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罗动心》 序 清晨遛狗悲惨史  叶霓 好友要出国几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那只拉不拉多犬lucky,送到宠物寄住店代为照顾又不放心,因为看牠那不算小的身躯被关在笼子里,还真委屈,况且这一关不是半天、一天,而是整整一个礼拜。 于是霓子就冲着平常与lucky的交情还算不错,自告奋勇照顾牠。也幸好霓子住的大楼没有不准养宠物的规定,唯一要遵守的就是狗儿得戴上口罩,不可吵到邻居安宁,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将牠养在阳台。 幸好牠不爱乱叫,看到人顶多是扑过去,然后那个人倒地不起……毕竟霓子的骨头太硬了。 另外,牠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撒骄。 看见霓子终于回到家,牠就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意思就是说:「我待在家里一整天,好可怜喔,是不是应该带我出去跑跑、跳跳呢?」 可是霓子是人,累了一天哪还有体能,何况牠跑起来速度之快,要追还追不上,真是太折腾我一身老骨头了。 于是星期天霓子善心大发,一大早带着牠去外头遛遛。 想当然,牠开心的程度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完全不管车辆、不管行人,看见可爱的小妹妹又使出牠「大扑」的绝招,弄得人家哇哇叫,霓子紧跟在后面直点头道歉,跟小妹妹说:「lucky只是想跟妳玩,因为妳可爱……」呵呵,笑到脸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这还不打紧,走进公园不久,牠开始对我摇尾巴。干嘛?突然对我示好,是良心发现自己刚才太过分了吗? 不理牠! 可……可是牠居然等不及的给我上大号! 原来牠对我摇尾巴不是乞怜,而是通知我该帮牠准备上大号的东西了。 天呀、地呀!霓子很喜欢狗,但不养狗的原因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明」不会排泄的狗狗……当然,机械狗除外。这下不得不捏着鼻子帮牠清理。 真是招谁惹谁了?! 不过,一个礼拜下来,跟牠培养了不错的感情,他不爱吃希尔斯,喜欢吃我吃剩的鸡骨头;牠不喜欢玩宠物玩具,喜欢咬我家的地毯……牠被带走时,霓子可是依依不舍了好久哩! lucky,有空再来玩,但是要训练自己憋屎、憋尿的能力哦。 好啦,悲惨史说完,得谈谈这本书啰! 「陀罗动心」是〈龙凤帖〉的第三本,说真的,这个系列愈写愈有意思,也对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愈来愈好奇,说不定我会帮皇上写个番外篇,哈…… 范陀罗就如同楔子上所写的,威猛、机智、聪颖,战斗力十足,为人固执,但容忍度极强,他的身材属于高大粗犷型,偏偏女主角个头娇小,但是她的脾气可不小,经常与固执的男主角杠上,猜猜看,最后谁的态度先软化呢? 想知道吗?请继续翻下去,最好是买回去再翻,明白吗? 嗯嗯,知道就好,那就这么说定啰! 楔子 古代命盘多是以星宫来划分,而武曲、破军、陀罗、红鸾便是其中四星,数千年前一次天地巨大变动之际,它们流落凡尘,成为皇帝身旁的四大护卫。 武曲星──严武曲,为岩风右护,私下乃矿业霸主,富可敌国。 破军星──邑破军,为暍青右将,亦为孤独星,六亲缘薄,朋友少。 陀罗星──范陀罗,为翼虎左将,威猛、机智、聪颖,战斗力十足,为人固执,但容忍度极强。 红鸾星──夕红鸾,为绛云左护,四星中唯一女子,为人亲切、含蓄,浑身充满喜气。 某日,他们同时在梦中看见自己的龙凤帖,此为古代豪门的结婚证书,有双方亲人签字为证,但他们只能看见自己的名字,对方的名字竟是一片模糊。 翌日,又凑巧接获皇帝的指令,同时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提示,要求他们在六十日内找到另一半,且必须是龙凤帖上指定的人,违令者斩首。 只是,纵有提示,茫茫人海中,要他们如何找寻龙凤帖上的命定伴侣? 第一章 蔚蓝的天空,一阵春风拂面而来,卷起几片粉嫩樱瓣,飘落在碧绿的草皮上。 樱花树下坐着一位妙龄姑娘,一双小手不停捶着双腿,看来像是刚走了一段满长的路,漂亮的鹅蛋脸上汗珠闪烁,在这微凉的季节里,不禁有些突兀。 朱小乔从腰间抽出丝帕拭去脸上的细汗,看看天色,赶紧起身,拎起摆在地上的竹篮往前走,约莫半个时辰后便穿过一扇大门,隐身门内。 「小姐,妳终于回来了,累坏了吧?」小丫鬟宝菁立刻接过她手里的竹篮,「在山上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朱小乔娇媚一笑,「说不累是骗人的,不过只要能帮助爷爷早点恢复健康,这一切都值得的。」 「小姐,老太爷可惦着妳呢。」 「我马上去看看他老人家。」朱小乔拭了拭手,走出大厅,往后头走去。 朱府在镇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商家,朱小乔从小就和爷爷朱强相依为命,无奈五年前朱强生了场怪病,从此卧床不起,朱小乔寻遍名医,依然药石罔效。 就在这时候,有位五旬男子前来朱府借住一宿,见朱强病重,自称有法子可以救治,但是这属长期调理,他无法长住朱府,需要有人随他前往数十里外的山上学习医术,再回朱府治疗朱强。 朱小乔不放心让其他人前往,于是自告奋勇,这一去就是两年半,她也习得师父的大半医术回到府中。师父说,只要有耐性和爱心,爷爷总有一天会痊愈的。 「爷爷,我是小乔,我回来了。」朱小乔一进朱强的房里,便倚在床边,握着他那满是皱纹的手,「爷爷,您张开眼睛看看我。」 不一会儿,朱强徐徐掀开眼皮,微笑地望着她,「小乔……真的是妳,妳终于回来了。」 「爷爷,我回来晚了,每个月我托人带回来的药,您都有喝吗?」朱小乔柔婉地笑问。 「有,宝菁都有熬给我喝。」朱强的气息虽然弱了些,但脸色倒还不错,这让朱小乔放心不少。 「那就好,现在我回来了,以后由我伺候爷爷。」朱小乔为他盖好被子,「晚点我就去熬药,吃完药我替爷爷针灸,师父说只要持续三个月,您的病情一定会有起色。」 「别老为我操心,爷爷要妳想想自己,妳已经十七岁了。」朱强瞇起老眼望着宝贝孙女。 「那又怎么样?」 「合该是嫁人的年纪了。」朱强可没忘了她的终身大事。 「小乔不嫁人。」她上山习医就是为了爷爷,这段日子她可想念极了他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肯再离开了。 「妳胡说什么?怎么可以不嫁人呢!」朱强一急,猛咳了几声。 「爷爷,您别激动。」她急忙帮爷爷轻拍背脊。 「我就怕妳这样,还记得妳小时候,爷爷跟妳提的那件事……指腹为婚的事吗?」朱强提醒道。 朱小乔微皱小脸,「我早忘了,爷爷,别提了好吗?」 「不能不提,爷爷这把老骨头之所以还撑着,还不是……还不是等着看妳披上霞帔,漂漂亮亮的出阁。」朱强口气虚软地说。 「人家这么爱爷爷,您还急着赶人家出去,真没良心!」她小嘴上虽然这么说,心底却明白爷爷是最疼她的。 「我哪舍得,但妳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就不知范家是否记得这个约定。」朱强瞇起老眼,想起十七年前朱小乔的娘和范家媳妇是好友,当时她娘去范家作客,看见七岁的范陀罗活泼又健康,打从心底喜欢,于是指着自己的肚子,与范陀罗的娘订下这门亲事。 「他忘了最好。」朱小乔吐吐舌头。 「妳这孩子……」 像是怕爷爷又抓着她谈论婚事,她赶紧找个借口说:「爷爷,药引还差一样,我去街坊的药铺抓药。」 「妳呀!」朱强哪会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算了,咳……去吧。」 「瞧您,还在咳呢,就少说些话。」她拍拍他的胸口,又倒了杯热茶过来,「爷爷,喝口热茶,会舒服点。」 等爷爷喝了热茶,止住了咳,朱小乔迅速为他盖好被子,赶着出门。 咸德堂是京都最著名的药铺子,药材多来自太行山,因此异常珍贵。 朱小乔抓了药后,原本要回朱府,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翼虎左将府。 她并没有忘记,这儿就是她娘和范家夫人指腹为婚的地方,虽然知道,但她从不好奇对方的长相,听说他现任皇上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武艺应该非常高强吧? 望着那扇砖红色铁铸大门,门口立着两头展翼石虎,再看向上头的匾额,上面写着「翼虎左将府邸」六个大字,果真是相得益彰。 笑着摇摇头,她正打算返家,突然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尤管家恭谨的嗓音── 「左将大人慢走。」 左将大人! 朱小乔顿住脚步,立即藏身在转角的冲衙内,一双骨碌碌的大眼期待地望着大门处。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出大门,这一瞧还真是吓坏了朱小乔。 天,他好高、好高……身材又魁梧,漆黑的发随风飘散,在他的肩上飞扬,只不过他一直背对着她,让她看不见他的长相。这十几年来从未对他的模样感到好奇,朱小乔就在这瞬间突然很想一探究竟。 眼看他就要离开了,她立刻走出胡衕,假意跟在他身后,就在她追上他错身而过的剎那撞了他一下,手中的药包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朱小乔拚命道歉,然后拾起药包,抬起脸。 就在这一刻,她像是忘了呼吸,眼巴巴看着眼前高大粗犷的男人,原以为这样身材的男人长得合该是同样粗糙不起眼,没想到他的外貌还真英挺。 只不过他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给人的第一眼印象会有点畏意。 「姑娘,妳看够了没?」范陀罗半瞇起眸,向来机智过人的他又哪会看不出她是蓄意撞他。 「呃……」朱小乔赶紧收回视线,小脸出现不寻常的晕红,「我……我该走了。」 「等等。」范陀罗播声喊住她。 她吃了一惊,以为他知道她的身分,倏地回头,「嗯?」 「妳的簪子掉了。」他点了点下巴,看向落在他鞋尖前面的银簪。 「哦,谢谢。」她对他笑了笑,随即捡起银簪,顺手插在发上。 在近距离的注视下,范陀罗赫然发现,她发上的那支银簪竟是这么眼熟,好像曾在哪儿见过。 猛地,他想起来了。犹记得他曾在娘遗留下来的珠宝盒内看过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且这支簪子还是娘亲手设计的款式,为什么这女人也会有样式相仿的银簪? 「妳这簪子是打哪儿来的?」他的语气隐含审问的意味。 朱小乔挑起眉,没想到他会对她这支簪子这么有兴趣。「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跟着我了。」 「真是这样?」 瞧他那质疑的表情,活像不相信她,朱小乔有点不高兴了,尽管他是她未来的夫婿,长得又这般高大、逼人,但她并不怕他,「这位公子,你是怀疑我啰?很抱歉,本姑娘的答案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呵!」他冷冷地勾起唇,眼眸闪过犀利的光影,注视着朱小乔的一举一动。 这女人真是善变,刚刚还一副羞怯娇憨的傻样,转瞬间又变成这副义正辞严的凶悍模样,真有她的。 「你笑什么?」朱小乔拧起眉,就算他不知道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能用这种鄙夷的嘴脸取笑她呀! 「我还得赶路,姑娘,请让开。」他可没兴致与一个陌生女子在大街上闲嗑牙,再看看天色,怕严大夫久等了。 朱小乔扁扁嘴,这才走到另一边,但是对他的印象已大大的打了折扣,于是不服输的说:「这位公子,别忘了,是你喊住我的。」 「如果不是妳蓄意撞我一下,我也不会停下让妳打扰了好一段时间,就到此为止吧!」他收敛笑容,挥袂往前直走。 朱小乔瞪着他的背影,回去她一定要将今天的发现告诉爷爷,好在他在铸成大错之前赶紧退了这门亲事。 「跩什么跩?以为自己身为翼虎左将就很了不起了?唉,可怜民脂民膏,净被朝廷一些自以为是的大官吃干抹净。」朱小乔抱着药包,回头边走边喃喃自语。 范陀罗瞇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突地顿住脚步,转身睨着她,「站住,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朱小乔回头,觑着他那张变黑的脸,「说进你的心底了吗?看看北方战况吧,打了几年了还在打,也不想想浪费多少军粮,防碍那儿的百姓多少自由?!」 「妳以为我们喜欢打仗?这些年有多少外患让我们一一铲除,作战的辛苦劳累不是妳这种坐在家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明白的。」范陀罗本不想理会她,但又不愿让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误解。 「是,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个人脸一板起来,就臭死人了。」对他做个鬼脸,朱小乔趁还能活命的时候拔腿就想溜。 才两步,她就发现自己纤细的腰被这粗鲁的大男人一手拽住。天!他想把她折成两半吗? 「啊!你在做什么?放手呀!放开我。」 「妳跟我来。」他的嗓音低了八度。 「我才不……」 话还没说完,朱小乔已被他丢进等在不远处的马车内,撞疼了她的小屁股。 「天,你还真狠!」突然,她瞪大眼,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我的药……」 咚,一包药从马车外投入,落在她的脑袋上。 她赶紧抱住药包,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喊道:「你要干嘛?又要带我去哪儿?喂……」 「妳很吵。」他竟然也坐进马车内,高大的身躯将小小的空间塞得满满的,只剩下一点位子给她。 朱小乔紧张的猛吸气,然而吸进鼻间的全是他的气味,甚至只要一动就会碰触到他的身体,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感觉好别扭。 「你不说要把我带去哪儿,我能不吵吗?」她窝在角落,扁着嘴小声地说。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别急。」 他说得轻松,她却急得要命。看看手里的药材,她想起还得为爷爷熬药呢,都怪自己没事跑去翼虎左将府外做什么?又干嘛要去故意撞他?只为一解好奇心,把自己弄到这种未知的局面。 「你……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好挤。」她隐忍着不动,全身都快麻痹了。 范陀罗低头看着窝在角落的她,露出跪异的冷笑,「觉得委屈的话,妳可以过来一点。」 「才不。」她才不上当咧! 朱小乔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是那种男人,只会找机会吃姑娘家的豆腐。 「随便妳。」他随即闭目养神。 她噘起嘴,还真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跳下马车,但是他的身体堵住了门,而且依马车晃动的情况看来速度必然很快,要跳车还真不简单。