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别冲动》 第一章 【第一章】 一夜情,一夜销魂,一夜迷醉。 男人嘴边犹悬着好梦正酣的笑影,女人则在那道代表告别昨夜荒唐的黎明之光升起时,抖落了攀附在心底的最后一分梦幻,带着无谓的微笑,默然离去。 吻的温度消失,拥抱的力量松弛,火已熄,灰烬飘散无踪,春梦无痕。 不告而别,不留姓名及电话,不为将来可能在天涯某处相逢做准备,是最好、最洒脱的结束方式。 女人——方旖旎,如此看待她处心积虑送给自己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欣绿莱饭店台中水晶会馆,随处可见来自梁氏贸易公司的员工及家眷,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走动、闲逛着。 适逢中秋假期,由于梁氏贸易公司连续两年业绩大幅成长,负责人梁正彦为了回馈劳苦功高的近百位员工们,除了必要的中秋节应景礼盒及奖金之外,还特地扩大举办为期两天一夜的台湾中部旅游活动,只要是公司员工及其直系家眷,全部都免费招待,手笔之大,已突破以往老董事长在位时。 此次活动内容重头戏为中秋节当晚的高级宴席及第二天主题乐园之游,另外公关部门还贴心设计许多周边节目,有小丑剧团和美术工作者分别带领小朋友们玩游戏、指导美术创作,如此一来女士们便可放松心情享受美妆美发美甲或脚底按摩消除疲劳等各项服务,而男士们自然也不会被冷落,有牌局对奕及运动等许多娱乐可供选择。 总之,人人皆可投其所好,不会无聊。 水晶会馆五楼「月牙厅」,美妆美发场地,太太小姐们个个妆红点绿中。 此刻,夕阳斜照,彩霞如织,窗帘敞开着的大片玻璃仿佛一面巨幅画框,将天际的美丽与诗意全揽了下来。 多美的景致!方旖旎为此惊艳、赞叹,却也没防备地让沉积在心底已久的记忆冒出头来……使她顿时忘了自己手边正忙着工作。 「小姐,你觉得我的眼影是不是该再加深一点,这样看起来比较深邃?」梁氏贸易副总经理夫人以手肘推了下闪神看美景的方旖旎手臂,涂满深紫色眼影的大眼睛则直盯着镜中的自己瞧,一秒也不肯放过。 「喔,我看看。」方旖旎立刻将视线调回客人的脸上。 唉,这双眼若再盖色下去,只怕连四川熊猫都要来认亲戚了。 「再涂深一点好了,然后再多洒点亮粉,就像黑夜里缀着无数闪亮亮的星星,再搭配我特地准备的礼服和首饰配件,我相信我一定能在晚宴时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夫人眨眨撑着浓密假睫毛的眼,顾影自迷。 「好。」客人的要求像是圣旨,方旖旎悉听尊便,再也无心坚持自己的美学。 反正她也搞不懂,一个年纪看起来已近半百的妇人,究竟为什么想要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原本惨不忍睹的脸,经过她的「神来画笔」仔细上色妆点后,虽已变成花容月貌,但她也实在看得厌倦了。 难道所谓化腐朽为神奇,只是人类自欺欺人的说法? 为什么自己亲手精心雕琢出的娇艳容颜,竟半点也比不上窗外那片自然天成的瑰丽绚烂之色? 是这阵子倦勤的关系,还是她真有感于自己学艺不精,而觉得沮丧? 身为「争妍彩妆工作室」的负责人,她竟后悔接下这为期一天半的彩妆服务工作。她明明对彩妆充满热爱,这案子的成交价码也让她的荷包顿时鼓得又饱又满,但为什么……她真的后悔了? 环顾着满满一室浓妆淡抹各有喜好的女人们,一个比一个漂亮又娇艳的脸庞,竟让她觉得有点狰狞可怕。 心头猛地一抽,小眼影盒不小心从她的手心里滑落到地上。 「小姐,你心情不好喔?从刚才就看你魂不守舍的。」夫人好意的问着。 「喔,没有、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夫人,不好意思。」方旖旎道着歉,连忙蹲身拾起眼影盒,确定它完好无缺之后,便开始集中精神,为手边这张已上了年纪,却还想成为众所瞩目焦点的脸收拾善后。 涂厚加深,刷来抹去,一切随君高兴,只求客人满意。 好不容易搞定这位夫人,正想继续请下一位等候上妆的年轻小姐上座时,工作室伙伴于云走过来对她低声说道:「旖旎,你去吃个点心休息一下吧,我和怡真、小芳三个人应付得来的。」 「好。谢谢你,于云。」向来尽忠职守、亲力亲为的方旖旎,这下可不想再客套,一口答应后就将所有彩妆用品全移交给于云,很快退出了美妆场地,拔足往长廊的尽头奔去。 她希望……还来得及与今日的最后一抹晚霞道别。 双手负在腰后,方旖旎背贴墙而立,凝视窗外的眼儿有些迷蒙,细致的侧脸线条生动地散发一股美丽却孤独的落寞神韵。 落日霞光隐去,夜幕终于缓缓垂落了。 五年前……也是这般灰灰暗暗的暮色,男人慑人的眸光射向她,照得她一脸红艳,而她回以他的,是连自己都想不透原因的热情。 即使陌生人之间隔着多么遥远的防卫距离,一旦灼热的眼光对上了,要不着火都难。 男欢女爱,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 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夜,是她生命中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光,也是与生俱来有着矜持个性的她,最叛逆、最解放自己的一次。 「嘿,你明明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但为什么总是蒙上一层纱似的,教人看不清?你的笑容也很美,可是为什么总是淡淡轻轻的,给人距离感?」 男人侧卧,左手支着后脑勺,右手温柔的指尖在她眼畔轻轻抚触,探究的眼神直盯视着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孩。 尽管他眼中充满寻求答案的渴望,方旖旎仍是轻笑而未语,默默地以一双谜样眼睛回应他…… 只有一夜的「占有」,就无须深入了解彼此了吧! 当时的她,是这么想。 如今,天涯海角,人海茫茫,曾独属于她一夜的那个男人,他在哪里呢…… 是否仍在相同的城市生活着? 是否已结婚生子,拥有美满的甜蜜家庭? 是否当他夜睡于娇妻身畔时,却偶然会想起曾与她的一夜缠绵缱绻? 是否,她在他的世界里只是一桩不复记忆的众多艳遇之一? 听说,大部分男人一辈子可以发生n次的一夜情,但大部分女人可能终其一生是零、在零与一之间挣扎,或是只拥有过一,如她方旖旎。 仅仅一次,却最是刻骨铭心,哪怕不知他的姓和名,火热的影像和声音也早就随着岁月更迭而显得模糊不清,难以勾勒与拼凑。 但,好笑了……她没事想这些做什么,只因那绘着男人模糊影像的满天彩霞? 谈恋爱的机会何其多,她根本不必对一夜相拥同眠的露水情缘念念不忘。 或许是记忆太深,动不动就回味当时,已是一种莫名其妙被她训练出的习惯,也或许,这是女人思情怀春的本能。 不再探究自己的想法了,休息了好些时间,还得继续忙去呢! 独自低笑,方旖旎挺直了背脊准备离去,然而就在她侧旋过身时,发现一位身形颀长的男人就站在她身旁不远处,微敛的眼神,似乎意味着他已如此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多时。 不愿多作猜疑,方旖旎礼貌性地朝他轻点了个头,扯出一朵浅淡的微笑,便举步与他闪身而过。 「小姐,请留步。」 方旖旎闻言一愣,脚步果然随着男人低沉的嗓音而停下,带着几分迟滞回首,不嫌多余的问了句:「你在喊我?」 「除非,这条丝巾的主人不是你。」梁正彦笑了笑,将手里抓着的一条黄橘红三种渐层色泽交错的长丝巾举到她面前。 几分钟前,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方旖旎正好由他面前跑过去,随着因奔跑而制造出来的一阵微风,她围在肩上的长丝巾便滑飞而下,落在他脚边。 他不假思索随即俯身拾起,望着她纤秀的背影及一头乌黑长发,他顿时像被施了魔法般,不自觉地尾随她,并静默地待在一旁不动声色。 他不愿惊扰她欣赏夕照的雅兴,也因她的愁眉不展挑起了好奇心,于是他为她驻足,为她等待,打算等她注意到他的存在时,再把丝巾还给她。 然而当他接触到她明亮却又矛盾的迷蒙眸光时,心里轻覆上一种说不出所以然来的怪异感觉。 第二章 「我是它的主人,没错。」方旖旎也笑了笑,伸手便要取回丝巾。 「彩霞颜色一样的丝巾……是不是身为主人的你,对彩霞有着特别的喜爱?」明明该顺手归还,但梁正彦却突然掌力一收,将丝巾紧握住,不肯给她。 此举堪称莽撞唐突,连他自己都觉得讶然。 或许有魔法的不是她,而是这条丝巾,它搭起了一座桥梁,促使他举步走过桥来,想要认识她。 「有什么问题吗?」显然她也被他的反应吓到。 「基本上是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把丝巾还我?」 「我也正纳闷着。」梁正彦又是一笑。 「你……别乱开玩笑。」男人的笑容有些邪肆,方旖旎眉心微蹙,知道该慎防了。 「争妍彩妆工作室,方旖旎……或许方小姐你可以试着用一次约会,来跟我交换这条丝巾。」梁正彦眼尖地瞧见她衣襟上别了个小巧的椭圆形工作识别证,轻而易举获知她的芳名。 识别证是梁氏公关部在这次中秋旅游活动中,为了安全起见所制作、统一发放的,不论公司员工、家眷,或外聘而来的工作人员,每人都有一个,连老板也不例外地配挂一枚。 但梁正彦却没别好识别证,可能不知何时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用这种方式搭讪其实还挺无聊的。」方旖旎抿唇,露出不悦之色。 虽然他长得端正俊朗、相貌不差,看起来不像个坏人,但法律也没规定坏人就一定长得其貌不扬或奇形怪状,更没规定俊男美女就一定是善类,所以她仍然自惕小心为上,可别轻易上当了。 「是挺无聊的。」梁正彦大方承认。 不无聊才怪…… 自从一年多前他的未婚妻韩双双琵琶别抱之后,他的心境忽然整个改变,对女人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兴趣,虽不至于心如止水,但确实已不如以往般重视及热烈。 曾经花心难挡、色字当头,凡事以下半身思考,「幸而」遭受了韩双双与高旭麒这对爱得如火如荼的「奸夫淫妇」,携手共同击下的一记棒喝,一年多来他已懂得收敛自爱,岂料却也乖得连怎么跟女人搭讪都显得笨拙了。 「所以,麻烦你快把丝巾还给我,我还有事要忙呢。」方旖旎伸手索讨失物。 「不如……下次吧!下次再还你。」梁正彦信手将丝巾塞进自己外套的口袋,宛若训导主任强势没收了学生带入校园的违禁品。 无聊的游戏也有无聊的乐趣。 就当他清心寡欲一年有余,凡心既已因她的出现而有松动迹象,那么就不妨任他回归一下世俗、惹惹尘埃,也不为过吧! 「什么下次?」方旖旎为之一怔。 「下次见面,一定把这条丝巾还你。」 「谁跟你约下次见面……」方旖旎嗤笑一声。 「我并没约你。」梁正彦淡瞟她一眼,像极了在告诉她:小姐你自作多情了。 「你明明就说下次……」 「我的意思是,当我们下次不期而遇时,我就二话不说,双手将丝巾奉还。」什么不期而遇,他乱说的啦! 他都知道她是谁了,想再遇到她,那还不简单吗? 简直可以说,随便堵都堵得到。 「不期而遇?先生你未免想太多了!世界之大,天晓得两个陌生人再不期而遇的机率有多低?」 如果她没记错,听说是比被雷劈中的机率还低。 「这就挺有趣的,不是吗?你没听说过‘相逢自是有缘,重逢必有玄机’?」 唉,他真不愿意这样,前几秒才哀叹自己搭讪手法拙劣,怎知一转眼已进步神速,开始舌粲莲花了。 果然「宝刀未老」? 若真是如此,就都该归功于以往风流大法练得出神入化,根深柢固,如今才得以在荒废一年余之后重出江湖,还能轻易上手。 「没有,没听过。唉,算了,一条路边摊买的丝巾而已,你既然那么喜欢,就送你吧。」只怕此人是个有恋物癖的变态,搞不好他的衣柜里藏有满山满谷的女性内衣裤呢! 恶……一思及此,方旖旎浑身一凛,觉得这男人好恐怖,她得赶快离开比较保险! 「说好了下次还,就一定还。」 「随你。」方旖旎轻率的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跑走。 反正她知道,他与她之间,绝对没有所谓的下次。 「随我?那么,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梁正彦在她背后回丢一句,嗓音轻而低、平且淡,他却相信每一个字都已清楚的传入方旖旎耳际—— 瞧她脚步忽地顿了一下,就知道。 抿唇勾出一抹淡弧,他暗地取笑着自己的行径。 什么相逢自是有缘,重逢必有玄机,真亏他自己说得出口。 这是不是叫做故态复萌? 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沉潜,竟为了一个站在窗边看晚霞的女人而破功? 难道身经百战的他在卸甲归田年余后,又想再重披战袍、沾惹尘埃了? 他摇摇头,拒绝思索,也拒绝回答自己。 「双双,正彦好像在看美女?」不知何时,那对被梁正彦奉为贵宾、特地邀请来参与公司旅游活动的奸夫淫妇,正手牵手不声不响的站在他背后窃笑,而那位英俊潇洒的奸夫还不客气的揶揄他呢! 「近来罕见的现象。」韩双双附和着老公高旭麒,装满笑意的眼光也投向梁正彦。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真好意思对我冷嘲热讽啊?良心就算被狗吃了也没这么残忍。」梁正彦佯怒地回嘴。 他有时想想都觉得自己风度绝佳,伟大得不得了,竟然可以跟奸夫淫妇一直维持友好密切的关系,对他们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其实他也明白,可能自己对韩双双用情并不深,所以愤怒过后依然放得了手,同时他也看见了高旭麒对她的真心呵护与珍惜,而那是以前的他给不起、也做不到的事。因此他非常乐见双双得到幸福,她愈幸福快乐,他才愈觉得自己无愧。 对于高旭麒,梁正彦自然有更严格的期许,他既有横刀夺爱的勇气与魄力,那么最好他就有能力一辈子疼爱韩双双到底,否则梁正彦是不会饶他的,在无数次伤过她的心之后,这是梁正彦唯一能弥补她的方式……让自己像个兄长般关怀她。 「我们才不是冷嘲热讽,是高兴你有重生迹象。」韩双双当初虽因「良禽择木而栖」,毅然抛弃了梁正彦,但她并不希望他从此心境冷淡,过着僧侣般的生活。 瞧他如今只知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事业上,变得不相信爱情、也不近女色,亲朋好友都颇为他担心。 毕竟他父母还盼着他能早日结婚生子,她也不想一直背负着害他不问世间男女情事的多余罪名。 「我又没死,哪来重生之说?」梁正彦一脸不以为然。 「是谁现在不屑交女朋友,洁身自爱到超乎常人的?」高旭麒瞟了他一眼,着实对这昔日患有色心狂的好朋友感到忧心。 他是抢了梁正彦的未婚妻,但他绝非想害梁正彦变成一个漠视女人与婚姻的男人,相反的,他希望梁正彦能从此以忠实的心态,积极面对感情、重视婚姻。 「唉,你们两个奸夫淫妇过得好就好,管我交不交女朋友?」梁正彦仍然一副不痛不痒。 以前是听多了「你不要太花心、要专情一点」的规劝,现在亲戚朋友间给他的忠告却转换成「赶快交个女朋友,别误了终身大事」。 但不管是前者或后者,梁正彦皆不为所动。 他从小就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坚持己见的人。 不管为恶或向善,只要是非出于他自愿的事,谁也劝不来。 「只有我们好,当然还不够,我们也希望你过得好。」韩双双由衷地说。 「我过得很好。」过去玩太多、也玩得太过火,一年多来他尽收玩心,换个比较平淡的生活方式也挺自在惬意。 「身边有个稳定的伴,会更好。」高旭麒言简意赅,韩双双则浅笑未语了,随后夫妇俩便往美妆美发场地走去。 梁正彦望着二人恩爱的背影,心底不禁产生一股疑惑…… 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已经结合在一起的男女能专情且专一的相爱一辈子,永不变节? 是因为他们都将彼此视为一生中绝不可或缺的伴侣,所以才努力去爱、去维护吗? 他不懂……好吧,干脆大方承认他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从来就不明白。 但此际,「专情专一」四个字却像个新奇又费解的字汇,引起了他莫大的「求知欲」。 第三章 身边有个稳定的伴,会更好。 会有多好?也许他该锁定一个对象来试试看? 不如……就方旖旎? 取出口袋里的丝巾,梁正彦沉吟了会儿,觉得好像……可行! 【第二章】 第一天的彩妆服务工作结束,方旖旎与另三位工作伙伴吃过晚餐后,都急于回房洗澡、休息。 梁氏贸易公关部提供她们一间标准四人房,两个纤瘦的女生共享一张床绰绰有余了,只是方旖旎从小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而且有很严重的认床毛病,所以躺上床后折腾了将近一个多钟头依然无法入睡。 她索性离床,免得翻来覆去打扰了与她同床的于云睡眠品质。 扭开小桌灯,她蜷腿坐在沙发上,两眼涣散。 疲惫的她其实很想好好睡一觉,怎奈换了床铺就像穿上了一件刺猬装,无论如何她就是无法与陌生的床紧贴、和平共处。 唯一的一次,是二十岁生日与他同床共枕的那一夜,她睡得很好…… 在陌生的男人怀里,她完全忘了自己躺着的是一张陌生的床。 也是唯一一次觉得,身旁有人伴眠是件极度甜蜜温馨的事…… 唉,唉,唉,方旖旎,你怎么又想起他了?及时踩住偏离正轨的思绪,否则再恣意胡想下去,她真的会以为自己犯了思春病末期、不找男人是不行了。 甩头笑了一下,她决定出去走走。 从包包里取出磁卡和手机,她悄悄地走出房间,轻柔地关上门。 外头其实有点吵杂,长廊上甚至还有小朋友在追逐奔跑。 毕竟是个花好月圆的中秋夜,满月使人们愈夜精神愈亢奋,连狼族都深深为此陶醉了呀! 穿过华丽大厅,方旖旎来到夜风轻送、花香四散的庭园,悠然漫步间,忽觉鞋底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枚梁氏贸易的识别证。 她俯身拾起,看见上面写着:梁氏贸易梁正彦。 没有注明职称及工作单位,只有名字,而且姓梁……她依稀记得梁氏贸易的老板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名字虽有点土,但之前她在跟梁氏贸易公关部接洽这次旅游活动的彩妆工作时,就偶然在闲聊中听见他们说老板是个很花心的人哩! 果然有钱有势的男人就免不了爱作怪。 回头她会把它交给饭店柜台,反正这东西对于一个当老板的人来说,应该是无关紧要,丢了也无妨的吧。 信手将识别证塞入长裤口袋,手机铃声正好响了起来,为避免破坏宁静氛围,她快速接通电话。 「旖旎,你肯定又认床睡不着了吧?」从一得知女儿要在台中过夜,方母就很担心她的睡眠问题,尽管稍早前方旖旎已经特地打电话回家报过平安。 「对呀,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散步。」 「只有你一个人吗?」除了睡眠问题,方母最担心的就是她的人身安全,深怕她遇上色狼或坏人…… 没办法,方母余悸犹存,只要一想起女儿在二十岁那年的生日当晚,没对家人作任何交代就消失了一夜的事,她便胆战心惊。 当时,方旖旎回家后却绝口不解释的强硬态度,让家人都难免往坏处去设想,揣测她肯定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事后家人都妥协地不追问、也不指责,并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但心里仍然留有阴影。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方家乖巧的女儿只是想挑战父母长年以来严谨的家教,摆脱被控制的沉重压力,为自己制造一个可以自由宣泄内心郁闷的机会和时光罢了。 她什么倒霉事也没发生,倒是享受了一夜火热的春情。 「你的热情像一团烧不尽的火焰,但其实……你生涩怕羞,我猜,你一定是个跷家寻找刺激的女孩。」男人太明白那抹红色所代表的意义,他只是诧异。 「既然知道我在寻找刺激,那么你就该尽力满足我,是不是?」方旖旎轻笑,不愿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是,今晚你属于我,我会是你最好的情人。」男人语气坚定,眼神灼炽,爱抚她、吻她、占有她时,则令她销魂得可以。 是,是情人,一夜的,最好的。事后证明,他并没砸了自己的招牌。 或许她选择以一夜情的方式来对父母做无言的抗议,是可笑且可议的行为,但她无所谓了,反正这是除了她自己以外,没第二人知道的秘密—— 包括那个在激情迷诱下取得她纯白之身的男人,也对她没半点概念。 「嗯,我一个人,同事都睡了。」尽管不耐烦,方旖旎仍柔声回应着母亲。 「你一个人别走太远,也别走到太暗的地方,千万要注意安全,旖旎,妈妈真的很不放心你呀!」 「妈,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方旖旎耐着性子安抚母亲,听筒却冷不防传来平常就很爱抢电话的五岁小侄子,大喊大叫的稚嫩声音:「姑姑,奶油玉米烤好了,爸爸说你没口福,吃不到——嗯,好香、好好吃喔!」 小家伙引她流口水的意图太明显了。 方旖旎翻翻白眼,笑骂:「臭家伙,看我回去带不带礼物给你……好啦,你去玩吧,顺便跟奶奶说一声姑姑挂电话了,再见。」 她顺势关上手机,杜绝了母亲的唠叨。 深知父母亲爱她、疼她,但她不想一辈子都被他们的关爱给掌控、羁绊住。 父母总要在小孩一日日成长后,试着甘心放手,然后看着孩子愈走愈远、愈飞愈高的,是不是? 何况她都已经二十五岁,而且是拥有一番小小事业的成年人了…… 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会积极争取梁氏贸易旅游活动中的彩妆工作,由台北远道而来,理由跟当年二十岁生日那夜一样—— 她渴望将自己完全置身在一个不同于平常的世界中! 来到这里,虽是相同的工作,相同的事业伙伴,但在不同的地方,遇到更多不同的人,她甚至幸运看见几年来未曾有闲情逸致仔细欣赏的绚丽彩霞,所有的感觉都变得有意义且不平凡。 「再不抬起头、停下脚步,你肯定会撞上我。」说话的男人是出于好心,但显然他的提醒慢了一步,话才说完,方旖旎已与他对撞上。 「对不起,不好意思。」方旖旎摸着自己撞疼的鼻子,在第一时间道了歉。 「我没关系,倒是你……很痛喔?」刚才那一撞可不轻,瞧她鼻尖红红的,眼眶也泛出蒙眬泪雾了。 「还好,不是太痛……咦,是你啊?」在柔亮的路灯下,方旖旎一眼就认出是那位捡到她的丝巾、又以不明原因扣留住不归还的奇怪男人。 「是,是我。」 「嗯,很好,丝巾还来。」方旖旎手心朝他面前一伸,毫不客气。 「真不巧,丝巾没带在身上。」梁正彦双手一摊,表明非故意不还。 「是谁说‘下一次’一定还的?」方旖旎斜睇着他,一脸慎防小人的模样。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说过‘随我’?」 「……好,随你。」丝巾他爱还不还,她才不在乎,睡不着的漫长一夜,她时间是很多没错,但若耗费在他身上,她宁可孤独对月发呆到天亮了。 方旖旎不愿再与他多作纠缠,举步就走。 「方小姐,请留步。」 「为什么你叫我留步、我就要留步?我偏不。」方旖旎脚步未停,却不甘示弱地回过头去呛他一句。 「我觉得你不必急着走,反正你回房间也睡不着,不如与我花前月下共同聊天漫步赏月,肯定比你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愈睡愈气有趣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吼!