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懒洋洋》 楔子 大唐时期,诗词文学盛行,各学堂兴起。 江湖中知名的“扬眉派”亦成立了“扬眉堂”,该堂分为男弟子专修之“东塾”与女弟子专修之“西塾”,分别由掌门人江兴与其夫人柳芸掌理。 扬眉堂位于长安近郊的洛神山上,经过江兴与柳芸认真的授武与传业,俨然己成为长安最着名的学堂。 当时有首歌谣是这么唱的——洛神山止洛神花,洛神花传洛神情,洛神情歌传百里,悠悠回荡天地间。 这首歌谣.扬眉堂的弟子们均琅琅上口,然而,这样的情歌是否能深深钻进他们心底? 或许到了那时候,山已不是山,情歌不再只是情歌,而是款款真情。 第一章 五行连环掌、扬眉剑法、七旋指、飞龙在天——“哎呦呦呀!”齐小天将基本武功册子往旁一推,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窗框上,看着外面飘零的落花。 这样的季节应该到溪边看夕阳,到芦苇丛抓蟋蟀儿,更或者抱着被子睡觉,一点都不适合劳心费神的在学堂里看书,还得背这些她永远都记不牢的武功心法! 一个转身,她果然将香香的被子抱个满怀,眼看就要沉沉入睡——突然,寝居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小天——小天,你快出来——”以琦站在门口,大声嚷嚷。齐小天勉强张开双眼。 “干嘛?” “外头来了几位踢馆的人。”以琦高嗓门的说道。 “谁?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咋们扬眉堂踢馆?”齐小天的瞌睡瞬间消失无踪。 “谁知道呢?” “那就出去瞧瞧吧!”齐小天跳下床铺,整整衣衫和头发,便和以琦一块儿步出寝居,朝扬眉堂大门奔去。 大门口处,已有不少男女弟子围拢在那儿,个子矮小的齐小天被挤在外围,只能不停的弹跳,才能看清楚前面的状况。 “小天,他们是谁啊?”以琦问道。 “不知道耶,看看情况再说——堂主来了。”齐小天眼尖,看见堂主江兴领着几位师兄走了过来。 在面对外来的挑衅者,江兴面不改色的说:“不知各位是哪条道上的?” “咋们黑白两道都不管,只想会会你们扬眉派的武功。”带头的人约莫六十开外,留了把花白长须,声音洪亮。 “我们扬眉派一向正派,不知哪里得罪了各位?” “我们只是路经此地,看不过贵派的嚣张行为。”长须老人直言道。 “我们扬眉派一向遵守本分,职位教学相长,不知何来嚣张?”江兴对他们的这种气势感到不耐烦。 “长安城内到处传扬着扬眉派教学之精湛,所以我便带着小犬前来试试身手。怎么?不敢吗?”对方挑动眉头。 江兴不再多言,对旁边的男弟子吩咐道:“何益,你去吧!” “是,师傅。” 何益的功夫不弱,江兴相信他一定会为扬眉堂站稳脚步。 半响,何益与对方其中一子相互对峙,双双招式尽出,虽然何益暂居上风,但江兴看得出他是非常吃力硬撑着。 突然,他眼尖的发现对方身手至腰间,似乎要抽拔暗器,还来不及阻止,已见另一名男弟子季可汉纵身横飞而过,回旋一转,便踢开那人的手。 “天啊!是怎么回事?”齐小天猛地张大眼。 “好像是那个人耍诈。”旁边有人说道:“是另一位师兄发现的,好厉害。” 齐小天往那头看过去,就见一位个子高高的师兄钳住对方,只是距离有点远,她瞧不清他的脸。 “你这样还凭什么来我们扬眉堂踢馆?”季可汉冷冷的看着对方。 “去你的,你们扬眉堂又算什么?在洛神山成立扬眉堂收徒也就算了,居然还授课,害得我们武馆都要收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关系,他才前来挑衅。 “如果你们武馆武学精湛的话,自然会有弟子上门,用这种方式有用吗?” 江兴开口。 “我们——我们——”长须老人还想争辩,却又站不住脚,紧绷的双肩不由自主的垮下来,“算了,我们走。” 直到他们离开后,江兴吩咐弟子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这时,何益上前:“可汉,谢了,刚刚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事,只是正好看见。”季可汉拍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齐小天好奇的望着他,就在他与她错身而过的刹那,她才发现他真的很高大,眉宇间还带着一股刚毅的气势。 “师……师兄。”她忍不住开口。 季可汉停下脚步,回头冷睇她一眼,“什么事?” “你的武功真好,虽然只是简单两招,但是刚刚那一招真的很震撼人心。”她绽放可爱的笑容。 “你只要勤练,也可以达到。”说着,他又要往前迈步。 “等等嘛!”她绕到他的面前,“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练武的天分,所以才想请教师兄。” “如果没有练武的天分,我劝你还是尽快放弃吧!”他好言规劝。 “可是我不能放弃。”齐小天大声说道:“放弃的话,我就没办法……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你难道就不能教教我?” 季可汉双臂抱胸,笑睇着她,“小师妹,这种事应该请教师父不是吗?很抱歉,我还有急事,得先离开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以瑜慢慢的走了过来,眼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小天,这位季师兄长得真俊帅,我说的对吧?” “俊是俊,可是太冷了。”齐小天撇了撇嘴,“不过是想问问他有什么秘诀,不说就算了,还要我放弃!” “他说得没错呀,我们是来拜师学艺,你有问题应该问堂主。”以琦居然附和他的话,还真是损友一个。 “话是没错,可是我一看见堂主和副堂主就会紧张,你也知道,我进步很慢,很怕他们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齐小天随即摇摇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将武学练成。找到我爹?” 看齐小天一脸颓丧,以墒上前轻拍她的肩,“会的,一定会有你爹的消息,再等等吧!” “嗯,下午的课还没开始,我想回去再睡一会儿,”齐小天伸了个懒腰,打下个呵欠,然后往寝居走去。 以琦笑着敲了下她的后脑勺,“懒惰鬼,你还睡呀!” “痛耶!” *** 今天是默写诗经的日子,齐小天绞尽脑汁,一字一字的写着。 突然,有一位师姐敲了敲门,“夫子,堂主想请齐小天过去一趟。” “是江堂主的命令吗?”夫子求证道。 “没错。” “齐小天,你快去吧!剩下的回来再继续。”夫子提高嗓门说。 “是的,夫子。”齐小天立刻站起身,向夫子行礼后,大步离开。 来到安保居,她轻叩门板两下。 “请进。”江兴说。 “堂主,你找我。”她来到他的面前。 “对,我找你。”合上书册,江兴抬头看着她,“小天,你奶奶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期望我教你武学,以便日后有助于寻父,你还记得吗?” “小天当然记得。” “我已经有你爹的消息了,不过真实情况如何,还需要查证。” 齐小天先是一震,接着跪下,急切的问:“真的?真的有我爹的消息了?师父,快告诉我,我爹在哪儿?他在哪儿?”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免得你莽撞行事,但是我会派一位师兄跟你一同前往。” 江兴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齐小天站超身,拍了拍膝盖后,虽然不知道堂主要带她去哪儿,但还是听话的跟上他的脚步。 不久,他们来到东塾,师兄们聚集在大院子前方。 江兴做个手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齐小天师妹一直以来都以寻父为目标,如今她父亲已有下落,身为师父与堂主的我不能让她一人贸然前往,所以决定派一位师兄保护随行,你们谁愿意?” 等了半晌都无人应声,毕竟要护送一位师妹寻父可不是一件小事,时间长短更难控制,谁愿意瞠这淌浑水啊? 江兴环视一圈后,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以抽签的方式决定了。” 他仿佛早已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立刻命人拿出签筒。 “你们排序上来,一人抽一支。” 众弟子面面相觑,但是又不能违背师父的命令,只好依序上前抽签。 待大伙都抽好签后,江兴便说:“打开来看看,抽到上头画了一个圈的人,就是出这趟任务的人选。” 众弟子立刻打开手中的签。 季可汉顿时瞪大双眼,眉心紧蹙,然后大声喊道:“师父,我不能去。” “为什么?”江兴扬眉。 “我有许多堂务要办。”季可汉随意找个理由。 “任何事都可以交由其他人去做,你既已抽中此签,就得前往。” 江兴又补充道:“明天就动身,晚上来安保居,我会将细节告诉你。” 交代过后,他便离开了东塾。 其他师兄弟立刻围到季可汉的身边。 “不错耶,好一段时间可以有美丽的师妹同行,祝福你了。”有人幸灾乐祸的说。 “你们……” “别一副被欠人了五千两的脸色,是你那只手对你太好了,抽了一个好签。” 又有人开口。 大伙哄堂大笑,随即一哄而散。 季可汉的一双利眼立刻狠狠的瞪向齐小天,“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呀!”她可冤枉了,“是你自己要抽中的。” “你寻父,关我什么事?”接下来他计划要练更深一层的功夫,被这件事一耽搁,计划又得延误了。 她有寻父的目的,可是他有复仇的计划。这一生他立誓要为他心爱的女人报仇雪恨,可是为了她……该死! 齐小天鼓着腮帮子,走到他身边,“师兄,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找我爹找了多久你知道吗?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我……”他这才发现自己言重了。 “说真的,我很佩服师兄的武功,也还记得那天你让那些踢馆者丢脸的事,但是不要因为不是你的事就批评我。”齐小天咬了咬下唇,直睨着他,“不去就算了,我可以自己去。” 眼看她就这么离开,他连忙喊住她。 “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堂主,向他问清楚我爹的下落。” “你这一去,我不是又要挨堂主的骂了吗?”季可汉拦住她,双手擦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听从师父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陪我一道前往?”齐小天的眼睛蓦然一亮,掩盖了方才的失意,“这是真的吗?” 他皱眉,瞪着她那张美丽的笑颜,受不了的叹了口气,“对,是真的,所以别再去找堂主说些废话。” “原来……你是怕堂主责怪,才假装愿意的。”她垂下双眼。 “那你是不希望由我陪了?”这女人的毛病还真多咧。 “当然不是。”她当然想,自从前几天看到他对付踢馆者的那一招,她就对他仰慕不己,如果有他陪同,那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他为何不能保持愉快的心情与她一同前往?看他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活像是她害他的。 “那就好,不要再哕唆了。”他烦郁的瞟了眼自己那只抽签的手,“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只手为什么就这么不合作?” 齐小天嘟起小嘴,看着他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可是又能怎么办?她不知道爹的下落,一定得麻烦他这一次了。 往西塾走了几步,突然,她有话想对他说,可是一转身,已不见他的人影。 “师兄……师兄……你去哪里了?” 奇怪了,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不知去向了? 齐小天奔出院子,终于看见他的身影,赶紧追上去,大喊道:“师兄……” 季可汉闭了闭眼,重吐一口气,“又要做什么?” 齐小天走到他的面前,望着他那张绝俊的脸庞,“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此时她终于可以体会为何以琦上回见过他之后,就直呼他俊逸无瑕、倜傥迷人了。只不过这样的男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有待加强。 “季可汉。” “季,可、汉,那就是季师兄哕。”她可爱的眼珠子转了转。 “你到底要说什么?”他很无奈的问。 “喔,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很勉强的话,那么在你今晚问过堂主后,将地点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去。”她一脸认真的说。 “呵!他冷笑一声。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他那副怪笑的模样让她很受伤。 “如果我真的这么做,师父会怎么想?你要我在师父的面前做个背信之人吗?” 他冷冷的眼睁中闪现一丝烦躁。 “干嘛这么说?我是为你着想。”齐小天紧蹙眉头。 “算了,我认命了,明天一早就出发,你早点去准备吧!”季可汉摇头叹息,随即从她的眼前消失。 “是呀!明天就要起程了,我还没回西塾向姐妹们辞行呢。”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齐小天吐了口气,走向西塾。 一路上,她不停的想着已有十多年未曾谋面的爹,就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过得如何? 爹,小天就要来了,你一定要等我喔! *** 与堂主、副堂主、师兄姐辞行后,齐小天便跟着季可汉离开了扬眉堂。 季可汉眉头紧蹙,压根儿没意愿走这一趟。在扬眉堂这三年,他勤于习武,也专为习武,从没想过还要做其他的事,尤其他不曾想过跟哪个女人再如此近距离的相处。 除了死在他怀里的姜华。 齐小天坐在马车中,不时露出一颗小脑袋,望着在前头驾驭马车的季可汉。“师兄,为什么师父会派马车给我们?” “因为此行是为寻人,更为救人,时间紧迫,师父才会派马车给我们。”他淡淡的解释。 “喔。”说起救人,齐小天不禁想起爹的安危,眉头微微皱起,就不知道他在哪儿?“师兄,真的不能透露吗?” “透露什么?” “我爹的下落。堂主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她索性来到马车前,与他并肩而坐。 他瞧了她一眼,“明知道我不能说,你就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说?师父是怕我自己胞去?”她懒懒的靠在车板上,仰首看着白云。 如果她是云,就可以立即飞奔到爹的面前,那该有多好! “没错,所以别再异想天开了。”季可汉冷冷的说。 “什么意思?”她转头看着他。 为什么他的侧脸线条这么好看?每次都深刻的印在她的心底,而且一次比一次完美,只是他脸上的不甘心深深加重她的愧疚感。 想她齐小天虽然生平无大志,但是从不欠人,也不爱强人所难,他老是板着一张脸,是要她自责到死吗? “你自己想想,功夫学得如何?有自信可以单独前往吗?”季可汉的表情不悦,淡淡的瞟她一眼。 “这……说得也是,不过这既然是我的事,还是得由我自己处理,师兄,你说对吗?”齐小天瞅了他一眼。 “很对,七分对,我也很赞同,但是我不想违逆师父的意思,所以从现在起你最好闭上嘴巴,到后面去。”从坐上马车后,她的嘴巴就不曾停过,还真扰人。 “我不要,一个人在后面很无聊耶。”说着,肚子发出咕噜声响,她不好意思的问:“你饿了吗?” “是你饿了吧?”又不是他的肚子在叫。 “对。”齐小天搔搔耳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自己吃吧!”季可汉只希望她赶紧回到车厢内,少说些烦人、讨厌的话。 “好吧!” 见她终于爬进车厢,他也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她又爬了出来,手上多了个干烙饼,笑嘻嘻的对他说: “要不要吃一点?” “我不饿,你慢慢的吃,只要别再说话就行了。”他现在只想看风景,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瞧他那淡漠的表情,齐小天也只好暗暗吐了吐舌头,然后津津有味的吃着。 一刻钟…两刻钟……终于,季可汉忍不住开口,“你吃东西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不懂。” “这样表示很好吃。”她却不以为然。 季可汉紧皱起双眉,“你还真是……” 齐小天缩了缩肩膀,噘着嘴,偷偷看着他,然后听话的细嚼慢咽。 可是她一个人吃好像很对不起他,于是将手中的干烙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他,“给你。” “不要。”眼看一块饼被她捏得跟什么一样,他就倒胃口。 “你应该也饿了吧?”她眨了眨眼,“还是你想吃别的?我可是看在你这一路上陪伴我的份上,才这么关心你。” “我不饿,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他对她实在很头疼。 “好吧,看来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话,那我进去好了。”她再怎么笨,也该识趣吧叫币兄讨厌她让她很难受,但是她并不想麻烦他。 躲进车里的齐小天,望着季可汉的包袱,记得离开扬眉堂之前,他曾从里头拿出一封信东,说不定上头就有写着爹爹的去处。 小心翼翼的挪到他的包袱旁,好几次她想趁他没瞧见之际偷偷打开,但又怕被发现,只要马车有个弹动,她的小手便猛地一缩。 “天啊!我要怎么样才能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她一边吃着干烙饼,一边想办法,就在马车的摇晃下,居然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可汉让马车停在大树下,打算稍事休息,进入车里拿水时,便看见她那毫不拘束的“睡相”。 双手往上一摊,嘴巴张得开开的,干烙饼落在一旁,好像还有细微的打呼声。 “啧啧……”他摇了摇头,不禁怀疑,像她这样的姑娘,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呀! 想要拿水,可是她将他的包袱当作枕头……拜托,她难道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里头有装水的葫芦,又硬又不舒服,她居然睡得着? “喂,齐小天……齐……” 看她睡得这么沉,他无奈的叹口气,只好在附近找找看,是否有小溪可以取水? 当他去找水时,齐小天突然清醒,发现马车没有前进,疑惑的跳到地面,发现季可汉不见了。 “咦?师兄去哪儿了?” 该不会是趁她睡着时偷溜,好避开师父硬加在他身上为她寻父的责任吧? 但是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他不会这么做,如果真这么做了,就不是师父所信赖的徒儿,师父也不会派他来保护她了。 乖乖的回到马车上,齐小天又看见那只包袱。 之前的想法再度蠢蠢欲动,于是她悄悄的掀起布帘往外瞧,确定师兄还没有回来,这才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将它打开。 果真,她看见那封信…… 第二章 当季可汉从溪边回来时,就看见齐小天坐在马车前一边喝水,一边悠哉的摇晃着两条腿,不禁定住脚步,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 齐小天笑着朝他挥手,“师兄,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既然怀疑,那你怎么还待在这里?”他撇了撇嘴。 “因为我信任堂主,堂主不会派个没有责任心的师兄陪我走这一趟。”齐小天微笑的说。 “呵,什么都不懂。”他睨了她一眼,“睡饱了?” “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你刚刚去哪儿了?” “四处看看。”他没心思理会她。这一路上他已有觉悟,只要对她好些,她便会聒噪个没完没了。 “师兄,我们再来要去哪儿?”齐小天好奇的问。 “你跟着就是,到了我会告诉你。”季可汉拿出毛刷,先为马儿刷刷鬃毛,轻柔的安抚着它,希望这一路上它可以多多配合,“再忍耐一点,到了客栈,会给你水和草,让你吃个够。” 齐小天轻轻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会跟马儿说话。” “马儿也是有灵性的。”他瞅了她一眼,“我们还是赶紧上路。” “等一等,师兄,你都还没吃东西吧?”她赶紧从马车里拿出干粮,递到他的面前,“快吃一点,可不要饿着了。” 季可汉伸手拿过干粮,用力咬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不解的问: “这是什么东西?” “烙饼,这是我临出门时,到学堂的厨房亲手做的。”她得意洋洋的说。 “难怪。”又硬又干,连该有的香味都没有! “难怪?”齐小天瞅着他的表情,“难怪这么好吃,是吗?” “呵,有人没有智慧也就算了,偏偏还看不懂别人的脸色,真是够了。” 他勉为其难的将这难吃的烙饼吃下一半,剩下一半扔进她的手里,接着便挥动缰绳,继续赶路。 “嫌不好吃还吃了一大半,什么意思嘛!”睨了他一眼,齐小天迅速解决掉这一半。 季可汉瞥了她一眼,看见她的嘴角不小心沾到芝麻,她居然大刺刺的甩袖子抹掉。 她这副邋遢样,让他难以忍受的揉揉眉心,一脸愁苦的想,这种日子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 “你……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他思考着该怎么教育她、改造她。 “我的行为举止哪里有问题了?”齐小天看看自己。瞧她这无知的表情,浑身上下没半点女子该有的羞涩柔美,季可汉的脑袋更疼了。 这辈子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期望可以早日摆脱这个丫头。 “你能不能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这种态度表明了是无父母管教的……”他看见她的脸色瞬间大变,明白自己狠狠的刺激了她的心,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来不及收回了。 季可汉眯起眼,视线转向前方,刻意不去看她那张略带受伤的表情。 齐小天拼命眨眼,企图眨掉沾在眼睫上的水珠,自嘲的笑说:“没错,我从小就失去爹娘,是由奶奶扶养长大的。” “我……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她爬进车厢的角落,想着幼年至今的往事。 打从有记忆开始,她与奶奶的生活就非常拈据,不过奶奶为了让她寻爹,将养老的银子拿出来供她在扬眉堂学艺,健身、求学问,可惜她笨得没一样学得好,还真是愧对她老人家。 “喂,你没事吧?”季可汉敲了敲车板。 “没事。”她的嗓音空洞。 “那就好。” “师兄……姑娘家该有的模样是什么?”齐小天问。 “嗯…很难用言语形容。不过应该有最起码的端庄。” “端庄?”她的眉头微蹙,立刻掀开布帘,探出头,“就是说话时低着头,也不直截了当的表达清楚,一句话刻意拐弯抹角,是吗?” “什么?”季可汉没想到她会这么形容,不过想想……好像也对。 “我说错了吗?小时候我住的村子里有位姑娘,大家都说她端庄,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这样。” “既然有好榜样,你还学成这样?”真差呀! “我没学她,谁要学她?一点都不真实。”她噘起小嘴。 “我想你也甭学了,怎么学也学不像。” “你……你就这么看下起我?”齐小天颓丧的说,虽然她没啥心跟,但也懂得人情世故。 光听他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他有多怨她了。也对,任谁都不喜欢被勉强,那她是不是该有先见之明,放过他呢? 昕出她话语中的无力,季可汉随口应道:“不是看不起,只是你要改进的地方的确很多,又因为资质问题,要全改真的挺难。” “是不是因为你得要陪我走这一趟,所以很不悦?”她干脆直接问了。 “我不是陪着来了吗?谁不悦了?” “那我只能说谢谢你。” 嘴里表达谢意,她却有另一种想法,生性洒脱的她决定还是继续洒脱下去,才不要绑着别人的手脚过日子。 就这么地,齐小天一路上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抵达了下榻的客栈,季可汉先将马儿交给马僮,让他牵到后面喂食,而他则带着齐小天一块进入客栈,选了张桌子坐下。 “小二,来两盘小菜、两碗饭。”他感觉干涩的烙饼还卡在喉头,得赶紧喝热汤才会舒服些。 “是的,客官,马上来。” “小二,有没有房间?”齐小天并不饿。 “有。” “那给我们两问房间。”她站起身,“带路吧!我想先歇一会儿,饿了会自行出来解决。” “是。”小二立即带领着她进入房里。 她看看这里的环境,倒还算干净清雅,最重要的是有窗户。 打了热水,梳洗过后,齐小天觉得神清气爽,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她来到窗口,往外探了探,打算找最佳时机,独自前往爹爹目前的所在位置——苏州的费林山。 “爹为什么会在苏州费林山?那儿又是哪里?” 就在齐小天疑惑的当下,听见隔壁房问的门开启又关合的声音,心想,必定是师兄回房了。 对,就要趁现在,否则她已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机会可以溜走了。 回到床边,拿起收拾好的包袱,她确信无人注意之际,轻轻打开窗子,溜了出去。 又想想,这趟路途遥远,光凭她的双腿,肯走到下了目的地。 “完了,这下可糟了。” 既然要出来,她就不能意志不坚定,可是光想到这么长的一段路,要坚定意志就更困难了。 “对,有了!” 她灵机一动,随即俐落的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 翌日一早,季可汉醒来,拿着包袱来到客栈楼不用早膳,打算尽快起程赶路,却怎么都等不到齐小天下楼。 “这丫头!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 到底是谁在寻父、救父呢? 这么没诚意,干脆别去了。 “真是该死!” 等不下去了,季可汉用力放下筷子,随即大步走上二楼,来到她的房门外,拼命敲门。 “齐小天,该起来了吧!你再这么贪睡,我可要一走了之哕!” 等了好半天,居然没有任何回应,这不他更是火大了。 “齐小天!你睡死了啦?还是装睡?我现在要进去了。” 数到三之后,他猛地踢开门,却发现房间里早没了齐小天的身影。 “这丫头上哪儿去了?” 他随即冲出房间,打算寻人去,却发现他们的马车不见了。 “请问,我的马车呢?”他询问马僮。 “喔!昨晚你的同伴驾着马车走了。” “什么?”季可汉的脸色骤变,气愤得拳头紧握,“齐小天竟然做出这种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对了,那位姑娘还留了封信给你。”马僮从衣襟内掏出一封信,交给季可汉。 季可汉立即掏出信纸,上头有着属于她的跳跃字迹。 师兄,知道你并不是很乐意陪我走这一趟,所以我先走了。跟你说声抱歉,我偷看了师父给你的信东。还有,如果是我自己偷溜的,师父一定不会责怪你,你就先回扬眉堂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她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还真是愚蠢。” 难道她这么离开后,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扬眉堂? “这个笨蛋!” 季可汉气到头顶快要冒烟,将信纸捏成一团。 “请问,这一带哪儿能租得到马匹?”他急忙问道。 “这个嘛……”马僮想了想,“镇郊好像有一处马寮,你可以去问问。” “好,谢谢。” 季可汉知道自己没时间懊恼了,得要尽快追上那个笨丫头才行。 ***“马儿、马儿,你不要乱跑,是那边……那边……” 齐小天并不擅长驾驭马匹,双手都快断了。原来马儿不听话,是怎么使劲拉都没用的。 “拜托,别这么不合作,听话点。”她一脸颓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到得了苏州?” 眼看现下马儿就杵在半路上一动也不动,她只好跳下马车,学着师兄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和头项。 “乖……我们上路好不好?”’ 可是它仍然不肯前进,直当这条路是它的,如果这时候有其他马车经过,那该怎么办才好? 不一会儿,还真如她所想的,有辆马车正好驶过来,却因为她和马儿挡在路中间,不得不停下来。 “喂,前面的,快一点走,别挡路行吗?” 齐小天一脸无奈,赶紧跑了过去,“对不起、对不起,我……” 抬头一瞧,她猛地愣住。 眼前的男人不就是她小时候的邻居严振武吗?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天!”严振武一阵诧异后,伸出手指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前年你突然不见,跑哪儿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你找我干嘛?”齐小天睨着他。 “咱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说消失就消失?到底去了哪儿?”严振武咄咄逼人的问。 “你没权利知道。”她瞪了他一眼,“真会装蒜!” “你说什么?我装蒜?”严振武的脸色突然大变,“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什么?我还真希望什么都不知道呢!”她咬了咬唇,现在说穿也没有用了。“你走吧!” “小天……” “你快走。”齐小天拼命想将马儿拉到一旁,好让他过去,但是马儿就是不听话。“拜托……让开一点就好,乖马儿…” “是不是因为翠花的事?”严振武瞠大双眼。 齐小天愣了下,“你回去她身边吧!” “天啊!原来你真的知道!我看这样吧,就利用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聊聊。” 严振武跳下马车,抓住她的手,“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清楚。” “我不想听你说,你放开我,快放开我……”齐小天想要抽回手,可是严振武也是个练家子,不是她能抗衡得了。 “让我跟你解释清楚。”他非常执意。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季可汉终于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刚好撞见他们两人拉拉扯扯的场面。 齐小天一看见季可汉,立刻推开严振武,飞奔到他的面前,“季哥哥,我等你等了好久喔,你怎么现在才来?赖皮都不听我的话。” “季哥哥?赖皮?”季可汉的眉头拧得死紧。 齐小天指了指那匹马,“它呀,你忘了,它叫赖皮,老是赖在原地不动,要不然就给我走歪路。” 季可汉嗤笑一声,“喂,你……” 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齐小天紧勾着他的臂膀,对严振武说:“他现在跟我在一起,我们已决定一块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你们……”严振武皱起眉头,“你们在一起?” “什么在……” 齐小天赶紧打断季可汉的话,“对,我们现在很快乐幸福,你别再找我的麻烦。 季哥哥,我们走吧!” 她拉着他的手,直往马车走去。 突然,她看见另一匹马,立刻大笑道:“哇…这匹马哪来的?赖皮有了伴耶,就跟我们一样。”她还不忘对着他甜甜一笑。 季可汉震了下,错愕的看着她过分甜腻的笑容,半晌说不出话。 “快呀!把这匹马也固定在马车前头吧,有两匹马一起拉车子,速度应该会更快。”拉了拉季可汉的袖子,齐小天又对他露出一记媚笑。 季可汉看看她,又看看另一个陌生男人,然后不动声色的将马儿拉过来,用套绳牢牢的套住。 “小天……我真的要跟你解释。”严振武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点怪异,根本不想放弃。 “季哥哥,好了吗?我先上马车哕!”齐小天依然不想理他。 季可汉一边系马,一边看着严振武,一切就绪后,也上了马车,直接挥动缰绳,马车往前直奔。 只是……头一次,有她在的时候,会是这么安静。 头一次,她没睡着的时候,居然会静谧无声。 季可汉转头,对着车厢开口,“喂,你睡着了吗?” 里头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他重吐一口气,接着将马车停在山路边,转身掀开布帘,却看见她将小脸埋在双掌间抽噎低泣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没事。”她抬起红红的眼睛,苦涩一笑。 “他是谁?情人?” “什么情人?只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齐小天烦躁的说:“不过是邻居,其他什么都不是。” “既然如此,你干嘛哭?”今天让他遇到太多的“头一次”。 原以为这丫头做事没头脑,凡事过分随兴,绝不会将任何事情摆在心上,没想到她居然会哭,还是为个男人哭! “只是难过,没想到我还会遇到他,他竟然愈过愈好,老天真没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抱怨的说。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看你居然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季可汉从来不曾如此多事,可是看见她现在这副哭花脸的可怜模样,他倒想弄个清楚。 “我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也不知道算不算情人,不过附近的邻居都说我以后会嫁给他,可是……可是就在我奶奶去世不久,我却看见他和另一位姑娘躲在房间的床上……”齐小天用力吸了吸鼻子,“唉,我不要想下去了,我要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忘了。” 季可汉点点头,“要忘就忘吧,不过有件事我可忘不了。” “什么事?”她挑起眉头。’ “你居然给我偷溜,还把马车驾走,是不是要逼我宰了你?”一想到这件事,他到现在还有气呢! “呃……”齐小天双眸瞠大,“天啊!我怎么忘了?” “你说什么?”季可汉蹙起眉头。 她聪明的往旁边挪了挪,“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这一路上你老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我怎么能再逼你呢?” “所以你连一句话都不说,想走就定?”季可汉看见她又垂着脑袋,一副颓丧的模样,揉了揉太阳穴,“我会依照师父的意思,安全的将你送达你爹身边,这样可以了吧?” “真心的?”她试探的问。 “没错。” “那……好吧,我答应你,不会再溜了,请师兄放心。”她笑了出来,那笑容带着某种甜沁的感受,这倒是季可汉从来不曾发现的。 “继续赶路了。”他走出车厢,继续策马奔驰。 齐小天来到外头,坐在他的身侧,靠着车板,闭上眼睛,享受微风轻拂而来的快意,嘴里哼着小时候奶奶教她的歌谣。 刚开始,季可汉有点受不了她五音不全的歌声,但是后来觉得她的嗓音还挺可爱的。 马车前进了一段时间,他转头瞅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竟然又睡着了,完全不受这种一路颠簸的情况所影响。 他摇头失笑。这丫头刚刚还哭得像是要上吊一样,现在居然睡得着? 对她,他可是愈来愈不懂,也愈来愈没辙了。 *** 途中经过黔越镇,季可汉直接转往贵观山庄。 齐小天不解的望着前面这栋大房子,“师兄,我们不去客栈,来这里做什么?” “是师父交代的,路经这里,就要前往贵观山庄送一份贺礼。”他跳下马车,直接上前叩动门环。 不一会儿,门房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请问,您要找谁?” “我来自扬眉派,因为吴老爷的寿诞在即,扬眉派掌门江兴特地派我前来送上贺礼。”季可汉拱手说道。 “原来是客人,快请进。”门房指着里头,“对了,那边是你的马车吗?” “是的。” “我会请人牵到后面,马匹也会代为照料,请您放心。”门房一副恭敬的样子,“请里面往右边走。” “谢谢。”季可汉回头,对齐小天招了下手,“快来吧!” 齐小天疑惑的上前,“只是送份礼,你进去就行了。” “一起进去,时候不早了,可以的话就借住一宿,明儿个再赶路,毕竟咱们的盘缠有限。”季可汉率先往里头走去。 齐小天这才领悟,此趟寻父,一定花费堂主不少银两……光是这么想,她就觉得好愧疚。 她紧跟着师兄的脚步,发现前来祝寿的客人并不只他们,偌大的吴家大宅热闹非常。 “师兄,明天就是吴老爷的寿诞吗?” 看下人们忙里忙外,到处清扫得一尘不染,四处张灯结彩,眩目得很。 “没错。”他原以为会因为她的偷溜而延误行程,车好她不擅长驾驭马匹,否则来不及前来道贺就麻烦了齐小天一脸好奇的四处张望,发现这儿虽不及长安城热闹,但是每样东西都挺新鲜又新奇,令她目不暇给。 突然,她眼前一亮,瞧见一位打扮美丽、穿着亮眼的女子走了过来,赶紧扯了扯季可汉的衣袖。 “师兄……瞧,那位姑娘真美!” 季可汉微眯双眼,正好与对方对上眼。 那位姑娘先是一愣,随即羞赧一笑,“这位公子,你也是来为吴家老爷祝寿的吗?” “没错。”季可汉的表情里藏有深深的震愕,但立即不露痕迹的掩敛下来,朝她露出魅惑的笑容。 “敝姓黄,名叫黄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她虽然一脸羞涩,笑颜中却隐含着对他的欣赏。 他的眉头微蹙。 姓黄……果然,就是她! 姜华被暗杀那晚,他曾见她从她家里出来,跟在她后头的人便喊她黄姑娘。 “在下季可汉。”他自我介绍。 “原来是季公子,那我们可不可以……” “师兄。”在旁边一直观望的齐小天发现他们两人眉眼间流转着太多怪异的东西,莫名的难受,于是连忙跳出来,挡在他们中间,“你不是要去见……见什么老爷吗?别耽搁了。” “也是。”季可汉朝黄蝶点点头,“黄姑娘,不好意思,我得先去见吴老爷,有机会再聊。” 瞧他对那女人一副温柔有礼的模样,齐小天不禁撇了撇嘴,“什么嘛!同样身为女人,态度未免差太多了。” “你说什么女人?”他才转身,就听见齐小天在一旁嘀咕。 “我说我和那位姑娘都是女人,你对我的态度怎么差这么多?”她鼓着腮帮予,嘟囔着。 就不懂,她为何在看见他们俩眉来眼去的那一幕后,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郁闷到了极点? “同样身为女人?呵!”他搓了搓鼻子,闷笑的说。 “我说错什么了吗?”齐小天睨着他,对他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天啊!瞧你这副样子,跟女人就差了一大截,别净说一些会让我反胃的话,大厅就在前面,走快点。”说着,他大步朝前走去。 齐小天眯起双眼,看着他的背影,“是,在你的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累赘。” 尽管心中有些不满,她还是加快脚步追上去,跟着他一起走进大厅。吴老爷看见他们,捻须笑道:“两位是?” “我们来自扬眉派,是…” “喔,江兴,一定是江兴那小子派你们来的是不是?”吴老爷大笑出声,“请你回去转告他,他还记得这个日子,真是谢谢他。” “是,在下一定记得转告。”季可汉拿出贺礼,“这是师父的一点心意。” “谢谢,明天才举办寿宴,今晚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吴老爷。”季可汉拱手道。 屋外,黄蝶偷偷站在暗处观察着他,想她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俊魅的男人,他举手投足都足以令她迷恋、欣赏…这样的男人,她黄蝶又怎么能够放弃呢? 只是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和他身旁那个碍眼的女人又是什么关系? 第三章 躺在床上,齐小天只要闭上眼睛,就想起师兄与黄蝶相视而笑的那一幕。 那女人是很美,但那又怎么样?男人都喜欢美女吗? 想她齐小天也长得人模人样,虽然不懂得装出娇滴滴、甜腻腻的样子,但她也有自己的风格呀! 为什么师兄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一眼? 唉,她到底是怎么了?他看不看她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呢? 拉起被子盖住头顶,她告诉自己不要想、不去想、不能想……还是赶紧睡觉,明儿个为吴老爷祝寿结束之后,就得继续赶路了。 为了让自己尽快睡着,她默背着最头疼的诗经,果然,很快就见效……***天方亮,齐小天便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想赖床都赖不下去,只得坐起身,爬到窗口往外一采,发现外头已有下人们来来去去,大家似乎为了吴老爷的寿诞一早就开始忙碌了。 起身梳洗后,她走出房间,正想去找师兄,却己远远看见他和那位叫黄蝶的姑娘朝这儿走了过来。 “师……”她才要走过去,但是站在他们后头的某个身影让她梗住了喉咙、煞住了脚步。 她立刻转身,想要逃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天”严振武大喊出声。 走在他前面的季可汉闻声,回头望了他一眼。 齐小天仰首,呻吟一声,这才徐徐的转过身子,眯着一双水亮的眸子睇着他,“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我是替我爹送贺礼来的。”见齐小天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严振武乐得走向她,“那你呢?” “不用你管。”她的小脑袋一偏。 严振武笑了笑,“跟我去个地方好吗?我想……” 齐小天逼不得已,只好跑向季可汉,用力勾住他的手臂,“我想你一直没弄懂我的意思,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和他……” “你所说的这位仁兄一直和那位姑娘走得很近,两人甜言蜜语,所以我敢打赌,你是骗我的。”严振武笑说。 “呃……”齐小天一愣,抬头看着季可汉,显得有些无措,“季……季哥哥,你跟那位姑娘只是朋友吧?那你说,你喜欢谁?一定是我对不对?” 季可汉没料到她会在众人面前问出这么露骨的话……老天爷!她果真不像女人,让他连接话都觉得丢脸。 “到底怎么样嘛?”发现严振武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齐小天心急的看向季可汉,还不停的眨眼暗示他。 她是师妹,即便他真的不喜欢她,看下惯她的所作所为,但于情于理是该帮她,可是又想起身边的黄蝶,他还得利用她对他的好感找到杀害姜华的凶手,现在帮了齐小天,等于切断自己的路。 “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喜欢你?你看看自己,哪里像个女人了?把坏习惯改掉,我还不见得会喜欢。”他冷冷的说。 “坏习惯?”齐小天咬了咬下唇,“我有什么坏习惯?” “懒散、不爱干净、不懂矜持、举止夸张,还……反正没一样我看得顺眼,严格说来,还有点讨厌。”她的缺点,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完。 齐小天难过的蹙起眉头,直望着他……慢慢的,她的眼眶微红,“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可是没想到她在他的眼里居然会一无是处,好可悲呀! 难道陪她演一出戏都这么困难,这么让他觉得可耻、忍无可忍吗? 亏她昨晚还想了他一夜,莫名的为他和黄蝶的事心烦了一夜。 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季可汉的眉头微拧,独自转身离开。 黄蝶在一旁窃笑,随即尾随在他身后。 “小天……”严振武走近她,“他说的全不对,或许在他心里那些是你的缺点,可是在我心里全是优点。” 齐小天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谢谢你,但是我不接受,我没兴趣跟你聊天,走开。” 绕过他,她来到一棵树旁,看着季可汉与黄蝶站在远处不知在说些什么。