看来她只好认命了,等着看他到底要把她带往哪儿。 不久,马车倏地停下,车夫大声喊道:「左将大人,已经到了军医房。」 范陀罗立即下车,并顺手将她拎下车。 「啊!你要做什么?」天,他怎么可以拿她当小鸡一样对待!「本姑娘并不怕你什么将的,你再这样不懂礼貌,小心我到衙门告你扰民。」 「妳尽管去告。」他将她往地上一扔,然后往一扇门走进去,「去告之前,妳还是先进来看看。」 朱小乔聪明的话,就不该跟进去,但她似乎被他眼中那抹笃定给刺激了,于是壮起胆子尾随他身后。但是就在她走到较深处的地方,望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赫然愣住,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不!」她捂着嘴,眼眶泛热。 「这位是军前带兵的六品将领,半年前与敌军厮杀时被掳,惨遭刑求,但他什么都不肯招供,于是被削了脸、斩了手、去了鼻,妳现在还能说我们浪费了多少民脂民膏?」范陀罗面无表情地说。 而他所指的那位六品将领的确双手被斩、鼻头已削去,最残忍的是,他的头骨只剩一半,却仍苟延残喘。 朱小乔转身再看看其他人,几乎都是这么严重的伤兵,她难过的走向他们,看见他们原本表情痛苦,却在看见范陀罗的时候漾出了微笑,那笑虽然不是非常明显,但她确定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对他景仰与崇敬。 「左将大人。」一名士兵伸出手,手上长满了脓包,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朱小乔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但她万万没想到范陀罗居然不怕,不但握住它,还握得紧紧的。 「很疼吧?」范陀罗关心地问:「严大夫开的药吃了吗?」 「吃了,但是没起色……呃……」士兵边说边呻吟。 「你放心,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来为你们诊治。」范陀罗拍拍他的肩,语气沉重。 「谢谢左将大人。」士兵闭上眼,气虚地睡了。 「严大夫呢?」他问着看守这里的老爹。 「他突然有病患,已经快马加鞭回城里了。」老爹回道。 「唉,一定是在路上错身而过了。」范陀罗轻叹了声。 「他得的是什么病?」朱小乔问道。 「他是中了毒,三年前一场战役,敌国为战而战,居然不在乎人命,大量用毒,当时已死伤不少。」 「没得医吗?」朱小乔看了看士兵的伤,这两年半她上山学习医术,也学过一些解毒的技术,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毒性太强,目前也只能控制毒性蔓延。」他看了看她,「现在妳已经看过了,可以离开了,不过以后别再让我听见那种话。」 「我能不能多待一会儿?」朱小乔很想加入救治他们的行列,师父算是奇人异士,所教给她的医术应当对他们有所帮助。 「妳还想看热闹?」他冷冷地睨着她。 「不是,我是想试试能不能医好他。」朱小乔想推开他庞然的身躯,但是他真的好重,还真不是她可以推得开的。 「妳不用多管闲事,给我回去。」范陀罗以为她还想继续找碴,不等她开口便喊来另一名士兵,「将这位姑娘带出去,派车送她回家。」 「是。」 朱小乔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被带出去。 「姑娘,请这边走。」士兵指着停在另一边的马车。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赌气的说,朝站在那间大房子内的范陀罗吐吐舌头,这才转身走开。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够傻、够笨的,为何要跟他呕气,害得才走了老远的路回来的双腿再一次受到折磨?也幸好这两年多她住在山上,偶尔得做做苦工,像是到溪边打水、担水上山,否则她这双腿恐怕早就瘫了。 就在她犯嘀咕时,身后傅来马蹄声,吓得她往旁边一闪,抬头一瞧,原来又是那个高傲自大的范陀罗! 「我刚好要去找严大夫,上来吧。」他沉着嗓音说。 「我……」 「这段路虽不长,但也得走上半天,少逞强了。」他不等她回答,俯身再次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拎上马背,「抓紧!」 朱小乔只好紧抓着他的衣裳,将小脑袋垂得低低的。看来他是不会好好听她说句话,只当她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唉! 来到翼虎左将府外,他将她放了下来,「就此结束,妳可以走了。」 说完,他立刻扬长而去。 朱小乔傻愣愣地看着他那抹被马蹄翻飞而起的尘土淹没的身影消失后,这才低头叹了口气,惊觉时间真的不早了,她抱着药材赶紧返回朱府。 「大人,你回来了!」范陀罗的奶娘李婶立刻奉上热茶,「这是我特地为你泡的茶,尝尝看。」 「奶娘,妳怎么还不休息?」此刻已近亥时,府邸里的下人们也都回房休息了,可奶娘竟然还在等门。 「是这样的,有件事我一直忘了提,怕这一睡又给耽搁了,最近的记性实在不好。」李婶站在一旁,恭敬地说。 「什么事?妳说吧。」范陀罗拿起瓷杯,喝了一口。 「大人,你该不会忘了?你今年二十四了。」李婶笑咪咪地说。 「到底什么事与我的年纪有关?」范陀罗笑睇着她。 「老夫人生前跟你提过一件事,不知大人还记得吗?」李婶明知依他的个性一定会反弹,但不得不说呀。 「哪件事?」记得娘交代他不少要事,他也都一一实现,了却她老人家临终的心愿,如今想想,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他忽略的。 「是大人的终身大事。」李婶上前一步,将藏在衣襟内的小本子拿了出来,「我已经查过黄历,下个月有三个好日子,你要不要挑一挑?」 「搁着吧,改天再说。」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改天?!」李婶倒吸口气,「怎么可以改天!这件事已经拖到不能再拖了,过了二十四可就违背老夫人生前的嘱托了。」 「妳又不是不知道,姑娘们见了我都怕我这副大块头,我看是不必了。」 「说不定朱家小姐不会呢!再说大人长得样貌俊帅,只不过比一般人高大些,看见你会害怕的姑娘才奇怪。」李婶叹了口气又说:「想想咱们两家就住得这么近,你也从不去看看人家。」 「有什么好看的?!如果她识相,就该自动取消这门亲事。」他板起脸,对于指腹为婚这档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是上一辈指定的终生伴侣只会让他反感。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倒是好些年前去过朱府一趟,朱家小姐还真是一位可爱的姑娘。」李婶直说对方的好。 「好些年前?她今年几岁了?」 「好像十七吧。」 「那么『好些年前』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孩子。」他冷笑的说。 「可是……你要我怎么对九泉下的老夫人交代?我……我……」李婶眼眶都红了,因为她知道祭出这招一定管用。 「妳……算了,日子随妳挑,这样总成了吧?我累了,要回房歇会儿。」奶娘知道他事母至孝,只要搬出他娘,他就没辙。 「真的?!你全权交给我?」李婶破涕为笑。 「妳再问,我就收回刚刚的话。」范陀罗睨了她一眼。 「是、是,我不问了,大人,你快去歇着吧,那我退下了。」李婶收敛笑颜,将案上的空杯端起,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军医房那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看着他们呻吟、无助的模样,我的心情更乱了。」范陀罗眉头紧蹙。 「京都的大夫没有一个可以治愈他们或减轻他们的病痛吗?」 「那些蛮荒之邦所用的毒与手段残忍无度,不是一般大夫应付得来的,除非……除非一些隐士神医。」他目前就在找这类隐士高人。 「大人,别心急,这些伤兵当真除了你之外,已无人关心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李婶安抚他几句后,便离开了大厅。 直到她离开后,范陀罗才想起她方才所提及的婚姻大事,这时候他哪有心思办自己的喜事呢?奶娘呀奶娘,妳真会找碴! 第二章 艳阳炽火红扬,朔风席卷山野,如此焚热的风势在这秋日时节还真是少见。 燕霞山,郁郁葱葱,经由这滚滚焚风扫荡,已抖落了满枝黄叶,片片飞落在铺满干枯叶片的地面。 原本斑斓的红叶已不在,如今只剩下一抹枯黄,彷佛走到季节的尽头,等待另一个生机。而冬日也悄悄冒出头,等待属于它的时节一到,便乘隙而入…… 此刻的意境,这般萧瑟! 山涧传来淙淙水声,朱小乔跪在溪畔,以双手舀水洗净脸上的污秽,在她身旁的竹篮内有着少见的山果,这不是拿来吃着玩的,而是治疗爷爷病症的一味药,她可是找了好几天才找到的。 擦干脸上的水渍,她提起竹篮继续走在这条返家唯一的崎岖小径。 眼看朱府就在眼前,她远远却瞧见大门口有好几个陌生人,每个人肩上还扛着一箱东西进入府中。 朱小乔立刻奔进大门,宝菁笑意盎然地迎向她。 「小姐,恭喜了,老太爷千盼万盼的日子终于来了。」 「什么日子?」朱小乔一头雾水。 「妳的大喜之日呀。」 「什么?」她暗吃一惊,现下这时刻她哪有时间成亲,她还要陪伴爷爷,为他治病,否则就枉费了她上山习医的目的。 「妳怎么一脸迟疑?应该高兴才是。」 宝菁在朱府已经做了好些年,身为丫鬟的头头,也是老太爷的亲信,对朱家更是忠心得没话说,所以她知道小姐与人指腹为婚的事,也知道今年将是她出阁的时机,老太爷一直在等对方下聘,等得人都憔悴了,就在他以为范家忘了此事的当口,他们终于派人浩浩荡荡的来提亲。 「我……我要怎么开心呢?我根本不想嫁。」朱小乔急忙追了上去,对着扛着一箱箱东西走到偏厅的工人们说:「喂,你们这是干嘛?」 「哦,这些是范府送来的聘礼,刚刚那位姑娘要我们放在这里。」工人的头头笑着解释。 「你说是聘……聘礼!」望着地上堆迭得高高的东西,她目瞪口呆。老天,对方还真是位高权重,竟然可以送上这么厚的聘礼?! 「小姐,我刚刚请小丫鬟将这件喜事告诉老太爷,老太爷开心得不得了,一直要下床来见客呢。」宝菁跟上,在她耳畔兴奋不已地说:「现在他正由阿发搀扶着,坐上竹轮椅打算来偏厅。」 「什么?」天,爷爷的身子骨还很虚弱,怎么可以乱来? 朱小乔马上转身往后面奔去,果真在半路上看见阿发将爷爷推了出来。 「爷爷,我不是说了,您不要随便下床呀。」瞧他老人家无力的斜靠在轮椅上,随着前进的速度身子愈来愈往下滑,她就好不舍。 「今天不一样,可是妳的大日子。」朱强虽然有点累,但是精神很不错,「快……快推我过去。」 想要拒绝的话在看见爷爷神采奕奕的笑脸后就此打住,朱小乔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期待她出阁。 「爷爷,我如果嫁了,您的病怎么办?」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道。 「两家住得这么近,妳可以常回来看我。」朱强轻拍她的小手。 她苦笑,「您就是这样,老要赶我离开。」 「妳娘和他娘……就是妳未来相公的娘作的决定,我只是照办。」 「什么决定呀!为何一定要今年成亲?明年、后年,以后哪一年不成吗?」朱小乔不是不嫁,只是不想这么早嫁。 「据说她们是经过仙人指点,好像今年成亲,可以化凶解恶,对你们都好。」 「还真迷信。」 「我宁可迷信,总比妳遇凶险来得好。」 他们才转弯到天井,就看见范陀罗的奶娘李婶开心的跑了过来。 「老太爷,您身子骨不好,就别出来了。」 「这怎么行?!」朱强将朱小乔拉到跟前,「这位就是小乔,以后嫁入翼虎左将府,还希望妳多多照顾。」 「别这么说,我一定会的。」李婶转向朱小乔,「天呀,还真是女大十八变,长大了,也变得更美、更有韵味了。」 「这位大婶,妳过奖了。」朱小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一点都不夸张,相信我们大人见了,一定会喜欢。」李婶笑瞇了双眼,直看着朱小乔那张似慧黠又天真的俏脸。 「这……这样吗?」朱小乔噘起嘴,只差没说他一点都不喜欢,还把她当小鸡似的拎过来拎过去的乱丢。 「一定是的,婚期就在这个红纸袋里,等你们看过后,如果没问题,再派人送回翼虎左将府给我,那就成了。」李婶双手奉上红纸袋。 朱强笑着接过红纸袋。「好、好,我一定会尽快回复。」 「那我就等您和大小姐的消息啰,我还得回府邸,先告辞了。」李婶与朱小乔有默契地对望了眼,这才转身离开。 「爷爷,我们回房吧。」朱小乔推着轮椅步向后头,心底却百味杂陈,虽然对方的人品还不错,但就这样嫁给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感觉上还是好……好彷徨。 或许这是即将嫁为人妻的姑娘们都有的心情,但是一旦面对后,那种不确定感并不会因为两家长辈熟识的关系而消失。 范陀罗,一个看似粗犷、霸气,却对底下士兵有着绝对责任心的男人。 她嫁给他之后,他又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她呢? 下聘之后没几天,大喜之日便确定了。 接下来朱小乔开始忙碌了,她听从宝菁的话,裁制不少新妇穿的衣裳,还得找时间挽脸、吃药调理身子。 问她为何要调理身子,宝菁竟笑得诡异,说是为了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天,朱小乔立刻羞红了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红艳夺目,更有做新嫁娘的喜色了。 几天后,范、朱两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朱小乔坐在大红花轿上,带着一丝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前往范府,就不知当范陀罗看见她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该不会他根本忘了她吧? 人家说大喜之日前最忙的是新娘子,大喜之日后最闲的也是新娘子,果真没错! 结婚前几天,她忙得像陀螺一样,得准备好多东西、处理好多事情,最重要的是爷爷的药得交代下人按时煎煮。可是现在呢,才刚拜完堂,她就坐在喜床上等着新郎大驾光临。 唉,还真是累人哪! 朱小乔并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平日她可是四处走动惯了,此刻却得像根木头动也不动的坐在这里,还真是难受得紧。 挨不住身子慢慢僵硬的感觉,她开始不安分的动了动肩,接着又转了转颈子,差点将凤冠上的红帕给晃下来。 「夫人,现在妳应该规规矩矩坐着,别乱动了。」喜娘见了,替她捏了把冷汗。 「哦。」朱小乔这才安分地定住不动,只是好重的凤冠、好沉的霞帔,虽然这时节非常凉爽,还是害她闷出点点细汗。 等着等着,就在她打瞌睡,脑袋重重一点时,房门突然敞开,惊醒朱小乔。 「大人,你来了!」喜娘福了福身。 「妳先退下吧。」范陀罗冷冷的说。 「是的。」喜娘被他冷硬的表情吓到,急着转身就走,可是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回头大胆地叮咛道:「大人,桌上应景的东西可要记得吃,还有交杯……」 「我知道,出去。」范陀罗口气不善地说。 「是……」喜娘浑身一颤,立刻领着两名丫鬟走出新房。 朱小乔原本昏沉沉的脑袋被他这两句重喝震得完全清醒了,过不久就见到一根银杆挑过她眼底,突然眼前一片烛光闪耀,再往上一瞧,就看见范陀罗那双微醺的眼突然瞇起,直勾勾的瞪着她。 