偷听!方旖旎话还没问完就自己找到答案了。 这男人很差劲喔,居然偷听人家讲电话。 想想实在气不过,她陡地又转身往回走,直到站在他面前停住,以一双跳着愠火的眼睛瞪他,可是…… 除了很没气势的瞪着他,她其实也不知该骂他些什么才好。 唉,她厌恶与人发生纷争,为什么这男人偏偏硬要卯上她、惹她心烦呢? 「你有双漂亮的眼睛,何不温柔点看人?」梁正彦神色自若,并不在意她不友善的态度。 反之,还被她一双美眸给瞪得心都痒了。心痒……真是久违的感觉。 嘿!梁正彦,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没将女人的美好给全部忘掉! 梁正彦默默在心底调侃自己一番。 第四章 「你知道你自己很恶劣吗?」方旖旎没好气的说着,但为什么……说她眼睛漂亮的人很多,她却独独觉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赞美,特别不同? 「现在知道了。」他不否认自己劣根性难除。 「你……不反驳我?」 「你说我恶劣,我就恶劣,反正我很少当好人,根本没反驳你的必要。」将近两年的修身养性已确定形同白费。 愈看着她的脸,愈听着她的声音,他的心思也愈来愈浮动。 「好啦,我话说得太重了。你并没有很恶劣。」只有一点点恶劣而已。方旖旎不好逼人太甚,于是改口,紧绷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只有一点点,是吗?」 「嗯……」方旖旎微微点头,挺讶异他说中了她内心想法。 「所以是可以被接受的?」 「可以。」至少他不强辩。人与人相处有时难免虚伪,他却如此坦然接受别人批评,还算满有风度的,不错了。 「你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难接近。」 「你现在的意思是说我轻浮随便?」方旖旎错愕地退后一步,着实听不出来那句话是褒是贬。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梁正彦将她拉回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不,离他更近了,她几乎卡在他的怀里。 「你……别碰我。」方旖旎因他突如其来的行为而吓到,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已经碰了,怎么办?」梁正彦扬唇浅笑。 「就放开我呀,哪还怎么办?!」方旖旎愕视着他,有些手足无措。 只是……为什么他掌间的温度和力道,带给她很大的冲击,却并不让她厌恶? 「惨,我这双手不太听话。」梁正彦俯视着她,似被她的瞳眸给迷惑,他故意加深了掌握的力量,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你别乱开玩笑。」他的眼光太灼人,方旖旎开始心慌了。 「方旖旎,跟我回房间去吧!」 「什么?!你说什么?!」这样明目张胆、直言不讳的邀约,让方旖旎当下可吓傻了——当然也感到非常愤怒。 「跟我回房间去。」梁正彦面不改色又说一次,嗓音轻柔。 「你……太恶心了!」酝酿半天,方旖旎才说出一句骂人的话。 「丝巾放在我房间,不跟我去拿吗?」梁正彦剑眉微扬,语气缓慢。 「我不去,你如果真有心还我,我就在这里等你拿过来,就算你不还,我也早就说过没关系了。」保持距离外加绝不踏入危险之地,这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放松心情归放松心情,她没打算在这两天又跟谁来个天雷勾动地火的一夜情。 就算她愿意再纵容自己一次,她也相信一切都不可能比她的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她所拥有的唯一一次来得好。 既知不会更好,就没必要去做。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其实不太放心。」也许他是别有用心,但他确实也打心底觉得她一个女人独自在夜里逛来晃去并不妥当。 「跟你一起回房间去,我才真的不放心。」方旖旎讪讪然的说。 「那么就走到房门口为止吧!你站在门外,我走进房里,再从门缝把丝巾递出去给你,然后如果你想拔腿就跑,我也拦不住。」说着,梁正彦扯唇笑了一下。 这画面好蠢……都几岁了还找柱子玩躲猫猫。 「好,这样可以。」方旖旎想像着那情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却莫名其妙地给人距离感……有人这样形容过你吗?」梁正彦双眉微蹙,好奇地问着。 她的笑容引人入迷,却也矛盾得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漠然拉开与别人的相处距离,教人探不出究竟。 「你……」闻言,方旖旎浑身一震,讶然地望住他。 有人那样形容过她吗?有,当然有,五年前曾有个男人跟他说了相同的话! 她深望着眼前这男人,他的五官深刻俊朗,眼神尤其明亮慑人,说话的表情和声音都带给她一份熟悉感,但是又不甚清晰,难以对照…… 对照? 她把他拿来跟「他」做对照了?! 方旖旎被自己的想法给狠狠吓了一跳,思绪有点错乱。 「你生气我这样说?」 「不,不是……」语气吞吐,惊慌的眼神漫着几许困惑。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梁正彦轻扬了下俊眉,柔声道。 像着了魔般,方旖旎愣愣地点个头,缓缓挪动着脚步跟在他后头,她的视线一直放在他高挺厚实的背影上,感觉愈来愈茫然。 「只想跟你多聊一聊,没什么企图,你不用担心。」 「先生,你的手……」方旖旎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知当自己回神时,发现他正牵着她的手,不禁愕然。 「如果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侵犯,也不厌恶,那么为什么不让两只掌心空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取个暖?」梁正彦将两只交握的手举高,说完话后抿唇微笑。 「我并不冷。」方旖旎备感不安的笑了一下,试着抽手。 「那是因为我正在替你的手加温,不是吗?」她的冰手在他掌间变暖,是在这几十秒内发生的事情,他才不相信她都没知觉。 「看样子是……但……」 「就让我牵着你吧!我觉得这样很好。」握着她的手,竟出乎意料的令他感到温暖愉悦。 「呃,好……」方旖旎没再多说,因为她心思正忙。 忙于探索此刻牵着她手的男人,是否就是当年那一位与她有过一夜之情的好情人…… 「到了。」梁正彦在房门口站定,两眼对着她,又是一个微笑。 「好。」方旖旎喃喃应着,心想该是他放手的时刻,他却迟迟没动作。「手可以放开了,先生。」 「你知道吗?我牵过许多女人的手,你是唯一让我很不想放开的一个。」梁正彦再度举高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凝望着她眼眸,他觉得似乎该耍些心机,请她入内,并留住她? 「你是在告诉我,你有过很多女人,情史辉煌?」方旖旎虽面无表情,心房却乱得像被小偷光顾过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移位了,不对了…… 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路上,她的脑容量都快被这相关问题给挤爆了。 她渴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但不知该怎么做,怎么试探。 总不能开门见山大剌剌的问他,「喂!你是不是觉得本姑娘我有点面熟?咱俩似乎曾上过床?」 就算她真的敢问,难保不会得到他一阵讥笑,说「小姐你未免想太多」,或反被他误以为她主动邀他共度春宵……那么到时她就无地自容了。 也有可能他曾跟数不清的女人上过床,若要他记得每个床伴的面貌,那也太苛求只运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记忆力。 「为什么你总爱扭曲我对你的赞美?」梁正彦失笑,心想她不只笑容给人无限距离感,连她讲话的表情和音律都常有「生人勿近」的调调。 「老实说,我听不出你在赞美我,反而觉得你在赞美你自己。」可不是吗?男人最喜欢吹嘘、夸耀自己的猎艳情史。 但对一个女人夸谈自己的情史,是不是很笨哪? 「麻烦你相信我,我确实是在赞美你,方旖旎。」 「那么……这时候我该说谢谢,是吗?」她哂笑,接收到他称许的眼神时,她也没多作考虑,随和地顺了他的意。「谢谢你的赞美,奇怪先生。」 「奇怪先生?在你眼中的我,真的很奇怪吗?」梁正彦朗声笑问。 「你不是警察,却喜欢扣留别人的东西,不奇怪吗?」先是一条丝巾,现下是她的一只手,假使她还不知危险而糊里糊涂的继续与他「厮混」下去的话,她真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东西被他没收。 「方旖旎,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就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嘛。」梁正彦轻笑。 「最好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方旖旎斜瞪他一眼。这男人很自作多情喔。 「不想知道也不行了,我叫梁正彦。」 「梁正彦?!」 「我的名字有给你这么‘如雷贯耳’的感觉吗?」瞧她大吃一惊的模样,太夸张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商界名声有多响亮。 「原来你是传说中那个处处留情的花心大少梁正彦……」 「喂,这样讲会不会太伤人?」被踩到痛处,梁正彦立即抗议。 他都已经快「绝情」了,哪还能处处留情?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好不好…… 第五章 「刚好而已吧!」方旖旎从口袋抓出稍早在庭园捡到的那枚识别证,递到他面前。「哪,你的。」 「刚才在外面捡到的。」 闻言,梁正彦两眼发光,直冲着她笑的表情,有些神秘。 「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他的反应很怪,方旖旎难免有些怕。 「我捡到你的丝巾,你捡到我的识别证,你知道什么叫缘分?我们这就是。」许久,梁正彦才缓缓开口。 他原本对有关于缘分的论述相当不以为然,第一次肯相信它的神奇,是在韩双双与高旭麒身上看见的,奸夫淫妇的相遇过程是那般夸张离奇,「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即是一项奇迹,这所谓奇迹其实也可以用缘分二字代入。 今天,他和方旖旎相遇虽称不上什么神奇,但「很巧合」绝对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快拿去吧,碰巧就只是碰巧,跟缘分没什么关系。」方旖旎的心太杂乱,没时间去研究那么抽象的名词。 她现在只想弄清楚,五年来不时在她记忆中晃动的男人,是否就叫做梁正彦! 「送你留作纪念?」她心烦意乱,他却亟欲拉近彼此距离。 「不用了。」方旖旎将识别证往他衬衫口袋一塞,手指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他压在他胸口上。「你……」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至手掌心,方旖旎不觉地脸红耳热,羞怒交加。 一路上已不知在心底翻腾过几次的问题,此际愈演愈烈,致使她恼火了起来! 【第三章】 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应该是,可又好像不是,应该不是,可又很相似! 若是,她想怎样?若不是,她又如何? 她何苦去探究?不论他是或不是,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差别? 「你怎么了?脸色忽然涨红,身体不舒服吗?」 「放开我的手吧,梁先生,你别太超过了,不然被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方旖旎气馁的说。 从小她就常常暗自怨怪父母亲对她管教太严格,其实她最痛恨的应该是自己的闷塞个性,该矜持的时候,她很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她仍然矜持! 「你在发抖。」 「对啊,被你吓到发抖。」她坦白承认,丝毫不矫饰自己的懦弱。 「我是奇怪先生,不是危险人物,你不必怕我。」 好吧,纵然他曾经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危险人物,可今天的梁正彦已不是昔日的梁正彦,他那说上就上的堕落时代早就结束、成为历史。 大家口中的衣冠禽兽在洗心革面之后,衣冠仍在,禽兽却已不禽兽了…… 所以,请别再把他视作危险人物了,即便她从不曾认识他,即便他真的不想放开她的手,她也别吓成那样吧! 「我不是怕你,是拿你没辙,况且奇怪的人通常都具有某种程度的危险,我不能假装没事。」 「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拿。」瞧得出来她的防卫心愈来愈强,梁正彦可不想「打草惊蛇」,识相的收手。 他由危险人物进化为奇怪先生,是该把脚步放慢、动作放轻,免得吓跑她了。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细细碎碎的吻似春雨滋润大地般,落在她身上每一处,修长指间的抚触亦如轻风柔卷过树梢,牵引她的灵魂躯体皆为之深深悸动。 「今夜你是我的情人,明天我们依然是陌生人,所以名字没有意义。」女孩柔声说着,娇颜却透出一抹冷淡。 只有来自于感官世界的吻和爱抚才是真实的,其他与心有关的,都是虚假梦幻的游戏一场。 「不,今夜我是你的情人,明天以后我们若不再见面,那么从此我就是你的旧情人。」他固执地不肯轻易抹煞彼此的关系。 他换过的床伴无数,但不给他名字、口口声声强调与他只能有一夜温存而绝对没有未来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好一个旧情人!」女人笑得美丽,眸中却有几分轻蔑。 他从来没「碰」过这么骄傲的女孩,见她笑得如此美丽灿烂,却又无端惹人生气,他心底忽然掀起一阵狂涛,不由分说地便以一记猛烈的吻覆盖她的唇,意图以自己的雄风惩罚她那令他忿怒难平的笑靥,他想听她求一声饶! 「呼吸困难时,记得求救。」 女人摇头,他穿插在她浓密柔长发间的指掌是那般温热而挑逗,她十足愿意与之共舞、缠绵,任由他肆虐、任由他占有,她又何须求救? 难道他没发现,在他的剽悍之下,她也正以强势的剧烈行动回应他? 「pearl……」在纠缠的吻里,黏腻模糊的声音从他嘴里逸出。 「唔……你说什么?」 「你不给我名字,我就送你一个名字。」 pearl,他最后这么称呼她。 整整一夜,他动不动就呼唤着他所赐予她的名字。 「pearl……」 一觉醒来,脑中满满跳跃着pearl这个名字,梁正彦低声喃念着,意识不清地走下床来拉开窗帘,强烈阳光立即射入室内。 看了看时间,微敛的眼眸陡地瞠大,怎么……向来不管多晚睡,一定都在隔天一早七点就准时起床的他,竟然睡到快九点! 亏他还自信地谢绝秘书小姐乔心的morningcall……话说回来,乔心该不会也睡过头了,否则怎明知他晚起,却没来喊他一声? 梁正彦狐疑着,才想转身进入浴室,一阵门铃声传来,同时手机也响了。 「总经理,你起床了吗?」 「起来了。」梁正彦打开门,一见是乔心,他便随口问了问:「你是不是也睡过头?昨晚玩疯啦?」 「是啊,昨天一堆人混在一起,闹到天亮才陆续解散……」乔心也一脸没睡饱的模样,但在老板面前仍是强打起精神。 「真的都玩疯了。」梁正彦摇头。暗忖自己曾经也很擅于吆喝大伙儿一起玩到疯,但时至今日,他对那些通宵达旦的玩乐早就都没兴趣了。 现在的梁正彦倒是很认真的考虑高旭麒的建议,想找个固定的「玩伴」来「玩玩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做到一辈子只坚守一份爱…… 「是玩得很疯,真过瘾……呃,总经理你昨晚也很晚睡喔?不知跟谁……」不知跟谁在一起玩喔?怎么宴席未结束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乔心猛地吞下没说完的话,就担心失礼多言惹来上司不高兴,再说那是别人的隐私,她不该多嘴过问。 「我很早就睡了。」佳人不进门,他也没在外逗留或与大家同欢的闲情逸致,于是早早入睡,做了长长一整夜的梦。 难道是做了那场梦才教他舍不得醒来,就一直沉睡? 对他而言,这场温习旧日的春梦并不陌生,他做过不只一次,尤其在心静不惹尘埃的岁月里,出现的次数更比以往频繁。 而他总是以物极必反的原理来解释这现象,一笑置之。 就好像正在节食减重的人,由于平时过度忌口,只能落得在睡梦中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以满足口腹之欲的下场一样。 可是今早醒来的感觉很异常,总觉得pearl已不只在他梦中或记忆里出现,而是现身到真实生活中来了! 以前的风流史是一本烂帐,每个有名字的女人他都不太记得,就偏偏对那个不给名字的女人记忆深刻。 时光流转,他也早就无法清楚描绘她的样貌,然而他对那颗「小珍珠」的触感却从不曾遗忘。 「总经理,你动作要快了,公关部安排你九点钟和副总在餐厅门口发小风车和糖果给小朋友,现在已经迟到了。」 「你请副总先去,我随后就到。」梁正彦关上浴室门,开始盥洗。 之所以有异常的感觉,是跟昨天遇见方旖旎有关吗? 想想极有可能…… 刷着牙,梁正彦对着镜子自问自答。 「副总见你迟迟没出现,早就自己先去了。」乔心隔着浴室门扯大音量说着,一面替他将衬衫和外套从衣橱里拿出来放床上。 「对了,美妆工作室今早还在吧?」梁正彦梳洗完毕从浴室走出来,又问。 「在啊,所有的周边服务都到今天上午十点结束,总经理有特别吩咐吗?」 「没有……好了,你先出去,我十分钟内到。」 「是。总经理,我去楼下等你。」乔心微行个礼,退出房间去。 第六章 梁正彦换着装,脑海里仍不断回想着那场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旧梦,并不可控制的一直将那场梦和方旖旎做连结。 昨晚他对方旖旎的邀约或许太唐突,但他邀请她进房并非想对她怎样,只是单纯希望与她共处一室,在小小的天地里让陌生的两个人更深入地认识彼此而已。 就如奸夫淫妇说的,有伴比较好,他是真想找方旖旎来试试,偏偏佳人不领情呀! 以前他甚至不必开口,只消眼神一瞟一睨,美女便投怀送抱,香吻一个接一个来,如今却落得床畔虚空,只得独自入梦这般寂寥景象。 莫非自己魅力大不如前?! 不不不,一定是方旖旎有问题,她看起来就是很拘谨的一个女人,当然不会轻易接受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的要求了,他着实不必因此而怀疑自己魅力已丧失! 一思及方旖旎的柔柔笑颜,他忽地心湖澎湃……很想再见到她。 是,他要再见到她,在她结束工作离去前,他一定要再找时间跟她见上一面。 十点前,梁氏贸易员工及眷属已全数完成退房动作,陆续前往主题游乐园,继续享受第二天的活动行程。 十点十分,最后一辆游览巴士即将出发,梁正彦却突然决定放弃搭乘,因而引来诸多同车友人的疑质。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你们尽情的玩吧!」只抛给众人这么一句话,他便拔足往会馆五楼月牙厅跑。 一到美妆场地,人去楼空,只剩另一角落几个美发工作者犹在收拾善后。 「请问,美妆的工作人员都走了吗?」明知道极可能是白问,他仍然抱持一丝希望,想得到有用的线索。 「嗯,都走了喔。梁总经理也想要化妆吗?如果总经理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服务一下,你放心,我们也受过美妆训练……」美发师热络的招呼他。 「喔,不、不用。谢谢。」梁正彦笑了下,转身即走。 时间走向十点二十分,仅仅二十分钟,她就不见踪影,难道他无法当面跟她要电话,而得在事后动用上司特权跟公关部打听她? 梁正彦往长廊的尽头走去,走没几步,忽然想到可以去柜台询问她退房了没,随即又转往电梯处。 「叮」一声,就在电梯门打开,他急欲走进去时,后头有人喊住了他,是个柔柔细细的女人声音—— 他脚步一顿,精神更为之一振……是她,如此轻柔如羽的声音绝对是她! 昨日一连二遇,虽然她话不多,但他有自信能认得她的声音。 「梁先生,请留步。」 是,是,留步,这就站住不动,他愿意为她留步! 梁正彦旋身,笑容在纤细的身影进入眼帘时,满心欢喜的勾了起来。 「是你,方旖旎。」他喜欢念着她的名字,好似她的名字是帖迷幻药,唤多了便心飘神怡,浑身舒畅。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昨晚怀着戒心与他一别,失眠的夜更觉漫长难捱,疑惑与懊恼随着时光,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持续渗入并累积在心里,直到天亮,心房满了,却全都是遗憾。 遗憾她没有及时说服自己接受他的邀请…… 并非她思春严重而心怀不轨,然而他的出现令她遐思奔腾,却是事实。 她想了他一夜,就跟她每次都想起五年前那个男人一样,想了就舍不得抛开,抛了,他却又常常趁她不备,很快地再爬上她的脑海,固执地占领她的思绪。 「刚刚,我也差点以为今天不会再看见你。」 「差点?」方旖旎眨了眨眼睛,难掩吃惊的表情。 「我刚刚去月牙厅找你,她们说你走了,我正打算去柜台询问你退房了没。」梁正彦一手浅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她的耳畔,轻轻拨开几根飞在她脸颊上的发丝,轻柔的碰触为彼此制造出一分暧昧与悸颤。 他的心跳有些狂,方旖旎感受着他指尖若即若离的碰触,唇际有笑的痕迹。 「没有,我还没退房,想在这里再多留一会儿。」工作伙伴个个归心似箭,急着回家陪家人或爱人补过一下中秋节,只有她,因一个陌生男人的存在而不肯走,不想回家,只想再看看他,与他说几句话。 真的,几句也好。只要他能在言谈中透露出些许蛛丝马迹,让她得以判断他究竟是不是五年前的「他」。 方旖旎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地想确定他与「他」之间的关联性,但疑惑如同罩在眼前的烟雾,她若不弄个清楚明朗,只怕一辈子心里都不舒坦。 「多留一会儿……别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我。」大胆假设,他十分愿意立刻印证自己的说法。 「我是。」方旖旎漾起一圈浅笑,水亮瞳眸柔柔放送着动人的光芒。 听得她简短一句正面回应,梁正彦眼底闪过一抹惊奇,笑容里张狂的标上两个字:得意。 就说吧!