要逃到一个没有他季斯祁的地方。 放任泪水奔流,放任情绪在奔跑中宣泄,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向前奔跑,直到绊到一颗石头,这才停止了她的脚步—— 剧痛刺骨地遍布了她的全身。 脸上沾满泥沙,皱了皱眉睁开眼,前方贴近地面的视野让她感到陌生。抖动的双肩彷佛嘲笑自己的悲惨,伏在地上的她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 痛吗? 是的,她痛,她的心在痛。 有什么比心痛更叫人无法忍受?有什么比心受了伤更叫人难以痊癒?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她的罪;奢望一个不属于她的幸福,是上帝赐给她的惩罚;明知不可为而偷嚐禁果,她就必须付出该有的代价。 如今她不已活生生地嚐到了苦果? 从人人看不起的酒女,变成怀念旧爱的替代品,如今更成了他临时起意剧本里的一枚棋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惨的呢? 她——该醒了吧? 长达半年的美梦,在女主角出现之后,她还能够冀望些什么吗? 冀望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事实?冀望有朝一日他会有爱上自己的一天?还是冀望自己能够取代芷璇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呵,恐怕她是痴心妄想。 在真正的女主角出现之后,她就已丧失了继续作梦的权利。 难道不是?在谜底揭晓、真相大白之后,她还算什么?对他而言,她叶雨曈三个字有任何意义吗?不,没有,什么意义都没有……一点意义也没有…… 抹去悲伤的眼泪,她赫然发现一双黑色皮鞋出现眼前。 抬起头看见的,是张子尧焦急的脸孔。 失望的情绪淡淡划过她的眼底。 是啊,他终究没追来。她——还在期盼什么?期盼他对她的一点点关心?期盼他施舍的一点点在乎吗?醒醒吧!别再作梦了,别再作梦了! 「雨曈,你发生什么事了?」张子尧心疼地将雨曈抱进怀里。「为什么摔得全身都是伤?要不要紧?你要不要紧?啊?」 温暖的胸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呜咽了声,雨曈红了眼眶。「子尧哥,我……」 第十六章 「怎么哭了?」瞧她泪人儿的模样! 「告诉我,为什么哭?」张子尧拭去她眼角的泪。「是谁欺侮你?」 她难过地扁了扁嘴。「我……」 「真的有人欺侮你?是谁?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侮我的雨曈?你告诉我,我马上替你找他算帐去!」 他愤慨的言语,让雨曈的泪抑不住地愈加溃堤。「我……我……」 彷佛看穿她的委屈,张子尧一语道破。「是不是季斯祁?」 「没……不是……」 「是季斯祁让你伤心,是季斯祁让你受委屈,是他欺侮你,对不对?」 噙着泪,雨曈急忙地摇头掩饰。「不……没有……不是……」 她激烈的反应,更加证实张子尧臆测的真实性。「到现在你还护着他?」 雨曈睁着泪汪汪的大眼。「我……」 「难道你不信任我?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有多关心你?」他不禁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害,我不希望你受伤害啊,你明白吗,雨曈?」 「子尧哥……」崩溃的情绪,让雨曈抽抽噎噎地不能自己。 再度叹了口气,他将雨曈按在胸前。「哭吧,想哭就哭,别忍着。」 「我的肩膀永远都是你的依靠。」轻拍她的背,任由泪水一点一滴濡湿他的衣衫,他丝毫不以为意。「听见了吗?永远……」 彷佛是对她许下承诺,张子尧亦暗自在心中立下誓言。 是的,他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再让她掉一滴泪,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不会! 季斯祁不懂珍惜她,是他没有福气。在即将恢复自由身之际,他张子尧不会再允许雨曈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会勇敢追求她,追求他心目中的——天使。 「想不到雨曈竟是子尧青梅竹马时的旧识,瞧他那为雨曈着急的模样,想必从前两人的感情必定令人称羡,呵,雨曈她真是好福气!能有一个这样关心她的邻家大哥哥,更还能够遇见你……」 对林芷璇滔滔不绝的言词,季斯祁心不在焉地淡淡应了声。 无心聆听她话语里的内容,眼光频频望向窗外。纠着眉头,沉浸在纷乱思绪;此刻占据他脑海的,是那张苍如白纸的小脸。 最后的话语深刻烙印脑海,摇摇欲坠的身影一再重覆播放。愈是回想她离去时凄楚的神情,一股难受的情绪愈是揪痛他的胸口—— 雨曈,她还好吗?她哪里不舒服?她要不要紧? 是什么造成她的不适?是什么瞬间令她的脸苍白得如此吓人?是昨夜的大雨淋坏她的身子?亦或接连的折腾,让她的身体不堪负荷? 为何她的瞬变没有丝毫预兆?为何非到最后关头才肯道出她的不适? 又为何不让他送她回家?为何不听他多说一句便独自跑开?她可知她突兀的举动,让他有多担心?她可知没能照顾好她,他有多自责? 而此刻——她在做些什么? 是否看过医生?是否吃了药?她是不是有让自己好好休息? 无数的忧虑全写在季斯祁脸上。愈是想起令人心疼的小脸,复杂的情绪愈是紧抓不放在他胸口作乱。紧蹙着剑眉,跃入心上的念头,倏地不加思索化为确切的行动—— 不行,他得回去看一看雨曈!他得看看他的雨曈此刻是否安好。 丢下错愕的芷璇,他迳自离开现场。用最快的速度驱车前往,他心心念念是雨曈的笑脸,而盘据脑海的,更是她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不明白胸口的焦急意味着什么,亦无意探讨脑海的人影究竟对他产生如何的变化;他只知道他担心她,他非常非常地担心她。他要立刻见到她,他要听她说说话,他要确定他的雨曈此刻是否安然无恙。 然,没见到她的笑脸,没听见她如往常般甜甜的嗓音;赫然出现眼前的雨曈,如一只破碎的玻璃娃娃,狼狈不堪的模样,简直狠狠揪痛了季斯祁的心。 「雨曈,你受伤了?」遍布全身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握住雨曈双肩,季斯祁激动地开口。「怎么受伤了?谁让你受伤的?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晃眼就成了这副模样?发生什么事了,啊?」 别过脸,她冷冷地开口。「我没事。」 「没事?」都伤成这副模样,她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她没事? 季斯祁紧蹙剑眉。「告诉我,这伤哪来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伤成这个模样?痛不痛,嗯?」他抚了抚她的脸。 拍开他的手,雨曈冷冷地退出一步距离。「不用你管。」 何必管她伤哪来的?何必管她痛不痛?何必再继续对她这样作戏? 她的冷漠,令季斯祁感到错愕。「雨曈,你——」 「我说了我没事,你听不懂?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一点伤,我根本无所谓,我根本没感觉,我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你说什么?」他几近咆哮。「什么叫一点伤?」 「什么叫无所谓?什么叫没感觉?什么叫你一点也不在乎?」他逼近她。 她怎能如此轻描淡写?「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痛?」 「痛?」她冷笑。「对一个没感觉的人,会知道什么叫痛?一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再多的痛我都没感觉,再多的痛我都不在乎。」 「但你不在乎,我在乎!」季斯祁激动地捉住雨曈臂膀。 「你在乎?」呵,他在乎什么?在乎她吗?他以为她会笨到相信他的谎话?他以为她会不明白他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有林芷璇? 「我当然在乎!」她以为他拼了命赶回来是为什么?「我在乎你是否安好,是否快乐;在乎你生病是否看了医生,是否让自己好好休息;在乎你受伤是否擦了药,是否有人给你安慰;你知不知道自你离去,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见你这模样,我有多心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没能好好照顾你?」 「但我不需要你的担心,不需要你的心疼,更不需要你的照顾!」何必对她说这样的话?他知不知道这番话对她而言,只让她感到恶心!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雨曈冷然地笑了笑。「我是你的谁?我凭什么让你担心?凭什么让你心疼?又凭什么得到你的照顾?」 「你——」 「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棋子,是个利用完便随手可丢弃的垃圾!」 什么?棋子?垃圾?一个利用完便随手可丢弃的垃圾?咀嚼她的话语,他这才震撼地感受到一针见血的指控。 回想今日发生的种种,再对照雨曈此刻冰冷的态度,所有的答案,便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原来这小妮子是这样看待他的?「你在怪我利用了你?」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究竟有什么权利可以怪你?」 「雨曈,你何必这样?」 她无惧地抬起头瞪视着他。「你以为我该如何?你以为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你?我说的全都是事实,不是吗?」 「好——我承认!」他摊开双手以示认错。「我承认我利用了你。」 「因为个人私心而利用你,是我不应该。但我并没有骗你,没有当你是棋子,更没有当你是垃圾,我说要娶你,那是认真的!」他道出真心话。 第十七章 因为他的错误而玷污她的纯洁,他理应负责也愿意负责。成为她第一个男人虽然错愕,但成为她最后一个男人却是他认为不错的抉择。没问过她意见便迳行宣布这项决定,的确有些许不妥,但她难道不愿意成为他季斯祁的新娘? 「何必再演戏?这里只剩你和我,你打算演给谁看?」 「雨曈,你……」 「还是你良心不安,所以用娶我来做为补偿?」 「不是这样的,雨曈,你听我说……」 「你以为我叶雨曈没人要?你以为我叶雨曈非赖着你不可?第一次给了你又如何?我根本不在乎,我无所谓!我不需要你负责,我也不用你负责!」 何必假惺惺说那些违背良心的话?她不需要他的施舍!不需要! 背对过身,她冷冷地开口。「你走吧,我累了。」 季斯祁捉住雨曈手臂。「雨曈……」 「阿春没告诉你我今天不见客?」回过头雨曈不带丝毫感情地注视他。 见客?彷佛被重重甩了个巴掌,错愕的季斯祁如触电般松开大手。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雨曈,他试图解读那冰冷的美眸隐隐传递的讯息。 「一个陪笑的酒女,再卑微也有生病、需要休息的时候;不是每个酒女都可以为了钱出卖身体、出卖灵魂、出卖她的全部;若是急需女人给你安慰,凤凰城女人多的是,相信她们都非常乐意陪你,请找别人吧。」 「你……」 「我累了,今天不卖笑,你走吧。」 「雨曈,你……」她怎么可以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陪笑的酒女?难道在她心目中,他季斯祁只是一般的酒客?她可知这番划清界线的言语,不仅切断他所有的关心,更割断了半年来两人所建立的情感?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可不可以让我静一静?你走!」雨曈背对过身。 眯起眼望着她的背影,季斯祁沉默地蹙紧了眉头。 他不明白眼前的雨曈为何变得如此陌生,更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两人的关系竟决裂地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思及雨曈极有可能从此与她一刀两断,他的心便倏地为之一紧。 陌生的情绪袭向胸口,复杂的思绪在他脑海纠结;他无力探讨自己的异常,亦不知该如何解决此刻面临的困境。 此刻,他只知道雨曈的冷漠和疏离,深深地令他感到——难受。 【第七章】 二个月后—— 「斯祁,原谅我,好吗?」林芷璇自背后圈住季斯祁。 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我知道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芷璇,你……」 「当初是我不该!我不该背叛你,我不该违背曾许下的誓言;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七年来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每一天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失去你以后我才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明白没有你也等于没有了快乐,明白没有你我的世界再无法拼凑完整;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有多痛苦?我有多难熬?」