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爱火》 第一章 一九九八年又是个寒冷的二月。天下着绵绵细雨,阴阴沉沉的,彷彿苍天同悲。 台北社交圈佔有重量级地位的丛家人,正为丛氏的精神领袖丛浩东举办一场隆重的追思丧礼。 公祭灵堂前的那些政商名流赠輓的花圈、花环从很远的大马路边就排起,高级黑头车整齐的停在两旁,一辆接着一辆,排场之大极尽哀荣。 丧礼翌日,丛氏接班人丛法烈领着一班丛家人,等着五位见证律师公布遗嘱。 带头的舒律师清清喉咙,逐字逐条的朗念,遗嘱内容大体上并无任何出人意表之处。丛浩东只有一双儿女,独子丛法烈继承丛浩东所有事业集团的经营权,还有绝大部分的物业;独生女丛法燕则得到集团盈余分红百分之五的最惠股东待遇。 丛法燕很清楚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能够不劳而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好好扮演富家女的角色,何乐而不为? 但遗嘱中最具争议、最关键的部分却让丛浩东的妻子,也是唯一的未亡人史珮萱当场暴跳起来,"这个遗嘱是个阴谋!老头子明明知道法烈已经有个未婚妻,为什么还立下这种荒唐的遗嘱?非要法烈娶季干城和柯延香生的女儿为妻!我就知道丛浩东不怀好意,只会算计我们母子。"丛法烈面色凝重。"我不能对不起芳踪。""如果法烈不能在丛老入土后一个月内娶季家小姐为妻的话,丛氏集团名下所有的财产将全数捐给慈善机构。"舒律师平板的宣布。 "我抗议!季干城和柯延香的女儿哪里配做我史珮萱的儿媳妇怎么可以让法烈娶她!"史珮萱质问。 丛法烈紧绷下巴。父亲到死仍不忘捉弄他、主宰他。料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丛氏易主,更何况他还有很多的理想抱负要在丛氏完成。 所以,他别无选择。 芳踪呢?芳踪怎么办?他不能辜负她,芳踪是个深情的女子,等了他十年,全心全意的爱他,就因为不忍辜负她的癡情,他与她在三个月前订下婚盟。 如今,父亲要他另娶别的女子为妻,他几乎已可以想像芳踪心碎的模样,他怕她会受不了。 如何才能鱼与熊掌皆得呢?他突然心生一计。 "好!我会娶父亲要我娶的任何女子。""可是芳踪怎么办?"史珮萱焦心地问。 "不管我将娶的女子是谁,一年后我会和她离婚。"他已下定决心。 "丛老的遗嘱里还附上一条生子条款,你所娶的女子必须为丛家生下孩子,不论性别,否则法烈也只能得到一半的财产,另一半则留给季家小姐养老。"舒律师提醒他。 丛法烈冷静地道:"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说一年后离婚,这一年里我会让她怀孕生子。""这怎么成!万一季干城的女儿不孕怎么办?总不能白白让一个外人拿走我们丛家的一半财产啊!"史珮萱认为很不妥。 "如果是这样,我会诅咒她是个短命鬼。"丛法烈用沙哑的声音嚷道。 "便宜了季干城和柯延香生的女儿。"史珮萱加重语气。 季干城和柯延香的独生女儿季丰君可不认为自己讨了什么便宜,要她嫁给陌生人,不如叫她去死。 "人家已经请媒人来说媒,你还要怎样?"季干城不高兴地斥责。 "干城,慢慢说,别这么凶。"柯延香劝说道。 "丰君就是你宠坏的。丛家是大户人家,有财有势,随便一个在丛家底下做事的下人,日子都过得比我们舒服,难得丛浩东那个死老鬼还记得落难的我们,偏偏这个死丫头不肯嫁。"季干城大呼小叫。 "我不想嫁给有钱人。"她甚至一度非常讨厌有钱人。 "有钱人有什么不好?钱是胆你懂不懂?"季干城拉着女儿的耳朵吼。 "好了、好了,女儿的耳朵会痛的。"柯延香拉下他的手。 季丰君忍着痛不叫,她已经麻木了。 一个赌字害死了父亲。如果不是父亲嗜赌如命,他们也不会一直过着天天躲债主的日子,连大年初一也不例外。 "你给我好好劝劝丰君,要是明天我回家她还是以这副死脸对着我的话,小心挨我的皮带。"季干城撂下狠话后推门而出,找他的酒国英雄拼酒去了。 "妈,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季丰君忍不住质疑。 "很不幸的,你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柯延香叹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么逼我。这是卖女儿!"柯延香看向女儿,"虽然你爸爸要你嫁入丛家的出发点是为了诱人的嫁粧和聘金,可在我看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嫁给大户人家做妻子,可以衣食无缺,绝对比现在的生活好上百倍。""嫁给陌生人,好奇怪。"季丰君喃语。 "慢慢会适应、会熟悉的。""不会幸福、行不通的。""这是算不准的。拿我和你爸爸来说吧,自由恋爱也不能保证幸福。""可是你们曾经相爱过啊!""相爱结合,也不过如此。人是会变的,我与你爸爸结婚的头三年,他循规蹈矩,正正经经的做生意,谁料得到他后来会染上赌钱的恶习?"人算不如天算。 季丰君不忍见母亲叹息的模样,这样颠沛的生活最苦的是母亲,像母亲这般优雅的女人,实在不适合如此辛苦的度日。 "为什么不乾脆离开爸爸,脱离苦海?"季丰君不解。 "你爸爸已经一无所有,如果我再离他而去,他会受不了的。""爸爸根本不珍惜。"柯延香抚着女儿的头发,"你和我不同,嫁入丛家,可以让你重生。你不是想再念书吗?丛家可以帮你。""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赚钱念书,不是非靠丛家人不可。"季丰君不以为然。 "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留在这个家一天,就存不到什么钱。自你高中毕业后这两年,夜以继日的工作,不也因为你心软,全把积蓄给你爸爸还了赌债"柯延香一针见血。 季丰君不语,母亲说的全是事实,尽管她努力挣钱,但换得的仍是一贫如洗。 柯延香见女儿似有些动摇,连忙进一步劝说:"丛家人和我们家还有点交情,丛家老爷更是你爸爸的拜把兄弟,他看中你做他家的媳妇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你离开这个只会剥削你青春的家庭的唯一方法。""是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知道,但我很怀疑有钱人会不在乎门户之见,和我们这种出身的人谈亲事。""如果不是真的,丛家人何必找来媒人说媒呢?""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我丝毫感受不到他们的诚意?"差使媒人居中穿线,却不见任何一个丛家人。 "丛家老爷才出殡不过一个礼拜,人家也怕带秽气到咱们家来,所以先让媒人来提亲。""既然是这样,他们可以缓一缓。而且这是什么时代了,哪有人会甘愿受父母之命来完成终身大事?"季丰君一副不愿受命运摆佈的模样。她不想结婚、不想与富家子有任何瓜葛、不想被冠上淘金女郎的头衔;她只想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不畏艰辛。 她不希罕丛家人,真的。 见女儿如此固执,柯延香为了圆这桩良缘,只得说出违心之论:"丰君,你也不小了,我不想瞒你,你爸爸的赌债扣掉陆续还的差不多还欠下五百多万,这当中有两百多万是最近才向地下钱庄借的,你也知道他们的利息有多吓人,对方已下最后通牒,三天后要是我们还不了钱,少不了要被断手断脚侍候。"欠钱是事实,但有关债主是地下钱庄一事,则是诳骗季丰君之话,为的是希望她能软化。 知女莫若母,季丰君闻言只得妥协。光是报纸社会版对於讨债人恶行恶状的描述就够骇人的,再怎么说那还是自己的父亲,她不能见死不救。 "问题是,我未必值那么多钱。"她一向有自知之明。 "你当然值得,你和丛家人一样高贵。"柯延香十分有自信。 季丰君微笑,"你是我母亲才这么说。""你要肯定自己的价值,丛家人自然也会肯定你。""我看没有那么容易。"她并不像母亲一样乐观。有钱人自有一套他们那类人高高在上的人际评比标准,她不会笨到往自己脸上贴金。 "会的,认识你的男人很少有不对你动心的。"柯延香欣喜地笑着。这段姻缘她等了二十年,终於有尘埃落定的契机,总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徐芳踪冒出妒火,用力扭开身子。"你父亲为什么总是对我不满意?为什么非逼你娶那个女人,还立下那样的遗嘱?""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丛法烈轻声呢喃,将芳踪重新拉回他怀里。安抚浮动的女人心他自有一套。 泪水迅速聚集在她眼眶里。"我等了你十年,众所皆知你终於成为我的未婚夫,现在呢?我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他勾起她的下颚,拇指轻抚她的下唇,再滑过她细緻的肌肤。"你不会成为笑柄,一等我合法继承丛氏的物业和集团经营大权后,我会离婚,然后立刻娶你为妻,弥补你这么多年来的等待。""我爱你。"徐芳踪低喃,心碎片片。 "我知道。"要不是因为她深情的为他生、为他死的愚癡和数次为他服药、割腕自杀,他想,自己也许不会许诺要娶她当妻子。 "你爱我吗?我不记得你说过爱我的话。"她不放心地低嚷。 他噤声不语,低头吻住她丰满的唇瓣,而她则不顾一切的狂野回应他。 "法烈,说你爱我……"她低嘶着。 "你话太多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他只想满足原始的欲望,他是个凡人,不想超凡入圣,有时候激烈的性爱能够纾解他的压力。他不知道有多久了,他那深沉的欲望从未被满足过,也已经不记得忘记一切扰人的心事,野蛮的做爱是何年何月的事,因而心中总是似有遗憾。 在这一方面,芳踪从未满足过他,更未曾让他失控过,不论她卯足多大力气,可悲的是,撩拨的欲念仍旧有限,他甚至怀疑世间可有灵肉合一的结合。 徐芳踪的呻吟声响彻整个房间,让他回过神来。该死,他总是这么不专心,而他只要磨蹭一下,她就立刻得到高潮。 她把他的手掌按向她的下体。"我要你的热情。"她为他宽衣解带,而她早已赤裸全身,高傲的挺立在他面前,姣好高ˉ的身段,再加上赛雪似的肌肤、丰满高耸的胸脯,毫无羞涩之意的娇笑着。 她爱死他魁梧高大的身躯,令她欲情高张,尤其是两腿间的部位,光是看到它完全勃起的模样就能让她双膝发软。 她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我来为你服务。"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耗费太多精力,今天他只想草草结束,他真的不是很想…… "过来!今晚我不需要你那方面的服务。"他朝她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将她推倒在床铺上,一只手扳开她的双腿,另一只手戴上保险套,然后一举刺入她的濡湿中心戳刺着。 她立刻尖叫出声,殊不知道他并未全力以赴,甚至只用了五成的力量,她竟然又一次到达高潮。 持续十分钟的冲刺后,她满足地流下眼泪,是喜极而泣吧!然后他抽身退出。 他怀疑自己得了冷感症,一个女人已经不能满足他欲求不满的感觉,往往他由芳踪住处离开后总得灌几杯伏特加才能入睡,这不是好现象。 明天是他结婚的日子,讽刺的是他却一丝喜悦的感觉也没有。当然,他是个现实的男人,不会奢求他娶的女人会是什么一时之选,只求她不是个太难受孕的女人,那么他的折磨会少一些。 哈!可悲,他竟将与自己的妻子做爱视为某种折磨。 徐芳踪翻身贴在他的胸膛上,像只猫咪般慵懒的说着爱语:"我好爱你,爱死你了,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要我,我会死,我真的会死。"一个美丽的女人,光裸着身子向他示爱,他的心却感受不到分毫悸动,像是对爱对情已麻木冷感。 徐芳踪开始她的柔情服务,由喉结往下用舌头缓缓地舔着,飢渴地来到他的小腹,运用巧舌、牙齿舔舐着…… 在她还来不及猜测他的意图前,蓦地他猛烈推开她,套上散落在地板上的长裤。 "你不喜欢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被女人这样伺候的。"徐芳踪一脸失望。 丛法烈僵着冷酷的表情,认真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很卖力,想要我也达到高潮。""你没有对不对?"她小心翼翼问道。 "什么?"他不是很专心聆听。 "欢愉。你已经很久不曾从做爱中得到欢愉了对不对?"徐芳踪把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提出来。 他懒得掩饰。"是的,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压力很大,有的时候很难忘我,会分心、会失神。最重要的是,你得到了欢愉不是吗?"徐芳踪颔首。"而且是每一次。"他幽幽的笑了。"这是对我的男性气概最崇高的讚美。""但我却已经不能带给你快乐了,为什么?"她披上睡衣。"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应该明白这种事并非每一次都一定很high,这背后有许多複杂的因素。"他不想伤害芳踪,许多话吞在肚子里比说出来安全,毕竟实话总是伤人。 "可是你已经很久不曾high,是我不够有魅力吗?"无疑的,这又惹来她的眼泪,一个美人,梨花带泪还是个美人,有时候甚至美过一个粲笑的丑女。这是无情的现实面,很少人能改变。 她的眼泪一向很有作用,往往能令他不舍、不忍心,尤其她总是满口满心的癡爱情缠。 "这与魅力无关。"他说着违心之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也或许从两人相识的那一刻起,她从来没有真正吸引过他的灵魂。 "你明天就要结婚了,现在又对我的身子提不起兴致,不用说今后你的心肯定也不会放在我身上,我乾脆不要活了,一死百了图个乾净,总比以后看到你和正牌丛太太卿卿我我的模样让我吐血好些。"徐芳踪哭倒在床上,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见犹怜。 丛法烈走向前搂着她的肩膀,捺下性子安慰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搬到丛园来。"徐芳踪仰起头喜悦道:"真的吗?你让我搬到丛园住?""只要能治好你的眼泪,我没意见。""可是乾妈……""母亲很喜欢你,她一直希望我能娶你为妻,我和季丰君的婚事她从头到尾都持反对票,甚至明天的婚礼她更不准备出席,一切只流於形式。"要不是婚礼必须有新郎才能完成,说真格的,他根本不想被人当小丑般戏耍。 徐芳踪这才止住泪,只要她能够住进丛园,她就能佔尽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好处多得不胜枚举,最重要的是,还能够牵制法烈与新娘可能发生的情愫。 "我怕你那新娶进门的季家小姐有意见。"她故作态地说道。 "哼!"他嗤了一声。"就算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意见。""怎么说她都是丛太太,於情於理比我更站得住。"她轻声嘟哝。 "一年的丛太太不会有什么作为的,一年后你就是我丛法烈唯一、永远的妻子。"娶谁都一样,至少芳踪爱他不渝,大家不都嚷着:被爱是幸福的。 几世纪以来,丛家人的婚礼没有一个像今天一样低调、冷淡的,好像是一对偷情的男女匆促举办的小婚礼。 观礼的人除了女方家长和少数几个朋友之外,男方竟只来了个男傧相。没有鲜花、没有华服、没有笑声、没有梦幻,新娘身上穿的甚至只是一袭简单的米白色洋装。 交换誓言结束后,两人遵照指示为对方套上婚戒,新郎转看向新娘,目光极为冰冷,此刻两人视线第一次相迎。 季丰君震惊的屏住气息,僵在原地,她永远也忘不了这张充满嘲讽、冰原般的脸庞。两年前,他以富家子凌厉的气势彻底刺伤过她的自尊。 她想,他一定也认出她来了,因为他的表情除了冰冷之外还蹙眉不屑地看着她。 她以为他不会套上他的戒指,但她猜错了。 他只是莫测高深地盯着她瞧,不发一语。 两人之间的强烈冲击全在暗地里,外人并未窥出端倪。 婚礼结束后,季丰君由丛家司机接送回丛园,而丛法烈则钻入另一辆车,绝尘而去。 她告诉自己,无论他如何待她,她都不会在乎。看来,他对这场婚礼也是迫於无奈。 回到丛园,踏入大厅,简单的行李被下人拎进卧室,大厅原本的欢笑气氛因她的加入戛然停止,奇怪尴尬的压迫感朝她无情的袭来。 厅里的三人六眼,不甚友善的目光全投注在她身上,她假装无畏的回视。三人里有一张脸庞是她认得的,是两年前那个刁蛮的女孩。 世界真小不是吗?她这辈子最不想碰到的人全让她给遇上了,而且还在同一天。"你们好!"她试图表现自己的教养,如果这些人全是将来她要面对的家人,她必须放下自己心中的成见。 "我们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说这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她有着极白细的肌肤,画着极精緻优雅的妆,保养得宜的身段和皮肤,非要细看才能猜测出她的年龄。一身剪裁合宜的浅蓝色套装,让她整个人显现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季丰君忍着难堪,不回话。 "你突然变哑了啊?还是想用你的大眼睛杀人啊!"刁蛮的女孩站起身来,老大不客气的朝她叫嚷。 "我只是想和你们……呃……和平相处。"她尽可能使用温和的声音。 女孩偎回妇人身边。"妈咪,好不好笑,她说要和我们和平相处,她凭什么?凭她是爹地指名要大哥娶的新娘吗?"史珮萱一见季丰君一脸无辜的样子,所有努力隐忍的表面工夫全像土崩裂、堤溃决,她提高音量,"要不是因为你是柯延香生的女儿,你以为自己有这个命吗?以你的出身,想嫁入我们丛家做媳妇根本是癡心妄想。"季丰君一愣,错愕地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场如浩劫般的冷嘲热讽。她是个有傲骨的人,不是旧社会中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但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泼妇,她有她的尊严、她的志气。 "伯母、法燕,你们别这么激动,会吓到这位||小姐的。"静默在一旁的美人也说话了。 "那种出身的人会有什么害怕的事?我看她一派无事的样子,只怕脸皮厚得不得了,会有什么事?"史珮萱刻薄地道。 "就是啊!哦||原来是你,我看你挺眼熟的,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原来你是那个想用一把杂草换大哥一千块的穷乞丐。"丛法燕睥睨着季丰君,气势十足。 "什么你说她是谁?"史珮萱追问。 "我说她是个乞丐,这个年头还有乞丐真的很好笑,大哥真倒楣,竟要娶这个乞丐做太太,爹地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大哥已经和芳踪姊订婚了,还非得逼大哥做个负心汉娶这女人,天理何在?"她唱作俱佳的喊着。 季丰君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该骂天理何在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她们。 "好了,别再说,芳踪被你这么一说都哭了。"史珮萱维护着泪人儿,恨恨地道。 "妈咪,你看她的样子到底容不容易受孕啊!"丛法燕以拔尖的声音故意问。 "我看她根本营养不良,想要受孕恐怕得让于妈天天用十全大补汤伺候着。"史珮萱嘀咕不停。 这个话题弄得季丰君十分困窘,她移动步伐想要离开。 "站住!我妈咪还没叫你走,你不可以走。"季丰君停住脚步,回眸看着同声连气对付她的母女两人。"我是我,永远别想夺走我的自我。而且,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我并不准备扮演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小可怜,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可以叫丛法烈和我离婚,我非常渴望恢复单身。""就说你的遗传基因不好,一点家教都没有,才结婚就敢和婆婆顶嘴,你活该天生贱命,不配做我们丛家的媳妇。"史珮萱颐指气使惯了,哪能让晚辈这样冲撞。 季丰君抿抿嘴忍耐着。什么丛家媳妇,她根本不希罕!她只想确定聘金是不是已汇入她的帐户,至於在丛家必须做牛做马到何时,她倒是不太在乎。 "妈咪,你别生气,小心血压上升就糟了,这位高人一等的大嫂自有大哥回来修理,我们出去喝下午茶。阿金,备车。" 第二章 没有人主动告诉她哪间卧房是她的,因此整个下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闲晃。好在丛园可以参观的地方不少,不然无所事事的光阴特别难度。 她逛到这幢建筑物的最顶楼,只见有一大片落地窗,向外可以见到毫无遮掩的蓝天,远方的山浮出隐约的轮廓,美好的景致衬托着一轮夕阳。 黄昏了,真难挨!除了下人,这幢三层楼建筑的主人全不在家。 她打开窗,外头有个小阳台,阳台上植满百合花,有葵百合、姬百合、白百合、野百合……是哪个爱百合的人种植的吧由上俯瞰,围绕丛园主建筑的是一片大花园。 花园里有个小人影,像是发现有人看她似的,回眸朝季丰君笑了笑,然后挥挥手嚷叫:"我上楼找你玩,你可别躲起来哦。"小女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顶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是法烈叔叔的太太对不对?"季丰君微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颜星,是你的邻居,放学后很无聊,所以跑来你家花园抓小瓢虫,很有意思的。"抬起粉嫩小脸,她开心地道。 "你和丛家人很熟吗?"颜星点点头,"法烈叔叔和爸爸是好朋友,我常常来这里找法烈叔叔下棋。""你很聪明,这么小就会下棋。""我才不聪明咧,每次下棋时法烈叔叔都会让我,故意让我赢,爸爸说法烈叔叔很喜欢小孩子,以后你生的小baby就是我的朋友,阿姨,你什么时候生小baby啊?"她莞尔一笑,轻点颜星的鼻头。 "你才多大年纪?这么好奇!太阳快下山,你该回家了,要不然你爸爸和妈妈会以为你失踪。""才不会哩!我爸爸和妈咪去参加宴会,不会这么早回来。""你怎么不一起去呢?""宴会很无聊,大人除了喝酒就是假笑,没什么意思。""假笑"什么形容词? "是啊!我觉得宴会里的大人都不是真正因为快乐才笑,他们笑得很假,就像法烈叔叔、爸爸、妈咪,他们有的时候也会假笑,笑给一些朋友看。"颜星人小鬼大地故作正经。 季丰君了解地扯出一朵笑,"告诉我,你几岁了?""我十岁了,还有一个弟弟,现在还在保母家,晚上才会回来。阿姨,你觉不觉得法烈叔叔的妈咪很凶?"颜星仰首看着季丰君,眼眸晶晶亮亮的。 季丰君摇摇头,"我今天才刚到丛园,还不太认识她们,所以不能告诉你丛夫人凶不凶。你很怕她是吗?"颜星噗哧一笑,"爸爸说妈咪就是觉得丛奶奶太凶,所以才不敢嫁给法烈叔叔。我也觉得妈咪还是嫁给我爸爸比较好,没有凶巴巴的丛奶奶管东管西的,舒服多了。"季丰君牵着颜星的手走下楼。这个小女孩很有意思,说话一副小大人似的挺有趣。 "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吃饭。"颜星提出意见。 "好啊!如果你家人同意的话。"她加了一句。 "我已经拨了爸爸的行动电话告诉他。"下了楼,丛家一行人正好也走进饭厅。 "颜星,你又来我们家打游击啊?"史珮萱瞟了一眼季丰君,即往长桌一端走去。 "丛奶奶,你今天好漂亮哦!"颜星非常懂得生存之道。 史珮萱闻言,旋即将要出口的挖苦话全硬吞回去。 "颜星,你说我妈咪漂亮,那我和芳踪阿姨漂不漂亮啊?"丛法燕笑瞇瞇地问,使出浑身解数展现魅力。 颜星咯咯笑,"如果你们头上插朵花会更漂亮。""那么是我妈咪漂亮还是你旁边的那位阿姨漂亮啊?"丛法燕狡狯地刻意问道。 颜星看看季丰君再看看史珮萱。"