任凭岁月无情,任凭他足足一年以上无欲不色,其实只要他愿意,他的魅力依旧,追女人哪有不手到擒来…… 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际似乎不该去想魅不魅力的问题,而是该庆幸她也跟他一样,有牵念着对方的默契,不至于教他一人自作多情。 彼此为彼此留步,这若不代表是爱情的起始,梁正彦会认为老天爷在开玩笑。 「谢谢你为我‘多留一会儿’。」暗自得意半天,他总算谦虚表示谢意。 「谢谢你来找我。」方旖旎也同样心存感激,毕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如此追寻过她,她无法不感动。 别说她动不动就怀想着昔日的一夜情,这几年来她身边也有许多追求者,更有个父母眼中绝佳的女婿人选李赐,不时在她身旁嘘寒问暖,但她没什么特殊感觉,两人激不出火花。 只能说,在日常生活中,真正能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一个也没出现过。 然而,梁正彦令她有了期待感,她整夜为他而心情起伏不定,她必须为此给自己一个合理交代。 「但是,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他的指尖依然在她颊边游移轻触,像是入了迷般,不肯离开。 「你问。」她知道他正在挑逗她、诱惑她,她默许,纵容他,也纵容自己。 「为什么你现在的态度,跟昨晚拒绝我的时候,差别那么大?」 「因为……」秘密险些随着美眸一扬而脱口而出,方旖旎及时住了嘴。 「嗯?怎么把话吞了回去?」她看起来并不像是爱耍心机的人,但偏偏,他现在一眼就看出来她正在对他耍心机! 「我想知道你是谁。」 「不对……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不是吗?」她的说法矛盾,梁正彦立即反驳。 「奇怪先生,你说过‘重逢必有玄机’,我们正身处玄机之中,何必急着说破呢?」方旖旎细眉微挑,很有故弄玄虚的意味。 其实,她并不是存心装神秘,只是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把话给说白,也就是说,她仍一直在伤脑筋、在盘算。 「我昨天真不该说那句话给你听。」梁正彦笑了起来,没办法责怪一个把他说过的话听得且记得那么清楚、又乖乖奉行的人。 方旖旎也跟着笑了,两双明亮的眸子相对,两颗心同时打雷闪电。 「你……」真的好美。赞美只须由衷,不必说出口。 在他眼里,她就像颗顶级珍珠一样,光润柔亮,引人赞叹,却又含蓄娇羞,惹得他超想将她捧在手心上呵护、爱怜。 梁正彦将天下女人最喜欢听的赞美之词给咽下去,因为他猜想那一定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多的言语,丝毫不特别。 在她面前,他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大男人心态作祟,他绝不否认。 「我怎样?」方旖旎在他充满赞赏的眼光中,明知故问。 「你很……坏。」梁正彦在她耳际轻触的手指忽地抚及她细致的颈后边,两人相近的距离煽情得可以。 「嗯……我喜欢这样的评语。」一辈子被说乖,方旖旎乐于被指坏。 大庭广众之下,他恣意调情,她虽觉不妥,心底另一个声音却要她别违逆自己的意愿,也别压抑自己真实的感觉。 在异地,就放开些吧!父母亲友眼中的乖宝宝也是个易受诱惑的平凡人,更是个需要被男人以热切眼光注视的小女人! 「如果我吻你呢?」倘若能立即吻上她柔嫩的唇,那肯定更能将他昨夜的失落感及挫败感一扫而空。 「在这里?!」饭店走廊上,人来人往的,是否太招摇、太大胆…… 第七章 方旖旎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担心地点问题,话才说完,她先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然后连忙低下头去,暗自尴尬地笑了几声—— 才鼓励自己行为要放开些,怎么真的一下子就放得这么开……难道她也很有潜力当个小浪女吗? 好个方旖旎,原来你深藏不露啊! 偷偷自我嘲笑一番,待重新抬头,将眼神投射在他身上时,他的俊脸已凑近在她鼻尖前,她仿佛明白他如此强势的举措,正说明了他是个专制的男人。 「有何不可?」梁正彦反问,置在她颈后的手掌稍微收紧,将她往自己怀里深深一带,可以最好,不可以也由不得她摇头。 他是吻定她了,就算在吻她的时候,刚好发生大地震,他也不放。 「我……」不是不可,是不习惯…… 「方旖旎,别说我故意吓你,吻,真的来了。」话落,在她半是惊慌、半是傻愣的反应下,他俯首轻轻含吻住她。 亏他好心先告知,方旖旎反应仍是慢半拍,被他吻住的刹那,思绪瞬间凝结,心跳差点停掉! 但慢慢的,她恢复了意识,来自记忆深处的茫惑感觉也逐渐变得清晰…… 这吻的温度、触感和方式……并不陌生? 「你是……他?」言语被吻搅得四分五裂,别说他,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轻吻转烈,梁正彦心底一股蓄积已久的能量急须出口释放。 大掌捧住她的头颅,修长的手指忘情地穿插在她发间,一刻也不愿松开彼此的缠结与亲匿,直到他的指腹在她后颈处,碰触到一个不寻常的小颗粒…… 他心脏为之一束,呢喃的声音从两人依然贴着的唇间逸了出来。 「pearl?!」 【第四章】 「你说什么?」听他那么一喊,方旖旎也在吻里楞住。 「你是pearl?」梁正彦抬起头,微眯起的眸中充满惊奇。不可置信地细审她的脸庞,想找出久违的、却时常在梦中温习的熟悉感。 「你……刚刚喊我pearl?」方旖旎迎视着他的目光,激动得连唇都在颤抖。 「是啊,pearl,你是pearl,对不对?」 「我……」她的确在一个男人身边当了一夜的pearl,但……是他吗?那个男人就是他吗?真的是梁正彦? 她煎熬了一整夜,直到刚才,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刺探他,为何他就先发现了她是pearl…… 毫无预警被他指认出来,实在令她太意外,甚至吓到了。 「跟我说你是,快点跟我说你就是pearl!」梁正彦激动的命令着。 「我是……」方旖旎呆呆的点头。「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不通他到底是从哪里认出她来的,总不会跟她一样,从昨天见过面后,就在言谈间怀疑两人曾有段过去吧?! 「方旖旎,你是pearl!」梁正彦双手用力揽她入怀,下颚重重地抵在她头顶,紧紧环抱住她纤秀的身躯,一整个兴奋到没空理会她的疑问。 今早他从旧梦中醒来,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指掌间似乎也留有她的温度与发香,结果几小时之后他真的「找到」了他的小珍珠 巧合成这样,教他怎么能不相信缘分?他现在简直更信‘更服了。 若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那么他实在太喜欢祂的幽默方式! 「梁、梁正彦,你还没回答我。」被他闷在怀里,方旖旎呼吸困难,说话也困难,从来没被抱这么紧过,连想将鼻子挪出空间来透透气都不行。 「回答你什么?」 pearl,pearl,她是他梦里的pearl耶!老天爷,这真是太神奇了! 梁正彦犹沉浸在梦的奇迹里而开心不已,完全忘了她刚才提过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pearl?」方旖旎在他紧窒的拥抱中又说话困难地问一次。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竟然又遇到你——我的pearl。」 「难道你也记得曾经跟pearl在一起的那一夜?」她以为只有她念念不忘,做梦也没想到,那男人也记得她…… 而且,他「梁正彦」,还是个别人口中女人无数的风流人物呢!难道他记忆力超人,有办法记得毎个床伴的面貌或特征? 总不可能他有归档编号做纪录的癖好吧?!不然那就太超过了! 「我常梦到,所以记得。」梁正彦仍是笑着,因难得的际遇而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我。」就如她一样,虽然怀疑他是「他」,却迟迟无法确定,也不敢直接询问。 「我确实认不得你,记忆中的你、跟我梦中的你,都一样很模糊。」 「你的脸在我记忆里也很模糊。」她几乎不曾在睡眠中梦见过那一夜,清醒时的回想,虽往往一发不可收拾,然而她仍无法一一描绘他的五官长相。 「你的意思是你平常会想起我?」梁正彦这才放松拥抱的距离,俯首凝视她。 「常想……很常想。」方旖旎大大吸了一口空气,塡满缺氧的肺部后,坦然承认她对他的「怀想」。 「如果你当时愿意留下姓名、电话给我,我们也许……」就会在一起……梁正彦话没说完就突然停嘴了,笑弧两端各悬着一个字,尴、尬。 如果她当时愿意留下姓名、电话给他,他们也许就会在一起? 不,那是不可能的。 依他以前的个性作风,绝不可能在乎手机电话簿里多了一组她的芳名和号码。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他曾拥有过很多别人追不到、他却轻易就到手的东西,正因得来易如反掌,所以他从不珍惜,且视为理所当然。 假使当时的方旖旎也跟别的女人一样,主动留下姓名地址,眼巴巴日夜等待或热情如火地积极邀约他,那么她最有可能的下场,就是被他遗忘、视之如敝屣。 他深知以前的自己患有什么坏毛病——喜新厌旧,见一个要一个,玩了这个、还想另一个……真是个欠揍的家伙! 多亏奸夫淫妇替他上了先是又痛又恨、后是感激不尽的宝贵一课,促使他改邪归正,从此皈依佛门……不是啦,是从此尽收玩心,尊重女性,当个比较正直一点的男人。 「怎么不说话了?」瞧他似笑非笑,一脸诡异,方旖旎感到很不安。 「很庆幸我们当时没有彼此留下姓名和电话。」否则,少了他梦中的牵系或她昼夜的怀想,今日意外重逢,他未必会对她有如此深切的喜爱或期待。 「庆幸?」他什么意思,怕她粘着他喔?被这样看待,感觉很差耶!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确定一件事而已,没多奢望其它的呀。 方旖旎眼神一睨,嘴唇紧闭,完全就是不悦的表情。 「方旖旎,原来我是你的『旧情人』。」梁正彦开心过度,根本没注意到她眼神弥漫一抹灰色,更别说及时解释或安抚她了。 「什么旧情人,我不知道。」看来这男人很有本事讨人厌,方旖旎故意装傻,更恨不得早在几百年前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至于因为与他重逢,而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怎办。 「pearl,很高兴再见到你。」梁正彦又以最大、最紧的力道给她个密不透风的拥抱。「距离那一夜到现在几年了?四年还是五年?」 若非此刻正真真实实的拥抱着她,吸闻着她的香味、感觉她的体温与柔软,他几乎以为那一夜情迷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五年……」方旖旎来不及储备氧气,再度在他怀里「苟延残喘j。 「五年了吗?这次,别说五年,就连五分钟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昨天已兴起找她来当固定伴侣的念头,今天又碰巧发现两人竟拥有共同的过去——尽管只是一夜,也足以产生令他继续往前的动力了。 「这……」先生言重了——可他那句话竟像滚了糖粉或裹了蜜汁般,甜润得诱人。 长廊上,重逢的一夜旧情人拥抱着彼此,回味着旧梦,画面愈来愈清晰。 梁正彦开心得不得了,笑得像中了乐透大奖,有别于他形于外的欢喜,方旖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觉得情况出乎想象,有点失控,甚至有点糟。 何以说失控?以他就是当年那个男人的情况下而言,她在心底推演过许多种结论,就是不包括他会先认出她,而且还高兴成那样。这实在夸张又离谱! 第八章 然后,又怎么个糟法? 糟在她一被他紧密抱住,就完全没有想离开他胸膛的欲望,哪怕呼吸变得如此困难,骨头快被他给揉断…… 隔天近午,风凉天不晴,阴阴沉沉的天空偶尔飘下几条雨丝,就是不肯痛快下场大雨。 一辆计程车缓速驶向家家户户门前莳花植草的巷弄尾端处,在一栋红瓦屋顶的大宅门前,停下。 「我要下车了。」这句话方旖旎已说了不只十次,她的手也一直放在门把上,却始终无法顺利打开车门,并非她遇到恶司机,而是身边坐着一个霸道多情男。 她的「旧情人」梁正彦,都在车上耗上半个钟头了还不放她走…… 已经为了他而延迟一天回台北,就不知等会儿进门,她会被骂成什么样。 从昨天两人「相认」后,梁正彦一直处在惊叹及兴奋的状态,迟迟恢复不了正常,方旖旎的心里则感到非常矛盾。 明知道不该再与他「厮混」下去,却又忍不住顺着他的意思在水晶会馆多待一天,这额外的一天工作,教她神经紧绷,神智恍恍惚惚,深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再三分钟。」梁正彦拉着她的手,发光的眼睛在她脸上流连,不曾移去。 「好,最后三分钟,反正……」形影不离一天一夜了,多这三分钟又如何? 今日一别后,她不打算再跟他联络,尽管他说过不会放开她,她听听便算了。 就让一切迷情在这三分钟后画下休止符吧。 方旖旎是那么想,然而她话才说完,梁正彦便以猝不及防的吻封了她的嘴。 唉唷嚷,是有这么热情喔…… 年轻的司机先生原本闭目养神不敢多看,但因为感觉车体轻微晃动,终究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就被精彩画面给震撼到。 哇,这位男乘客卢功了得,他阿匡简直大开眼界,要有机会他一定拜这位客人为师,好好学一学把妹招数,否则他已年过二十五,至今仍是个纯洁单身王老五,阿嬷等抱曾孙等得很辛苦,他一定不能再耽误宝贵的青春! 「……梁、正、彦……」这男人是怎么个想法啊,世上不是只剩他们俩,别说路上有行人,眼前就有一个司机在那儿盯着看呀! 「方旖旎,你能不能不要乱动?」梁正彦抬起眼睛,低声轻斥着她。 「你太不避讳了……」 「要避讳?那么司机先生,麻烦你下车。」梁正彦平静的说。 「叫我下车?!」阿匡先生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吓。什么跟什么咧?他没赶他们下车就不错了,这位先生还喧宾夺主赶他下车! 「司机先生你别听他乱说啦,真不好意思。」方旖旎用力推开梁正彦,赶紧陪一个笑脸给阿匡。 「是他该觉得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梁正彦撇唇贼贼地笑着,存心捉弄她,看她又急又羞的模样,他好愉快。 「别胡扯了。我真的要下车了!」方旖旎这次快手将门一开,正要跨出车外,他又从背后拉住她的手。 「你真的不能再留我了……」她回头瞧着他,一副委屈哀求的样子。 「不留你了,只想再跟你说一次……」梁正彦深凝着她,不舍的情绪爬满整个心头,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前未婚妻韩双双也未曾教他如此心系眷恋,连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在停顿的几秒间,他忽然怀疑自己用情态度变化这么大,是因为受过挫折,还是纯粹历经岁月沉淀,年龄增长,所以对男女之情的看法更为成熟,抑或只是因为他在「对」的时机,遇到对的人? 不对的时机、不对的人,耗尽一辈子也枉然。 对的时机、对的人,三天也足够情根深种。 「想再说一次什么?」见他神秘兮兮住了口,方旖旎低声询问着,担心她这样一脚在车外,一脚在车内,要是被邻居或家人看见,她就更有得受了。 「很高兴再遇到你,我的小珍珠。」梁正彦目光专注,抿唇浅笑,绝对是这几天来表现得最正经的时刻了。 方旖旎轻轻点头,感动却无法言语,反正说什么都很多余,同心体会就好。 两人难得无声胜有声,煞风景的司机阿匡忽地发出一阵狂咳声…… 「咳咳咳!」无辜的阿匡其实正仰着头在喝水,在听到梁正彦那么一句感性的话语时,惊吓到差点被开水给呛得没气。 阿嬷喂!这位先生一路强霸得比他见过的抢匪还不讲理,此时说起甜言蜜语来却脸不红气不喘,一双眼睛还认真得快着火,实在有够具深情代表性的! 这下阿匡见状,更坚定不拜梁正彦为师不行了的信念。 「我走了。」方旖旎轻声的说。 「等我电话,或给我电话。」梁正彦半命令地叮咛。 「也许……我们不要再联络会比较好。」方旖旎垂下眼眸,不敢迎视他。 「不要在这节骨眼跟我说这句话,否则我绝不放开我的手,接下来会多出几个三分钟,我也料不准。」梁正彦抿唇一笑,平淡语气满是威胁的意味。 「你……」 「在这一两天的相处中,你虽然始终柔顺配合我,但我知道你心底一直有道盾牌在隔开我、防卫我,方旖旎,是不是你从别人口中听过有关于我的风流事迹,所以害怕我是在玩弄你?」他清楚记得当她还他识别证时说过的话。而那些来自于别人口中的耳语,肯定就是令她情绪反复无常,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主因。 「不尽然是这样。我只是觉得玩游戏归玩游戏,回到这里就等于回到现实,游戏该结束就结束,不必再继续硬玩下去了。」心思被他说中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方旖旎也据实以告,丝毫不想隐瞒。 「如果你有本事说不玩就不玩,为什么这五年来你会常常想起我?」 「我没办法对你解释我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她内心深处也有与他继续下去的欲望,只是觉得自己就这样接受他,似乎很轻率。 她在他记忆中留痕,她很欣慰,可是她更希望有被追求的感觉,而不是三两天一下子就成了他的囊中物,她毕竟也是个有虚荣心的女人。 「总之,给我电话或等我电话,跟我保证你不会就此跟我断绝往来。」 「你不要这么蛮横行不行?」方旖旎兜拢了眉心,觉得无力。 「乖乖点个头答应我,就没事了。」 「好吧,我答应。」以可以赶快下车为前提,方旖旎点点头。 「别骗我喔!」他笑着再叮咛一次。 方旖旎又点头,梁正彦这才握力一松,她抽回自己的手,立即转身掏出家门钥匙,临进门前又听他在背后柔声地补了一句:「别忘了,你是我的pearl。」 方旖旎脚步顿了下却并未回头,下一秒便是冲进家门去,「砰」的关上。 将他的柔情甩在脑后,她如释重负,但思念的心情却也矛盾地开始计时…… 方旖旎你是不是太歇斯底里了?!反复无常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缓步踏入客厅,风雨欲来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呃……请问先生,我可以拜你为师吗?」回程,阿匡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拜师的可能性。 「拜什么师?」这碍眼的家伙,刚才叫他下车、他不下车,现在居然还想拜什么师?教他把妹吗?抱歉,把妹也要看天分。 瞧他生得一副楞头楞脑的只会发呆傻笑,梁正彦就不信世上有哪个妹愿意对他回眸一笑。 「先生对女人似乎很有一套,请问有什么诀窍,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阿匡虚心求教,满脸期待恋爱大师指导指导。 「……」还真的是要拜这条?!梁正彦反而被自己料中的事吓一跳。 「可不可以?」阿匡眼睛发亮,哈巴狗似的张嘴摇尾。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拜托啦,先生,我天生腼腆害羞,沉默寡言,每次站在女人面前就觉得四肢无力,连头都不知摆哪里好,我活到现在二十五岁,从来没交过女朋友,每天都独守空闺、孤枕难眠,寂寞芳心急需救助……」 「你随便就能胡扯一堆,这是哪门子生性腼腆、沉默寡言?」还寂莫芳心咧,他看是人面兽心、智能不足才比较符合这司机的形象。 「先生别这样啦,我很想交女朋友的……」 「你每天搭载的客人那么多,一定多得是年轻小姐,我就不信你站在女人面前会多害羞。」要耍害羞,生意都别做了。 第九章 「我就真的很害羞咩!」阿匡大声强调。 「那载到年轻小姐时,你不就害羞得想逃下车?」呿,搞不好这家伙是只犯案累累,披着羊皮装清纯的计程车之狼。 「载客人时我不会害羞啊。」职业嘛,赚钱养家嘛,不一样的。 「哼?」梁正彦挑眉,斜瞪他一眼。 「因为她们都坐在我后面,没有站在我面前啊!」阿匡闪着无辜眼神解释。 「你……」这有差别吗?好,好像有,算他有理了。梁正彦哑口。 「先生就请你让我拜你为师吧,随便教我个几招也没关系,这一趟车钱给你打八折,行不行?」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恕我不能答应。」梁正彦摇头拒绝,并非他不通人情,而是他自觉不够格。 前未婚妻落跑事件曾经搞得他灰头土脸,花心风流史也常成为女性主义至上者的讽刺笑柄,勾引女人他或许行,但诚心专一谈感情,他才刚开始学习、测试中,所以他哪有什么资格收他为徒,可别反倒误人子弟了。 「喔……」阿匡失望极了,默默叹一口气,没再啰嗦。 「改天有机会再介绍个女生给你认识。」末了,梁正彦仍好心安慰他。 「谢谢!」阿匡快手快脚拿出名片递给梁正彦。「有消息时,请跟我联络。」梁正彦微笑,这家伙真呆! 「旖旎,到我书房来。」 一进家门,方旖旎什么都还没做,她父亲方伟信便绷着脸在书房门口唤她。 「是。」方旖旎咬唇暗地喊糟,缓慢步入书房。 父亲脸色超级难看,她这下肯定又有吃不完的苦头、听不完的训了。 方伟信是个很严厉的人,比唠叨的母亲更难应付,方旖旎从决定延迟一天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有心理准备事后被他严刑拷问了。 不过为了节省麻烦,必要时,她可能会考虑采用跟二十岁生日那天一样的策略来应对,任性地不发一语,像遭遇到什么大灾难般直接面无表情,让他们因为爱她而不忍继续苛责、然后「知难而退」,如此她便能躲过一劫…… 这样做绝对是卑鄙的行为,但她也没其他办法了,与梁正彦重逢后的各种复杂情绪尙未有时间整顿,任凭她再乖巧,也未必有耐心听父母说教。 「说吧,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方伟信坐在桌前双手交握,脸色十分凝重,一见女儿在他面前站定,便疾声厉色命令她自白一切。 「我……」知道是知道,问题是不能讲啊!方旖旎支吾半天,终究说不出口。 「别呑呑吐吐,也别想说谎,老实招来就是。」方伟信一生最痛恨说谎的人,尤其更不能忍受自己严格管教出来的孩子说谎。 方旖旎和哥哥方浩易,两人小时候谁要是敢说谎或做错事,一律得接受父亲一根二尺长、一公分粗的藤条家法伺候,打得屁股快开花。他们长大后,方伟信改变了惩处方式,变成罚跪三小时并写三大张六百字稿纸的悔过书。 「我遇见一位高中同学,跟他很聊得来,就想再跟他多聊一点,所以……」对啦!聊着聊着,就抱在一起,接了吻,还差点「又」上了床。 好个乖女儿,方旖旎!敢做不敢讲的啦。 「高中同学?男的,女的?」他对女儿平时的交友状况可谓了若指掌,她想唬弄他,没那么容易。 「女的……」惨!根本是自掘坟墓,扯了个天底下最容易被戳破的烂谎! 「叫什么名字?」