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这是我藏了七年的真心话,也是我忍了七年到今天才有勇气对你说出口的告白啊!」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对我说这些?」 为什么他的语气依旧这般冷漠?「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但无论如何我已嚐到苦果,也受到该有的惩罚,为什么你还是对我这样冷淡?难道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我?难道你还是看不见我对你的心?」 「你……」 「请别拒绝我,请别再对我冷漠。」双手紧紧圈住季斯祁,林芷璇愈加贴近他的背;她的语气几近哀求。「我从不曾如此求过一个人,从不曾卑微到连自尊都可以放在地上踩。但就算……就算是看在我开口的份上,请你原谅我,请你给我个机会,请你让我用爱来化解你心中对我的恨;我保证不再犯,我保证从今后只属于你一个,你相信我一次,原谅我一次,好吗?」 咀嚼她的话语,季斯祁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他——恨她吗? 芷璇是他的初恋情人,亦是他首次决定共度一生的伴侣;他曾因为她的背叛而愤世嫉俗,曾因为她的背叛而痛不欲生。是的,他是恨她的。 曾经的他确实是恨她的。但不知何时开始,胸口的恨意却无以往强烈,脑子里的记忆亦不似从前那般深刻;甚至背后熟悉的温度,已开始令他感到陌生。 季斯祁开口。「原不原谅又如何?过去的事何不就让它过去?」 「过去的事让它过去,而我呢?我也随着过去的事成为过去的人?」 「芷璇,已经造成的错误就让它随着时间淡去,你何必再苦苦执着于过去的事物?像朋友一样维持彼此的情谊难道不好?」 「但我不要你把我当朋友!」 「你……」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林芷璇激动地与他对视。「我需要的是你的关心,我需要的是你的在乎,我要的是你像从前那样的爱我,你明白吗?」 像从前那样的爱她?「芷璇,你……」 林芷璇一语道出内心话。「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季斯祁眯起眼。 「是啊,让我们重新开始!让我们从头来过,让我们再爱一次,好吗?」 让他们从头来过?让他们再爱一次?「我……」 察觉到季斯祁的动容,林芷璇更加乘胜追击。「让我们忘掉所有的不愉快,让我们找回相爱的彼此,让我们给对方一个机会,让我们轰轰烈烈地再爱一场!」 「好不好,祁?」她期待地握住季斯祁的手。 「芷璇,我……」 「还记得吗?」没等到他的回应,她随即滔滔不绝细数着发生的种种。「这个校园——这个让我们相识、相知、相惜的校园,有多少我们共同的回忆?红砖道上、草地上,还有绿荫的大树下,每一处都烙上了我们的足迹,每一个地方都是我们相爱过的证据,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季斯祁的视线扫过熟悉的每个角落,一幕幕回忆倏地涌进他的脑海。 草地上的嬉戏,绿荫下的谈心,还有步行红砖道上两人肩并肩迎风吹拂时的惬意,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深刻的感觉彷佛让他回到相恋的从前。 眯起眼望着林芷璇沉默不语。熟悉的五官与记忆中深爱的女孩合而为一,彷佛掉入时空隧道,记忆的漩涡将他卷进一个虚幻且不切实际的世界里—— 「那些回忆是我最珍贵的点滴,更是我午夜梦回用来思念你的记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不爱你,我爱你!我依旧深爱着你啊,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而你呢?你爱不爱我?你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的爱着我?」 季斯祁的双眼失去焦距。「我……」 「你还是爱着我的,对吗?」 「我……」她眼里的期待,不停地迷惑着他的心智。 「时间并未改变你对我的爱,更未抹去我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我依然是你最爱的芷璇,你依然是我最爱的斯祁;我们依然相爱,我们依然深爱着彼此;你爱我,你是爱我的,你一直都还爱着我,对不对?」 第十八章 彷佛起了催眠作用,季斯祁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芷璇……」 是啊,他们有许多共同的回忆,他们有许多美好的曾经;他们携手走过无数个日子,他们一同编织无数个梦想,而芷璇亦是他深爱着的那个女孩…… 过往的记忆不断在脑里盘旋。一波波浪潮冲击,记忆的漩涡将他带回从前;他注视的目光转为温柔,而脸庞上的大手亦开始有了如以往般的温度。 受到莫大鼓舞,林芷璇忘情地冲进他的怀里。「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她激动地紧紧抱住季斯祁。「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大手回应了她的热情。 拥住林芷璇,鼻间刹时流窜一股浓浓馨香。耳边呢喃的爱语,交错着一幕幕往日的回忆;旖旎的氛氲,愈是将他给卷进温柔乡的漩涡里。 彷佛回到相恋的时光,此时弥漫的美好,令季斯祁愉悦地扬起嘴角。 深陷成熟女人所编织的温柔,季斯祁嘴边的笑意不禁为之加深。然而,朦胧之际,跃进脑海的可爱笑脸,却倏然打断所有美好。 那笑脸时而开心,时而愤怒,时而冷漠;她的变化莫测,令他疑惑,令他不解,令他心痛。胸口倏地为之一紧,他开始一点一滴恢复所有的思考能力。 回到现实,意识到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禁皱了皱眉。 没发现他的异常,林芷璇仍旧一头热地沉浸在她自以为是的喜悦。「祁,你知不知道我很开心?我很开心老天将你还给了我,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勾住他的脖子,她忘情地送上鲜红的朱唇。「祁,我爱你……」 被动地接受她的亲吻,复杂的感受令他有片刻的迷惘。 他——还恨她吗?并没有。 但既然不恨她,而芷璇又是他曾经用生命爱过的女人,能够与她破镜重圆,能够与她重修旧好,他该高兴的,不是吗?但为何他却没有丝毫愉悦?为何他对她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她的亲吻,已令他感到是种负担—— 再无法忍受,季斯祁倏然推开她。「芷璇,我很抱歉。」 他突然的举动,让林芷璇感到错愕不已。「斯祁,你怎么了?」 「不是说好要重新开始的?为什么说抱歉?你怎么了?」她不解地望着他。 是啊,他怎么了?为什么推开她?为什么她不顾自尊的示爱打动不了他?为什么此刻占据他脑海的,竟是另一张挥之不去的小脸? 为什么那小脸无时无刻让他想念?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牵动着他的思绪?为什么两个月来的疏离是如此折磨人地令他感到心痛?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思念她,他只知道他想见她!他要立刻见到她,他要听听她的声音,他要和她说说话…… 「芷璇,抱歉。」季斯祁满脸歉意地朝她开口。「除了抱歉,我不知该对你说些什么;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无视于林芷璇受伤的神情,他再一次开口。「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丢下无数个抱歉,季斯祁便迳自转过身扬长而去。 「斯祁,你要去哪?」 「你别走!」林芷璇频频呼唤。「你别走啊,斯祁——」 将她的呼唤抛在后头,他的脚步不曾停歇。脑里的人影不停催促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季斯祁驱车驶向了——凤凰城。 迈进雨曈专属的小房,长腿朝着案前那沉静的身影大步趋近。 见她沉浸在阅读世界里的专注神情,季斯祁亦朝那本读物探去。「在看什么?是什么让你看得如此入迷,嗯?」 发现他的存在,雨曈这才猛然自书本的世界里抽离。站起身,她心急地赶忙将那本读物牢牢藏至背后。 不明白她突兀的举动,季斯祁微皱剑眉。「怎么了,瞧你紧张的?」 雨曈别过头,冷冷地开口。「没。」 「不过是问问你手里那本书,何必像只刺蝟让人难以靠近?」 慌张地打开抽屉,她索性将书名为『一个准妈妈该注意的事项』给锁进黑暗世界。为了掩饰不安的心情,她依旧用冷漠作为武装。「一本闲暇的读物,有什么好值得探究的?何况,我叶雨曈看了什么书,难道还得向你报告?」 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雨曈,你……」 「一而再再而三闯进别人房里,难道你连尊重两个字都不知该怎么写?」 呵,尊重?两个月前进这小房有如家常便饭,当时迎接他的是张可爱欢欣的小脸,还记得那女孩每每总抱怨他忙于公事而忽略了她;不过多少光景,如今这女孩竟用冰冷的「尊重」两个字来与他划清界线? 虽不明白她骤然转变的原因何在,但纵犯下再大的过错也该给他个解释、补偿的机会,连个理由亦不愿给他便直接宣判死刑,这对他公平吗?再说,他竭尽所能修补两人关系,她却一再逃避、闪躲,难道她就这么不愿见到他季斯祁? 叹了口气,他开口。「别这样好吗,雨曈?」 「你认为我该如何?」 「至少别再对我冷漠,至少别再拒绝我的靠近。以前我们相处挺好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打开心房?为什么不让我们找回过去曾拥有过的欢乐?」别于商场上的高傲冷酷,他破天荒地一再对她软言软语。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别过脸,她的态度依旧冰冷。 「何必意气用事?有什么不满,有什么委屈,你可以直接明白地告诉我,但为什么你却总是让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为什么连一点余地都不留?难道非得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你才高兴?你才甘愿?」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的不满、我的委屈,全都与你无关。至于我要用什么方式对待你,是我的选择,更是我的自由,我不需要向你交待。」 「但我关心你啊。」她怎能如此无情? 季斯祁激动地握住雨曈双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见你日渐消瘦,见你闷闷不乐,我季斯祁并未比你好过。甚至,听阿春提及你近日来特别差劲的胃口,我买遍所有你爱吃的食物,便是怕饿着了你,难道我为你所做的这些,全被你叶雨曈打成是虚情假意?」 「看到没有?」他将袋里的食物一一取出。 将热呼呼的小吃拆封,他贴心地递至雨曈面前。「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一样样我全都给你买来,有……」 腥味扑鼻,雨曈倏地皱起眉头。 胃部一阵翻腾,她反射性地摀住了嘴。「呕——」 季斯祁为之一惊。「雨曈?」 自胃部涌上的呕意,突发地让人无法招架。踉跄地奔往浴间,抱着马桶,便是阵阵如山洪暴发一般地呕吐。「呕——呕——」 痛苦地皱着小脸,凄惨可怜的模样彷佛快去掉她半条小命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骤变,猛然地令季斯祁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了,雨曈?」 「要不要紧?你要不要紧,啊?」他心急地频频询问。 第十九章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我立刻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不停歇轻拍着她的背,季斯祁着急地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紧蹙的剑眉,道尽了他满腔的担心与忧虑。然,雨曈却并未领情。 止住呕意,她恼怒地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她说什么?不用他管?「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你宁愿使性子,也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都病成这个模样,你说我怎么能够不管你?」 就算她死了,亦不干他事!「我说了,不用你管!」 「但我担心你,我心疼你啊。」眼前那惨白的小脸简直揪痛了他的心!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更不需要你的心疼,我不需要!不需要!」 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别这样好吗,雨曈?」 「要使性子,要打,要骂,在去过医院之后我全依你,但别在这时候赌气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他依旧耐住性子对她软言软语。 季斯祁抚了抚她的脸。「乖,我知道你最听话——」 拍开他的手,她严声警告。「别碰我!」 「雨曈,你……」 踏出浴间,她摀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什么都别再说了!」 何必一副心疼她的模样?