等会儿我问问法烈叔叔再告诉你们,我可不可以吃饭了?"史珮萱清清喉咙,"丰君,到厨房先替我盛碗汤来,逛了一下午的街,口好渴。"季丰君站起身挪动椅子,环顾四周,猜测厨房可能在的方向。 颜星指指前方,"阿姨,前面右转,门口挂了﹃闲人勿进﹄的牌子。""放心好了,你不是闲人,金嫂会让你进去的。"丛法燕拉长尾音嚷道。 "阿姨,这就是法烈叔叔的房间,很大、很棒吧!"颜星指指满室以暖色调布置而成的卧室。 卧室中间铺着一块湖绿色底上有一朵巨大蔷薇的织花地毯,她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是乾净、一尘不染。 "谢谢你陪我上来。"颜星露出甜美的微笑。"我要回家了,爸爸和妈咪已经在路上。""你怎么知道?""每次宴会他们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先去保母家接弟弟,很快就会到家。"颜星道了再见,留下孤立无援的季丰君。 如果这是她的牢笼,倒也挺舒适的,她摸摸柔软的床单和被褥,这水蓝色调,有海洋般的优闲,还有可以帮助睡眠的薰衣草香味。 洗过澡后换上睡衣,她的睡衣十分保守,是母亲买给她的结婚礼物。好在她对婚姻没什么憧憬,不曾自欺欺人的以为王子和公主从此以后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无所谓,就算丛法烈是王子,她也不是什么公主。 她赤着脚在卧房四处走动,所有的摆设全是高格调、高质感的,她并不适应这份奢华,对它不期待,也就没啥喜悦,因为这一切很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不知是太累还是被褥太柔软、太舒服,有着催眠的效果,她才沾上一会儿,立刻坠入梦乡。 夜归的丛法烈,本想到芳踪睡的客房温存一下,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又作罢。昨晚已经提不起兴致的食物,今夜会有奇蹟出现吗?他怀疑。 推开自己的房门,先前金嫂已告诉他新娘子会在床上等他,被勉强的滋味真不好受。 透过微弱的灯光,他可以看到她露在被单外白色的颈项,黑色长发散在枕头上,为了让这可笑的枷锁早日解开,他不准自己对她有丝毫同情心,他得把握时间,毕竟她很可能不易受孕,不知要折磨多久才能大功告成,不从今晚开始努力,待何时? 他摇着她的肩膀,"丛太太,是时候了!"她惊跳起来,怔忡半晌。"你要做什么"他不耐烦的冷笑,"这是我的床,我是你的丈夫,而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说我能做什么?""我不认……识你……"她结结巴巴说完。 "你就当自己是妓女,我是你的恩客,妓女和恩客不一定要有交情才能办事。""你好肮髒、好下流,我不是妓女,更不会要你这样的恩客。"她反击。 "少故作清高了,如果你真是圣女贞德,就会拒绝这门亲事,或许打从我父亲和你家接触起,你早就暗爽在心里,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你几辈子求不来的好命。"他继续嘲讽。 "我并不希罕什么凤凰,倒是你,大概有什么隐疾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娶妻生子,因为了解内情的人根本不会想嫁给你。"她吼回去。 丛法烈拉开红木桌抽屉,抽出一卷纸轴丢到她面前。"看清楚再叫嚣。"那是一份遗嘱,丛氏企业老掌门人生前立下的遗示。 季丰君看完后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会扯上我?""这就要回去问你母亲了,据我所知,你母亲和我爹地私交甚笃,这份跌破专家眼镜的遗嘱死咬着我的前途不放,我不得不低头娶你为妻。"他抽紧下颚锁住她的双眼。 季丰君深吸一口气。"我可以不必依照你们丛家的剧本,这份遗嘱规范的是你的前途不是我的。"他冷酷、危险的一笑令她不寒而栗。"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丛家的聘金汇入你的帐户的同时,就被你家里的某人提领一空,你已经没有筹码跟我讨价还价要不要玩下去,除非你有本事明天一早原封不动的把钱吐出来。""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她恐惧的低声询问。 他开始脱衣,犀利冷峻的目光一刻也不放过她。"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说服你要认命上头,这幢屋子里还有个死心塌地等着要嫁给我的女人,她正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我要是不尽快让你怀孕,好名正言顺的摆脱你,就太对不起人家。"他的大手随即揽住她的纤腰,她惊呼一声,挣扎着要扭开身子,但他扣在她手腕的力道比铁钳更硬实,轻而易举便脱下她身上的衣物。 他勾起迷人的嘴角,侵略性地微笑。"不错嘛!我以为你大概瘦得令人倒足胃口。"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认为她应该是脸红了。他用手指轻捏她的乳尖,小心不弄痛她,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后,缓慢轻柔的摩挲着。目光持续打量她的身子,她一点也不肉感,但也不是过於骨感的女人,白瑕柔软的身子令他喜悦,挑起某种蛰伏在他灵魂深处的悸动。 "有没有话要说?"他调笑问道。 她恨在心里,却不敢反抗,因为她真的还不起可能早已还了父亲赌债的高额聘金。她只能像是为理想和信仰殉道的烈士,慷慨赴义。"随你要怎么摆佈,反正迟早都会有个男人夺走我这无用的贞操,毁在你手里至少还有点好处。"她指的好处是财富,希望他不要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将她推向床铺,她直直地凝视天花板,摆明筑起一道墙不让他得到任何乐趣。 "听着,我并没有恋屍癖,不想和一具死屍做爱,我再邪恶也有一点道德使命。"他开始吻她的颈项,然后来到锁骨…… 翌日早晨,她独自在床上醒来,裸着身子,缓慢地由床上爬起来。她得沖个热水澡,双腿间的濡湿是他的精液吧?是她丈夫的…… 她注满三分之二浴缸的热水,慢慢将自己的身子浸入水里,先是洗去她双腿间的精液,然后检查自己苍白肌肤上的瘀青。 好奇怪的关系,好奇怪的亲密,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可以为了一纸婚约而做出那些羞耻的事,真的和妓女与恩客之间的关系有异曲同工之妙。 弔诡之至的是,她一点也不后悔。 整理好自己,她信步走下楼,迎接她的不是丈夫的柔情蜜意,而是婆婆和小姑的冷嘲热讽,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聋子,可以不必理会那些刺耳的话语。 "辛苦了一个晚上,累不累啊?"丛法燕首先暧昧的发难。 "厨房还有些冷掉的火腿蛋,去吃吧!可别怪我们饿着你。没办法,现在都几点了,金嫂忙得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只伺候你一个人。"史珮萱语气冷淡。 "我还不饿。"季丰君不想为了她们的苛刻话而发脾气,她自然有办法可以自得其乐。 "别四处找了,法烈不在家,他送芳踪到学校去。"史珮萱淡淡说道。 季丰君微笑,"我没有要找谁,也不想知道丛先生和谁出去,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母女俩无趣地开始打电话约牌搭子,不再和季丰君说话,只当她是隐形人。 她不想自艾自怜,既来之,则安之,就算将有一年的时间考验她的风骨,她也要咬紧牙根熬下去。 才刚踏出镂花大门外,即有人朝她挥挥手。 "嗨!你是法烈的新娘子是吗?"季丰君停下脚步,望向朝她走来的少妇。 "我是颜星的妈咪,叫我雯慧。昨天晚上颜星回家后一个劲儿的说着你的种种,让我对你的好奇心又添加好几分,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季丰君毫不犹豫的接受邀请,颜星的友善让她印象太深刻,她想颜星的妈咪一定也不会太难相处才是。 一踏进颜家,她就喜欢上这里,进而也喜欢上这家人,颜家虽不若丛家气派,但很恬静、温暖。 "我的品味。"雯慧倒了杯柳橙汁递给她。 "你们一家人一定很幸福。"季丰君接过果汁,喝了一口。 雯慧笑了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我而言幸福还想要更幸福。""你已经够幸福了呀!"季丰君诧异她的不知足。 雯慧耸耸肩。"我正在学习知足的涵义。你呢?法烈是个很棒的情人吧"季丰君想起了颜星的话。"你和……丛先生好像挺熟的。""我和丛家人都很熟,你想知道他们什么事全都可以问我。""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他们并不难了解。""哦……"雯慧饶富兴味的看着她。 "我知道他们全都不喜欢我,不欢迎我,这只是程度上的差别,不需要特别了解。""丛家母女确实是难缠的角色,像我们这种没有深厚家庭背景的人很难打入她们的圈子。"雯慧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样。 "连你也行不通吗?"季丰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雯慧点点头,"她们也不欢迎白手起家的新贵,上流社会就是那么畸形、可笑。""那位……芳踪小姐,也是天生的贵族吗?""徐芳踪吗?"雯慧颔首。"没错!她是天生的贵族,父亲是部长级的高官。目前她在一所大学当讲师,一个礼拜只上三堂课的那种讲师,纯粹是用讲师头衔来包装自己学者的身分,以免落入无业游民的行列。""她是丛先生的未婚妻?""是啊!超级热爱自杀的女人,也不知怎么搞的,没有一次死成。听星儿说她现在也住进丛家?""她得到丛家人的接纳。""她们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好命人,自然会惺惺相惜啰!"雯慧认为理所当然。 季丰君心有戚戚焉。"颜星像你。"雯慧噗哧一笑,"星儿个性像我,外貌像她爸爸。"她又替季丰君加了满杯柳橙汁。"你有工作吗?"季丰君点点头,"我在图书馆工作,婚假过后我准备回去上班。""这样很好,不然你每天在丛家窝着肯定会未老先衰。我自己也有工作,今天偷懒请了年假。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公替法烈工作,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季丰君微愕。"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女人是不需要工作的,手握一张长期饭票,只要把家里的下人打点好就成了。""长期饭票也会有跳票的一天啊!不未雨绸缪一下怎么行。"雯慧头脑一向精明冷静,什么事都会精打细算一番。 "丛先生……很爱徐小姐吗?"季丰君绞着手,不太自然地问。除了雯慧,她不知道该向谁打听。 "你该先改掉丛先生长、丛先生短的毛病,法烈可不会喜欢他的妻子以这么客气的称谓来叫他。"雯慧拍拍她的手掌。"你问我法烈是不是很爱芳踪……"她沉吟片刻。"他们在一起有十年了吧!芳踪在我的婚礼上对法烈一见锺情,我总有一个感觉,芳踪爱法烈比法烈爱芳踪多一点。""他们因我的介入而必须暂时分开,难怪丛家人那么讨厌我。"找到原因事情会好办些。 "别理会她们的嘴脸,像我在她们面前有时装疯卖傻,有时嬉笑怒骂,不用太认真。""我觉得颜星倒是做得挺好的。""她是被我训练的。"雯慧有一种妈妈的骄傲。 第三章 颜耘摩向丛法烈报告完一件并购企划案后深吸一口气。"你有点心不在焉。"丛法烈放松心情笑了笑,"有你这个全才为我工作,我偶尔失神一下,也不会倾家荡产。""昨天才结婚,今天不休假在家里陪老婆,老婆不会有意见吗?"颜耘摩问。 "你明知道我这个婚结得十分勉强。""新娘子真有那么糟吗?"颜耘摩收拾卷宗放入档案夹。 丛法烈想起昨晚的一夜缱绻,清清喉咙,换了个姿势。"不算太糟糕,至少样子长得不惹人嫌。""这是什么评价?不惹人嫌的女人满街都是,没有一点特色吗?"颜耘摩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像雯慧一样那么特别吗?"颜耘摩双臂交握於前,研究地看向老友。"好吧!就拿芳踪作比较,这两个女人哪个令你比较动心?要具体描述。""这是个陷阱,我可不想往下跳。"丛法烈戒心十足,不愿正面回答。 "我这么问你只是提早替你把问题点出来罢了,日后你势必要面对这个问题。""我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我打算依照遗嘱的要求行事,一旦季丰君怀孕生下孩子,我和她之间就会缘断情绝,了不起再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人。"他自信满满的回答。 颜耘摩有不同的看法。"男女之间没那么简单就可以冷血分割,有了亲密的肢体接触之后,很容易会衍生出其他情愫,很可能不是你能控制的。""因为你有幸福的婚姻,所以才会有这么浪漫的想法,我和季丰君之间是契约合同的关系,不会失控。""人非草木,不要太有把握。""我比谁都冷血,我不会让自己爱上她的。""万一是她爱上你呢?"颜耘摩反问。 "那是她的不幸。"丛法烈斩钉截铁地道。 颜耘摩叹息,"看来她只有自求多福。" 徐芳踪比谁都担心法烈经过一夜的肌肤之亲后会投入季丰君的怀抱,所以对他施予的心理压力只有更多。 这一天,她坚持要在外头饭店过夜。 "在家里睡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要到凯悦呢?"丛法烈不经意地问。 "家里有那个女人,让我浑身不自在,你昨晚陪了她,今晚该轮到我才公平吧?"徐芳踪偎在他怀里,嗲声嗲气的撒娇。 "要讲公平也得回丛园再讲。""今晚陪我。"她往他怀里更偎进几分。 "让我好好开车。"他推开她。 "你变心了。我这么爱你,可以为你生,可以为你死,你却狼心狗肺的把我的爱视为粪土。"她的泪像水龙头打开似的往下哗啦啦坠下。 "别哭了,你再哭我可要发脾气。"他摆起冷峻严厉的面孔。 "你看,我说你变心了吧!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的,现在竟然用这么凶的表情对着我。"徐芳踪哭得更伤心也更大声。 从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厌恶她的泪水的。 车子驶入丛园的车库。"擦乾眼泪,我不希望我的母亲、妹妹、妻子看到你掉眼泪。"徐芳踪不会不识好歹,眼泪说止就止,控制得宜。 两人一同走入大厅||那一双红眼睛还是逃不过史珮萱的关爱眼神。"法烈,你又惹芳踪不高兴了?""不是的,伯母。是我刚才看了一场感人肺腑的电影,伤心得不能自己,所以眼睛才会红红的。"徐芳踪维护法烈的心思也是希望他能更疼惜自己一点,让他明白她永远以他的利益为最大的利益,她的牺牲和委屈全是为了他,要是他不能善待自己,她可是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非闹个鸡犬不宁、玉石俱焚不可。 "什么电影这么感人,我也要去看。"丛法燕嚷着。 "书不好好念,整天只知道玩,玩能玩出什么名堂吗?"丛法烈疾言厉色地教训妹妹。 "我们家这么有钱,要念书何用?"丛法燕反驳。 "你以为呢?"丛法燕见哥哥臭着一张脸,聪明的立即噤声。她可不是白癡,惹毛了财主会有的后果她可不想在有生之年经历。 "我要回房睡觉了。"吐了吐舌头,她立刻闪人。 "我也要睡了。"史珮萱打了个呵欠也进房去。 "你呢?是要继续掉眼泪还是回房准备休息?"他快失去耐心。 "今晚陪我。"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悉听尊便。"陪她可以,但他今晚没有兴致和她做爱。 史珮萱找了个机会提醒儿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芳踪是不能得罪的,得罪芳踪就等於得罪徐源长,得罪徐源长,丛氏集团名下几笔土地变更地目的案子将会被搁置。""我知道。"他是推案的负责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你父亲要你娶柯延香的女儿,已经触怒了徐源长,要不是芳踪替你在徐源长面前美言几句,我们丛家名下的那几笔土地要翻身不知该待何时。"利益关系就像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样,他和芳踪之间不只情啊爱的那么简单,还有更深一层的利益结合。 "集团的事不劳您费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最好是这样,我可不希望看到老头子辛苦大半生的基业,全因为你的粗心而毁之一旦。"史珮萱叹一口气。"不过要怪也得怪老头子,为什么偏偏要你娶柯延香和季干城生的女儿,无财无势的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个婚姻只会维持一年。"他藉由不断告诉别人来提醒自己。 "最好是这样,季丰君那女孩真不得我的缘,冷冷淡淡的,怎么骂也骂不出个什么反应来。"史珮萱喝了一口人参茶。 "妈,您骂丰君?"丛法烈微蹙眉,他不希望有人虐待丰君。 "怎么心疼了?还说这个婚姻只会维持一年哩,我看到时候我这个老太婆求你离婚,你还未必同意呢!""她嫁给我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还得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生下孩子才能换取自由,如果她没有犯错,我不希望你们责骂她。"丛法烈理性的交代。 史珮萱可没那么好说话。"她做我丛家媳妇一天就得守我丛家家规一天,不是没犯错我就不能骂她,不守家规也得挨我的骂。"十足十媳妇熬成婆的态势。 "妈,别太过火。"这是请求,不是警告。 "好啦!我自有分寸。"史珮萱也知道儿子的脾气,不敢太造次,惹毛了他,下半辈子难保他不会仇眼相待,这她可吃不消。 "谢谢妈。""顺便告诉你,我那冷淡的儿媳妇,一早就搭公车下山去了。一声不响的,要不是金嫂正巧看见,大家还以为她在人间蒸发了呢!"史珮萱挑挑眉不甚满意地道。 丛法烈剑眉微拢,整颗心沉重了几分。 开完高阶主管的早餐会报,丛法烈的眉心还是有解不开的愁绪。 颜耘摩见他心烦,递给他一杯拿铁。"提提神。""一会儿董事会由你主持,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丛法烈把拿铁当开水喝,一饮而尽。 "你要出去?"颜耘摩好奇地问。 "呃,出去找老婆。"他愈想愈担忧。 "你老婆?不是上班去了吗?"颜耘摩好笑地看着他。 "什么?"这下换丛法烈一头雾水。 "雯慧说你老婆在图书馆工作,今天销假第一天上班,本来雯慧要载她一程的,她坚持不要,说什么自己试搭公车明天才不会迷路,她没向你报备过吗?"颜耘摩忍不住摇头叹息。 丛法烈有种释然的欣喜。"她大概觉得我是洪水猛兽吧!生怕我会吃了她,所以不敢主动和我说话。""你是吗?"颜耘摩兴味十足地瞅着他。 "是什么?"他心情一好,拿起桌上的文件阅读。 "是恐龙、怪兽还是暴风雨?"他未针对这个问题回覆改口问:"雯慧有告诉你丰君在哪里的图书馆工作吗?""季丰君又不是我老婆,我哪会问那么多,要不要我打个电话问问?""算了,我问我岳母去,我想多了解一下丰君。"颜耘摩吹了吹口哨。"好耶!渐入佳境了哦。""什么也没有改变,我只是不想和她天天像仇人一样相处,还有一年的时间,多交一个朋友也不坏呀!"颜耘摩笑笑,他倒要看看法烈的硬心肠能撑多久。 回到自在的环境让季丰君不停露出放松、优闲的笑容,连一同在图书馆工作的令敏也发觉她不寻常的快乐。 "奇怪,以前从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也可以这么高兴、这么开心。"令敏托腮问道。 "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贵。"季丰君颇富哲理的回一句,但还是让令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是在告诉我结婚一点也不好玩是吗?"令敏又问。 "不只不好玩,还得想一堆办法让自己苦中作乐。""怪不得希圣说你肯定会后悔。""希圣太了解我了,他早就看准我不能没有自由地活下去。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可能只需要挨一年,一年后我会恢复单身。""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能脱身吗?名门望族结婚和离婚一样主宰欲十足,哪由得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享有自主权?我听说丛法烈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除非他不想要你这个妻子,否则一年、十年、三十年你也摆脱不了他。""一年之约就是他订下的,我只是履行合约的一颗棋子。对了,我休假这几天图书馆好像很忙?""忙翻天了,给你代班的工读生累得不想干了,要不是我拜託她无论如何也得帮忙到你销假恢复上班为止,她已经请调到别的图书馆工作。""大概因为放长假吧!大家比较有空来借书。"季丰君边说话边忙着将资料输入电脑。 "中午希圣要请我们吃饭。""你们去吃吧!这里得有人轮班看着。""我已经情商好三楼的张阿姨来帮我们坐一个半小时的柜台,不会开天窗的。""小姐,麻烦你,我要借这两本书。"好熟悉的声音,季丰君抬起头,"希圣!"鲍希圣推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斯文的一张笑脸。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结婚的季丰君。""是啊!她在我们眼里永远都像未婚的季丰君。"令敏在一旁附议。 季丰君拿起希圣要借的两本书,"匈奴兴亡史、飘雪的春天,这两本书你不是看过了吗?""再看一遍会有不同的味儿。"鲍希圣笑道。 "我猜是因为你规定学生读书会要讨论这两本书,所以才想再读一遍是吧?"季丰君了解地问。 鲍希圣一惊,"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季丰君也。"清清喉咙的声音,丛法烈倏地开口:"我没打扰到什么吧?"首先恢复自然的是季丰君||"丛先生也来图书馆借书?""不!我顺路经过这里,想请丛太太吃午饭,如何?"季丰君用轻松的语气,尽量使拒绝听起来没有一丝杀伤力。"我说好中午要请希圣和令敏吃饭。""是啊丛先生,下回请早。"令敏调皮地眨眨眼。 很多女人视他丛法烈的邀约为至高荣幸,但他的妻子似乎对与他共享盛宴兴趣不高。 他一向活在云端,为了一个女人推掉企业家俱乐部的午餐聚会,但那个女人不但看不出有一丝雀跃,反而像恨不得他马上消失,免得坏了她与朋友同欢的乐趣。 "丛先生要一起去吗?"体贴的鲍希圣不想让气氛太难堪。 "哦,不了!我也只是路过这里,心血来潮想做个尽责的丈夫,总不能自己的妻子在哪儿上班却不知道。"季丰君看出他开始冒火,但她不在乎。 然后丛法烈猛然转身大步走下楼。 "不会怎么样吧?他看起来有点生气。"令敏有些担心。 "他对我一直是这样,不会有事的。"她想起新婚之夜他对她说的下流话和下流举动,真是欠缺绅士风度的鲁男子。 "丛法烈和杂志上刊的照片一样帅气耶!不过这种男人大概不太好惹。"令敏迳自下评论。 季丰君未置一词,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他突然出现的事件上头,那代表什么意义呢?他真的只是路过,或是刻意来找她的呢?如果是刻意的,是不是透露出他也有一点在乎她的存在? 午餐后,三人散步在红砖道上。 "你们等我一下,我到前面精品店逛逛。"令敏小跑步钻进不远处的礼品屋。 "令敏像只快乐的小鸟,没什么烦恼。"鲍希圣双手插在裤袋里状似优闲。 "是啊!她从小就是这样,总相信天塌下来有人会顶着。"