「妳……我们见过?」他沉着嗓音问。 朱小乔心想,还好他没说不认识她,只不过也才半个多月不见,他就忘了在哪儿见过她,不是也挺伤人的? 「你真想不起来?」她扁着嘴问。 「我们当真见过?」刚刚喜宴上,他无法拒绝武曲、破军和红鸾的灌酒,整个脑袋被酒精麻痹了,一时间还真无法厘清一些事。 「你醉了?!」她这才发现他脸色泛红,「来,要不要歇会儿?」 虽然他们见过面,她对他仍有着深深的印象,何况今儿个是他们大喜之日,这么一个暧昧的日子,让她见了他都会不自然地双颊泛红。 「别碰我!」他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我告诉妳,我根本不想……不想听从什么指腹为婚的事,如果不是……不是……呿!」老天,那些黄酒的后劲还真强,弄得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是,若不是为了我爷爷,我也不想嫁给你。」话虽这么说,但她毕竟是和他拜了堂,成为他的妻,再不想还是成了定局。 「那就好。」他突然往床上一倒。 好什么?难不成要她扛着包袱回朱家? 「你先躺好吧。」她费了好大的气力,好不容易将沉重的他移到正确的位置,看着他闭着眼的模样,她只好皱起眉头,嘟起小嘴说:「不想娶就不要下聘,干嘛又要派八人大轿把我扛过来?」 「妳以为我愿意?」范陀罗突然出声。 她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没睡着?」 「我想起妳了,原来妳就是那个……胡说八道的女人。」他冷冷一哼。 「看来你还没有喝得烂醉嘛!」她扁着小嘴,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点心,有红枣、花生、桂圆汤……哇!好饿哦。 可怜朱小乔从穿上霞帔后什么都没吃,看见这些好吃的东西,再也顾不得形象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妳这样子还真难看。」范陀罗突然坐了起来,嫌恶的看着她不拘小节的吃相。 「你是吃饱喝足,我可是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不喜欢看就别看。」她转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他。 「我没想到妳就是朱府千金。」他微瞇着眼,端详着她那副一点都没有主母架式的模样。 「因为你从不关心我。」如果真有心,他早就可以来探望她了。 「要我关心一个女人?」他轻轻一哼。 朱小乔可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股不屑的意味,有点难过的说:「别再说了,既然不喜欢,就别强迫自己喜欢,但是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知道,你娶我绝对是值得的。」见他眼睑半掩,显然已经又累又醉了,「快睡吧。」 坐在床畔,她羞赧地为他褪下新郎的锦袍、外褂,直到剩下一件内袗时,她的小脸已红似烧虾,接下来她转而为他脱下鞋子,为半昏睡的他盖上被子。 「妳……妳不要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听妳的。」他眼眸微微张开,像是正使劲撑着眼皮。 「谁要你听我的!」他的排斥虽然让她好不难过,但瞧他那副努力挣扎,好像怕被她非礼的模样,不禁让她噗哧笑了出来。 「妳!」他呼吸一窒,还想问她为什么笑的瞬间,他的身子已重重一垮,还是被酒精征服了。 朱小乔再看看自己一身沉重的装扮,只好先将凤冠拿下,见他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她可以安身的地方,何况她也没那勇气主动上床和他躺在一块,只好再次来到圆桌旁,趴在桌上发呆…… 本以为自己肯定会失眠,但随着大红蜡烛的烛光闪烁,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眼皮的下垂,慢慢睡着了。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范陀罗习惯性的张开眼,猛地,他发现自己的房间有些改变,瞬间坐起身往前一看,这才发现……他的新婚妻子正趴在圆桌上睡觉! 他下床,走近她,看着桌上那只凤冠,还有她身上那袭尚未褪去的霞帔,忍不住轻叹一声,紧接着他俯身抱起她,将她放在软垫上头。 他的动作吵醒了朱小乔,她一张开眼,对上的就是他那双炯亮的眼神,剎那间忘了要怎么回应。 「妳怎么不上床睡?」他的目光并未从她脸上移开。 「呃……你先睡着了,我怕吵醒你。」她嗫嚅。 「是这样吗?」他撇嘴一笑,眼眸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光影。 「还有……你不喜欢我。」朱小乔忍不住,还是说出口。 「我没这么说。」 「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不过你既然愿意娶我,就不该……呃!」她话还没说完,下巴已被他紧紧箝住。 「我娶妳是被迫的,妳我没有感情,这和喜不喜欢妳无关,我还记得昨晚妳也说过不是很赞成这门亲事,既然如此,咱们倒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妳说怎么样?」他的眼眸好像烛火,老是盯着她发光,但那光亮不属于温柔,不属于着迷,而是一种警告。 「井水不犯河水……什么意思?」朱小乔委屈地问。 「私底下我们拥有各自的生活,但是在下人……尤其是在我奶娘面前,我们就得表现得恩爱些,嗯?」他勾起嘴角。 「你这么说对我很不公平。」朱小乔嗓音沙哑,眼眶盈泪。 「我……」望着她的泪眼,他的心乱成一团,但他随即甩甩头又说:「女人在我面前没什么公平好谈的,就这样。」 见他说完就要离去,朱小乔立即问道:「你要走了?」 「天亮了,我还有许多公事得处理,妳一夜没睡好,好好睡一觉吧。」撂下话,他离开了新房。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朱小乔忍不住掩面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难道把她当成外人来对待,他会比较轻松、舒服、快意吗? 范陀罗,我不会放弃,既然身为你的妻子,我就不会放弃自己的身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爱上我。 向自己宣告之后,朱小乔跳下床,穿上新妇该穿的衣裳,来到外头四处看看。 这时,李婶跑了过来,笑容可掬的说:「夫人,妳醒了!」 「是,我起来了。」除了范陀罗外,这府邸里的每个人都对她不错,倒是让朱小乔宽心不少。 「大人呢?」李婶往她身后瞧了眼。 「大人他……他说有公事要办,已经离开了。」朱小乔勉强挤出笑容。 「公事?」李婶摇摇头,「昨儿才新婚,皇上已降旨给了他半个月的假,要他多陪陪夫人,哪会有公事?」 唉,大人这么冷漠,就算再没感觉的人也不会察觉不出,就不知道夫人会怎么想了? 「说不定他是要去军医房看看,他很关心那儿的士兵。」见李婶一副歉疚的模样,朱小乔反倒安慰起她。 「那有什么用?又找不到治疗的方法。」李婶握住朱小乔的手,「夫人,别担心这些,有些事咱们也无能为力,只会伤神。还没吃早膳吧,我带妳去膳楼用餐。」 「好。」朱小乔点点头,跟随着李婶往前走。 第三章 说实话,这里还真不愧是翼虎左将的府邸,面积之大,绝不是朱府比得上的,几座小桥流水串连前后,两旁尽是楼台花榭,若不是已熟悉这儿的环境,还真容易乱了方向。 「李婶,晚点我想回娘家一趟,因为我爷爷……」朱小乔知道刚过门就回娘家于礼不合,可是现在爷爷正在用药周期,她不得不注意。 「我懂,等用完早膳,我就让在马厩工作的大刚驾车送妳回去。」 「谢谢妳,李婶。」 「夫人,妳别谢我,这样只会折煞我。」转过八角拱门,李婶指着前面一处砖造的高角屋宇,「那儿便是膳楼了。」 「我可以自己过去,妳送我到这儿就行了。」走了这么一段路,已耗了一刻时辰,朱小乔不好意思再让李婶继续耗时间。 「那好,我去忙了,有事尽管派人喊我一声。」李婶看来在这府邸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做起事比年轻人还俐落。 眼看她离开后,朱小乔便独自步向膳楼,开始她崭新的生活。 回到朱府探望过爷爷之后,在回程的马车上,朱小乔喊住了大刚,「我想去军医房一趟,你现在就送我过去。」 「夫人,妳去那儿做什么?」听说那里的士兵得的全是无药可医的怪病,就怕夫人会被吓着,更甚者还会被传染怪病呢。 「我想去看看,你就送我过去,拜托……」朱小乔软声要求。 大刚拒绝不了,只好点头领命了。 朱小乔也不知道自己那点医术帮不帮得上忙,不过当初师父就是专门研究怪病、怪伤,与一般正统医术不同,她所学的一些东西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妳和大人真不愧为夫妻,大人也一样,每天都要来这里看看他们才安心。」大刚回头笑看可爱的夫人一眼,没想到她的固执跟大人还真有得比。 约莫半炷香时间,他们终于来到军医房,一下马车,朱小乔便走上前,却被门外看守的士兵堵住去路。 「这里可不是妳可以乱闯的。」 「放肆,这位可是左将大人的夫人。」大刚立刻跳下马车,上前说道。 「原来是夫人,恕小的有眼无珠。」看守的士兵立即拱手垂首。 「没关系,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朱小乔径自推开门,步进军医房。 大刚尾随在她身后。 她走到那天双手长满脓包的士兵身旁,只见他手上的脓包好像愈来愈多了。 握住他的手,她柔声安慰道:「很疼是吗?让我看看好不好?」 士兵张开眼,以为遇见了仙女,便放心的让她诊治。 看着这些脓包,朱小乔想起师父曾教过她以毒攻毒的方法,于是将她需要的药材告诉大刚,要他马上准备齐全。 「是。」大刚领命,快步去找管理军医房的老爹。 不一会儿,大刚回到至朱小乔身边。 「夫人,老爹说这些全是毒药材,妳要做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先把这些药材捣碎,放进他口中。」 大刚不敢怠慢,立刻照着她的吩咐做。 因为其中一味有麻痹作用,很快的士兵呈现半昏迷状态。 朱小乔拿起烘烤过的尖刀,将他手上的脓包一个个挑破挤出脓水,再用另一味毒药材与师父给她的万用药调和成泥,敷在伤口上。 「大刚,把伤口包扎起来。」 朱小乔与大刚就这么有默契的一个挤脓包,一个包扎伤口,而这一幕正好让刚走进来的范陀罗瞧见。 「你们在干嘛?」他大声斥喝。 大刚立刻跳开,颤着嗓音说:「大……大人,我在帮夫人为这位士兵包扎伤口。」 「包扎伤口?!」范陀罗立刻走上前,怒火冲天,瞪着朱小乔,「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如果毒脓血不挤出来,他是不会好的。」她正要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妳既然知道那是毒血,为什么还要拿毒药材害他?」他刚刚听老爹说她交代大刚拿了一堆毒药材给那士兵用。 「你搞错了,这只是我医治他的一种方式。」她笑着回答。 「妳不要瞎搞了好吗?」他压根不相信她会医术,「还有,触碰这些毒脓血后会有什么后果,妳有没有想过?」 「什么?毒……那我碰了会不会怎么样?」大刚紧张极了。 朱小乔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和大刚在动手前用这种药水擦过手,可以百毒不侵,不会有事的。」 「药水?」范陀罗不解,「它不是这里的东西。」 「这药水我向来随身携带。」朱小乔转向大刚,「大人来了,我可以跟他一道回府,你先回去吧。」 「是的,夫人。」 大刚离开后,范陀罗还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朱小乔,像是在探究什么。 「相公……你干嘛一直这样看我?」她被他看得脸颊泛红。 「妳知不知道我问过多少大夫,他们全说这脓包极其异常,绝不能动,妳……妳怎么可以擅自作主?」现在他才领教到这女人的不寻常,少有姑娘家不害怕这种长相怪异、恶心的脓包,她非但不怕,还亲手摸它。 「他们终究没医好他,何不试试我的办法?」朱小乔不喜欢他这种质疑的口气,好像她这么做会害死人。「如果你这么不信任我,那就算了,这位士兵如果出了事,我抵命,好不好?」她迅速绕过他,打算自行回府。 「妳刚刚说什么?抵命?!」范陀罗瞇起眸,「妳以为随便一句话,就可以拿旁人的命来开玩笑?」 「范陀罗,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但能不能相信我一次?说好的,要在外人面前表现恩爱,可是你呢?完全没有,只会数落我。」被逼急的朱小乔已忘了这里头还有其他人,伤心之余,她冲口而出。 「妳……」范陀罗深吸口气,再环顾四周,只要听见的人都朝他们投射怪异的目光,这时他的脸色渐渐泛青。 朱小乔冷静下来之后,当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双手按在胸口上,惊骇的瞪着他。 然后,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在他发作之前,转身就逃。 「妳给我站住!」 范陀罗的嗓音在朱小乔身后响起,她非但不敢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3 「啊!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朱小乔才刚跑出军医房,纤腰就被范陀罗握住,紧扣在他身旁,他还加快脚步直往回走。 「既然妳要负责,就留下来看着他。」他沉怒地说,在那名士兵的床畔将她放下。 朱小乔本来就有意待下来观察,于是立即点头,「就算你要我住下,我也愿意。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如果他真有个万一,就随便你处置。」 「妳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拗?」她一句话总是不肯好好说,非得搀一些辣、一些咸,把简单的事蓄意弄复杂。 「我的脾气一点都不拗,是你心里对我有疙瘩。」她不悦地说,又转向其他伤患,为他们做简单的换药工作。 范陀罗没再阻止她,索性就任她去,因为这些事情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只是,他开始好奇她为何会知道包扎与医治的方法? 「大人,四队的林祥出了些事。」这时有人进来禀报。 「好,我过去看一下。」他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朱小乔一眼,见她正专心的为伤患擦拭伤口,他也不再多语地离开。 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朱小乔委屈地扁起嘴,告诉自己她不要寄人篱下,她可以找事做,才不要让他嫌恶她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非常尽心的照顾士兵,大家一开始知道她的身分时都不敢说太多话,就怕得罪了高高在上的左将夫人,但久而久之,见她压根不怕他们身上久未沐浴的污秽以及臭味,还不遗余力的照料他们、安慰他们,甚至还肯听他们抱怨、说话,他们愈来愈喜欢她了。 慢慢地,夜深了,有位在军医房扫地的大婶上前说道:「夫人,妳要不要回府?