何必假惺惺对她说那些违背良心的话?堂堂一个呼风唤雨的企业总裁,他今日是可怜她,亦或是施舍她? 他何不去找他的旧爱林芷璇?他何必继续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若是因为心里有亏欠,若是为了弥补两个月前的错误,那她会大声告诉他——不必了! 她索性下了道逐客令。「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 雨曈的倔强,着实惹恼了季斯祁。倏然变了脸色,在那双阳刚的黑瞳里隐约跳动着两簇危险的火焰。 两个月来费尽心思极力修补与她的关系,不顾男人尊严,他一再降低姿态,一再对她讨好,但如今她却仍对他不屑一顾。怎么他就这么惹她厌?怎么她叶雨曈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季斯祁?「你变了,为什么?」 别过脸,雨曈用无声来代替她的回答。 「是什么改变了你?是什么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依旧无言。 面对她的冷漠,季斯祁微愠地眯起眼。怎么她还想逃避?怎么她还打算继续闪躲?难道她以为用这种方式便能打发他季斯祁?他不会允许的。 迈开步伐,高大的身躯迸射出如君王般慑人的气势。「说,为什么?」 他压迫性地靠近,令雨曈下意识地移动脚步频频后退。 然,季斯祁却抢先一步攫住她,硬是逼迫雨曈与他直视。「说!」 侵略性的目光,有如只散发危险讯息的野兽;男性气息直扑鼻间,手腕上的大手紧铐,压迫地令雨曈感到极为不适。「放开我。」 「放开你?」他勾起嘴角。「在没得到答案前,你以为我会放开你?」 就在这时,叩!叩!叩!外头传来了阿春的叫嚷声。「雨曈小姐,子尧少爷来访,你见是不见啊?」 季斯祁不悦地眯起了眼。子尧? 传入耳里的名字,迅速点燃他心中那把不知名的火焰。 直勾勾审视着面前的小脸,他失控地加重手腕上的力道。试图自她眼里探知某些讯息,两个月来的疑惑,似乎已渐渐找到了解答。 哦?敢情这些日子来的冷漠和疏离,全是为了那小子——张子尧? 因为那小子,所以再三拒绝他;因为那小子,于是对他的讨好全然不屑一顾?胸口的怒意逐渐加温,他再一次严厉逼问她。「因为他,是不?」 手腕上的力道,令雨曈吃痛地挣扎。「放开我……」 「为什么不回答?是心虚?还是默认?怎么难道你爱上他了,嗯?」挑了挑剑眉,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住雨曈下颔。「说,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和他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和他上床了没有?你……」 「你住口!」雨曈忍无可忍地大吼。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这样审问她?凭什么用下流的言语这般地污辱她? 雨曈的怒意,却换来了他不以为然的讪笑。「怎么?恼羞成怒?」 「你……」 叩!叩!叩!没得到雨曈的回应,外头的阿春再次大声地叫嚷着。「雨曈小姐呀,子尧少爷还在外头等着呢!你若是不见他,我好替你打发他走呀!」 「你告诉他,我等等就到。」 「是。」收到指示,阿春便火速地离去。 徒留两人持续对峙,雨曈仍不停地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使尽全身力气,她一心一意急着挣脱他的箝制。然而此举,却更引来季斯祁燃烧的怒火。他不悦地蹙着眉头。「你就这么急着见他?」 「我要见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不准去。」季斯祁不容置喙地开口怒喝。 将雨曈撑在墙与两手之间,黑色双瞳流露出浓浓的占有欲。「不准去,听见没有?我季斯祁命令你——不准去。」 「凭什么?」雨曈无惧地抬起头瞪视他。凭什么命令她?他凭什么? 是啊,他凭什么?大脑刹那间空白,季斯祁有片刻的失神。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他的异常,他只知道他不准任何男人接近她,他不准!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瞬也不瞬地注视她,那黑瞳带有警告意味。「你最好别质疑我的命令,更别试着挑战我的耐性,听见没有?」 她没听见,她也不想听见!她索性摀住耳朵。「我要走,我要走,你让我走!」 季斯祁一口回绝。「办不到。」 「让我走!让我走!」不知该如何挣脱,她气恼地搥打他。「你让我走……」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你别妄想我会让你走出那道门!」 「但你是我的谁?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限制我?凭什么?」 耐性尽失,失去理智的季斯祁索性脱口而出。「就凭我买下了你。」 「什么?」不敢置信,雨曈怔怔然地注视着他。 「在你身上砸下大把钞票,你以为你还有所谓的自由可言?没让你伺候我、讨我欢心,是我季斯祁疼你、宠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更别忘了你应尽的义务,怎么你以为我会笨到允许你自我面前奔至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所以他是想告诉她什么?他是在提醒她,她低贱的酒女身份?他是要她清楚明白,她充其量只是个金钱交易下的货物,是这样的吗?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叶雨曈只是个货物?一个金钱交易下的货物?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但酒女也是人,难道酒女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难道酒女没有一点属于她个人的自由?」 季斯祁冷笑。「你认为你该有什么权利?你认为你该有什么自由?要不我让金凤过来教教你,什么叫酒女应尽的义务?什么又叫属于酒女个人的自由?」 又拿凤姊来要胁她了?是不是她不妥协,他便打算对凤凰城不利?是不是为达目的,即使毁了她的世界也要逼她就范?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可以? 第二十章 瞪视他,雨曈冷冷地开口。「别逼我恨你。」 「就算你恨我,我也要你清楚明白,身为酒女所应付出的代价为何?」 呵,酒女应付出的代价?「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豆大的泪珠自脸颊倏然滑落。泛红的双眼,冰冷地不带丝毫感情。 那小脸陌生的表情,决裂地令他震撼。定定然注视着她,季斯祁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他说了什么?他该死的对雨曈说了些什么? 难以挽回的局面,似乎已然残破地更加难以收拾。懊悔的情绪如浪潮般涌进胸口,他的语气带着浓浓歉意。「雨曈,你听我说,我……」 说什么呢?又想对她说抱歉了吗?但他什么都不必说了,不必! 「你会后悔的,你会!」用尽力气推开他,雨曈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带着新增添的伤痕奔跑,所有强忍的情绪亦随之瞬间崩溃。 止不住的泪水,持续宣泄着她的悲伤。再无法用坚强的外表伪装,此刻她迫切需要一副宽厚的肩膀给她些许安慰。 将雨曈按进怀里,张子尧深深明白她的脆弱。任她在胸前尽情痛哭,倾听她所有伤心与难过,轻拍着她的背,张子尧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不明白季斯祁为何不懂珍惜她?为何竟忍心这样伤害他的雨曈? 若不是他抢先一步占据她的心房,若不是深知自己已无丝毫希望,他以为他会甘心成为失败者?他以为他会允许他伤害雨曈一分一毫? 甚至,对雨曈做的好事,到如今竟还浑然不知? 张子尧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打算让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吸了吸鼻子,雨曈摇了摇头。 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他的存在,不会。 「那么,离开他吧。」他衷心地提出建议。 离开他?雨曈的大脑有刹那间的空白。 「听我的话,离开他。离开季斯祁,离开凤凰城;别再对他留恋,别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离开所有让你伤心的人事物,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雨曈似乎有些许动摇。「我……」 「不管如何,毕竟孩子还是需要一个爸爸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我……」雨曈知道他对她的好,但她不能平白无故给他造成困扰啊! 张子尧怎会不知晓她的顾虑?「都到这时候了,还跟我见外?即使我巴不得成为这孩子的爸爸,但趁人之危不是我张子尧的作风。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我只是希望给你和孩子一个健康、安全的环境,你明白吗?」 「我……」她无力反驳。是啊,她是该离开他了。 「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该替你肚里的孩子想想,你说是不?」 她还有拒绝的理由吗?雨曈感激地红了眼眶。「子尧哥……」 「傻瓜,你流的泪还不够多?」他揉揉她的头。「再跟我客气,小心我那未出世的干儿子可要替我向你这爱哭的妈咪抗议呵!」 破涕为笑,他的幽默立即见效地扫除雨曈所有的阴霾。 感激的泪水含在眼眶。她感谢他为她付出的一切,感谢他能有如此雅量对她无私地包容。除了他,她无人可以依靠;除了他,她不知该何去何从。而除了离开季斯祁,此时此刻的她亦似乎别无选择。 只是,这项抉择究竟是错是对?又将会为她和孩子带来什么改变? 她不知道,亦无心探讨。抚了抚微隆起的肚子,雨曈望向天空。她想,她和孩子的命运,就让它全部交给未来去吧。 【第八章】 砰!酒杯与桌子撞出了巨大的声响。 最后一丝耐性用罄,季斯祁脸色阴沉地咆哮。「雨曈人呢?」 「雨曈小姐,她……她……」阿春满头大汗地支支吾吾。 「为什么还不过来见我?这次是肚子痛?头晕?还是心情不佳?怎么她又预备拿什么可笑的理由来搪塞我?」 咽下口里的唾液,阿春仍支吾地不知该如何说出真相。「她……她……」 「说,她人呢?」严厉逼问,他的威严着实令人不敢予以造次。 再无法隐瞒,阿春索性一语道出。「雨曈小姐她……她已经离开凤凰城了。」 季斯祁眯起眼。「你说什么?」 「雨曈小姐离开凤凰城,她不会再来了。」 雨曈离开凤凰城,她不会再来了?这突如其来的讯息,令他震惊。咀嚼着阿春的话,他的大脑刹那间空白地无法思考。 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你以为我会相信?」 「是真的,阿春不敢骗你啊!雨曈小姐,她真的走了。」 阿春的惶恐,不似伪装。愈是确定她话语里的真实性,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是如火如荼地鞭笞他的心。她——走了? 雨曈,真的走了吗?她走去哪?为什么走?她何时走的? 是为了躲他,所以离开凤凰城?还是为了惩罚他、报复他,所以离开凤凰城?但她能走去哪?无依无靠的她会去哪?除了凤凰城她又能够去哪? 无数的问号,纠结在胸口。纷乱的思绪,打乱了他原先正常的思考。 随着脚步移动,他为她找了千万种理由。是一时的赌气也好,是联合阿春的谎言也罢,总之,他就是不愿相信雨曈已经离开凤凰城的这个事实。 她不会离开的!她不会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不会的,不会…… 试图说服自己,试图拿千万个理由催眠自己,但就在他踏上雨曈专属的小房之后,所有的理由却全都薄弱地不堪一击。 一尘不染的小房,整齐清洁地一如往昔。华丽的衣饰还分别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地,但床前的玩偶以及她私人的衣物却不见踪影;甚至,摆在桌上未曾移动过两人的合照,竟然亦空荡荡地不翼而飞?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真的离开?意味着她已经离开他的世界? 环顾四周,他试图感受每处雨曈残留下的温度,他试图感受空气中最后一丝属于雨曈的气息。但他捕捉到的仍是一室的黑暗,仍是无边无际的冰冷。 冰冷的墙,冰冷的空气;愈是待在这冰冷的小房,愈是令他窒息! 猛地吸了口气,缺氧的大脑混乱地几乎无法思考。 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真的离开,他不相信!不相信! 迅速离去,他发狂般地四处找寻她的身影。花园里,秋千上,所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遍了整个凤凰城,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如同自人间蒸发一般,雨曈消失得彻底。找遍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依然全无所获。甚至贴着「吉屋出租」的住处,如今更是空荡荡地已然人去楼空。 颓丧地靠在墙角,季斯祁茫然地有如挫败的狮子。 雨曈去哪了?她究竟去哪了?