季丰君和令敏是儿时玩伴也是小学同学,现在则是同事,有缘的程度让人羨慕。也许是生活条件,也或许是个性使然,令敏一直乐天达观,这种特质是她学不来的。 "你现在也不用怕天会塌下来,你的丈夫会替你顶着。"鲍希圣心里有股酸涩。 季丰君不同意的摇摇头,"丈夫是一丈之内才属於我,一丈之外就是别人的了,而且这个一丈之夫还不能用在形容我一个多礼拜前嫁的男人身上。"鲍希圣略惊,不了解她为何会这么说。"我看丛法烈人挺不错的,应该有能力照顾你。"季丰君挤出一丝自我解嘲的笑,"他是为了履行丛浩东先生、也就是他父亲的遗嘱而不得不娶我为妻,他的身边早已有个等他十年的女人,只要完成遗嘱的遗愿,他随时可以把我一脚踹开。""什么"鲍希圣润润嘴唇,震惊不已。 季丰君缄默一会。"不过别同情我,丛家给我的条件十分优渥,将来我离开的时候只要留下丛家骨肉,就可以换取我爸妈一生的富贵,这不是挺划算的吗?"鲍希圣瞅着她,读出了她的心酸。"你在自欺欺人。在我面前不需要故作潇洒,你的婚姻根本是一场阴谋。"他握住她的手。"丰君,你一向了解我,当我知道你要嫁入豪门,我的心再痛再苦,但我仍然告诉自己要祝福你、要宽宏大量。富裕的生活比起我这穷书生所能提供的三餐温饱更好,虽不至於是天堂与地狱之别,但也优劣分明。"鲍希圣说到激动处略作停顿,"我以为他会善待你、会爱你,原来这个婚姻是丛家人的阴谋。既然如此,丛法烈又为什么要假惺惺的到这里找你?想要制造恩爱夫妻的错觉吗?"季丰君想不到希圣会这么义愤填膺,且他们在大街上手握着手的模样引人遐思。 飞奔而至的令敏盯着两人,张口欲言,瞠目结舌,"你们……怎么了?""丰君被姓丛的一家人骗婚。"鲍希圣低哑地轻吼。 "是骗婚吗?丰君,如果真是骗婚,你别再回去丛家了,搬来和我一起住。"令敏忙不迭地道。 "我的侠义精神害了你,什么成人之美、有容乃大,根本不值一文钱。"他呐喊着。是的,他有侠义精神,可以成人之美,问题是命运之神领不领情呢? "你们别这样,我很好。在丛园里我可以自得其乐,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了。"季丰君放柔音调,试图安抚被情绪波动着的两人。 殊不知她现在是过河卒子,只能往前不能后退。光是丛家付给她的聘金,就不是收入微薄的她所能偿付的。 "我看,丛法烈脾气似乎不太好,弄不好还会打老婆哩,有没有什么办法乾脆离婚了事。怪不得你早上说什么一年之约,原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后知后觉至少不是不知不觉,令敏恍然大悟。 季丰君看了看腕錶,"很晚了,再不回去张阿姨会饿坏,我的事自己会处理,若需要你们帮忙拿主意,我会请教你们。"她试图把手抽开,鲍希圣只得松手。 "丰君,不要逞强,你遭遇困境,不该拒人於千里之外。"鲍希圣与她并肩而行,焦急的想帮上忙。 "我没有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告诉你们这些事就是把你们都当作好朋友看待。目前我真的不需要外力帮忙,我可以自己应付,真的。"季丰君坚定地说,一再强调自己有能力面对横在前头的逆境。 "你确定不到令敏家住?"不放心丰君的鲍希圣,和令敏一路"护送"她回丛家,沿路不知说了多少遍上述的话语。 季丰君摇摇头,"暂时不需要。宁可人负我,莫我负人。"鲍希圣又是叹息,"你真固执。""是啊!好在你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关在那里面,至少还能出来透透气。"季丰君开门下车,回眸道:"回去吧!我不是灰姑娘,也不是童养媳;我有工作、有收入可以养活自己,在丛家人面前吃不了多大亏的,你们忘了,希圣曾给我起个绰号||压不扁的玫瑰。"三人相视微笑。 回到丛园,季丰君并不期待会有什么好脸色可看,既无期待,也就不会有失落感。 不是故意要对丛母视若无睹,而是看见她和法燕、芳踪聊着钻石、珠宝经,珠宝杂志分别挡住她们的视线,她不想扫她们的兴,所以想直接上楼换上较为轻便的家居服。 不料,母女俩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站住,你把我们丛家当作饭店还是旅馆?要回来就回来,要出去就出去,再怎么随便,也得向我这个老太婆打声招呼。"史珮萱放下杂志,威严地踱到季丰君面前。 季丰君不吭一声,她以沉默当作她最好的回应。 "妈咪,不用跟她废话啦,看她的样子大概是出去做苦工,一脸灰尘的,丑八怪!"丛法燕讽刺起人来无所不用其极、极尽夸张之能事。 "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我们丛家怎会有你这种媳妇。"史珮萱指着季丰君的鼻子狠刮一顿。 季丰君气定神闲地背着"心经",不理会她的谩骂。这种无的放矢的行为,她若是认真反击,不知会死掉多少细胞,等对方骂累了、无趣了自然会闭嘴。 她既不用扯开喉咙骂人,也不需绞尽脑汁与人开辩论会,这么便宜的事可不是天天都有。 "你们全吃饱啦?"丛法烈低嗄的声音毫无预警的响起。 一旁观战的丛法燕和徐芳踪也吓了一跳。 "被你老婆给气饱了。"史珮萱先声夺人。 "是真的吗?"这句问话是针对季丰君问的。 季丰君故意忽视他的问话。 "你看看她,就是这副不哼不哈的样子,要不是我的血压一向正常,一定会被她气得中风!"徐芳踪拍拍她的背。"伯母,别生气,您刚才不是说肚子饿了吗?叫金嫂开饭吧。"史珮萱顺口气,左右手各拉着丛法燕和徐芳踪,"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姓季的女儿计较。"丛法烈用目光盯着她,语气里有着调笑,"这下可好,我想今晚的饭厅你是不愿意踏进一步了。"他伸出手,指尖抚过她的面颊,却被她一掌拍开。 季丰君头也不回的上楼走进卧室,由抽屉里拿出一套休闲服。 她知道他已跟上来,但这是他的家,她不能把他关在门外。 她先到浴室洗把脸,再换上休闲服,走出浴室从背包里取出看了一半的"雍正王朝",把他当作隐形人。 "刚才在楼下我还以为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原来是准备把气出在我身上。"他站在她的正后方低声说道。 她藉着手的滑动翻阅书的下一页。 他不以她的漠视为忤,走近她,撩起她的秀发,用他的手指梳开。"你的秀发很柔顺、很漂亮。"他的声音十分富有磁性。 她不习惯这样的亲密,霎时僵直身子。 他持续用手摩挲她的颈项。"走!我带你出去吃饭。"她仍不语。 他不疾不徐的将一只手滑入她的休闲上衣里,先勾起她的衣服,再爱抚她的乳房…… 她惊跳起来,"你该死的想做什么"他不慌不乱地耸耸肩,"想逼你说话。""这句话听起来真是古怪,我以为你最恨的就是与我交谈。"她回视他的目光。她觉得有必要适时的提醒他,他们除了履行遗嘱之外,根本无话可说。 他歛起笑容,表情转为沉重。"当我试着表现友善时,麻烦你温柔些,就算装装样子也好。"她一时为之语塞。 "出去吃饭。"他命令道。 她站在原地,没有打算移动。 "带件外套,外头不比室内有暖气。""为什么要带我出去吃饭?"这是她唯一找得到的问题。 他瞟了她一眼。"我可不要你因为饿肚子而把胃给搞坏。""我不会饿肚子,我可以下楼去吃饭。"她嘴硬地回道。 "你可以吗?我不认为你不会因此而消化不良。"他一针见血地说中她的心事。 她有被看透的尴尬,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走吧!你可以选择自己走下楼或是我扛你下楼?"丛法烈的目光凌厉起来。 "相信你对徐小姐一定不会这么野蛮。"季丰君瞪着他,对於他的强势颇不服气。 "芳踪比你柔顺不知多少倍。""那也是因为你没有把我当作淑女看待。"她不甘示弱的反击。 "牢骚发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去吃饭吧?"他再次询问。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第四章 空城晓角,吹入垂阳陌。 马上单衣寒恻恻。 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 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 燕燕飞来,问春何在,惟有池塘自碧。 姜夔淡黄柳 她记起徐芳踪追逐他的目光与失落的模样。"你大剌剌的和我出来吃饭不怕伤了某人的心?"他瞥她一眼,发动引擎将朋驰驶出车库。"会吗?芳踪好端端的坐在饭桌静静的吃着饭,不像是伤心的样子。""可是我分明看见一对含恨的眼睛。"她扣上安全带。 "你可能眼花看走眼了。"他轻描淡写的带过。"芳踪若是觉得委屈绝不可能只是含恨看着我,少不了会梨花带泪一番。""原来你所谓的女人柔情还包括泪水!"她轻哼一声。 "我没这么说,少自作聪明。"他以紧绷的语气回答。 她闭上口,看向窗外。 "生气啦"他放软音调。 "秋天时,这条路上的景致一定很美吧?"她突然问。 "很少注意,每回经过这里时我多半是在车子里低头看文件,今年秋天我会记得欣赏,到时由你负责提醒我。"她未回答。 "怎么不说话?"他分神看她一眼。 "也许早在秋天之前你已经厌倦我的烂个性,提前把我赶走也说不定,不确定的事,实在很难答应你。"她一脸无辜。 "你就不会往好的地方想吗?"他心一凛。 "例如?""例如||一年后我舍不得放你走;例如||一年后你舍不得离开我,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浪漫情怀……"他耸耸肩。"世事无绝对不是吗?"她的心蓦地怦怦地跳着。"最好别抱这样的希望。"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免得空欢喜一场。 "你很悲观!"他取笑她。 "我没有资格乐观,乐观也不是我的权利。"她甚至连质问他这七天来不在他的卧房睡觉,是不是全用在陪伴徐芳踪的勇气也无。她当然不免心中一黯,他能给她光亮吗?他们当中还横着一个徐芳踪不是吗? "你对我的评价真低。"他有感而发。 "因为两年前你给了我一个很坏的第一印象。"她率直地回答。 "哦||说来听听。"高高在上的丛法烈竟也有女人讨厌。 "我觉得你||财大气粗。"他闻言朗声大笑,"真有这么糟糕?""你的嘴脸像施舍一千块给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忘不了当时的难堪。 "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记不记得你用钱砸我时的尊容,好像我是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他也有委屈。 "那次是你妹妹太过分了,而你却不分青红皂白跟着她一个鼻孔出气。""法燕从小任性妄为,我早就猜到那天是她不对。""而你却把钱丢到我的脚尖前。"他沉吟半晌。"可能是因为你的眼神吧!""我的眼神?"她不解。 "你冰冷的眼神得理不饶人的看着我。"他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因为我的预期是你们有钱摆阔往往是冠军,道歉却总是畏首畏尾。"她承认自己有点偏见。 "看来我得带你多认识几个有钱人,好纠正你奇怪的想法,也为自己在你心中的印象多加点分。"他下结论。 那晚,他们休战。 彼此都有点讶异两人竟能够心平气和的沟通,有点像刚开始交往,很可能会发展出炽热恋情的一对有情佳偶。 和谐的互动在返回丛园后戛然停止,像断章的音节般惨不成调。 丛法燕一见丛法烈和季丰君走进客厅,立刻冲上前,"大哥,你前脚才下山,芳踪姊也下山了。她说她今晚要回家里住,眼不见为净。"史珮萱哀求道:"法烈,你就做做好事去把芳踪请回来。""要去也得明天再去。"丛法烈语调平板,打算往楼上走。 "明天就太迟了,徐部长一生气,所有的企划案都会付诸流水的。"史珮萱不愿见丛老的事业王国在他死后崩解。 "那又如何?一直以来父亲并不赞成我们和徐源长合作。"丛法烈倒不太在乎。 "不合作怎么行,我已经放出风声,徐部长也十分乐意帮我们的忙,到时候咱们那几笔土地将一翻好几倍的价钱。你现在要抽手,不就等於让徐部长有藉媒体放话的机会反咬你一口吗?说你官商勾结不成对他女儿始乱终弃!"丛法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谁说徐部长会这么做的?"史珮萱嚥嚥口水,"芳踪暗示过,她父亲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替她出口气。"丛法烈正要说些什么时,行动电话响起。 收线后,他的面色转趋凝重。 "什么事?"史珮萱急问。 "芳踪自杀了。"说完话后丛法烈转身离去。 史珮萱倒抽一口冷气,踉跄跌坐在沙发上。"这怎么得了!徐部长肯定不会饶了法烈的。"丛法燕瞪向季丰君。"都是你这个灾星,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你,你若不出生,爹地也不会要大哥娶你为妻。""法燕,快叫阿金备车,我要到徐家一趟,法烈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怕他太冲动说话会得罪徐部长。"丛法燕应了一声,扶着丛母往车库奔去。 偌大的客厅本来吵吵闹闹的,现在只剩下季丰君一人。 徐芳踪为法烈自杀?可见她爱法烈爱得很深,才会试图用毁灭自己的方式来博取爱人的同情与怜惜。 她呢?她算是局外人吗? "丛太太,隔壁颜太太找。"是金嫂的声音。 季丰君迅速转身,只见雯慧站在门边,她关心的问:"什么事啊,全家都出动了。"季丰君苦笑,"徐芳踪自杀了。"雯慧的表情不见一丝惊讶。"我当是什么大事咧。"她慢慢踱步倚着沙发把手坐下,双手交握於前。 "事关人命怎会不算大事?"季丰君一脸疑惑。 "芳踪自杀不是第一次了,这十年来光是我知道的自杀事件,不夸张的有整整十件,平均每年一次,各种自杀方式都有。这次又是用什么方法?"雯慧不在乎地笑一声。 季丰君摇摇头,"可能要等他们回来才会知道。""这个徐芳踪,我真是服了她,常常开死神玩笑,迟早有一天会弄假成真。""是不是每次她一闹自杀就能要到她想要的东西?"季丰君问。 雯慧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怪不得她这么喜欢寻死觅活。"循正常管道有人并不卖帐,用激烈的方法才能让对方妥协。 "这种戏码上演多了法烈总会麻痺,等到法烈麻木不仁,看她还能怎么样。""事实证明这个方法一直有效。"而且十年不厌倦。不知是徐芳踪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令人心折,还是丛法烈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我不相信法烈会永无休止的忍受下去。我问过耘摩这个问题,看看同是男人的他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你猜怎么着?"季丰君抿抿嘴,摇摇头。 "耘摩说,早在她第四次的自杀表演后,就会明白的和这样的女人划清界限,实在太可怕了嘛!"雯慧拍拍胸脯。 "那是因为颜先生并不爱徐芳踪,所以才会有这样假设性的答案。"爱使人疯狂和失去理智不是吗?所以不能用常人的逻辑来预期人性。 "我打赌法烈也不爱芳踪。"雯慧笃定地道。 "何以见得?"她不作如是想。 "法烈若爱芳踪,不会等十年才和她订婚,婚期也准备遥遥无期的延宕下去。""你忘了丛浩东先生的遗嘱?要不是因为遗嘱,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她不是认为自己高攀不上,而是她骨子里压根排斥有钱人。 "法烈若真有心要娶芳踪早在丛伯父生前就有无数次机会,犯不着让伯父在遗嘱里作文章。""或许……法烈并不想太早结婚。"她只能这么猜测。 "你们在聊什么?"颜耘摩的声音由左侧扬起。 "你的好朋友兼好上司又到鬼门关会佳人了。"这么一句话,旋即让颜耘摩立即想到,"怎么……芳踪又自杀啊"这是夫妻间的默契。 雯慧看向丰君,似在说着:看吧!我可没半点夸张。 "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颜耘摩向季丰君表示。 季丰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雯慧的丈夫,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柔情的那一种,不过又不会让人有乱放电的感觉。 "我没有自责,我也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徐芳踪很清楚我鸠佔鹊巢是有期限的,时候一到自然功成身退,她的等待不会漫长无望。她之所以会自杀,我相信自有她自己的盲点解决不了,才会想以死相胁或逃避。"这番话让耘摩和雯慧对她又更加另眼相待。原来她并不需要外人的劝慰,反而能冷静调适好心态面对可能发生的变数。 当晚||颜耘摩和雯慧相拥而眠,两人都还没有睡意。 "你还在想刚才丰君的表现是吗?"知夫莫若妻。 颜耘摩轻哼了声。 "我也吓一跳,没想到丰君和一般肥皂剧女主角的反应竟然相去甚远。"雯慧说出自己的感想。 "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没有呼天喊地的自责,真不像我所认识的一般女人。""喂、喂||你忘了你老婆也不是一个会呼天喊地的女人。"雯慧不服气道。 "那是因为你老公我,不曾让你有呼天喊地的机会。"他的手沿着她的大腿向上抚摸。 "你说芳踪是不是有自杀癖啊?"雯慧在被卷入激情的漩涡前冒出这么一句话。 颜耘摩回答的更妙:"只要法烈哪一天想通了,不再理会芳踪的自杀把戏,就算有自杀癖也会不药而癒.亲爱的老婆,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除夕夜,团圆饭前史珮萱先声夺人:"一会儿法烈会把芳踪从医院接回来,不准你摆脸色给他们看。"季丰君不卑不亢地道:"我不知道你们希望看到什么脸色,如果要我没事对人傻笑,对不起,我做不来的。"史珮萱目光冰冷的瞪视她,"笑不出来就给我低着头扒饭、夹菜,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臭脸。"她的话才落下,丛法烈即挽着苍白的徐芳踪走进来,只见金嫂连忙接去她的行李,看来一切又恢复成自杀事件前的原貌。 季丰君在心里冷笑,女人真傻,折腾不只半天,只争取到原来的筹码,男人哄个两句就死心塌地。 "芳踪,你可真是吓坏法烈了,要是你有个什么不测,法烈可会抱憾终生的。"史珮萱怕儿子的好话说得不够多,赶紧补上几句。 徐芳踪虽还显得虚弱,但仍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众人。"我不是故意要让法烈担心的,我实在是太伤心,所以才会冲动的吞下一百颗安眠药。"她转动水汪汪的明眸锁住丛法烈的,"我已经向法烈道过歉。法烈,你要原谅我哦。"丛法烈不置可否地扶着她往饭厅走。"吃饭吧!过去的事不要再谈,把所有的不愉快留在过去的一年。"季丰君最后一个进入饭厅,本想挑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丛法烈却意外的叫住她:"丰君,你坐我右手边的位置。"不用说,左手边的位置很自然是被徐芳踪佔去。 她并未拂逆,坐哪都一样,心里没有一席之地,就算坐在人家大腿上也是徒然。 上菜的是最近丛园新请的下人阿玲,她手脚十分俐落,很能干。不过这家的女人们实在不太好伺候,再伶俐还是不免被挑剔。 "阿玲,徐小姐是病人,你应该把燕窝先盛一碗给病人,若有剩的再给季小姐。"史珮萱刻意强调"季小姐"三个字,以宣示季丰君在她眼里是外人。 "没关系。阿玲,我不吃燕窝。"季丰君站起来,将自己面前的燕窝放在徐芳踪面前,自己则再拿一个空碗舀一些人参鸡汤喝。"你伺候她们吧,我习惯自己来,吃多吃少自己拿,省得麻烦。"丛法烈挑挑眉,嘴角略微往上扬。他很好奇丰君对芳踪自杀,而他匆忙赶去的看法。 或许她一丝看法也没有,不论他怎么待她,她总能自得其乐,就像现在,不吃燕窝改喝鸡汤也一样。 芳踪看起来精神还不是很好,这次她的自杀未遂在他心里并没有泛起任何涟漪,远超过他所预期的。他几乎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他总会有的罪恶感不见了,他甚至开始厌烦於不断陪小心和永无休止的讨好。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不是他心甘情愿想付出的。 他反而愈来愈不了解自己,好像名和利都不再是他最想追求的。 见他发呆,徐芳踪轻触他的手肘。 他看向她,淡淡一笑。似乎除了给她微笑之外,他什么都不想再多给一分一毫。 这是个残酷的事实。 "你怎么不吃点东西?昨天中午开始你就很少好好照顾你的胃。"徐芳踪夹一些法国芦笋和羊排到他的餐盘里。 "我健康如牛,倒是你自己,多吃点补补身子。""别把自己形容成牛,我不喜欢牛。"徐芳踪微皱眉。 "又皱眉了,大过年的,皱眉可是件秽气的事。"他吃了羊排,用眼尾余光瞥一眼丰君,只见她仍一派优闲的吃东西,不受他和芳踪打情骂俏所影响。 "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向你领红包啊?"丛法燕隔桌喊话,她最近想换一套音响,正愁没有家庭成员的慷慨解囊。 她的旧音响才用半年,母亲未必同意她换新的;芳踪姊还算外人,她也不敢向她要钱花用。至於新大嫂,本身可能也是个穷鬼,大概一文钱也搾不出来,所以大哥给的压岁钱是她最后的希望。 "吃过饭就会给。""大哥,一年才给一次,你可别太小气。"丛法燕半认真半玩笑地道。 "法燕,你大哥平日给你的零用钱可从来没亏待过你,自己不省着花还敢狮子大开口。"史珮萱并不是真心斥责。 "爹地遗嘱上也说了,公司的红利也有我一份,我不过是拿点我该得的。"丛法燕一副要钱有理的模样。 "依你花钱的方式,公司分红给你的部分恐怕还不够你挥霍。"丛法烈不表赞同。 "我也没怎么挥霍啊!我只不过稍微喜欢买东西罢了,没办法啊,我讨厌旧的东西,喜新厌旧又不犯法。况且我有这个条件,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乍听之下好像有几分道理,细细分析,又不能完全同意。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把丛氏给卖了,让集团获利归零、分红归零,才不会养成你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个性。"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养尊处优惯了。丛家不知何时豢养这样娇贵的千金小姐,还有一颗自私自利的心。 丛法燕识好歹的闭上嘴,她很清楚,大哥不能得罪,他总有办法让她不好过。 季丰君事不关己的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她像无事人似的踱上楼。 史珮萱的声音由她身后传来,"她走了也好,坐在那儿一声也不吭,好像谁得罪她、和谁生着闷气似的。大过年的,想触我们丛家人的霉头啊"丛法烈像回一句什么话,因为她走得太快,听得不甚清楚。 午夜十二点,她听见一些鞭炮声响起。过年嘛!这个应节的声音令人心安。 醒过来的季丰君翻覆一下,实在睡不着,於是起身穿件单衣下床,打着赤脚推门而出。 除了新婚之夜,她都是一个人睡、一个人醒,和她单身时的生活并无不同。当然,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一时之间,她还没打定主意要往哪儿消磨时间去。在经过徐芳踪的房门口时,她听见房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和女人的呻吟声||她摀住耳朵,快步走过。 季丰君不是不解人事的少女,她明白他和徐芳踪在做什么,这刺痛了她的心。 她快步走向前,推开书房的门,然后把门关上。 她打开电灯,使一室明亮。四面高墙里嵌着红木书架,和深黑色的大理石地砖相辉映,显得神秘而高雅。 待在书房里让她十分有安全感,就像她置身於熟悉的图书馆里一样。 她找了本旅游丛刊,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集中精神开始阅读。 这类书通常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和脑力,看完后,她站起身准备再换另一本。 