瞧瞧人家,婷婷娉娉、风华绝代,连女人都抵挡不住她美丽的诱惑,何况是男人? 可是她呢?低头瞧了瞧自己……说实在话,除了师兄说的那些缺点外,她相信必然还有不少,以前她可以对他人的闲言闲语置若罔闻,为何独独对他说的那些话会这么在意? 在意到心痛,在意到眼睛总是湿的。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呀! 叹了口气,她无力的折返房间。若不是他曾警告过她不能擅自离开,否则她真的很想先行起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她的房门,她走向门口,将门拉开,门外竟是师兄季可汉。“你来做什么?”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明明很难过,她却要装作无所谓,谁教她是师姐妹眼中少根筋,即使天塌下来都不怕的齐小天? “该去前面向吴老爷拜寿了。”季可汉通知她。 “好。”齐小天没再看他,直接走出房间。 季可汉不发一语的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入大厅,两人向吴老爷行过大礼之后,齐小天便静默的走了出来。 “小天。”严振武仍不死心,跟了出去,“真的不肯听我解释吗?” “你到底要解释什么?那就快说吧!”她深吸一口气,心想,如果不让他说,他绝对不会死心的。 “真的?你真的肯让我说?”严振武兴奋的扬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我和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她是大商家的女儿,她喜欢我……为了谈妥生意,我才听从我爹的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听他拉拉杂杂的解释了一堆,齐小天转身望着他,“还有没有想补充的?一块说完吧,省得麻烦。” “小天,你……”严振武变了脸色,“你是怎么了?我一开始就看出你喊的那位季哥哥根本对你没意思,你这样巴着他、求着他,他还这么说你,你怎么了?真的爱上他了?” 齐小天的心猛地一抽。他说什么?她爱上师兄了? 是这样吗?她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佩服他有一身好功夫,难道这两天相处下来,她真的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深吸一口气,她不想逃避内心的真实感觉。大声的说:“对,我喜欢他、爱上他了,不管他怎么说我都没关系。” 说完,她立即转身,没想到竟瞧见季可汉就站在不远处,不禁狠狠的倒吸一口气。 她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尴尬的眨了眨眼,最后决定当作没看见他,大步离开。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季可汉猛地攫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等着出发上路。”她直视着前方,“如果你舍不得走,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你是什么意思?” “我……”齐小天噤声,明白再怎么执意于他对她的态度也于事无补,现在首要之务是找到爹,其他什么男女私情又算什么?于是她耸耸肩,笑说:“没事,如果可以上路了,再通知我。” 季可汉双眸微眯,望着她离去的落寞身影,一颗心竟莫名的紧揪了下。 该死的,不该是这样……他怎么会对那种丫头感到心痛?一定是因为自责,为了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而愧对于她,再怎么样,他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数落她。 更何况他早己心如止水了,不是吗? 对,他的心己死,早就随着姜华死了。 *** 笙歌鼎沸,丝竹并奏。 寿宴上,热闹的气氛让在场的客人都洋溢在喜乐中,尤其是寿星吴老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齐小天没料到还得出席晚宴,然后因为天色己晚,他们又被迫在这儿多住一宿。 多住一天,她就要多等一天才能找到爹,是他说时问紧迫,堂主才派了马车给他们,可是当他一遇上黄蝶后就什么都变了。她想自己去,他又不允许,就担心被堂主惩处,要她怎么办才好? 喝酒吧!多喝点,才能忘记这些恼人的事。 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齐小天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才能让人放松、遗忘。 忘了直在她脑海里晃荡的身影……“别喝了。” 突然,她手上的酒杯被抽走。 “你……”双眼迷蒙,她根本认不出是谁,“你是谁?” “你师兄。”季可汉冷声回答,“听懂没?” “师兄!原来你就是师兄。好,师兄说不喝就不喝。” 她看着他,然后视线往旁一瞄,有位姑娘始终站在他的身侧,不用看清楚脸孔,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不妨碍师兄,师妹这就走开。”齐小天嘻嘻一笑,慢慢的站起身,往旁边走去。 严振武见机不可失,立即上前搀扶她,“小天,你真的喝多了。” “你又是谁?”她皱起眉头。 “我是严振武。”他扶着她到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下。 “严……严振武是谁?”齐小天盯着他。 “你怎么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接连几次,你以为我还忍得下去吗?”严振武真的火大了,“我是真的喜欢你,那时候是我错了,但是我从来没忘记你。” “我不想听,喜欢我会做那种事吗?我要回房间了……” “小天……” “走开……”她摇摇晃晃,虽然勉强维持清醒,但是眼前真的好模糊。 她真不该,是真的喝多了……“我扶你回房,走。”严振武的双眸闪过诡魅的光影,强迫性的将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出贵观山庄。 不一会儿,季可汉追上来,四处张望,却都没看见齐小天。 “这丫头到底去哪儿了?” “季公子,她又不是孩子,你就别为她担心了。何况是严公子带她离开的,她还会有事吗?”黄蝶拉了拉他的衣袖,含羞带怯的说:“趁今晚花好月圆,咱们去那边的花园走走。” “不,”季可汉心烦不已,就是因为她和严振武在一块,才不安全。 从刚刚他就发现严振武看齐小天的眼神邪佞不正,早该提防才是,若不是被黄蝶纠缠着,他不会让严振武带她离开。 “你要去哪儿?”黄蝶问。 他没理会她,凭着感觉走出山庄,左看看、右瞧瞧,立即认定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 “小天,跟我进来。” 严振武硬是将醉醺醺而全身无力的齐小天带到山庄附近的一栋空屋内。这地方是他刚到此地时无意间发现的,没想到居然有利用到的机会。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齐小天已经清醒许多。 “我不会害你的,来吧!”他将她推倒在干草堆上,然后拿了条绳索绑住她的双手。 “严……严振武,你疯了吗?快松开我。”齐小天朝他又是踢脚又是叫骂。 “看样子你的醉意消退了不少。” “对,我真后悔喝酒,现在已经看得清楚了,你快放开我,否则我齐小天就算做鬼,也会要你的命。”齐小天不停的咆哮。 “好,我等着你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也让我找了快两年?真没想到你会跑去练武,不过跟我相较,还差了一大截。”他得意的笑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瞪着他,“想说什么就说,干嘛绑我?” “小天,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得到你。”他鬼迷心窍。 “去你的!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一定不饶你。”说真的,她好害怕,但是知道自己绝不能示弱。 “好呀,那你就别饶我。”严振武从腰间掏出一支香,用火点燃。 “你……你在干嘛?那是什么?”好难闻的味道。 “一种会让你极度兴奋的东西。我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早在进城不久,就准备好东西带在身上了。”他露出邪恶的笑容。 齐小天觉得他变得好陌生,同时发现事情似乎不妙了。 由于天色渐暗,光线逐渐不明,严振武又将油灯点燃,拿到旁边放着,然后邪气的说:“等你吸够了香气,就……” “你……你点的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为什么她的脑子晕眩,浑身发烫? “看样子就要发作了。”他的笑容更加狂肆。 “什么?”她拼命摇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不懂吗?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严振武动手解开她韵衣襟。 齐小天蓦地一惊,吃力的推开他的手。“你…你在干嘛?” “你现在不是很热、很需要?” 看着他的笑容,她很想杀了他。 “去你的!你……你已经让我很失望了,不要再让我恨你。”齐小天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起了变化,但就算死,她也不会让他得逞。 于是她使出仅有的气力乱踢,无意问竟踢翻了油灯,刹那间火光四起,眼前一片烟雾。 “糟了,你……” 因为这问屋子里堆放的全是干草,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严振武来不及解开她手中的绳索,就先逃了出去。 “咳!救、救命。”她眼前一团红光,体内的热加上四周的热,让她汗流浃背。 这时,四处找寻着她的季可汉,远远瞧见这儿发出火光,立即奔了过来。 “有人在里面吗?有人在……” “救,救我、救……”里头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 季可汉眸光一闪,火速冲了进去,在白茫茫的烟雾中找到了齐小天。’ “齐小天……齐小天……” 发现她的手被捆住,他连忙帮她解开,抱起她逃到屋外。 “喂,你怎么了?” 瞧见她的衣襟像是被解开,他猛地咬牙。 难道……难道是严振武那个杂碎干的好事? “好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忍不住伸手抚着颈子,从体内发出的热烫让她难以承受。 她这副模样非常怪异,他不禁心生疑惑。 “他给你吃了什么吗?” 齐小天喘着气,猛摇头。 “那是……闻了什么?”他曾听过江湖上有一种迷香,会导致这种“欲热”的情况。 齐小天的脸上布满细汗,微喘的点点头。 “老天!你……你得忍忍……”他左右张望,又抱起她,急着找寻一处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真该死……到底哪里好呢?” 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看见一座工寮。 季可汉将她抱了进去,竟发现她满脸通红,通常只要过了一段时间,药性就会挥发,可是看她的状况,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这就是俗称的“瑰香”,专用于女子身上,除非与男子交合,否则身体会一直发烫,直到断气为止? “你觉得怎么样?”他对着已呈半昏迷状态的她大喊。 齐小天微微张开眼睛,一闻到他身上的男人体味,竟迫不及待的抱住他,“我……我不知道怎么了……我……” 发觉她的气息愈来愈紊乱,他陷入抉择,最后不得不动手卸下她的衣裳…… 第四章 “小天……小天……你在这里吗?小天……” 是严振武的声音,原来事后他返回那间屋子,却没瞧见齐小天的尸首,于是寻找到这里来。 季可汉紧紧压住齐小天妄动的身子,然而她因为欲火焚身,体内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啃咬着,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难耐的拼命扭动。 绝对不能让严振武看见齐小天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季可汉心想。 只是她不断的在他的怀里蠕动,加深了欲火纠葛,他更清楚的知道,中了“瑰香”的她,光是亲吻与拥抱是不够的…… *****齐小天从昏睡中清醒,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连忙坐直身子,却瞧见季可汉在角落闭目打坐。 “天啊!这不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师兄?”她紧咬下唇,想不出一个好法子。 完了,师兄一定会更讨厌我……一定……“你在碎碎念些什么?”季可汉突然张开眼睛。 “啊!”她不知所措。.“看样子你已经好多了。”他端详着她的脸色,缓缓起身走向她。 “对,我已经好多了。”齐小天连忙站起来,这才诧异。的发现自己已经穿戴整齐。 难道是他……喔,这下更是尴尬了。 他深吸一口气,“昨晚……” “昨晚我好像睡了满久,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她赶紧打断他的话.还用力敲了敲太阳穴,“我们现在是要上路,还是回贵观山庄? 季可汉眯起双眸,看她似乎不愿意与他谈论昨晚的事,反倒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先回贵观山庄,我们的马车还在那里,当然也得跟吴老爷辞行。” “好,那我们回去吧!”齐小天率先走出工寮,然后傻愣在原地,“是该往右还是往左?”‘“往右,”他随后走了出来。 “喔,是。”齐小天觉得好难堪,又让他发现她另一个缺点,那就是没有方向感,可以想见他现在一定很后悔。 后悔救了她,后悔和她经历那场……但是齐小天并不后悔,因为她是真的深深的爱上他,爱上不旁她的师兄,就不知道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改变对她的偏见? 她不奢望他也会爱上她,只求他别这么讨厌她,只求她在他心底的缺点可以少一些,那就够了。 脑子愈想愈混沌,心乱如麻的齐小天加快脚步,朝贵观山庄前进,因为羞愧,她刻意与师兄保持距离。 “你走慢点。”季可汉忍不住喊住她.“要去赶集吗?”’ “不是。”她听话的缓下脚步。 “那么过来,走在我身边。”他微眯起眸,直睨着她匆匆忙忙的身影。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她发现额头布满汗水。 “你不用刻意这样。”他索性走到她的面前,深幽的双瞳望着他,“你到底在躲什么?” “躲……我在躲你。”齐小天终于不再逃避,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干嘛躲我?”季可汉挑起眉头,“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她难过得红了眼眶,接着泪水扑簌簌滑落,“对,我做了对不起师兄的事,我让师兄为难了,像我这样缺点多到数不清的女人,怎么可以……” “住口|”他厉声打断她的话,“谁要你这么说?你知不知道…” 他顿住,只因为她睁大双眼看着他,等着听他训话。 “好,不说就不说,反正又没怎么样。”是的,齐小天告诉自己,得忘了昨晚的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也幸好昨晚她迷迷糊糊的,不太记得事情发生的全部经过,否则那会让她更痛苦。况且她深信只有这样做才是对彼此都好,毕竟他喜欢的是黄蝶,而未来他们还得共处一段时间,她不希望彼此的心底藏着疙瘩。 爱上他又不能说出口,何况他是为了救她才这么做,以后见面或许有些心酸,所以就忘了……就算忘不了,也不能再让自己想起。 “回去吧!”这回换他率先朝前走去。 **** 当严振武看见齐小天安然无恙的回到贵观山庄时,震愕得张大嘴巴,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你……”他手指着她。 齐小天双眸微眯,看着他的眼底载满了恨意,但是什么话都没说.毕竟说了就得承认自己记得昨晚的事。 季可汉对于他这种罪大恶极的男人可是痛恨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会对一位姑娘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也难怪齐小天这么不想见他。 他缓缓的走向严振武,“昨晚你把我师妹带到哪里去了?” “呃!我、我将她带到后院,可是她喝醉了,就这么冲出后门……他愈说愈觉得难以圆谎。 “喔,她冲出后门,你不追上去瞧瞧?”季可汉的态度咄咄逼人。 “我追了,但是天色快暗了,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她往哪儿去。” 振武浑身冒出冷汗,“对了,我还有点事,先、先离开了。” 说完,他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这时,一直待在暗处的黄蝶走了出来,先看看严振武疾奔而去自身影,再回头看向季可汉。 想到他和齐小天在外头相处了一晚,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就不知道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公子,我等了你一夜,昨晚……昨晚你和她……”黄蝶看了齐小天一眼。 季可汉面无表情,仿佛不受昨晚的事的影响,“师妹喝酒醉,任性的在外头晃了一晚,我直到今早才寻到她,让黄姑娘担心了。” “喔,是这样呀!”虽然黄蝶感到疑惑,但是聪明的不再追问,“没发生什么事就好。”‘因为我们还有急事待办,与吴老爷告别后就要离开了。”季可汉知道与黄蝶这一分开,要再找到杀害姜华的凶手会更困难,但是为了帮齐小天寻父,他不得不走。 “什么?这么快?”黄蝶很不舍得,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娇声问道“不知道你们要继续往哪儿去?我也正好有趟远行,如果顺路,可以一同前往。” “这……”季可汉看向齐小天,虽然黄蝶与他们同行有利于他,却会成为齐小天寻父的阻碍,于是说道:“我要陪师妹去办一些事,行程不定,不好让姑娘陪着我们奔波。” “这样啊……”黄蝶咬了咬下唇,“可是我不在乎。” “有缘自会重逢,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他淡淡一笑,眼瞳深处却流露出犀锐的光芒,暗忖着,就算她不来找他,他也会想办法找到她。 “那好吧!”黄蝶悄悄握拳。等她到了伯父家,靠伯父的权务,要找个人还不简单! “姑娘,后会有期。”他转头看向齐小天,“跟吴老爷辞行后,我们就立刻上路。” “好。”齐小天听话的点点头,与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不忘回头瞧了黄蝶一眼,心中大叹,人家是怎么看怎么登对,没错……这才是最佳的配对。 ***自从起程之后,齐小天一直安分的坐在车厢内,不像之前总是动不动就跑到前面烦他,但是不知怎地,这样的气氛反而让季可汉非常不习惯。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发觉后头仍静谧无声,忍不住扬声问道:“你在干嘛?”一直处于发呆状况的齐小天猛地回神,随口说道:“呃……睡觉。” “睡觉?”现在才什么时辰,睡觉也太早了吧?“昨晚太累了吗?” 齐小天又是一震,怎么都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坦然,却让她面红耳赤。 “呃……”她脖子一缩,不知道如何回应。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他居然又问了一遍。 “不是。”因为羞愧,她大声回答。 季可汉顿了下,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怎么了?如果不是累,那就是不舒服了,哪儿不舒服?” “我……我很好,你别管我,专心驾驭马车吧!”幸好他在外头、否则她真想跳下马车,挖个地洞躲起来。 季可汉深吸一口气。说真的,现在他的心情也很乱,不知道该不该给她承诺,但是又怕给了承诺,他会办不到,毕竟姜华的身影占据了他心底大部分的空间,也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接纳其他的女人。 齐小天闷在车内,果真没再听见他关心的询问,虽然可以让她平静下来,但是为何会有一丝丝的失落感? 忘了吧!做回原来的齐小天,做回那个无拘无束、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齐小天吧!过了好久,她开口问道:“请问……离目的地还有几天的路程?” “大概还要四、五天。” “四、五天!”怎么这么久呢?她实在没信心可以继续伪装若无其事的与他相处下去。 “对,如果快的话。”言下之意就是倘若遇到什么事,还得耗费更多的时间。 “我知道了。” 齐小天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快速后退的景物,小小的空间让她心情闷烦,如果能出去坐在他的身边,像以前那样相互抬杠,该有多好? 只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改变,就算他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她也装不出来。 真是的,难道就不能假装若无其事的跟他交谈,像从前一样笑骂彼此? 对,她必须要这么做,否则未来的日子必然会更难熬。 紧抿着唇,深吸一口气后,她上前掀开布帘,“师兄,饿了吗?” “包袱里有点心,是吴老爷命令人为我们准备的。”他突然想起。 “真的?”齐小天立刻打开包袱,果真看见里头有一些糕点,虽然已经冷了,但是看起来仍然可口。 “找到了吗?”季可汉在外头问道。 “找到了。”她立即回答。 “怎么不拿出来一块吃?你在里头偷吃吗?”