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不告而别?她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他?她以为这样就能离开他的世界? 不,他不会允许的。他不会允许她就这样离开他的世界,他不准!他不准! 回到凤凰城,他失控地大吼。「雨曈去哪了?她去哪了?」 青筋暴露,骇人的模样简直吓坏了阿春。全身发颤,她结结巴巴。「雨曈小姐……雨曈小姐她……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第二十一章 「说,你们把她藏哪去了?」抓住阿春双臂,季斯祁失去理智地摇晃。「为什么把她藏起来?为什么让我找不到她?为什么?为什么?」 头晕目眩,阿春频频求饶。「季少爷,你冷静,冷静呀……」 「告诉我,她在哪?她在哪?」 「阿春只是个下人,阿春什么都不知道,阿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眯起眼。「不知道?你以为一句不知道便能够打发我?」 「季少爷您就饶了阿春吧,阿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呀……」 「好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啊?」季斯祁仍不善罢干休。「是谁同意让她离开的?为什么没人事先知会我?没有我的准许,她叶雨曈哪也别想去!」 多狂妄啊!金凤终于出现。「凭什么?」 「雨曈的去留,是我与她之间的协议;再说,要走要留是她个人的自由,与你何干?凭什么事先经过你的准许?」她金凤可不是被吓大的! 「就凭她是我的。」 「你的?」金凤不禁失笑。「真是天大的笑话!雨曈是活生生的人,不属于任何人所有;你这可笑的理由,是否太过霸道?是否过于狂妄?」 「霸道也好,狂妄也罢,总之她是属于我的。在她遇见我,烙上我的记号,她叶雨曈今生今世就是属于我季斯祁所有!」 「沙猪。」 不愿与她争辩,他索性单刀直入。「雨曈人呢?」 呵,找她要人?与他对视,金凤表情坚定。「恕我无法奉告。」 「你明知道她无依无靠,为什么还答应让她走?」 「你以为我愿意?」她没对他兴师问罪,他反倒质问起她来了?「雨曈就像是我的女儿,她可也是我心头的一块肉!疼她、爱她都来不及,你以为我愿意让她走?你以为我舍得让她走?」 金凤注视的目光倏地转为锐利。「而你呢?为什么急着得知她的下落?为什么慌张地就像个寻找逃妻的丈夫?你在乎她?你心疼她?你爱她吗?」 爱?季斯祁茫然地眯起眼。「我……」 「如果你在乎她,就会顾及她的感受;如果你心疼她,就不会一再地伤害她;如果你真爱她,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里伤心掉眼泪。」 怎么雨曈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里伤心掉眼泪?「我……」 「事实证明——你不爱她。」金凤怒不可遏地指责他。「你不过是男人该死的占有欲作祟,你不爱她,你根本不爱她。」 季斯祁哑口无言。他——不爱她? 从未想过这问题,金凤这番指责有如当头棒喝,让他又是震惊又是错愕。是啊,为什么他急着得知她的下落?为什么他慌张地就像个寻找逃妻的丈夫? 为何她的消失令他不安?为何她的不告而别令他心痛?为何他的心空洞地彷佛缺了一角?为何思及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就感到异常地难受? 难道他已经爱上她了? 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感觉,莫非他真的爱上她?但他何时爱上她的?他真的爱她吗?亦或者,如金凤所言只是男人该死的占有欲作祟? 他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饮下杯里的烈酒,季斯祁任由酒精的灼热一遍遍烧烫着他的咽喉。 试图借由酒精的浓烈快速麻痹自己,他猛然地再次一仰而尽。彷佛如此可暂时停止思考,他不要命地欲将自己彻底灌醉。 然,酒精非但麻醉不了;纷乱的思绪愈加不受控制,而挥不去的人影,此刻更是愈加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躲他?为什么避不见面?为什么连句道别都吝惜给予?为什么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愿给他?他做错什么?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难道她气他不懂珍惜她?难道她在怪他没对她说他爱她吗? 所以用这种方式惩罚他?所以用这种方式报复他?所以她选择彻底离开他的世界,让他后悔得痛不欲生?若这是她的目的,那么她成功了。 回想烙印在脑海那张决裂的小脸,他的心仍隐隐作痛。 是的,他后悔了。他后悔没能好好把握她,他后悔发现得太晚,他后悔自己竟来不及对她说一声他爱她!他后悔了……他真的好后悔…… 猛然灌了杯烈酒,季斯祁悔恨地不能自己。 阴郁地绷着脸,他不发一语地持续让酒精麻痹他的神经。骇人的模样,莫不惹得凤凰城上下人心惶惶,大家莫不纷纷退避三舍。 唯有门外鬼祟探头张望的菁菁,她窃喜地不愿错失良机。 妖娆地扭腰摆臀,她销魂地瘫软在季斯祁怀里。「祁,人家好想你。」 季斯祁不悦地蹙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菁菁好久不见你,人家想你嘛!」菁菁狐媚地嘟着嘴。 何必一副厌恶她的表情?想当初他宠爱她的当儿,他可是夜夜醉倒在她李菁菁的温柔乡,怎么不过多少光景,他便如此不耐? 「滚。」他冷冷开了口。 什么?叫她滚?菁菁不依。「人家可是掏心掏肺地想你、念你,好不容易盼到个机会一解相思之苦,但你却是这样回报人家的?」 她发着嗲。「祁,别赶我走,让菁菁陪你嘛,好不好?好不好,祁?」 「别试着考验我的耐性。」他发出警告。「我再说一次——滚。」 他的不留余地,让菁菁恼羞成怒地咆哮。「我就这么不讨你喜欢?」 「那小狐狸精有什么好?」他竟这样为她疯狂?竟这样为她神魂颠倒? 自那小狐狸精出现,她的风采、她的地位全让那小狐狸精给抢了去,怎么她就不得他宠?怎么她李菁菁就比不上那下贱的小狐狸精? 「哼,一个不干不净的小狐狸精,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宝贝她的?」 季斯祁挑动剑眉。「你说什么?」 「可不是?四处勾引男人,肚里不知留下谁的杂种;这下可好,让凤姊失了面子,只得包袱款款偷偷离开凤凰城,她还不够下贱?」 「就是说呀!」安琪见状亦索性来个火上加油。「表面装得清高,暗地里却不知干了多少肮脏事,看她与张子尧打得火热,肚子里八成怀了他的种!」 两人恶意地一搭一唱,成功地迅速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 「什么?她怀孕了?」晴天霹雳,一把怒火不可收拾地自他胸口开始延烧。 「是呀,怎么那小狐狸精没告诉你?」菁菁装模作样。 安琪甚有默契地搭话。「哎呀,肚子里怀了别人的野种,她哪敢告诉斯祁呀?」 「啊哈……」菁菁掩嘴尖笑。「是呀是呀,那小狐狸精怎会笨到告诉斯祁呢?」 「那小狐狸精呀,就是肮脏!就是下贱……」尖酸刻薄的言语,持续进行。 满腔怒火燃烧,耳里再听不见两个女人的只字片语。脑里不断重复播放方才接收到的讯息,满满的妒意已完全占据他的胸口。雨曈——怀孕了? 回想两个月来的异常,所有的回忆倏地涌进脑海。快速地加以组织、拼凑,终于他得到了个解答——原来她的不告而别,是因为她怀孕? 但她何时怀孕的?怀了谁的孩子?难道真是子尧的? 第二十二章 因为子尧,所以对他冷漠?因为子尧,所以对他疏离?因为子尧,所以选择离开他的世界?所以迫不及待与他远走高飞? 他说过要娶她的,不是吗?她怎么可以践踏他的誓言而投进别的男人怀抱?她怎么可以在献身之后,却残忍地对他选择背叛? 不,他不准!他不会允许的! 她以为不告而别,便能够彻底在他世界里消失?呵,简直天真的可以!在他季斯祁的字典,没有办不到的事。无论天涯海角,他定会找到她。 是的,他会找到她!他会找到她的,他会…… 三个月大的身孕,让雨曈变得丰润许多。采购了几样蔬菜,抚了抚微隆起的肚子,她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宝宝,我们到家罗。」 习惯性地对宝宝说话,他的存在让她满足地有种踏实与安定感。 「妈咪要开门罗,等等啊妈咪……」边滔滔不绝地开口,边掏出钥匙。这份温馨与宁静,是她这些日子来最大的幸福。 子尧安排了这遮风避雨的小屋,让她和宝宝暂时有个栖身之地,她心中除了无限感激,更万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平静。然而,这份幸福倏然终止,一名不速之客的出现,却嘎然地打断她今日难得的好心情。 「为什么躲我?」大手猛然攫住她,那黑瞳深沉地迸射出危险。 「你……」他的出现,让雨曈错愕。 直勾勾地注视她,季斯祁眯起眼。「说,为什么躲我?」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掉?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便在我的世界里消失,嗯?」大手加重了纤细手腕上的力道。 凭什么这样质问她?雨曈吃痛地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放开你?」牢牢抓住她的手,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再允许让自己放开你?」 他的野蛮与霸道,让雨曈气恼。「但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要走是我叶雨曈的自由,难道还得事先向你报备?」 季斯祁再一次严厉逼问。「说,为什么躲我?为什么?」 「放开我……你放开我……」扭动身躯,雨曈奋力地挣扎着。 他索性一针见血。「因为你肚里有了孩子,对不?」 如遭电击,雨曈倏然停止挣扎。怔怔然望着他,她喃喃地开口。「我……」 孩子?天,他……他知道了?他全知道了?但是谁告诉他的?是凤姊?还是阿春?可她们答应过替她保守秘密的,他怎会知道?怎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回答?是心虚?还是默认?」 雨曈撇过头,逃避着他的注视。 心中燃烧的嫉妒,让他失去理智又更加重大手的力道。「说,孩子谁的?」 啪!重重地赏了他个耳光,雨曈气愤地全身颤抖着。 屈辱的泪水含在眼眶,她怒不可遏地仰起头瞪视着他。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她的眼神受伤地彷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心中的揣测让他的胸口泛起了一丝窃喜。 舔去嘴角的血水,他挑动剑眉。「难道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 小手一挥,又狠狠地甩了他个巴掌——啪! 她的愤怒,愈加证实了他臆测的真实性。「原来你怀了我的孩子?」 该死的,她竟然……竟然怀了他的孩子而打算对他隐瞒?若不是菁菁和安琪,她是否打算隐瞒他一辈子?是否打算永远不让他知道真相? 但为何不告诉他实情?为什么她选择的是不告而别?难道她后悔怀了他的孩子?难道她的刻意消失是为了张子尧? 复杂的情绪纠结,喜怒的神情在俊脸上交错;胸口断然地有了决定,抓着她的手便强硬地迈开步伐。「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放开我……你放开我……」雨曈抗拒。 「我不会放开你的!不会!」牢牢抓住她的手,他的语气坚决地不容置喙。 为什么来找她?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肚里怀的是我季斯祁的种,我有权利带他回到原本该属于他的地方,我不会允许他流落街头,你明白吗?」语毕,他再度迈开步伐。 「不要!不要……」雨曈使尽全身力气抗拒着。 他索性将她拦腰抱起。「不要也得要,你已经没有权利说不,懂吗?」 她没有权利说不?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这孩子不是他的,这孩子与他无关,孩子是她一个人的!是她一个人的!「放开我!你放开我……」 放开她?季斯祁猖狂地笑了笑。「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不会放开你的,听见没有?」靠近耳边呢喃,他低沉的嗓音有如宣誓般轻轻地吐出一字一句。「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不会……」 俐落地将她塞进黑色保时捷,季斯祁便驾着车疾速地扬长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扭动手腕,雨曈欲挣脱他的箝制。顽强地停在原地,她使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抵抗。「你放开我……」 雨曈的喊叫声,唤不醒他被浓浓占有欲蒙蔽的理智。 丝毫未顾及她的柔弱与娇小,牢牢抓着她的手大步迈进。强硬地欲将她带进季宅;他蛮横霸道的行径,简直如同无理的暴君一般恶劣。 心急如焚,一路飞车追赶的张子尧,抵达随即开口大声吓阻。「放开她!」 「你疯了你!放开她!快放开她!」他该死的竟然不懂怜香惜玉? 他的出现,让雨曈燃起希望。她伸出手呼喊。「子尧哥,救我!救我……」 「雨曈,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冲上前,便要握住她挥动的手。他会保护她!他张子尧无论如何都会好好保护她。 然,季斯祁却抢先一步将她拉至身后。「怎么?打算上演英雄救美?」 