经过书桌时,她停下来触摸桌面上的东西。美丽的石英石纸镇||"这张是稀有的十七世纪紫檀木桌。"丛法烈就站在她正后方。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她会毫无所觉? 她霎时僵直身子,呆在原处。 他猛地扳过她的身体,嘴角扯现一抹怪异的微笑。"睡不着?"他伸手抚过她的黑发,她下意识往后退想避开他的碰触。"你真令人作呕!"她使出全身力气抗拒。 他的表情转为严峻。"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他怎么敢碰了楼上另一个女人的身体之后再来碰她。 他瞪着她,然后目光停留在她上下起伏的娇小胸脯上。 他走向她,一手托住她的胸部。"我心里一点数也没有,我只知道我身体现在燥热难耐全是因一个女人而起。"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私处,她喘一口气,不住地闪躲他的侵犯。 她抬起手想要朝他抓去,他立刻捉住她的双手扳到她头顶,然后露出邪美的微笑,亲暱地抬起她的臀部,让他肿胀的下体抵着她的。 季丰君叫了出来,两人目光相锁。 他将她抱起,平放在沙发上。"故作贞烈的妻。""你说什么""你的好朋友鲍希圣,今天到公司来好心的提醒我你美好的特质,他说如果我不好好善待你,他决定英雄救美。"他轻哼了一声。"这不是很好笑吗?""希圣是个绅士,他怕我被你虐待。""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他开始优雅的脱衣服。 她趁他不注意时飞快翻下沙发,但他的速度更快,出手扣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让她再跌回沙发上。 "鲍希圣是你的男朋友吗?"他口气不好的再逼问一次。 "是的、是的、是的!"她大叫。 他用冰冷的目光锁住她。"鲍希圣表明一旦我和你离婚,他就会立刻接收你,这是真的吗?"他不愿承认自己确实因为她爱着其他男人而妒嫉着。 "这好像不干你的事。"她顶撞他。 "是吗?我最喜欢女人向我宣战了。""你出来找我,不怕你的未婚妻生气吗?"她瑟缩不已,连连往后退。 "她睡了。""她也会醒来,然后发现你不见了。"她闭上眼吸气,感觉他正在脱她的衣服。 "我会告诉她我来找你,我的妻子。"她的衣服掉落在地板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我开了暖气,应该不会冻着你。""她不能满足你吗?"她自牙缝间吸了一口气,逃不开只得任他摆佈。 "自从你嫁给我之后,我就从来没有碰过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事。 "你不怕她又自杀吗?"她扬起不驯的下巴提醒他。 他冷笑,"或许耘摩说得对,我不该让芳踪藉由一次又一次的自杀来达到她的目的。" 第五章 "让我起来。"她不喜欢在他面前赤身裸体,这让她觉得软弱、困惑。 "吻我……"他下命令。 "不!"她摇头不屈服。 他没有说什么,改以行动宣示他的决心。他将她拉得更靠近,方便他吸吮她的乳房。 她咬紧下唇不发出声音,关闭所有不论是兴奋、期待或痛苦的喘息声。随他去,他想怎么待她是他的事,他蹂躏的不过是她的身子,她的灵魂是自己唯一能控制的。 他松开她的手,准备进行另一项性感的折磨。 他托起她的下颚,不在乎她空洞黑暗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气,狂烈的吻着她的唇…… 季丰君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而不是沙发上。 想起昨夜发生的行为,她不禁羞红了脸。 他抱她回来的吗?毫无疑问的,她没有梦游症。她掀开被单,只见自己全身赤裸。 昨晚在书房被脱下的衣服放在床旁的椅子上。真是丢人,丛法烈随随便便的在书房里诱惑自己,自己就下贱的跟着起舞,甚至享受不该有的乐趣,自己到底是不是季丰君啊!骨气呢? 她痛责自己的软弱。 她该怎么面对他?继续伪装自己吗?对於遏阻他的侵犯有多大的用处呢? 或许他是想让她早点怀孕好摆脱她吧! 梳洗之后,她缓步走下楼,整个丛园除了下人外空无一人。 "老夫人和小姐一起出去拜年了。"金嫂说。 "你和阿金怎么不出去走走?"金嫂笑瞇了眼,"出去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有花有草一样很漂亮。""除了你和阿金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一个儿子,到美国工作去了。"金嫂骄傲的笑了笑。 "农历年也不回家过年?""机票很贵的,我舍不得他乱花钱,要存老婆本。"季丰君了解的点点头,"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明天是大年初二,她会回家看看母亲。 和金嫂闲聊几句,她决定到雯慧家坐坐。 一走入颜家,只看到颜星一个人。 颜星一见到她,立即阿姨、阿姨的叫着。 她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袋。"一个给你,一个给弟弟。""弟弟死了。"颜星开始掉眼泪。 季丰君吓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弟弟突然喘不过气就死了。"颜星抹抹脸颊的泪水。 "爸爸和妈妈呢?"季丰君蹲下身。 "不知道,只说他们出去一下。""弟弟……现在呢?""放在医院的冰柜里,法烈叔叔一早就和爸妈一起出去。"颜星声音哽咽。"阿姨,弟弟好可怜,一出生身体就不好,爸爸说弟弟上天堂对他比较好,不然弟弟身体常常不舒服会很辛苦。"季丰君心疼地搂着颜星,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是啊!爸爸说的对极了,弟弟在天堂就不会有痛苦,你要替弟弟高兴啊!""可是我很想弟弟嘛!"直到此刻她才终於明白,为什么那日雯慧告诉她需要学习知足常乐,原来幸福的颜家也有这么充满愁绪的无奈。而且悲剧就发生在除夕夜。 "阿姨带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她亦染了一身惆怅。 颜星点头称好;季丰君则留了张纸条给颜氏夫妻。 她牵着颜星的手,沿着后山小径踱去。 颜星止住泪水,开始好奇地四处张望,"阿姨,这里好漂亮。""丰君||"是希圣的声音! 季丰君闻声寻找来源处,只见鲍希圣出现在她们身后。"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按你家的门铃,你家佣人告诉我你大概到附近散步,我是误打误撞才找到你的。""令敏没有跟你一起来?""没有,我是一个人来,令敏和家人到礁溪洗温泉去了。""阿姨,这位叔叔是谁?"颜星仰着小脸问道。 "他是鲍叔叔,阿姨的好朋友。""好帅的叔叔。""这位小朋友嘴巴好甜。"鲍希圣笑了笑。 "我叫颜星,有颜色的星星。""很棒的名字。叔叔带你和阿姨到别处玩好不好?"颜星犹豫地看向季丰君。 "去哪儿玩?"季丰君想让颜星找回开心,所以借助希圣的点子。 "我们去钓鱼。"鲍希圣兴高采烈地提议。 丛法烈魂不守舍站在书房的窗櫺旁向外看,由这里可以把丛园外的环境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愈晚,他的心里愈不踏实。 她留了张纸条在颜家,说要带颜星出去散步,而金嫂告诉他有位斯文的男士来找她。 他知道那人是谁,他忘不了第一次到图书馆时看到的,那男人看她的眼神中仰慕、欣赏不言而喻。 他们一定一块儿出去了。不会有什么事才对,他告诉自己要稳住,就算那个叫鲍希圣的傢伙真有什么亲密的肢体语言,碍於小颜星在,也不敢造次才是。 突地,有双手臂由后面圈住他,喃喃低语:"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窗外?"然后整个人贴紧他。 "想一个人静一静!"丛法烈淡淡地回答。 "我都已经答应你不再自杀了,你还有什么好烦的?"自以为是、自信十足的徐芳踪以为法烈的烦恼来自於她。 为了怕节外生枝,丛法烈不想芳踪有反弹,只得搪塞。"耘摩的儿子昨晚病逝了。"徐芳踪颤了一下。"很意外。""颜辰本来就有气喘的毛病,昨晚大发作。""耘摩和雯慧一定很伤心。""雯慧几乎崩溃了。"这是母性。 "还好孩子才两岁,相处时间愈久愈会舍不得。"她直接接话。 丛法烈猛地转身看她,用认真的语气说:"两岁的孩子也是生命,在父母心里就像一块心头肉。"没有料到法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徐芳踪吓了一跳。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他深思的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像是第一次有机会看清楚这个人似的。眼前的女人具有任何男人都会欣赏的成熟美,丰腴、高ˉ,令人过眼难忘。 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眼波流转不敢与他的相锁,她抚了抚脸,俏皮的问道:"我脸上开了一朵花吗?"这不太像她会说的话。 丛法烈摇摇头,"你本身就是一朵花。"不是溢美,是真正的讚美。 "既然我像一朵花,为什么你会残忍的这么久不曾给这朵花一点滋润?难道你不再喜欢这朵花了吗?"她用手圈住他的脖子。 他淡淡一笑,拉下她的柔荑,"你身体刚复元,最需要的是多休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不准备就此罢休。 "我已经回答了,你要休息。"他握住她的手往书房外走去。 "我不要,不想太早休息。"她微声抗议。 他停下步伐,叹息一声,"那么是我累了,我想休息。""还不到九点,你从来没这么早休息的,今天又是大年初一,陪我玩玩嘛!""玩什么?"他不是情愿的,但也不想做得太明显。 "我们来下棋。下象棋、西洋棋、跳棋,什么棋都好,就像我们昨晚一样,玩到累了为止。"徐芳踪喜悦地邀请。 "妈和法燕她们正和长青大学的人打卫生麻将,你要不要下去陪大夥打几圈?"他提议道。 徐芳踪沉默数秒,"好吧!和她们打麻将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可是你要答应我今晚不准和季丰君睡一间房。"他微蹙眉,语气旋即一凛,"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不受人支配、主宰的撒旦。"徐芳踪明白该是闭嘴的时候,但却不聪明的补上一句:"季丰君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你,我甚至可以为你死一百次。"这是她的丰功伟业,她十分自负。 她说可以为他死一百次多么美丽的谎言!人只能死一次,另外的九十九次她不知要如何自圆其说。 "你不相信我吗?"她看见他无动於衷的表情。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决心,只是……我很怀疑自己值不值得一个女人为我死一百次。""你当然值得,但我相信季丰君没那个胆量为你而死。"丛法烈略微激动地说:"我不需要她为我而死,我要她活得好好的。"徐芳踪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我呢?若我死了你也会心疼吗?"她觉得他最近的态度模糊不清,季丰君的影响力显然不能小觑。 "如果我不在乎你的死活,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你每次的自我伤害里,一次又一次的作出某种程度的妥协?生命是可贵的,像颜辰,来不及长大就早夭了,你应该要好好珍惜生命。"徐芳踪很满意这个答案,这表示他还是最在乎她。 进行一场愉快的海钓之旅后,一行人正在往回家的路上。 "鲍叔叔,你好厉害哦,可不可以给我一条你钓到的鱼,我很想带给弟弟看。"颜星扬起纯稚的小脸问。 "弟弟恐怕没办法看到了。"鲍希圣鼻头不禁酸涩。 "我知道弟弟已经死了,可是我可以照这条鱼的样子画一张鱼的图画,放在他的照片前面,也许这样他就看得到。"颜星天真地突发奇想。 "颜星好乖。"季丰君眼眶里已有泪水。她自己是独生女,没有机会体会兄友弟恭的感觉,现在看到颜星爱弟弟的心,令她感动莫名,多么不容易啊!而且她还这么小。 "好吧,叔叔这三条鱼全给你带回家。"鲍希圣也深受感动。 "我不用这么多,只要一条就够了,我们三个人一人带回家一条。"颜星拉拉自己的发辫。 "我的这一条鱼先寄放在你家的池塘里吧!"季丰君笑道。 "我的也是,不过海水鱼不太好养喔。"鲍希圣对鱼还算有点了解。 "我爸爸很会养鱼,以后你们到我家看鱼时就会知道了。"颜星提起爸爸可是骄傲十足的。 "那就拜託你爸爸啰!"鲍希圣客气有礼地道。 送颜星回家后,他们走到丛园门口。 "今天真是很开心,谢谢你们。"鲍希圣只手撑着车子引擎盖,微笑看着丰君。 一轮皓月高挂在天空,将天空染成一片迷离。 她抬起头,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将书房对外的那扇窗看得一清二楚。 两具耳鬓廝磨的躯体在月光的映照下特别清晰。 怨恨、愤怒强烈冲击着她,令她想要反击。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实在很可笑,且徐芳踪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实,说起来自己才是第三者,她有什么好吃味的? "丰君,你怎么了,好像不舒服是吗?"鲍希圣关心问道。 季丰君回过神,"突然很想我妈。""明天大年初二,不就可以和你母亲见面吗?""可是我今晚特别想我妈。""你……""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她很想小小的任性一下。 "丛法烈……""他不会有时间注意到我今晚是否在家,当他明天一早想要找我时,会以为我起了个大早回娘家。"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鲍希圣直觉事情不太对劲,丰君一向独立,不是黏妈妈黏太紧的女儿。"你确定今晚就回娘家?""非常确定。""你不怕你丈夫大发雷霆?"鲍希圣比丰君更了解男人的心性,不论她和丛法烈结合的原因是什么,男人不要的东西基本上也不希望有人接收。 翌日早晨,丛法烈因为一夜辗转所以很早就下楼,但史珮萱比他更早。 史珮萱喝着人参茶,"季丰君的胆子真不小,敢一夜不归。"丛法烈知道母亲一定会有此一说,"丰君回娘家去了。"史珮萱冷笑,"哪有人大年初一回娘家的,我看是昨天不晓得和谁出去玩,收不了心,才会舍不得回家。""昨晚我和丰君的母亲通过电话,她确定是回娘家了。"事实上电话是鲍希圣打给他的。 他很讶异她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影响力,甚至早有凌驾於芳踪之上的趋势,芳踪已不再成为他的唯一牵挂。 "怎么这个家她一刻也不想多留是吗?我是她的婆婆,她竟然对我视若无睹,要上哪儿就上哪儿去,还有天理吗?好,暂且不论我是她婆婆,至少也是个长辈吧!有这种晚辈真是可耻。"史珮萱愈说愈难听。 丛法烈皱眉,"我想这是互相的,您对丰君也不热络,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好的公关人才,您要她向您献殷勤、讨好您,实在不容易。"史珮萱看着法烈沉吟片刻,"你可别喜欢上人家,有了新人忘旧人。"丛法烈僵了一下,"丰君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必须要有做丈夫的样子。""芳踪呢?丛家的事业还得靠徐部长才能更上一层楼,你应该牢记在心。""我改变主意了。"他坚定的说。 "什么意思?"史珮萱质疑的看着他。 "丛氏不一定非和徐家人合作才能更发达。"他开始厌倦政商勾结的生意伎俩。 "那些土地怎么办?不变更地目等於废土一样。""不会是废土,我会想办法让它有商业价值。""除了靠芳踪的父亲你能想出什么法子?现成的一条路不走偏偏想绕远路,真搞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史珮萱十分不悦,口气不佳。 "丛氏的事,我想您以后最好不要管。"丛法烈直言表态。 史珮萱更加恼怒,"你叫我不要插手是什么意思?""丛氏有一个总裁已经足够,不需要另一个地下总裁。"他不想拐弯抹角。 "你好大的胆子,你爸爸在世时都不敢说这种话,你现在却这样命令我。"史珮萱站起身,参茶泼了一身。 "此一时彼一时。我不是父亲,绝不允许有﹃垂帘听政﹄的事发生。"既然说开,他也顾不了是否会伤到母子之情,说清楚比较重要。 "要是你爸爸地下有知,一定会很痛心你这样做。""我认为正好相反,父亲也许会很高兴我做了他做不到的事。"丛法烈意有所指。父亲在世时对於妻子一向容忍,几乎是有求必应;但她一直不满足,还嫌丈夫待她不够好,最大的一桩怨事便是遗嘱。 那违背他们早前的口头约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改遗嘱的,舒律师坚持保密。 "希望你说的是气话。"史珮萱试探道。 丛法烈摇摇头,"不是气话,我很认真,再认真不过。""法烈……我们是母子……"他打断她的话,"您明明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母子。"史珮萱踉跄一下,跌坐回沙发上。"我努力这么多年,你仍旧不认为我是你的母亲。""我虽然尊称您为母亲,但在我心里,我真正的母亲二十二年前就死了。"丛法烈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话一古脑地说出来。 "你太见外了。"史珮萱放柔声音。 丛法烈耸耸肩,"也许。但我不是一个盲目的人,我对我的生母仍有印象。您是爸爸续弦的妻子,我对您是尊敬,如果你连这一点都让我觉得不值得这样对您,那么,我也会像丰君待您一样。"史珮萱泄气的说:"做了你二十年的母亲仍然得不到你的认同,真是可悲。"她开始自艾自怜。 丛法烈纠正她,"我认同你,认同你在丛家的地位,但绝不是像对我真正的生母般认同。""老天啊!怪只怪老头子死得太早,所以我才会落到在丛家不再有地位、不再受尊敬的地步。"史珮萱悲从中来。 "丛家并没有亏待你,你替你娘家人拿走的,足够他们好几辈子都吃用不尽,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丛法烈招招致命。 史珮萱骇住,但仍力持镇定,"拿出证据来。""你要证据,我会给你。"两人都很意外,原本的一般谈话竟衍生出这样撕裂的局面。但破碎了的关系是很难当作一切未曾发生过的。 第六章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泪珠阁定空相觑。 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如今已是愁无数。 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过得今宵去? 周紫芝ˉ踏莎行 大年初二,季丰君吃过早餐后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柯延香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季丰君谎称。 "法烈怎么还没来?""生意人通常连过年也很忙,忙着拜年攀关系。""他怎么拜年没带妻子去?"柯延香敏感地问道。 "是我不想去。""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你应该帮法烈做好公关,当他的贤内助。""我不喜欢应酬。"她转过身逗弄养在大鸟笼里的一对画眉鸟。 "你要训练自己习惯应酬。"柯延香为丰君和丛家人的关系有些担忧。 "何苦勉强自己。"反正以后未必用得到。 "法烈的母亲待你好吗?""我们一向没什么话说,她一见到我就嫌得没完没了。"季丰君淡淡笑说。 柯延香皱眉,"你不要和她吵。""这我知道,吵架很费精神,会死很多细胞,她骂我时我就静静的让她骂。"柯延香心疼女儿,搂着她的肩头,"我晓得这很不容易,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是你丈夫的母亲,和她正面冲突总是不太好。""我也没吃多大的亏,她骂我骂得起劲,我却从不回应,於是她就更火大,所以也没佔到什么好处。"季丰君无所谓的耸肩。 柯延香笑了,"你真顽皮。""我是苦中作乐,这样自我安慰才能过日子。对了,爸爸呢?""他一早就出去打牌了,你想他会那么好待在家里吗?"季丰君摇摇头,"又出去赌,万一又欠下赌债我们拿什么还?""你爸爸现在好多了,大部分时候只打打小麻将,输赢一般来说都不太大。"柯延香淡淡地说。 季丰君看向母亲。原来这样母亲就满足了,小输小赢就被视为人格的进步? 母女俩谈心之际门铃声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季丰君愉悦地冲去开门。会是谁来拜年呢? 一打开门,季丰君的笑容立刻凝住,"是你。""你能回娘家,我不能也来岳母家拜年吗?"门外的丛法烈咧开嘴戏谑的笑着。 "是谁?"柯延香趋上前看。 季丰君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柯延香愣了一下,随即高兴的招呼:"进来坐、进来坐。丰君,你招呼一下法烈,我去叫你爸爸回来。""妈,不用了啦,他来一会儿就走……"季丰君的话阻止不了她离去的步伐。 丛法烈优闲自在地往沙发上一坐。"你怎么知道我坐一会儿就走?""这里的一切和你的身分不合。"季丰君充满戒心的看着他,为他竟然会来找她而略微吃惊。 "倒一杯水来给我。"他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站起身,从厨房倒出一杯水。"只有白开水。"他接过来一饮而尽。"白开水就很好了。"他打量着四周。"这里被整理得很好。""我妈的功劳,不像你家,有下人打点一切。""你好像很讨厌富裕的生活?"他有满腔的怒气无处宣泄,但在看到她为他开门时的美丽脸蛋,所有的不愉快霎时均抛诸脑后。 "你到我家来就为了和我讨论喜不喜欢富裕的生活?"她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丛法烈瞅着她,"为什么一声不响回娘家?"她想起昨夜月光下的那一幕,很难有好脸色。"我看你们大家都很忙,所以觉得没有必要打扰忙碌的你们。"丛法烈眼神冰冷,语气犀利地道:"我是你丈夫,好像有权利知道妻子的行踪,而不是被个外人告知你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连夜奔回娘家。"她当然是有原因的。她的原因就是他和徐芳踪亲密的举止,但她不想明说。"我不想和你在这里争辩,这里是我家,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你逃避不了的,今晚我们再说。"他阴沉地说,眼角余光瞥到丈母娘已回来。 柯延香并未找回季干城。"你爸不知道去哪里了,中午恐怕只有我们三个人吃饭。" 当晚,他们才踏进丛园,徐芳踪立即拉着丛法烈的手。"我爹地打电话来,要我今晚回家吃晚饭,你陪我回去好不好?"季丰君不等他回答迳自往屋里走去。洗完澡后她想到书房拿一本书打发时间,未料却在楼梯间遇到丛法燕。 "你想找大哥是吗?"丛法燕不怀好意的问。 "不是。"季丰君答得乾脆,她确实不是为法烈而四处走动。 "我可以告诉你,大哥不在家,和芳踪姊到徐部长家吃饭去了。"季丰君摆出不感兴趣的表情,"这好像不干我的事。""我倒认为和你十分有关系,这表示芳踪姊才是那个在大哥心里最有地位的女人。"季丰君不想理会她。 丛法燕不识相的挡住她的去路。"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还是死心吧!不管你说什么话激我,都不会有任何作用的。"季丰君面无表情。 "你的脸皮真厚,大哥只是把你当妓女,你竟还有脸继续待在我们丛家。"季丰君绕过她,不愠不怒踅回卧室。要哭也得回房哭,在敌人面前落泪不就表示她的软弱,让敌人的欺侮得逞。 另一方面,正在徐源长家中用餐的丛法烈,心中作了今晚可能会撕破脸的打算。 