方伟信冷厉的嗓音和眼神,让方旖旎吓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方旖旎哑口,早就知道这是个不妥善又不合理的谎言,却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就算她再会拗也不可能拗得过去。 即使她敢随便胡诌出个名字,也终将被识破,因为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求证,到时查无此人,她就更吃不完兜着走,恐非跪三小时和写三大张悔过书就能了事。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再说。」坦白从来不宽,抗拒只会更严。可别说他盯了她一辈子,她这做女儿的还不懂父亲刚硬的习性跟脾气。 「我……」看来是该使出那一招了。 方旖旎抿紧了嘴,开始故作沉默。 【第五章】 「别给我来五年前那一招!」方伟信勃然大怒拍桌站起,指着女儿鼻子大吼。 五年前他肯原谅女儿没有理由的夜不归营,是看在她初犯,回来后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基于关爱、且家人又都为她说情的分上,他才饶了她,但这次她故态复萌……或说故技重施,这虽不至于达到天理不容的地步,但他这做老子的绝不再饶恕。 方伟信大发雷霆,方旖旎仍咬牙不肯再多说一句,母亲在房外早已听得胆战心惊,此时忍不住冲进书房来,后头还跟着方家世交李伯伯的儿子李赐。 「有话好说,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呀!」方母固然很气女儿这次又让家人担心,但仍旧全心护着女儿,不忍见她被父亲斥骂及处罚。 「方叔,您先别生气,有话好说。」李赐上前劝解。 「有话好说,问题是她不说啊!」方伟信依然怒不可遏的指着女儿。 「旖旎,你倒是快说啊!」方母焦急地催促女儿。 「旖旎,快说吧,别让方叔气坏了。」李赐拍拍她的肩,柔声说着。 方旖旎扬眸,瞧了有着一副痩高身材及一张瘦削长脸的李赐一眼,她拉出一道无声的冷笑,死紧抿唇硬是不开口。 这李赐家里钱多,吃饱没事干,一天到晚来她家,她明明就跟他话不投机,他还最爱装熟络,她最气他每次总喜欢在大家面前当好人的样子。 「快说啊,旖旎,别再让方叔、方婶为你操心了。」李赐又拍她的肩,谁都看得出来,他同样对她在外逗留一天一夜的行踪感到好奇,超想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去。 「说啊,旖旎……」方母也不断催逼。 「旖旎,别任性了,你从小就很乖、很听话的,别让大家为你着急……」李赐的手像上了发条,依然搭在她肩上轻拍不停。 方旖旎嫌恶地跳开,在父母及李赐三人不断的催问、施加压力之下,她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壮,控制不住地吼叫出来—— 「我交男朋友了!」 「什么?!」三人齐声,脸上也同样是惊吓的表情。 「我交男朋友了,我没有准时回家,是因为我都和他粘在一起,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不想回家!你们听清楚没有?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吼完,方旖旎扭身奔出书房,往楼上卧室跑去。 「这怎么回事?交男朋友了……是这个情形?还直嚷着不想回家……女儿怎么变这样……」方母一头雾水。 向来言词犀利、态度强势的方伟信,则因打击太大、过于震惊,气到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还握拳发着抖。 不肖女,不肖女,不肖女啊……都已经帮她物色好将来结婚的对象了,她还交什么男朋友,而且还乐不思蜀,不想回家? 嫌家里不够温暖吗…… 「方叔、方婶,旖旎说她交男朋友了……那我……我是谁?我不是你们选中的女婿人选吗?」许久,李赐神情恍惚的开口。 方氏夫妇一同看了李赐一眼,没人有心情回答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了。 女儿……他们的女儿到底怎么了? 为三个人丢下一颗震撼弹后,方旖旎回到房间,转身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时,窗外大雨正好劈里啪啦争先恐后的落下来。 急遽的雨声取代了所有的责骂与逼问,方旖旎狡黯的笑了。 她是吃错什么药,竟然敢跟父母大吼大叫,还叫得他们张口结舌、鸦雀无声,这种感觉还挺痛快的。 原来不发一语跟痛快撕吼,两者所制造出来的效果是雷同的。 不知接下来会如何,至少这一刻,四周很平静……除了热闹滚滚的雨声。 她爱这雨声。 雨的狂放旋律,符合她此际的心情。 方旖旎的失控大吼,果然把家人全都吓到,吓得连强势的父亲都忘了要即时处罚她。而她接下来也不敢再多惹麻烦,每天照规矩安安分分上下班,早晚不可避免跟家人碰头时,多半三言两语问候一下就赶快闪回房间,一刻也不肯多待,就怕多留一秒,暴风圈就更接近她一步。 第十章 然后,直到父亲恢复冷静,却余怒未消,又将三大张空白稿纸往她脸上大力丢过去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她二话不说,乖乖拾起稿纸,默默地在上面写满自己的「悔意」,再双手交回给父亲。 方伟信一看满满一千八百个空格,全塡上「我很后悔、我很后悔、我很后悔」四个字,也不知她到底在后悔什么,前因后果没解释到半项,他顿时又脾气大发,暴跳如雷。 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温柔听话的乖女儿变得如此忤逆不孝的? 一定是受了她男朋友的坏影响,她一定交上坏朋友了! 女儿性情丕变,方伟信直觉地将罪安到她男朋友头上,为了深入了解一下她男朋友的来头底细,于是在与夫人商量讨论过后,决定邀请女儿口中的男朋友来家里作客。 「带你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瞧瞧。」 「不方便。」方旖旎一口回绝。 她怎么可能随便就邀约梁正彦来家里作客,她与他之间,一夜情,有;暧昧,有;亲吻,也有,但就是没有确切的「男女朋友」关系。 再说,「男朋友」只是她被父母责骂逼问时,故意抬出来打击他们的武器。 回台北后,等于又回到现实,他们通过多次电话,也相约见了几次面,但因为她刻意制造疏离感,梁正彦怕吓退她,也尽量维持着君子风度不急不躁,所以他俩的相处情形已远不如在水晶会馆时的亲昵。 像是回冲过几次的茶,最浓的原味留在心中,口中的余味却是淡淡的。 再说,她并没忘记、且时常提醒自己,梁正彦有风评欠佳的过往情史,凭他风流成性,大有可能只想跟她玩一玩而已,并不是她认真爱得起的男人。 就像五年前的一夜情一样,尽兴后分道扬镳,各自的人生都得继续过下去,哪怕他在重逢后说出了他不想再与她分离的话语,她却在听完、感动过之后,仍然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 「你……怎么说不方便?!」方伟信为之气结。 「就不方便。」方旖旎极不愿再惹怒父亲,但她有回答跟没回答一样,方伟信不生气的话就太枉费脾气暴躁的盛名了! 「你!真打算要气死我才甘心是吧?!」好,女儿莫名其妙变得这般叛逆、不受教,他这做老子的一定要想办法治她! 「我不敢。」 「我看你就敢!」方伟信气呼呼地转身走掉,他就不信自己用心管教她二十几年,会愈管愈糟! 「嘻……」见父亲怒然拂袖而去,方旖旎松了口气而且还忍不住窃笑几声。 她真的变成一个坏女儿了! 二十五岁才叛逆得这么有模有样,会不会太好笑啊? 方旖旎嘲笑着自己,却很满意她终于敢挑战强权的父亲了。 正得意着,方伟信又忽然铁青着脸折回头。 「爸,有什么事?」方旖旎笑容一僵,作贼心虚地问。 「这个星期六带你的男朋友回家里来,我要看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有办法拐你不回家。」方伟信以最强硬的语气发出命令。 「他没有三头六臂,他跟我们大家一样都只有一个头两只手而已,而且我说过了……不方便带他来我们家。」方旖旎再度抗旨,但气势因吓到而明显的弱掉了。 「你再说不方便,我就罚你写六大张悔过书。」 「没关系,我愿意写。」写写写,一百张也写给他! 「你……」算了,她写的是什么狗屁悔过书,他可一眼都不想再看了。 「我马上写。」方旖旎认命去拿稿纸。 「不用写!星期六带他来就对了。」方伟信以强烈口气再度下达同样的命令。 「我不……」 「星期六晚饭时间,我要是没看到你口中那位男朋友在我们家出现,那么我就打电话给你李伯伯,让他们来提亲!」 「爸,千万不要……」 「而且我一定在三天内敲定你跟李赐的婚事,半个月内订婚,一个月内完婚。要选哪个,你自己看着办。」方伟信不给抗辩机会,撂完狠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的走了,没再折回来……他就不信使出这招还压不了她! 除非她胆大包天到敢抛弃父母、离家出走从此不回来,否则她一定会妥协。 果然,方旖旎被父亲威胁成功了,他就相准了她对李赐没好感,便恶毒的拿他来做交换条件,这招真的很狠…… 这要她怎么去跟梁正彦说?人家又没认定她是他女朋友,她好意思自己说喔! 本以为这回她已经以迟来的叛逆心战胜了父亲,没想到仍「功败垂成」。 方旖旎好生懊恼,没事干嘛说什么交了男朋友……没看过猪走路,也该吃过猪肉,没说过谎,也知道谎不能乱撒,她真是报应。 「呃……事情其实不太复杂。」 说不太复杂,方旖旎磨蹭了半天,话题依然停留在第一句,完全没切入重点。 「嗯,我知道事情肯定不太复杂,你已经说了大约五六遍了。」梁正彦态度从容,始终挂着自信微笑,耐心十足。 反观方旖旎,从两人会合之后,饭也吃了,飮料也喝了,到现在吹着凉爽的秋风漫步在街头,她仍呑呑吐吐,紧张兮兮。 「我有说那么多遍了吗?」方旖旎嘴角抽搐了下,笑得尴尬又无力。 「有什么事你直说没关系,别怕。」她畏怯不安的眼神早就令他起疑了。 「我不是怕,是不好意思……」 「小珍珠在不好意思什么呢?」梁正彦突然挡在她前面,将她圏在自己双臂之中,俯首柔柔地问。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方旖旎在他温柔的圈围中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这个星期六晚上七点有空吗?」 「有,你约我,我一定有空。」就算没空也会硬挤出时间来。 「你不问我约你要做什么?」方旖旎是猜得到他不会拒绝她,但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也太草率了吧! 好像他闲闲等人约似的,竟然连考虑一下或查查当天行程都没有。 「难不成我还怕你会吃了我?」梁正彦朗声而笑。 「我不会吃了你……」但我爸就不一定了。「是我爸妈说要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很好啊!我一定要去。」 「没事请你吃饭,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事请我吃饭当然奇怪,但问题是……你『有事』。」梁正彦了解的笑着。 「你怎么知道?」 「瞧你心神不宁的,我再眼拙也看得出来你、有、事!既然你有事,我势必要为你挺身而出。」挡死都愿意,何况吃饭。 「谢谢你这么……」贴心。「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既然这么好说话,叫他做什么铁定都ok的,方旖旎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要谢我,先亲一下,如何?」梁正彦以食指点了点她的唇。 「正经一点,我很严肃的。」 「我也没开玩笑。」梁正彦表情正经,心里可乐得品尝佳人嫩唇美妙滋味。 「好,好啦!」方旖旎顺他的意,反正早就知道他常是这副德性。 「来,先付费。」梁正彦指了指自己脸颊,方旖旎踮起脚尖飞快印上一吻,他才又说:「好,请提问。」 「你可以假装一下,以我男朋友的身分去我家吃饭吗?」 「这个嘛……」假装?这两字听起来很刺耳哪!梁正彦迟疑着,没给下文。 「怎么了?不可以吗?」 见他思索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方旖旎除了着急之外,心头还有些闷,她就说嘛,他不一定想跟她有明确关系! 她当时实在不该在父母面前将男朋友这三个字抬出来,这下可好,人家只有兴趣跟她搞亲热、耍暧昧,根本不认她帐,她难堪了! 「方旖旎……」 「你一定认为我的要求太过分。」方旖旎自怨自艾起来了。 「你傻瓜呀!真以为我是个随便当街就可以把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的男人?」许久,梁正彦不疾不徐地问。 好,他不否认,以前的他行为浪荡是没错,但今非昔比,他改头换面了,是个正在学习专情、体验专情的准好男人,他只想抱她一个人就好,多的他都不要。 「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把你当女朋友,我怎么会动不动就想抱你、亲吻你?而且在你提出回台北就不再继续来往的要求时,我为什么一口否决你?」 第十一章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打心里认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不然呢?我都说了几百遍,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你以为我闲闲没事说心酸的啊。」梁正彦轻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又笑。 这小女人居然并不如他想象中的聪明,本来还以为她挺有心机的说…… 「坦白说,我对那句话感到非常疑惑。」 「你不必疑惑。五年前那一夜我们玩了场游戏,玩完了还互不认识、各走各的路,可今天我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和想法要与你一路同行下去,所以你听好,我不必假装是你的男朋友,因为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可是……我原本只希望你假装一下就好耶。」 「要就来真的,假装的,我不要。」梁正彦收起笑容以正视听,免得她误解。 「你威胁我?」怎么天底下的人都爱威胁她?! 「说是威胁,气势还差一点。命令!这是命令,方旖旎,听清楚了没!」回台北以来,他隐忍着澎湃情感,为的就是考虑到自己有前科,他不愿给她太多压力,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让自己的地位顺势更上一层楼,他当然不会放过。 硬拗也要拗到手,否则就太对不起重披在自己身上的这件厚重战袍! 「清楚、清楚。可是你才追我不到两个月,就荣登为我的男朋友,实在太快了点……」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似的,她这被追的人,虚荣心硬生生打了许多折扣。 「一点也不算快。」梁正彦揉了揉她的头顶,眼里全写上了宠爱。 空白了五年,好不容易再重逢,彼此又对彼此有情,何须再蹉跎? 当然不能再浪费青春,要速成,而且速成之外,还要尽最大力量持久、专一,这就是目前他最想完成的梦想。 他从没真正宠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如今有可以专宠的对象,他会好好努力让一切都很美好,不再重蹈覆辙成为遗憾。 「好,那么接下来我必须让你了解我的家庭,还有我出了什么状况……」 接下来方旖旎开始讲述她的家庭状况,她的父母是哪种类型,从小她又在什么样的教育环境下成长,包括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的行为带给家人多少烦恼、留下莫大阴影的事。 除此之外,最主要还是他去她家作客时,要有被她父亲刁难的心理准备。 「可以请问一下,你说你二十岁生日那天,整个晚上行踪不明又彻夜未归,难道就是跟我在一起?!」听了她许多说明,梁正彦独独为这点感到事有蹊跷。 「是啊……」方旖旎干笑一声,偷偷睨着他,猜他一定觉得很惊讶。 她才这么想着,下一秒梁正彦已摆出一副「你惨了」的凶脸……果然很吃惊。 「原来那天是你生日,根据你说你从小乖巧听话,为什么突然要那样做,让父母家人为你担心?」 「乖了二十年,我想当坏女孩一次,送自己一份特别的礼物嘛!」 「礼物?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当时看上的礼物?」哼哼,这女人奸诈喔,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猎艳高手,没想到自己才是被她相中且射下的猎物! 「嗯,好礼物。」简直送礼自用两相宜。 「不知怎么的,第一次有这种被人吃干抹净、摆了一道的感觉。」梁正彦撇撇嘴角,笑得无奈。 虽然他当时也销魂得如置身天堂,可是五年后真相揭晓,他惊觉自己只是她的「抛弃式玩物」,心灵还是感到有些受挫。 有效期限为一夜的礼物,怪不得她拆开享用后,不留姓名地址便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别这么说嘛!你这辈子不晓得吃干抹净了多少人,偶尔也该有人反过来吃掉你,对不对?」她甜甜地笑着,一张小脸凑近在他鼻前,引他禁不住想一亲芳泽。 「偶尔?你的意思是以后谁还想吃干抹净我,都欢迎再来啰?」亲吻着佳人,他还嘴坏地逗她,顺便试探她的容忍度。 「你……不可以。」方旖旎双手捧住他的脸,愼重地说。「即使是我说错话,你也别开这样的玩笑,不然我会当真的喔。」 「好,我知道了。」坏女孩感情脆弱禁不起吓,他会记住不再乱开玩笑。 「那么,星期六的饭局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吃个饭、陪她父母聊聊天,让她的家人多了解他一些,其他该有的礼数他自然也不会少的。 「反正你只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小心防我爸就对了,我不知道他到时会怎么对付你。」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怪怪的……」好像上了贼船? 「后悔?想逃?」方旖旎扬扬秀眉,语带挑衅。 「方旖旎,你以为我是懦夫?」梁正彦邪睇着她,回以一记佞笑。 一个刁蛮顽固的老头而已,他怕啥?怕了他就不叫梁正彦! 【第六章】 「你瞧,什么事也没有。」用完餐,梁正彦趁着大伙儿起身准备移驾到客厅的短暂几秒时间,在方旖旎耳边窃声说着。 「不,别太乐观。等下喝完一杯茶后,你千万要记得赶快告辞,知道吗?」无风无雨的状况反而令方旖旎感到可怕,哪知她才这样说着,果然就听见父亲要单独「召见」梁正彦的命令。 「舒晴,等会儿把我和梁先生的茶端到书房来。」方伟信对儿媳吩咐了一声,随即往书房走去,并转头对梁正彦说:「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是,伯父。」梁正彦从容应声。 「喂,你该告辞了……」方旖旎扯了扯梁正彦的衣袖,立刻扬声跟父亲说:「爸,时间不早了,正彦还有事要先走……」 「他想告辞,为什么不自己开口?」方伟信回头冷笑,眼中透着锐利之光。 「伯父,我还没想告辞。」梁正彦先回答方伟信的话,随后又俯首跟方旖旎咬耳朵:「真怕我应付不来吗?」 「我有不祥预感。」天晓得父亲在餐桌上一脸平静,一到书房去会不会突然变脸,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别担心了,你父亲想多了解未来女婿,这是好现象。」梁正彦眨了下眼,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拍拍她的肩,跟上方伟信的脚步而去。 「不要老是把爸爸当成凶神恶煞嘛,嗯?」嫂嫂舒晴端着托盘经过她身边时,也笑笑地安抚了她一句。 「就只有你不把爸爸当凶神恶煞。」方旖旎撇唇怪笑一气,转身往客厅走去,提心吊胆的,唯恐下一秒梁正彦会被父亲从书房里给轰出来。 「你配不上我的女儿。」待儿媳妇舒晴将茶放在几上离去后,方伟信劈头第一句话便是如此不近人情,充满敌意。 「伯父说得没错。」梁正彦非常认同方伟信的说法。 天底下的父母都认为自己的小孩最好,何况像方旖旎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当然更使父母心存骄傲、「眼高于顶」,所以纵使方伟信摆明是想挖苦他、糟蹋他,梁正彦仍点头称是。 「你不为自己反驳?」梁正彦的反应倒出乎方伟信意料。 「不,我不需要反驳伯父说的话。在我眼中,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配不上您的女儿,包括我在内,我的确也配不上旖旎。」 「那你为什么还胆敢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不离她远远的?」 「旖旎和我有不解之缘,缘分使我们相遇,我没有理由不和旖旎在一起。」 「缘分?!那只是你用来拐骗旖旎的花言巧语吧!」方伟信嗤之以鼻。 「伯父不相信缘分吗?」梁正彦反问,态度不急不躁……这些年来他的性情在某些方面确实显得内敛许多,要换作是以前,在面对方伟信这种顽固老头时,可能早就暴跳如雷了。 「我或许相信缘分,而我相信你和旖旎绝对无缘无分,因为旖旎不是你想爱就爱得起的。」梁正彦平稳自信的气度,对方伟信内心造成了些许冲击,然而他的态度依然强硬。 「我可以忍受伯父对我的任何冷嘲热讽,但能否麻烦伯父不要拐弯抹角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很好,看不出来你心思挺细腻。」竟然知道他每一句话都有弦外之音。 「伯父看我哪一点不顺眼,或者希望我怎么做,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愿意为旖旎而努力改进。」有话直说才可以做良好的沟通,迂迂回回只会引起更多误解。 「不瞒你说,问题不在你身上,而在于……」方伟信话语陡然中断,沉吟着。 第十二章 「伯父不是要告诉我,您已经替旖旎物色了结婚对象吧?」呵!很多戏都是这样演的,梁正彦自然很容易联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但没错,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帮旖旎选定了结婚对象,所以不管你和旖旎交往多久,什么有缘没缘的,我都要郑重的请你到此为止,别再继续跟她纠缠不清。」 相识五年也好,五天也好,不管女儿和梁正彦之间有何了不得的缘分,也甭问他们交往到什么程度,方伟信都决心拆散他们——势必拆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旖旎同意您们为她所做的安排吗?」