「但你以为——我会允许让你从我身边抢走她?」他的目光倏地转为锐利。 拐走雨曈这笔帐没找他算,这会儿他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张子尧愤怒地驳斥。「雨曈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谁抢了她便算!你问过她意思没有?她是心甘情愿跟你走?你知不知道你该死的吓到她了?吓到她了?」 「我不需问她意思,更不管她是否情愿;要也好不要也罢,她都得跟我走!至于我是否吓到她,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与他无关?多狂妄的语气!「你凭什么?」 「就凭她肚里怀的是我季斯祁的种!」这理由足够他死心了吧? 「你的种?怎么现在才来承认你的种不嫌太晚?」 「是否太晚,同样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张子尧无关!」不愿再与他多谈,捉着雨曈便迳自迈开了步伐。「跟我走。」 「不要!不要……」停在原地,雨曈依旧顽强地抗拒着。 她再度发出求救。「子尧哥,我不要留在这里,你快带我走!带我走……」 「别怕,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啊!」张子尧冲上前拉住雨曈。 然而,此举却惹恼了季斯祁。猛然一挥拳,便重重地打在张子尧脸上。 妒火燃烧。粗鲁地抓着雨曈双肩,他将她拉近与他对视。「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你就这么急着跟他走?」 第二十三章 深深吓坏的雨曈,不断哭喊着。「我要跟子尧哥走……我要跟子尧哥走……」 「放开她!你放开她!」张子尧不死心地再度冲上前。 再度狠狠地一挥拳,一抬脚;熊熊的怒火,全化为拳头毫不留情地将张子尧打倒在地。他严厉地指着他。「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别靠近她,别再妄想介入我与她之间,她是我的!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属于我的!是我的!你听见没有?」语毕,倏地重重关上大门。 拦腰抱起雨曈,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大步迈去。 一路上尖叫、挣扎,雨曈仍不断地哭喊着。「子尧哥……子尧哥……」 那声声喊叫,无疑更增添他胸口的怒火。阴郁地绷着脸,铁了的心不为动摇;好似思忖着什么,他不发一语地缓缓朝卧房步了去—— 将她抛向柔软大床,他眯着眼深沉地盯着她。有如一头注视猎物的黑豹般,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危险而致命的气息。 「你……你要做什么?」诡谲的氛氲令她害怕,雨曈频频后退。 将她固定在身下,季斯祁将热气吐在她的脸上。「做什么?你说呢?」 他的靠近,让雨曈惊慌失措。「不要碰我,你走开!走开!」 注视的目光愈加深沉炽热,他放肆地挑起雨曈下颔。「怎么我不能碰你?」 「走开!走开!你走开……」挥舞着拳头,她奋力地搥打。 大手猛然擒住两只不听话的小手,季斯祁恼怒地眯起眼。「你就这么急着推开我?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一分一秒?怎么他能碰你,我不能碰你?亦或你的心里该死的还在想着他?还在想着那个张子尧?」 「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再见他?作梦!」致命的吻骤然落下。 激狂地吸吮她的嘴唇,像只饥渴的野兽强烈地需索她的美好。彷佛惩罚她这些日子来的不告而别,他深深地在雨曈唇齿间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印记。 拉开距离,注视的双眼流露浓浓的占有。「记住没有?你——是属于我的。」 「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他狂妄地宣誓着一遍又一遍。 屈辱的泪含在眼眶,雨曈瞪视他。这算什么?是羞辱她?还是教训她?但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季斯祁的所有物!「我不是你的!我不是!」 「你是。」他的眼神坚定。 雨曈大吼。「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怎么都怀了我的孩子,你还想否认?」他不悦地挑动剑眉。「你以为否认就能改变事实?你以为否认我就会放你走?一个月后举行的婚礼,会更加证明这个事实,会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季斯祁的女人,你明白吗?」 什么?婚礼?凭什么替她决定她的未来!「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 「就凭你肚里怀的是我季斯祁的种!」这理由足够让她乖乖认命了吧? 「那又如何?我有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未来!」 「由不得你。」季斯祁冷冷开口。「你要也好,不要也罢,总之,婚礼势必照常举行;你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属于我季斯祁的新娘。」 季斯祁起身背对她。「折腾了一天,好好休息吧。我会给你时间适应,我会给你时间习惯;让你习惯我……习惯做我季斯祁的女人……」 语毕,高大身躯伴随着重重关门声;上了锁,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雨曈这才猛然惊醒地冲上前去。死命地转动门把、拍打叫喊,但回应她的却是一室的寂静。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你开门!你开门!开门!」雨曈仍不死心地继续拍打叫喊。 凭什么囚禁她?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将她锁在这房里?他将她当成什么?他将她当成什么了?愤怒的情绪燃烧到极限,雨曈愈加激动地不能自己。 天啊!他竟然囚禁她?他竟然该死的囚禁了她?但她不是犯人,凭什么囚禁她?凭什么将她关在这房里?他凭什么?凭什么? 【第九章】 匡啷!一声巨响——破碎的陶瓷杯盘与饭菜,瞬间狼藉地散落一地。见状,张嫂惊恐地大叫。「雨曈小姐,你别这样!别这样呀!」 「拿走!拿走!全拿走!」雨曈激动地大吼。为什么非得要惹她发火? 「雨曈小姐呀,求求你多少吃点东西吧!」张嫂几近哀求。 要她说几遍?「我说了我不饿!我不饿!你没听见?」 「哎呀,这怎么成?整整两日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呀!少爷可是千交待万交待要我好好照顾你,但你不吃不喝的,我该怎么向少爷交待?」 「要怎么交待是你的事,我说了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叹了口气,张嫂苦口婆心地劝说。「求求你行行好,就别再为难我这老的呀!就算不替你自己想,也该替肚里的孩子想想;怀有身孕,可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呀!不多补充点营养怎么行?听张嫂的话,吃点东西,好不?」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雨曈恼怒地大吼。想利用孩子逼她妥协? 张嫂再度开口。「雨曈小姐呀,你……」 「什么都别再说了!若是不能放我走,那就别来烦我!别来烦我!」 「你……」这叫她怎么向少爷交待是好? 「别说了,我不想听!」雨曈摀住耳朵。「你走!你走!」 见雨曈如此执拗,张嫂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两日来的相处,雨曈像只刺蝟让人难以靠近。尽管她想尽办法突破雨曈心防,但张嫂却仍不得其门而入。 无奈地弯下腰收拾起一地狼藉,张嫂不禁摇头叹息。 这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发起脾气来可真是不得了的要人命。两日来倔强地硬是不吃不喝没得商量,可真吓坏她这没胆的老妈子! 唉,这下可怎么办才好?皱着老脸思忖片刻,倏地,便朝大厅步了去。 哎呀,不成!不成!分秒拖延不得,还是得赶紧将状况报告给少爷知道;再继续这样下去,要那倔丫头有个什么闪失,她这老的可怎么担待得起哟? 拿起电话直拨专线,张嫂心急地报告。「少爷呀,雨曈小姐她……」 巨细靡遗地述说,慌张担忧的声调里未有丝毫遗漏。蹙着眉仔细聆听,电话那头的心亦倏地随之荡到了谷底。 怒火攻心,季斯祁大吼。「你说什么?」 急促中夹杂哭腔,在张嫂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焦急。「无论我怎么说破嘴,雨曈小姐就是连一滴水都不肯喝!雨曈小姐说除非少爷放她走,否则就是饿死、渴死也不会妥协。唉,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会出人命的呀?」 「该死的!」咒骂了声,倏然青筋暴露。她竟然打算绝食向他抗议? 将她锁在房里,是怕她消失、是要她冷静,并非视她为禁脔;没想到这暂时性对策却造成她如此大的反弹?本以为她只是闹闹脾气并无大碍;但接连两日来誓死如归般地滴水未进,怎么她就怕他接收不到她的决心? 第二十四章 「少爷,我真的不知道该拿雨曈小姐怎么办才好呀?雨曈小姐她……」 「嗯,我知道了。」简单交待几句,季斯祁重重挂上电话。紧蹙剑眉,阴郁的脸色愈加难看;他狠狠咒骂了声——该死的! 为什么不爱惜自己性命?为什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难道她就这么急着离开他?她就这么不愿意待在他身边一分一秒?选择这样激烈的方式抗争,怎么她的心里还想着张子尧?她还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他走? 她知不知道他有多心疼?她知不知道他有多难过?她知不知道她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痛的却是他的心?难道她不知道他爱她!他爱她啊! 是的,他爱她,他该死的爱上了她!爱上她的甜,爱上她的笑,爱她的善良,爱她的一切,他爱她!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因为爱她,所以嫉妒。嫉妒她喊着另一男人名字;嫉妒她当时急欲飞奔另一男人怀里的渴望;他好嫉妒!他真的好嫉妒!他简直嫉妒得快要发狂! 两日来用满满的工作麻痹,为的是冷却胸口的情绪,为的是怕自己因为嫉妒而做出伤害她的举动;天知道他有多想她?他想她!他好想她!他该死的脑子里满满都是她!有多少次,他涌起见她的念头?有多少次,他不顾一切欲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说爱她?但她却选择伤害自己?她却分秒难耐地只想逃离他? 怎么她就这么急着摆脱他?胸口一把怒火燃烧,大手一挥,季斯祁愤而扫落桌上堆积的卷宗。该死的,他不准!他不准! 眯起眼踱至落地窗前,在他眉宇间隐隐纠结着一股复杂。 定定然望着窗外夜色,不知就这么伫立多久,居高临下地注视车水马龙的街景;在那双跳动着两簇不明火焰的黑瞳里,仍清楚地写着——坚定。 是的,他要她,他要定了她!他不会放她走,更不会允许她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怎么她以为用生命要胁,他便会向她妥协?他便完全拿她没辄? 冷冷勾起嘴角,在他唇边噙了抹淡淡的嘲弄。简直天真得可以! 三岁小孩玩的把戏,他季斯祁根本不放在眼里。她这么做,无疑是逼他提早结束给予的冷静期。既要挑战他的能耐,他亦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不听话的后果,她最好有心理准备承担。他自有办法驯服她的顽强,自有办法压制她的任性;他不会再允许她这样伤害自己,不会…… ? 开了锁,迎上一室黑暗。蜷曲角落的小小身影,无声无息靠在墙角,渺小地几乎被黑暗吞噬,那身影一动也不动地像只被丢弃遗忘的布娃娃。 约莫盯了半晌,按下开关让光亮驱走一室寂静。刺眼的光亮倏然打断沉思,只见那小小的肩头如惊醒般微微地颤了颤。 一股心疼涌上心头,季斯祁趋前呼唤她的名字。「雨曈?」 他的靠近,让她害怕。像只受到惊吓的刺蝟,雨曈跳起身防卫地瞪视着他。 「怎么我有这么可怕?」好似欲与他拼命,那模样让他失笑。 他当然可怕!一个囚禁她的魔鬼,还不够可怕?两日来积压的愤怒,让雨曈失控地大吼。「为什么不让我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 雨曈的激动惹恼了季斯祁。他不悦地眯起眼。「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这里?」 是的,她不愿意。若不是他强迫,她根本不会留在这里。「我不想见到你,我根本不想待在这里一分一秒,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听见没有?」 哦?讨厌他?挑了挑眉,那双黑瞳突地如鹰般地锐利。「讨厌我也好,不想见到我也罢,总之,你还是得留在这里,你也必须留在这里,你明白吗?」 「凭什么?你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就凭你是我季斯祁的女人,就凭你是我季斯祁的新娘,懂吗?」猛然攫住她的手,他开口命令。「过来。」 他突然的举动,让雨曈大惊。