我请人驾马车过来。」 「不了,我就睡在这里,许义刚刚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寒,我不能走开。」朱小乔一边为许义拭汗,一边煎药。 大婶摇摇头,只好退下。 直到药煎好了,朱小乔喂许义喝下药汤,确信他的体温渐趋平稳,这才累得趴在一旁木桌上休息,但或许是真的累了,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约莫三更时分,范陀罗走了进来,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当他看见朱小乔趴在木桌上打盹时,不禁松了口气,正打算走向她,一位伤势较轻的患者抓住他的衣角,对他摇摇头。 「大人,别……夫人一直忙到刚刚才睡呢。」 「她才刚睡?她到底在忙什么?」范陀罗眉头微蹙。 「许义的伤势非常不稳定,夫人一直照顾他,直到他退了烧,她才趴着睡着了。」他因为睡了一整天,晚上精神很好,什么都看在眼里。 「她……她居然……」 「对了,大婶端晚膳来时夫人正忙着,她好像连晚膳也没吃。」他想了想又道。 「哦。」范陀罗走近她,见她趴在桌上睡得香甜,便轻轻抱起她,走出军医房,坐上等在外头的马车。 马车行驶时,范陀罗让她枕在他的大腿上,看着她清丽的容颜。老实说,她很美,是足以吸引男人的女人,只是他不想被束缚,不希望让「指腹为婚」牵绊住自己的一生,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放她自由,另谋良人。 马车颠簸,朱小乔突然醒来,她揉揉眼睛,看着俯在她脸前的黑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是谁?」马车内太暗了,她害怕不已,立刻坐了起来。 「是我。」范陀罗具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朱小乔瞪大眼眸,待渐渐适应了黑暗,她终于能辨认他的模样,「这是在马车上?我怎么会在这里?」 「妳的问题还真多,我还想问妳,为什么我回府后,奶娘说妳不见了?」他忙了整天,方才回到府邸,却惊见奶娘匆忙走来,哭哭啼啼的说夫人失踪了。 「我不见?冤枉呀,大人,是你跟我说,要我负起责任待在那儿等着,我只是听从你的命令,难道这也有错?」朱小乔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好像所有的事都是她的错的口吻。 「妳……」他瞇起双眸。 「我怎么样?」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朱小乔感觉得出来他正在发火。 「我给妳一个忠告,希望妳能尽快离开翼虎左将府。」考虑良久,范陀罗终究说出了他的想法。 「离开?」朱小乔一愣。 「对,主动离开,我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必写休书,省得妳难堪。」他口吻平淡的说。 但是听在朱小乔耳中,却是极大的侮辱。 然而,范陀罗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规避责任与他娘生前的嘱咐,孝顺的他是不可能违逆娘的意思休了她,如今只求她能自行离开,如此一来罪过就不在他,他也不会成天被奶娘念到心烦,即便以后下黄泉,也可以面对娘了。 「你以为下写休书就可以恣意妄为?」她抿紧唇,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你要我回去怎么跟爷爷交代?你要我怎么跟参加我们的婚礼的亲友交代?你要我……你要我……」 「我不想绑住妳一辈子,我不需要妻子、不需要一桩婚姻。」他紧蹙剑眉,很认真地说。 「不,我不要听,就算你一辈子都不爱我、不需要我,我也不会离开。」 这时候马车正好在翼虎左将府门外停下,朱小乔立刻推开门,跳下马车,奔进大门。 「夫人,妳回来了!可把我急坏了。」李婶还没睡,在大厅为她和大人等门。 「李婶……对不起,让妳久等了,我一直待在军医房。」朱小乔强忍着泪水,扬起笑容对她说。 「妳跑到军医房做什么?」李婶不解地问。 「那儿都是需要照顾的伤兵,反正我没事,就去看看他们。」朱小乔心慌意乱,吸吸鼻子,「对不起,李婶,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 「哦,好好,那快去吧。」李婶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明儿个我炖补汤给夫人补身子,瞧妳的脸色好苍白呀。」 「好,谢谢。」朱小乔点点头,假装不知道范陀罗还跟在她身后,快步往房间走去。 直到房里,她再也忍不住的倒卧在床上哭泣。 不一会儿,范陀罗也进到房里。 她不等他开口便说:「你不要赶我走,你的事我也不会管,这样好不好?」 「女人的青春有限。」他可是为她打算。 「我当然知道。」她走到圆桌旁,点亮油灯,「你先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拿了干净的衣裳,逃到屋子后头打算净身。 一合上门,她背贴着门板,双手紧紧捏着衣裳,每每想起他所说的无情话语,她的心便好疼好疼…… 范陀罗寝居后头是一座温泉池,朱小乔先试了下水温,而后慢慢脱下身上的衣物,穿着肚兜与亵裤徐徐步进水中。 「哇……好舒服。」 浸在水中,原本她应该暂时忘却心底的苦闷,但是满脑子想的还是范陀罗说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浑话。 「可恶的臭男人。」她气得淌下眼泪。 她就这么边想、边气、边掉泪……在温热泉水的熏陶下,加上累了一天,最后哭干了泪,也气伤了心,居然就在池子里睡着了。 在寝居一直不见她出来的范陀罗,不放心地走到后头,轻叩了下门。 「喂,妳在做什么?天都快亮了。」 然而,里面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这下可糟了! 他顾不得后果,立即推开木门,就见她斜靠在石块上睡着了。 「呿,这女人还真会睡。」 他徐步上前,打算叫醒她,但覆在她胸口的肚兜竟然飘浮了起来,不难看出她那两团既丰满又柔软的酥胸就藏在水中…… 第四章 莲湖位于京都东方约两公里处。 湖畔细雨纷飞,点点落在两岸间,在山巅形成一道波光闪闪的瀑布;丝丝冷空气飘荡在周遭,冬天即将进驻的气味已非常浓厚。 美丽清澈的莲湖并非最大、最有名的湖泊,约莫一万五千公顷,却非常的细长,沿着岸边行走,可以看见烟波浩瀚之美,风光迷人,景色如画。 偶尔可瞧见几点帆影交错,船上的人们惬意悠哉享受着这份闲逸,耳闻两岸猿声轻啼,彷佛不怕冷风刺骨,仍在这片白幕中合奏乐章。 然而,向来幽静明媚的莲湖近日居然有土匪出没,使得靠它运行货物的皇商及时走避,改由其他路径。 这对京都的四大护卫而言,可谓一大难堪。也由于莲湖是翼虎左将管辖之处,可以想见范陀罗将有得忙了。 「那些土匪是打哪来的?」 范陀罗的脸色黯下,口气极为愤怒的问道:「已经快半个月了,竟然连点线索都没有调查出来!」 「大人,属下猜测他们来头不小,每每调查到某个阶段,总会遇见阻挠。」范陀罗的贴身侍卫江且毅拱手说道。 「阻挠?!」他冷冷地勾起唇,「遇到阻挠不会将它斩除吗?」 「是。」江且毅大声应和。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解决,皇商改道绕远路,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坐在书桌前,他用力揉揉眉心。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江且毅点点头,准备退下。 「等等,军医房的士兵你去看过没?」那些伤重的士兵对于朝廷已是无法利用的普通人,可是他却将他们当成自己兄弟一样。忆及三年前,在与南蛮的一场战役,他误入陷阱被捉,若不是士兵出生入死将他救出来,他也不会有今天。 只不过那次救他的士兵们却因为触及毒物,身染重疾,回到京都,朝廷除了给予数倍薪饷外,对他们的死活却从不过问,为此,他私设军医房,只为救助这些在征战中受伤的士兵,可说是不遗余力。 「我去看过了。」突然,江且毅的眸子大亮,「对了,那位双手长满脓包的士兵今儿个居然会笑了,我瞧他的手臂,脓包消了不少。」 「什么?这是真的?!」范陀罗眼眸一黯,心底原有的疑惑也更深了。 「没错,还有许义的病也好多了,听那里的人说,这全都是夫人的功劳。」江且毅佩服地笑了笑,「没想到夫人还会医术。」 「好了,没事,你下去吧。」范陀罗突生不悦,并非因为朱小乔会医术,而是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是的,大人。」 待江且毅离开后,他起身来到另一个角落,坐在太师椅上,闭眼思考。 不一会儿,朱小乔掀开珠帘走了出来,手里还端了碗她亲自炖煮的鸡汤。 「相公,近来气候有点凉,我炖了鸡汤,你喝点吧。」朱小乔远远看见他闭眼沉思,本来不想打扰他,但又怕鸡汤凉了,只好将他叫醒。 「妳搁着吧。」他徐徐张开眼,瞧见她双腮酡红,一副羞赧的模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妳直到天亮才睡的。」说穿了,是他欲罢不能,直到天亮才让她睡。 「我……」她羞涩地垂下脑袋,「我已经睡够了。」 「妳的意思是以后我可以让妳更晚睡了?」他扬起嘴角,笑得万分邪魅,烁亮的双眼直盯着朱小乔的曼妙身子。 她的脸儿更加潮红,「相公,你……」 「妳可以做我的女人,但不要喊我相公。」就算她的身子让他着迷,但他依旧不喜欢被「相公」两字限定身分的感觉。 「你……」朱小乔轻锁双眉。难道对他而言她只是个可以在床上与他共处的女人?就跟胡衕里的花娘没两样?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或许这才是他不肯接受她的理由。 「喜欢的姑娘?」他端起鸡汤喝了口,嗯……不错,没想到贵为千金小姐的她还有这番好手艺。 「就是心仪的姑娘,你真正想娶,愿意与她生活一辈子的女人。」朱小乔揪着衣襟,索性说得更明白些。 「哈……」他狂笑。 「怎么?我哪儿说错了?」朱小乔心惊的问。 「妳的确说错了,因为我到目前为止还没遇上这种女人。」他抿唇轻笑,「别再胡言乱语了,鸡汤我喝了,妳可以端下去。」 「哦。」她噘着小嘴,上前拿过空碗。 「我没想过也有女人对行医有兴趣。」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顿住脚步,回头睇着他,「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范陀罗挑起眉头,瞅着她天真的神情,「军医房的几个士兵病情都有起色。」 「真的?那太好了!」朱小乔开心地深吸了口气。 「妳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学习过医术?」范陀罗难得这么有耐性的等着她回答。 「对,我曾离家跟着方杏居士学过两年半的医术。」她不是想瞒他,而是从没机会说,现在他问了,她也可以坦言。 「方杏居士!」他眉头一扬,「妳是指那位名扬江湖的神医?」 「没错,就是他。」朱小乔咧开嘴,「你也听过我师父的名号?」 「令师现在在哪儿?我有一事相求。」范陀罗的眸光一亮。如果有方杏居士的医治,那些伤重受苦的弟兄就有救了。 「你是想请他救军医房的士兵。」她果真聪明,一猜就中。 「没错。」 「这……」她显得有些为难,「我离开师门时,他老人家正要出远门云游,可能得两、三年才回山上,恐怕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他。」 「这样呀……」范陀罗一叹,「还真是错过了。」 「要不我回山上看看,说不定他还没离开。」她不忍见他这副失望的模样。 「算了,天下之大,应该可以找到第二位神医。」听说在京都邻镇就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女子,他正打算让江且毅去看看。 「好,如果你有需要,再告诉我。」朱小乔看着他,多希望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她是否藏有一点点的情分。 即使只是微乎其微,有如天地间的一粒尘沙,她也满足了。 范陀罗,我不像你一样冷情无心,当我将自己交给你的同时,我已经连心也给了你,你一定不知道吧? 「嗯。」他点点头,拿起书本,一副不想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朱小乔知道他不想再和她多聊、多说,于是又说:「相……大人,我能不能跟你讨个要求?」 「妳说。」他扬眉看了她一眼。 「因为我爷爷重病在身,我现在不在家中,对他非常不放心,范、朱两家相距不远,是否能让我每天回去探望他老人家?」朱小乔昨天回去就被爷爷念了一顿,说她才嫁人就回娘家,夫家会不高兴的,所以她想知道他是否会因为此事而不悦。 「妳爷爷生了重病?」他眉心微蹙,看来他对于朱家的事可说是完全不了解。 「嗯,所以……」 「我陪妳回去吧。」他搁下书本。 「什么?」朱小乔不敢相信他愿意陪她返回娘家。 「我说我陪妳回去。把碗搁着,让奶娘收拾,回房换件衣裳,我去马厩驾马过来。」他习惯对下人发号施令,以至于对她也是类似的口吻。 虽然如此,但朱小乔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她满怀感动的对他笑笑,「没关系,我把碗拿回厨房,再回房换衣,很快的。」 说完,她有如一只蝴蝶,雀跃的飘出大厅。 范陀罗望着她翩然飞舞的身影,眸光突然变得复杂。他不是要对她故作冷漠,而是他发现自己向来冷然的心在面对她时竟有一丝丝的动摇,所以他得找回自己的冷静,毕竟以往的恣意还是他所习惯的。 朱府四周种满了樱花、枫树与梅树,一进朱府的朱红色大门,范陀罗便被里头那股柔性的气氛与感觉所包围,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这才发现翼虎左将府的摆设与布置着实太过刚硬。 走在小径上,范陀罗抱持欣赏风景的心情,朱小乔却满载心事。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妻子,但是在我爷爷的面前,能不能请你……」 「我知道。」不等她说完,他淡淡的回答。 「谢谢。」她抿唇轻笑,但笑中含有太多苦涩。 朱府上上下下,当得知姑爷与小姐同时回府探望老太爷时,可说是欢喜不已,宝菁更是端出拿手点心来招待。 朱强听闻消息,可是片刻都躺不住,非得起身亲自接待范陀罗。 「爷爷,您别忙,我可以去房里探视您。」范陀罗一见朱强坐着轮椅出来,立刻上前接手,边推轮椅边说。 朱小乔望着这一切,心中非常感动,也充满了感激,至少他表现出身为孙婿应有的态度。 「别,我房里全是药味,不去也罢,让我出来走走,我也舒服。」朱强见他这般有礼,这才放下心。 「不知道您身体不适,我早该来看您的。」范陀罗又道。 「我这是老毛病,看不看都无所谓,倒是小乔……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还请你好好待她。」朱强有着为人长辈的心情,只求小乔幸福,他心愿足矣。 范陀罗瞇起眸看向朱小乔。 她愣了下,赶紧垂下小脸。 「您放心,我会的。」 「就快中午了,留下来用午膳吧。」朱强笑说。 「嗯……也好,用完午膳我就得进宫一趟,小乔留下来陪您。」他看向朱小乔,知道这是她所愿。 朱小乔对他笑了笑,完全同意。 「不用陪,让她回翼虎左将府吧。」朱强不希望她经常返回娘家,遭到夫家侧目。 「我府中已无长辈,我说了就算,没人敢说第二句话,爷爷请放心。」