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退出。」女儿从小乖巧听话,方伟信一直认为她和李赐的婚事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有变数,但梁正彦的出现无疑令他忧心大起。 「我不可能选择退出。」有幸与方旖旎重逢,几近沉寂的心也好不容易有了想爱的欲望,梁正彦说什么都不愿罢手。 「年轻人,别太固执。」 「伯父,我固执是因为我很喜欢旖旎。」 「我说不动你,是不是?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是不是?」方伟信投以敌意的眼光。 这家伙比他想象中还难摆平,莫怪女儿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受影响,敢一再的违抗他这个父亲的命令。 「很抱歉,伯父,我不放弃。积极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对?」除非方旖旎不想跟他在一起,否则梁正彦无须去考虑分手的问题。 「没什么不对,但你非放弃不可,你非放弃旖旎不可!」 「尽管伯父如此勃然大怒,我仍然要强调这句话……我不放弃。」态度坚定、立场不移才有办法打胜仗,这可是他从高旭麒身上看到、学来的。 「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像你这么固执的家伙!」方伟信咬牙,脸色难看到极点,忍无可忍终于大吼一声:「说不通,多说无益,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是,伯父再见。」方伟信说他这人说不通,他倒觉得,彼此彼此啰!梁正彦没再抗辩,维持着晚辈应有的礼貌,微弯身行个礼之后,退出书房外。 书房里赫然传出父亲的吼叫声,把客厅里在座的方家人吓了一大跳,每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妙了,尤其方旖旎更是惊吓得脸色瞬时刷白。 「怎么样、怎么样了?」一见梁正彦顶着凝重脸色走出来,她急得挡上前去。 「没事。」梁正彦轻抚她的发梢,温柔的微笑仍挂在嘴边。「我该告辞了。」 「嗯,我送你。」方旖旎柔顺地说。 「梁先生,」临走前,方浩易喊住他。「我爸这人就是脾气大、嗓门大,请你别见怪。」 「别这么说。」梁正彦笑了笑,自嘲着:「我准备开始习惯。」 「那就好,习惯成自然,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方浩易点头,放心而笑。 「叔叔你一定惹爷爷生气了,爷爷才会大声吼你啦!不然我爷爷平常不生气的时候是个大好人呢!」方浩易的五岁儿子方宝中也抢着替爷爷说好话。 「那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努力不惹爷爷生气,谢谢你提供情报。」梁正彦拍拍方宝中的头,感谢他的告知及鼓励。 一旁方母则不发一语,默默地看客人离去。 唉,他的出现,只怕对方家是个祸害呀…… 「我爸爸跟你说了些什么?」一送到屋外,方旖旎就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不问问我跟你爸爸说了些什么?」梁正彦双臂成圈环住她的腰,喜欢这样搂着她,将她罩在怀中就像拥住了全世界最温柔的幸福。他将下巴偎在她颈窝处往她耳际轻轻吹着气,极端挑逗。 「我干脆这样问好了,你们到底谈些什么?」都被她父亲赶出门了,他还有心情耍嘴皮子和调情。 「慢些时候再告诉你。」说着,梁正彦趁隙偷了一个香。 「呃,快放开我,不然被邻居看见就不好意思了。」方旖旎挣扎了下。 「就不放开你。」他反而将她搂紧。 他坚持,方旖旎也拿他没辙。 「真霸道耶。」好半晌,方旖旎才发了句娇嗔……也不去管好不好意思了,他的拥抱充满魔力,她抗拒不了! 「敢不敢跟我走?」梁正彦低下头凝视着她,嗓音轻柔。 「现在?」方旖旎不安的瞥了屋内一眼。 夜色下,他的眼睛亮得灼人,身体的温度也很高,诱惑得在他怀里的方旖旎一颗心鼓跳得厉害。 适合挥洒热情的夜晚,在他邀约的当下,她好想马上就跟他走。 「嗯。敢不敢?」他挑眉,怂恿意味浓厚。 「你才刚被我爸轰出来,难道你敢不声不响就带我走?」方旖旎也将秀眉轻轻一抬,状似挑衅,其实内心早已蠢蠢欲动,静不下来。 「你答应,我就没理由不敢。」 「那,不要太晚回来喔……」方旖旎估计现在大约九点,只要她能在十点或十一点左右回来,应该还不至于被父亲骂到太惨的地步…… 大不了再来三大张悔过书吧! 「好。等天亮再回来,就一点也不晚了,还早得哪!」 「你好坏耶!」可是天哪!她好喜欢他使坏时那种霸气与邪恶,天塌下来他都不怕的样子。 跟他在一起就像在不可预知的领域里冒险,紧张刺激,不一定合乎世俗,却总教她压抑不住内心的向往和狂热。 不管情感或是生活方面,同样的一些事,他可以带给她更多不同的感受,这对从小在拘谨严格教育环境下长大的方旖旎而言,简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所以,今晚你可要小心了,我的小珍珠。」梁正彦笑得迷人,把怀里的美人儿给迷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殊不知,他之所以故意带走她,全是为了挑衅方伟信的权威。 梁正彦本身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自然懂得怎么对付另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 从短暂却刀光剑影的交谈中,梁正彦已看出方伟信的个性是属于吃硬不吃软的类型,别人若乖乖就范、听命于方伟信,只会让方伟信更加嚣张、软土深掘,因此梁正彦第一步就大胆放手一搏,说难听点,就是他这个做晚辈的,要给将来可能成为他岳父的方伟信下马威。 「我才不要小心,我要故意栽到你手里!」浑然不知这男人正在算计她父亲,方旖旎傻傻大胆的送上一个香吻,什么叫被别人看见会不好意思,那种客气与羞怯早就被她的热情燃化为细粉末飞散,不知去向了。 「在我手里,我不会教你失望的,你有经验的,是不是?」梁正彦回了一个更热的吻给她,逗得她乐不可支。 「是。」就这样,严官府出厚贼,方家的大闺女就在自家门口被坏男人给拐跑了——还欢天喜地、甜甜蜜蜜的。 她的父母亲若知女儿已痴恋到这地步,大概会很想捶死她吧! 梁正彦独住的公寓里,柔黄的灯光下,秋夜的风吹得房内半启的落地窗帘轻飞舞动,整个空间飘着浓郁的欢爱气息。 「你二十岁的时候,跟现在一样美吗?」偌大的双人床上,梁正彦侧躺,曲肱而枕之,粗砺的指尖在趴睡的方旖旎裸背上轻轻滑动。 「有。你那时也说过我很美喔,我记得。」激情后,倦意浓,声呢喃。 方旖旎半眯着水漾的眼眸,唇角勾起满足的微弧,白里透红的肌肤上还留有两人缠绵后偏高的温度。 「那我呢?你记忆中的我,也像现在这么……英俊?」梁正彦湿润的唇在她柔嫩肩头与颈间来回地啄了又啄,吻了又吻,很忙,停不了。 「眉宇间好像有岁月的痕迹?」方旖旎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梁正彦,你一定爱过很多人,能不能告诉我,我是第几个?」 「第一个。」梁正彦抓住她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亲吻。 「说谎不打草稿。」方旖旎打心底明白他胡说八道,轻盈的笑声只为表示自己也是个有风度的女人。 「我没有说谎。你是第一个教我神魂顚倒的女人。」这点,他自信得可以对天发誓。 他是玩过许多人,但没爱过很多人,两者之间差别很大。 「好动听的话。」方旖旎笑容浅浅,却甜得足以将人融化。 「接受?」 「当然接受。我还要把你这句话给好好收藏起来……」一直藏到几十年后她变成老太婆时,一定要拿出来跟儿孙们炫耀一番——阿孙欸,以前有个男人为阿嬷神魂顚倒哪!热恋滋味真是太美妙…… 第十三章 只是,她的儿孙们会是与梁正彦共有的吗? 这好像是一件很値得深思玩味的事情?方旖旎想到此,不觉莞尔。 「笑什么?这么愉快?」 「我在想,你是个前科累累的花心风流鬼嘛,天晓得在我之后,还会不会有哪个女人让你神魂顚倒?」 「方旖旎,本人我梁正彦郑重跟你声明一下,请别再说我是花心风流鬼,我吃斋戒色很久了,若不是遇见你,搞不好还有可能遁入空门哩。」 「哪有那么夸张。」只怕他不名誉的过去污染人家的佛门净地啦! 「就这么夸张!」梁正彦忽地将她手指放入自己嘴里一咬,不轻不重,正好卡在他上下两排洁白牙齿间。 「怎么咬我?」方旖旎被他的举动吓到。会咬人的男人,好奇怪的啦! 「就咬你。」梁正彦笑,眼底发出柔柔亮亮的光芒,诱人至极。 咬她,是想藉由她喊疼的表情和抗议娇声,让他确定他并非在作梦,且将这女人更深刻的烙印在自己心底。 他从没这般热爱过一个女人,以前跟别的女人厮混,该说是男人与生倶来的野性饥渴,而方旖旎,则引发了他内心深处想付出爱的欲望。 他与她,不只肉体交欢,更有心思和灵魂的重迭与交会。 「那我也要咬你。」方旖旎翻身跳起,抓起他的手臂就大口使劲地咬下去! 「喔……喔!」梁正彦发出煽情的叹息,游走在痛与爽分不清的边缘。 「你的重新开荤纪念日,总要留个纪念品,哪,就这个了。」方旖旎指着他手臂上还沾有她湿润口水的一圈红印子,像赐给了他天大恩惠。 「谢、谢谢。」此番盛情难却,梁正彦又不由得在心底暗发一阵牢骚,这妮子真够狠的咧。 这以牙还牙的一咬,痛得他像被动了满清酷刑,痛感久久不退,简直是飘飘欲仙了。 「不客气。」说着,方旖旎大笑地张开双臂将他抱个满怀,这才知道遐想虽然美,但真正恋爱的感觉才叫做最好! 「我的神魂又开始错乱顚倒了,你信不信?」梁正彦的脸紧贴在她胸前,闻着她的香,听着她的心跳,第一次发现像他这般魁梧的男人也可以像孩子似的被小女人给搂在怀里宠爱,感觉很怪,但也不可否认的……赞! 「信!」怎不信?瞧他将自己的脸腻在她怀中,腻得那么深,整个人体温火速上升,她哪会感觉不出来他又热血贲张了。 被爱的同时,她也大方付出自己的关怀与溺爱,至于之前在意他是个风流鬼的烦恼也在他一句「神魂顚倒」下变得轻淡,而无所谓了。 爱情之路,通常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什么叫漫长,什么叫短暂,她不想拘泥。 努力爱、享受爱就对了,能否永远是其次,彼此忠贞与否,更不必先行臆测猜疑,自寻烦恼本是多余。 「旖旎、旖旎、旖旎,我的小珍珠。」梁正彦声声低语,每一句都是柔情下的产物,弄得满室旖旎。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跟我爸谈了什么吗?」将他安抚得服服贴贴,方腐旎帮他套上一件棉质t恤,整整他的乱发,终于开口询问他。 「谈你的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他不会在她爸面前说……想娶她吧?那怎么好意思,太快了、太快了啦 「换你说说看,跟我在一起,你要怎么打发你父亲帮你安排的结婚对象?」梁正彦将她散乱的长发拢了拢,故作轻松的说。 「原来我爸跟你谈了李赐。」一听到是这样,方旖旎失望透顶,所有的喜悦情绪瞬间跑光,粉红的脸蛋也黯然。 「李四喔?你那个结婚对象就叫李四喔?为什么他父母不帮他取个正经点的名字……」像他梁正彦,名字未必新颖特殊,但至少很正常…… 好好好,他心存偏见,他在吃味了,他承认! 「人家是赐与的赐,叫李赐哪里不正经了。」 「好啊,无所谓,那么……你对『人家那个李赐』有什么感觉?」 唷?口气酸溜溜的哪!方旖旎狐疑地望着他,忽然很想笑。 「我对他没感觉。」若说有,唯一就是厌烦。「你呢?你什么感觉?」 「我对他也没感觉。」什么张三李四,光听那名字就倒弹,所以严格说起,倒弹就是他的感觉。 「我没问你对李赐的感觉。我是问你,对我的『婚姻大事』有什么看法。」方旖旎拍了拍他的脸,这男人怎么回事啊,竟然恍神了! 「我唯一的看法就是,你想嫁给他,免谈,他想娶你,休想。」 「吃醋了?吃醋了?你吃醋了?」方旖旎呵呵大笑。 从认识他至今,他的表现都堪称稳重内敛,原来他吃起醋来是这般可爱有趣。 「很好笑喔?」梁正彦向来柔情万千的眼神狠狠地横了她一眼。 之前,当他知道韩双双跟高旭麒有一腿时,他很生气,并随即找上门去理论、呛声,甚至与情敌来了场飞镖比赛,所有的一切都是大男人不服气’情绪化的直接反应,但今天不同的是,他只从方旖旎口中听见一个叫做「李赐」的男人名字,就整个人由内而外、从头至脚,酸了起来! 不生气,但就是不可言喻的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被他那么狠毒的一瞪,她哪还敢再笑。方旖旎很快收起笑脸,撅着嘴唇,正经八百。 「总之,无论你爸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放弃你,重点就是这样。」 「喔。」 「喔?你只给我一声不痛不痒的『喔』?」他恼得快着火了,她还若无其事! 方旖旎明白他难为,跟她父亲杠上,接下来铁定是场硬战,她的一声「喔」代表的涵义其实非常复杂。 除了体会到他想跟她在一起的决心之外,还包括她对父亲安排的婚事感到无比深沉的无奈。 「这时候你应该要安慰我。」见她不语,梁正彦冷着脸提醒。 闻言,方旖旎吁气轻笑,双手随即攀上他的颈项,送上一记热热甜吻,消他的气,也销他魂,安慰得很彻底。 【第七章】 昨晚方旖旎「送客」送到一夜不见人影,想当然耳,又在家中掀起轩然大波。 天亮,当她被梁正彦送回家时,方伟信已堵在家门口,一见着人,二话不说便赏了梁正彦一个又大又响亮的耳光! 梁正彦明明可以闪,但他却以坚定的态势,眼也不眨一下地接受那记力道重得足以令他耳膜破损的掌掴。 怵目的血丝分别从他的鼻孔及嘴角溢流而出,他轻咬着牙,以指抹去唇边鲜红的血液,随即站得直挺,无畏方伟信有可能再来第二掌。 「爸,你是不是打错人了?」方旖旎惊呼,一个跨步挡在梁正彦前头,直觉自己才是该被父亲打的人呀,回头心疼地抚着梁正彦的脸低喃:「你流血了……」 「不碍事。」这老头要是害他耳聋或掉牙,他非拿他可爱女儿的一辈子幸福来抵不可了。 「是,我是打错人,最该打的人是你这浪荡女!」方伟信手又高高扬起,相准了女儿的脸,眼看就要扫过去。 「伯父如果打旖旎,我会马上再带她走。这一走,可不是一夜就回来,而是一辈子。」梁正彦一掌握住方伟信划过半空的手腕,撂下重话。 「你这臭小子,凭什么威胁我?!」方伟信啐骂,然而被年轻有力的梁正彦给掌握住,他动弹不得的模样着实窘迫难堪。 「我没有威胁伯父,只是奉劝伯父看清事实。」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女儿已经相爱到她只听你梁正彦的话,而丝毫不把我这做父亲的给放在眼里?」方伟信怒目斥人,状极可怖。 「话不是这么说,我没那个意思。」梁正彦摇头一笑,态度镇定得比护在庙门两旁的石狮子还更稳固。 「不然怎么说?」方伟信大声斥喝。 「我只是觉得伯父应该有话好说,动手根本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方法。」打架是梁正彦最不在行的事,长辈以暴力教训晚辈,无论理由是否正当,他都一样痛恨。 当年他执意与高旭麒对决,也是巧妙地避开了打架的方式,总不能以最弱项来面对敌人吧?固然他不将方伟信当成敌人,但方伟信绝对是一个关卡——而且是个很难过的关卡,他不得不备战。 「你要我说,好!那我就说给你听!你存的是什么心,昨晚竟然不声不响就把我女儿带走,害我们打了一夜的电话、找了一夜的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方伟信啦哮着,火药味四溢。 第十四章 「关于这一点,我愿意道歉。虽然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我真的很愿意诚心跟伯父您道歉。」说着,梁正彦放松掌力,礼貌地将方伟信的手「归还」。 「你故意这么做?!为什么你要故意这么做?」他的大言不惭可教方伟信狠狠地吃了一惊。 「我只是要让伯父明白我争取旖旎的决心,同时也希望伯父看清我和李赐的不同。我可以三言两语就逗得旖旎开怀大笑,也可以轻而易举就请她跟随我……至于李赐,我不便多作批评,但伯父可想而知,如果旖旎同意您们替她安排的婚事,为什么她又会选择跟我在一起?除非您认为她是个脚踏两条船的人……」 「我女儿当然不是那种人!」方伟信气得握拳。 他的女儿天生乖巧柔顺,她……她只是被梁正彦带坏,被迷惑、被诱拐,才变得不可驾驭! 如果没有梁正彦半路杀出来,她无论如何都会点头乖乖嫁去李家,而不是一反常态地跟他这做父亲的唱反调,让家人为她担心。 「所以答案不是很明显?旖旎选择我。」梁正彦稳若泰山,语调缓慢而冷静。 「不,你少信口雌黄,旖旎是我方伟信的女儿,她姓方、不姓梁,我要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你这姓梁的没有权利干涉!」 「我没有权利干涉,却有权利争取,更不用说旖旎有权利选择。」 「我是她父亲!做父亲的,说了算!」方伟信摆出老爸最大的姿态。 「就算是父亲也不能这么不讲理。」梁正彦亦不甘示弱地回嘴。 「你……」反了反了,这臭小子实在是太冥顽不灵、太超过了! 按常理,想追人家女儿,就该对女方家长毕恭毕敬。这梁正彦倒行,从一开始就与他针锋相对,如此胆大妄为,分明不把他方伟信放在眼里。 真该死的家伙! 「伯父,我倒想请问您,为什么您觉得我不好,非将旖旎嫁给李赐不可?」看方伟信气得青筋浮现,梁正彦也不忍再进攻,于是改以柔性询问,诉之以理。 「单凭你敢一再地诱拐我女儿有家不愿意回,再凭你不顾长辈情面,一再用言语忤逆我,我就看准了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逮到机会,方伟信可痛快大方地骂他个灰头土脸了。 「那么李赐呢?李赐哪里好?好到您非钦点他做女婿不可?」梁正彦嗤笑,一脸不屑。 是,他是没见过李赐,但仍免不了将他想象成獐头鼠目之辈或奸诈狡猾之流。 「李赐什么都好,人品、相貌、家世各方面都比你好……」方伟信嫌弃的目光从敛成一条细缝的眼里飘过来。 正所谓,从门缝里把人给瞧得扁扁扁了! 「伯父,我的家世其实也很不错。」人品相貌到目前为止梁正彦是无法判定谁输谁赢,但如果方伟信注重家世,那他可就敢大声了。 毕竟他们梁家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在商场上的名气与财力虽不至于到「喊水会结冻」的境界,但亦是稳固经营、信誉绝佳的老字号,应该无可挑副了。 「哼!」方伟信用力哼了他一气。「即便你梁家富可敌国,在我心目中……李赐仍然比你好上一百倍。」 唉……天晓得,这臭小子不仅气度比李赐强过一百倍,连外表都比李赐俊上个一百倍了,偏偏……他来得多余,旖旎早就注定非嫁给李赐不可了。 方伟信暗地幽叹,脸色持续败坏着。 「伯父,我强烈怀疑您思想有问题。」梁正彦面无表情的说。 这老头儿需要思想改造啦!就算不能换颗新脑袋,好歹也该洗洗脑。 「你说什么浑话!」他的意思是指他头壳坏去,是不是?!好啊,这臭小子是当真不知道要敬老尊贤、还是耍白目不要命了?! 方伟信怒指着他,气得心脏病快发作。 「好了,正彦,不要再说了……」方旖旎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劝阻。 没完没了的争辩下去,场面只会更难看,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见到他和父亲一再正面起冲突,尤其父亲好像快被他气晕了,她不得不提醒梁正彦该适可而止。 不过,话说回来,她倒很意外梁正彦在面对她父亲时,态度居然如此坚硬且尖锐,毫不客气,这虽令她深觉不安,但心底某种层面却又感到十分痛快…… 是她坏,竟乐见向来强势的父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吃瘪,而这个男人,正是她喜爱且崇拜的人! 「方旖旎,你给我进屋去!」见梁正彦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方旖旎又正好从他背后跳出来,方伟信于是逮到机会,粗暴地将她一把扯过来。 「别伤了她!」梁正彦心头猛地一抽,第一个反射动作便是出手制止他。 殊不知方伟信那一扯,力气可大了,一不小心可是会让纤细的方旖旎骨折的! 「你……」赫见梁正彦脸上的惊慌与担心,方伟信心头不禁一撼……这家伙是真的关心他女儿呀! 「伯父,您有任何不满或怒气都请针对我来,绝不能伤害旖旎。」 「不必你多事,我怎么可能伤害我的宝贝女儿?」方伟信冷笑,转头斥了方旖旎一声。「你进屋去!」 「是……」方旖旎默默领命,进屋前还不舍地多望了梁正彦几眼。 「给我电话,或等我电话。」梁正彦无声地说,眸里装的是依恋,唇边悬着的是怜惜。 方旖旎读懂他的唇语,静静点个头,转身进屋。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知难而退。」方伟信将梁正彦推出门外,决裂地丢下一句话之后,大门「砰」的一声摔上。 梁正彦望着冰冷紧闭的方家大门,想与方旖旎共度一生的决心益发坚定。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扇门为他热情地大敞而开! 爱情总是这样。 愈有阻挠,两人就爱得愈浓烈;愈想拉开他们,他们的手就牵得愈紧、身体靠得愈密,想要结合的欲望也更不可收拾。 梁正彦和方旖旎正周旋在这定律之中,以五年前的一夜情为基础,努力向下扎根,他恋得深浓,她爱得痴狂,只要两人眼神交会,相爱的勇气与决心就永远不消失。 不管方伟信如何对方旖旎耳提面命、软硬兼施,甚至他查出了梁正彦过往族繁不及备载的情史,藉以告诫她,梁正彦是个风流胚子,压根沾不得、惹不得、信不得、爱不得,但方旛旎却宁可挨骂受罚,也不肯妥协。 如飞蛾扑火般,哪怕梁正彦过往名声再臭,她也相信今日她爱上的,是洗心革面后、努力学习成为一个专情男人的他! 每天从彩妆工作室下班后,就是急着飞奔到他的怀里、与他厮守,夜不归营早已由偶发状况变成常态……她要以实际行动让父母看清她的意向,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对父母唯命是从、乖到几乎没脾气的小女儿了。 而比起方旖旎的坚决,梁正彦亦不遑多让,任凭方伟信一再恐吓威胁,他也固守立场,未曾动摇过。 方伟信愈强硬,他愈顽抗——但是,他表面上虽然不逢迎讨好方旖旎的父母,私底下却已做足了工夫,相信只要多点时间,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这天,夜深了,方旖旎依然不肯回家,任凭父亲在电话中以斥骂和咆哮的方式对她声声呼唤。 「爸,对不起,除了跟你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旖旎默默收起手机,来到梁正彦身后,双臂环住他,热呼呼的小脸靠在他颈边歇息。 梁正彦回头深视她一眼,没说什么,将她置在他胸口的手握紧,以温度传递他的怜爱。 「我爸真的快被我气坏了……我怎么就不肯乖乖回家,再当他引以为傲的乖女儿,而非要在这里跟你厮混呢?」方旖旎叹息,语气与神情皆难掩自己对父母亲的歉意及愧疚。 「厮混?你如果说厮守不是比较好听一些?」梁正彦侧过脸凑唇啄吻了她粉嫩小唇一下,笑着。 「就爱跟你厮混。哪怕我爸说,你是个不足以信任的大坏蛋,也要跟你混一辈子。」