「你要做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 拉着她的手,他强硬地不容置喙。「跟我过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扭动手腕,雨曈奋力抵抗不欲前进。 雨曈的挣扎惹来季斯祁极度不悦,他沉下脸警告。「别逼我对你使用暴力,我不想伤到你也不想伤到孩子,你最好乖乖听话,听见没有?」 耳边的警告未起作用,雨曈仍执拗地挣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 为避免造成伤害,季斯祁索性拦腰抱起,往不远处大椅步去。轻轻将雨曈按在膝上,他揶揄地勾起嘴角。「怎么两天没吃饭,力气倒还不小?」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两只小脚乱踢,雨曈恼怒地大吼。 「瞧我带什么来给你了?」他轻轻搅拌碗里热烫的食物。「我特地吩咐张嫂替你做了碗粥,看见没有?你……会喜欢的。」 舀了一口吹了吹,他移至雨曈面前。「喏,嚐一口!」 然,雨曈却别过脸,紧闭双唇地不肯捧场。 「两天没吃东西,难道你一点也不饿?」耐住性子,他轻声哄骗。「就算你受得住,咱们的乖儿子可在你肚里抗议着!听话,吃一口,好吗?」 她仍旧不肯妥协。「不要!不要!我不要!唔——」 趁其不备,季斯祁将食物送进她的嘴里。然而,此举却惹怒了雨曈。一股作气,她索性将口里食物往他脸上吐去。 粥米喷了满脸,狼狈的季斯祁愕然地铁青着脸。眯起眼冷冷地注视她,幽深的黑瞳倏地迸射出冷冽的寒意。有如受到挑衅的野兽,那模样骇人至极。 须臾,他舀了另一口强硬地朝她嘴边移去。「吃!」 「我不吃!我不吃!」拼命摇头,雨曈吃了秤锣铁了心般地硬是不肯妥协。 停止手边的动作,黑瞳里闪过一丝愠色。「哦?很好。不吃,是吗?」 「要不我拨个电话到日本,让宇安替我劝劝你这不听话的姊姊,嗯?」不急不徐地开口,在他唇边隐隐咬着诡谲且邪恶的笑意。 什么?宇安?日本?倒抽了口气,雨曈猛然一惊。宇安不还好好的在医院?怎会跟什么日本扯上关系的?「你把宇安怎么了?你把宇安怎么了?」 拨了个电话,季斯祁将话筒按在雨曈耳边。 话筒传来孙院长恭敬的声音。「雨曈小姐呀,你真是好福气有个这般疼你的未婚夫!你放心,转院手续一切都没问题,令弟他……」 倏然收起电话线,在他嘴角飞快地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脑内一片轰然,这突来的消息让雨曈有些措手不及。怔怔然望着季斯祁,她心急如焚地乱了头绪。「你……宇安……宇安他……」 「你的弟弟宇安——他很好。」他保证般的语气,为她注入一针定心剂。「为他安排日本的医院,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医疗照护?」 「只是,若他知道自己的姊姊竟为了使性子而两天不吃不喝,对他本不乐观的病情,不知是否造成更加不良的影响?」他语带玄机地话中有话。 「你拿宇安来威胁我?」他竟然拿她唯一的亲人来要胁她? 他挑了挑眉。「是,又怎样?」 第二十五章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情绪瞬间崩溃,雨曈不敢置信地搥打他。「他还是个病人,我不准你动他!我不准你动他!」 宇安只剩半条命,他禁不起任何刺激,禁不起一点意外,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他怎么忍心伤害这样一个病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攫住雨曈挥舞的小手,他眼神锐利地注视她。「我可以不动他,但你呢?」 「你要乖乖听话?还是继续使性子?」他掌握的弱点已然成功奏效。 双眼倏然空洞,雨曈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我……」 她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趁她犹豫,季斯祁将舀起的粥送进她嘴里。 温柔地抚了抚雨曈脸庞,他轻声开口。「不过是为你好,何必跟我作对?只要你乖乖吃下这碗粥,我保证他平安没事,我保证还你一个健康的弟弟,好吗?」 被动接受他送进的食物,雨曈静悄悄地不再抗拒、不再挣扎。 索然无味地咀嚼,除了顺从,她似乎已然别无选择。 像只枯槁的娃娃一口接着一口,委屈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自眼角缓缓滑落。她能如何?她还有选择的权利吗?没有了筹码,她该拿什么与他一较高下?宇安是她最爱的弟弟,更是她这辈子无法割舍的牵挂,她输不起!输不起啊! 是的,她输不起。因为输不起,所以无法容许一点点的差错;因为输不起,所以只能忍耐,所以必须屈服;所以一并输掉她的骨气,输掉她的尊严,输掉她的骄傲;所以只得任由他为所欲为,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她能推开他吗?不行。她能一走了之吗?不行。为了弟弟,尽管她不愿,尽管她不服,她都必须咬着牙忍着。只是,他究竟预备将她怎么办?他预备拿宇安作为要胁,然后像犯人一般地继续囚禁她? 为何苦苦纠缠?为何苦苦折磨还不愿放她走?他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就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她亦连带成了他的附属品?难道就为了他的骨肉,所以即使牺牲他的婚姻、即使葬送他的后半辈子,他亦全然在所不惜? 但他爱她吗?他爱她叶雨曈?他和她之间存在爱情吗? 若不爱她,若只是因为肚里的孩子才留下她,那她算什么?是替他生孩子的机器?亦或是待孩子出世,有个人可以叫妈?他知不知道这对她有多残忍?他知不知道她爱的男人不爱她,却还得共同生活一辈子,对她来说,是多大的痛苦?是多大的折磨?他怎么可以对她这样残酷?怎么可以? 就算是求他,可否饶过她了?可否放她一个人生活?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她不要!不要啊!随着胸口的呐喊,伤心的泪水愈是抑不住地盈满双眼。 吸了吸鼻子,呜咽了声。豆大的泪珠,倏然自眼眶颗颗滴落。彷佛受到莫大委屈,那凄楚可怜的模样,简直狠狠揪痛季斯祁的胸口。 猛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别哭。」 「我不会伤害你,别哭,别哭呵。」轻拍她的背,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他的耳语没达安定效果,反倒惹来雨曈更多伤心的眼泪。愈加激动地在他怀里抽泣,抖动的双肩好似倾诉所有的委屈和难过。 止不住的泪,惹得他心慌。彷欲将她揉进骨子里,他紧紧地抱住她。「或许我用的方式不对,或许我吓到了你,但我只是担心你,我只是心疼你;我不会伤害你,我也不想伤害你;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明白吗?」 「既然不想伤害我,为什么不放我走?」抬起头,雨曈皱着眉头。 用拇指抹去脸颊的泪珠,他异常认真地注视她。「因为我想照顾你,因为我要和你一起生活,难道你还不懂?」 「可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生活,为什么要来干扰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没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啊,雨曈?」 何必说这样违背良心的话?「但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将她按进胸口,他激烈地倾诉爱语。他爱她,他是那样疯狂的爱着她,难道她还感受不到他的爱意? 赤裸裸的告白,并未打动雨曈的心。泪,再次无声无息地滑落…… 是吗?他爱她?他是何时爱上她的?他对她的爱,又有几分真心?若只是因为肚里的孩子才爱她,这样的爱对她是严重的污辱,她不要!她不要! 季斯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别再让我担心。」 「让我们休战,让我们和解;结束所有争吵,停止所有冲突;让我好好爱你,让我好好疼你,好吗?」他催眠般地在她耳边呢喃。「我保证给你快乐,我保证让你幸福,我保证……我保证……」 紧紧抱着她,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雨曈……我的雨曈……」 好似怕她消失,双手始终牢牢将她圈在怀里。然而,他的热烈、他的告白却依旧未打动雨曈的心。眼眶含着泪,表情冷然的雨曈始终沉默不语。 像只任人摆布的玩偶,她就这么傻傻地靠在他胸前。 回想季斯祁出乎意料的言语,那看似动听的情话,只是愈加讽刺地提醒此刻面临处境;难堪的情绪涌起,伤心的泪又不争气地自眼眶悄悄滴落。 他能给她快乐吗?她不知道。他会让她幸福吗?她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未来的命运,全都是一个个让人无法探测的未知数。尽管她害怕,尽管她不愿;她亦只得接受,她亦只能面对。没有了选择的权利,她只有听从安排。 只是,跌跌撞撞走到这个地步,她难道只剩认命的份?她难道就这么无爱地跟他生活一辈子?她真的就这么拿婚姻与他一同陪葬? 呵了口气望向窗外的星空,双眼失去焦距的她——茫然。 ? 叮咚!叮咚!阳光和煦的午后,季家大宅响起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张嫂前去应门,所引进的来人是许久不见的林芷璇。 绝美的风华不再;卸下一身的贵气和光采,憔悴的身影及枯槁的面容,忧愁的模样彷佛枯萎的花朵,与先前的光鲜亮丽简直判若两人。 雨曈皱了皱眉。「你……有事?」 过了半晌,林芷璇仍紧闭双唇伫立原地。两人沉默地对望;见她不语,雨曈便有礼地告知。「斯祁他不在,如果……如果你要找他……」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雨曈惊讶地提高了音量。 「嗯,方便和你聊聊吗?」勉强挤了个微笑,在林芷璇的眼里浮现一丝请求。 凹陷的双眸,刻下了这些日子来无眠的痕迹,更清楚说明她长期累积的郁闷和苦楚。见了极为不忍,两人坐定后,雨曈呐呐地开口。「你……」 嘴角咬了抹苦涩,林芷璇切入主题。「斯祁他还好吗?」 「好些日子不见,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若不是媒体报导,我不知道原来你们即将结婚?原来你们早已同住?」林芷璇语带埋怨。自那日告白后,季斯祁便铁石心肠地拒绝与她联系;彷佛刻意闪躲,无论她如何邀约,他始终避不见面。 第二十六章 雨曈支吾地不知如何解释。「他……我……」 「你——怀了他的孩子?」那凸起的腹部,让她感到刺眼。 顿了顿,雨曈微微颔首。「嗯。」 「所以因为有了孩子,他才不得不急着和你结婚?是这样的吗?」 她的一针见血,让雨曈难堪地不知如何回应。「我……」 「你们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林芷璇突然激动地几近咆哮。「斯祁向来很谨慎的,他不会容许这种错误发生,他不会!不会!」 「呃?」她的歇斯底里,让雨曈倍感错愕。 林芷璇指着她。「一定是你!是你使用迷药和他发生关系,是你为了和斯祁在一起,所以利用孩子来要胁他、逼他娶你,对不对?」 为什么这样冤枉她?雨曈用力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若不是你用肚里的孩子来要胁他,为什么他竟拒绝我而选择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拒绝她而选择她? 「斯祁他原本是我的!是我的!为了他,我结束一时糊涂结下的婚姻;为了他,我不顾尊严请求他原谅;但他却为了你肚里的孩子,而选择离我而去?」 她失控地摇晃雨曈。「为什么你要抢走他?为什么?为什么?」 大脑一阵晕眩,雨曈受不住地开口求饶。「芷璇,你别这样!别这样!」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爱是天地见证过,是向大海宣誓过的?我们原本说好要重新开始的,你知道吗?知道吗?」 如雷击般的四个字,让雨曈震惊地瞪大了眼。「重新开始?」 「是啊,我们要重新开始!我们要重新开始!」 思绪一片混乱,雨曈喃喃地咀嚼。「重新开始……」 他——要和芷璇重新开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旧情复燃?意味着破镜重圆?原来这段期间他们一直有联络?原来他对芷璇始终无法忘怀? 为何她如此心痛?为何她如此难受?这她早知道了不是吗?以天地为证,以大海为媒……他们的誓言,如今还讽刺地刻印在脑海。 是啊,她早该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既然他爱的人是芷璇,既然他打算与她重新开始,为什么还不愿放她走?为什么他执意非得留下她?非娶她不可? 情绪瞬间崩溃,林芷璇大声地痛哭。「我爱他!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他是我的天,他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没有他啊!」 林芷璇用力摇晃她。「你可不可以把他还给我?你可不可以把他还给我?」 无语地任由她拉扯摇晃,雨曈双眼空洞。还给她? 她要如何还给她?她又能拿什么还给她?他从来就不属于她,他从来就没爱过她,她要怎么还给她?她要怎么还给她? 「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林芷璇涕泪纵横。