他知道朱强担心的是什么。 「这……那就谢谢了。」 「老太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宝菁适时走过来说道。 「快,快去用膳吧。」朱强指着后面,虽然坐在轮椅上很不舒服,但他的笑容却从未消失。 「姑爷,老太爷交给我吧。」宝菁上前,对范陀罗屈身道。 「不用,我推爷爷过去就行了。」他推着轮椅往前行。 因为朱强生病之后都是在房间里用膳,从未来过位于二楼的膳楼,宝菁和朱小乔慌了。 「我看这样吧,我们改在后院的竹叶亭摆宴,如何?」机灵的宝菁立刻想到法子。 「这样也好,我去帮忙端菜。」朱小乔附和。 「不用忙,我可以抱爷爷上楼。」他早就知道她们在烦恼什么了。 朱小乔和宝菁愣了下,又赶紧举步跟上。 到了膳楼外,范陀罗果真抱起朱强,拾级而上。 「陀罗!」朱小乔感动之余,忍不住红了眼眶。 宝菁也睁大眸子看着他这番举动,握住朱小乔的手笑说:「小姐,姑爷真的很不错呢。」 「嗯。」她轻轻点头,虽然他不当她是妻,但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已经别无所求了。真的,他没让她在下人面前丢脸、难堪,让爷爷担心、难过,她已经很感激了。 尽管得不到他的爱,但见爷爷笑得这般开心,她也该欣慰才是。 抬眼看见宝菁笑得暧昧,她便问:「怎么?妳那是什么眼神呀!」 「我在想姑爷这么好,你们应该很快就有喜讯了吧?听说范家一脉单传,如果妳能生下子嗣,姑爷一定会更疼妳。」宝菁用手肘轻撞了她一下。 朱小乔闻言,双腮立即染上晕红,忍不住啐道:「别胡说,我看妳呀,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 「哇……恼羞成怒啰!」宝菁掩嘴一笑,一溜烟地奔上膳楼,可不能让老太爷和姑爷久等了。 朱小乔这才回首看看园内枫叶疏落的景色,此时太阳正好洒下温暖的阳光,让她也不禁笑了。 上了膳楼,她看见爷爷红通通的脸色,那是薄酒入胃的关系,一、两杯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她并没有阻止。可是当爷爷说了些离谱的事,像是范陀罗与她的未来、请他承接朱家产业的事,她明显感受到范陀罗的脸色微微变了。 「爷爷,您别说了,陀罗……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朝廷又有事得由他负责,您一下子交代他这么多事,他会吓着的。」朱小乔赶紧插话。 「呃……也是,是我想太多。」朱强发觉朱小乔的表情有点怪异,于是不再说下去。 「这事以后再说吧。」范陀罗举杯敬酒,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酒足饭饱后,范陀罗本来有意留朱小乔在朱府陪朱强,但朱强佯称要休息,非要朱小乔与他一道回府,于是他们一同坐进马车。 朱小乔直瞅着他冷淡的表情,「对不住……我不知道我爷爷……」 「没关系。」他凝视她空洞的眼底,「刚刚妳其实不必这么说。」 「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她噘着唇。 「我只是……」 「你不用安慰我,嫁给一个不要妻子、只要床伴的相公,已经很悲哀了,我实在不敢奢求你容忍这些。」憋了好久,说到伤心处,她还是忍不住爆发出满腔的不甘与苦楚。 「妳到底怎么了,突然闹起脾气?」他的表情僵凝。 朱小乔睇着他,须臾后便什么也不想说地转首,看向圆窗外头的美景。 意外地,她看见一对燕儿停在树枝上,亲密的交颈…… 这幕情景让她羡煞了,就不知身旁的男人何时才会成为她真正的伴侣? 一张红色的纸,上头用金砂笔写着一行行的楷体字。 隐约可见,那应该是一张龙凤帖,只是为何他仅看得到男方的姓名,女方的却被一团迷雾所阻?他拚命想拨开那团迷雾,却一点用都没有。 再看看男方的姓名──范陀罗! 是他?! 他早已娶妻,这张龙凤帖又是从何而来? 不,他非得看清楚,看清楚另一方的姓名。 才要将它拿起,全身随即被一股力量狠狠拉住,无论怎么使劲,他就是摆脱不了那股力量。 他运气……运气……对这股力量做彻底的反击…… 「啊!」 范陀罗倏地坐直身子,衣裳已被汗水浸湿大半,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怪异、诡奇的梦境。 「你怎么了?」睡在他身侧的朱小乔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 「没……只是作了个怪梦。」他揉揉眉心。 「是不是皇上给你太大的压力?」朱小乔关心的询问。 「没事。」他掀开被子,「我去外头走走。」 见他连件御寒的衣物都不穿,就这么走了出去,朱小乔立即披上外衫,点亮圆桌上的油灯,找了件斗篷,追到外头为他披上。 「天寒地冻的,你穿得这么单薄,小心着凉。」 「我不是说没事?再说我习过武,没这么容易着凉,妳跟出来干嘛?」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她在他耳边碎碎念,更是扰乱他的心。 朱小乔没想到她的好意竟被他曲解,倏地觉得难堪,强忍住眼眶中的酸气,「我没要跟着你,如果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不会再这么多事了。」 说完,她便打算进屋,小手却被他握住。 「我没怪妳的意思,只是心底烦,没来由的烦闷缠上我。」 「嗯。」她点点头,抿唇轻笑,「我知道。」 「妳知道?」他睥睨着她。 「从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她温柔地望着他,「而且我也知道你不会跟我说,那我回去睡了。」 「小乔。」他将她拉到身边,瞇起眸睇视着他,「我不能让妳生气的离开,好像我只会欺负妳。」 「我已经习惯你的欺负了。」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朱小乔有点紧张。 「是吗?」他勾起她的下颚,问了句不搭轧的话,「妳到底是不是我命定的妻子?」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苦笑着,「你不是说过,你并不需要一个妻子。」 「我虽然不需要妻子,但每个人都有注定的龙凤帖,不是吗?」范陀罗尽是对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龙凤帖?那是……哦,我小时候听我娘提过,好像是一种证明……一场婚姻的证明,不过我们平凡人家很少用。」朱小乔耸耸肩,但发现他眼底似乎映出一抹深沉,偏着脑袋问:「你怎么会突然提及这东西?」 「因为我刚才梦见它。」他的大拇指轻轻抚揉着她纤柔的下巴。 「是不是你梦中龙凤帖上的另一半不是我?」朱小乔倏地紧张起来,若非这样,他方才就不会反问她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范陀罗烦郁的又将她推开,「算了,不过是一场梦,我也不想继续探究。」 「那就回房睡吧,现在才四更天呢。」站在外头还真冷,他有练武强身,可她已经快受不住了。 范陀罗点头同意。 当他们步进寝居时,他突然反身合上门,将她抵在门边。 「呃……」朱小乔惊讶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妳说呢?」他露出冷冷的笑容,睥睨着她的一脸茫然,「是妳一直要我回房,这不就是妳的意图?」 「不……我没有什么意图!」她深吸口气,怕的就是他眼底射出的炯亮光束,以及反映出自己的怯懦的双瞳。 屋内的油灯随着从窗缝拂进的晚风而摇摆,让他瞳底的那道光影也跟着闪出许多诡谲的颜色。 「何必虚伪!我最不喜欢虚伪的女人。」 范陀罗把她困在双臂之间,一手挑勾她衣襟的小扣,徐徐的将她的上衣褪下,只见粉绿的肚兜裹着她婀娜多姿的身材,两团丰满的凝乳就要从肚兜旁钻出来了。 「好美!」他扬起嘴角赞叹道,俯身亲吻她的胸口。 「不……」他一触及她的身子,就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刚刚你提到龙凤帖,如果我不是上面的人呢?」 「无所谓,尽管不是,但这方面妳我就配合得不错。」他随即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 「啊!」朱小乔逸出一声尖叫。 「别激动,我都还没开始呢。」借着房间内的火光,他可以清楚瞧见她柔媚多情的模样。 但这份光影,看在朱小乔眼底,却异常羞臊。 「能不能把油灯灭了?」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干嘛这么麻烦?」亮点好,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属于她的每一寸。 「求你……」她抓住他的大手,小声、脆弱地哀求着。 「呿!」 他以内力朝油灯用力一弹,火光忽地熄灭,周遭变暗,诡谲的气氛正浓…… 「现在该听我的吧?」 他勾唇一笑,随即覆在她身上,如同昨夜那般,一次又一次,火热激情地要了她。 5 第五章 隔日一早,范陀罗便前往莲湖查探土匪的下落,直到午后回到府邸,李婶立刻从里头奔了出来。 「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范陀罗凝起眉心,望着向来冷静处事的奶娘。 「刚刚岩风右护来找大人,说什么……皇上有急事要见你,好像是不太好的事。」李婶赶紧说。 「不太好的事?右护是哪时候来的?」 「大约两个时辰了。」李婶回道。 「好,我这就进宫。」范陀罗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又急着出府。 这时,朱小乔从后面掀开珠帘进来,「李婶,大人回来了是吗?」 「对,但又急着入宫了,方才岩风右护来找大人,神情看来很不好,我就怕该不会边境出了什么事。」李婶感慨的说。 「别急,我想不会有事的。」朱小乔虽然心底焦急,但总不忘先安抚别人的情绪,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李婶自然看出了这一点,笑着对朱小乔说:「我知道,只是我这个人就爱杞人忧天。倒是夫人妳这两天气色不怎么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会吗?」朱小乔摸摸自己的脸。 「眼睛有点肿,像是没睡好,是不是认床睡不着?」李婶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派人去老太爷那儿将妳的被褥搬来,有些姑娘出阁还不忘带条毯子、被单,很有意思的。」 朱小乔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真有这回事?」 「当然了,偷偷告诉夫人,右街坊张员外的媳妇就是这样。」 朱小乔这才知道李婶原来还是个包打听,「说真的,我不是认床,只是……只是……」 只是范陀罗总是有充沛的精力,往往弄得她一夜不得闭眼。但是这话她是绝不会说出口。 瞧见她突然转红的双腮,李婶恍然大悟。 「哎呀,我真是愈活愈回去了,没搞清楚状况就乱开口发问,夫人,别难为情,这是好事呀,说不定明年咱们范家就添丁了。」李婶愈说愈夸张,也愈说愈开心。 朱小乔羞愧得不知该怎么回话,跺了下脚。「李婶……」 「好、好,我不说了,免得夫人恼我。」李婶笑咪咪地改变话题,「对了,大人昨儿个跟我说,冬季就要来了,他希望能在庭园里栽些梅树,不知夫人有什么意见?」 「大人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朱小乔很意外地问。 「我哪知道,昨儿个大人和妳回府后就跟我提了这事。如果夫人没事,能不能陪我去花市看看?」 「好啊!那就一块去吧。」朱小乔暗忖,范陀罗一定是看了他们朱府满园的梅、樱、枫相衬的美景,才有了这样的念头。 「那我就叫大刚把马车驾来。」李婶兴奋的绕到后头。 不一会儿,她便坐在马车上,来到朱小乔面前。 「夫人,快上车。」 「好。」朱小乔迅速跳上马车,开心地说:「如果可以,我们还可以种一些李树、桃树,让府邸看起来更有生气。」 「这也好,难得大人想通了,咱们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 李婶与朱小乔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就连前面驾车的大刚都忍不住插话。 「我看如果照我们的想法去做,大人一定会发疯,因为整个府邸会变得五彩缤纷。」 想起他黑脸的模样,朱小乔忍不住掩嘴一笑。 「说得也是。」李婶赶紧附和。 「夫人、李婶,前面就是花市。」大刚拉紧缰绳。 朱小乔和李婶立即步下马车,在花市里挑选花株,但由于现在季节偏寒,花株多半细小,李婶瞧了不禁摇摇头。 「那么小,不知要等多久才会长大?!」 「别急,我们可以问问老板,有没有大一点的。」 朱小乔走向老板,路经两位妇人,不经意听见她们的谈话。 「我听说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皇上身旁的四大护卫发生了大事。」 朱小乔顿住。 「到底什么事?别卖关子了。」另一位妇人催促道。 「是这样的,据说皇上前晚梦见了他们四个人的龙凤帖,还说仙人有令,要他们在六十日内找到龙凤帖上的另一半,违令者斩首。」 「天呀,这么严重?!」 「最麻烦的还是翼虎左将大人。」妇人一叹。 「怎么说?」 「妳想想,范大人才刚成亲,如果皇上给的提示与夫人不合,那么左将夫人不就只有被休的命运?」 「妳们两个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就是翼虎左将府的夫人。」李婶也听见了,眼看朱小乔的脸色瞬间苍白,连忙出声阻止。 「啊!夫人……」两名妇人惊得双腿打颤,下一刻便找个借口开溜。 「夫人,妳别理会她们,这些村妇闲着没事,就会说人闲话。」李婶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有这回事,皇上又怎么可能作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可是……事出有因,绝非空穴来风。自古迷信神命的皇上不在少数,为了不违背天意,他们多半会这么做。」朱小乔难过的开口。 「可是我们的皇上不会。」李婶见她这般消沉,担忧得眼眶也跟着红了,「我看花株别买了,我们回府吧。」 「不,还是买吧。」朱小乔坚持。 如果她与翼虎左将府当真无缘,也希望在这段日子里将冷硬的府邸添上颜色,一抹可以让他有感情,知道爱为何物的颜色。 「好,就依夫人。」 李婶不放心地看了朱小乔一眼,而后与她经过精挑细选后,订了二十株梅树、十株樱树。 老板说,再过个三、四年,它们会长得更好、更美。只是朱小乔不知道她有没有福气看到它们开花结果。 付了订金后,朱小乔一行人又回到马车上,只是平静无声的气氛与来时的热闹差了许多。 李婶后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该邀夫人一道出府,她更希望大人能尽早回来,解除夫人心底的疑虑。 风飒飒地吹着,气温骤降,这样的季节,一到晚上总是难熬。 朱小乔躲在被子里,聆听着风声,以往只要听着这种声音,她必然会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可今天她却愈听愈清醒,甚至连树梢摇动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陀罗还不回来?她有好多话想问他,如果那些事属实的话,他又会怎么做?如何处置她? 突然,木门发出移动的咿呀声,她知道是范陀罗回来了。 