方旖旎回吻他两下,笑得浅,却满足,眸光幽幽的,却深情。 「你可要好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混一辈子,听起来好甜蜜。原来这种相知相守的感觉,就是情人们想要追寻的。 梁正彦执起她的细白玉手送到自己嘴边吻了吻,笑得愉悦而满足。 「你才该好好努力记住。」有案底的人就要自省一点嘛。 第十五章 「不相信我?」瞧她那副生怕上大当、吃大亏的警觉模样,梁正彦煞是气馁,亏他对自己信心十足。 「相信。爱你的一天,就相信你。」 闻言梁正彦笑而不语,眼里有着称许和欣赏。 这样很好,她很聪明,不把话说死,而且说得合情合理。 世上情人们在爱情浓烈的时候,总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对方,即使对方偏离了爱的轨道,依然相信彼此的忠贞;相反地,若爱的成分已淡然,两心疏离,就算对方没做错任何事情,彼此也会猜忌怀疑。 「生气?」 梁正彦笑着摇头。「来,你过来。」他将她牵绕到自己面前,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他的手臂就环在她柔软胸前,十分地挑情。 「怎么?」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但在他诡异笑容及注视下,方旖旎只觉心头一阵乱蹦乱跳,耳根发热,羞得满脸通红。 「没什么。就只是想这样抱着你,觉得好窝心。」 「听说……你以前不是这样温柔有耐性的。」他的温柔细语是很动人,然方旖旎却忍不住揶揄他。 「又听说啦?」他的过往风流韵事怎么永远传诵个没完,难道他的八卦性就这么地充足、持久、有看头吗? 背上的花心标签分明已被自己撕下,残渍也在遇见方旖旎之后消失无迹,怎么外面那些有心人就是不肯忘记他的过去…… 「你在『道上』果然满有名的,有一些在我工作室见过你的太太小姐们都听说过你的事迹耶……嗯……你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是真的。」方旖旎轻声笑了笑,轻松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别人家的事,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我已经受过教训,知错能改了,你还要笑我吗?」梁正彦无奈地干笑两声,瞧她说的什么道上,他还轰动武林、惊动万教咧! 不过,他认为被人在背后道长论短也无妨,指责别人或笑话别人,本来就是人类根除不了的天性。 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方旖旎就好,其他的就由别人裁夺,他干涉不了什么。 「我只是无法想象你以前……到底有多滥情啊!」传闻是听得够多了,但就是难以想象他见一个、爱一个,左拥右抱的猪哥样。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曾有个未婚妻,她抛弃我,跟别人跑了?」也好,要掀糗事就一次掀个够,她不曾听闻的,他自己招供也没问题。 一切不名誉的历史,他都可以坦然接受、面对,纵使是伤害他最深、改变他最多的,韩双双和高旭麒那桩「奸夫淫妇之冲破禁忌再怎样也要爱」事件,只要她有兴趣,他也能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绝不隐瞒。 「有,他们都说是你活该。」方旖旎呵呵笑了,好似她也认为他活该戴绿帽。 「你会不会对我太狠心了?」梁正彦嘴角微微抽搐。 原以为她该发个小娇嗔、吃点过期小醋,然后再秉着一贯的温柔心抚慰他受创的心灵才对……怎知竟是如此没心肝、没血没泪的大肆嘲笑他。 面子摇摇欲坠,快挂不住了。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不堪回首的过去,你不要太在意嘛,而且你也应该很习惯了才是……」 「咳咳……坏女人,你让我觉得好尴尬,不知道怎么接你的话。」梁正彦没好气地咳她两声。 方旖旎见他两眼无辜,哀怨到极点,她也就不再故意落井下石了。 她喜欢他哪!时机造就一切对与错。 她所遇上的梁正彦,是个脱胎换骨、完全蜕变的情深意重新好男人呀! 只要还爱着他的一天,她就坚信自己没看错人。 「不用接我的话,没关系。」逝者已矣,重要的是现在,她才不会傻傻地将宝贵的相处时光,拿来变成批判他不名誉过往的斗争大会。 没事吵架翻旧帐,准出事,多谈情说爱,准没错。 「不接话,那么……接吻?」梁正彦灼热的唇凑近她,还没来得及听见她说声好,四片互相散发致命吸引力的唇,便像有自主能力似的,立刻寻到彼此而紧密贴合。 坏男人变好男人,乖女孩变坏女孩,不管角色如何替换,梁正彦深信方旖旎将是他此生中唯一的挚爱。 这天周末,方旖旎的彩妆工作室的客人比平时多,每个同事都正忙着,于云忽然放下手边工作,从里面最靠近休息室的一个工作间走出来,将方旖旎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旖旎,你先接电话吧,响个不停呢!」于云怕是来电者有急事,否则不会每隔两三分钟就响一次,她在隔壁工作,听电话响成那样,不免替她着急。 「应该是我爸……于云你先帮我关机好了,回头我再打给他。」方旖旎从百忙中抬头望了于云一眼。 「好像不是你爸爸,来电没显示号码,已经打了十多通。」 「方小姐你去接电话没关系,我可以稍等一下。」年轻太太善体人意地说着。 「……王太太,谢谢。」方旖旎不好拒绝,于是从于云手中拿过手机,一面接听,一面往休息室走去。「你好,我方旖旎,请问哪里找?」 「方小姐你好,我是韩双双。」 「韩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方旖旎礼貌地再问声好,但对电话中自称韩双双的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尤其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冰冷,她并不是很喜欢。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女人似乎在冷笑。 「你刚刚说,你是韩双双小姐?」韩双双是什么鼎鼎大名的人物吗?方旖旎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意思。 「是,韩双双,梁正彦的前未婚妻,想起来了吗?」 「呃……不是想不想得起来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前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很抱歉,韩小姐。」方旖旎客气地答话,满腹狐疑。 梁正彦的前未婚妻?韩双双? 「果然他没脸告诉你,他曾有过我这个未婚妻。」韩双双轻蔑的语气透过话筒传至方旖旎耳里,瞬时教她遍体生寒。 何谓「没脸告诉你」…… 为什么他的前未婚妻会忽然找上她?而且似乎……来者不善? 「请问韩小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方小姐,我是特地来提醒你……离开梁正彦,你一定要尽快离开他,否则你会后悔,真的,你一定要把我的话听进去,我没有开玩笑。」 「啊?」方旖旎诧异得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一定很震惊,也一定不明白我怎么会如此奉劝你,但是请你相信我的好意,真的,离开他,离开梁正彦那个花花公子,他不是个好东西,他给不起任何一个女人幸福,包括你!」 「他不是花花公子……吧?」语气由一开始的肯定变成不确定,莫怪方旖旎对梁正彦信心不足,而是电话中的女人言之凿凿,很快地就动摇了她既有的信念。 「谁说他不是花花公子?呵!」彼端韩双双很不客气地冷笑了几声。 「就算他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他不再是处处留情、引人唾弃的花心男人了吧? 【第八章】 「你怎么这么傻?你可以相信世界上任何人,就是不能相信梁正彦!他的花言巧语是很动听,但你听多了只会迷失自己,然后害得自己万劫不复!」 韩双双愈说愈激动,方旖旎感觉到她一定很恨梁正彦,否则不会一评论起他,就完全没半句好话,而且咬牙切齿地,巴不得一口撕碎他、咬死他! 可问题是,方旖旎若没弄错,当年固然是因为梁正彦对韩双双不专情,才导致她琵琶别抱,但按理说,一门失败的婚事,当事者双方都有责任,为什么韩双双是这般痛恨梁正彦,而他却能在事过境迁之后,依然可以坦荡自若地笑谈起自己脸上无光的往事? 据她所闻,韩双双与高旭麒鹣鲽情深,过得十分幸福。何以一个幸福的女人在爱着自己身边的男人时,又同时痛恨着与自己无缘的另一个男人?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你以为我居心不良吗?方小姐?」方旖旎在电话中沉默好半晌,韩双双没耐心地追问。 「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的目的。」莫名其妙打电话来,说的净是一些负面、教她难受的话,方旖旎很难不怀疑韩双双的居心。 「我哪有什么目的?只是不忍心见你被他伤害罢了。」韩双双冷哼一声。 「他不会伤害我……」 第十六章 「会,他会!他是危险的,只要爱过他的女人都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你千万别因为他口口声声说他改过向善了,你就真以为他已经进化成一个不可多得的新好男人……方小姐,那是假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梁正彦那种男人的话如果能信,所有政客的话也都能信了!我真心奉劝你,少惹他为妙。」韩双双骂得慷慨激昂,足见她肯定恨死他了,一定希望他那种人去死一死算了。 「他对我是真心的,我相信他……」完了,这句「相信」说得没半点说服力,方旖旎陡地感到沮丧。 她以为凭自己肚量之大,可以对任何有关于梁正彦的耳语或传闻一笑置之,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的前未婚妻会亲自跳出来劝阻她,别为梁正彦付出真心,否则将万劫不复……这是否太夸张、太耸动?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天晓得他的真心可以维持多久?你曾经查过他的行踪吗?如果没有,你又怎么确定他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女人了?」 「这……」闻言,方旖旎哑口。是的,没错,她从来不曾过问或怀疑梁正彦的任何行踪,也没因任何疑心而使过暗中检查他手机的那一招。 她与梁正彦每次都腻在两人世界里,看似爱得浓烈,然而事实上她甚至没见过他的家人、从没去过梁氏贸易,更别说去过他的办公室,除了当初接洽彩妆工作时与公关部两三个八卦婆有过几面之雅,其他,举凡他的亲戚朋友同事,她一个也不认识。 难道……梁正彦是刻意不带她融入他的生活圈、社交圈? 为什么? 因为他只是想跟她玩玩,所以不必费心带领她进入他真正的生活? 是吗?是这样吗?这是花心男人惯用的伎俩,也就是说他在对她玩两面手法?可恶!他若真是这样玩她,那就太该死了! 但是,他不会吧?他的眼神那么坚定沉稳,他的浑厚肩膀那么牢靠温暖,他握住她手时的力道是那么密实真切,如果一个男人没有真心,又怎有办法做得如此自然,完全瞧不出一丝破绽? 总不会是她被爱冲昏头,盲目了?只看得见他的好,没看见他的邪恶和狡狯? 愈往这方面想,方旖旎愈觉惶恐,莫名其妙的疑心一犯就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不,他不是那种骗情骗色的男人……他不再是了! 方旖旎万分懊恼地抚着额头,这才惊觉自己谈恋爱谈得有些草率。 拿五年前的一夜情当根基,是不是太冒险、太肤浅? 然而……她的耳根是不是也太软了点,从来没烦恼过的问题,竟只因他前未婚妻的一通电话、说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就将她对梁正彦的信心给半摧半毁了? 这对一直在努力变好——假设是真心在变好的他而言,并不公平。 「方小姐,我完全出自一片好意才会打这通电话来奉劝你、提醒你,若你非要认定我是有特殊目的才来找你,那么我必须说……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拯救你!毕竟,我受过伤害,同样身为女人,我着实不忍心见你吃到我曾吃过的苦、受我曾受过的罪,那很不好受,真的很不好受。我苦口婆心,只希望你别受害。」末了,韩双双深叹一口气,那口气如千斤锤直击入方旖旎心里,让她差点吐血。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多注意……」方旖旎语气呑呑吐吐,脑中一片混乱。 有了韩双双的前车之鉴,她是否该警醒一些? 「失身」事小,感情受创事大,她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勇敢为爱情叛逆一次,就马上被证明自己是错的。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简短结论后,韩双双挂断通话。 方旖旎楞楞地收起手机,颓坐在椅上,茫然不知所措,很想立刻打电话给梁正彦,藉由他的温柔抚慰,或跟他要求些保证,来为自己重振一些信心,但在拿起手机时又退缩了…… 不行,她这样太无理取闹了! 保证?什么叫保证?那玩意儿能信吗? 就算他肯开一张爱情保证书来,白纸黑字外加亲笔签名及一颗红印,难道这样便能确保一个人的真心和诚意? 不,行不通的。她不想做这些傻事。 你我情浓时,指天誓日连坟墓都敢躺进去,更别说干干净净列印出一张文情并茂的保证书! 她甩甩头,很快地打消想跟梁正彦「告状」及索取爱情保证书的可笑念头。 但不幸的是,接下来她的心思依然无法平静,坐立难安,浮躁得有如滚沸的开水,快要掀顶、酿灾。 不知自己混乱的情绪究竟反反复复闹腾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又响起,她才又回过神来。 「旖旎,你刚讲好久的电话,我打了老半天都打不通……」梁正彦语气温和。 「正彦,我想见你,你现在人在哪里?」她败了,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不行了,非立刻见到他不可! 她可以绝口不提韩双双打电话来的事,也不必倾诉自己被疑心病折磨得有多痛苦,只要她能扎扎实实地被他拥入怀里,感受他热烈的心跳,忍受他的下巴重重地抵在她头顶上时的甜蜜压力,那就够了、那就够了! 她什么都不说,也绝不抱怨! 「我临时有事要南下去高雄一趟,可能要明天才回来,所以今天晚上你要自己下班回家……」 「临时有事?!」方旖旎打断他的话。 哼,临时有事,她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来就没有「临时有事」过……今天这句话太诡异,八成有鬼! 「对,临时的状况,高雄办事处出了点问题,我要亲自去了解一下。」 「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还有秘书随行。」梁正彦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女的?」 「对啊,乔心是女的。」梁正彦顿然一笑。这小家伙是吃错什么药,忽然问东问西,难不成是怀疑他想带女秘书去外地干坏事? 要干坏事随时随地都可以,他犯得着跑那么远去吗? 「女的!是女的?!」方旖旎激动大喊,双眉拧得跟打了千百个结一样。 「对……」 「晚上睡一起?!」天高皇帝远,他肯定敢做坏事! 方旖旎疑神疑鬼的潜力一旦被激发,果然威力高超、不同凡响,质疑得非常周到。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梁正彦一边抗议一边大笑。 她还真以为他随便跟谁都能睡在一起?以前他也没这般不挑,何况现在? 「你会跟她上床,对不对?!」 「当然不对。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跟乔心上……」梁正彦皱眉,猛地住嘴。 一旁乔心偷偷瞄着他,掩嘴闷闷地笑了起来。 「当然有可能,你不良纪录有一卡车那么多。」 「喂!我现在唯一的纪录只有你。」别再那样说嘛!他不当花心鬼很久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要跟你去。」明知这是笨蛋的想法和要求,方旖旎也不管了,谁教她刚才被韩双双「吓」过,再笨也要粘着他去。 「来不及了耶,高铁列车进站了,我们准备上车了。」梁正彦口气依然沉稳,要换成以前哪个女人敢跟他多啰嗦两句,他早就摔电话谢绝联络了,哪还有耐心带着笑脸细心安抚。 是她,他才好兴致、有耐心,甘之如饴。 依稀记得韩双双说过,女人闹你,是信赖你、爱你、想诉衷曲、希望你疼惜,你若不耐烦她闹你,总有一天她去闹别人,到时你连被她闹的机会都没有了! 金玉良言,他铭记在心。 来、来,方旖旎。你要闹,我就让你闹个够,一路上手机电力都留给你。 梁正彦莞尔,她在电话彼端闹他,他心里却甜得仿佛喝下了一桶蜜。 「搭高铁!你们搭高铁,我都还没搭过高铁,你竟然带秘书去搭高铁……之前从台中回来你也只带我搭火车,而且还是复兴号的……吼,待遇差这么多!」如遭晴天霹雳,方旖旎突然哀吼。 不过,哀叹了半天,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恐怕哀得文不对题,她不该哀没搭过高铁,而该哀他竟然带别的女人远行,而不是她……而且她厚颜开口说要跟、还没得跟,连车尾都吊不上,这才够悲哀啦! 「上次搭火车是为了多点时间跟你相处,可不是我故意折腾你,这次搭高铁是为了快去快回、不想跟你分开太久……你放心啦,等我回台北,我一定补偿你,看你要搭高铁还是搭飞机,我都陪你,好吧?」 第十七章 「不好也得好了!」不然怎么办?还真要一路给他哀到高雄喔……他肯,她还没那么足的火力哩,省省好了 「给我电话,或等我电话,知道吗?」梁正彦又以老话叮咛。 「嗯。知道了。」方旖旎悻悻然挂上电话,虽然他说回来要好好补偿她,可她心里仍闷得慌。 但随即又一想,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胡思乱想徒然自乱阵脚而已,就像人家说的,鬼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魔。 那她何必庸人自扰?事情发生再烦恼也不迟,何必七早八早就拿来自苦。 对,振作精神才是王道! 方旖旎对镜露出一抹笑,将韩双双的告诫用力抛入垃圾桶,重拾信心,愉快地干活儿去。 晚上下班时间,方旖旎最后一个走,当她站在店口看着铁门缓缓降下来时,背后突然闪了一道车光,她一时以为是梁正彦提早归来,掩不住兴奋地回头,却在看见来人是李赐时,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收了起来。 「旖旎,你下班了,我来得真刚好。」李赐笑脸迎人走到她面前。 「你来做什么?有事吗?」方旖旎勉强搭腔。 「也没特别有什么事,是我正好在附近,就绕过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能接你下班……看样子,他……没来,对吗?」李赐讨好地说着、微笑着,连望着她的眼神,都覆上一层亟欲讨好她的光芒。 「嗯。」方旖旎沉应一声。 「太忙了?没空来接你?」李赐眼睛大亮。暗忖绝不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自从她跟梁正彦那家伙在一起,他就每每望着冷漠的铁门兴叹,兀自忧伤,真不知再这样下去,他和她的婚事到底还算不算数? 虽然李赐相当确信方伟信不敢食言,但却对他们李家欲上门提亲的要求百般推托,迟迟不应允,他就觉得惶恐不安,担心婚事生变。 虽说婚事是长辈们口头承诺的,但在梁正彦这「第三者」出现后,他便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并细心地估算着自己的赢面,及梁正彦的落败场面。 他不否认这是一场硬战,胜负未知,他却明白何时该攻、何时该防。 今夜,梁正彦没出现,就是他李赐的最佳进攻时刻。 「嗯。」不想解释太多,她又随便应一声。 「在忙什么?该不会忙着跟别人约会?」李赐见缝插针,还插得真是时候…… 在方旖旎几乎被心魔给折磨凌迟一整天后,他很轻易地戳到她痛处。 「你别乱说。」 「看你生气的样子,原来他真的跟别人去约会啦?那我陪你……」李赐又狠毒不留情地再扎她一针。 「没有,他没有去跟别人约会!」方旖旎被他激怒,脸儿瞬间涨红了。「而且我也不需要你陪。」她宁可孤单一人,也不要他作陪。 「那他人在哪里?竟然肯把接你下班的机会让给我,我真得好好感谢他……」 「李赐,你还嫌自己不够讨人厌吗?」方旖旎咬牙地说,每个从齿间蹦出来的字都像把刀要刺得他血流如注。 「不然你告诉我,他去哪里?为什么不来接你?我就是猜他嫌烦了,才没来接你……」李赐持续冷嘲热讽。 「他才没嫌烦!他是临时有事去高雄,明天就会回……」她根本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他存心惹恼她,她不该上当! 方旖旎猛地住嘴,不再理睬他,放眼开始捜寻计程车的身影。 这计程车来得真慢! 「去高雄?你放心他一个人?」李赐挑起那道奸得可以的眉,十分挑衅。 「为什么不放心?」她横瞪他一眼。 「大家都知道梁正彦是什么样的人。」 「别再跟我说他风流成性,他已经改邪归正,不再是你们这些见不得人好的人眼中的坏蛋了!」方旖旎大声驳斥。 可她怀疑自己反驳得如此用力,是否相对地显示出她对梁正彦也没太大信心? 一思及此,她又陷入懊恼的情绪了。 「旖旎,敢不敢做个实验?」见她激动,李赐却冷静得不象话。 「什……什么实验?」 「你知道他住哪家饭店?」 「……」方旖旎虽感狐疑,仍据实说出今晚梁正彦下榻的饭店。 「好,我们两个现在就去高雄,不要通知他,这样你就可以知道,一旦他远离你的视线,是不是还能够洁身自爱。」 「你……」什么咧!这根本就是去抓奸了嘛!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做这种事…… 太没面子了! 李赐会提出这种烂意见,足以见得此人真是下流无耻,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图太明显了,卑鄙卑鄙真卑鄙 问题是,她怎么就心痒痒的?还真想去看看…… 喔,老天爷啊!爱情使人盲目,更使人疯狂! 快打消她这个疯狂的念头吧!老天爷! 「怎么样?你不敢是不是?你对他根本没信心,怕撞见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是不是?」李赐极尽所能地挑拨。 「谁说的!我对他超有信心!我敢跟你打赌,等我们一到那里,只会看见他在房里呼呼大睡,其它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一件也不会发生。」