「就算是我求你……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所以……所以我只能来求你,求你把他还给我……」她极尽卑微地欲博取雨曈同情。 雨曈无言以对。「我……」 「我真的很需要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若不是因为你,他不会这样对我;我知道他的心里其实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 字字句句刺进雨曈心坎,豆大的泪珠自脸颊倏然滑落——是啊,他爱的人是芷璇!是芷璇!这是一直存在的事实,这是从来没改变过的事实,不是吗?她永远忘不了记忆深刻的那幕;忘不了在海边他对芷璇倾吐爱意的神情,忘不了他细数曾经的怀念,更忘不了他拥抱芷璇时那份刻骨铭心的热烈。 他爱芷璇,他一直一直都是爱着芷璇的,难道不是? 但既知他爱的是芷璇,为何她还存有一丝期盼?还存有一点奢望?她竟期盼他有爱上自己的一天?她竟奢望自己成为最幸福的新娘?甚至,她宁愿相信他编造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好成就不可能实现的梦?他并不爱她!并不爱她啊! 是的,他不爱她。他爱的是她肚里的孩子;是当时私心留下的错误,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是无时无刻提醒她既讽刺又难堪的笑话! 因为酒醉而留在她身上的笑话。呵,她和孩子竟是个笑话?是个笑话? 多悲哀啊!看着泪流满面的芷璇,她彷佛亦看见了伤心的自己。 芷璇和他相爱,芷璇和他有过许多刻骨铭心的回忆,但她呢?她算什么?她是他的谁?除了肚里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价值?她在他心里有多少地位?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第十章】 天微微亮,季斯祁便起身整装。英挺地结上领带,目光柔和地瞥了瞥另一头呼吸平稳的背影,心情颇为愉悦地随即朝卧床缓缓步了去—— 极尽所能地放轻脚步,深怕吵醒睡梦中的人儿;然而,微微颤动的黑扇,却悄悄泄露她已然苏醒的事实。季斯祁露齿而笑。「你醒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嗯?」他宠爱地轻抚了抚她的脸庞。 眨了眨如洋娃娃般的大眼,雨曈并未开口说话。 并未在意她的沉默,倾下身愈加拉近距离,他体贴地询问。「饿不饿?」 他的靠近,让雨曈心慌;赶忙坐起身,她摇了摇头。 整夜无眠,脑袋混沌地无法思考;恍惚之际,一件外衣适时披上她的肩。他温柔地叮咛。「天气冷,别着凉了。」 「日夜温差大,要记得多披件外衣,知道吗?」细心将两侧紧紧拉拢包覆,他轻微斥责。「为什么老是不懂照顾自己?为什么总是让我为你担心?」 温暖涌上心头,雨曈似乎有些动容。「我……」 「告诉我,想吃什么?我让张嫂替你准备,嗯?」季斯祁轻声开口。 摇头拒绝,睁着大眼与他对望,她依旧无语。 「你呀,就是这点让人头痛!」戏谑地掐了把粉颊,他轻松的语气里仍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想吃什么都行,就是不准饿肚子!要不这样吧,我让张嫂各替你准备一份;若是不合意,尽管告诉张嫂,知道吗?」 瞥了瞥腕表,他微蹙眉头。「时间不早了。」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我得出门了。」想起几个重大案子尚待批示,他的脸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严肃。公司蒸蒸日上的业务,虽交出张张亮丽的成绩单,却也剥夺了他和雨曈相处的时间。为日后能多些时间陪伴娇妻,尽早将恼人公事处理告一段落,纵使日日早出晚归换得一身疲累,他亦甘之如饴。 匆匆在她脸颊印上一吻,他疼爱地轻抚了抚雨曈秀发。「乖乖听话,多吃点东西,然后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我带你到外头走走,好吗?」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雨曈柔顺地像只乖巧的小猫。 见她不再拒绝,带着笑意深深望了她一眼,季斯祁这才甘心离去。 这些日子对她呵护倍至,像什么珍贵宝贝般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照顾。尽管公事繁忙,对她的关心从未间断。用满满的爱包围,深怕有丝毫怠忽遗漏。甚至,忍住公事后的疲惫,竭尽所能地讨好,只为换她一个开心的微笑。 第二十七章 为她付出的一切,雨曈点滴记在心头。并非木头,她怎会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心意?只是,对她愈好,却愈是让她迷惘,愈是让她感觉自己掉入虚幻的梦境。 彷佛一觉醒来便瞬间化为乌有的梦境——那股不真实,让她害怕。 望着床上的婚纱失了神,雨曈莫名地陷入一阵愁绪…… 明日即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 盛大的婚礼,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情景?然,雨曈非但没有新嫁娘该有的欢喜,她的内心反而虚空地好似飘荡在漫无边际的世界里。 抱着心爱玩偶,翻阅两人照片,她彷佛掉进了时空隧道。 过往回忆倏地涌进脑海,她想起两人相识过程。快乐的、甜蜜的、伤心的、痛苦的……一幕幕闪过的画面,清晰如昨。那烙在心上的点滴,全都是两人经历过的曾经,全都是她对他无法抹灭的深刻记忆。 那纠结的记忆,令她迷惘。 呵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抚了抚那袭美丽婚纱。 在布置华丽的新房内缓缓走动;碰触覆上红纸的妆镜,转动象征喜气的音乐盒,望着各个大大小小的双喜;每一处都烙下她的足迹,每一个角落都留下她抚触后的体温。然,手指的触碰,却依旧让她有种不真实的虚空。 眼神空洞地将自己关在房里,雨曈就这么恍惚地任由时间分秒流逝。 像尊枯槁的娃娃,黯然的小脸找不到一丝生气。 想起芷璇乞求的眼神和言语,她心头不禁开始泛起犹豫。挣扎地皱着眉头,复杂的情绪纠结;然而,几经思量,终于她还是忍痛地作下决定。 是啊,她该还给她了。 他从来不属于她,他原本就是属于林芷璇。他们才是真正相爱的恋人,芷璇在他心中一直占据无法取代的地位;而她,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可有可无,既难堪又可笑的替代品。她早该认清事实的,不是吗? 为何她还贪心地沉浸在梦里?为何她还贪心地享受着他对她的好? 遥不可及的梦,终究只是幻境。她该醒了!该醒了!当初的心甘情愿,是她自私拥有他片刻的奢望。不小心造成的错误,本该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她是该还给她……是该还给她了……心意已定,雨曈毅然决然地抓起话筒。 季斯祁俐落地开口。「哪位?」 诡异地没有回应,只剩墙上挂钟滴答声响;话筒那头隐约传来微弱的鼻息。蹙着眉头严厉询问,他的语气透露些许不耐。「你哪位?」 沉默半晌,雨曈终于出声。「是我。」 认出熟悉嗓音,季斯祁惊讶地提高声量。「雨曈?你是雨曈?」 如一阵清风淡淡飘过。「嗯,我是雨曈。」 「是你!真的是你?」确定她的身份,他热切地难掩狂喜之情。「雨曈,怎会打电话给我的?你好吗?吃过饭没有?今天过得好不好,嗯?」 心头浮现一抹温暖,雨曈呐呐地开口。「我……我很好。」 「告诉我,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好好休息?要记得吃饭!要记得多穿衣服!要记得……」他不忘叮咛。 满满的关心,满满的问候;她不知所措地微微哽咽。「嗯,我知道。」 「虽忙着公事,但我并没忘记你,我多想立刻飞到你身边陪伴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我每分每秒都在挂念着你?你知不知道……」 他很想她?他每分每秒都挂念着她?何必对她说这样的话?「别说了。」 「我爱你!我爱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我……」 雨曈突然激动地大吼。「好了,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何必用这些甜言蜜语蛊惑她的心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来动摇她好不容易做下的决定?他知不知道她的心很脆弱?她禁不起!禁不起啊! 发现她的异样,季斯祁紧蹙眉头。「怎么了,雨曈?你在哭?」 「没有,我没事。」雨曈急着否认。 「可是你……」 「没什么,我只是一时太过激动,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狐疑地挑了挑眉。「你真的没事?」 「嗯,我没事。我很好,我真的很好。」急急按下失控的情绪,雨曈想尽办法消除他已然兴起的疑心。并未忘记重要目的,小心翼翼保持语气平稳,她缓缓道出此通电话来意。「斯祁,今天刚好有点闷,所以我想……」 「什么?」季斯祁大吼。是什么鬼东西非得去那个地方不可? 尽管他如何反对,雨曈仍动之以情地持续说服他应允。「我不过是想一个人先到那边走走,不会有事的。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请你答应我?」 轻柔甜美的嗓音,楚楚可怜地让人不忍拒绝。终于,在她强烈坚持下;拗不过她的苦苦请求,季斯祁总算是让步答应她的邀约。「好吧。」 雨曈再一次提醒。「嗯,那我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纵感不妥,他还是给了保证。温柔地耳提面命,他不放心地再次开口叮咛。「海边风大,记得多加件衣服知道吗?要注意安全,要记得……」 「嗯,我会的,我会……」挂上话筒,一颗豆大泪珠亦倏地悄然滑落。 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冰冷话筒,雨曈大脑呈现一片空白。 没有丝毫目的达成的喜悦;静静瑟缩在角落,双手抱膝任由一颗颗泪滴放肆在手臂上溅开;陪伴着她的,是一室冷清和满满的失落…… 驱车抵达,季斯祁满心欢喜地四处寻找雨曈身影。然,放眼望去,这空旷的海边,除原本既有的景物,竟诡异地空无一人。 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季斯祁开始放声呼喊。「雨曈?你在哪,雨曈?」 「回答我啊,雨曈?」纠着眉,竖起耳朵期盼传来她的回音。但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浪潮拍打岩石的声响,他嗅不出一丝属于她的气息。 说好了不见不散,为什么如今却不见她人影? 眯起眼回想今日莫名邀约,和对话时的异常,他好似知晓了她的意图。莫非这是她设下的圈套?莫非这不见不散的约定根本只是个幌子? 不是散心,更没有什么神秘礼物,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言? 但这么做目的为何?难道她打算逃婚? 该死的,他不准!他不准!最好能给他个满意交待,别以为她能如愿在结婚前夕上演这落跑新娘的戏码;他不会允许的,不会! 脸色难看地吓人,季斯祁决定亲手逮回他那不听话的小新娘。转身之际,一双手突然自背后紧紧抱住他。「斯祁,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贴在宽阔的背,她忘情地呢喃着。 捉住腰间的手,眼前的脸孔让他感到一丝错愕。「芷璇?」 芷璇怎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严声质问。「为什么是你?雨曈呢?雨曈呢?」 「雨曈不会来了。她答应把你还给我,所以不会再出现我们之间,不会影响你的决定。她不会再是我们的阻碍;开心吗,斯祁?」她欢喜地笑开了嘴。 第二十八章 季斯祁大吼。「你说什么?」 「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地在一起,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瞧她知悉一切的模样!「原来今日的约定你早已知情?」 「嗯。」沉浸在高度喜悦,她笑着点了点头。 眯起眼,他挑了挑眉。「所以,这一切是你们共同联合来设计我的?」 「斯祁,你怎这样说呢?」为何把话讲得这样难听?他的态度,让芷璇感到不解。「雨曈安排这有意义的地点,难道你不开心?」 拉着他的手,她指向大海。「你看!天空还是一样那么蓝,海水还是一样那么清澈;这海边是我们相爱的证明,这海边有太多属于我们的记忆!是雨曈的退出和成全,才能让我再次拥有你。你知不知道再一次踏上这里我有多激动?你知不知道还能像从前那样抱着你我有多开心?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他懂了,他终于懂了。原来芷璇就是她口里所谓的神秘礼物?而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成全他和芷璇?她这笨丫头!简直笨得可以!傻得可以…… 胸口一阵愀痛,咀咒了声,他便迈开步伐预备离去。 芷璇大惊。「斯祁,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那笨丫头——那个自以为是又傻得可以的笨丫头!」 「你别走!你别走啊!」慌乱地拉住他,芷璇大声开口。