今晚徐家客人不多,除了丛法烈是外姓人之外,其余全是徐家自己人。酒足饭饱之后,大夥移师客厅,喝茶、喝咖啡,一团和乐。 "法烈,你跟我到书房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聊聊。"徐源长朝丛法烈招招手。 "爹地,你们要聊什么?我不能听吗?"徐芳踪依在父亲身旁撒娇。 "这是男人间的谈话,你不要在场比较好。"好像怕极将会有什么变化,徐芳踪拉住丛法烈的手说:"不论爹地说什么,为了我你要让一让。"丛法烈抽开手看她一眼,"尽其在我。"尽其在我?什么意思?徐芳踪傻了眼。 走进书房里,徐源长正坐在书桌后抽着长烟斗。"坐!"丛法烈优雅的坐下,准备冷静面对一切。 "丛夫人今早给我的电话告诉我,你不准备和我合作开发丛氏集团名下的五十笔土地是吗?"烟草的味道开始瀰漫整个空间。 丛法烈不畏缩地回答:"我决定遵照家父的遗志。""说清楚点。"徐源长催促。 丛法烈只得开门见山。"我的想法改变了,为了您老的政治前途,也为我自己的商场名誉,我想还是安安分分、守法的做生意,不和政界有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合作结盟。"徐源长清清喉咙,"原因?""就当我良心发现吧!""﹃良心﹄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原因;我不认为你会为了良心而放着几千亿的钱不赚,放过让丛氏集团更上几层楼、再创高峰的机会。"徐源长老谋深算的看着他。 丛法烈耸耸肩,"我突然觉得要做个有良心的有钱人确实不太容易,要下好大的决心。"徐源长忍住怒气。"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芳踪并不在场。""我说的就是实话。"丛法烈加强语调。 "我不像芳踪一样单纯的相信你,被你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和我徐家人有任何瓜葛,对吗?"丛法烈表情平板,"我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徐源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当然有动机,你有了新人忘旧人。你想把芳踪给一脚踢开是不?"撕破脸的时刻终於到来,他早预期会有这一步,却始终不愿主动挑起。 "我并没有准备这么做!"他不会狠心到逼死芳踪。 "那你准备怎么做?享齐人之福吗?不说芳踪会不会同意,你的新娘也未必会同意!"丰君当然不会同意,法烈很了解妻子的刚烈脾气。 "我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芳踪跟了你十年,难免会觉得腻了,想换换新鲜口味也很正常,可是你别忘了,芳踪很爱你,一定受不了你不要她,她会死的。"他这个做父亲的,除了事业之外也想要女儿有幸福的一生。 丛法烈冷笑。徐父说的这席话全是事实,男人确实很容易厌倦他的女人,但芳踪之於他而言,不只是"厌倦"二字这么简单可以解释的。 两人相识至今,这十年来他从未爱过她,从未怦然心动、从未深刻悬念。有的只是同情、不忍心。 为什么?她爱他不是吗?为了得到他的心,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无数次,以求他能注意她。 可惜,这种血淋淋的用心,打动不了他的冷酷心肠。 订了婚又如何?季丰君的介入,轻易的撩拨他的心,芳踪的寻死觅活不再撼动他,他有的只是同情,强烈的同情、无能为力的同情。 "为什么不说话?"徐源长朝陷入沉思的丛法烈叫唤。 "有些心情是很难剖析的。"不想伤人太深,他只得这样回答。他能说什么?徐源长是芳踪的父亲,爱女心切自不在话下。 "你不可以抛弃芳踪。"徐源长加重他的告诫语气。 "如果我愿意倾尽所能弥补呢?"这只是风向球,他想知道徐源长可能採取的报复手段。 徐源长突地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娶芳踪为妻?""我已娶有妻室。"是摊牌的时刻了。 "我要你马上离婚娶芳踪。""对不起,恕难从命!"不容置喙的表情。 "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混蛋!"徐源长跳起来大吼着。 丛法烈从容不迫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脸庞线条微僵。他很清楚,惹上徐源长,战事才正要开始。 然后,他离开徐宅。 农历年过后,台北街道恢复平静。 "你觉不觉得我今天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令敏问。 季丰君抬头看向她,"有一点,熬夜吗?"令敏摇摇头,打个哈欠,"昨晚一整夜都在作梦,所以好累。""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令敏又摇摇头,"还是别偷懒,万一被逮到,今年考绩别想得甲等。""喂!你们谁是季丰君?"来人声音透着江湖味。 季丰君转过身,"我是,你有什么指教?"连外型也江湖味十足,理个小平头,块头像是练过的健身房教练。 "我家老闆想请你到隔壁喝杯咖啡。""现在是上班时间不方便。"季丰君回绝。 "请假应该不是难事。"来人又说。 "我不认为有请假的必要。"季丰君柔声道。 "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掏出菸正准备点燃。 令敏的手脚比他点菸的速度更快,一掌拍掉他手中的菸。"大笨牛,这里是图书馆,不准抽菸!"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令敏。"你不要命了,敢阻止我抽菸老子想抽菸就抽菸,你管不着。"男子又掏出第二根菸,我行我素地点燃它。 令敏这时迟那时快,将一整瓶矿泉水倒在菸芯上。 男子看看令敏,又看看手中淋湿的菸。"你真不是普通的恐怖!""这里全面禁菸,你要摧残你的肺请到外面去。"令敏下逐客令。 男子面有尴尬之色。"我对你没兴趣,请不要在我面前耍宝。"训斥完令敏,他改看向一旁正在作中文图书建档工作的季丰君。"我的老闆想找你聊聊天。""我们要工作,你不要打扰我们。"令敏抢白道。 男子瞅着令敏,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闭上尊口?""彼此彼此!"令敏瞪着他。 "你们别斗嘴了。我对你老闆没有兴趣,如果他想找人陪他聊天,应该去找心理医师。""徐源长部长你应该知道。"见季丰君不肯软化,他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抱歉,你说的这个人,我并不认识。"同是姓徐,她已猜出此人应是徐芳踪的父亲。 "喝杯咖啡就会认识了。""你这个人怎么搞的,丰君已经说了不认识你老闆,你还在这里纠缠不清你再不走,我可要叫警卫来赶人了!"令敏母老虎发威。 "你少管闲事,要不要见徐部长是季小姐的自由。""徐部长找错人了,他应该去找丛法烈先生喝咖啡才是。"季丰君幽默地回答。 "这是两回事,他最想见的人是你。""我要工作。"季丰君指指摊在桌上的档案夹。 男子朝令敏努努嘴。"这位小姐应该不是花瓶女吧你的工作不能请她暂代一下吗?""如果徐部长想兴师问罪,就得配合我的时间,等我下班。"季丰君略微妥协。也好,见面比不见面好。 令敏像只骄傲的孔雀,回视着男子,"叫你的大老闆有点耐心,我们这种花瓶女忙得不得了,没有先预约通常是见不到的。"男子递上名片。"被炒鱿鱼时可以来找我。""常澹泊,什么怪名字"令敏嘟哝道。 下班后,季丰君再加了半小时的班才去赴徐源长的约。 服务生领她进入一间包厢。"徐部长在里面等你很久了,季小姐要喝咖啡或是果汁?"季丰君要了杯白开水。 这间咖啡shop是季丰君和令敏常来光顾的店之一,正好位於图书馆的右方,颇具特色。 在她进入时,包厢内的人立刻把注意力转向她。 被四人包围在中间的应该就是徐源长,他面无表情,像石雕一样的注视她,而且明显带着不悦。 徐芳踪长得和他有几分神似。 她回视他的注视,只觉得他的眼神精明非凡。 "坐啊!"他简短的命令。"你们其他人到门外等我。"四人迅速离去。 "你爱上丛法烈是吗?"徐源长若有所思地问。 季丰君倒抽一口气。好直接的问题。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徐源长耸耸肩,"这只是闲聊,你可以放轻松。""我们并没有足以构成闲聊的交情。"她敏感地回应。 "你太伶俐了,难怪芳踪不是你的对手。"这才是重点。 "我无意与令千金为敌。""你不是她的情敌吗?"季丰君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语气。"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不是你能,那么谁能够决定?芳踪吗?"他大吼。 季丰君一向吃软不吃硬,如果徐源长以为大嗓门会吓坏她,那他可是看走眼了。 "丛家人能决定。"她平静的回答。 "法烈告诉我问题出在你身上。""他太抬举我了。"她不认为自己有此本领。 "只要你一天不怀孕,丛氏就还有一半的家产在你手上。"他知道那个遗嘱,如果她没有为丛法烈生下一儿半女,丛家有一半物业会成为她的养老金。 她未予以回应。 "丛浩东真是只老狐狸,你和老狐狸又是什么关系?"季丰君尽量不受他挑拨。"我好像也没有非回答你不可的理由。""是没有。不过,如果我想要知道,我一样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其实季丰君自己也很想知道,丛浩东之所以选她当丛法烈的新娘,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徐源长又将话题拉回芳踪上头。"我不想看见芳踪为情所困,我希望你能退让。""你们不知道吗?我和丛先生的婚姻并不会耗一辈子,可能是一年,也许是两年,退让不退让的问题并不存在。""你确定"徐源长暗自盘算,原来季丰君并不知道法烈正准备玩真的。他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芳踪,好让她乘机多使些力,以力挽狂澜。 "我想,遗嘱的相关内容,你们应比我更能倒背如流。""我以为你只是要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安心罢了。"他开始以退为进,不若方才的强势。 季丰君落落大方的端起玻璃杯,凝视杯中的清水。"这件事的主控权真的不在我身上。"徐源长扬起笑容看着女儿的情敌。季丰君和他早些的想像完全不同,脂粉不施的脸,只在菱唇上轻点一抹朱红;未曾烫卷的直发,全身上下素净的天空蓝毛料洋装,外罩袄外套。没有大红大花,素净中自然散发出灵秀飘逸,无可言喻的脱俗之美。 "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丛法烈不会是我的对手,我将会疯狂追求你。"丰君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淡笑。"很有趣的说法。""你不相信?你不知道自己很美吗?"季丰君还是笑,看不出有特别的喜悦。"徐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芳踪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觉得她美;但你的美很不同,是一种出尘之美。""出尘"她複诵一遍。"可能是我的冷淡让你有这样的误解。"她看看腕錶,"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史珮萱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他在她站起身后也站起来。"我叫司机送你回去。""这样不好!"她直接回绝。 "你要避嫌是吗?"他自以为坦率地道。 她微愕,"你是为女儿的终身幸福来找我谈话,何嫌需避?我光明磊落怕什么"她讨厌徐源长看她时的暧昧眼神,也不喜欢他的说法||避嫌,真的很可笑。 "你和一般女人很不同。"他已经对她另眼相看了。 她不再搭腔,迳自往外走去。 回到丛园,季丰君正要开门。 "阿姨,阿姨||"颜星突然出现叫她。 "你爹地和妈咪还没下班啊?""爹地加班,妈咪在房里掉眼泪。"颜星神情黯然。 季丰君匆匆随着颜星走向颜宅。 "妈咪又想弟弟了。"颜星轻道。 季丰君牵着颜星走进颜宅。"你在楼下自个儿玩,我上楼看看妈咪。"颜星乖驯地点点头。 季丰君上楼在起居室找到雯慧。 雯慧红肿着双眼窝在沙发里看着相本发呆。趋前一看,是死去的小颜辰的照片。 季丰君了解地弯下身拍拍她,"颜辰和颜星长得挺像的,一样浓浓的眉。""是啊!好可惜,小颜辰来不及长大就走了。"雯慧吸吸鼻子,沙哑地道。 "你和耘摩可以再生一个颜辰,延续颜辰未完的人生。""昨晚我和耘摩也在讨论这件事,怕只怕生不出和小颜辰一样的孩子。""有志者事竟成,何况,不一定非要和颜辰长得像啊!或许在另一个孩子身上你能找到着力点,让自己不要有这么多的遗憾。"雯慧点头同意,眼泪却又不听使唤的掉下来。"我应该把工作辞掉在家自己带颜辰的,我不是个尽责的母亲。"季丰君很想安慰她不要自责,而后又思及让伤心的人适时宣泄一下也是好的。 "所以我将工作辞了,全心全意把家里打理好,这比什么都有成就感。"她用手背抹抹眼泪。"我会振作起来的。""是啊,颜星很担心你。"雯慧点点头,"对了,芳踪自杀未遂之后法烈可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哪方面?""例如和你之间的互动;或是和芳踪之间的互动……""我从不过问他和徐芳踪之间的关系,至於他们的互动可有什么波动,我也一无所知。"她不是醋罈子。 "你到底对法烈的感觉是什么?"雯慧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像丰君一样不愠不火的。 第七章 季丰君被雯慧这么一问,心跳加速许多。"你问倒了我。""没想过这个问题?"雯慧又问。 季丰君假装轻松地道:"想再多也於事无补。""我认识法烈很多年了,甚至曾有人以为我和法烈是一对……""耘摩?"季丰君抢白道。 雯慧微愣了一下,"呃?""耘摩怀疑过你和法烈?"季丰君把颜星提过的蛛丝马迹陈述出来。 雯慧轻笑,"是耘摩没错。不过连法烈的家人也一度很紧张我,怕我会嫁进丛家。""结果你选择了非常爱你的耘摩?""我也非常爱耘摩啊!我和法烈之间的友谊纯粹是以讹传讹,不是那回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大家乱点鸳鸯谱,才会让丛家人把我视为头号死敌,尤其是法烈的继母……"季丰君打断雯慧正要往下说的话,"继母?""嗯,法烈的生母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据说是自杀死的,大概是得到忧郁症什么的,所以法烈一直对芳踪的每次自杀未遂抱以无限的不忍之心。""可见法烈对徐芳踪也是有情的。""应该是同情大於爱情,我说过,我和法烈是多年好友,我了解他。""丛夫人十分中意徐芳踪做她的媳妇。""光是看芳踪的家世背景,任谁都会想攀上一点关系。丛家和徐家有太多的利益纠葛,这也是丛伯母看上芳踪的真正主因。拿我来说,之前一直以为我会嫁给法烈的丛伯母,一见到我就是冷嘲热讽,直到我终於和耘摩结婚了,就像是警报解除,她才除去心中的疙瘩,愿意和我好好说话。"如今想起来,雯慧还觉得很好笑。 "徐源长先生今天找我谈过话。"季丰君不疾不徐地道。 "芳踪的爹地!他找你谈什么?"雯慧反而比她更激动,这个话题巧妙地转移雯慧的丧子之痛。 "大致的话题全绕在我嫁入丛家的事情上,不外乎想替他的女儿说项。""你怎么回答?"这才是重点。 "我告诉他主控权不在我身上。""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法烈,由他去处理。"複杂的事最忌讳往自己身上揽。 季丰君并不想这么做,徐源长很清楚她的立场,若是他认为有必要找丛法烈为徐芳踪出头,不需经由她传什么话,自然会和他面对面说清楚。 她回雯慧的话:"有机会再说吧!" 天气渐渐转暖,植物是最先带来春神讯息的使者。 季丰君慢慢习惯在丛园的生活,虽然丛母和法燕待她的态度依然刻薄,久了,她也麻木了。 这天,是个美好的假日,稀奇的事发生了||"老夫人请你到她房里一下。"阿玲说。 季丰君点个头,朝她房间走去。 史珮萱坐在卧室一角的按摩躺椅上等她,季丰君一进门,她立刻说:"坐哪儿都行,只要别坐在我的床上。"季丰君选择站着。 见她不坐,史珮萱道:"你要站就站着吧!我也只不过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史珮萱由按摩椅里站起来,走向她。"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自从法烈娶了你之后,我和法燕在这个家里愈来愈没有地位,法烈也愈来愈不重视我们母女。我想你或多或少也知道我不是法烈的生母,可他以前不会刻意因而顶撞我,至少不会这么明显||"她捧起参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咙后又说:"早上芳踪的父亲给我电话,礼貌上知会我一声,若是三天后发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不要怪他。""丛夫人请直说无妨。"季丰君不想费心猜测。 史珮萱放下参茶杯,慢条斯理道:"你也知道,徐家和我们丛家一向有密切的生意合作关系,我们在许多事情上的理念一直很契合,直到最近||才发生分歧,这个分歧该死的发生在我们丛家人身上。很容易猜,不错,就是法烈不想玩下去了。"史珮萱投注冰冷的目光在季丰君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我不明白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与你无关,我不会把你找来浪费唇舌。法烈最近急於和徐家撇清关系,你敢说与你嫁入丛家一点关系也没有要不是你,法烈和芳踪已经结婚了。"史珮萱情绪激动的咆哮。 丰君力持冷静,"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以为我真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力?""法烈到美国寻求新的合作机会,等他回来时正好面对一连串的风暴。""会有什么风暴?徐芳踪再次自杀?或是还有另一份真正的遗嘱尚未宣布?""谜底三天后会揭晓,可以肯定的是与你的假设无关。不过,以我对徐源长的了解,我认为他会使用的杀手ˉ一定和丑闻有很大的相关性。""丑闻?"季丰君想不起来有啥可供制造丑闻的题材。 "徐源长暗示我,他准备控诉法烈始乱终弃、喜新厌旧,就为了他们徐家不愿同流合污与丛氏集团政商挂勾,於是他抛弃徐部长的掌上明珠,使得女方多次以自杀明志。""徐部长这样做对他的女儿没有好处。"所谓丑闻,关系人都难逃被波及的命运,更何况是当事人,岂有不一网打尽的道理,徐源长想伤害别人而不伤到自己的女儿根本是不可能的妄想。 "是没有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现在法烈的态度只想好好安置芳踪并没打算要娶她,这口气徐家人怎么肯轻易嚥下去!"史珮萱坐回按摩椅后接下去说:"我虽不是法烈的生母,但是也和他相处二十年,怎么说也不希望看着他失败,尤其跌了一大跤后,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再爬起来。"说完这番话后,史珮萱戏剧性十足地叹了口气。 "如果徐部长真这么做,就该拜託耘摩通知法烈,让他心里有个底,免得措手不及。"季丰君首次失去冷静,内心充满担忧。她很清楚男人要在事业上发光发亮不是件轻易的事,就算是能干精明如丛法烈,也会有致命伤。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离开丛家。"史珮萱要求。 季丰君强迫自己挤出微笑,一股不舍哽在喉咙。窗外一片乌云飘过,遮去原来的朗朗乾坤。"这样做能改变什么吗?""因为只有你离去,才能让我有个很好的理由,说服徐源长不要採取玉石俱焚的报复手段。"她的话合情合理,季丰君没有反驳的着力点,现在她终於明白,不论她伪装得怎样高明,还是有招架不住的狼狈。 离开中正机场的丛法烈立刻拨了耘摩的行动电话,告诉耘摩他今天不会进公司,他要去接丰君回家。 他的心情一直处於喜悦之中,不但美国之行所谈的异业结盟案子出乎意料的成功,就连一向少有往来的欧洲市场也对丛氏生产的电脑主机板很有兴趣,他将这一连串的好运归功於他娶的新娘有帮夫运。 一旁的阿金听了,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说话。 "丛先生……"阿金欲言又止。 "什么事?"丛法烈并未抬头,继续坐在车里看公文。 "丛太太昨天离开丛园不知到哪儿去了。"阿金说。 "哪一个丛太太?"丛法烈猛然抬起头,扬着眉,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季小姐……"丛法烈呆住,一股无明火燃烧起来。"是谁的主意?"阿金不敢回答。 他没想到自己一颗火烫的心却贴上人家的冷屁股。 他吩咐阿金加快速度,他要快点到图书馆找她问个明白。 到了图书馆,又是另一个意外||"丰君离职了。"令敏在见到丛法烈时只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自己也很惊讶,按照规定,以这种速度离开公职是不被允许的,她不知道丰君是如何办到的。 "为什么这么突然?"他不解。 令敏耸耸肩,"我也不清楚,丰君叫我别问太多。"她实话实说。 "你和丰君这么要好,不可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丛园、离开现有工作、离开有关现阶段的一切。"丛法烈半胁迫地道。 "丰君根本不想有人知道她的去处,又怎么会和我说她的心事,她怕说得太多会露出马脚。""鲍希圣呢?他也离职了吗?"理所当然的怀疑。 "没有,希圣爱极他现在的工作,不可能轻易辞职,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到他任教的学校问问他。""我当然会去问。"他转身往外走。 "就我所知,丰君也没有回娘家。"令敏补充地喊道。 丛法烈觉得自己就像在海中行舟,妄想冲破巨浪却困难重重。 他还是去了一趟季宅,正如令敏所言,季家人也不知丰君的去处,丰君寄了封限时专送信向父母道别,要他们好好保重。 没道理啊!难道她的离去和丛园的人有关? 回到丛园时,史珮萱、法燕、芳踪正在吃宵夜。 "法烈快来吃乌骨鸡汤。"徐芳踪热情地嚷着。 他一语不发地上楼。他的妻子不告而别,而他的家人竟然一派优雅地吃着宵夜,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当然,丰君的离去对其他人而言只是代表丛园恢复以往的情况,谁也没碍着;感慨、遗憾的人只有他。 徐芳踪跟着上楼,见到闷闷不乐的丛法烈,她靠向他,但他却冷淡的退开。 "你怎么了,是不是怪我没到机场接你?"徐芳踪自以为是的猜测。 "你能不能暂时让我独处一个晚上?"他没办法勉强自己有绅士风度。 徐芳踪不笨,她很清楚法烈不高兴的原因。"你为了季丰君的离去而对我这么冷淡?""出去!"他命令。 "你说你娶季丰君只是为了履行遗嘱上的要求||"徐芳踪不识好歹的顶撞。 "出去!"他瞪视着她,怒火中烧。 "我偏不出去,我忍了你们很久,你答应我的事为什么不能做到?"她气得全身发抖。 "你最好立刻出去,否则我不保证待会不会把你丢出去。""你敢这么大声命令我,伯母说得对极了,你变心爱上季丰君对不对?"她大吼,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是的,你们全是料事如神的先知,我是爱上了季丰君。"他不顾后果的承认。 "你……你会后悔的。"徐芳踪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奔了出去,找人诉苦去。 丛法烈咒骂自己、咒骂命运||该死的丰君,为什么在他想对她表白时选择离去? 