方旖旎负气地说。 此时计程车停在争妍彩妆店门前,李赐阴沉着张脸,摆摆手把它给打发掉,然后将自己座车的副驾驶座车门打开,摊手恭请她入座。 「上车吧,时间已晚,我们要飞车赶去,否则有可能错过什么精彩好戏喔!」 「你……」她真想撕烂他那张刻薄的嘴! 「别犹豫了,想去就上车吧!」 方旖旎浑身紧绷,真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是必要、还是多此一举? 无论如何,总是可笑又可耻的吧?她方旖旎竟然会做这种事…… 乱了,真的太乱,她什么都不要再想了,总之去了就知道,别被他发现就好! 只要能证明她没看错人,只要能印证他的清白,只要能解除她此时此刻的烦躁与多疑,这一趟就値得。 未再迟疑,她屈身坐进车内,李赐随后上车,很迅速地将车子启动,上路。 出发了……方旖旎踏上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而且还很丢脸的旅程。 【第九章】 「走啊!为什么不走?」李赐见方旖旎落后他好一段距离,便回头催促着。 「我有在走了,你是没看到喔?!」方旖旎没好气地回答。 甫穿过饭店大厅,她的脚步就下意识地放慢,愈来愈慢、愈来愈慢,慢到像脚上绑了沙包一样,每个步伐都必须提起最大的力气才迈得动。 「要不要我抱你,比较快。」李赐自以为风趣地问。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不要讲话,一路上都给我闭嘴。」方旖旎狠瞪他,她都已经紧张得心脏快跳出喉咙口,他还在那边故作风流,简直是欠打。 「好,我闭嘴,你快跟上来。」见佳人脸色难看,李赐不敢再造次。 进入电梯后,随着楼层灯号数字往上直飙,她的心跳得更快、更猛。 等电梯上升到达十六楼后,电梯门开启,她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几乎全往她脑部冲,脸红发涨,呼吸困难。 「走吧,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李赐伸手往她肩上一搭,强搂她走出电梯。 方旖旎被动地由他搂着走,紧张得完全忘了搭在她肩上的手,是她厌恶的男人的手。 「就这间。」站在梁正彦房间门口,李赐指着门板,诡异的眼神投向方旖旎。 方旖旎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门板,不言不语,连呼吸都时有时无,大约僵滞了一分钟,她蓦然转身—— 她做不到!她宁愿回家面对自己的疑心一夜低回,也不要做「临检」梁正彦的事! 「都到这里了,临阵脱逃是不智之举。」李赐反应快地拉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推回房间正门口。 「我……」 「你对梁正彦根本就没半点把握,根本不存在着所谓的信任,你更看准了他会出轨,否则你不至于如此犹豫不决。」 方旖旎未语,两脚抖得都快站不住。 「也许,他正如你说的,自己一个人呼呼大睡,什么肮脏事都没有发生过。你怕什么?」 是,怕啥?她要对梁正彦有信心,都已长途奔波而来,且站在距离他没几公尺的房门口了,也许他正躺在床上想念着她、想到睡不着,而她如救星般恰巧出现,两人相见欢,不仅可以免除一夜相思,还可以如往常般相拥而眠了呢! 至于李赐,她就谢谢他日行一善,不畏辛苦地将她送到梁正彦身边来! 如此一往正面想,她的勇气就萌芽,冒出头了。 第十八章 「我知道了,你别再冷嘲热讽!」方旖旎深呼吸一口,伸手往门铃按了下去。 李赐倚在一旁,微笑称许,嘴边扬起了一股怪异至极的邪气,方旖旎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道光便随着房门的敞开而透出来…… 她猛地抬眼,映入眼帘的并非她预想中的那个男人,迎接她的,是「一具」穿着性感薄纱睡衣女人的青春肉体! 瞧她婀娜玲珑的身段,一头蓬乱的发、满眼荡着春情,唇边漾着风骚的微笑,方旖旎真的傻眼了! 她有没有走错房间?还是记错了梁正彦的房间号码?怎么会是女人来应门…… 当下方旖旎根本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只怀疑、并希望自己弄错了! 「咦?你们是谁?」乔心娇声地问,两只大眼睛眨呀眨的,艳丽无比。 「你……你是谁?!」见她先发问,方旖旎才紧跟着反问。 「我是谁?小姐,是你来按我的门铃,怎么你倒问起我是谁?」乔心瞋着她,撅起红唇,不高兴了。 「你的房门?」方旖旎咬牙再问。「你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是你来按我门铃耶!不然你先说你要找谁呀?」 乔心双臂交迭在胸前,一整个就是很厉害娇野的模样。 「我找梁正彦!」说着,方旖旎用力推开房门,与她刷身而过,杀进房内—— 房内,地上散落着一双高跟鞋、长丝袜,梳妆台上有女用手提包、保养品瓶瓶罐罐等摆了一桌,床上被褥凌乱,一看就是烈男火女翻云覆雨过好几回的情境! 白痴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旖旎悲愤交加,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听闻浴室内传来声响,她抡拳便要敲—— 就在这时,梁正彦正好沐浴完毕打开浴门,一头浓密的湿发还滴着水,脖子挂了条毛巾,上半身赤裸,下半身裹着条浴巾,在无预警的情况下与方旖旎迎面撞个正着,不只方旖旎吓到,连梁正彦大男人一个都惊骇得忍不住吼了一声:「吓!旖旎?!」 奇怪,他明明有把房间门锁好,她是怎么进来的……不,她是怎么会来高雄找他?! 梁正彦愕视着方旖旎,不只一头雾水,汗也飙出来了。 「梁正彦,你果然……你果然不是好东西,我真的错看你了!」「啪」一声,方旖旎举起纤白玉手,毫不迟疑地往他脸上刮过去。 「你……怎么打我?」梁正彦万分错愕,这小女人是发什么神经,千里迢迢从台北来高雄,见了面竟二话不说就甩他巴掌,是怎样啊?! 怀疑他偷腥,也要捉奸在床才算数啊!他什么都没做,她是在打火大、打举国欢庆的喔?! 咦?什么都没做……自己什么都没做吗?那房内怎么会一片乱糟糟…… 梁正彦环顾着房内四周,脸上的疑惑随着入眼的陌生物品愈来愈多而更深。 「正彦!你看这奇怪女人不知是谁啦,问了她半天她也不讲,竟然就这样闯进来,还打你,她是不是疯子啊?」乔心投入梁正彦的怀抱,娇声嗲气地告状。 「乔心?!你怎么在这儿?」梁正彦瞠目结舌,完全不明白乔心怎会在他房里,而且……还衣不蔽体,是在搞什么鬼啊?! 难道他房内的「异象」都是她搞出来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心?原来她就是乔心!我就说了嘛!你会跟她一起睡,你还不敢承认,这下可让我捉到了吧!韩双双说得没错,你这种人根本就不能信任,是我瞎了眼、昏了头,竟然相信你!」 「双双怎么可能跟你说那些……我懂了,原来你真的是来『捉』我!」这家伙什么不学,竟然学别人来这套,还口口声声说她信任他,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说一套、做一套,没有诚意! 她远道竟为抓奸而来,梁正彦也火了,只想痛骂她一顿,完全没想到要为自己辩解。 「对,我就是来抓你的,呵……竟然真的抓到了,呜……抓到了,哈……」方旖旎忽然又哭又笑,因为她已经不知道是该为抓奸成功、拆穿他西洋镜而高兴,抑或是为了自己爱错人、信错人而悲哭…… 「对!你抓到了,如愿了吧?高兴了吧?」被怀疑的感觉很差,梁正彦当下真的没有为自己解释任何事情的意愿。 她要闹,他也早已准备好一辈子让她闹,但真没想到她会无理取闹到这地步! 他要是真的干坏事,被她逮个正着他也低头认罪就算了,偏偏他什么都没做却被打,他简直气到什么都不想再讲,只想骂,骂死她。 「梁正彦,你好可恶!」大家都说他不好,说这种男人爱不得、信不得,就她傻,不听劝,爱他爱得一塌糊涂,还妄想着跟他相爱、一辈子在一起有多快乐、多美妙! 「方旖旎,你才真可恶!今天你闯到这里来,实实在在伤透我的心,教我失望透顶,原来你是这么的表里不一、小家子气,我总算认清你了!」 「我表里不一?我哪里表里不一?表里不一的人是你,梁正彦!」 面对她时,他像个全世界最深情的好男人,背对她时,什么誓言、什么忠贞承诺都不过是他随口乱放的屁! 是啦,是她爱情智能不足,才将人人摇头唾弃的坏蛋当成好男人来爱,如今美梦破碎,她该醒了,该醒醒了! 「你爱怎么说,随便你。」梁正彦脸色铁青,骂不听,索性摆烂。 「对,就像你,你爱怎么『做』,我根本管不着!」他话说得绝,方旖旎盈眶的眼泪终于跟着自己说出口的话滚滚落下。 「旖旎,」惊见她晶泪一串串,梁正彦瞬时心软。「别哭,我收回刚才所说的难听话,现在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正彦,你不赶她走,还谈什么?」这时,乔心又像无尾熊似的巴了上来。 「乔心,你……闪一旁站去!」梁正彦大声吼斥,粗鲁地将乔心往旁边一推,再伸长手把方旖旎给拉入怀里。 他现在没空审乔心,还是管方旖旎要紧,他心爱的女人正气急败坏、痛心疾首的在哭泣,哭得他心都折了,他怎么可以再跟她呕气…… 不,不呕气了,他要赶快抱住她、哄她,他从来没让她伤心或气成这样的。 「梁正彦,事实摆在眼前,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们到此为止就是了,我再也无话可说。」方旖旎无情地推开他,掉头就走。 「旖旎,你没事吧?」李赐等在房门口,一见她冲过来就顺势抱住了她,细心护卫着佳人。 「李赐,你是对的,大家都是对的,就我一个人错了。我们走吧,别碍了人家好事。」因为伤心过度,方旖旎没拒绝李赐的拥抱与安慰,反而自动把自己和他归为同一国。 「好,我们这就走。」李赐怜惜地搂着她离去。 咦,李赐?!方旖旎是跟那家伙来的?为什么她会跟他在一起? 这太诡异了! 梁正彦惊觉事情不单纯,没再多想便立即追了出去。 「旖旎,你不能就这样走掉,留下来听我解释!」他很快地上前拉住方旖旎。 「放开我,什么都别说了。」方旖旎回首,泪眼婆娑,呜咽的声音柔弱无助。 「别走!听我说……」梁正彦坚不放手,甚至拉得她骨头快脱臼。 「正彦,你回来!」后头,乔心追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用力绊住不让他走。 「你放手!」梁正彦回头喝斥乔心,巴不得一刀砍了这女人的手。 「我不放。」乔心小脸贴在他宽背上,蛮横地愈抱愈紧,压得他的胃快抽筋。 「你放开我!」方旖旎回头喊叫,一直扭着自己快被拉断的手腕,李赐也伸出援手帮忙扳着梁正彦的手指头。 「是正人君子就赶快放手!梁正彦,你敢做出对不起旖旎的事,你就要敢做敢当,放开她!」李赐也不客气地吼他。 「我不放,旖旎你不听我把话说清楚,我就不放!」梁正彦依然将方旖旎抓得死紧,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如此这般,四个人就像上了强力胶一样,一个粘一个,你放我不放地,难分难割。 「梁正彦,我要你放开我……」方旖旎又叫。 「不放,我绝对不放——」梁正彦又吼,并不忘回头斥骂力图阻挡他前进的乔心。「乔心你放手,我快吐了!」 「不放就是不放,要吐你吐,没关系。」乔心执拗地回嘴。 第十九章 「梁正彦,你这无赖,我恨死你了!」方旖旎怒喊,喊完,正好在李赐的有力协助之下,终于挣脱了梁正彦粗暴的掌握。 然后她和李赐见机不可失,便逃命似的携手拔腿就跑。 「方旖旎,你不能跟李赐走,听我解释——」梁正彦两眼喷火地对着那手牵手一起跑走的两人长声啸吼。 但吼着吼着,突然感到胯下冷风飕飕,好像怪怪的…… 特地拨空低头一瞧——哇!露……露……露馅啦! 「乔心,你……看我砍不砍断你这双贱手!」 梁正彦满头冷汗、脸色发绿,连忙俯拾起浴巾飞快裹回下半身,待抬头,走道上已围满了或掩嘴窃笑、或半遮眼装害臊的一堆看热闹观众! 该死! 梁正彦低咒几声,有够黯然。 「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太紧张,就把你的浴巾给扯掉了……」乔心干笑着赔不是,冷汗也早已流了一堆。 为了二十万臭钱出卖她的老板,她已经很过意不去,现在还一个不小心害他春光外泄,大家有目共睹,她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明天有空,该专程去佛光山忏悔忏悔。 「走,看我怎么跟你算帐!」梁正彦说着,向来讨厌使用暴力的他,此时再也忍无可忍,粗里粗气地一把拎起乔心的耳朵,拎回房里去。 「总经理,轻点轻点……」乔心喊着痛,沿途还礼貌周到地一一跟观众道歉:「呃,不好意思,打扰了、不好意思,吵到您了,呃,夜已深,请各位尽快回房休息,不好意思,打扰了……」 「脸都被你丢光了!好,你丢我的脸,我就剥你的皮来抵!」 赔了夫人又露……馅,他梁正彦今夜可冤得很淋漓尽致,该找谁算帐,他一个也绝不放过! 「从实招来!」 一回房间,梁正彦用力把乔心给抡上床去,口气败坏地命令。 「总经理,等一下啦!」乔心一屁股跌在床上连弹了好几下,暗地庆幸他不是抓她去抡墙。 「还等什么?」梁正彦冷声地问,神情阴森恐怖。 「让我先把这身脱衣舞娘的衣服换掉,不然穿这样跟你讲话,我觉得很别扭而且总经理你自己也没穿衣服……」 「你刚刚不是很自然就贴到我身上来,怎么,现在倒犯起别扭了,哼!」梁正彦怒目相视,他都恨不得剥了她的皮了,她还在那边装什么害羞! 不过她说得倒是,他也没穿衣服,一男一女同处一室、衣衫不整,要不引人误会都不行,于是梁正彦立即穿上衣服,动作比乔心还快。 「唉,演戏嘛!总要演得逼真,我是为艺术牺牲……」 「你要换衣服就赶快去换!」梁正彦没耐性地大吼,瞧见乔心特地装出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模样,他就更火大了。 「是,总经理,请稍候。」乔心从床上跳了起来,抓起衣服就往更衣室里闪。 一分钟后,她在梁正彦面前乖乖低头立正站好,准备受死。 「还要我问吗?不会主动说吗?!」梁正彦大老板的威严全都摆出来了。 对乔心,他向来倚赖器重,没想她今天竟搞得他灰头土脸,而且分明是恶意整他,她要是不好好给他做个合理交代,他铁定不饶她。 「是,总经理,事情是这样的……」 梁正彦咬紧牙关,静待下文。 「就有一天,我表哥突然来找我,说如果我配合他演出,他就付我二十万,我一时利欲熏心就答应他了。」 「你跟你表哥挂勾,联手陷害我!」梁正彦青筋暴跳,简直想杀人了。 问题是她表哥是谁?!跟他有仇吗?为何要这样陷害他? 「是啊,就因为是我表哥,我如果不帮就太说不过去了。」乔心缩着脖子,就怕他气到最高点会出手掐死她。 「谁是你表哥?!」难道世上所有的表哥都那么不肖吗?!呃,好像自己也曾是其中之一,梁正彦顿时住口。 「是李赐啦。」 「李赐!」一听到这名字,梁正彦就更怒火中烧。 「对,李赐。他是我远房表哥,平常不太往来……」 「不太往来?还一往来就给我搞这套!乔心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是不是?这几年来我待你不薄啊!」梁正彦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张着嘴骂人的样子极度恐怖,吓得乔心整个人缩成一团。 「总经理是待我不薄,我也很感恩,可是总经理你想嘛!我只要穿着清凉、演出一场假床戏,轻轻松松就二十万入袋,这么好赚,我怎么可能不赚嘛?爱钱是人类的天性耶。」二十万她可要卖力工作好几个月才有的哪,不赚白不赚,她当然很乐意赚。 固然她明知表哥手段不光明,但只要梁正彦和方旖旎感情稳固,把误会解释清楚后自然就会没事了嘛 「对,不赚白不赚,原来你的良心只值二十万。」哪天她忽然跑去当妓女,他肯定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梁正彦冷瞪着她,语气突然变得平淡无波,看来是物极必反,气怒过度反而冷静了下来。 「总经理,经济不景气,我加减赚没错呀,而且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我应该不至于就此成为拆散你和方小姐的凶手。」乔心见他火暴情绪趋缓,便开始嘻皮笑脸。 「说得好像你昧着良心赚这种黑心钱,是很正当的?你害我和旖旎吵得那么决裂,你还说你不是凶手?」梁正彦指着她鼻子数落。 吃里扒外,养老鼠咬布袋,他养的这只老鼠可大了。 「其实,总经理,我现在绝对没有为自己开脱罪名的意思,但是你仔细想想,像今晚发生这样的事,不正好可以考验出你和方小姐之间的问题吗?包括你们的感情稳定度、信任度、容忍度及危机处理态度,都可以一一在今晚轻易看出端倪,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检视机会。」 「你说得倒有理。」没良心的女人倒是一语中的,梁正彦沉默,在床缘坐了下来,沉着地思索着他与方旖旎的未来。 没错,这是一个检视他与方旖旎之间所存在问题的机会。 乔心的行为无疑是背叛了他这位上司,犯了不忠之罪,但只要他开口要求或命令,她势必也肯出面为他去跟方旖旎解释,说她是被李赐收买,这一切都是李赐所精心安排导演的一出黑心戏,如此既能洗刷他的冤屈、证明他的清白,同时也可狠狠地反咬李赐一口,很多误会都得以厘清。 但,重点已不在乔心这场床戏,也不在于他背负了偷情的冤屈,而是他与方旖旎之间的信任已经产生严重裂痕。 如果她够相信他,今夜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跟那个他光听名字就想扁的李赐一起前来,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瞧他们离去时那副比翼双飞的模样,怒火就在他内心开始蛮横地冲撞,教他整个人都快爆炸、烧毁。 若说他与乔心真有暧昧,那么方旖旎与李赐联手来「抓奸」的心态也很可议,她跟任何人来,梁正彦都没意见,跟李赐来,他当然气。 信任,需要时间累积,也需要她自己调整心态、勇敢面对问题,并不是由他单方面的苦口婆心劝说,或时时刻刻指天誓日,对她拍胸脯保证就可以堆砌的。 如果还要继续在一起,他们还有很多课题需要再研究…… 那么两人到底还要不要在一起、还能不能在一起? 信任之塔若危如累卵,就算爱情再浓烈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的心思乱得难以整理,无法做出正确决定…… 回台北再说吧!冷静思考过再说吧! 要在一起,就要懂得珍惜,要散,也要散得死心彻底。 【第十章】 回台北后,梁正彦并没立即与方旖旎见面,他空着一颗心等她的电话,却不肯给她电话。 他还气着她的莽撞,还在意着她的不信任行为,暂时分开也是好的。 于是一天过一天,哪管分离的每一天都像一世纪般漫长难熬,尤其每到夜里相思更难搞,他仍然未曾解开过心结,主动去求和的意愿几乎趋近于零。 他对她感到失望。 对一个积极想要往好路走的男人来说,她的行为造成他莫大的打击,伤他太深了,他很难释怀。 虽然只要回想起在高雄的那一夜,她哭得柔肠寸断的可怜样,他就心疼不已,恨不得插翅飞到她身边去。 但那也只是想,最后他总把那份激昂的情绪压抑住,压到心的最底层去,待它再慢慢浮上来,他又蛮狠地按压下去,如此反反复覆,弄得自己鎭日心神不宁。 第二十章 人前振作,人后失魂落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失恋的滋味喔?他失去韩双双时都没这样的说…… 看来,他是爱惨了方旖旎。 梁正彦苦笑,为自己深陷在爱情海里无法自拔,而感到新奇、震惊。 「总经理,我表哥李赐来了,他说要见你,你要见吗?」电话扩音器传来乔心的通报!对,这女人还在,梁正彦看在两人劳资关系一向良好,而她也只是一时「见利忘义」犯了点错,所以并没炒她鱿鱼。 「见!」怎么不见?那尖嘴猴腮的小人敢堂而皇之找上门来,他不见不是太可惜了! 「是,我马上请他进去。」乔心结束通报,没多久便引李赐前来。 「你来做什么?」梁正彦不温和问候客人,第一句话就冲得可以。 「特地来笑给你看。」李赐咧嘴而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能看吗?笑得那么猥亵,教人反胃。」 「旖旎很喜欢。」 「她眼光没那么差。」如果方旖旎觉得这小人的笑容好看,他就把头剁下来给李赐当椅子坐! 「我知道你很不平衡,但没办法,兵不厌诈,想赢得佳人芳心,手段不一定要正当,正所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李赐得意地将手撑在他桌上,摆出一副自以为潇洒的英姿,一面宣扬着自己的致胜秘招。 「对!我就让你『不折手断』!」说着,梁正彦扬起手刀,趁其不备,往李赐撑在桌上的那只手劈下去! 「哇!」李赐痛得跳脚,甩手,大叫。 「痛快!」暴力就适合用在他这种人身上,梁正彦超想劈他一百刀! 「没关系,回头我会去跟旖旎讲,她离开你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你不只没风度、没器量,还是个喜欢使用暴力、不动脑筋的人。」李赐奸笑着,反正没人知道他笑容背后的真正意涵。 「你尽管去讲,方旖旎如果全然听信你,那我也无话可说。」那女人耳根软,宁可听信道听涂说,也不肯用心感受,梁正彦不敢对她抱太大期望。 「梁正彦,看样子你是不准备挽回旖旎?」这倒出乎李赐的意料。 其实他就是看梁正彦回台北后,完全没做出任何挽回方旖旎的动作,觉得十分奇怪,才专程来刺探敌情的。 「那是我的事。」 「好吧,不然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吧。我爸妈已正式去方家提过亲,我想,我和旖旎很快就会结婚了。」 「……」梁正彦心头一抽,说不出话,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不想恭喜我们?」就说吧,梁正彦是个没度量的男人,李赐暗笑。 「不想。」当他是圣人?不,他只当自己是个失恋的落魄人,祝福的心情,目前没半分,以后也许可以慢慢加一点。 「好吧,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李赐诡谲一笑。「告辞了。」 「不送。」梁正彦连手都懒得挥一下,转身走往窗口,以冷背送客。 不,他不是不想挽回,只是还不知道要如何弥补心中那座信任之塔的裂痕。 但是……旖旎竟然答应嫁给李赐了?这使他错愕,不太能接受,然而看李赐那副小人得志的态势,他又打心底不服气! 如果没有李赐和乔心搅局,他和方旖旎至今一定仍是亲亲爱爱、火火热热,什么不愉快也没有;但若非李赐和乔心搅局,被爱冲昏头的两人不会发现彼此间的信任强度是那般脆弱。 这値得省思。 过得了这一关,两人的爱情可以更长久、更坚固;但若通不过这一关,早早散了也是好的,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他要散吗? 难道,散是他要的结果?也是方旖旎要的结果? 不……他不想散…… 方宅 楼下客厅里,方宝中因为感冒发烧而哭闹不休,搞得家人一团乱。 楼上,方旖旎躺在自己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听着小家伙沙哑的哭声,她很心疼,却没下楼去帮忙安抚。 