现在的他居然还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偷吃。”偏偏她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紧张的说。 “那就拿出来吧!” 齐小天深吸一口气。说真的,除非必要,她还真不想与他打照面。 可是他都这么说了,她能不出去吗? 将所有吃的东西推到外头,接着她又探出小脑袋,怯怯的说:“师兄,吃吧,这里还有水。” “你不陪我吃?”他让马车减缓速度,转头睨着她。 “好。”齐小天慢慢的爬了出来,显得有些忸伲,说也奇怪,以前他总是嫌她坐没坐相,聒噪爱说话,没有姑娘家应有的温婉娴淑,可是现在看见她这般安静,他反倒浑身不对劲。 瞧她居然拿着绿豆糕,慢慢的剥着吃,季可汉不禁狂笑出声。 “哈哈!” “你笑什么?”齐小天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是在嘲讽她。 怎么办?每每看见他,她就会有一股罪恶感,好怕他更加厌恶她。 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酒,让严振武有机可乘。 “因为你很好笑。”他就算企图掩饰笑意,也隐藏不住了。 “什么嘛!我哪里好笑了?”她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你是不是很想念她?” “谁?”他微蹙眉头。 “就是那个漂亮的黄蝶姑娘。”齐小天瞅着他那双有如子夜般深邃的眼眸,里头似乎暗藏了些许心事。 尤其是一提及她,他眼中像是闪过一抹非常暗沉的影于,而他也不再说话,连吃东西的速度都变慢了。 “别提她了。”季可汉敛下眼,淡淡的说。 她噘起唇,“你就这么想她,连提都不能提?” “你够了没?”他受不了的瞪着她,脸色青红交错。 齐小天吓了一跳,愣愣的往后靠,他突如其来的暴怒,让她忘了该说什么了。 “好……不提就不提……”她脖子一缩,看向另一边,眼眶己泛红。 就算思念一个女人,也不必对她鬼吼鬼叫吧!难道他真以为她不是女人,不会难过? 放心吧!只要有缘分,你们还是会见面的。她很想说出这句安慰的话,但偷觎了下脸色灰暗的他,担心又惹他发怒,而选择噤声不语。 *** 日正当中,火伞高张,愈接近江南,气温就愈高。 自从离开贵观山庄后,已经是第三天了,季可汉预估后天便可到达苏州的费林“在这里休息一下。” 好不容易经过一片竹林,感觉些许凉意,于是他停下马车,顺便喂马儿喝水。 齐小天跳下马车,仰首看着高耸入云霄的竹子,忍不住咧嘴笑说: “好美喔,我没想过竹林会是这么漂亮。” “所谓数大就是美,放眼望去,整片绿意盎然的竹林,给人清雅、淡逸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吸纳竹林内的精华之气。 “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齐小天傻气的问。 “多吸收自然天地的灵气,有助于内力的运行。”他仍闭着眼。 真的这么有效吗? 齐小天好奇的眨动双眼,心想,师兄的武艺比其他师兄高强,听警他们入门的时间差不多,会有如此精进的成臬,该不会就是经常吸收这些所谓的天地灵气的关系吧? 于是她赶紧站直身子,也学他双手擦腰,闭上双目,不断的吸气又吸气……可是,到底要吸到什么时候? 她偷瞄了师兄一眼,他依旧一动也不动。 这天地灵气应该是吸愈多愈好吧? 她因而一直撑、一直撑……撑了好久……而且拼命吸……拼命吸……突然,她闻到一股熟悉的男人味……这味道好像是那晚……齐小天猛地张开眼睛,看见季可汉那张俊魅的脸孔在跟前放大。 她反射动作的连退五步,直瞪着他,喘息的问:“师……师兄,你在干嘛?” “你问我在干嘛?”他扯唇一笑,“我倒想问,你在干嘛?” “我……我在吸收天地灵气。”看见他那怪异的笑容,她紧张的问: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是你……未免吸得太久,也吸得太用力了。”他勉强自己忍住笑意。 “啊?”她的脸上浮现两朵红云。 “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你知道吗?”他指指上头。 齐小天抬头一看,原本在树梢上闪烁的光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咦?已经这么晚了?” “没错,休息够了吗?”季可汉走向马车,“上来吧!咱们得尽快到下一个城镇用午膳。” “师兄……”齐小天轻声喊道。刚刚他逼近她时所散发的味道,仍迷惑着她,让她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他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她只是想问他,如果一直遇不到那位黄蝶姑娘,那她能不能当替代品?而他对她的感觉又可不可能由讨厌变成喜欢呢? “赶紧上车吧!”他坐上马车。 齐小天缓缓的爬上车。坐在他的身边,“师兄,你教我怎么驾驭马儿好不好?” “学这个干嘛?” “这样我们就可以轮流驾驶马车,你也可以午睡,否则都是我一个人睡,很不好意思。” 突然,季可汉转身望着她,“你想跟我一起睡?” 不知道打哪时候开始,他竟然会想闹她、开她玩笑,因为看着她那副怔愣的模样,居然可以让他忘了烦恼、仇恨,难得的想笑。 “不是。”她直摇头,还傻傻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睡,我也一个人睡,我们分开睡。” 季可汉撇了撇嘴,心疼的望着她,“好吧!我教你,咱们换位子。” 他拉紧缰绳,与她交换位子。 “双手持平,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你太紧张的话,马也会跟着紧张。”他谆谆告诫。 “喔。”她点点头,但双手笔直的往前伸,活像是强尸。 “不是要你放轻松?”他拧起眉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柔软?” “柔软就柔软,干嘛这么凶?” 瞧他只会凶她,齐小天的心情低落,双手一松一紧下,马儿突然不受控制,拼命往前冲。 “啊!” 在要弹出去之前,她下意识的抱住季可汉,躲进他的怀里。 突然暖玉温香抱满怀,季可汉全身一震,但是没忘了夺下缰绳,控制住狂乱的马儿。 再低头看了看齐小天,他顿了一会儿后,还是推开她。 “你的手太下稳了,我会另外找时间再慢慢教你。” 齐小天害臊不己,靠向旁边。 一路上,她不时的转头望着他冷硬的侧面线条,心想,就不知道他对她有多失望了? 第五章 齐小天用完晚膳后,很快的回到客栈的房间。想起再过两天就可以抵达苏州,她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她终于要与爹爹见面了。 忧的是,听说爹爹目前并不一定安全,那他究竟在费林山的哪儿? 她有能力救他出来吗? 即便危险,即便能力不足,她也不想再麻烦师兄了。如果师兄因为她而遭遇危险,那她绝对会恨死自己。 “唔……好闷,为什么白天热,到了夜里又闷呢?”齐小天伸了下懒腰,走出房间。 来到前头的小花池,她探看里头的莲花,才转身,却瞧见远处有两个人影在窃窃私语。 她溜上前,那儿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师兄,女的不是别人,就是黄蝶姑娘! 黄蝶姑娘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是巧合吗? 齐小天震愕不己,明知道这时候她应该潇洒的离开,偏偏两条腿就是动弹不得。 齐小天,你能不能干脆点?早就清楚他们之间关系匪浅,干嘛杵在这里偷看呢? 倘若被发现了,是不是又让师兄生气? 可是……为何她就是无法移动双腿呢? 这时,她发现他们徐徐朝这里走来,一时之间,仿佛被定住的双腿又能行动自如,赶紧闪到旁边躲起来。 “真没想到你也会在这儿休息。”黄蝶娇软的声音响起。 能在这里与他重逢是天意吗?天知道她有多思念他。 “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又与你见面。”季可汉说。 走着走着,她突然靠过来,紧紧缠住他的手臂,小脸柔柔的贴在上头。 他的身躯先是一僵,随即放松自己,以自然的语气说道:“不知姑娘的目的地是哪儿?” “几次问你,你都不肯透露,那么你先说。”她聪明的反问。 “我要前往苏州。”季可汉不打算继续隐瞒了,因为他相信这次她绝对会坚持跟着他。 “真的?那实在是太巧了,我也是。”黄蝶露出兴奋的笑靥,同时将他抓得更牢,“这么吧,我们干脆同行如何?” “这…”他揣测着她话中的虚实。 “担心你那位小师妹不愿意。”她轻皱双眉。 他的额头微蹙,像是被她说中一般。 “那让我跟她说去。”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黄蝶觊觎许久,可不愿意就此放弃,该放弃的人是那个粗鲁又莽撞的齐小天吧? “不用,我觉得我们还是各别前往比较好。”他不想答应得太爽快。 “为什么?”她不依的摇晃他的手,“一起去嘛!” 季可汉望着她的眼,嘴角微微弯起,“你就这么坚持?” “同行有伴呀!” “那好吧,就答应你。” “真的?谢谢。”黄蝶含羞带怯,接着出其不意的拉下他的脑袋,大胆的吻上他的唇。 季可汉并没有推开她,任由她在他的唇上为所欲为,直到她自愿松开他为止。 “今晚来我的房里?”她低声的说,没等他回答,便快步离开。 他冰冷的眸光轻闪,表情深沉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听见背后出现不寻常的抽噎声,猛地转身,竟瞧见傻站在那儿的齐小天! 他的脸色倏地大变,“你这是干嘛?难道有偷窥的习惯?” “我……我不是故意的。”齐小天委屈的睨着他,“我只是出来散步,哪知道……哪知道会遇到……遇到两位在这花好月圆的气氛中谈情说爱。” 她很想以无所谓的心态面对他,可是为何她愈想装得没关系,眼眶却红得愈快,喉咙也哑得厉害? “花好月圆?”他抬头看着乌漆抹黑的天空,“哪来的月?” “想像嘛!”她偏着脑袋苦笑,但是话语已然定调。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正视自己的心情,在他的面前痛哭?还是继续演戏,把自己当成无情无绪的木头人? 不行了.她装不下去了,眼睛微微湿润,连舌头都打了结,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 “你……你去忙,我不打扰了。”她转身就胞开。 “等等:我有话对你说。”季可汉喊住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齐小天重重的闭上眼睛。 “你先转过来。”这丫头居然敢用后脑勺跟他说话! 她吐了口气,强装坚强的转过身子,傻笑的望着他。 “你都听到了?”他问。 “嗯。”她的小手紧紧抓着衣摆。 “她要求我去她的房里,你说呢?”像是怕她刚刚没听见这句话,他故意这么问。 齐小天看着他,心底直骂,残忍的家伙,伤她还伤得不够吗?居然火上加油! 重重吸了一口气,她勉强开口,“师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问我做什么?你……你不是爱她吗?” “你的意思是无所谓?”他的脸黑了。 “你开心就好。”现在齐小天能做的只是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如此才能不泄漏内心太多的秘密。 她的伤、她的痛,自己承受就好,何苦让这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知道?他知道了又如何? 他紧拧着眉头,点点头,望着她那平静的脸庞。这丫头居然可以这么冷淡的面对他与黄蝶的事?难道她说喜欢他、爱上他,全是空口说白话? 老天!他在想什么? 她能这么想不是很好吗?这表示那晚的事是真的不对彼此产生影响,那他也不必一直记在心底,对她怀有愧意。 “如果没事,我要回房了。”齐小天挤出的笑容愈来愈难看,随即转身回房间。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季可汉突然问道。 她定住脚步,久久无法回头,然后叹口气,隐忍着满腔的酸涩,“师兄,我不爱你,那只是玩笑话而已。” “好,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朝着她的背影点点头,他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听闻他的脚步声远离,齐小天这才抽噎出声,而且愈哭愈伤心,最后蹲下身子痛哭。 都说不可能喜欢她、不能接受她、讨厌她,为何还问她这些? 是在嘲笑她吗?嘲笑她不知道好好的守住自己的心……任由它胡来吗? *** 从那一夜开始,黄蝶便与他们同行,到达苏州之后,偏偏下起了不寻常的豪雨,除了天色骤变之外,还不时响起诡异的雷声。 “啊!怎么办?”齐小天掀开车帘,望着天空。 她以为可以直接前往费林山,即使师兄不愿意,她也要自己去,可是这不要上山似乎更困难了。 “别担心,既然来到苏州,咱们就不用住客栈,今儿个就住在我伯父家吧!” 黄蝶以为齐小天是在烦恼住处。 齐小天望着她,又看看季可汉,期待他会拒绝。 “那就叨扰了。”他点头答应。 看来他们的感情当真是与日俱增,偏偏她非得卡在中间不可,这种感觉还真不是滋味。 到了黄蝶的伯父黄万福的住所,齐小天这才发现黄万福是当地的首富,整座府邸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比吴老爷的贵观山庄还要气派。 步入大门,就在门房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华丽的大厅。 “伯父,我来了。”黄蝶向坐在主位上的黄万福打招呼。 “蝶儿,你怎么现在才到?”黄万福笑逐颜开。 “途中去了趟贵观山庄为吴老爷拜寿,所以迟了。”她娇笑的说。 “原来如此。”黄万福看向黄蝶身后的季可汉与齐小天,笑问:“你还带了朋友来?” “是的,伯父,他们是我在半路认识的朋友,因为突然雷雨大作,他们想在你这儿打扰几天,可以吗?”黄蝶回头,笑望季可汉一眼。 “当然可以,只要是你的朋友,住多久都没问题。”黄万福捻须大笑,却没注意到季可汉凝视着他的眼神。 “今儿个是什么怪天气,突然下这么大的雨!”一名男子从外头跑进大厅,猛拍着身上的水渍。 下人们见了,赶紧递上千布巾。 待男子擦拭好衣裳,一抬眼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可爱姑娘齐小天。 “黄逸,你这是什么样子?”黄蝶取笑着黄逸一身湿淋淋。 “堂姐!”他的眸子大瞠,“你来啦!哎呀,还不是这骤变的天气害惨了我,早上还万里无云,晌午一过就下起大雨……咦?这些是你的朋友吗?难怪我说怎么这儿变热闹了。” “我来为你介绍一下。”黄蝶走向黄逸,指着身旁的男人,“这位是季可汉,你可以喊他季大哥。这位则是他的小师妹,齐小天。” “那我也能喊她小天吗?”黄逸瞅着齐小天,“你好,我叫黄逸。” 他的眼神热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经看上她了。 季可汉不动声色,眯起双眸等着看齐小天如何回应。 “你好,你当然可以喊我小天。”她甜甜一笑,那自然且不造作的笑容迷惑了黄逸的心。 “哈……大家都是朋友,逸儿,你与这位齐姑娘的年纪相当,就多陪陪她,或带她在苏州四处瞧瞧。” “是。”黄逸笑说。 “要带小姑娘四处参观,还不去换件衣裳!”黄蝶既得意又开心,终于可以将那碍眼的丫头从季可汉的身边除去。 “是的,堂姐。” 可以看得出来黄逸是个阳光青年,齐小天对他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倒是季可汉,从刚刚到现在都维持着同一个表情,让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黄老爷,我想先去房间看看。”季可汉在这里有点待不住了。 “好好,老刘,带两位客人……” “伯父,不用麻烦刘管家,我又不是客人,让我带他们过去好了。” 黄蝶立即插话。 “也是,你带他们去左翼厢房。” “是的,伯父。”黄蝶巧笑倩兮,“季公子、小天,请跟我来。” ****在黄蝶的带领下,季可汉和齐小天分别进入自己的房间。 “你也赶了几天路,先去休息,晚点我们再见面。”季可汉看着黄蝶,柔魅的笑说。 黄蝶点点头,“好,我先去歇一会儿,晚点再过来找你。如果有需要什么,你再跟我说。” 眼看她的身影消失后,季可汉立即前往齐小天的房间,用力敲着门板。 “小天,开门。” 齐小天听见他的声音,心想,他怎么有时间来找她?无精打采的将门开启,她问道:“师兄,有事……” “我问你。”不等她说完,他大步跨进房里。 “你要问我什么?”瞧见他暗沉的脸色,她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儿得罪他了。 “你刚刚是做什么?”季可汉紧锁眉头,“跟一个陌生男人挤眉弄眼的,你觉得很好玩吗?” “我哪有?”她好冤枉。 “没有吗?你是认识黄逸,还是跟他很熟?如果不认识,是不是应该降持一些? 早知道你这丫头不懂得含蓄又大胆至极,但是没料到你会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 他火爆的大吼。 齐小天仍旧是一知半解,眉头紧锁着,“我到底是做了什么?” “你不该答应那个黄逸,让他带你去参观什么……该死的,我在说什么?”他愈说愈急,急得有些口不择言。 她摇摇头,吐了口气,“我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顾自的说。” “可是你也没拒绝,不是吗?”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她被他念得一头雾水。 “就凭你喊我一声师兄,师父将你托付给我,现在出门在外,你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必须由我来管束。”他愤懑不己,完全没有细想,或给她辩解的机会。 “呵,真是好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反感?对那位黄公子,我都还没有看清楚呢,你……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我……” 齐小天咬了咬唇,瞪着他,“不要只管我,你也该管管自己吧!出去,我想换件干净的衣裳。” “干嘛换衣裳?要陪他一道出去?”他嗓音冷沉的说。 “对,你也请便吧!看你要和那位黄蝶姑娘去哪儿,我都不会管的。” 齐小天忍着心窝的抽疼,故意这么说。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他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会让她心存“妄想”,妄想着他也有一点点喜欢她,也会吃黄逸的醋? 不过她心底更明白,他不会,绝对不会的。 “齐小天……”他紧握拳头。 “师兄,就因为我不懂什么是姑娘家该有的羞涩,就因为我不像女人,所以我跟黄逸在一块很自在。不过你放心,就算我觉得他人不错,也不会学你和女人在花前月下亲吻。” “你说什么?”他紧蹙眉头。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那就算了。”她对他皱了皱鼻子,“快出去。” “你急着换衣裳就赶紧换呀!”他就是不离开,“你全身上上下下我都摸清楚了,何必假惺惺呢?” 她震惊莫名,受伤的痛楚在心底蔓延.“师兄……” 看着她滑落脸颊的泪水,季可汉猛然清醒,退后一步。真是见鬼了,他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话?又干嘛跑来这里责问她? 闭了下眼睛,他长叹一口气,随即离开她的房间。 齐小天依然愣在原地,一颗心仿佛被刺得千疮百孔。只是,她依然猜不透他到底在生谁的气? 是因为到了苏州,她的事得继续麻烦他的关系吗? 伸手抹去泪水,她劝自己千万别在意,反正等雨停了,天气转晴了,她就不会再麻烦他,也不会再碍他的眼了。 **** “你真是我的福星。”黄逸笑容满面的说。 自从见到齐小天之后,他的两道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 “怎么说?” “遇见你之后,雨就停了,就连天空的乌云也都散去了。”黄逸仰首看着此刻无云的天空。 齐小天轻轻一笑,“这哪是我的缘故,大概是雨不够了的关系吧?” “你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好美!”他一脸痴迷的说。 她尴尬的别开脸,突然大叫出声,“你看…是彩虹耶!” 此时己近黄昏,天边竟然出现一道彩虹,让齐小天觉得很欣慰。 “真的呢!”黄逸露出开朗的笑容,“瞧,说你是福星你还不信?咱们这儿已经很久没出现彩虹了。” 听他这么说,齐小天也笑了,多希望未来的路也能像这道彩虹一般灿烂,可以早日找到爹爹,再次共享天伦。 “对了,你……你知不知道费林山在哪儿?”齐小天问。 “费林山?”黄逸眉头微蹙,“听过,但是不知道在哪儿,怎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去那儿。” “做什么?”一位姑娘家去山上,总会令人费疑猜。 “就是想去,你能帮我打听吗?最好快奇,”因为师兄好像愈来愈不喜欢她了,老是逮到机会就数落她的不是,她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当然没问题,只是……你一定有什么目的吧?”黄逸觉得这位姑娘看似爽朗,可又像是心事重重。 “如果你一直问,我可要回去了。”此刻雨后微凉,最适合一个人散步,旁边有个老爱发问的男人,真是破坏了这份闲逸。、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师兄老是嫌她烦,她当初不就和现在的黄逸一样,不懂得看人脸色。 “好好,我不问就是了,当然也不会再说,你千万别生气。”黄逸身为富家弟子,一直以来都是让人护拥着,也从来不曾伤脑筋讨好女人,不管他说什么,她们总会乖乖听话。 唯独她……这个看似随兴,动作又大刺刺的齐小天,竟让他陡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仰慕之情,真怕自己的傲气会得罪她。 “谢谢你。”她吐了口气,又往前走。 黄逸尾随在她身后,但是这份不寻常的安静让他又忍不住开口,“你打算在苏州住几天呢?”依他的想法,当然是愈久愈好。 “不一定。”她想早点离开,因为她已经开始怀念扬眉堂的姐妹们。 过去她总是懒懒散散,不肯好好练功、念书,但现在她发誓,回去之后她一定会好好努力,无论多么困难、多没兴趣,都要奋发图强。 