夏去秋来,季丰君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任何消息。 颜耘摩见法烈消沉的模样,看不过去的说:"你现在像是工作的机器,除了赚钱之外没有一点人气,人的气息你懂不懂?""我的人气被丰君带走了。"丛法烈苦涩一笑。 "她存心躲你,你根本找不到她。""台湾就这么大,她也没有出境的纪录,我不相信找不到她。"他发现自己就快变成癡情的傻子。 "你看到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颜耘摩问。 "看了,瞄了一下标题,有什么天大的消息吗?"丛法烈漠不关心的问。 "徐源长放的话你没看见吗?"丛法烈淡淡一笑,"自从我和他女儿水火不容之后,他已经不是第一天放那些话。""你还真看得开,徐源长把你说得像个斯文败类,集万恶为一身的罪恶渊薮,你却不反击""你替我反击已经是最有力的澄清,我出不出面不是那么重要。""倒也奇怪,这回徐芳踪没有寻死觅活。"颜耘摩调侃道。 "这表示她成熟多了。"敲门声响起,王秘书探头问:"有位鲍先生想找丛先生,可是他没有事先预约,不让他进来他又非闯进来不可,我叫警卫赶人也赶不走。""请他进来,顺便倒三杯咖啡来。"丛法烈道。 "我在这里方便吗?"颜耘摩问。 "必要时我需要你的理智拉住莽撞的我。"丛法烈半开玩笑回答。丰君走后他找遍许多地方,也登了寻人启事,全不见彰效,就连他一度怀疑的鲍希圣也派了人监视,却没有一丝值得一提的资料。 鲍希圣随着王秘书走进办公室,王秘书放下咖啡后关上门离去。 "丛法烈,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的找过丰君"鲍希圣一进门劈头就是这么一问。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丛法烈不高兴的轻吼。对於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他心爱的女人的男人而言,这种质问是一种无礼的指控。 "我不信以你的财势会找不到丰君,只除了一个可能,你没有尽全力去找!"鲍希圣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你疯了!不是瞎眼的人都能看出法烈憔悴得快要死掉,而你却在这里无的放矢。"颜耘摩抱不平道。 "你说得对极了,以我的财力,连一个弱女子都找不到简直可用酒囊饭袋来形容。"丛法烈自我解嘲。 "丰君的母亲很担心丰君的安危,每天自己吓自己,我心里只有无力感。"鲍希圣心情平稳些后叹道。 "我很难相信她可以为了避开我,连一封报平安的家书和问候的电话都没有,让她的母亲忧心如焚。"他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抽两天去陪丈母娘吃吃饭,听她聊聊丰君的事情。了解丰君愈深,她的特别、她的美好愈是发乎内心的令人爱不释手。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鲍希圣小啜一口咖啡。 "所有她可能落脚的朋友家我全找遍了,也请徵信社的人跟监过,事实证明丰君并未和任何朋友联络,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人能平空消失。"丛法烈沮丧道。 "饭店呢?你也找遍了吗?"鲍希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全台湾的饭店、宾馆我全翻遍了,一无所获。"丛法烈沉下脸,很受伤。 "你们说要不要报警?"颜耘摩问。 "我找人的方式比警方有用多了,还是没有任何下文,警方寻找失踪人口能有多高明?"丛法烈不以为然。 "是啊||"鲍希圣又叹一口气,他从不知道丰君这么沉得住气。 "你和丰君是小时候的玩伴,也许知道丰君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丛法烈抱着一线希望问。 鲍希圣将杯中咖啡喝完,沉思一会儿。"丰君很少出远门,除了高中毕业旅行,从没有离开过她生长的地方,被你这么一问,倒是把我给问倒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她梦寐以求想去的。"也许是福至心灵,鲍希圣突然想到,"我记得丰君最最盼望做的就是能继续升学,你们认为丰君会不会出国念书去了?""我查过了,丰君没有出境的纪录。"又是令人失望的结果,这已经快变成惯性定律。 "台湾呢?我们都没找过,会不会她正在哪里念书做着快乐的学生,而我们忽略了。"颜耘摩说。 "是啊!我们怎么这么笨。"鲍希圣兴奋喊道。 "现在知道也不迟啊……"颜耘摩的话还没落地,丛法烈旋即拿着车锁匙,旋风似的离开丛氏集团,一刻也不愿浪费。 "这样心急如焚的丈夫,你还能质疑他的诚恳吗?"颜耘摩喃喃自语。 "我想,我误会他了。"鲍希圣收起自己的主观和偏见,较能看清情敌的优点。 离开丛氏集团后,鲍希圣约了令敏到西雅图coffee shop.餐后两人不免又把话题绕在丰君身上。 "丰君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鲍令敏扶了扶眼镜。 "我也做过这个最坏的假设。"鲍希圣忧心的说。 "丛家也没有消息吗?"鲍希圣摇摇头,"丛法烈撒下天罗地网还是一无所获。"令敏正要说什么时,突有一个人影窜出来,让令敏吓了一跳,抬眼看了来人后,她轻拍胸脯道:"原来是你这个冒失鬼!想要引起本小姐的注意也不一定要用这一招。"鲍希圣看了对方一眼后问令敏:"他是谁?""徐源长你认识吗?"先由公众人物说起。 鲍希圣点头,"我记得徐源长不是长这个样子。""他叫常澹泊,是徐源长身边的跟班小弟。"令敏轻描淡写道。 "是保镖不是小弟。"常澹泊不满令敏的介绍词。 "一样啦!你有什么指教?"令敏不友善地问。 "我想向你借点钱,我的皮夹忘在家里,你是附近我唯一认识的人。"令敏瞪大眼,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常澹泊。"你真厚脸皮,我们没有交情耶!你敢向我借钱""我要借的不多,一千元应该够我活一天。"令敏看看希圣,决定道:"好吧!借你一千元当我今天日行一善。"常澹泊收下钱笑道:"谢谢你,不过你的忙是不会白帮的,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不用报答了,你走吧!我和朋友有事要聊。"常澹泊颔首,"后会有期。"待他走后鲍希圣问:"你和他很熟吗?""不熟!"令敏回答。 "不熟你还借钱给人家?""我看你也不反对就借啰!""我不清楚你们的交情,这个人可能是流氓、是无赖,你这一千元摆明有去无回。"鲍希圣嚷道。 "我也说啦,当我今天日行一善。""你这是姑息养奸,搞不好他每天都用这种狗屁倒灶的伎俩骗了不知多少像你一样的阿呆。"令敏抿抿嘴,"有什么办法,我以为他真的很可怜嘛!""你太滥用同情心了。"鲍希圣训诫她。 "或许他是真的||""不可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鲍希圣斩钉截铁地道。 令敏被斥责得没了好情绪,两人再胡乱聊几句,即分别打道回府。 回到家的令敏,打开信箱,除了几封广告函之外,还有一封未贴邮票的信,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 奇怪,她的朋友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做邮差自己送信的。 她打开信封,十行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 刀子嘴、豆腐心小姐:随信奉还一千元。你大概会以为我是否精神错乱,为何借了钱转身又还钱? 我只是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你真借钱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你会有兴趣知道的消息;反之则否。 明天晚上七点我会在今天我们见面的地方等你。 逾时不候! 小常 什么天外飞来的一笔谜一样的内容,唯有赴约才能一窥真相。 第八章 清冷的街道,一地的落叶提醒着||孤寂的秋夜,需要爱人相陪。 飘浮的痛苦缀满思念,枯黄的田野,是相思烧成的灰烬。 你该知道,深秋的清晨藏在黯然的雾里,总是如此||美丽的薄雾。 令敏将信纸丢在常澹泊面前,"这是什么意思?""先喝杯咖啡,我会告诉你。"常澹泊说。 令敏憋了一整天,早已沉不住气。"你到底说不说?"常澹泊看向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绢,是条水蓝色底缀满星辰花的手绢。"你应该认识这条手绢的主人。""废话!你怎么会有丰君的东西?"令敏激动问道。 "季丰君被我家老闆软禁很久了,不是我们太厉害就是你们太蠢。"常澹泊嗤笑一声。"这么好找的地方都找不到。"令敏夺下手绢。"你们疯了""与我无关,这是我家小姐和丛先生的恩恩怨怨,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得通知丛法烈先生。"她正要冲向公用电话,却被常澹泊拉住。 "常澹泊,你快放手!"令敏大嚷,引来别桌客人侧目。 "叫我小常。""我管你叫小肠还是大肠,快放了我!""你这样鹵莽只会使事情砸锅。"常澹泊严谨地道。 "既然你打算阻止我救人,又为什么要假惺惺通知我?"令敏努力挣扎,想要挣脱常澹泊的桎梏。 "你先坐下来,好让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令敏妥协。"我想先知道丰君的情况。""她很好,情绪稳定,除了自由之外,徐部长没有为难她。"见令敏冷静下来,他松开她的手。 "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那是因为有人想出一口气,所以铤而走险。""为什么我一定要相信你的说法。"理智回复后,人通常会变得灵敏些。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常澹泊酷酷的说。 "我们素昧平生,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丰君的下落?""所以我心里很挣扎,一边是良知,一边是忠诚。后来我用一千元的慈善心赌季小姐的未来,我们不也素昧平生,你为什么可以施舍我一千元?"常澹泊盯着她看。 令敏不习惯这么锐利的注视,避开他的目光,"一千元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人人都会慷慨解囊。""不一定,曾经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掉头就走,不要说一千元,连十元对方都不愿施舍。"他说的是十年前的往事,当时他家一贫如洗,没有钱买米,他鼓起勇气向自己的亲叔叔借钱,婶婶不但不赞成借钱给他,还不客气的嘲讽一番。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见丰君一面。""我希望能以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个危机,你也知道这几个月以来徐部长一直在对媒体不停放话,若这件事又被炒作开来,对徐丛两家而言都是重伤害。""徐部长实在太恶劣了。"令敏忍不住骂道。 "不论你们怎么看待徐部长,他曾有恩於我,我不能不替他做点事,维护他的名誉。"徐源长在他落魄时适时提携了他,让他有一份谋生的工作,不至於走入黑社会,这份再造之恩,他不能忘怀。 "你想到什么好办法?"常澹泊摇摇头,"我的头脑不够聪明,所有想得到的办法都有漏洞,因此想借助你的力量。""丰君是否还在台北?""呃,她一直住在徐部长敦化南路的大楼房里。""由谁看守?"常澹泊指指自己的鼻梁。"本人、在下、我。""你现在是溜班还是换人看守?""现在因为徐家小姐正和季丰君闭室谈话,我被支开。"常澹泊看看腕錶."她们常常谈话吗?""很少,今天是第二次,本来三天前就要谈的,徐小姐改了很多次时间。""你能不能先安排我和丰君见一面?"令敏要求道。 常澹泊考虑一下。"可以,不过最好再等两天。"两人达成协议后,令敏满意的笑了。"谢谢你。咦,你今天真乖,居然能够忍住不抽菸。""怕被你泼冷水,只好忍一忍啰!"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轻松不少。 另一方面,徐芳踪试图理性地和季丰君谈判,她在心里作了无数次准备,希望能表现得比上一次更落落大方,但真正面对时,尤其是看到季丰君那不见情绪的表情时,颤抖的痛苦仍如排山倒海而来。 "你应该向我道歉。"她以一股想压倒人的富贵气势大声向季丰君嚷道。 "对不起。"季丰君不认为说这三个字自己会比人矮一截,所以她依徐芳踪的命令说。 一声对不起却激起她更甚的愤怒。"你凭什么破坏我和法烈如胶似漆的感情?你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除了比我年轻之外,你有什么?""我什么也没有,法烈也从未对我承诺过什么,是你自己ˉ人忧天。"季丰君试着解释。她被限制自由的这三个月,她尽可能同情软禁她的徐家人,感念徐芳踪十年来投注太深的感情在法烈身上,她的出现成了导火线,她实在难辞其咎。 "你以为法烈会爱你吗?他只是一时新鲜才会被你魅惑,他很快就会清醒。"徐芳踪怒瞪着她。 "你应该争取认同的人是法烈不是我,我不想佔据什么,也不想自抬身价。"她已想不出如何说服眼前极怒的女子,让这件可能成为轩然大波的事件平息下来。 "你说你不想佔据什么,可是你却已经取代我在法烈心中的位置。"徐芳踪双手握拳嘶哑地喊着。 "我不想取代你……""你少装模作样。"徐芳踪蓦地打断她的话,"是你太天真无知还是我太天真无知?一份遗嘱说服你也说服我,这不是很好笑吗?""你应该镇定下来,去找法烈谈,看看你们的问题出在哪里。"季丰君试图安抚她快崩溃的情绪。 "怎么谈这三个月来,法烈的心全放在寻找你的下落上,徐家和丛家根本是撕破脸了。"徐芳踪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直往下坠落。 季丰君也很无奈,被软禁的这三个月,报章杂志成了她唯一了解外头讯息的媒介,她很清楚徐家人利用媒体将丛家人挞伐得体无完肤,尤其对法烈的抨击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说他始乱终弃、说他利用丰富的政商资源炒地皮、说他风流成性、不知遗弃多少个私生子…… "你不该放任你父亲将法烈丑化成社会的败类,这样对你和法烈的关系没有一丝好处,只会让你们走进没有转圜余地的绝境。"季丰君说。 徐芳踪茫然的跌坐在地毯上,掩面而泣。"我真的很爱法烈。"哽咽的表白令人动容。 "我知道,不然你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想为他殉情。"季丰君走向她,蹲下身子半跪坐在地毯上,轻拍她的肩头。 "可是法烈……都……从没说过他……爱我……"因为哭泣,所以她的话语断断续续。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代表着他……还没决定对你的是不是爱。"季丰君觉得该是有人提点她的时候。 "还没有决定"徐芳踪转身以迷濛的双眼看向季丰君。 季丰君点点头。 "十年了,难道下一个决定会这么困难?""有人下决定可以很轻易,有人却比较慎重。也许……"季丰君说不出口,她本想告诉芳踪,也许法烈根本不曾爱过她。但她不愿这么肯定的让她幻想破灭,她担心芳踪承受不住真实的残酷而再一次自杀,谁也不知道这回她会不会同样幸运的活过来。 她希望徐芳踪自己领悟。 但她忽略了世上有一种人,永远也无法靠自己的大脑领悟些抽象的东西。 徐芳踪显然是上述那种人的翘楚。 "你的意思是法烈只是比较慎重其事罢了是吗?"徐芳踪止住泪微笑问道。 "有……可能。"季丰君嚥嚥口水。伤脑筋,此姝似乎没有一颗慧黠的心。 "你能不能教教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和法烈和好?"季丰君惊觉自己做了件蠢事,她竟然被迫要设法将法烈推给自己的情敌,她咬咬下唇,看向她引颈企盼的脸,"我的脑袋现在全是浆糊,恐怕不能为你出什么主意。"徐芳踪失望地道:"我这个为人师表的更是脑袋空空,一点头绪也没有。"季丰君扶她站起来,两人并肩坐上沙发。 "其实你人并不坏。"徐芳踪抽了张面纸抹抹眼泪。 季丰君笑而不答,她并不希望徐芳踪待她过於友善,因为再好的情谊当碰到爱情的利害关系时,一样脆弱得禁不起考验,她不想面对可能的撕裂场面。 "难怪我爸爸这么欣赏你。"徐芳踪接着又说。 徐源长?季丰君被软禁的这几个月,徐源长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来都不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初时,她怕他会侵犯她,后来几次见他还算自重,她也就放松心情随他看。不过她很担心,他的君子风度不知可以支撑多久,她不是不解人事的处女,她了解男人的欲望。 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敢侵犯她,她会让他痛不欲生。 "你想出去吗?"徐芳踪问。 "呃?"神游的灵魂回到躯体。 "我请爸爸放了你。""可以吗?"她不动声色淡淡地问。 "应该可以。顺便告诉你,软禁你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爸爸的主意。"季丰君心里暗暗一惊,如果真是这样,她若再待下来,可能会有危险,她不喜欢徐源长看她的眼神,像只盯着猎物许久的老虎。 "你能不能今天就让我走?"季丰君问。 徐芳踪沉吟片刻,看得出来没有徐源长的首肯,她也不肯乱行动。 "我不会说出去,至少不会招来媒体掀你家人的底。"季丰君保证。"当然更不会报警。"权衡一下,徐芳踪道:"好吧!我先放了你,爸爸怪起我来,我会说你答应不会扯我们徐家人的后腿。"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有个条件。""你说||""替我在法烈面前美言几句。""这并不难。"但不保证是否有效。季丰君在心里补上一句。 季丰君重获自由后一时间无处可去,又不想马上回家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於是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能自由行走对一个被软禁三个月的人而言,就像久旱逢甘霖般快活。 她想,徐源长肯定会发一场惊天动地的脾气。为了别再让人捉回牢笼,她得尽快寻找安全的地方落脚。 她好笑地叹一口气。一年前的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因为一纸遗嘱改变她的一生。 她突然有点思念法烈,不知他在这团混乱的迷雾中是否平安喜乐?她摇头自嘲自己的矛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牵挂起他。 这种情愫真的很可怕,可以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一个人的心智和情绪。有悬念、有盼望,希望对方也能有回应,害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她摇摇头想要甩掉混乱的思绪。别想了,到令敏家住一晚再说吧! 季丰君未曾稍歇,立刻到令敏家。 令敏见到她吓一大跳。"徐部长肯放了你?"季丰君也同样吃惊。"你怎么会知道?""小常告诉我的,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常澹泊?"令敏点点头,"他拿了你一条手绢……"她将事情始末向丰君说一遍。 季丰君听完后恍然大悟一笑,"怪不得他这两天老缠着我要一条手绢什么的,原来是想帮我。""看来他白忙一场了。"令敏咕哝道。 "这样也好,免得连累他。""是啊!他心肠好像不坏。你吃饭没?""在街上胡乱吃了一点,伯父、伯母不在家?""他们到美国去了,我乾哥的太太生了对龙凤胎。"令敏轻声细语喃道:"要不要通知你老公?"季丰君挣扎着,她答应丛母永不再踏入丛园一步,如今…… "希圣呢?"见丰君不答腔,令敏又问。 "请希圣过来一趟也好。法烈那里……暂时先别提吧!"等到鲍希圣赶来后,他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主张立刻通知丛法烈。"徐源长是只老狐狸,我们最好替丰君找个足以相抗衡的靠山。""这个国家还有法律保护我们不是吗?"令敏反问。 "靠法律保护是下下策,通常那是在真正的伤害造成之后才有用。不要不信邪,我认为徐源长不是省油的灯,他软禁丰君不全是为了他的女儿。"季丰君闻言,全身开始颤抖,她想到徐源长看她的眼神。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令敏还搞不清状况。 "任何人只要冷静下来将所有的事件串连在一起想一遍,都会得到和我一样的结论。"门铃声在此时响起。 令敏戒心十足地打开门,吓了一跳。"常澹泊,你来做什么?""徐部长大发雷霆,赏了徐家小姐两耳光。"他走进门后看到丰君,向她点点头。 "我们报警算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令敏建议。 "我答应过芳踪不将事情弄成全台湾焦点。""迟早会曝光的,纸包不住火,现在媒体一直在挖丛法烈妻子下落的消息,只要你一出现,所有的事情都会被连结在一起。"鲍希圣冷静分析。 脑力激荡后,通知丛法烈成为大家唯一的共识。 "由谁通知?怎么通知?如何安排他和丰君见面才不会引来大批的媒体?"鲍希圣问。 "有这么严重吗?媒体最近是不是有业绩压力,拼了命的挖新闻?"令敏不苟同地问。 "没办法,太竞争了。加上报纸、杂志量化之后新闻事件的需求量大增,才会有所谓的狗仔队出现。"鲍希圣说。 此时常澹泊的行动电话响起。 "我的老闆找我,我得回去了,那边若有什么动静我会告诉你们。"常澹泊开门就要往外走,季丰君追上去,轻声感谢。 "我虽然没有什么丰功伟业,但还是个有良知的人。"他颔首,转身正要离去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镁光灯此起彼落地闪烁着,常澹泊和季丰君站在门口的画面被毫无保留的摄入,一张张错愕表情的照片明天将成为各种新闻的头条,稍有经验的文字记者已开始为新闻事件下标题。 "丛太太,你和常澹泊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同居的这三个月又是如何躲避丛法烈先生的追踪?"有人问。 "据说丛法烈先生准备控告你们通奸罪,是不是真的?"某大报记者问。 "如果丛先生同意离婚,你会立刻嫁给徐部长的保镖吗?"常澹泊迅速将季丰君推进门内,关上门。 "外头怎么闹烘烘的?"令敏问。 "该死,门外一大堆记者挤得水泄不通。"令敏看向常澹泊,不谅解地问:"是不是你……"常澹泊伸起右手。"我发誓与我无关。""鬼才相信,是你引来的记者群,这一切是你和徐部长套好的招对不对?"令敏大骂。 "不是,我也是受害者,看来我也不用回去了。""怎么办?我家被包围了。"令敏无助的看向丰君。 "立刻通知丛法烈。丰君,快告诉我他的行动电话号码。"鲍希圣尝试拨通丛法烈的手机,试了无数次全是关机的讯号。"看来媒体可能已经找上他,他只好关机以求清静。""徐源长太厉害了,只怕我们全斗不过他。"季丰君僵硬的说。 "你还好吧?"鲍希圣关心的问。 季丰君苦笑点点头,"我是无名小卒不怕丑闻,我只担心法烈雪上加霜。""他可能已经在往这里的路上了。"鲍希圣猜测道。 常澹泊比了个无助的手势。"也许我的一举一动早被我的老闆给锁定,他真的很可怕。""少演戏了,我才不相信你是无辜的。"令敏不屑地道。 "我真的不知情,如果我说谎,愿遭天打雷劈好不好""我相信你。"季丰君替常澹泊解危,现在怪谁都於事无补,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脱困。 电话铃声响起,令敏立即接起。"丰君,你母亲找你。""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季丰君不解。 