「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你要走?」 「因为我爱的人是雨曈!是雨曈!」 错愕地瞪大眼,芷璇双眼空洞。「什么?你……爱雨曈?」 「是的,我爱她。我非常确定我爱的人是她。我要的人,是雨曈!是雨曈!你听清楚了没有?」旋过身,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心急如焚地驱车赶回家宅,季斯祁一刻也不愿停歇。 飙着吓人速度,他的心盛装着焦急和忧虑。 像只野兽发狂一般地寻找;整个季宅,早已空荡荡地不见雨曈踪影。 失控地抓着张嫂,他大力摇晃。「雨曈呢?她在哪?她在哪?」 「少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张嫂惊慌地摇着头。「雨曈小姐不和你约好了吗?她老早就出门了,怎么你没见到她?」 该死的,她竟然选择了出走?她竟然再次地不告而别? 怒不可遏,脸上肌肉微微地颤抖。「她说了什么?她有没有交待些什么?」 「没有啊,少爷!雨曈小姐整天不吃不喝待在房里,她说想好好休息,所以我便没去吵她……」张嫂据实以告。 狠狠咀咒了声,他便快速地往新房步去。 不愿放弃任何蛛丝马迹,他试图搜寻所有关于她的消息。然而,雨曈却像人间蒸发一般,空气中已嗅不出任何属于她的味道。 颓丧地靠在墙角,季斯祁忧心地纠着眉头。雨曈去哪?她究竟会去哪?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她还是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惩罚他呢? 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令他疑惑的不明物体。 迈开步伐趋近,定眼一看;在新娘礼服上,原来躺着一张写满字迹的信纸。 那白色信纸上飞舞的娟秀字迹,是雨曈给他的留言。蹙着眉头仔细阅读,他耳边彷佛亦同时响起雨曈诉说的嗓音……斯祁,很抱歉,我失约了。 原谅我的欺骗,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请你原谅我…… 不能当你的新娘,是我没有福气,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或许我们无缘,或许我们相遇太晚,又或许是我还不够努力让你爱上我。老天爷总是爱捉弄人,谁爱上了谁?谁又离开了谁?这复杂的问题,似乎总是没有标准答案。但我并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让你出现在我生命;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 这些日子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给的疼惜、你给的照顾,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更是我在往后日子用来回忆你的怀念。只是,我不能用孩子绑住你,我不能用孩子阻止你追求真爱;那对你不公平,也同样对我不公平;因为我没办法接受无爱的婚姻,更没办法原谅自己当时无心铸下的错误,你明白吗? 芷璇一直都是你心心念念的人,能和她重新开始,你该高兴的不是吗?为何却因为我肚里的孩子,而狠心地拒绝她呢?芷璇才是这美丽婚纱真正的女主人,她才是属于你的新娘;你应该给她幸福,而你也会给她幸福的,对吗?我知道你会。你会的。而我也会祝福你们,带着微笑,在远远的地方默默的祝福你。 请容许我自私的拥有这个孩子,别找我,请别来找我。我会给他最多的爱,我会用所有的爱弥补他没有父亲的缺憾。我很高兴能拥有属于你的孩子,因为那是我们最贴近的结合,因为那是我勇敢爱过你的证明。我保证不会给他吃苦,我保证他会好好平安长大,我保证给他加倍的爱,我保证!我保证! 就算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别来找我,好吗?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想一个人生活的奢望;忘了那一夜,忘了这个孩子,也请忘了我。就当我不曾出现你生命中,忘了我吧!请忘了这世界有个曾经爱过你的……雨曈。 最后落下的句点,彷佛她别过脸,彷佛她彻底离开他的生命。 复杂情绪纠结,脱口而出又是一句咀咒。笨丫头!原来她是这样以为的?这些日子来,她的脑袋瓜究竟装了些什么?简直笨得可以!笨得可以! 气温骤降,窗外飘进了细细雨丝。 纠着眉定定然地望向窗外,他开始担心起雨曈此刻的安危。 雨曈——她好吗?她现在在哪里?她带伞了没有? 此刻下着雨,她是不是淋湿了身体?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她饿不饿?她冷不冷?她孤不孤单?有没有人在她身边陪着她呢? 她知不知道他担心她?她知不知道他担心得快要疯掉? 不行!他得去找她!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去找她!他要把她找回来……他要把他的雨曈找回来……如狂风一般地扫过,高大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雨,依旧持续下着。孤单地走在陌生街道,茫然地不知该去向何处;雨曈任由冰凉雨水一点一点濡湿着她的衣衫。 冷风吹过,刺骨寒意沁心;单薄身子禁不住地微微瑟缩了下。 不记得走过多少路,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就这么无意识地移动步伐,冰冻般的双腿此时酸麻地几乎快要失去知觉。她好累,她好饿,她好冷。 停下脚步稍作歇息;全身疲惫地昏昏欲睡,她仍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地思考去处。然而,天地之大,却似乎没有一个容身之地,没有一个栖身之所。 抬头茫然地望向天空,她看见的是一片灰暗。 泪水混杂着雨水,刺痛地模糊她的视线,亦模糊了前方未知的路途。 悄然滑落的泪水,说明她此刻的旁徨和无助。她该去哪?她能去哪?她又可以去哪?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讨厌自己的脆弱和无能,用手背抹去悬在眼眶的泪,她迅速收起悲伤情绪。然而,正当欲跨出脚步向前迈进时,一只大手却猛然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该死的,你全身都湿透了!湿透了!」季斯祁激动地咆哮。 第二十九章 单薄衣物,紧紧浮贴在瘦弱身躯;苍白着脸全身发寒地微微颤抖,彷佛随时昏厥一般;雨曈凄惨的模样,简直狠狠地揪痛他的心。 将伞撑在雨曈上方;铁青的脸,流露出浓浓的担忧和焦急。 他的出现,让雨曈失措地不知该如何反应。「你……」 「跟我走!」紧抓着她的手,季斯祁不由分说地欲将她带离此地。 踉跄地随着他移动步伐,雨曈这才迅速地恢复思考能力。抗拒地扭动手腕,雨曈朝他大吼。「放开我!放开我!」 「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不放我走?为什么不放我走?」雨曈不懂,难道他没收到她的信?难道他没看懂她信里的含意?难道他还质疑她坚定的决心? 为什么?蹙着眉头,他深深地注视她。「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 「我爱你!我爱你啊,雨曈?」他大声地告白。 雨曈冷笑。「你爱我?」 「是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听清楚了没有?」 「不,你不爱我。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你爱的人是芷璇,是让你念念不忘的芷璇。你的心里一直只有她;她才是你的真爱,她才是属于你的新娘。我成全你们,我祝福你们;你应该好好珍惜她,你应该好好对待她,为什么还跑来找我?为什么到如今还不愿放过我?」雨曈强忍住胸口悲伤的情绪。 雨曈凄楚的模样,让他极为心疼;季斯祁将她按进里。「你这傻瓜!你这又傻又笨的大傻瓜!谁告诉你我爱的人是芷璇的?为什么把我推给她?为什么净说这些伤我心的傻话?」 「我爱的人是你!我爱的人是你啊,雨曈?」他深情地捧着她的脸。 何必用谎话继续欺骗她?「你根本不爱我!根本不爱我!」 「谁说我不爱你的?」 「你的心清楚地告诉我,你爱的是芷璇!是让你魂牵梦萦的林芷璇!以天地为证,以大海为媒……你们的誓言,如今还讽刺地刻在我脑海;我永远忘不了你亲吻她时的深情,我永远忘不了你拥抱她时的热烈。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暂时用来怀念她的替代品!替代品!」说出心中的痛,雨曈伤心欲绝。 纠着眉,他大力驳斥。「谁说你是替代品的?」 「你是我的雨曈!你是独一无二的雨曈!」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彷欲揉进骨子里般热烈。「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你明白吗?」 「别说了!别说了!」雨曈摀住耳朵。何必继续编造谎言?何必用这样的甜言蜜语来蛊惑她的心?她不会相信的!不会相信的! 拉开她紧摀的双手,季斯祁神情极为认真。「听着!我爱你,我爱的人是你。我从没将你当成替代品,而你也不会成为谁的替代品;因为我要的人是你!是叶雨曈!我非常确定我要你!我只要你,听见没有?」 「而芷璇,她早已是过去式。一个不会再有开始的过去式。我承认爱过她,我承认是她让我走不出伤痛;但自你出现,你像是让我上瘾的毒药一点一滴进入我的生命,一点一滴洗去她在我脑里的影子。对我而言,她只是一段记忆,一个活在过去的人物,一个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物……」他耐心地解释着。 期盼她能了解,他用力摇晃她。「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雨曈?」 「若不是怀了你的孩子,你会编出这样的谎话?若不是肚里有你的孩子,我对你而言还有任何意义?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疑惑地眯起眼。「孩子?」 「你想要我肚里的孩子,所以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不是?」 终于恍然大悟,他气恼地揉了揉雨曈长发。「你这笨蛋!你这个又呆又傻的笨蛋,脑袋瓜究竟装了些什么?装了些什么?」 「没有孩子,我一样爱你,一样会娶你。因为爱你,所以连带爱那孩子;但若孩子的存在让你这般怀疑我的真心,我宁愿不要他!不要他!」愤慨地掏出真心;激烈言语,只为证明他对她最诚挚的爱。 震撼的言语,在脑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赤裸裸的告白,让雨曈动容地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见她仍有些怀疑,季斯祁索性拉着她疾行。「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你要带我去哪?」他的动作,让雨曈感到害怕。 「证明给你看。」 他诡异的表情,让雨曈心惊。「证明?」 「让你完全没有怀疑,最好的证明——就是把孩子拿掉。」 「不要!不要!不要!」护着肚子,雨曈慌张地急出了眼泪。「不要伤害我的宝宝,我不要把孩子拿掉!我不要把孩子拿掉……」 认真地注视,他慎重地询问。「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噙着泪,雨曈点了点头。「嗯。」 「真的?」大手温柔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吸了吸鼻子,雨瞳怔怔地望着他。 季斯祁张开双臂,鼓舞她。「宝贝,用你的行动证明。」 迎向炽热的目光,无惧的雨瞳勇敢地投进他的怀抱,她大声呼喊着。「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豁然开朗,雨曈流下感动的泪水。是的,他相信他。认真的眼神,激烈的宣誓,这是骗不了人的。原来是她误会了他?原来她一直因为自己设下的迷障,而吃尽苦楚?受尽折磨?她真是笨得可以!笨得可以! 紧紧地拥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实。原来这不是梦,原来他们相爱,原来她是幸福的!是幸福的!她好高兴,她真的好高兴。 揉了揉雨曈发丝,季斯祁轻轻在她耳边呵着气。「傻丫头,答应我从今以后不准胡思乱想;答应我别再傻了……别再傻了……」 「从今以后,不准再不告而别!」捧着雨曈的脸,他柔声警告。「不准让我担心,不准伤害自己,不准让自己受委屈,更不准离开我,知道吗?」 拼命点着头,喜悦的泪水爬满那张小脸。「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彷佛怕失去彼此般,两人再一次紧紧地拥抱。沉默地无语,他们用胸口热烈跳动的心跳倾诉心中浓浓的爱意。 将热气吐在雨曈脸上,低沉嗓音诱人地响起。「雨曈,你爱我吗?」 微笑地对视,眼里流转的情意好似已替她说明了一切。须臾,甜甜嗓音呢喃地给了他最满意的回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主动送上嘴唇,两人温柔地亲吻着彼此。 伞——早已不知去向。恼人的雨,亦悄悄地停歇。 好似放晴的爱情,两人之间再没有隔阂,再没有阻碍。贴近的两颗心,火热地相拥。此刻,围绕着他们的,是满满的幸福。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