说真的,麻烦别人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是她真实的感受。 “希望你能多住些时日,除了苏州,我还可以带你到江南各地走走,听过江南之美吧?一定让你不虚此行。”黄逸多希望她能喜欢上这儿,然后兴起住下的念头。 她回头,对他笑了笑,“嗯,如果还有时间,我一定会多住些时日。” 到时候有爹爹陪伴,她将会是非常幸福的。 “对了,你那位师兄和我堂姐……是不是感情很好?我瞧他们比我们还早出府,当时天空下着毛毛细雨,两人共撑一把伞…“别说了。”齐小天控制不住的打断他的话,然后尴尬的指着一旁,“我们去那里看看。” “哪边?” 她指着另一头,那儿聚集了不少小吃店。“我好像有点饿了。” 黄逸点头,笑说:“好,我懂,不过那种地方似乎不太好……我们去酒楼吃吧,酒楼大厨的手艺才能将江南美食的色香味完全呈现出来。” “可是我只想吃那个。”齐小天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不是木头,看得出来这位黄公子己对她产生了要不得的感觉,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很开心,还会自豪的说,她齐小天也有男人喜欢,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她得想办法让他对她死心,毕竟她不想害了这么一位善良的年轻人。 “既然你喜欢,那好吧。”他还真的依了她。 两人在小吃店外的空桌旁坐下,齐小天立刻对着每个摊子叫了不一样的点心,打算将这种另类的江南美味品尝个够。 黄逸一瞧,吓得瞪大双眼,“你吃得不这么多?” “是呀,我很会吃的。”她拿起筷子,毫不拘束的大口吃着。 齐小天笑望着他,师兄常说她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就不知黄逸看见她这副样子,会不会大失所望,然后落荒而逃? 奇怪的是,他非但没逃、没闪,反而学她大口吃食。 “你这是?”她愣住了。 “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这种不造作的性情。好吃干嘛隐藏?看得我都想吃吃看了。”黄逸笑开怀,“还真的好吃呢!” 齐小天怔忡的望着他比她还难看的吃相,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如果师兄也能这么对她,该有多好? 不远处的角落,季可汉和黄蝶站在那儿。 黄蝶笑望着他,“瞧,我堂弟和你师妹处得挺好的,以前要他吃路边贩卖的小吃,打死他都不愿意呢。” “谢谢你陪我走了趟费林山,天色已不早,是该回去了。”撂下话,他转身便离开。 黄蝶赶紧追了上去,“等我呀!” 第六章 回到黄万福的府邸,季可汉迳自走向房间。 “季公子,让我陪着你吧!”黄蝶现在连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 “不,我有些事情要做,晚膳时再来叫我吧!”虽然厌烦极了她的纠缠,但是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忍耐。 “这……好吧,晚膳时我再来叫你,同时会吩咐厨房加菜。” “不必客气。”他淡淡的说。 黄蝶瞧他那勾摄她的心思的俊魅五官,还赖在他身边,微带羞臊的说:“今晚……昨晚……你为什么都没来?让人家等了大半夜。”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倏地转首看着她,“我以为姑娘不过是开玩笑,怎么?你说的是真的?” “呃……”黄蝶因为他这样的眼神而心下一惊,“季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姑娘是大家闺秀,那些应该不是你的真心话。” 她顿时哑口无言,好半响才支支吾吾的开口,“我……我当然是开玩笑的,那就让你静一静,晚膳时再来找你。”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得到他。 季可汉回到房里,请下人准备纸笔,然后凭着记忆,一笔一画的勾勒出费林山的地形图。 放下笔,拿起纸张,看着上头的图形,他想着,齐小天的父亲到底是被关在哪儿? 右边是山谷,左侧和北方是林地,南方是沟壑……这么看来,林地这处最有可能。 埋首在油灯下,他徐徐摸着下巴,细细思考着,但不知为什么,闪进脑海的全是齐小天与黄逸在摊子前相视而笑的画面。 “见鬼了,我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在小天面前就已经够失态了,现在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他垂下脑袋,揉揉眉心。 突然,敲门声响起,接着是齐小天的声音。 “师兄,你在里面吗?” 他的眉头轻颤了下,回头应道:“进来。” 齐小天缓缓的推开门,站在门口,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背影。 “你在干嘛?”半天不见她过来,季可汉转身,看着她傻站在那儿的模样,“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吗?” 齐小天露出笑容,仔细的看着他,因为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这一别或许无法再见面,她此刻只想好好的看看他,与他说说话。 “师兄……”她轻喊一声。 他双臂抱胸,等着她说下去。 “你忙吗?”她傻傻的笑着,很担心他会拒绝她的要求。 “不忙。”他直盯着她。 “那你……愿不愿意……陪我去散散步?” 她小心翼翼的问。 “散步?呵!”季可汉轻嗤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闲情逸致了?为什么不让黄逸陪你?” “我为什么要他陪?”她反问。 “因为……算了,想去哪儿?”他站了起来。 见他应允了,齐小天内心有说不出的雀跃,咧开嘴巴,朝他露出可爱的笑容,“远一点的地方。” “远一点?”季可汉皱起眉头,“为什么?” “因为这样比较好说话。”只怕在附近的话,无论是黄蝶或黄逸都很容易找到他们,破坏了她想单独与他在一块的想望。 “你这丫头毛病还真多。”他冷嗤一声,随即站起身,走出房间。 ***季可汉带着齐小天走了一段路,来到湖边。 湖边杨柳飘逸,清风拂面,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师兄,听说苏州太湖和杭州西湖都很美丽壮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齐小天突然问道。 “光是这座小湖就这么悠然宁静,湖面如镜,波光粼粼,便可以想像那些着名湖泊有多么美不胜收了。”他的双手在背后交握,半眯着眸,看着眼前的美景。 “是呀!”她猛点头,“只凭想像就觉得好幸福,真希望我有机会去那些地方看一看。” “真想去?”他转头看她一眼。 “嗯,谁会不想去呢!”齐小天微微一笑,心底却不敢有这种奢望,知道此行寻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爹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待在费林山,肯定是被困住了,要找到他、救出他,她就必须抱着必死的决心。 记得过去曾问过奶奶,爹娘上哪儿去了? 奶奶只告诉她,身为大夫的爹与友人出诊,就没再回来过。娘因此郁郁寡欢,最后身亡。 对爹,她只有些微印象,但是她相信他绝不会就这么不告而别,一定是因为什么理由牵绊住了。 “那我答应你,等事情办完之后,我带你去游太湖和西湖。”季可汉从来不给任何女人承诺,没想到竟会轻易的开口对她这么说。 “真的?”齐小天瞠大双眸,扬起笑容。 “嗯,我哪时候骗过你了?” “哇……”因为高兴,她忘形的抱住他,上下跳跃。 他虽然没有推开她,但表情中己显现出不自在,他知道那不是生气、讨厌……而是……而是突生的一股心悸。 齐小天抬头,看见他这种表情,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行为有多下恰当,尴尬的放开他,往后退一步。 “不要骂我,我只是有点得意忘形。” “我那么凶吗?”他拧起双眉。 “也不是啦!”她紧抿唇瓣,再看看他的表情。说真的,能不能耗到那一天,她完全没把握,不过能亲耳听他这么说,那就足够了。 “好了,你说要出来走走,还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是想说什么吗?” 今天的齐小天看来心事重重,就连笑容都显得牵强。 “我们晚膳在外头吃,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如果回到黄府,他一定会被黄蝶霸占住,那么她很多话都不能说。 “干嘛这么麻烦?” “别那么小气,请师妹吃一顿饭嘛!”她撒娇的说。 “这一路上,不都是我请你吗?”呋,这丫头就会坑他。 “我知道,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的。”齐小天真希望可以平安的找到爹,然后将武功练好,与爹到乡村一块生活,干什么粗活她都愿意只要可以揽银子度日。 “走吧!”他撇了撇嘴,直接往前走。 齐小天开心不己,立即跟上。 *** 齐小天跟在季可汉身后,走进一间小馆子。 入座后,他跟店小二点了几道小菜,然后看向齐小天。 “是你要我带你来吃饭,可得全部吃完才成。” 想起她之前和黄逸在街头小吃店畅意的吃喝了一顿,现在怎么还有胃口吃晚膳呢? “什么?你也要帮着吃呀!”她噘起小嘴,睨着他,“不要对我这么不耐烦嘛!以后我也不会再烦你了。” “什么?以后不会再烦我?”季可汉皱起眉头。 “呃……我的意思是,等我的事情办好后,你就可以轻松了,到时候就不用为了我的事这么不耐烦。” 老天,她差点说漏嘴,而他也太精明了,居然可以挑出她的语病。 “我没有不耐烦。”虽然刚开始他的确如此,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念头了,甚至将她寻父的重要性摆在他复仇之前。 她暗暗吐舌头,“不用装了,我都知道。” “你…”这丫头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又要凶我了?”她扁着嘴巴,“这样会影响我的食欲耶,到时候可别说我没吃完你点的东西。本来我打算就算吃不下。也一定要吃光。” 就怕这一别后,她和他再也没有同桌吃饭的机会,更遑论要让他带她去游湖。 不过她相信师兄是说到做到的人,他有这份心,她怎么能不感动? “谁要你硬吃下去!吃不下就别吃了。”他睇视着她,怎么看都觉得她今天的笑容很牵强。 他……还真是不得不服了她,就不懂是怎么搞的,近来只要她几个眼色、几句话,就非常容易将他搞得心乱如麻。 “师兄请吃饭,我当然要吃完。”她将一个大汤包塞进嘴里,跟以往二样大刺刺的嚼着。 季可汉半眯着眸.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对于她这种吃相,在以前他一定连看都不想看,但是现在却觉得这种表情非常可爱。 天啊!他病了,他是真的病了,一定要赶快治愈不可。 她努力的吃了大半桌的菜之后,抬起头,“师兄……” “怎么?吃不下就甭吃了。” “不是,我想说的是……你如果喜欢黄蝶姑娘,就好好陪她。”她的事会自己去做。 “我喜不喜欢她,不关你的事。”他冷冷的回道:“倒是你,跟黄逸走得挺近的,难道也要我用这种口气对你说,喜欢他就好好陪他?” 她以为她用这招“以退为进”就会奏效?故意想出这种法子,好让他对于她和黄逸的亲近不闻不问? 臭丫头!什么事都不懂,就会说些风凉话气他。 而季可汉更气的是自己,这两年来他早就养成沉敛的心性、稳重的个性,为何一遇上她,那些沉敛与稳重都烟消云散?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挺直背脊,很认真的说。 “你是没这么说,可是你的行为显而易见。”一到达苏州,她不是和黄逸混了大半天? “是他纠缠我,不是我……” “想想你自己,有本事让人纠缠吗?”他勾起嘴角,话语里的挖苦再次重击她的心。 “也……也是啦!”齐小天敛下眼,放下筷子,“我没本事让人喜欢,只有本事连累别人,也害了师兄,是我不好……” 她的一双小手在桌子下面紧握,强忍住泪水,还不停的告诉自己,他该恨她、该讨厌她、该气她才是,所以,齐小天,没关系,这是你该承受的,谁要你那晚贪杯,对自己也对他造成这种不可磨灭的影响!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本来只是恼火她和黄逸在一块,冲口说出那些话,哪知道她又当真了! “是呀,我不该再说些让师兄不开心的话。”齐小天强迫自己弯起嘴角,然而不一会儿,勉强挤出来的笑脸又消失无踪。 然后她又拿起筷子,捧着碗,低头继续吃饭,不让他瞧见她悲伤的表情。 只是她多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得到他一丝丝的笑容……即便无情无爱,也期望是他发自内心,最真切温柔的笑容。 “把碗放下。”季可汉眯起双眸。 她顿了下,没作声,又继续吃饭。 “我说把碗放下。” 他干脆直接伸手拿下她的碗,抬起她的下巴,猛然发现她泪流满面,他的心狠狠一抽。 “你怎么了?”他哑声问道。 “没……只是很奇怪,这碗里好像有沙子,直往我眼里钻。”她眼角挂着泪水,尴尬的笑说:“我吃完了。” 季可汉看着她,再看看桌上的食物,当真被她吃得一千二净,顿时己无法了解她究竟在想什么了。 “师兄,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我吃得好撑喔。”她站起来,直接冲出小馆子。 但是齐小天并不是返回黄府,而是朝太湖的方向奔去,直到湖边柳树下,再也隐忍不住,蹲在湖畔,痛哭失声。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爱上师兄?为什么师兄要救她,让她觉得亏欠他、对不起他?而师兄又为什么不可能爱她? 直到哭累了,也明白这一切不论她掉再多的泪水也不会改变,这才颓丧的站起来,徐徐转身,竟看见师兄就站在不远处,一瞬也不瞬的瞅着她,顿时,她整个人傻住。 “呃……” 他……他怎么知道她跑来这里? 季可汉走近她,看着她哭得像核桃的眸子,出其不意的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将她轻轻的拉进怀里。 “哭什么?想你爹?” “嗯。”贴在他的胸膛上,她闻着他独特的男人味。 “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确定方向,一定会带你去找他。”他磁性沉稳的声音让她的心情恢复平稳。 “好。”闭上眼睛,齐小天听着他迷人的心跳声。 “我目前能做的就是这些,千万别急,再等等。” “我知道,其实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有他的拥抱,尽管不含任何意义,对她而言,已是最大的鼓励。 过了好一会儿,季可汉缓缓的推开她,“再不回去,黄蝶准会派人出来找寻我们了。” “好,那就回去吧!”齐小天双眼红舯,对着他笑了笑,然后与他一块返回黄府。 *** 当晚,齐小天便开始收拾行李,打算隔日一早独自前往费林山。 虽然她还不确定费林山的方向,但是既然苏州有这座山,她深信一定可以问出个所以然来。 当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之后,她想到屋外透透气,哪知道才推开房门,就看见黄蝶站在门外,似乎是来找她的。 “黄蝶姑娘,有事吗?”齐小天提防的望着她。 “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黄蝶的表情隐含着不谅解的恨意。 “当然可以,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地方。”齐小天指着里头,“请进。” 黄蝶睨了她一眼,立刻步进屋里,发现里面居然整齐得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眸光一转,赫然瞧见床上摆了一个包袱,该不会是她想离开了?但,这是不是表示季可汉也要一块走? “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包袱。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齐小天并不想隐瞒她,因为十分清楚,依黄蝶的个性,绝对不会告诉师兄。 “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人。”齐小天睨了她一眼,“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师兄是不会离开的。”既然他们相互喜欢,她的离开正好可以让师兄卸下责任,他又怎么会离开心爱的女人呢? 黄蝶这才安心的笑了,“需不需要我借你盘缠?” “不用,我有。”齐小天看着她那虚伪的微笑,“你对我师兄是真心的吗?发誓会爱他一辈子?” “依目前的情况而言,我非常爱他,需要他,这个回答你满意吧?” 黄蝶扬起一对柳叶眉。 “不满意。”齐小天眯起双眸,“什么叫做依目前的情况?” “哈……你这丫头,说你笨你还不高兴!也不想想人生有多少年,我哪有把握会一辈子爱他。”黄蝶一向自视甚高,以为这样的说法是对的。 “如果你不能永远爱他,就谈不上是爱情。”齐小天已经听不下去了,“从现在起,你没有理由数落我,我困了,请离开吧!” “在我走之前,能不能也问你一句话?咱们礼尚往来一下。”黄蝶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问吧!” “你爱黄逸吗?”黄蝶问。 “我为什么要爱他?”真是莫名其妙的女人。 “你们的感情这么好,才认识一天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倘若不是相互喜欢,我真想不出还会是因为什么原因。”黄蝶故意这么说。 “你都没有朋友吗?”齐小天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和黄逸只是朋友,懂了吧!”真是的,只不过是出去走走而已,也能说得绘声绘影,她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教齐小天难以忍受。 “那么你喜欢季公子哕?” 齐小天猛然一震,却避重就轻的说:“他是我的师兄,是陪我到苏州的人,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你……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有人这么回答?不过看这样子,她肯定是喜欢上季可汉了。“反正你要离开了,不是吗?答案是什么,我也不追究了。” 齐小天双手擦腰,“你来找我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堆,就为了说这个?行,我不会把他带走的,可以了吧?” “我就信你一回。”黄蝶娇笑一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齐小天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用力将房门合上,再回头看看床上的包袱,她已下定决心不再有任何留恋,天亮之后就离开吧! 第七章 翌日,齐小天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拿着包袱,从后门偷偷的溜出黄府。 正准备迈步离开,黄逸突然跳到她的面前,微笑的看着她。 “啊!你终于来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等我?”她疑惑的眨动眼睛。 “对,我听我堂姐说了,你好像要离开,我……我打算与你同行。” 黄逸指着肩上的包袱,“什么?”齐小天抚额一叹,还真是不得不佩服黄蝶的用心良苦。“对不起,你不能跟我一起走。”连她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又怎么能连累他? “为什么?”黄逸睁大眸子。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她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黄逸不死心,尾随在她身后。 齐小天拿他没辙,叹口气,回头对他说:“别跟了,你又不知道我想去哪儿。” “我知道,不是费林山吗?”他笑嘻嘻的问。 她愣住,“你怎么知道?” “昨天你问过我,我马上去帮你调查,现在见你急着离开,一定与它有关,你说,我聪不聪明?”黄逸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么说,你查出来了?”齐小天急促的问。 “那是当然。”黄逸担心她不肯让他跟,于是又说:“你要让我跟着去,我才告诉你怎么走。” “黄逸,你还真是……好吧!”没辙了,她只好答应了。 “那你跟我来。”黄逸根据河到的路线,带头往前走。 ****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到达了费林山。 齐小天仰首望着眼前陡峭的山坡,眉头不禁紧蹙,“黄逸,你别跟了。” “小天,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他不满的说。 “你……没练过功夫吧?”看他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不像是个练家子。 “呃……”他不好意思的搔搔耳后,“对,我没练过功夫,我爹只要我多读书、求学问,日后好考个功名。” “所以想要爬上这座山,你会非常吃力。”她虽然武功不好,但从小就住在乡下,爬山、爬树的事做多了,就算再累,至少牙一咬也撑得过去。 “我是男人,不过爬个山而已,有什么关系?”黄逸才不信他连爬座山都有困难。 齐小天摇头,笑说:“好吧!你想爬就爬,累了就停下来,千万别逞强。” “是的,小天。”黄逸点头。 就是他这份傻气的善良,让她觉得他的确可以成为她的好朋友。 *** 季可汉一早起床,就不见齐小天的人影。 到了用膳的时间,同样没看见她出现,这让他整个人心浮气躁。 “季公子,你在找谁?”黄蝶明知故问。 “你有看见我师妹吗?”他问。 “她呀,和我堂弟出去玩了,听说两人结伴出游,得好几天才会回来。”黄蝶不但说谎,还加油添醋。 季可汉深吸一口气,眉头不禁紧蹙,随即又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就算再贪玩,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我堂弟也没出现,不是吗?