令敏耸耸肩。 季丰君拿起话筒,电话那头却传来丛法烈的声音:︵爬上顶楼,由另一个出口下楼,下楼后从隔幢侧门离开,耘摩的车在门口等你。︶"法烈,我……"她抖着声音说不出话。 他也有片刻的沉默。︵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如果这是发生这许多事后的补偿,我情愿它不曾发生。︶然后他挂上电话。 "伯母说了什么?"鲍希圣望着呆愕在一旁的丰君道。 "不是我母亲,是……法烈,他很生气。"她低下头。 "他在你家里?他骂了你?"令敏问。 季丰君摇摇头,黯然道:"他没有骂我,但我知道他很生气。他要我上顶楼从隔壁的侧门出去,他派了车子来接我。""顶楼快!由后门上顶楼,真聪明,隔壁的侧门在巷子口,我陪你过去。"令敏道。 "你们呢?一起走吧!"季丰君说。 "这样好吗?会不会不方便?"常澹泊被令敏怀疑,心里已经很不安,万一再有什么巧合的事发生,岂不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耘摩人很好,不会计较这么多,何况你们留在这里行动受到限制,反而真的不方便。"季丰君只希望这些荒谬的事快结束,她已经快要崩溃。 "也是,那些媒体扒粪的记者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生物,三天两夜的埋伏等待绝对不是问题。"鲍希圣心想总不能放着工作不做,躲在这里三天不出门吧! 颜耘摩绕了些路送走三人,车上只剩下季丰君。 "先别回丛园到我家避避。"颜耘摩说。 季丰君顺从的点点头,千言万语,她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是歇斯底里型的女人,也学不来到处哭诉,但她心里有无数的委屈,该往何处发泄? 颜耘摩由后视镜看她。"我和雯慧都不相信你会和那个大块头混在一起。""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季丰君问。 "媒体两个钟头前已经得到消息,追着法烈的座车满街跑,不外乎是想採访法烈对老婆红杏出墙的看法。""我没有红杏出墙。"她略为激动地道。 "我和雯慧也这么认为。"言下之意有人不这么认为。 "他很生气对不对?"颜耘摩短叹一声,"我想生气只是诸多情绪中的一种,法烈这三个月以来真是受够了这一切。你不告而别,徐源长又不断利用媒体中伤他,搞得天翻地覆,唯恐天下不乱,好在丛氏的贸易夥伴大部分是外国人,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不过,我想其实他心里应该是快乐的情绪多一些吧,他很想念你。"季丰君心里悸动一下。 "如果你不是和那个大块头同居避人耳目,那么你到哪里去了?"颜耘摩好奇的问。 "我被软禁了三个多月……"季丰君幽幽地说。 颜耘摩匪夷所思地皱起眉,"谁软禁你?""徐源长。"颜耘摩放慢车速。"简直无法无天到极点!也就是说,你并不是真要离开法烈?""不!我是真的想离开法烈,只是莫名其妙被徐源长的手下架上车带走。""到底为什么?"颜耘摩十分纳闷,如果只为了法烈中止与徐源长生意上的合作计划,或是为徐芳踪为法烈所弃……软禁丰君,甘冒断送前途之险,值得吗? 车子驶入颜宅车库。 雯慧在客厅等了很久。"顺利吗?""还好。颜星呢?"颜耘摩问。 "半个钟头前我催她上楼睡觉,现在应该睡了。""弄点宵夜给丰君吃。"颜耘摩顺手扯下领带丢在椅背上。 "雯慧,不用忙,我不饿,想洗个澡静一静。""好,我带你去客房。"雯慧与颜耘摩目光相锁,颜耘摩颔首。 安置好季丰君后,雯慧下楼来。 "怎么回事?我看你心情沉重。"知夫莫若妻。 "徐源长软禁了她三个多月。"颜耘摩板起面孔。 "徐源长不怕真相被戳破后,政治前途毁於一旦吗?"雯慧不可思议地大嚷。 "人有的时候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是这种两败俱伤的事,徐源长是个为名为利的人,不像会损人不利己地蛮干啊!""明天的报纸可有得瞧了。""有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压下来?"颜耘摩无力的摇摇头,"很难,媒体为了销售量不是外力可以说服的。""法烈要反击才能保护丰君。""呃,一切等法烈来再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只能关心不宜干涉太深。"颜耘摩理智地道。 雯慧依向他,珍惜地道:"和法烈、丰君比较起来,我们幸运多了。虽然失去小辰,至少我们之间的感情少了许多坎坷和波折。""是应该感谢,老天一向公平,给予每个人的考验都不相同。"雯慧仰起头,"除了你,我从来不曾考虑要嫁给法烈。"颜耘摩吻着她的发。"傻瓜,我知道。""可是你……""那是逗你的话,增加一点生活情趣不也很有意思吗?"颜耘摩温柔的说。 雯慧笑开嘴,"我还以为你拼命吃乾醋是认真的。""我对自己有信心,法烈虽然是万人迷,你嫁的丈夫也不差啊!"颜耘摩调笑道。 "过一阵子,我们一定要再生个孩子,看能不能把小辰给生回来。"雯慧满心幸福。 "我会||尽力。"他开始吻她。 第九章 丛法烈摆脱媒体的追逐,回到丛园时已是天濛濛亮的时刻,丛园门外的记者群大概倦了,不知在何时已散去。 为了丰君的事,他和继母已打了数个月的冷战,他一直相信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沖个澡,精神看来不错,不像一夜未曾合眼的模样。 走下楼,丛法燕难得早起的站在楼梯口道:"大哥,妈咪昨晚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挂急诊,我很害怕。""妈又在耍什么花样?"丛法烈十分不悦。 "妈咪不是在玩花样,她真的很不舒服,医师说她血压很高,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帮我和医师谈谈妈咪的病情?"丛法燕快急哭了。 现在他一颗心全挂在丰君身上,恨不得立刻飞奔至颜家,一解相思之苦。 "大哥,求求你,我真的很怕。"丛法燕掉下泪来。 丛法烈不是无情之人,史珮萱虽然不是他的生母,对丛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病了,他理应要去看她。 罢了,儿女情长暂放一边。於是他随法燕到荣总急诊室。 徐芳踪也在场,见了她,丛法烈不免心里漾起一丝罪恶感。这十年来,虽然是芳踪缠功一流,以死相逼,但他亦不曾明确拒绝她,这也是造成今日局面的主因。 "是我打电话叫芳踪姊到医院来照顾妈咪的,因为我没有把握你一定会来。"丛法燕心虚地道。 "伯母刚刚才睡着。你最近好吗?"徐芳踪问。 "拜你们徐家人之赐要好也难。"丛法烈冷讽道。 "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徐芳踪绞着双手紧张地问。 "今天不方便。"他不想拖延和丰君见面的时间。 "什么时候才方便?"徐芳踪放低姿态,为了爱情,她愿意把身段放到最低。 "除了今天,任何时候都方便。""明天,明天早上我到丛园找你。"徐芳踪因为法烈的软化而笑逐颜开。 "可以,但是别带来媒体,今天早上的报纸你也看到,我恨透了媒体。"丛法烈利用来医院的路上浏览某大报的内容,好在他没有心脏病或是高血压,否则真会一命归阴。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离谱的臆测? 徐芳踪抖了一下,"别怪爹地,他想为我出一口气。""徐源长的消息真灵通,他怎么知道丰君在哪里?甚至杜撰出她和你家保镖的韵事?""你还不知道吗?季丰君这三个多月来……"行动电话声打断徐芳踪正要往下说的话,丛法烈嗯哼了几声,收了线。 史珮萱恰巧转醒,看到丛法烈先是一惊,"你也来啦?"喜悦摆在脸上。 "法燕说你人不舒服,好些了吗?"他平心静气的问。 "好很多了,回家休息就可以。"史珮萱缓缓起身,就要下床。 "我替你请个特别护士回家照顾你。"丛法烈说。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弱。"史珮萱逞强道。 "我看就由我来照顾伯母好了。"徐芳踪贴心地表示。 "请特别护士妥当些,何况你现在也不住丛园,来来去去挺麻烦的。"丛法烈不愿再欠芳踪任何私情,他更不想芳踪误以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又回复以往。 明显的拒绝任谁都听得出来。 "阿金在医院门口等着,你们准备一下,我去请护理长替我推荐特别护士,你们先上车,我一会儿就到。" 忙完家务事,丛法烈来到颜宅已是上午十点许。 "耘摩到公司去了。"雯慧一见到他就说。 "我知道,公司总要有人坐镇。""丛氏集团大楼前被一群媒体包围着,你刚才进来没被狗仔队盯梢?""有,好几个不识相的记者问我下一步是不是要宰了那对奸夫淫妇。"他往楼梯方向走两步,回首问雯慧:"她好吗?""不是很好,她被软禁的这三个多月,大概吓坏了,我和耘摩问她话,她都不太回答。"丛法烈的心一紧,踅回雯慧面前,冷酷的问:"她被谁软禁?""你……不知道?"雯慧挑起眉,她以为早有人告诉他。 "谁软禁了丰君?"他再问一次,充满危险性的语气。 "徐源长。"雯慧清清楚楚地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真相像雷殛般击中丛法烈的心坎,失措、心痛、仓皇各种情绪纷涌而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飞奔上楼,推开客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弓着膝坐在床上的丰君,她正张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无语的打量他。 他将她搂进怀里呢喃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杀了徐源长那个混蛋!"他抚着她的发、她的脸颊。"你受苦了。"她开始哭,泪痕满面的埋在他胸前。"不是身体的苦,是心里的苦。"他的心狂跳,扳正她的身子,让她面对他。"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我只是心里好乱、好乱,所有表面的平静都只为掩饰内心的纷乱,而且你母亲并不喜欢我。"她止住泪,情绪渐渐平稳。能够再见面,她觉得是自己多得的。 "我母亲很少有喜欢的人。"他安慰道。 "她是对的,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我在丛园怎么样都比不上徐芳踪来得自在。"她吸吸鼻子。 他抽一张纸巾替她拭泪。"那是因为你不够投入。冷着一张脸对人不理不睬。"季丰君难得顽皮的朝他扮了个鬼脸。"那是因为我在丛园老是挨骂,怕说错话只好不理人。""是啊!最安全的方式却是最高的姿态。"丛法烈发一下小小的牢骚。 "不然你教教我该用什么法子对待你的好母亲和好妹妹?"季丰君娇嗔地道,她从来没试过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 丛法烈故作沉思状,"想不出比你更有效的方法。""是啰,连你也莫可奈何,我这个无名小卒能想出什么高明的办法。""所以你选择逃避,选择离开我?"丛法烈责备她。 季丰君咬咬好看动人的下唇,无言以对。 什么跟什么嘛他和她谁也没给过谁一生相守的承诺,她离开有什么不对!他凭什么这么认真的盘问她。 丛法烈投降道:"好了、好了,别再咬,你明知我会心疼。"他勾起她的下巴怜惜低嚷。 她挥开他的手,跳下床,"你才不会心疼哩!你最心疼的是徐芳踪寻死觅活;最心疼的是你那个宝贝妹妹,我这个穷人家的小孩随便丢一千块就能赶走了,有什么稀奇特别的!"他宠溺的看着她,试图搂她的腰,却被她躲开。 "你别这么小气嘛!那么久的事记仇到现在。"他讨饶。 "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该对你大方?"她故意激他。 "我是你丈夫,不够格向你讨大方吗?"丛法烈心里不是滋味。 季丰君放软声音道:"你根本没当我是你真正的妻子。"丛法烈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只得顺着她的话说:"我当然把你当作我真正的妻子看待。""我感受不到。"她固执的反驳。 丛法烈暧昧的盯住她的身子,直勾勾的锁住她的双眸。"你鼓励我像饿虎扑羊似的与你温存是吗?"季丰君沮丧极了。"你说到哪儿去了?""你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他故意逗她。 季丰君摇头,"只有男人才会满脑子的性。"丛法烈好心情地朝她扯开一抹笑,"我满脑子性幻想的所有情节全和你有关。"季丰君羞赧地道:"这算是恭维的话吗?""可以这么说。"他又靠近她一步,她则节节往后退。 "徐源长曾用你现在看我的眼神看我……"季丰君决定把心里害怕的事透露出来,她希望他能和她一起面对。 "我会杀了他。"丛法烈咬牙切齿低吼。 她拦住他正要往外冲的身子。"我不曾让他碰过我。""我还是不能饶他。""为什么?""因为他的动机和我原先料想的不同,他并不是单纯要为芳踪报复,他有邪念,他想得到你||而这是我不允许的。"丛法烈激动地道。 "他没有真正得逞,我还是完好无缺。"她没料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死命搂紧她,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她张开双臂回应他,她喜欢这种紧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就像彼此相属於彼此的灵魂一般。 冷不防地,他将她抛上床,饿虎扑羊似的脱下她身上的衣服,就像他稍早形容的。 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床单上,赤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他的唇压向她,而唇上的滋味是如此甜美。他的舌头灵巧的探至她口中深处,他已太久不曾尝到她的滋味,正确的说法是他太久未近女色。禁欲太久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更是难掩急切。 他的手握住她的,相缠着,不断加重他的吻,掬饮、沉醉、迷恋、品味……放弃一切自制。 他不耐地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让肿大的悸动从长裤里解脱出来。他先用手指试探性地进入她,黑色的眸子里有着他强烈的欲望…… 翌日一早,丛法烈牵着季丰君的手下楼。 "我们回丛园吃早餐,一会儿金嫂会来拿丰君的行李。"颜耘摩和雯慧面面相觑。"你们不怕外头的狗仔队?"丛法烈扬起漂亮的下巴,"我们准备一起面对。""你母亲呢?她好像还是对丰君有意见。"雯慧道。 "如果情况仍然恶化,我决定搬出丛园。"丛法烈不在乎地宣示他的决心。 季丰君莞尔一笑,她并不奢望太多的意外之喜,完全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宿命观。 而且丛园里还有个徐芳踪要面对,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有成人之美,不是她这个一介弱质女流可以左右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做法是静观其变。 如她所预料的,才踏进丛园,所有冰柱般的目光全投注在她身上,原本高谈阔论中的三个人,立即中止谈话。 "真扫兴,本来想请假在家陪妈咪的,看来还是到学校找人打屁聊天有趣些。"丛法燕站起身背了帆布袋,正眼也不看丰君一眼便往门外走。 "法烈,我们约好今天沟通的,不是吗?"徐芳踪怕他有变。 季丰君推他一把。"你们去谈。"丛法烈和徐芳踪走后,留下季丰君和史珮萱。 "你还是回来了。"史珮萱冷淡的说。 季丰君可以转身离去,她一个人也唱不了独脚戏,但她不愿再和从前一样只是一味的回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如果是为了我的出身背景或是我父母,那么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如果是为了我的态度,那么我愿意改变。"季丰君诚恳地道。 史珮萱挥挥手,"省省力气,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不得我的缘,与你的出身、父母、态度没有一丝关系。""这么说来,就算我想努力改善我们的关系也无能为力!""投缘"是多么困难的两个字,这等於是判了她的刑、定了她的罪,如果这种情形不能改变,她们之间注定要这样冷冷淡淡的相处一世。 "你不需要改善什么,我也不是法烈的生母,他能不给我脸色看已经是万幸。"史珮萱挖苦自己道。 "法烈怎么会故意给你脸色看呢?"季丰君听惯她说的刺耳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话针对法烈,她宁愿让丛母自言自语。 "这三个多月以来,法烈一直以为是我扮恶婆婆把你扫地出门,凭良心讲,我那天不过是向你晓以大义,我有说什么重话撵你吗?"史珮萱提高音量。 季丰君不吭声,真理不辩也会明。 "而且我说的是实话,你是第三者啊!介入法烈和芳踪之间的人是你,我维护芳踪也是应该的,有错吗?"史珮萱愈说愈大声。 "介入法烈和徐小姐之间,我一直是被动的。我也很奇怪丛老先生的遗嘱为什么指名要我来扮演这个不讨喜的角色,也许只有死去的丛老先生才有答案。"季丰君也有委屈。 提到这一点,史珮萱稍微软化下来。"你是被动的没错,可是说好一年之约,你怀孕走人,你就应该把持自己不能对法烈投入感情。结果,你爱上法烈,也让法烈对你用了情,这样的局面任谁也说不过去。"季丰君被这些话炸得哑口无言,奇怪的是,她和法烈从未承认过两人相爱。 "我们同是女人,你更应当理解女人的苦处,芳踪跟了法烈十年,浪费十年的青春;你不同,你还年轻,离开法烈,没有这份感情不会要了你的命,但却可能要了芳踪的命。"史珮萱顿了顿。"你也知道,芳踪的父亲握有丛家的生死大权,这几个月以来,弄得丛家乌烟瘴气的还不是因为这笔感情的烂帐。""就算我愿意退让,徐丛两家已经交恶,还能有什么合作的空间?"季丰君理智地道。 "至少芳踪可以请她父亲手下留情,不要再揭更多的疮疤,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和法烈……并不是你们所忧心的关系。""不是吗?"史珮萱失笑。"我虽然老了,却也爱过人,不会眼盲心盲到什么都看不见。""我完全尊重法烈的决定。"这是她唯一能说的对白。 丛法烈和徐芳踪两人站在起居室里,相距咫尺,心却相隔天涯。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徐芳踪不想盛气凌人,强硬的态度非到必要时刻不能轻易显露。 "我想问你的是你父亲准备怎么办?"丛法烈双手背於后,信步走向她。 "我爸爸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徐芳踪一脸无辜道。 "没关系吗?徐源长非法软禁丰君三个月,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怒不愠地问。 "软禁?没有软禁的事,爹地只是请季小姐到家里作客罢了,哪有你们说的这么严重?"徐芳踪心虚地不敢回视他。 丛法烈冷哼一声,"限制人身行动自由也是徐家人的待客之道吗?"徐芳踪懊恼极了。"季丰君向我保证不会追究这件事的。""她没有要追究,只是我这个做丈夫的难以嚥下这口气。"丛法烈见芳踪仍无悔意十分气愤。 "你难以嚥下这口气?我也有难以嚥下的气。你不应该爱上季丰君而移情别恋。"她激动不已的痛述。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是我丛法烈辜负了你。"他忍了许久的真心话,不得不在今日此时说个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辜负我?"徐芳踪不能接受这个平板的答案,她大哭大叫,想要发泄怒气。 她冲向丛法烈,抡起粉拳又打又搥,丛法烈也不回避、不闪躲,如果因此可以减少她的怒气和悲伤,他的胸膛随时为她敞开。 打累也哭累了,她才停手,哽咽地喊:"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丛法烈鼻息翕动,"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的爱,没有你的爱我会死掉,我真的会死掉。"她哭倒在他怀里。 丛法烈扶住她,这十年来他看过她无数次肝肠寸断、狂肆哭喊的画面,他也因为这个画面而妥协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不准备妥协。 "法烈,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一定爱过我,只是你现在变心了对不对?"她声音沙哑。 "我不能这样说。"他摇头。 "为什么?"这是她今天问的第四个为什么,没有一次的答案是她所预期的。 "我不能再说违心之论,粉饰太平欺骗你。"只有实话才能彻底解决问题。"我爱丰君,不能打迷糊仗。""你怕季丰君伤心就不怕我伤心吗?""如果我不为你着想就不会决定尽早说实话,放彼此自由。你可以找一个更适合你又真正爱你的人相守一生,你也才会有幸福可言。"旧的眼泪才乾、新的泪水又涌上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我说过,你不记得了吗?有几次是在你自杀未遂前我们因为一些事情而不愉快时。"这话同时勾起两人共同的记忆,是的,每回只要他放出分手的风声,她总是以死相胁。 然后,她活过来后,她便开口求他,每次总能得到很好的回应,寻死成为她唯一拴住他的武器。 可是自从季丰君出现后,这个武器开始对付不了他,失灵后的武器成为废物,不论她再死多少次,都挽回不了他的心。 她很清楚大势已去,但她真的不甘心,毕竟十年的青春不是短暂的岁月。"我会成全你们,但是我不保证我爹地和我一样大方,他未必会放了你,给你一条生路。""你爹地软禁丰君的事,我和丰君已取得共识不会对外公开,因为我们都觉得对你有亏欠。至於徐源长||他加诸在我身上莫须有的罪名,我将会一一澄清。"他不再一味守在挨打的地位,必要时他会举证反击。 "徐丛两家的关系,光是政商合作的背景,绝不是你能轻易抹去的,我爹地也不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是个斗士,会消灭所有挡住他利益的障碍物,这三个月来对你的疲劳轰炸只是攻击的一部分,他还有更狠的绝招没有使出来。""我拭目以待。"他随时准备接招。 徐芳踪转身红着眼走出丛园,季丰君、史珮萱全看在眼里。 "我真搞不懂,法烈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还是被你的什么迷汤给迷住?芳踪人美、学问好、家世更是一流,哪一点比不上你?"季丰君不作反驳,因为丛母说的全是事实。 其实法烈并没有对她说过爱她的话,甚至当他们在床上翻云覆雨时,他对"爱"这个字一样惜字如金。 自那日与丛法烈谈完话后,徐芳踪才彻底死心,并将在丛园的东西全搬回家。 徐源长见到她立刻破口大骂:"没出息!连谈判的技巧都施展不开。""法烈不爱我,还能说什么?"徐芳踪挫折满腹的埋进沙发深处,一脸心碎。 "你真不是他妈的笨,人没了也要搞点钱放起来养老啊!丛法烈不主动给你,起码你也要开口要啊!""不用我开口,他已经给了不少钱补偿我。""不少钱是多少?你知道丛家有多少财产吗?把自己卖给他十年,要是没能争取到合理的分手费可是你的损失。"徐源长大叹女儿没有他的生意手腕。 "两块在台北精华区价值上十亿的土地,外加三千多万的现金,这就是我的代价。""这怎么算是不少钱?只佔丛家财产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我不是将自己卖给法烈;卖了自己的人是季丰君,你看她多卑微,婆婆、小姑没一个人看得起她,每天像小媳妇一样被人骂来骂去,简直连条狗都不如。""她待在那个环境是可惜了。"