小家伙多幸福,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争相照顾哄骗,而她这个失恋的女人,没人安慰也就罢了,父母还乐见她跟梁正彦分手呢! 天晓得她根本不想跟他分手。 但一想到他的背叛,她就怒不可抑。 一面生气,一面责备自己看错人、爱错人,那不堪的一幕一直在她脑海不断地浮现,怨气梗在心中,咽不下,吐不出。 她失恋,方家很高兴捡回一个会如往常般准时回家的女儿。 这阵子,她每天照常上下班,藉由忙碌的工作忘却烦恼,然而生意也不是每天都很兴隆,空闲的时候也很多,一空下来,她就知道惨了。 想他、怨他、责怪他,什么负面情绪都纷纷出笼了。 每当她躲回自己被窝时,就会怀念起梁正彦怀抱的温暖,思念他的吻、他的枕边细语,所有的甜蜜记忆都一一敲响她的心门。 如果她不去高雄,是不是就不必夜夜熬着相思苦入睡,然后又常常在半夜因心悸过度而闷醒过来,自此辗转难眠到天亮? 是不是她可以时时刻刻对他尽诉心中喜爱,与他相视而笑,为彼此的默契与爱意而感到开心? 但是,爱情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猜忌和疑惑? 正因她在意他,在乎两人的感情,所以她才想要证实他的言行是否一致。 显然,梁正彦的谎言在被她戳破之后,他也觉得没脸见她了吧?那天追着她,声声挽留她,说要解释给她听,至今都几个星期过去了,他的解释在哪里? 连冒个人影出来都没有。 他的殷切叮咛,等他电话或给他电话,已成废话一句。 这么久了,他电话没来过一通,她也执拗得拉不下脸主动打电话给他。 僵持。 在她心中,她认定这是一种僵持,就不知他是抱着何种心态? 大概就……算了吧!一个会「抓奸」的女朋友,他不想要了,免得以后常常被抓,他应接不暇,女人就跟人手一支或数支的行动电话一样,多得跟什么似的,凭他梁正彦还怕没有女人玩吗—— 他一定这么想。 就在方旖旎胡乱揣测着梁正彦的后续心思与行为时,电话铃响了。 「喂?请问是方小姐吗?」女人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是韩双双,但随即听出不同,这女人的声音较活泼,不似韩双双阴沉尖锐,令人觉得不舒服。 「我是,请问你哪位?」方旖旎轻声地应答。 「方小姐你好,我是梁总经理的秘书乔心……」 「乔心!」一听见那贱女人的名字,方旖旎二话不说,挂电话! 她居然还敢打电话来?是来耀武扬威,还是落井下石? 不管这狐狸精是什么居心,但肯定不是来交朋友的,理她做什么! 电话挂断没几秒,又响。 方旖旎咬唇气得半死,这只狐狸精是想怎样? 狼都被她吃了,难道连狼手边的猎物她也非得蹂躏一番才甘心吗? 太过分了!她方旖旎乖是乖,呆是呆,好骗是好骗,但可没那等雅量闷不吭声地默默接受第三者的讥笑与嘲讽。 跟她尬! 一辈子没跟女人吵过架,她就拿乔心来撒泼、试一下。 「喂!」口气又凶又坏,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很好,方猗旎,有气势,请继续! 「方小姐,你先不要生气……」 「我就是生气,气到想甩你一百个巴掌,拔光你的头发,撕烂你的衣服,拐断你的腿,再把你从十六楼丢下去!」 「哇,你果然很生气,连案发现场在十六楼你都记得……」同样身为女人,乔心很明白这就是由嫉妒心所装塡而成的威力炸药,火力超强。 「你这只狐狸精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方旖旎口出恶言。 「骂我狐狸精喔……好啦,你先别生气,等我把一些事解释清楚,你就知道我不是狐狸精……」是钱鼠。 「没耐心理你。」还要解释什么,难不成她要说她和梁正彦两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房间乱得不成体统,原来只是在打枕头战,或是在进行玩牌每输一次就脱一件衣服当惩罚的游戏,他们两个人是天地日月可鉴的清白? 屁啦!这种事如果能信,天下红雨也不稀奇了! 方旖旎宁可把空闲时间放着发霉,也不想再听她多说一句,「叩」一声又合上折迭式手机。 没几秒,她怕乔心不死心又打来,于是掀开机体想直接关掉电源以杜绝騒扰,不料这掀开的动作反而碰巧接通了乔心的第三次电话,然后她听见狐狸精在电话里先声夺人。 第二十一章 「方旖旎你要是再挂我电话就别怪我没良心,不听我解释我包准你会后悔一辈子,总经理是无辜的,他是被李赐跟我联手设局给陷害的,总经理没跟我上床,没有上床,你听见没有——」 有……她听见了。 但,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先生,请问要去哪里?」计程车司机阿匡待乘客入车坐定,便礼貌地询问。 「随便绕绕。」 「兜风喔?好,没问题……」阿匡朗声应和,他最喜欢载到想兜风的客人了,兜愈远他赚愈多,开心啦!「咦,先生好面熟?」 「嗯。」梁正彦冷冷哼了一声。 「有出?有面熟出……先生,我们真的见过面出?啊请问你是谁?」身为计程车司机,阿匡认人的记性却不太好。 「你师父。」梁正彦淡淡地答。 「啊?!对,是师父,原来是师父!」阿匡这才兴奋得拍腿。「师父,你说有机会会介绍女朋友给我,结果都没消息,我天生腼腆害羞又不敢主动打电话给你啦,那请问到底有没有女孩子可以介绍给我?」 「有。」 「是吗?」阿匡眼睛为之一亮,口水快滴下来。 「嗯。」梁正彦沉声应着,慢条斯理且字字清晰地念出一个女生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记清楚了没?」 「清楚了、清楚了。谢谢师父、谢谢师父。」阿匡乐不可支地谢了又谢。「那么师父,你要去哪里?」 「不是说随便绕绕逛逛?」这阿匡分明是智商太低还硬要说自己腼腆单纯。 「要去接你的女朋友一起兜风吗?」 「不用。」 「为什么?」阿匡问完,等半天没听见师父回答,他就又大腿一拍。「唉啊,我知道了,你跟美丽的『皮肉』小姐切了,对不对?」 「什么『皮肉』小姐?」梁正彦眉峰微蹙,不解的问。 「就你跟那位小姐深情款款的说啊,『别忘了,你是我的皮肉』……吼,师父既然她是你的皮肉,你怎么忍心跟她切了呢?这下你不就没皮又没肉,还能活吗?可怜啊,难怪你要一个人搭计程车兜风了,可怜可怜。」 「阿匡,识相的话,请立刻闭嘴,不然我赶你下车。」 「我……」吼,是师父也不能这么野蛮啊,车子是他阿匡的呐,怎么又要赶人家下车…… 好啦,看在师父已经贡献一个女生给他,他闭嘴就是。 不知阿匡绕了多久或多远,梁正彦恍恍惚惚地睡着,待醒来只觉得车子呈现静止状态。 「怕我不给钱是不是?」冷冷的话语又从他口中说出。 「没有啊。」阿匡正色回话。 「那车子为什么没在动?」 「因为……」阿匡不敢说自己自作主张,一路把他载来皮肉小姐的家。「有人叫计程车。」 「我有答应你,说我愿意跟别人共乘吗?」 「没有,但是我想你不会拒绝。」 「谁说的?我现在就拒绝。」 「可是……」阿匡眼尖地瞧见前面方宅有个娇小身影一面打手机、一面慌忙地跑了出来。 还看不清那人是否为皮肉小姐,他的无线电对讲机就传来声音告知某个地点有位方小姐叫车,麻烦在附近的同仁们尽速前往,客人很急…… 「我,没人比我更近,我正好在她家门口。」阿匡反应很快,生意立刻上门。 「收到。」无线电对讲机才刚结束通话,阿匡和梁正彦还没来得及接续刚才共乘的话题,只见后座车门一开,一个女人抢劫似的杀进来—— 「司机先生,麻烦你快一点,我要去……」方旖旎话还没说完,肩头被一只大手给按住,吓得她倒抽一口气,魂都差点飞了。 「别告诉我,你这么急,是赶着跟李赐约会。」梁正彦低冷嗓音夹带着酸意。 方旖旎蓦然侧转过头去,一看见是梁正彦,整个心脏都束了起来,晶亮的泪水瞬间盈满,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如星子般闪耀。 「不,我急着去找你。」方旖旎怔忡地说。在这情况下见到他,真不可思议。 「是吗?找我?」内心因她这一句话也大为激动,但梁正彦却不太敢相信。 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女人不是方旖旎,只因他太想念她,所以出现幻觉。 「是,正彦,我确实是要去找你。」 「为什么?我们分离了这么久,你怎么突然想去找我。」 「乔心什么都跟我说了……」 「乔心还真有良心!」梁正彦轻笑一声,算是种欣慰吧,他没开口,她竟主动去跟方旖旎解释。 「一切都是李赐存心破坏你的名声。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彩妆工作室里有那么多客人都认识你,而且口径一致都说你是个坏人、不可能改过向善,原来她们都是被李赐给收买,刻意抹黑你的。」 「我就说嘛,我的名声哪有那么无远弗届。」梁正彦摇头失笑。 「还有,我接过假韩双双的电话。」 「假韩双双?」 「就是你去高雄那天,李赐叫人伪装成韩双双打电话给我,电话中的假韩双双无所不用其极地挑拨我、劝我离开你,说得我心都乱了,那天下午我就一直处在不安的情绪中,到了晚上下班,李赐又刚好过来……当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他那天是故意来接我的,并不是碰巧。 他不断地挑衅我、游说我、怂恿我,说我不敢去高雄是因为害怕真的抓到你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说我压根不信任你,如果我信任你,就不会心虚不敢去。所以我就更慌更乱了……」方旖旎激动地诉说着当时的委屈,泪水溃堤。 「好了,别说了,我都懂了。」梁正彦将她拥入怀里,让两颗因猜忌嫉妒而分开太久的心紧紧靠在一起。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差劲……」 「不,差劲的是我,竟然跟你生气这么久,弄得两人都痛苦不堪,我才真的是差劲透顶!」梁正彦也自责不已,明明不想散,却硬撑着不做挽回的动作。 「正彦,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失去你,我也不要你不理我,我要一直爱你!」方旖旎腻在他怀中尽情地哭诉。 「可是,不对,李赐说他已经去你家提亲,你也答应嫁给他,要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你相信他的话呀?」方旖旎抬起糊满泪水的小脸,讶异地望着他。 「你没有答应嫁给他?」 「没有。我已经跟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即使与你分开,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原来李赐来跟我呛声,是呛假的。」那家伙还真会苦中作乐、自欺欺人。 梁正彦自信与方旖旎爱得很深、很真,没想到却因彼此信任不足,而被连续的几个假事件搞得步入分手之途,这一切堪称是多余的灾难。 但他相信这场灾难非常具有实质意义,相爱的人可以从中学习很多。 他们已经又找回了彼此的心。 两颗靠在一起的心,正跳得剧烈火热,以最张狂的律动牵引彼此,永不分开。 「正彦,我爱你,如果我做得不够好,如果你觉得我不够信任你,请给我一点暗示或明示,我会反省我自己,但不要不理我,我等你的电话等得心都碎了……」 「如果我生气不理你,请你给我电话,不要一味地等,好不好?给我电话,告诉我,你想我、爱我,我是不可能不理你的。」梁正彦捧起她的小脸深情凝视。 老天,他怎么会这么爱、这么爱她! 「好。」方旖旎频频点头,感动的泪水又如断线珍珠般滚滚而落。 「别哭了,我爱你,我爱你。」 唇中低语是心底最真切的声音,梁正彦柔情怜爱地吻上她的唇…… 通过了这一关,接下来还有方伟信最难缠的那一关,但他不怕,信任之塔若能随着两人相爱的时光缓缓堆砌,进而坚如堡垒,其它的就都不难了。 「师父,恭喜你找回你的皮肉了,你一定会幸福的!」阿匡兴奋地跳下车。 就让师父跟他的皮肉好好相亲相爱吧!他也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喂,你好,请问是美丽的乔心小姐吗?我是天生腼腆害羞却善良的计程车司机阿匡,请问我是否有荣幸请你吃个饭、约个会……」 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秘书小姐乔心将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狐疑地盯着萤幕上的陌生电话号码…… 甩甩头,眨眨眼,这叽哩呱啦的登徒子是谁啊?! 吼——一定是计程车之狼! 赶快报警…… 尾声 【尾声】 夏日,方旖旎二十七岁生日,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场婚礼。 当然这个婚礼绝不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经过梁、方双方父母点头认可,以及亲友祝福、众所皆知的大喜事。 夜晚十点婚宴结束,宾客陆续散去,两方主婚人及许多新郎新娘的父执辈亲友们,因为high过头、喝太多了,连跟年轻小辈告辞一声都没有,就结伴另外续摊去了,所以根本也没人关心新郎新娘是否顺利洞房。 反正大人们都看得出来年轻小俩口爱得如胶似漆甜蜜蜜,想必天天都是洞房花烛夜,今夜也不过是众多夜的其中一夜,肯定没什么特别稀奇的啦! 是,没错,梁正彦与方旖旎的洞烛之夜一点也没什么稀奇。 新房内,除了零食散落一地,有两对展开方城之战的不肖夫妻、外加一名精神亢奋的小婴儿在地上爬来爬去外,其它任何闲杂人等都没有,真的毫无稀奇可言。 「喂,表哥,小优子巴在我脚上了,麻烦你来帮我把他剥开,好吗?」米蜜雅双手快速堆牌,吆喝起别人也非常有劲。 「米、蜜、雅!」从小到大被不肖表妹如恶鬼缠身般烦个没完,但梁正彦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连自己大喜之日也摆脱不了这位都已经当妈了的小恶魔纠缠。 「新婚之夜是不能生气的喔!不然以后生出来的小娃娃会坏脾气喔!」米蜜雅眼都没抬一下。 「对,就不知你和岳熙新婚之夜都在做什么,你的小娃娃才会满地爬来爬去,三更半夜还不睡觉!」超想抓起来打小展展……梁正彦边骂、边蹲下身去把小优子从米蜜雅腿上「拔」下来,抱走。 「喂,对呀,老公我们新婚之夜都在干嘛?为什么小优子会这么调皮?每天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碰!高大哥,住手,我要碰!」米蜜雅边忙阻止下家摸牌,边开始回想自己新婚夜时的画面。 高旭麒被她一喊,连忙把手收回,与坐在对面的老婆大人韩双双相视而笑,无奈摇头,他们其实不想在这边闹洞房,只是不忍扫米蜜雅玩兴,才勉强为之。 「我也想不起来我们当时在干嘛,应该是大战三百回合吧?哈哈!小优子的充沛体力果然得自我们无敌夫妻的真传……」岳熙满脸得意之色,说着,还不忘与亲爱老婆米蜜雅眉来眼去一番。 「岳熙,可别距离四十岁还遥远,你就只剩一张嘴。」梁正彦趴在地上追着小优子满屋跑,气不过还特地扬起脸来讽笑一番。 「啊!美丽的表嫂,小优子喝奶的时间到了啦!麻烦你帮我喂一下!」不满老公被表哥取笑,米蜜雅又大扯嗓门指使方旖旎。 「喂奶喔?怎么喂……」被闹了大半天,方旖旎精神已恍惚。 「小优子的奶粉、奶瓶和尿布都放在这个大包包里,新娘子,小优子就麻烦你啰!」岳熙指着脚旁的一个大包包,微笑地说。 「好……等我喂完小娃娃喝奶,你们四个要快点出去喔!」方旖旎提出交换条件,拿过大包包随即找出所需物品泡奶去。 「喂喂各位,新娘比新郎急耶!」米蜜雅很不客气地出言捉弄方旖旎。 「打你这臭丫头!」梁正彦「咻」的一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往表妹后脑壳招呼过去。 「冲着你这一拍,我们不闹到天亮绝不罢休!」岳熙护妻心切,马上撂狠话。 「真要玩这么狠……」梁正彦气呼呼地将娃娃转给方旖旎,恨不能直接把牌桌给掀了、用扫帚轰他们出去,但就怕他如果真的这么做,那一干不肖人马会更不肯罢手,他只好隐忍。 牌桌上,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个没完,加上麻将撞击声,梁正彦与方旖旎和衣躺在床上,中间夹着一个吸奶吸得很专心用力的小娃娃,两人侧转头互相凝望,眼神与微笑都已疲累,无奈,却也满心欢喜与愉悦。 一床火红喜气的棉被下,梁正彦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到方旖旎身上,两人在被窝底下呢喃窃语。 「再忍一忍,就不信他们撑得到天亮。」梁正彦大手在她腰间抚摸着。 「没关系,我们先睡吧!我好困。」方旖旎轻声说道,当真闭起眼睛休息了。 「你睡。」梁正彦温柔地拍抚着自己的新娘子,比哄小优子还更细心呵护。 「我看,我们闹够了,可以打道回府了。」不知过了多久,梁正彦终于听见韩双双提议结束闹洞房。 「是啊,已经闹得太过火了。」高旭麒附和着老婆。 「春宵一刻値千金,我们的确把新郎新娘搞得快破产了。」岳熙的良心也终于在半夜时分找到家。 「好吧,是闹够了。」米蜜雅此时也终于甘愿收手了。「我们收一收,走吧。不过,被我们闹得这么彻底,我相信新郎新娘一定会特别幸福的。」 「幸福是一定要的。」四人皆点头微笑称是。 于是一行四人,扛着麻将桌、拎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走出新房,唯一留下的是对新人最真切的祝福。 「他们走了。」梁正彦轻声地在新娘耳边说。 「走了?」困意蒙眬中,方旖旎听见梁正彦轻柔的话语,好甜、好好听。 「嗯,都走了,终于只有我和你,我的小珍珠。」 好不容易场面清空,梁正彦开心地将棉被一掀,翻身趴到新娘身上,凑唇便要吻上方旖旎的唇,然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又大刺刺地被推开—— 「啊——」米蜜雅乍见床上一上一下交迭的躯体,活见鬼地惊声尖叫! 「米蜜雅,你到底是想怎样?!」婚姻不幸福喔?还特地折回来偷看……梁正彦禁不住爆吼。 「表哥表嫂你你你……你们……」出人命啦! 「怎样?!」梁正彦翻身跳起,方旖旎则羞得立即拉起棉被盖上,转过身去。 「不是啦……呜!表哥,我的小娃娃忘了抱走,他还在你们手上……」呜,闹洞房闹得差点丢了小娃娃,这事要是让岳老头知道了,她一定会被骂死啦。 米蜜雅赶紧推开梁正彦,跳上床去救出差点被新人热情给闷死的小娃娃。 「喔!小优子宝贝,你一定吓坏了,妈妈惜惜,都是表舅舅不好啦,他太猴急了……」米蜜雅不舍地哄着儿子,哪怕娃娃睡得正香正熟,才不管她发什么神经。 「米蜜雅!我们才吓坏了好不好?!」梁正彦大吼,粗手将米蜜雅往外推。「快出去、快出去,明知我猴急你还来搅局,快点出去——」 「走了、走了,我走了啦,你不要推了——」表哥兽性大发了!她要是不赶快让出时间和空间让他扑表嫂去,等会儿肯定就是她这个表妹头先落地…… 米蜜雅愈想愈恐怖,抱着娃娃飞快逃命去了! 「终于走了,大大小小都走了!差点气死……」梁正彦双手插腰,徒呼负负。 就算有五颗胆子,也禁不起被人家这样吓……幸好衣服还没脱……万幸!不然老婆被人看光光那还得了…… 呿,天天洞房花烛夜,偏偏就洞房花烛夜不洞房花烛夜! 「别气了,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三十分钟,老公,来,我们快、来……」睡觉吧。方旖旎转头看看天色,话都还没说完,就已沉沉睡着了。 梁正彦轻声地上了床,从背后搂着心爱的妻子,抚触着她的柔软,吻着她的发鬓,闻着她的香气,他也舒服地渐渐睡去了…… 梦里也要在一起喔,我的小珍珠。 ◎ 编注:敬请期待田婈【等你很久】系列最新力作! 后记 【细说三十 田婈】 哇——终于把第三十本故事完成啦! 好开心、好快乐啦! 虽说女人别冲动,可是我现在有股大衡动很想惊声尖叫呀—— 不过,还是忍住忍住,不然让别人误以为发生命案就不好了。 嗯,好,来说说这《女人别冲动》的故事主人翁,梁正彦先生。 不知朋友们是否对这位仁兄有印象? 没印象没关系,现在就来替他的生平简介一下。 此男首次登场是在《禁忌淑女》一书中,是个人人唾弃的标准花心大萝卜,有了未婚妻却还喜欢四处拈花惹草,最后被未婚妻大力反咬一口,败得有够惨。 当时纯粹只想将他设定成一个用过即丢的反派男配角,没想到写着写着,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他(果然是天生情场高手,无耻成那样,竟还能掳获我如沧海桑田的心!梁先生,您好样的!)。 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以后一定要为他打造一个专属的浪漫故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他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世上少有、做梦难求的深情好男人。 于是乎,在【唯爱独尊】系列岳老头把家里四个不肖子给全面出清之后,早在我心中徘徊已久、巳然改邪归正的梁正彦先生竟又干了件很卑鄙的事—— 此男蛮横无礼地打退了原本排在他前头的一位盛先生,带着胜利微笑抢先露脸,荣登三十宝座。 但看在他很努力洗刷自己花名,而我也很用心彰显他深情一面的分上,请大伙儿原谅他的霸道及我的私心,并且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进入他与方旖旎小姐的感情世界中,一起分享他们的浪漫与喜悦吧! 再来,小谈一下系列名【等你很久】,一方面符合了这系列的两个故事情境,另一方面则是我个人对梁先生热切期待的心声,我自己真的等他很久了—— (吼,抓到!原来你与岳家不肖子来往的时候,心里都在想着梁先生,用情不专啊你!) 对了,《女人别冲动》是在表现爱书系出版,也请读者朋友继续支持捧场喔! 田婈在此谢谢各位了,还有辛苦阅稿的编编们及所有相关幕后工作人员…… 呃,害羞了,搞得好像得到金马奖了,请各位多多包涵,毕竟三十是一个具指标性的数字,从今天起,到遇见下一个整数,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呢! 所以,今日且任我high一点,明日我会慢慢恢复原状,努力蓄积能量,为下一次的整数开跑。 最后,祝大家心情愉快。 另外,妮a你最近生活蛮正常的,除了讲话偶尔「倒来倒去」,食量大增、胖了三公斤,早上睡到闹钟都叫不太醒,然后都偷懒没练琴(小阮)之外,其他表现都还算ok,嫌不得了,希望你跟妈蚂一起加油喔! 糟糕,特地增加妮a的曝光率,另外三位都不提也说不过去,好吧,再来家庭碎碎念一下。 老大,你最近活泼得有点过头,接近三八边缘,希望你悬崖勒马,不要再挑战家人的耐性,一天到晚跳班操给我们看;想要唱军歌的话,就麻烦你躲在被窝里,爱怎么唱就怎么唱,不要轰炸整楝大楼的人了啦! 老二,既然生了胆子给你,它就归你管啰,要它茁肚变大,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勇敢接受挑战、训练它,瞧你现在敢独自骑脚踏车上学,愉快又自由,是很赞的啦!请你继续加油,有空多念点书也准没错。 贝儿,母女眼里出宝贝,百转千回仍然只能说你很可爱,还有就是那一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啦! 哈哈,如此这般……咦,好像还少一位…… 好吧,b先生,没事多爱我,多爱我没事,就这样。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