如果两人情投意合,就算做出意料之外的事也不奇怪啊!”黄蝶拼命想将整件事合理化。 他的身躯紧绷,随即放下筷子,不说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黄蝶立刻追上他,“季公子,你要去哪儿?”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跟你去。”黄蝶硬要跟着他。 他定住脚步,“我说了,我想静一静。”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了?”她半眯起双眸,“该不会你喜欢齐小天吧?那个丫头哪里好了?你不是说你讨厌她、不喜欢她?” 季可汉猛地转身,瞪着她,“那我哪时候又说过我喜欢她了?” “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黄蝶心急的跑到他的面前,“听我说,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能三心二意呀!” “三心二意?”他逸出笑声,“我从没对哪个女人允诺过或是示意过情和爱,又怎么能说我三心二意呢?” “这……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也因为如此,你还担心什么?”他暗示她,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对哪个女人产生兴趣。 “喔,那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爱上齐小天?”黄蝶扬起眉头,稍稍松了口气,“只当她是师妹一般关心她?” 他没回答她的话,转身朝府外走去。 黄蝶怎么可能让他独自前往,赶紧追上他。 *** 一路上,他不停的寻找齐小天的身影,却一无所获,甚至问了不少路人,就是没人见过她。 这丫头该不会真的和黄逸离开了?倘若是真的,又是去了哪儿?难道她连她爹的死活都不顾了,将这个重责大任丢给他? “你回去吧!”看大半天过去了,他被黄蝶跟烦了。 “不,我要跟你一块回去。”黄蝶仍然死皮赖脸,不肯离去。 “我要你回去!”他一拳用力的击在路口的砖墙上,咬着牙说:“再这么跟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黄蝶头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好嘛,回去就回去,不过我劝你放她走吧,她又不是孩子了,干嘛看得这么紧?” “她是师父特别交付给我的责任,你认为我可以随意舍弃吗?”他回头睨着她。 “只是责任。”黄蝶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你也得早点回来喔。”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季可汉吐了口气,环顾四周,心想,那丫头究竟跑到哪儿去了?难道一遇到喜欢的男人,连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如果找到她,他非得好好的骂她一顿不可! ***黄逸发现自己真的说了大话。 这山路看似陡峭,一开始他相信自己绝对没问题,可是爬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对他而言还真是寸步难行。 可悲的是,他居然输给了齐小天这个小女子,瞧她在他前头卖力的爬着,而他已经离她愈来愈远,甚至气喘如牛,连迈开一步都有困难。 齐小天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他没跟在后头,又折回来,找了一段路,发现他坐在山路旁急喘不休。 “你怎么了?”她赶紧奔到他身边。 “我……我好喘……”黄逸不停的拍着胸口。 齐小天拿起腰际的葫芦,“来,快喝点水。” 他接过葫芦,打开盖子,喝了一些水。 “现在好些了吗?” “嗯,好……好些了…。”黄逸深吸几口气,笑说。 “你还笑?”齐小天鼓着腮帮子,“你回去吧!” “什么?我不要。” “黄逸,你先回去,我不会有事的,只要到了山上,就可以找到我的亲人。”.齐小天故意这么说,好让他安心。 “你怎么会有亲人住在山上?” “因为……他喜欢山、喜欢蓝天,所以就住在这里哕!”齐小天仰首看看蓝天,又看看他,“所以你回去吧!我找到他的话,就一切都没事了。” “我懂了,他是樵夫?” “嗳,樵夫。”她微笑的点点头。 “好,那……那我回去了。”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连累她,既然喜欢她,又怎么可以成为她的累赘? “这才对。还有,不要跟任何人提及我去哪儿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跑到别处去玩了,知道吗?”齐小天不忘提醒他。 “嗯,我知道。”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行踪,但是他对她可是言听计从。 “那你趁太阳下山之前,快回去吧,慢慢走喔。”齐小天挥挥手。 黄逸满怀愧疚的看她一眼,转身往山下走去。 *** 得知黄逸回到黄府,季可汉立刻从大厅走了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我等你们很久了,小天呢?” “啊!”黄逸的脸色大变,支支吾吾的说:“她本来是跟我在一块,可是后来……对了,她说想去其他地方走走,就跟我分开了。” “什么?”季可汉犀利的眼眸微眯,瞅着黄逸那飘忽的双眸,“你说她一个人跑到其他地方,是哪儿?” “我……我不知道……”黄逸累了大半天,又被他这么逼问,顿时觉得压力倍增,就快昏过去了。 “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而且我非常累,想回房歇息了。” 季可汉当然看出黄逸非常疲惫,但就因为如此,心中的疑问更加变大,瞬间抓住他的手臂。 “等等。” “好痛,你要做什么?”黄逸虽是男儿身,但是骨架本来就纤细,被季可汉这么一抓,痛得快要受不了了。 “说,她去哪里了?你别瞒我,因为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你知道她在哪儿!” 季可汉又加重力道。 “我……我不能说,既然答应小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黄逸咬着牙硬撑。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你这样做并不是表现男子气概,任性而为的她有可能发生危险,你知不知道?”季可汉表情认真的说。 “危险……你是说小天会有危险?”黄逸摇头,“不会吧?她不过是去山上找当樵夫的亲人,怎么会有危险呢?” “山上?樵夫”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季可汉立即低声咒骂,“该死! 我怎么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她不是已经有过一次纪录了?”然后逼视着黄逸,“费林山是吧?” “咦?你知道?” 季可汉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你们去了多久?” “正午时已经爬了一段距离,只可惜我体力太差,虽然不放心小天,但是又不想拖累她,所以……”黄逸懊恼不己。 打小他的身子骨就不好,爹请了专人照料他,直到八岁之后身子才有些起色,可以过一般人的生活,但是不能太过劳累,也不能做耗费体力的事情。 “正午……现在已经……”季可汉看看时辰,“老天!” 他想都不想,奔向自己的房问,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背在身上,疾步冲出大门。 远远的,黄蝶看见了他急促的身影,追到大门口,却己不见他的人影,心想,他究竟为了什么事走得这么急? ***齐小天的体能虽然不错,但是在完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爬费林山,还是非常吃力,尤其爬得愈高,气温愈低,她就愈喘。 “好累喔!这座山怎么这么高又这么陡?天都快黑了,可是爹……你在哪儿?” 她坐在山路边的大石上,一边捶着双腿,一边望着山顶。 “天上白云儿游,水里白鱼儿游,陆地白驹儿脑……天呀天青青,水呀水净净,人里人往的街上马儿铃铛晌叮叮……”她唱着老家的歌谣,一遍又一遍。 天黑了,山上会不会跑出野兽? 她很紧张、很害怕,但是知道自己没资格紧张害怕,必须早点找到爹。 站起身,捡了根木棍,她继续爬上山,同时大声唱着歌谣,好为自己壮胆。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全然暗下,偏偏今儿个云层太厚,不见月儿的踪影,整座山更显得阴森不明、鬼影幢幢。 “天上白云儿游,水里白鱼儿游,陆地白驹儿蹈……天呀天青青,水呀水净净,人里人往的街上马儿铃铛响叮叮……不怕、不怕……小天不要怕,你的腿抖得这么厉害,要怎么走路呢?” 才说着,她就绊到一块石头,整个人仆跌在碎石地上,疼得忍不住大哭出声。 “呜……呜……爹……” 哭累了,齐小天认命的起身,脚步蹒跚的往上爬,但是每一步都让她觉得自己的脚痛到快要断掉,为了帮自己打气,她哽咽的唱着歌谣。 这破碎的声音,让拼命追赶的季可汉听见了。 他的心一震,连忙大声喊道:“齐小天……齐小天,你在哪儿?齐小天……” 齐小天又累又饿,以为这纯粹是自己的幻听。 “我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听见师兄的声音?”无力的坐在地上,她仰首看着天际,喃喃说道:“师兄,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别生我的气,你别……” “你要我如何不生气?你这个坏丫头!” 蓦地,季可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 齐小天猛地转身,因为天上无星月,只能瞧见一抹黑影,但是她知道他就是季可汉。 “师兄!”她困难的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不来行吗?让你一个人在山上失踪还是死掉?”他气呼呼的走近她,“是我笨,原以为你不会造次,没想到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想凡事自己来是吧?那你到目前为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每每面对他的苛责,齐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他骂完,只是她不懂,今晚他为何骂得特别凶? “你怎么不说话?不是挺会为自己找理由?”他拧起眉头,火爆的怒气已到达临界点。 “我……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师兄再为我操心、为我烦恼……小天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寻父……”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要这么凶呢? 可知道她的脚有多疼,身体有多累,口有多渴,肚子有多饿? “算了,我们下山去。都还没准备好,你来这里有什么用呢?”季可汉抓住她的手腕,“走。” “不要,我不能走。”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不要任性了,快走。”他硬是想将她拉下山。 “啊!”齐小天痛得喊出声。 “你怎么了?”他微蹙眉头。 “不要拉我,不要再拉我……我不能走太快……”刚刚那一摔,也不知怎地,膝盖好痛。 他的脸色紧绷,来到她的身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刚摔了一跤。”她苦着脸说。 “什么?”这丫头怎么老是成事不足呢?“我看看。” “啊!不要。”他竟然要卷起她的裤管……她的脸儿一热,赶紧压住他的手,“不、不行。” “为什么?”他锐利的双眼瞟向她。 “男……男女授受……”她愈说愈小声。 “拜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再说,咱们之间在身体上还有秘密吗?”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这么说?”天啊!瞧他说得这么露骨,齐小天瞬间不知所措,腮帮子烧烫起来。 “要不然我要怎么说?”季可汉不让她退缩,使劲拉起她磨破的裤管,发现她的膝盖破皮了,上头还有黏腻的血渍。 “糟糕,你好像流了不少血。”他赶紧撕下衣摆,为她包扎伤口。 “师兄,你下山吧!我可以自己慢慢的爬上去。”既然已下定决心,就算会丢了性命,她也不退缩。 “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他拧起眉头。 “师兄,不要说这种话,你愈是对我好,我就愈会依赖你,我真的不想这样,真的不想。”她不希望牵绊住他,想让他自由,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这才是她该做的。 别以为说来轻松,她可是说服自己好久,才得以付诸行动。 “你!”他冷冷的睨着她,“你真的这么想?” 他原以为这丫头总是长不大,没想到她也会有这种成熟的想法,是什么事刺激了她? “对,我真的这么想。虽然看你跟黄蝶姑娘在一块,我很……很难过,但是只要你喜欢就好,我……我会一辈子祝福你。”撑着木棍,她一步步困难的继续往上爬。 季可汉静默不语,直想着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她还爱着他? 然而看着她逞强的背影,他已经不确定,到底该不该强行带她下山?或是干脆上去碰碰运气? 第八章 好不容易爬到一处平地,季可汉见齐小天步履蹒跚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你的脚不疼吗?夜已深,是不是该歇息了?” 她摇摇头,“你快回去。” “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倔?受了伤还硬要爬,你以为死在这里就可以找到你爹了?”他本来是想等等看,看她哪时候才要放弃,没想到平常看似懒散的她,对这件事竟然出乎意外的执着。 “反正这山头这么大,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也不确定爹是否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上山都一样。”齐小天忽然转身,“所以让我一个,人死就行……” 或许是转身的动作太快,她的眼前突然陷入黑暗,只觉得脑袋晕眩,下一刻便倒在他的怀里。 “小天……小天……”他用力摇着她。 “师兄……”须臾,她缓缓的张开眼睛,“我怎么了?” “你这丫头,非得气死我不可吗?”他眯起眼眸,冷冷的瞪着她,“现在你继续走呀!” “是你自己要跟的。”她拧起眉头,“不要这样为难自己好不好?” “谁说我为难了?”季可汉扛起她,“走,过去那里躺一会儿,先吃点东西,再睡一觉。” “你有带吃的东西?”一听见有吃的,齐小天立刻抬起无力的双眸。 “当然有,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赤手空拳就来爬山?”真受不了她这种个性,该说是没脑袋,还是天性乐观? “我本来以为山上会有果树,随便伸手一摘,就有吃的东西。”她的确没想这么多,何况当时她心慌意乱,只想到要赶紧上山寻人,不要带给大家困扰。 “是呀,山上没有果农,却有果树!”重吐一口气,“没错,有些树是会长果子,但可能是毒果,你知道吗?” “毒果?”她猛地愣住。 “笨蛋。”他从包袱里拿出干粮,“拿去。 “哇……是糕饼耶!好香。”齐小天赶紧接过干粮,大大的咬了一口,看他又将水递了过来,顿时觉得这是最幸福的时刻。 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季可汉心疼不已,不禁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肯下山?” “不要,我不下山,除非找到我爹。”她喝了些水,“师兄,我是说真的,堂主可有告诉你,我爹在哪个方向?比给我看就行了,你不用陪我去。” “你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他板起脸孔。 “既然你非陪不可,那就陪吧!”干嘛老是用这种脸孔吓她! 齐小天逃避似的转开脸,伸展一下疼痛的腿,懊恼的想,以后该怎么走?想着想着,她居然靠在树干上打盹,连干粮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这丫头……唉!”季可汉摇了摇头,上前想扶她躺下。 “不行……”齐小天突然张开眼睛,“天色暗了,在山上睡觉是很危险的。” “如果真有野兽,你不睡一样危险。”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齐小天靠在他的肩上又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师兄在,闻着他的气味,她就好安心……安心到什么事都不想了。 明白她肯定是累坏了,再瞧瞧这里毫无遮掩,天寒露重,容易着凉,于是季可汉抱起她,四处寻觅着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 绕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一处凹入的山壁,正好可以让他们并肩躺下。 他双手枕在脑后,在这幽静的夜里、寂寥的深山中,吸进鼻腔的居然全是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该死!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她那晚依偎在他身边的画面,还有暖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 闭上眼,他选择背对着她,哪知道小妮子居然完全没有危机意识,跟着转向他,一双藕臂还紧紧的搂着他。 她这是? 季可汉深吐一口气,猛地转身,打算推开她,却不经意的轻轻拂过她的唇瓣,更恼人的是,她居然下意识的找寻温暖,直往他的怀里钻……他双手扶在她的肩上,唇上还留有刚刚不小心轻触她的唇瓣的柔软感觉,正犹豫着该不该推开她,一只手却情不自禁的抬起她的下颚,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微噘的红唇,呼吸竟愈来愈急促。 忍不住的,他轻啄了下她的红唇,原以为这样就够了,没想到她的唇如丝绒般绵滑,让他再也无法控制,想要需索更多。 乱了!全乱了! 他的大掌扶住她的后脑勺,然后猛烈的吻着她,终于将沉睡中的齐小天惊醒。’ “唔!”她紧张的挣动一下,“谁……” “我。”季可汉沉哑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同时定住她的动作。 师兄!他……他在干嘛? 齐小天想说话,但是他狂野的吻让她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他放肆的吸吮着她的舌头,这种感觉好……好奇怪。 他眯起双眼,盯着她那瞪得大大圆圆的眼睛。真是个傻丫头,哪有人被亲的时候,还张大眼睛的? 抬起手,徐徐的帮她闭上眼皮,紧接着他更狂热的与她的舌头交缠,深深的曙啃、舔洗她口中的每一分柔美…… 齐小天缩在山壁边,偷偷的望着站在前方的季可汉,他直视着曙光,一句话也不说。 他生气了吗?是气自己,还是气她? 她好紧张,不知道待会儿他转过身子时会对她说什么?可是今天她是清醒的,没理由为自己说话,没理由装傻,那该怎么办? 季可汉并没有生气,而是在找寻答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无法抗拒她天真的诱惑?那时候的他完全忘了姜华,而是像另一个男人,产生了当面对他在乎的女人时所会有的反应。 他是不是真的从姜华过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他极力压抑的情感,在面对齐小天这个天真、不造作又少根筋的女人时已从狭缝中一点一滴的泄漏出来? 他爱上她了! 就算想为自己找寻借口,他也无话可说了。 低下头,轻叹口气,他这才徐徐的转身。 齐小天一瞧见他有所动作,不自觉的往后一退,瞠大双眼。 完了,师兑转过身子,还笔直的朝她走来,该不会……该不会他又想对她说些什么伤她自尊的话吧? “小天……” “你不要说了,是不是又想骂我不知检点,不懂得拒绝,不知道……” “我什么都没说,你有完没完?”他最气的就是她这种自以为是的个性,又干嘛要贬低自己呢? 她脖子一缩,有点心伤的说:“不说就不说。” 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望着她,“你听我说。” “我在听。”齐小天咬着唇。 季可汉索性坐到她的身侧,抬起她的小手,这动作让她紧张得屏住呼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刚刚……我不是一时冲动。”他扬起眉头。 “师兄……”齐小天眨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了什么。 “你曾经问我,有没有可能喜欢你?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他半眯着眸,老实的对她说出心中的话。 “什么?”她不敢相信。 “怎么?不信?”季可汉抬起她的下颚,“你以为我对任何女人都会做那种事?” “不是……”她羞红着脸,摇摇头,“当然不是……” “不过有件事我要对你坦白。”他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在过去,我有一个非常心爱的女人。” “啊!”她心中一紧,“那她、她在哪儿?” “已经死了。”他重重的闭上眼。 “什么?她是怎么死的?”看着他那张多愁的脸,齐小天此刻终于明白为何他始终给人一种沉寂的感觉,仿佛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底。 