「怎么进宫这么久?」确定他褪衣躺下后,朱小乔才出声问道。 「皇上交代公事。」他沉声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休了我?」她直接问道。 即便她不愿意走,不肯走,也不想走,但她又能为了自己的情爱、面子,罔顾他的性命吗?而他对她这般无心无感,等到必要的时刻,休书必然还是会递上的。 范陀罗突然睁大眼,「妳胡说什么?尽管我不需要妻子,但看在我娘的份上,我也不可能休了妳。」 「那你是要我自行离开了?」聪明如她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我……」范陀罗愣住。 老天,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听见她此刻落寞的声音时,他的心会重重凝上一层不该有的东西? 她这么了解他、这么有自知之明,他应该轻松地点头才是,但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答不出话? 「那龙凤帖的事怎么办?」她慢慢转身,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面。 「那只是一场梦。」他闭上眼,语气低沉,「我累了,快睡吧,别再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朱小乔眼眶微热,「皇上和你在同一个夜里作了相同的梦,必然事有蹊跷,如果皇上真要你在两个月内找到龙凤帖上命定的佳偶,我也不会怪你。」 范陀罗受不了地转身,「该死的,妳这是听谁说的?外头的流言蜚语妳也信以为真?真是够了!」紧接着翻身下床,「如果妳要继续胡乱揣测,那么我去客房睡。」 「别走。」朱小乔迅速跳下床,难受的抱住他,「好,我不再问了,什么都不问,你千万别走。」她不懂,他为何不肯承认此事?为什么不愿意让她知道? 他深吸了口气,回头勾起她的下巴。「妳一直在等我回来?」 「嗯。」朱小乔垂下小脸。 「我现在饿了,能不能帮我准备一些吃的?」范陀罗加重手上的力道,不让她逃避他的探究。 「你等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下锅的。」她抹去泪,快步离开寝居,往厨房走去。 此时灶中火已熄,她立刻点燃木块,热锅、热油,从橱子里找到几颗蛋、几根葱,还有一些面粉,和成泥后,煎成一张张香喷喷的葱油饼。 接着她又找来一把青菜,在滚水中洒入虾米、几滴香油,再将菜叶放入,一道可口又香味四溢的汤也好了。 将葱油饼和汤放在竹盘上,又加了盅好酒,朱小乔端起往寝居走去。 一进门,她竟发现范陀罗站在窗口遥望夜色,显得心事重重。如果他真要骗她没事,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以往在山上,料理的东西很普遍,厨房的材料也不多,我只能做这些东西而已,或许味道没厨娘做的好,希望你吃得惯。」朱小乔有点紧张地说。 「肚子饿的时候,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会变成山珍海味。」他无所谓地一笑,拿起筷子开始品尝。 朱小乔静默地待在一旁,看着他将一张葱油饼吃下肚,又喝光一碗汤,这才抬起头,与她对视。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也饿了?」他会错意了。 「我不饿。」见他把她做的东西都吃了,她直觉欣慰。 「对了,明天有一位任大夫要来咱们府邸长住,妳可要好生招待。」范陀罗顺口提及这件事。 「他就是你提过的第二神医?」朱小乔咧开嘴,兴奋不已,「他是为了军医房那些伤患而来的?」 「没错,我让江侍卫三顾茅庐,她才肯调出时间。」他又倒了杯小酒,仰首一饮而尽。 「好,我会为那位大夫准备一间上好客房,就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酒,或者有哪方面的兴趣,我都可以帮他准备。」朱小乔希望能准备周全,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小乔,任大夫是位姑娘。」他抿唇哼笑。 「哦!」她愣了下,「那是我会错意了。」 「明白就好,有的姑娘可是不让须眉呢。」 从他的表情,朱小乔看得出来,他对那位任大夫甚为激赏。她很想告诉他,她也会医术,真要说不让须眉,也算她一份吧! 「已经很晚了,妳先去睡。」听见外头有人敲着更梆子,他才发现时候不早了。 至于明天,他该不该去找皇上梦里属于他的龙凤帖的另一半? 「呃,好。」朱小乔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直为他的未来担心。 相公呀相公,就算你不想认我,但我还是爱上你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见她还在一旁磨磨蹭蹭,他半瞇起眸子,望着她诱人的身影,「还不睡?那就别睡了。」 说着,他将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直勾勾凝睇着她嫩白可人的脸蛋,大手毫不迟滞地探入她的衣襟。 「陀罗……我……我不是……」她迟迟不肯走,不是要他这般调戏捉弄,而是希望他能将今儿个在宫中发生的事老实告诉她,否则她会一直牵挂,无法安心入睡。 看着她的泪眼,扰乱了他故作平静的心湖,范陀罗火大的对她吼道:「妳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胡言乱语,就是哭,妳非要触我霉头吗?」 他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朱小乔抓着微敞的衣襟,泪眼迷蒙地喊住他。 「我去哪里都行,妳没必要过问这么多。」他烦郁的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离开。 朱小乔追到门口,望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无情身影,原就纷乱了一整天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复杂难抑了。 翌日午后,女神医任莹莹终于抵达翼虎左将府,同行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青儿。 「任大夫,欢迎大驾光临。」为了她,范陀罗特地待在府邸等着。 这一碰面,还真是让他为之惊艳,没想到女神医竟是这么年轻貌美、甜沁可人。如瀑布的秀发斜披肩上,气质出众;红艳的唇随着她的笑容弯起,唇红齿白,秀色可餐,好个绝色佳人。 「哪里,能来翼虎左将府为大人效命,是小女子的荣幸。」任莹莹在看见他的瞬间倒被他魁梧阳刚的身材慑了魂魄,不过仔细一瞧,他五官俊逸,举手投足间更是魅力无穷,这样的男人当真够格成为皇上的左右手。 「咱们就甭客气了,任大夫,请坐。」 范陀罗命人在北翼青花池畔的松叶亭摆宴,亭内品茗、饮酒,气氛热络;亭外一眼望去,则是幽静的青花池,池边有几只飞鸟停驻,还真是美不胜收。 「谢谢大人的美意。对了,晚点我们就先去军医房看看。你说的毒物,我不确定能不能解,但我一定会尽力试试。」任莹莹柔媚一笑。 「那就谢谢任大夫了。」他举杯敬酒。 任莹莹媚眼轻抛,笑意浓浓地直视着他,「大人,不必这么生疏,以后直接喊我莹莹就行了。」 「哦,那在下就失礼了。莹莹,喝茶。」 朱小乔正好端点心过来,听见这种带着几分暧昧的谈话,怎不引人遐思?况且朱小乔感受到陀罗似乎非常中意任大夫。 是呀,美丽的事物谁不爱呢? 朱小乔深吸口气,露出笑容,端着点心走了过去。「任大夫,吃点心。」 当点心摆上桌,她只好拿着空盘候在一旁。 「请问,这位是?」任莹莹望着朱小乔。 不等范陀罗回答,朱小乔已抢先开口,「我是范大人的妻子。」 「哦……原来是夫人!」任莹莹立刻起身,笑吟吟地对她行个礼,「小女子今日特来打扰,还望夫人日后能多多关照。」 面对她的有礼,朱小乔不禁想起刚刚的失态,就不知范陀罗会怎么嫌恶她了。「哪的话,任大夫能不辞千里而来,是我们也是受伤士兵们的福气。」 「夫人,妳真会说话,来,这边坐吧。」任莹莹笑指着旁边的空位。 「这……」朱小乔看向范陀罗,就见他径自喝酒,并没允许她留下的意思,看样子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呢。她摇摇头,「不了,我前厅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慌张的离开松叶亭。 任莹莹发现范陀罗眉头深锁,像是有心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是为了夫人?」 「别提她。」他拉回心思,对她绽出一抹俊魅的笑,「刚才我们谈到哪儿了?」 「谈到……我希望你能喊我莹莹就好。」她风情再露,大胆的挑勾行径,倒是让范陀罗心中起了疑惑。 但他心照不宣,与她柔媚含春的美眸对望,「莹莹,我想妳应该是全天下最美、最动人的大夫了。」 任莹莹掩嘴轻笑,「大人,你可别笑话人家。」 「我说的可是真的,如果让莹莹误解,那就罚我三杯。」他立即为自己斟上一杯又一杯。 「别这么喝,我替你喝好了。」任莹莹抢过他的酒杯,干干脆脆的一杯下肚。 看她喝酒的模样,他确定她的酒量不凡,若以一位大夫而言,似乎有些不合宜。 酒过三巡后,任莹莹找机会对身旁的青儿说:「青儿,我觉得有点凉,妳去房里帮我拿件斗篷。」 她边说边眨眼,青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机灵地退下。 任莹莹美眸半启,酣然微醺地笑看着他,「大人,今儿个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她还直往他身上靠过去,「酒足饭饱后,还真有点醉人呢。」 「既然如此,那就改天再去军医房吧,待丫鬟回来,妳就先回房歇着。」 范陀罗才刚说完,任莹莹已整个人坐到他身上。 范陀罗炯亮的双眸懒懒地瞟向她,接受了她意图明显的诱惑举动,大手往她的细腰一扣,「莹莹,妳真的醉了。」 「我才没醉。」她朝他噘起红唇。 「想不想回房歇着?」 「好啊!人家要你搀扶我回房。」任莹莹更大胆地倚在他怀中,红艳的唇微噘,形成一股火辣辣的诱惑。 「妳我才第一次碰面,这样不好吧?」他一手撑住她,好整以暇的说。 「有什么不好呢?」任莹莹伸出柔荑,把玩他的衣襟,「或者是因为夫人的关系,你害怕?」 「我怕她?!」范陀罗冷笑,他才不怕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不怕吗?既然如此,那送到嘴边的肉,你怎么不懂得享用?」她笑靥如花,每道眼波都是挑逗。 范陀罗的目光转冷,瞳心闪出兴味,「我不是不懂得享用,而是正在考虑该怎么调理才够味。」 「大人,你真有意思,今儿个就让你尝尝原味的。」 她仰起脑袋,让他一口衔住她的红唇。 范陀罗的大手更是不怀好意的在她身子摸索,一男一女就在松叶亭内干着暧昧的勾当。 此时,前往大厅的朱小乔突然想起江且毅有事找范陀罗,因而又折返青花池畔。就在池边,她的目光越池一望……瞬间震住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的眼睛连眨都忘了眨,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们公然在松叶亭内调情的一幕。 直到她找回感觉,忍不住掩嘴倒抽一口气,这声响不大不小,正好飘进十尺外的男人耳里。 他猛地抬头,在与朱小乔对视的瞬间,就见她脸色苍白地转身就跑。 「怎么办?追上去安抚她吧。」任莹莹故作慌张。 「随她怎么想。」 说完,范陀罗再次攫夺她的小嘴,做着未完的事。 「大人,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你呢。」江且毅好不容易在松叶亭找到了范陀罗,此刻任莹莹已随丫鬟进房歇息,亭内只剩下他一人。 「有急事的话,不会派人来知会我一声?」他口气不佳地回道。 「呃!属下有请夫人转告,难道……」 「夫人呢?」一提及朱小乔,范陀罗的嗓音自动放柔,他眺望远方,那儿正是他与朱小乔的寝居所在。 「小的之后就没见到她了。」江且毅好奇地望着范陀罗,觉得他今儿个似乎心事重重的。 「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拿起酒杯,啜饮一口。 「是关于任大夫的事……」江且毅迟疑了一会儿,压低嗓音继续说:「我发现这位任大夫的身分有假。因为根据见过任大夫的人都说,任大夫虽是年轻女子,但模样仅止于清秀而已,与今儿个来访的任莹莹差异甚大。」 「哦。」范陀罗冷冷地撇了撇唇角,「果然。」 「大人,你知道?」江且毅意外地挑起眉。 「这位任大夫表现得太可疑,根本不像大夫,倒有几分像窑子里的女人。」他可没有被她的美人计所迷惑,之所以顺着她,只不过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追查。 「那真正的任大夫不就……」 「尽快找出她的下落,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个冒牌货到底是谁派来的。」范陀罗的眼眸半掩,已准备和这个女人斗一斗。 「对了,大人,昨儿个皇上的指令,你不打算对夫人说吗?」江且毅随他一块进宫,所以他知道一切结果。 「说了又如何?」他烦躁的回道。 「那皇上给的提示是?」提示属于机密,只有他们本人知道。 「稍纵即逝。」这四个字如今看在他眼中就跟毒蛇一样,让他恨之入骨,却又不知如何摆脱。 「稍纵即逝!这……这是什么怪提示呀?」江且毅的双眉全拧了起来。 这也难怪今早当他遇见暍青右将邑破军时,他的脸色出其难看,就不知他得到的又是什么怪提示。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范陀罗眼神黯然,执起酒杯又灌了一杯。 「大人,你别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能破解这四个字的,只是夫人她……」说起朱小乔,还真难为了她,倘若她不是大人命定的妻子,又怎么会嫁给大人?难道这不过是孽缘? 范陀罗没开口回答,但不难从他灰暗的眼神中看出他的为难。 虽然他并不需要一位妻子,但是在这阵子的相处下,他亦能发现她的善良与心无城府的单纯,有个这么样的女人在身边也是挺好,然而……一思及方才她心痛逃离的身影,范陀罗的眼眸不禁染上浓热,但为了让冒牌任莹莹上钩,他不得不在朱小乔面前做出冷绝无情的事。 「大人!」江且毅跟随范陀罗多年,自然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对夫人并非无情。唉,老天呀,祢何苦为难一对刚成亲的新人呢?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范陀罗此刻心情郁闷,实在不想再让他在他耳旁唠叨,问一些让他无言以对的问题。 「是。」江且毅摇摇头,随即退下。 不一会儿,松叶亭又只剩下范陀罗寂寥的身影,将桌上那盅酒全数饮尽后,他朝寝居移步。 就不知那个性子执拗的小女人,现在怎么了? 第六章 清冷的夜,阑风愁煞人。 朱小乔坐在房内桌旁,手执毛笔练着字,这些年来每当她心情抑郁时,就是靠练字抒发苦闷,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但这回似乎失效了,只见那原该是清秀的楷体字,居然成了草书,上头还沾了几点泪渍,渲开了墨痕,化为一道晕色,彷佛那颗已混浊的心,再也找不到一丝澄清。 