徐源长意味深长地叹息。 徐芳踪怀疑的看向父亲,"她那是活该怎会可惜?""在我眼里她是块宝,若有一天丛法烈不要她了,想遗弃她,我徐源长随时准备接收。""爹地,你疯了!"徐芳踪急切的大吼。 徐源长正色道:"我没疯,清醒得很。""你们这些男人全疯了,才会被季丰君给迷得团团转。"徐芳踪突然想通了。"哦||爹地!原来你软禁季丰君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一半一半吧!我为自己也是为了你,要不是你这个傻女儿放了她,我可能已经得手。"徐芳踪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这两个男人是怎么搞的?全被一个小女孩给迷得失去理智。 她得出去透透气,再憋下去她可能会先发疯。 "你上哪儿去?"徐源长问。 "到书局去买些如何增加女性魅力的书看看。"她怀疑男人的审美眼光。 "别再寻死觅活的给我找麻烦。"徐源长交代。 "我知道,就算我再死一百次,也换回不了法烈的心,何况这回要是弄假成真就玩完了。"低落的心情只有时间可以治癒."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丛法烈一个男人,争气点,用最快的速度再交一个男朋友,让爹地有面子些。"徐源长笑道。 "要是真有这么容易交到合宜的男朋友,我就不会这样苦苦缠着法烈不放。"说着、说着,泪水又流下来。 "好了、好了,你出去走走也好,别再老是泪水氾滥,挺让人伤脑筋的。"徐源长一看到女儿的眼泪也没辙,只好採取眼不见为净的鸵鸟行径。 徐芳踪拭拭泪水。"爹地,法烈到底还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尚未曝光的?我看你这三个多月以来骂得声嘶力竭,不是全骂乾净了吗?""你是希望爹地回答你有还是回答你没有?"徐源长老奸巨猾的卖关子。 "我希望爹地实话实说。"徐芳踪心里其实不愿看到法烈被父亲斗得四面楚歌。 徐源长沉默一下,"他好狗运,能掀的、能捏造的全放出去了,暂时没想到更新鲜的话题。"徐芳踪明显的松一口气。"这样也好,再炒作下去,媒体、读者全会反感。" 第十章 空旷的思念只能点缀寂寞的梦境,夜的静谧总会降临,除了风和花香,在我们城里,跳舞、玫瑰、葡萄酒,是爱神的化身。 如果你坚持乐观,我想||天堂就在你心里。 喧喧闹闹的丑闻总有落幕的时刻,很自然的会被另一波新的话题所取代,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做永恆的男女主角,丑闻里的游戏规则也一样。 季丰君和母亲坐在餐桌旁喝花茶,厅里的画眉鸟开心的啁啾,如在唱好听的歌儿。 "你别去找新工作了,专心在家做丛太太不好吗?"柯延香试着劝女儿。 "工作一样也可以做丛太太。"她不想好逸恶劳。 "就是没法做得太称职。""家里已经有一个丛太太,我不想抢走她的丰采。""老人家其实很好哄的,嘴巴甜一点,什么关系都能改善,不信你回家试试。""我的婆婆摆明要我省省力气,不论我下多大的工夫她都不会领情。""珮萱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这些年她变了很多。"季丰君被勾起好奇心。"你们以前很熟吗?"柯延香叹一口气,"我们以前是好姊妹、手帕交,她死去的丈夫……"说到这儿,柯延香欲言又止。 "死去的丈夫怎么样?""和我们家素有往来,我们四个人常常一起结伴出去玩。"往事如烟。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季丰君努力回想。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差不多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为什么后来就没有往来呢?""后来她嫁给法烈的父亲,彼此的生活方式相去太远,所以就很少往来了。"柯延香避重就轻。 "为什么丛老先生的遗嘱上会提到我?"她老早就想破除这个迷雾。 "时候到了再告诉你。""你不说,我就去问爸爸。""你爸爸二十几年前就说不会插手管这件事。"柯延香说完这句话才惊觉自己不小心愈说愈多。 "丛老先生和我们家又有什么渊源?"问题打开了,她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丛老先生是个大好人,心胸宽大不与人计较……""为什么会挑上我?"她抢白问。 "这件事一言难尽,今天我没心理准备要说这么深入,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柯延香硬是把话吞下去。 "也就是说真有个秘密埋在你心里是吗?"季丰君追问。 "真服了你,逼得我差点说溜嘴。"柯延香拍拍胸脯。 季丰君溜转着黑眸,"也许给爸爸一些赌本能让他说出这个秘密。""如果你真这样做,只会白给他一笔钱,你爸爸一句话也不会说。""会有什么事是用钱也买不通爸爸的?"季丰君更是非探个究竟不可。 "你不要再问了,该让你知道时自然会让你知道。不早了,快点回去吧!"柯延香第一次赶人。 季丰君离去后,柯延香一人呆坐在餐桌旁,直到季干城回家。 "怎么不开灯?"柯延香一愣,"我看天还没全黑,原来已经六点了。""可以吃晚饭没?我快饿死了,中餐也没吃呢!""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赌输啦?""呸、呸、呸!我今天还小赢六千三百多元哩!给你两千元分红,别老说我从来没拿过家用给你。"季干城掏掏口袋,递了两张千元大钞给柯延香。 "今天下午丰君回来看我。""很好啊,生活费又有进帐了吧""别老是想到钱,女儿现在没有工作,哪有什么钱可以给我们。""丛家有钱还怕什么?""丰君今天一直逼问我丛浩东先生为什么会在遗嘱上指名要他儿子娶她为妻。"季干城一惊,"你说了吗?"柯延香摇摇头,"我不敢乱说话。""真的别乱说话,这事情还不到非说不可的地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问题是什么时候才到非说不可的地步?"柯延香忧心地问。 季干城耸耸肩,"顺其自然。当年我就告诉过你这件事我不想插手,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我今天差点脱口而出。""万一真的憋不住就说吧!"季干城看着妻子。 "我想真相说出来后一定会让许多人吓一跳。"柯延香若有所思。 "只怕他们不相信。"季干城不甚乐观地道。 丛法燕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哼着日本红星宇多田的新歌,嘴里吃着烤玉米。 季丰君牵着颜星的手走进客厅。 "阿姨到我家去好了,这里有只小麻雀好吵哦!"颜星嚷着。她和丛法燕一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丛法燕见她们进来,立刻拔下耳机口气不好的说:"颜星,你手里提的那袋东西是什么?""我的作业。"颜星回答。 "让我检查检查,以后你来我们家都要接受检查,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被人带坏,染上什么顺手牵羊的毛病。"丛法燕丢下耳机和吃剩下的烤玉米,走向她们,抢起颜星的手提袋拉开拉炼。 "法燕,你怎么可以这么野蛮!"季丰君心急之下提高分贝道,一手想要设法拿回颜星的手提袋。 拉扯之间,丛法燕推了季丰君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的太阳穴正巧狠狠地撞上茶几尖锐的角落,立刻血流如注。 颜星大叫:"阿姨流血了,阿姨流血了。"阿玲和金嫂从厨房奔出来。 "快叫救护车。"金嫂喊阿玲。 "不用了,只是皮肉伤。"季丰君在金嫂的扶持下站起身来。 "你流了好多血,不到医院处理不行。"金嫂否决。 "有什么不行的?流几滴血会死人吗?自古以来,我还没听过女人流几滴血就死掉的。"史珮萱缓步走来。 "是嘛!什么出身的人这么娇弱。"丛法燕由前一刻的吓白了脸到看见母亲替她撑腰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颜星知道季丰君在这两个人面前注定要吃亏,於是她正义感十足地道:"阿姨,你不要怕,我去叫我妈咪来。"颜星快步跑回家搬救兵。 阿玲抽几张面纸给季丰君止血,不一会儿,白色面纸全染上鲜红的血液。 "金嫂,你们还在这里看什么?晚餐准备好了吗?"史珮萱口气凶恶的问道。 "还没有,还差两道菜和一个汤。"金嫂轻声回答。她也是敢怒不敢言,没办法,经济不景气,工作很难找,得罪主人只有回家吃自己。 "还不快去弄,在这里看笑话啊"丛法燕的小姐脾气也发飙起来。 雯慧赶来拉着丰君的手就往外冲。 "此处不宜久留。"在雯慧的坚持下,季丰君太阳穴的伤口交由医生缝了细密的五针。 "应该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医生缝合后说明。 回家路上,雯慧十分感慨。 "媳妇和女儿怎么差这么多?""其实真的不是很严重的伤口。"季丰君安慰她。 "怎么会不严重,伤在脸上是会破相的。"雯慧反驳道。 "你这么迷信?"季丰君不以为意。 "她们母女俩同声连气如此打压你、欺侮你,你都不吭声,让她们予取予求?"雯慧打抱不平。 "愈回嘴愈糟糕,她们母女俩根本不讲道理,向她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骂人的字眼我又说不过她们,不如保持安静,她们骂得没意思了自然会停嘴。"这是她的经验谈。 雯慧撇撇嘴,"你一定要怂恿法烈搬出丛园,这个家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等我找到新工作,我想这个情况就会改善,至少不用面对她们太长的时间。""你倒是想得开。"雯慧摇摇头。 "我是在困境中成长的,这点小麻烦还击不垮我。"季丰君充满斗志。 "法烈能娶到像你这样的妻子真是三生有幸,要是我早受不了而和耘摩离婚了。"雯慧告诉自己,没有婆媳的问题真的很幸运。 车停妥后,季丰君打开车门下车。"谢谢你。""法烈的车就在前面,今晚好好向你老公撒撒娇吧!"雯慧朝丛法烈的朋驰车努努嘴。 季丰君微笑。她并不打算撒娇,但会假装发点小小的脾气让他紧张一下。 丛法烈拉着她的手走进丛园。 "你别对法燕大吼,你母亲可有高血压,小心她护女心切血压上升会中风。"季丰君提醒他。 "你这样为她们着想,谁来为你着想?"丛法烈阴沉地道,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两人就要进门时,恰巧遇到正要回家的阿玲。 阿玲对着季丰君皱眉,"亲家太太和老太太在客厅里大小声,我和金嫂一点办法也没有。"季丰君诧异极了,自从她嫁入丛家,母亲从未踏进丛园一步,今晚怎会意外到访? 她急忙奔入。 史珮萱怒极攻心,"谁知道你和浩东有什么约定?弄来这门亲事是你季家高攀了我们丛家。"柯延香激动起来,"珮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几年的工夫你已变了个人似的。""随你怎么形容,叫我势利眼也好,我实在厌倦和你们这些穷酸朋友来往。"史珮萱硬起心肠。 柯延香涨红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季丰君冲向母亲喊着:"妈,你怎么来了?""我当然要来,我要亲眼见识见识你这个恶婆婆到底是如何刻薄你的?"柯延香豁出去了,准备为丰君出口气。 "我刻薄你什么?你妈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到医院白白送钱给医生去了,她自己要大惊小怪来闹,我也无可奈何!"史珮萱威风的说。 "够了!不准再说下去。"丛法烈逼视着她。 "柯延香,你教的女儿真了不起,才进丛家没多久,就把我这个继母打入软脚虾的行列,任人糟蹋,没有尊严,你真是教女有方。"史珮萱撂下讽刺性十足的话后,转身准备上楼。 "你别走,史珮萱!我有话要对你说。"气坏的柯延香从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史珮萱回过身,骄傲的扬起下巴,"你会有什么好话要对我说?该不会想承认你和浩东确实有一手吧"丛法烈大声咆哮:"我敬重你是我父亲的妻子,有些话我不愿说得太绝,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柯延香意有所指。 "后悔什么?得罪你的女儿吗?""你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柯延香问。 "定数哈哈!这是笑话。"史珮萱不以为意。 柯延香深呼吸,长叹一声,"本来我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时机,场面过於火爆,可是,你真的太令我心寒了,咱们朋友一场,所有的情谊竟然一文钱也不值。""有什么话快点说,别拖拖拉拉的,我想睡觉了。""当年,你嫁给丛浩东先生之前生下的一个女儿,你把她送去孤儿院,那个孩子就是||丰君。"柯延香追忆说道。 平地一声雷,震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讶异不已。 "你说什么?"史珮萱无法消化这件事。 "天啊,这……"丛法烈喃语。 史珮萱想要理出头绪,"她是我的女儿?那你生的女儿呢?你应该也有个女儿的。""我的女儿出生不久就夭折了,所以我才到孤儿院把你的女儿抱回来养,这也是丛浩东先生的意思。"柯延香不疾不徐的陈述。 "浩东?他怎会……"史珮萱几乎要昏过去。 "他对你过去的事一清二楚,但他不愿当你的面戳破,怕你难堪,他知道你好胜、爱面子,他心里希望你自己说出来,但这些年你从来没想过要找回当年遗弃在孤儿院的女儿,当然也就不可能向丛先生承认什么。""浩东为什么会委託你抚养我的女儿?"史珮萱还是不愿相信。 "他知道我们是好朋友,而且我在生下第一孩子后的一个月,因为子宫突然大出血,不得不拿掉子宫,从此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他认为我最够资格抚养你的女儿,再加上那时候我的经济情况一落千丈,丛先生承诺照顾我一家的生活,要不是干城好赌,其实丛先生给我们的钱要好好生活完全不是问题。"季丰君对於这个真相一时之间十分慌乱。多么讽刺啊!相处二十余年的母亲不是生下她的生母,而那个口口声声扬言与她不投缘的婆婆却是她真正的亲生母亲。 最最震惊的当属史珮萱,要不是丛法燕冲出来扶住她,她怀疑自己是否能站稳。 "我才不相信她是我姊姊!"丛法燕大吼。 "珮萱,你应该记得那孩子背后的腰椎处有块十元硬币大小的胎记。"柯延香说。 "是的,我记得。"她帮那孩子洗过几次澡。 "丰君背上就有一块那样的红胎记,法烈可以作证。"史珮萱、柯延香还有嘴硬的丛法燕全看向丛法烈,只见他点点头,"是的,丰君背后是有那么一块胎记。"这时,史珮萱终於落下母性的眼泪,掩面而泣。"我真是错得离谱,老天要惩罚我。丰君……"季丰君抿抿嘴,完全不能进入情况。"别这么快攀亲带故,我没有心理准备接受你。""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史珮萱哽咽道。 "丰君,她是你的生母,你要认她。"柯延香握住她的手。 "要我认一个不断强调与我不投缘,并且不断对我施以语言暴力的女人为母亲,实在有点困难。"季丰君不想讨好任何人,只想实话实说。 "你们先不要逼她,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吗?"丛法烈环着丰君的腰保护欲十足地道。 "可是……"史珮萱难掩惆怅。 "法烈说的有理,如果你一直善待丰君也就罢了,这种局面也是你自找的。"柯延香淡淡一笑。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史珮萱问。 "这也是丛先生的意思,他希望你们培养了良好的婆媳感情后再将真相公诸大家,今天要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会说出来。"史珮萱歉疚地瞅着丰君。 "你的脸……没什么大碍吧"季丰君抚抚贴着纱布的伤口,涩涩一笑,"自古以来没有听过哪个女人因为流了几滴血而死掉的。"季丰君用她说过的话回敬她。 史珮萱无地自容的泪水直掉。 "真好笑。她现在还骂不骂你?"雯慧问。 季丰君摇摇头,"她现在对我很像个母亲。""法燕呢?还敢不敢欺侮你?""我有这么多座靠山,她当然不敢无理取闹。""芳踪搭今天中午十二点多的飞机直飞温哥华,据说三年内不打算回台湾。"雯慧一边拨开含羞草丛仔细抓害虫,一边和她闲聊。 "说来是法烈耽误她的青春。"季丰君以食指逗着含羞草的花瓣。 "你情我愿也说不上是谁耽误了谁的青春。"雯慧公道地发表意见。 钟声敲了十一响。 "我要准备弄午餐了,耘摩说会回来吃午饭。""看我像个无业游民似的,一点贡献也没有。"季丰君自贬道。 "那就赶快增产报国呀!"雯慧轻拍她的肚皮。 "一点动静也没有。"季丰君轻叹一声。 "我有动静了。""你?有了?"季丰君瞪大眼睛。 雯慧快活似神仙。"我准备把小辰给生回来。""成功的机会很大哦!" 离开颜家后,她一个人往山下走去。她并不想走太远,只是想散散步罢了。 正午时分,时值冬日寒流来袭。好在她戴着暖帽,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冷风吹在脸上尚不算太寒冷。 阳明山上景致美是美,但山风忽断忽续的令人怅然。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没啥烦恼了,可她却没有雯慧的喜悦,所有的情绪不高不低,连想找人聊聊都怕对方讥她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呀!她何愁之有? 不是藉口,她心里真有缕缕轻愁。 她爱法烈,却不能肯定他是否也爱她。从未承认的爱都不算明确的爱,她是这么定义。 没错,这就是她的怅然、她的心事、她的轻愁。 她恍恍惚惚走着,不大认真,车子一辆辆呼啸而过,她只管走自己的路。 突然有辆车停在她身边||"丰君。"丛法烈摇下车窗叫她。 她抬起头,钻入车内。 "你不往回家的路却跟着我走?""我冒险回转,好奇我老婆要走到哪去?"他笑着看她。 "再走十分钟就打算往回走了,回家正好赶上吃午餐。""你一定觉得很闷才会喜欢上走路这个运动是吗?""我正在思考,藉着走路可以清醒些。"丛法烈歛着略为紧张的表情。 "我觉得你已经够清醒了。""是吗?""一个女人如果过於清醒,她会觉得自己不需要丈夫绊住她的一生。""不是每一个女人。"季丰君侧头看他。 "好在你不是女性主义者。""我是啊!"季丰君好笑地说。 "你是"丛法烈差一点握不住方向盘。 "你不喜欢女性主义者做你的妻子?"季丰君故作吃惊状。 丛法烈清清喉咙。"我怎么敢" 常澹泊被徐源长炒了鱿鱼。 "你还笑得出来?"令敏啐了一句。 "我笑比哭好看,当然笑啰!"常澹泊拉张椅子坐在工作台旁,朝排队借书的人点头、微笑。 "你昨天坐在这里一整天已经引起我的上级单位侧目了,拜託你今天不要又在这儿坐一天,会害我丢饭碗的。"令敏小声地道。 "那更好,我们可以做一对同命鸳鸯。""呸、呸、呸!你少触我霉头。""放心好了,我的工作已经有着落,农历年后上班。"他有些神气地道。 "又是哪个上流社会名人的保镖啊?"令敏快速打着电脑,今天她比较忙碌,是因为来顶替丰君工作的同事请产假,一时找不着帮手。 "猜错,我不做保镖已经很久了,再给你一次机会。""打手?""请问保镖和打手有何不同?"好像他很好勇斗狠似的。 "打手的层级基本上比保镖低一级,你丢了保镖的饭碗,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同样的工作,所以我猜你为了谋生活退而求其次……"冷不防地,常澹泊勾起令敏的下巴靠向他,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印上一记偷香辣吻在她额上。 羞红脸的令敏愣了数秒,挥掌想掌掴他却被他机灵的闪开。 "我的速度一向比你快。""这里是公共场合,是知识的殿堂。""我知道,所以我改变主意只亲你的额头。"令敏四处张望,发现方才的偷香记已经在图书馆引起不小的骚动。"你想害死我!""你太保守了,这根本没什么。"他靠在她的耳际低语。 "你太大胆了,请你立刻消失。"她轻吼。 "若我胆子不大,如何成为一个称职的保镖?""废话少说,快滚!"她拿起一本康熙大字典准备赶人。 "ok、ok,我走,晚上一起吃饭。"他起身准备离去。 常澹泊走后,令敏清静不到一个钟头,鲍希圣来访。 "忙不忙?"他问。 "恨不得还有另外两只手。""那岂不成了怪物?"鲍希圣笑道。 "这么早下课?""呃,晚上一起吃饭如何?"鲍希圣故作轻松。 令敏叫了一声,天啊!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想替她买单。 "你有约了?"鲍希圣难掩失望。 令敏左右为难,最后决定:"你也一起来吧!""一起?和谁一起?""常澹泊,你也认识啊!"令敏热心邀请。 鲍希圣垮下脸,"我和他没什么话聊。"令敏想了想,"不然我们到丰君家泡茶聊天,人一多也不怕谁和谁没话聊。""可是……""我来约,我们好久没和丰君见面,现在她那个婆婆妈妈客气得不得了,肯定欢迎我们,就算闹掀屋顶她大概也会笑瞇瞇."令敏夸张地道。 一九九九年二月ˉ冬日丛园吃完火锅后,几个年轻人移师二楼起居室。 "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丛法燕怯生生的问道。 大家看向季丰君。 "问你哥,他是一家之主。"季丰君指指法烈。 丛法烈摩挲着丰君的黑发,柔顺一如丝绸。 "如果你愿意到厨房把今年的冠军龙井拿上来,我们将非常欢迎你的加入……还有柜子里的玫瑰花茶也顺便拿上来。"丛法燕开心的听令行事。 "她真乖。"常澹泊望着丛法燕的背影道。 "她目前正缺男友,如果你有兴趣不妨卯足力追求,运气好的话,娶到这样的老婆可以省去二十年的奋斗。"令敏憋着笑说。 "哦……富家千金我是伺候不来的。"常澹泊摆摆手。 大家相视一笑。 夜深,客群尽兴而归,季丰君动手收拾茶具。 "放着吧!明早金嫂和阿玲会收拾。"丛法烈阻止丰君忙碌的手。 "就快收拾好了。"季丰君说。 "好吧,真服了你,我们一起收拾。"丛法烈将茶具搬到起居室外的水槽,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刷洗茶垢水痕。 对於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而言,他这个举措无疑让季丰君很意外。 "怎么?没见过男人洗茶杯啊?"丛法烈说。 "你不是一般男人,而且竟能做得这么得心应手。"又是一项惊奇,愈了解愈震惊於他的体贴。 他似笑非笑的说:"再霸道的撒旦遇到心爱的天使时,所有的身段都得放下,否则怎么可能赢得天使的芳心呢?""谁是心爱的天使?"她准备打迷糊仗。 他眼神灼热的锁住她的。"这里还有其他女人吗?"季丰君作出顽皮的表情。 "或许不在这里而在你的心上呢。""是啊!在我心上住着的女人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只顾着训练她的一家之主做家事,却从不曾说过一句甜言蜜语。"他做出发牢骚的模样。 "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才能塞住一家之主的嘴?"她淡笑着。 "三个字就够了。"他屏息等待。 "你教教我吧!丛先生。"她催促。 "好吧!丰君,我爱你。"他深情款款地道。 她脸上浮起狂喜之色,彷彿此刻生命才算完整。 "换你说了。"他关上水龙头,邪肆的揽住她的腰,托高她的臀部,专横地道:"丛太太,今晚我是非逼你就范不可,快说,我不是一个太有耐心的一家之主。"她咯咯笑着,飞快地嚷道:"丰君,我爱你。"他愣住,然后狂吻她。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投降、我投降……"她含糊嚷道。 他放开她的唇,"给你十秒钟说话,三个字。""我爱你。"她微喘。 "再说一次。"他的心怦怦地跳着。 "我爱你,重听的一家之主。"她在他耳边吹气。 真爱有阶级之分吗?在丛法烈和季丰君的心里,肯定没有。 ︽本书完︾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