就算是现在他说喜欢她,她也没办法赢得过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吧? “被害的。”他叹口气,“但是我不会让她白死。” “什么意思?”她听出他话语中浓浓的仇恨,于是赶紧说:“师兄,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傻瓜,你这么紧张干嘛?”他撇嘴一笑。 “你忘了吗?在扬眉堂的时候,堂主曾经教过我们,心中有恨,做任何事都不会满足,很容易——” “你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 “是,不说就不说。”齐小天站了起来,走到外头,看看已转亮的天色,“既然你的心里有别人,干嘛嘴里说喜欢我?你不说,我也不会怎么样,这么一来,我会变得贪心,会跟你心底的她计较……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你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季可汉扛着东西,走了出来。 “没什么,该上路了。” 她转首睨了他一眼,往前走去,希望今天会有爹的下落,希望…希望他说喜欢她的事不会破灭。 第九章 走了大半天,终于来到费林山山头。 季可汉望着眼前一片林地,“你待在这里,我先进去看看。”。 “不要,我要跟着你。”齐小天非常坚持,害怕被丢下。 “你知不知道里头或许有危险?”他不想让她跟着去冒险,“何况你的脚伤还没好。”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要你一个人去嘛!”她偏着脑袋,对他甜甜一笑,“再说,我的脚只是皮肉伤,已经结痂没事了。好嘛、好嘛,师兄,就让我跟着你。” “你……真是的。”季可汉拗不过她,心想,若将她留在这里,他同样不放,“不如将她带在身边,顺便照顾。“知道了,想跟就跟吧!”“谢谢师兄。”齐小天终于安心了。 “跟好我。”他挪了挪肩上的东西后,继续往前走。 眼前这座山林真的非常广阔,但是潮湿又阴寒,实在无法想像会有人待在里面。 他们两人寻到午时,齐小天终于累得受不了了。 “师兄,我们坐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也好,就休息一下。”他擦拭汗水,望了她一眼,“渴吗?” “嗯。可是不是没水了?”她舔了舔唇。 这不经意的动作,居然让他的心猛地一抽,身体又出现了不该有的反应。 “我…我去找水,你在这里坐一下。”季可汉轻咳两声后,立刻拿起两个竹筒,打算到附近寻找山泉水。 “师兄,你要快点喔。” “怕我走丢吗?”他撇了撇嘴,笑问。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齐小天轻抚着脸颊,慢慢的勾起唇角,露出喜悦的表情,“师兄他……他刚刚的笑容好温柔,手心也好温暖,是真的将我视为他的情人了吗?” 情人……她好喜欢这个名词! 齐小天脖子一缩,羞涩的笑了出来。 在胡思乱想中,时问慢慢的流逝,半个多时辰后,她依然没见到季可汉回来,原本安逸的心情也变得更复杂了。 他是找不到水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他怎么能安心? 站了起来,她决定到附近找一找,嘴里同时哼着那不知名的歌谣。 “天上白云儿游,水里白鱼儿游,陆地白驹儿踏……天呀天青青,水呀水净净,人里人往的街上马儿铃铛响叮叮……”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然后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旁边的山壁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谁……谁在里面?有人在里面吗?"她愕然的问,紧张的往后退,睁大眼睛瞧着眼前那个会震动的山壁。 这时,季可汉刚好回来,看见了她。 “你怎么乱跑呢?差点……” “师……师兄。”齐小天立刻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着前面,“你看……你看那山壁。” 季可汉转头,也发现了诡异处,“你站远一点,别过来。” 她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 他走向山壁,敲了敲山壁,“有人在里面吗?” “外头的人是谁?外面的人到底是谁?”里面也同时发出声响。 季可汉听见了,立即寻找出入口。既然里面有人,一定有可以进出的地方。 “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齐小天赶紧上前帮忙,“里面的人说说话。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出入口在右边那块大石头后面……”里头又传来声音。 季可汉眉头一敛,立即走到角落,找到那块大石头,使力想将它搬开,但是无论他多么用力,它仍旧文风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 “我也来。”齐小天也上前推着那块石头,但是它就好像牢牢的长在地上,怎么也无法移动分毫。 “一定有问题。”季可汉沉吟着,随即看看四周,终于看见一个可疑的按钮,与齐小天对视一眼,点点头,立刻按下它……果真,石块开始缓缓的移开,后面出现一扇小门。 齐小天看见他就要将门打开,马上阻止道:“师兄,等一下。不知道里面是谁,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就算有危险,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不顾一切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提高警觉,紧跟在他身后。 里头有灯火,但是非常微弱,当眼睛适应之后,他们看见床杨上躺了一个人,有一位满脸胡须的男人守在床畔。 “你是谁?”季可汉先开口。 胡须男疑惑的看着他,跟着又转向齐小天……那眸光充满了探究,还有一丝丝的激动。 “你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回答季可汉的问题,反而对着齐小天提出心中的疑问。 “你想做什么?”季可汉将齐小天拉到身后,“你到底是谁?” “我是看顾这位病人的大夫。”胡须男逸出一抹苦笑,“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多年,我几乎忘了自己的名字。” “大夫!”齐小天倒吸一口气,“你说……你说你是大夫?” “小姑娘,刚刚是你在外头唱歌谣,对吧?” 胡须男眯起幽深的双眼,望着齐小天的五官,仿佛想要找寻一丝丝的印象。 哪是家乡时兴的歌谣之一,如今听来,依然是这么舒服。 “对,是我唱的。”不知道为什么,齐小天的心头直泛酸,好想看清楚他的脸,但怎么看也只是那满脸的胡须。 “你姓齐还是姓霍?”胡须男又问。 “我姓齐,但是我娘姓霍。你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齐小天看向季可汉,“师兄,他……他是我爹……我感觉得出来,他是我爹。” “小天,我不是你爹。”胡须男立刻否认。 “我没说我叫小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不是我爹,那么你又是谁?” 她上前拉住他的手,“为什么你不肯认我?我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认我?” “他是谁?”季可汉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不能认齐小天的一大关键。 “他是我的病人,我照顾他己经有好长一段时日了。”胡须男转首看着床上的年轻男子。 齐小天从桌上拿起那盏不太亮的油灯,靠向床榻,蓦地脸色大变。 “黄逸……他不是黄逸吗?”她难以置信的说。 季可汉立即上前一瞧,他的确很像黄逸,尤其眉宇间的神情几乎完全一样,但是他确定这人不是黄逸,因为真正的黄逸还在黄府。 “我知道他不是黄逸,他到底是谁?”季可汉问着胡须男。 “他是黄逸的孪生弟弟黄沅。”胡须男看着床上的男人,“黄逸虽然也是体弱多病,但是比黄沅幸运多了。” 齐小天虽然觉得惊讶,但是现在她觉得认爹爹才是更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是我爹,我是来找你的,你知不知道?” “小天……” “爹,小天知道你叫齐越锡,奶奶在世的时候一直告诉我,就是怕我忘了,而且她也一直惦记着你,去世前交代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要找到你。”齐小天已管不了其他人、其他事,因为她要找的爹就在眼前。 “这些年来我从没回家看过你,更没养育你,也没照顾你娘和你奶奶,我怎么还有脸做你爹呢?”胡须男摇摇头,苦笑的说。 “我……”齐小天顿时哑口无言,这些年来说不怪他、不恨他是骗人的,可是如今看见了他,她己不想再执意于这份恨意。 “我听我师父说,你会留在费林山是被迫的,是吗?”季可汉看看这里的环境,“我想也是。” “你师父是?” “扬眉堂掌门人江兴。” “原来是他!”齐越锡轻笑出声,“是他找到我的吗?还真不容易。” 说起江兴,可是他的拜把至交,虽然他们一个习武、一个习文,但是感情异常的好,也因此小天的奶奶才会于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江兴。 “师父找了你好些年,前阵子才打听到十多年前有人在这座山上见过你。不过师父担心其中有假,才让我陪小天过来看看。”这些全是季可汉临出门前,江兴亲口嘱咐的。 “原来师父跟你说过这些?”齐小天转向齐越锡,“爹,是谁把你囚禁在这里的?趁现在他们没发现,我们快走。” “不行,我不能丢不他。”他看向黄沅,“他靠我的医疗才能延续生命至今,我如果走了,他一定活不成。” “是黄万福囚禁你的吗?”季可汉细想着这一切可能,“为了医治他两个儿子,才用这种强迫的手段?” “没错,因为当时只有我有医治这类病患的经验。”齐越锡忍不住淌下泪水,“对不起,爹也曾经想尽办法离开,但是一直找不到可以逃离的机会,可是现在……事过境迁,心情与逃离的欲望也都变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吧!”季可汉扶齐越锡起身,“黄万福那里我会处理。 “就算要医治他儿子,是不是也该回黄府?” “这位壮士……” “还是快走吧!”季可汉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可以搬动吗?” 齐越锡点点头,“可以。” “爹,黄沅就由师兄背着,我来扶你。”齐小天立刻上前搀扶他。 “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山?”齐越锡伸出粗糙的手,轻抚着齐小天的脸颊,“你是我的女儿,真的来找我了吗?”这一切的一切,他还真不敢相信是真的。 “爹,我是真的来找你,你看我有温度,我是真的。”齐小天也淌下心悸的泪水,小脸紧贴着他的手心。 季可汉见了,决定暂时不打扰他们父女两人相认,于是开口,“小天,我先背他离开,你的动作也要快点。” 走出石门,季可汉眉心紧蹙,心想,黄万福到底还干了些什么好事?该不会姜华真是死在他手上? ***当季可汉等一行人下山时,却在半山腰遇见黄蝶。 “季公子,你去了哪儿?害咱们找了好久。”这时,她看见他背上的人,顿时变了脸色,“你……你……” “是黄逸把我来这里的事告诉你的吧?”季可汉说,然后转头,对齐小天说:“我们走,好好搀扶你父亲。” “什么?他是她父亲?”黄蝶更是诧异。 齐小天看看她,也没说什么。看样子黄蝶也知道她爹被软禁一事,为什么她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呢? “爹,我们走。”她扶着齐越锡往山下走去。 黄蝶顿时心慌意乱,眼看他们就这么下山去,她也快步跟上,来到季可汉的身边,“你不能放了他。” “你明明知道费林山,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还真是可笑。”他说出心底的埋怨,又加快脚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答应我伯父,绝对不说出这件事,而你想来费林山,我当然得提防了。”黄蝶拼命向他解释。 齐小天走在前头,发现他们两人不断的交谈,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真不懂,既然他说他喜欢她,那么对黄蝶又是什么感觉?瞧他们聊天聊得这么起劲,根本无视她这个人嘛! 该不会他说那些话只是安慰她……或是为自己陡变的态度找借口吧? “唉!”她忍不住喟叹一声。 “小天,有心事?”齐越锡发现她不时会叹气。 “爹,没……我怎么会有心事!”她笑望着他,“刚刚不是告诉过你,我的个性很随兴也很开朗,跟娘截然木同。” “是呀,这样真的很好。”他拍了拍她的手。 齐小天笑了笑,但随即察觉到爹的双手紧握,于是安慰道:“爹,你别担心,如果黄万福敢说什么,我绝不饶他,我还得找他算帐呢!” “小天,你是斗不过他的。”这些年他早就清楚黄家的狠。 “可是你被他们囚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十多年,都没有埋怨吗?”如果是她,肯定要报仇。 “本来心中有许多恨,但是经过时间的消磨,早就消失无踪了。” 过去他也曾经逃过,但几次被捉回,总是被打个半死,跟着他也不逃了,慢慢的把黄沅视为家人,因为他知道如果黄沅死,他也得死。 “但是,爹,我失去你这么多年,娘因为你抑郁而亡,我不甘心啦!”齐小天不自觉的又看向季可汉,但是知道她不能靠他了。就算他喜欢她,她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拖他下水。 “就算再不甘心,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怕报不了仇,最后还赔上性命。”齐越锡说。 齐小天的心狠狠的添上一丝愁绪。 而走在后面的季可汉,注意力全放在齐小天的身上,找到父亲的她就此应该过着安定的生活,不该再待在苏州,唯有她先离开,他才能安心的处理自己的事。 “季公子,你别不说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 “你的意思是,不会再骗我了是吗?”他转头,睨了黄蝶一眼。 “当然了,我绝不会再骗你或隐瞒你什么。”看见他眼底闪动着骇人的星芒,她觉得浑身冷凉。。 “那我问你,你认识姜华吗?” 黄蝶突地止住脚步。 “第一个问题就不肯说了?” “不是……”她紧蹙眉头,明白不说是不行的,这才叹口气,“我认识她,但不是挺熟,一年多前我去北方游玩,在过祈风江时曾与她同坐一艘船,她借给我一把伞,这才认识。” “既然是萍水相逢,又为何要杀她?”季可汉怒瞪着黄蝶,“何况她还借了伞给你!”“我没……”面对他凌厉异常的目光,黄蝶霍然明白,“你……你是来为她报仇的?你是她的谁?” “那晚,我亲眼目睹你从她家出来,可是当我进去找她的时候,她已奄奄一息……你还真狠,刀刀毙命呀!”他一步步逼近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人不是我杀的,不是……”黄蝶拼命后退,慌得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那、是、谁?”他咬牙切齿的问。 “这……”天啊!她能出卖伯父吗? “你不说,可以,那就别怪我杀了我背上的男人,我不管他是不是病人、是不是无反击能力,我都会杀了他!” 黄蝶张大双眸,倒吸一口气,“好……我说,你问什么,我都会老实的回答你……” ****黄万福坐在大厅,看见他们回到黄府,不禁大吃一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齐越锡,又看了眼季可汉背上的黄沅,震惊得合不拢嘴,“你……你们怎么把他带回来了?他的病……他有病在身呀!” 黄逸听闻齐小天回来,也走进大厅,可是当他看见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黄沅时,立刻倒抽一口气,“这……爹,他……他是谁?” “你进房里去。”黄万福烦躁不已,什么话都不想说。 “爹!”黄逸说什么也不进去,直盯着黄沅。 突然,他抱着脑袋,蹲下身子。 “他到底是谁…怎么搞的?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些记忆,好像有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玩伴……小时候……小时候一起玩过……” “那你也不记得我了?我曾经和你住了一年多。”齐越锡走近他,看看他现在的模样,“不错,你的身体的确比你哥哥好太多了。” “齐越锡,你怎么敢下山?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你们,根本不是黄蝶的朋友吧? 究竟有什么企图?”黄万福猛拍桌子,一双利眸直瞪着他们。 齐小天气不过,上前一步。“你还好意思说?囚禁我爹为你儿子治病,可有想过他家人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你这么富有,如果真要找我爹治病,何不依着正常的方式?” “小天!”齐越锡拉住她。 齐小天看看他,这才又对黄万福说:“好了,以前的事我也懒得计较了,但是我要带我爹离开这里。” “不行,他走了,黄沅怎么办?他的身体已经这样了。”黄万福眯起贼兮兮的双眼,“你们以为凭你们几个人可以走得出去?” “伯父,你不能这样。”黄蝶怯怯的觑着季可汉,“他……他刚刚已经暗地里派人去衙门报备了。” “你说什么?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黄万福站了起来。 “堂…堂弟在他手上,我该怎么办?”黄蝶垂着脑袋说。 “好,你们说,你们想怎么做?” 齐小天正想开口,但是季可汉抢先说话: “让他们走,我留下。” “不行,那黄沅怎么办?” “目前黄沅的病情比较稳定了,最好也只是这样,要痊愈极为困难,我可以留下药方,让他每日服用,便可延续生命,否则即便逼我留下来,也是同样的结果。”齐越锡说。 黄万福还想说什么,但门房前来通报衙门韵人到了,为了防止这件事愈闹愈大,他只好妥协。 “行,就让他们走.但是季可汉,若我儿子发生什么意外,我唯你是问。”说完,他挥袖离开,准备到外头应付衙门的人。 季可汉立即转向黄逸。“你的房间可以让他躺一下吧!” “好。从这里走。”黄逸率先往里头走去。 季可汉背着黄沅紧跟在后,黄蝶立即跟了上去。 最后,大厅里只剩下齐小天和齐越锡。 “小天,我们走吧,回长安去。”齐越锡牵着她的手,“带我去你奶奶和你娘的墓前看看。” “可是,爹,我暂时还不能回去。”齐小天看着季可汉离去的方向,“再等几天好吗?” 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齐越锡赫然明白了,“小天,你喜欢上那位壮士了,是吗?那他呢?他对你……” “爹!”齐小天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看得出来吗?” “你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爹怎么看不出来?”齐越锡叹口气,“既然你不肯走,那就算了,但是我们要住在哪儿?” “我们就住在外面吧!我会找到住处的,再怎么样,我也不能让你继续待在黄府,那太危险了。”齐小天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好,爹都依你。”好不容易与女儿相遇,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其实只要有她的原谅与陪伴,住哪儿都不成问题。 第十章 当季可汉得知齐小天不肯离开苏州,而是陪着齐越锡在外头找安顿的地方时,特地找上她,想与她谈谈。 “我要你回去。”接下来该是他解决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为了顾及齐小天的安危,他不希望她继续待在苏州。 “除非你也走,否则我不会回去。”齐小天很坚决的说。 “记得我在山上跟你说的话吗?”他的表情凝重。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因为爱他,她当然不会忘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你应该记得,我提过要为姜华复仇的事?”他的嗓音嘶哑又激动,“所以在这之前,我不会走。” “姜华?是……是你以前喜欢的女人?”齐小天的神情一窒。不知怎地,知道他始终将那人的事放在心上,她好难受。 发现她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他立即转开脸,“对,我要留下来为她报仇。” “你的意思是,她是被黄府的人所害?”齐小天黑白分明的大眼闪过仓惶,“那是谁?是谁害死她的?” “黄万福,他不知道打哪里查出姜华家中有难得一见的千年天山灵芝,误信江湖术士的话。以为它可以拿来救黄沅,因此故意让黄蝶与她攀上交情,借住她家一宿,待查出灵芝藏于何处,便回报黄万福他再派人下手抢夺,偏偏……偏偏那晚只有姜华一个人在家……”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所以,你赶快回去,我不想再失去你。” “意思是,你留下来会很危险?”她咬着唇,“既然你不想失去我,我也不愿意失去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有寻父的目标,而报仇就是我的目的,我不能走。”他一脸坚决的说:“你先回去。” 齐小天深吸一口气,“行,这么好了,既然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你爹好不容易才脱离黄府的箝制,你不管他了?”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我会安置好我爹的。”齐小天吸了吸鼻子,突生一股傲气,“关于这点,你不必为我担心。” “齐小天!”他真的很生气。 “师兄,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害死了,你也会记在心底一辈子,计划为我报仇吗?”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孔,她这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你不会的,别胡说八道。”