如今,已不论嫁给范陀罗究竟是对抑或是错,不该付出的情爱却早已朝他挥洒而去,就因为如此,她才会这么痛。 「怎么一个人躲在屋里?」范陀罗不知何时走进内室,靠在门旁盯着她的背影。 她不语,仍一个字一个字写着,当范陀罗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她写的是元朝杨朝英的「梧叶儿」。 檐头溜,窗外声。 直响到天明。 滴得人心碎,聒得人梦怎成? 夜雨好无情,不道我愁人怕听! 「生气了?」他双手按压在她两侧,将她圈在怀中。 「我……」压抑不住满腹心酸,她的泪水依然止不住的落下,但她刻意不去谈在松叶亭所瞧见的一切,因为那只会让她更伤心。 缓缓抬头,她只问道:「我想知道皇上给的提示是什么。」 「妳!」他面露不豫之色,「妳怎么又提这件事?」 「不要再刻意瞒我,今天我在厨房、偏厅、园子里,甚至在街坊都听见这消息,不单是你,连另外三名护卫也同样被皇上下了旨。」她扬首,眸光幽柔看着他黯然的瞳心,「说吧,究竟是什么?」 他先是紧蹙眉头,随即勾起邪笑,属于他的狂肆尽露,「打听这么多,有什么目的?毕竟知道这些对妳并没有好处。」 「我只想有个心理准备。」她晶莹的大眼柔柔睇视着他。 「心理准备?」他眸光幽沉,「什么意思?」 「倘若龙凤帖上的对象不是我呢?」朱小乔反问。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既然已经成了亲,就表示咱们脚上被同一条红线拴着,不是妳还有谁?」他嘴角微扬,好像正在取笑她。 「如果不是我,便称了你的心?」她眼眶含泪,「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我,高兴和哪个姑娘在一起都行。」 「够了!」他冲动地朝她大吼,实在是不想听见她说「休了她」这三个字。 他在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地喝着。 范陀罗,你到底是怎么了?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就称了你的心,为什么你的一颗心还像打了好几个结,扯都扯不开? 「陀罗……」朱小乔走向他,傻气地站在他身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就趁现在。」 「什么?」他回头,眼底那抹光芒正肆掠着她的心。 「我……我喜欢上你了,虽然一开始也很不赞成这门亲事,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朱小乔垂下小脸,羞窘地说。 那光影突然转成浓热,直瞅着她那怯懦的脆弱。 「刚刚在松叶亭……我看见你跟她……我很伤心,我真的很伤心。」她哽咽地说。 范陀罗转开脸,看着桌上的油灯,故意不看她那双泪眸。 「如果我真是你命定的妻子,一定会努力让你喜欢我,我会学习任大夫做个不让须眉的女人,让你也……也爱上我。」她双手揪着衣襟,强忍住悲伤,勇敢的向他表白。 「妳这是做什么?」 他长臂一揽,将她抓到大腿上,戏谑的笑望着她那憨柔的小脸。 「跟我说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吧?小女人。」 「我早该说了。」她脖子一缩,「就算你取笑我也没关系。」 「妳瞧我这样子,有取笑妳的意思吗?」他紧扣着她的腰,薄唇微弯,狎近她的身子,「再怎么样,能让一位姑娘爱上,也是我的荣幸,不过妳不用学任大夫。」 「为什么?」朱小乔反问。 「因为妳怎么学也学不像。」学不来她的狡猾和伪装。 「我就这么差吗?」朱小乔擦干眼泪,「其实我也可以医治军医房的那些伤患,只要给我时间。」 看她那副正经的模样,让他逸出笑声。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吗?」朱小乔深受打击,「或者……我可以跟在任大夫旁边学习,学她怎么医治伤患。」 「再来呢?」他欺近她的小脸,那属于他特有的男性气味窜进朱小乔的鼻子。 「再来……等我学会之后,你就可以请她离开,军医房交给我便行了。」她的心虽然怦怦狂跳,仍大胆地回答。 「天!好大的野心、好深的心眼。」范陀罗看见她粉嫩的面容染上羞赧的薄霞,多了几分温柔。 「你肯不肯?」朱小乔凝睇着他揶揄的表情。 「妳不需要这么做。」他的目光紧锁着她固执的神情,「妳并不用学习任何人。」 「我知道,你怕我东施效颦,但我发誓我一定会努力的。」朱小乔将自己的决心完全表露出来。 「小女人,为了得到我的爱,妳当真就这么义无反顾?」他站起身,将她压制在圆桌上,唇角斜扬,看着她的眼。 「心和身都是你的,我就该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她睁大双眸,毫不掩饰她的心思。 「那就看妳现在尽多少努力。」范陀罗那双漆黑眼眸带着一抹他未曾察觉的浓情。 「你不……不能在跟她之后,又……」 当他低首吻上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蓦地一紧,印象中那烫热的唇再次勾引着她的灵魂,要她与他一块堕落。 范陀罗虽然是个正常男人,但从来不曾如此狂肆,不知为什么,一遇上她,他便禁不住想与她赤裸的身子交缠的欲望,就连刚刚任莹莹想挑勾他,也激不起他半点兴致,尤其在看见朱小乔伤心离去的一幕,他草草吻了她之后,便随意派个小丫鬟送她回房。 心底想着、念着的,居然都是此刻柔软臣服在他身下的小女人。 愈是这么想,他心底愈涌上炽热的欲望,在他肆无忌惮的吻中,朱小乔早被他的舌头搅得喘不过气。 随着他的舌尖一次次戳刺,她的呼吸完全乱了,只觉得每一个呼吸全是他霸气的男人味。 朱小乔心乱如麻,躺在圆桌上,无助的抓着桌巾,莹白滑嫩的肌肤也沾染上了销魂霞色。 「呃……相公……」她忘了禁忌,喊他「相公」。 但意外的是,范陀罗这次并没有纠正他,虽然这两个字他完全听进耳中,最后还是选择放任她。 叩叩── 突然,寝居房门响起轻敲声,震住了正被激情席卷的两人。 「谁?」范陀罗哑着嗓音问道。 「是我,大人。」是奶娘李婶。 「什么事?」他从朱小乔身上起来,抚顺衣服上的皱折,走到门口将门开启。 「是这样的,任大夫直嚷着房里有蚊子,小厮点了樟木根驱虫,她又嫌那味儿难闻,反正就是挺难搞的。」 「哦。」范陀罗眉一拢,现在是秋冬交接之际,哪来的蚊子,分明是她没事闹事。「好吧,我去看看。」 「陀罗……你要过去?」朱小乔从内室奔了出来。 「对,我去看看。」撂下这话,他迅速离开,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能让任莹莹知道他已经起疑心了。 李婶转首望着朱小乔一副失望与担忧的模样,笑着安抚道:「任大夫是客人,有什么事大人总得去看看,何况军医房的弟兄还得仰赖她呢,别在意了。」 「我知道。」朱小乔委屈地点点头,继而又想到什么,「对了,李婶,妳应该也听说了龙凤帖与皇上对四大护卫下旨这件事吧?」 「呃……我是听说了。」李婶为难地回答。 「那提示呢?妳知道吗?」 「这个只有大人知道,我问过几次,他就是不肯说。」李婶为此不知急白了多少根头发,「我想他是不想让咱们担心吧。」 「也就是说,他知道提示所指的对象并不是我了?否则他也不用隐瞒,对不对?」说到这儿,她忍不住落泪。 「夫人,妳……」 「没事,时间不早了,妳也该去歇息了。」既然已有了心理准备,朱小乔只想一个人躲在房里想些事情,不想让李婶为她太担心。 「好,那我回房了,夫人也早点歇息。」李婶对她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朱小乔站在窗边,凝视任莹莹的房间所在。 只剩下两个月,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范陀罗承认她这个妻子,让她能够毫无遗憾的离开吗? 翌日,任莹莹前往军医房,让她意外的是朱小乔居然一身俐落装扮的跟在她身后,还告诉她,今后她将在她身边学习,希望她不吝赐教。 老天,这是什么跟什么?听说这位左将夫人略懂岐黄之术,有她跟在身边是很容易形迹败露的。更恼人的是,也因为有她的跟随,范陀罗便托辞朝廷有事,并未一同前往。 唉,想起那男人一开始在她的计画中便是「死」,没想到见过他之后她却想成功挑勾他,但为何他看似邪魅狂狷,对她却会保留几分?就拿昨晚来说吧,他顶多进门问问情况后便离开了,那么好的机会他居然不懂得留下! 或者,这只是他这个坏男人所玩的「欲迎还拒」的把戏? 就在军医房外,任莹莹突然回头对朱小乔说:「夫人,妳一直跟着我,会让我分心。」 「妳不用把我放在心上,尽管做妳的事。」朱小乔很谦虚地说。 「唉,真不知道妳是怎么了,以为医术光看就会吗?」任莹莹撇撇嘴,鄙视的瞅着她。 「我曾经学过,当时的师父就要我用眼、用心、用手、用鼻去观察,所以眼睛也是学习医术的重要一环。」朱小乔把师父说过的话转述给她听。 「那妳就去找妳师父,跟着我做什么?」只要是范陀罗不在的场合,任莹莹便会一反娇媚,转为阴狠。 「妳也是神医,既然妳现在住在我们翼虎左将府,我想难得有这种机会可以向妳讨教,所以……」 「我不喜欢妳用『我们翼虎左将府』这几个字,听说消息没?龙凤帖上的命定佳人,我想不一定是妳,到时候翼虎左将府也不会是妳的。」 朱小乔立刻住嘴,双手捏着裙襬,神情难堪地看着远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对不起,那我改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妳!」任莹莹瞪了她一眼,心想再拖时间也没用了,只好见招拆招,先进去再说。 一走进军医房,当大伙瞧见朱小乔,能说话的士兵立刻热切地喊着「夫人,妳来了」,可以行动的士兵一定起身朝她行礼。 「别客气,你们快躺下吧。」朱小乔先来到之前长满脓包的士兵身边,摸摸他已好许多的手,「告诉你,大人请来一位神医,今天她就要来看看各位的伤。」 大伙闻言,立即将视线转向任莹莹,只见她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的坐了下来,正想接过该伤兵的手瞧瞧,却被上头大大小小的脓包吓住了动作。 「我明白了!」像是怕被传染,任莹莹立即站起身,对朱小乔说:「我已经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我们可以回去了。」 「什么?这么快!」朱小乔惊疑地望着她,「妳连看都还没看呢。」 「我不是看过了吗?」任莹莹弯起一道笑弧,傲气凌人地说:「妳以为我神医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必然就是会人所不会、能人所不能啰!」 「哦,我懂了,不愧是神医,那可有解毒的方法?」朱小乔憨直地信了她这几句话。 对于朱小乔这个眼中钉,任莹莹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因此不怀好意的笑说:「有是有,不过这药草可不好找。」 「不好找?」朱小乔一脸认真。「任大夫,请妳告诉我,不论有多困难,我一定会找到。」 「好吧,既然妳急着知道,那我就告诉妳吧。」任莹莹瞇起眸。「京都东方有座莲湖,妳知道吧?」 「我知道,那儿好美,不过……听说近年莲湖不太平静。」朱小乔说。 「平不平静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治毒的紫花药草就在莲湖湖畔。」任莹莹阴笑的说,「它开着紫色小花,每株三圆叶,不过八寸高。」 「这倒很特别,应该不难找,我马上回府派人去找。」朱小乔立刻转身,往军医房外走去。 任莹莹赶紧喊住朱小乔,「不,那小花宛似含羞草,怕惊动,妳这样大队人马去找,它一定会藏起来,何况它每年也只在一个时节生长。」 「这样呀,那是什么时节呢?」 「寒露至霜降这半个月。」任莹莹笑得好诡异。 然而此刻一心要找到紫花药草的朱小乔却完全忽略了。 「寒露至霜降……啊!今儿个就是霜降的最后一天!」 「是呀,我怎么没注意到呢?」任莹莹装模作样地说,「那就糟了,这么一耗,可得让这些伤兵再等上整整一年了。」 「如果我现就去采回来,可以马上医治他们吗?」朱小乔心急如焚。 「那是当然了。」 「好,我去,我马上去……」 朱小乔才转身,却发现衣角被人紧紧抓着,她回头一看,是那名长着脓包的士兵。 「夫人,别去,听说大人近来为了莲湖……被土匪霸占的事伤透脑筋,太危险了……」 朱小乔感动得眼眶泛红,「没事,我不会有事,何况已经来不及回府派人,再说它怕人吵,别人去我不放心。」拍拍他的手,她急奔离去。 任莹莹一刻也待不下去,快步来到外头,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 范陀罗骑马出皇宫,在宫门外巧遇绛云左护夕红鸾。 她柔亮的红唇微勾,睇睨着他不一样的神情,「陀罗,看你神色匆促,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已有了龙凤帖上另一半的下落?」 「我压根不为这事担心,因为我是咱们四人当中最没牵挂的,想想已成了亲的人,龙凤帖早已订下,我何苦再去找个不相干的人?」 「皇上说了,有可能你们那段婚姻仅是虚幻的,并不代表真正的对象。」夕红鸾苦笑,「想想也没错,如今太多人纳妾、休妻……这龙凤帖上的名儿,哪做得准呀。」 「那妳呢?可有着落?」范陀罗关切地问道,毕竟她可是他们四位当中唯一的姑娘,一位女子能成为皇上钦点一品护卫,可真难为她了。 「不急,反正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来啰。」夕红鸾瞅着他微拧的眉心,「瞧你,是有急事的样子,那我不再缠着你,去吧。」 范陀罗勾唇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妳,那告辞了,也祝妳早日觅得真命天子。」 范陀罗一挥缰绳,马儿疾速前进。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宫中议事厅一个上午总是不放心朱小乔与那个女人在一块,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驰骋在京道上,微风拂过,吹响了两旁树头拴着的小铃铛。这些铃铛是为了山贼而设。 眼看莲湖的土匪愈来愈猖狂,目前也只能采取治标式的防范了。 突然,一位士兵朝他策马而来,大喊:「大人,不好了。」 范陀罗勒马停下,仔细一瞧,他不是军医房担任看护的侍卫! 「什么事不好了?」 「夫人……夫人独自前往莲湖。」 「她没事去莲湖做什么?」范陀罗的心一惊。 士兵将任莹莹对朱小乔说过的话转述一遍,「这是军医房的伤兵告诉我的,他们说那位任大夫压根没看过他们的伤势,一点也不像神医,又担心夫人的安危,这才让我快马前来见你。」 「该死的!」那个笨女人就这么好骗吗?「我去追她。」 他立即掉转马头,往莲湖疾奔而去。 近傍晚的天色笼罩一片阴霾,呈现郁沉的铁灰色,风狂肆的吹,连带山上枯黄的枫叶也被吹落,片片飘落在湖面。 朱小乔在湖畔不停挥开矮芦苇,找着任莹莹口中的紫花药草,可是怎么样都找不到……有的花虽是紫色,可有五叶、六叶;有的是三圆叶,偏偏又不是紫花! 湖边的气温又比城里寒冽,让朱小乔直打哆嗦,但她不想放弃,因为再过不久就天黑了,到时要寻找就更困难了。 突然,一个拿着大刀的土匪笑嘻嘻地走近她。 「小姑娘,妳一个人?」 「你要做什么?」朱小乔惊得站起身,防备的瞪着对方。 「我想跟妳作伴,怎么样?」 他的笑容好恶心,让朱小乔心惊胆战。 「不用,你给我闪远点,不要防碍我做事。」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的害怕,她故意拉高嗓音吼道。 「他奶奶的,给妳面子,妳居然玩高调,看妳等会儿怎么在我身下哀哀叫。」