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会吗?”她急切的问。 “这……当然会了。”如果真要他回答,她才会离开,不再插手管他的话,那他就回答吧! 可是齐小天并没有展露笑容,而是紧皱着眉头,“知道吗?如果我哪天真的遇害,我并不希望你为我报仇,我只要你快乐,快乐的活下去,这对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我相信姜华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 “别说了。”现在他没心情去听她分析这些事。 “师兄……” “我说别说了!”他烦躁不己,朝她大吼,“你嫉妒吗?说,你是不是嫉妒?” “我……”被他这么一遍问,她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我不能不做。”季可汉深吸一口气,“你还是跟你爹回长安吧!” 说完,他僵着脸,转身离去,徒留下一脸怆然的齐小天。 一直站在远方等着他们交谈完毕的齐越锡,看见季可汉离开后,这才走了过来,发现齐小天脸色苍白,不禁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脸色好难看。” “爹……我……他不肯让我留下来,但是我不能走。”她一双小拳头用力一握。 齐越锡仔细看着她的表情,理解的点点头,“一开始不是就决定不走了吗?那就别走了。刚刚我突然有个念头,因为我留下来也没帮助,打算先回北方,到故乡看看,你留下来陪他吧!” “爹!”她瞠大双眸,直摇头,“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不要……你再等等,我会找到落脚处的。” “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再说了。我还想先去扬眉堂见见你们的掌门人,感谢他对你的照顾。”他衷心期望齐小天能够寻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他这个做爹的过去没有照顾她,未来也不该成为她的阻碍。 “可是我不放心呀!如果黄万福半路拦截,怎么办?”她紧握着他的手,内心十分煎熬。 “他现在被衙门的人盯上了,自身难保,根本没时间理会我,你快去吧!我们就约在扬眉堂见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齐小天紧紧抱住齐越锡,眼眶湿润,“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样。” 她同时告诉自己,她的心不能受伤,不可以再受伤了……如果真得受伤,那就干脆让身体去受伤吧! “还有,爹,你是大夫,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必要时她必须这么做,更希望会管用才好。 “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我调配一样东西,你一定要答应我。” ****当齐小天返回黄府时,竟发现大厅连个人影都没有。她蹑手蹑脚的绕到后面,瞧见后院的松树林里有两个人影,发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她悄悄靠近,想要偷听。 “你说季可汉是为了姜华而来?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是我们干的?”黄万福压低嗓音说。 “那天他正好来姜家,看见我离开。”黄蝶懊恼不已,“如果没让他撞见,该有多好,我就有机会了……” “你这丫头,还在妄想,他是在利用你。”黄万福喝止她继续作白日梦。 “伯父,你想怎么做?”黄蝶低着头,咕哝的说:“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通风报信而已。” “别再作白日梦了,你也算是同伙。”黄万福眯起双眸,“这么说来,我杀他的决定是没错的。” “杀……杀他?伯父,你……你要怎么做?”黄蝶大吃一惊。 “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做了。”黄万福的表情凶狠,“他眼底对我的恨意非常浓烈,我早就感觉到,他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一定是想对我不利,所以昨夜当我知道他的意图后,就约他今晚到费林山的树林单独解决。他会赴约,到时候我在那里暗藏机关,他就逃不掉了。” “他答应赴约?”黄蝶摇摇头,“他何其精明,绝不会上当的。” “没错,他是不会上当,但是……我将我的计划告诉他之后,他绝对要赴约。” 他仰首大笑。 “什么计划?既然他明知道对自己不利,为何还非去不可?”黄蝶瞠大双眸。 “这件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可别受伤太重。” “伯父,你的意思是,你真要他的命?” “别再说了,如果你胳臂再往外弯,我会翻脸不认人。”黄万福给了她最后的警告之后,便大步离开。 “伯父……伯父……我不会,相信我不会…”黄蝶快步跟了上去。 眼看他们离开之后,齐小天整个人靠在树干上,一颗心狂跳不已。 他说什么?师兄答应今晚赴约……这怎么可以?这怎么行?他真的为了姜华,连命都不要了? 她心情颓丧的离开后院,才晃到前院,正好与返回黄府的季可汉撞个正着。 他一看见她,脸色立即变得铁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拧着眉头”深情款款的望着他。 “你不顾及你爹了?”他想尽办法,就是要赶她走。 “我爹已经走了。” “什么?”季可汉瞪大双眸,“你……你就非要这么做吗?” 齐小天闭上双眼,虽然他的语调淡漠,但是听在她的耳里,比咆哮还可怕。她知道自己不能害怕、退缩,否则他可能会死。 “对,是你说你喜欢我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能不管你。”她扬起眉头,凝睇着他那深幽且令人窒息的微眯眼瞳。 “你……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掐死你这个丫头!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不跟你父亲一起离开?”老天,他该怎么做,才能将她赶离苏州? “那你掐呀!”她上前一步,勉强挤出一抹笑。 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好,齐小天,你说吧!总有办法让你离开,你说你想要怎么做?” “如果我说出来,你会答应?”她笑问,这笑容令人看了好心疼。 “好,我答应。”’ “我要你今晚陪我。”齐小天大胆的提出要求。 “今晚陪你?”他皱起双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见他这质疑的表情,尴尬与难堪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但是她不想退缩,“不愿意吗?” “今晚不可以。”他有事要办。 “真的不行吗?”她点点头,“好,那我就跟你跟到底了。” “齐小天!”他深吐一口气,“听我说,我一定会回扬眉堂,你先回去好吗?” “不要。”她仍然十分坚持。 季可汉看看天空,又看看她,两簇火苗在眼中跳动。“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你的脾气这么拗昵?” 齐小天抿了抿唇,含着泪水说:“脾气拗的人是你吧?你都可以不顾自身性命为她死,那我也可以为你死。” “拜托……”他暗暗倒抽一口气。 “你说对了,我是嫉妒,我嫉妒她,我讨厌她,为什么她离开了,还不肯放过你的心?”齐小天逼近他,“你说,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只能缠着你了。” 季可汉紧盯着她,最后豁出去了,紧握住她的手,“好……我答应你,跟我来。” “师兄,你这是?”齐小天诧异不己。 直到进入他的房里,他将她重重的摔在床上,故意大吼道:“既然这么想,那又何必等到晚上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到底怎么了?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季可汉双手擦腰,逼视着她那泫然欲泣的小脸,“是你说要我陪你过夜,怎么又忸忸怩怩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抚着胸口,有点害怕他此刻的模样。 “我说的不正是你想的?” “不是……” “不是?那么是…”他挑眉问道。 “我……我说要你陪我,只是想请你陪我喝一杯。”齐小天瞅着他,“来到黄府之后.我们好像都没有再好好的一起吃顿饭了。” “就这么简单?”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怎么看,她现在的神情都不像是想喝酒的模样。 “对,我很复杂吗?”她摒除紧张,笑说:“难道师兄害怕我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 “算了,喝就喝。”他叹了口气。 “我去拿酒来。”齐小天立刻跳下床,准备到厨房拿酒。 “不必,我去,虽然不怕你,但是我也要提防你。”季可汉睨了她一眼后,转身走出房间。 齐小天见他离开之后,立刻走到房间角落的小桌边,那儿有个酒盘,上面有两只酒杯,她从衣襟内拿出药粉,涂抹在其中一只酒杯的杯缘上,眼看是二选一的机会,她就冒险试试看,如果事与愿违,再想办法了。 半晌,季可汉回来了。 他先将酒壶放在桌上,又从角落拿来杯盘。 齐小天虽然紧张,但是仍要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 终于,他坐了下来,拿起酒壶,为两人斟酒。 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齐小天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接过杯子,尽可能保持嗓音平稳的说:“师兄,我敬你。” 他也举起酒杯,与她喝下这杯酒。 “你…你今晚真的要去赴约吗?”她拿起酒壶,为他斟酒。 季可汉的表情一震,轻颦眉心,“你知道?” “无意间听见的。”齐小天瞅着他,露出浅淡的笑容,“何必这么紧张?我们再干一杯。” 看着她的笑容,季可汉顿时觉得有些吊诡,但随即摇摇头,心想,这丫头虽然固执,但是散漫的个性不变,又能要出什么花样呢?尽管他对她为何邀他共饮一事还没厘出个头绪。 拿起酒杯,他又喝下一杯,“可以了吗?我已经陪你喝过酒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嗯!”她敲了敲太阳穴,思考了下,“还没晚上呢!我们再聊一会儿好吗?” “不好。”他皱起眉头,“别玩了,快走。” 齐小天看他吃了药,精神还这么好,于是开口,“你知不知道,你不顾性命的去报仇,我是什么想法?” 他敛下眼,“什么想法?” “很难受、很想哭,觉得自己不如她,但是我又无法责怪你……” 她眼眶透红,并没有让泪水落下,“毕竟像你这样深情的男人不多见了。” “你没必要难过,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不会再想她。”他又自行倒了一杯酒,灌进喉咙中。 “真的吗?”为何她听进耳里,却一点也不相信呢? “我不会骗你的。”他握住她的手,“不要想太多,我一定会回去,你只要照顾好自己。” 齐小天轻咬下唇,伸出小手,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师兄。”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他半眯起眸,神情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紧绷。 他真的很希望别骗她,可以回得去,但是这次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那你也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就像你说的,今天的事过去之后就忘了,忘了仇恨,这辈子别再被仇恨束缚了。” 她是担心,如果她怎么了,他会再一次陷于这种困顿中不可自拔,那就太辛苦、太可怜了。 “嗯,我知道。”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主动坐在他的大腿上,“抱抱我好吗?” 季可汉疑惑的望着她,但想想时间己差不多,也没空追究,于是展开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腰。 齐小天微笑的趴靠在他的肩上,泪水终于滑落,一颗颗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慢慢的晕开……听见她细碎的哭泣声,季可汉推开她,看着她红通通的双眼,“你怎么了?小天……”她的泪水刺激着他的心口,让他的心情更乱了。 他抱起她,与她一块仆倒在床上,低首深深的吻住她。 齐小天也急切的回应他的热情。 突然,他觉得脑袋一阵昏沉,“奇怪……我的脑子怎么……”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她,“齐小天,是你、你……” “对不起。”齐小天愁眉深锁,轻轻的推开他,然后看着他闭上双眼,便在他韵唇上印下一吻,“真的对不起,再见了,可汉……” 她没再喊他师兄,只想喊他一声可汉,这辈子怎么也想喊一次他的名字。 随即起身,她看看时辰,离情依依的走出房间。 季可汉虽然闭上双眼,但是没有完全昏厥,幸好药力不强,他先凭借着意志力让自己保持半清醒的状态,再施以内力,赶紧将药性挥发,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否则小天就太危险了……他一定要尽快赶去不可……***齐小天独自来到费林山,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的树林,看见那儿寂静无声、阗暗无影。 黄万福说他在这里埋下机关,是真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无论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不该感到畏惧,毕竟这些全是为她最爱的男人所承受,她都要勇敢面对。 突然,前方闪出亮光,徐徐的朝她接近。 齐小天定住脚步,等着对方来到。 慢慢的,她看见黄万福,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黄蝶。 “怎么是你?”黄蝶惊愕不已。 “哈……我说那小子怎么会那么勇敢接受我的挑战,原来只是个幌子,不过他把你叫来,也太无情了吧?”黄万福笑望着她。 “什么意思?”齐小天瞅着他们。 “那晚他来找我,告诉我他本来想亲手杀了我,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不想为了我这种人让他心底的那个人伤心难过。” 黄万辐奸恶的笑说。 齐小天面露诧异,张大眼眸,“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赴约?明知道这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为什么还是坚持要过来?”齐小天激动的问。 “听你这么说,不是他让你过来的?”黄蝶插话。 “你快说!”齐小天没理会黄蝶,现在她只要听黄万福解释。 黄万福蹙起眉头,“因为我一听他那么说,就直觉的认为他指的人是你,虽然他与黄蝶状似亲昵,但是我有眼睛,可以感觉得到他对黄蝶并不是真心的。” “所以你就拿我要胁他?”齐小天可以预料他会这么做。 “没错,我告诉他,他不赴约的话,我会杀了你,在苏州城内,我不相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天啊!”难怪师兄一直要她离开……难怪他不管她如何要求,还是要赴约……原来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 “为什么他没来?”.“我来就行了,不是有机关吗?或是有打手?全出动也没关系。”齐小天瞪着他们,咬牙说道。 “你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季可汉正好赶来,但是还受到药效的影响,脚步显得蹒跚。 “你……你怎么来了?”齐小天上前扶住他。 “我们之间的帐以後可有得算了。”尽管体力已耗尽,季可汉仍想好好的骂她。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已经没有以後了。”看见季可汉现身,黄万福的眼神饱含提防。 “是吗?那就试试看。”尽管视线飘忽不定,季可汉仍不忘紧紧的握住齐小天的手。 “好,那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黄万福对黄蝶使了个眼色,“我们先走开吧!让他们好好享受被乱石击身到死的痛苦。”他率先走开。 黄蝶看着季可汉紧握着齐小天的手,由爱生恨,冷哼一声後,跟着离开了。 黄万福扳下机关开关,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任何乱石从两座山壁间飞出,顿时脸色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 “伯父,你再扳扳看。”黄蝶帮着他.可是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几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齐小天头一个大喊出声,“堂主!” “师父……”季可汉也看见了江兴和几位师兄弟。 ‘你们是谁?”黄万福惊愕不已,望着这群看似武功不弱的男人。 “你真可怕,居然打算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暗算我的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又怎么能袖手旁观?’江兴边说边让开身子。 这时,苏州城巡府衙门的刘大捕快从後头走了出来。 黄万福看见他,立刻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前几次前往贵府,你都大声狡辩,现在无话可说了吧?跟我到巡府衙门去。”刘大捕快将黄万福与黄蝶带走。 季可汉上前,“师父、师兄……你们怎么会过来?” “早知道你们此行会有危险,盘算你们应该到了,也就及时赶上,希望能帮得上忙,没想到才到费林山,就看见黄万福的手下在这儿动手脚。”江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师父,你这么说,徒儿怎么承受得起!” “看样子你仍受药效影响,慢慢下山吧,我得先陪刘捕快去一趟衙门。”江兴又转向齐小天,笑说:“我遇到你父亲了,他要我尽快赶过来,你可好?” “我很好,只是我害了师兄……”齐小天看了季可汉一眼。 “既然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该好好照顾你师兄,他就交给你了。”江兴意味深长的对他们一笑後,带着其他徒弟们,跟着刘捕快一道下山。 “师兄……对……对不起……”齐小天向季可汉认罪。 ‘你以为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慢慢的调匀体内不定的气息。 “那你说,要我怎么做?”她垂下脑袋,乖乖的站在他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坐下吧!”他指着身边的空位。 齐小天柔柔一笑,立即坐下,然後勾住他一只手臂,“师兄……我知道你没生我的气了。” “谁说的!要完全气消,还得好一阵子呢!”他气恼的说:“居然敢对我下药!” “如果今天师父没来,我不对你下药,就是你死。”见师兄仍怪罪於她,齐小天难过的站了起来,“好嘛,只要你不受伤、不死,你怪我、气我一辈子都没关系。” 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这个坏师兄,一点都不知道她有多紧张、多害怕,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还这么爱记恨!季可汉顿时哑口无言,好像一瞬间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人。 “小天,你别哭了。”他连忙哄道,真没想到女人闹起别扭来还真难搞。 “你别理我。”她委屈的捣住脸,“你走,一你先下山,我想一个人静静。” 季可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温柔的扬起嘴角,“师父要你照顾我,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离开?真不负责任。” “师兄……”放下手,齐小天心伤的看着他。 “怎么不喊我的名字了?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啊!”一张小脸倏地爆红,“你都听见了?” “对,我没昏到不省人事,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他笑着上前揽住她的身予,“我们……一起走吧!” “你不怪我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嗯……不敢怪你,否则你不理我,会让我更伤心。”他拨开她落在额前的一缯细发,笑容中满是疼惜。 “可汉!”齐小天扑进他的怀里,嗓音细哑的说:“你真的为了我可以放下仇恨,真的是为了我……” “要不,还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难搞的丫头。”揉揉她的脑袋,他握住她的柔荑,“走吧!” “嗯。”齐小天甜笑的扶着他。 月光下,一对有情人缓缓的往前移步,紧紧依偎的身影中,有欢乐,还有浓浓的爱意……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