这个一口脏话,长得又粗蛮的丑男人扑向她,紧抓她的小手,「瞧妳这一身细皮嫩肉,咬一口也不错呀!」 「你不要这样,放开我。」 朱小乔虽然知道这里不太安全,但心急于天黑之前找到药草,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恶徒! 「走开!」她对着他拳打脚踢,用尽全力抵抗,可是这个土匪却不放过她,她逼不得已咬住他朝她袭来的手。 「臭娘儿们!」 他用力踢她一脚,痛得她飙出眼泪。 他跪到她身边,强拉起已痛得蜷成虾米状的朱小乔,「看妳还怎么撒泼,哈……再来呀,再来呀!」 「别……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她好像得了内伤,嘴角淌下鲜红的血液。 「哼,我先把妳打个半死,看妳还有没有力气挣扎,到时候就任我玩了,哈……」他压住她的双腿,举高手又要给她一拳,但接下来他却没有动作,只见他双眼圆瞠,倒地不起。 朱小乔捂住嘴,望着他脑后正插着一柄匕首,整颗心狂跳,但是她的身子好痛,被踢被摔得好痛,根本没力气看清楚是谁来了。 听见朝这快速走来的脚步声,她重重闭上眼,倘若又是一位来者不善的恶人,她已决定咬舌自尽也要守住清白…… 突然,温热的双臂紧紧抱住她,「妳受伤了!」 她的身子一颤,猛地张开眼,「是你……陀罗……」 「那该死的土匪,没把妳怎么样吧?」他端起她的小脸,心疼地看着她溢出鲜血的嘴角,还有苍白的脸色。 「没……幸好你及时赶到。」她轻咳几声,再看看倒地的男人,「可是你……你竟然把他杀了。」 「他该死!」范陀罗看着那名土匪,恨不得再补几刀。 「陀罗……」朱小乔虚弱地望着他那恨之入骨的神情,心底不禁漾起一抹疑惑,他有必要为了她,这么痛恨一个人吗? 难道他对她…… 「我们回去吧。」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找理由闪避,然后抱起她,快步往马儿走去。 「等等!」她突然想起她来此的目的。 「怎么了?」 「药草……紫花药草,天已经黑了,该怎么办?」她急着想离开他的怀抱,「让我留下再找找……」 「妳伤成这样,还找什么找?」他没告诉她那个任莹莹根本就是冒牌货,怕她受不了被骗的刺激。这阵子经他查探,已得知原来那个冒牌货就是霸占莲湖的土匪头儿陈城的偏房。 「可是……」 「一定还有其他法子,我们再想办法。」他明白得很,那女人不过是想置朱小乔于死地。 将她先抱上马背,他再俐落的上马,单手揽住她的腰,甚至怕马儿跃动会让她受伤的腰杆受创更重,在这么冷的天气,他褪下大氅,将她整个人裹住,紧拥在怀中。 朱小乔安慰地笑了,如果要经过这样的疼痛才能知道他的心意,即便再疼她也愿意…… 只希望这一切的好,不是虚幻,不是暂时,而是永永远远 第七章 严大夫诊断后,直道幸好朱小乔的身子骨向来不错,平时有劳动,倘若是一般千金大小姐被踹这一脚、摔那一下,肯定得躺上好几天,而她只要喝几帖药汤,受创的筋骨便可修复。 当任莹莹得知朱小乔被范陀罗救了回来,老三又被杀害之后,心底的埋怨愈来愈深。然而府邸中上上下下似乎都知道是她告诉朱小乔湖畔有药草一事,大家对她已由原来的崇拜慢慢转为成见,让她不得不收敛些,免得来翼虎左将府的目的还没达成,就遭到怀疑。 三天后,朱小乔的伤势已转好,再度跟在任莹莹身边,请她教她医术。 「妳烦不烦呀?上回妳差点死掉,我可成为你们翼虎左将府的仇人了。」任莹莹不快地说。 「是他们误解妳了,我一定会好好跟他们说。」朱小乔还当她是真的神医。这阵子范陀罗极关心她,而她只想做得更好回报他。 「真是这样吗?这样吧,我白天有很多事要做,今晚妳来找我,我教妳几招。」任莹莹又在耍阴招了。 「真的?好,我一定到。」朱小乔这才放弃跟随,转身离开。就在拱桥上她遇见范陀罗,咧嘴笑说:「你不是进宫去了?怎么回来了?」 「已经没事,就回来了。」他望着朱小乔的眼神比数天前又多了几分热力。 「那些土匪还没抓到?」近来他的和颜悦色,倒是让朱小乔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也跟着别扭起来。 「应该快了。」他将朱小乔救回府当晚,便命令江且毅前往湖边,看看那土匪的身上是否有什么线索,没想到从那人身上搜到一张地图……是土匪窝的分支图,因此他这几天忙着按图索骥,派兵搜查。 「那就好,那些土匪真该死,如果真能将他们一举成擒,最开心的莫过于百姓了。」她对他绽放柔沁的甜笑。 「怎么了?瞧妳这阵子挺开心的。」见她对着他傻笑,他将她拉到面前,圈住她,「心底有什么事,说来听听。」他边说边带着她往松叶亭移步。 「我哪有开心什么?」朱小乔看向青花池,将笑意藏在心底。 「这么说,妳嫁给我之后一点都不开心?」他狭长的双眸隐含一抹笑影。 「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朱小乔赶紧摇头兼摆手地否认,穿着圆滚滚的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可爱极了。 瞧她那副憨傻的模样,范陀罗忍不住笑了。 朱小乔瞪大眼望着他,说真的,她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怀,那感觉真的很好,多希望这不是一场梦,就算是梦也希望不会这么快清醒。 「瞧妳,嘴巴张得这么大,想生吞鸡蛋吗?」他撇撇嘴,兴味的笑着。 「什么呀?」她赶紧捂住小嘴,双腮蓦然飞上嫣红。 范陀罗眸光幽炽,「妳知不知道?在我眼中,妳愈来愈有意思了。」 「愈来愈有意思?」朱小乔观察他带笑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大胆的问道:「陀罗,有件事我想问你。」 「好,妳问。」他惬意地靠向石椅椅背,优雅地伸展四肢。 「你……你……」 「妳想问我话,可不可以把手拿下来?」他突然上前,凑近她的小脸。 「哦!好。」朱小乔慢慢放下手,「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 他直睇着她怯柔的眼,「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觉得……你近来有点变了,待我也比以前好,所以……」朱小乔不再闪避,与他对视,「所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如果有,就算只是一点点,你也让我知道,好不好?」 没想到范陀罗的反应竟然是大笑。 「你笑什么?」朱小乔错愕。是她问错了什么吗? 「妳已经嫁给我了,在翼虎左将府的下人们眼中妳就是当家主母,妳再问我这些,不是很多余?」他不答反问。 「就算多余,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朱小乔很认真地看着他,「陀罗,就算你还没有喜欢我,还没把我当成妻子,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再努力,不要给我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唉!」范陀罗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说真的,这阵子他早已习惯有她陪在身边,无论是什么身分,只要有她,他就觉得原本死气沉沉的生活突然有了活力。 就像这庭园里原本一片黯淡,如今多了些梅树、樱树争艳,感觉就是不一样。或许在他心底,她的身分已经不仅仅是妻子一个角色了。 可是要他亲口跟她说一个坚定的答案,说这种只有女人才会说的心底话,他还真开不了口。 「这么差?」朱小乔失望的垂下小脸,「也是啦,我什么都没做,才刚做就受了伤。」 说起伤,范陀罗这才想起,「上回的内伤可有好些?」 「嗯,已经好多了。」朱小乔动了动双臂,「活动自如呢。」 她甜美的笑容,让他看到失神,还想说些什么,江且毅正好上前来。 「大人,原来你在这里。」 「什么事?」 「我们已经挖出十多个陈城底下的土匪窝,也逮到不少他的喽啰,有几个嘴巴紧得很,我不知道该动刑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懂你的意思,我这就去看看。」范陀罗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朱小乔说:「今晚刑部大人约我过去一趟,可能没办法赶回来。」 「我知道,你尽管去忙吧。」朱小乔突然觉得心头暖热,因为他居然会对她交代他的行踪。 范陀罗朝她点点头,与江且毅一同离开。 朱小乔幸福的扬起嘴角,心底漾满快乐与满足。 范陀罗走出翼虎左将府不久,任莹莹远远地朝他走了过来,两人在街上不期而遇。 「莹莹,妳来逛市集?」范陀罗半瞇着眸,客套地问。 对于扫荡土匪分支的事,他已命令人保密,因此她与陈城还被蒙在鼓里。 「是呀,虽然一直住在城东,但极少来京都,这回既然来了,岂能不四处看看?」任莹莹娇娆一笑。 「那妳慢慢逛,我还有事,得先离开。」 「等等,左将大人。」任莹莹勾起唇,别有意图地说:「晚上有空吗?我突然想到一个可以为军医房的士兵解毒的方法。」 「哦,现在不能说吗?」 范陀罗黝黑的眼深具魅力,迷惑了她的心,让她改变了杀了他的计画。 「因为很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所以想请你今晚来一趟。」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得到他一次才罢休。 「这……」范陀罗想了想,「好吧,我会抽空前往。」 「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任莹莹笑得诡异,对他暧昧的眨眨眼,然后举步离去。 当晚用过晚膳后,朱小乔与李婶一块到庭园里为梅树和樱树施肥。 「夫人,这些都是花匠的工作,妳何必要自己做?」李婶就是不明白她干嘛要这么劳累。 「因为大人喜欢它们,而我什么都做不来,只好把这些树种好,过些时候就要入冬了,我希望这些梅树会开花。」朱小乔拭去汗水,笑看着渐渐长高的梅树,「花匠教了我不少种花的秘诀,而且他说太阳下山后再施肥会更好。」 「难怪妳每次都挑这时候。」李婶原以为朱小乔怕被阳光晒黑呢。 「好了,今天早点收工吧。」朱小乔看看时辰,没忘了晚上要去任莹莹房里找她。 「也好,夫人,妳就早点休息吧。」李婶将工具收拾好,目送朱小乔回房后,直接转往前厅。 朱小乔先行梳洗后,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便前往任莹莹所在的西厢客房。 举手正要敲门,她却听见里头有男人的声音。 「莹莹,我来了好久。」范陀罗提醒她,他来此已经好一会儿了,她却还没说出解毒的方法。 「我知道,你别急呀。」她耗着时间就是在等着朱小乔。 瞧见屋外有人影闪烁,可见朱小乔已经到达了,就因为听见了范陀罗的声音才没进屋里来,任莹莹掩嘴一笑。 「大人,我想你一定觉得令夫人不如我对不对?」 他板起脸,「什么意……」 「否则你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舍弃元配,跑来我的房间,为了不让你失望,等会儿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她露出娇媚的笑容,上前握住他的大手,抚上她仅着一件外衫的绵软胸脯,「摸摸我这儿,是不是很有弹性?」 这时风儿轻拂门扉,大门顺势敞开一条细缝,让朱小乔看见了这一切。 又一次的背叛,让她的心瞬间剧疼,倒抽一口气。 同一时间,范陀罗听见了,立即推开任莹莹,冲到门口一看,只见朱小乔疾奔离去的娇小身影。 「妳是故意的?」他转身,瞪着任莹莹。 「陀罗,你这是何苦?看看她那干瘪瘦小的模样,再看看你这高大的块头,她能承受你给的热情吗?又能给你多少快乐?」她很讶异他居然会舍弃她这等尤物,屈就一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 「哦,妳真的可以给我这一切?」范陀罗冷冷瞅着她。 「当然。」她慢慢褪下外衫,一丝不挂的站在他面前。 他露出淡淡的笑,瞇起眸走近她,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俯身在她耳畔说:「妳的确是很美,不过今晚我有事待办,还是不得不失陪。」 任莹莹浑身发抖,见他即便与她说话都不忘与她保持距离,这……这对她而言是非常大的耻辱。 「到底有什么事比此刻这种情境还重要?」她勉强挤出一抹自认为最勾魂的笑容。 「莲湖土匪头陈城地下分支的贼窝已一一被我击溃,现在我正要去审问那些掳获的喽啰,就不多说了。」范陀罗刻意放出风声,要她自乱阵脚。 「你……你说什么?」她大惊。 「莹莹,妳该替我高兴才是,毋需如此震惊。」 说完,他笑着离开客房,留下一脸惊疑的她。 范陀罗快步来到寝居外头,透过窗户,他只瞧见微微晃动的火光。 「小乔……」 推门而入,却不见她的身影,他再次退到门外,在府邸绕了一大圈,最后在庭园里找到了她。 「这么冷的夜,干嘛一个人站在这儿?」 范陀罗正要靠近她,她却开口了。 「不要过来,让我静一静,求求你好吗?」 他顿住,借着月光睇着她寂寥的背影,「妳说,妳现在这副模样,我能让妳一个人静一静吗?」 就怕愈是安静她愈会胡思乱想,女人往往可以靠双眼所瞧见的事物想象出许多不是事实的情节。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走!」她捂着耳朵,难受的说。 「真的不想听?」他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笑,「或是心底还在怨我,认为我对妳说了谎,不是说要去刑部,又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朱小乔更用力的捂住耳朵,因为他这些话让她不仅浑身是伤,心更是疼到难以言喻。 「傻瓜!」他来到她身前,用力抓下她的手。 「你不要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泪涟涟地望着他。 「说说看,妳认为我想说什么?」 「就算……就算你不可能休了我,也很可能收偏房,我……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该怎么自处。」她愈想愈觉得有这个可能。 「收偏房?!妳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下断言!」范陀罗刻意压下满腔的怒火,嗓音低嗄浑厚。 「你……你……」看着他青白交错的脸色,朱小乔吓得不敢再说话。 「我去找她当然有我的目的,其实她并不是任莹莹,真正的任莹莹恐怕已惨遭他们的毒手。」 朱小乔闻言,既惊愕又难以置信。 这些话他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她,但是再不说,她只会更加天花乱坠的胡思乱想。 「你说那位任大夫是冒牌货,那她到底是谁?」她倒吸一口气。 「土匪头子陈城的第十二偏房。」他嗓音沉敛地说。 天!真是教她难以置信……她发现自己单纯得可笑! 她居然……居然还去找那位冒牌大夫学习医术,差点弄丢自己一条命。 「现在妳懂了吧。」他边说边拉开她的衣襟。 揿住他狂肆的大手,她摇了摇头,「不要……你怎么可以在这儿……何况我现在心情好乱,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他露出一抹暧昧的诡笑,「小女人,妳应该想的是怎么讨好妳的『相公』,别让其他觊觎他的女人抢走。」 「相公?!」朱小乔憨傻的喃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认她这个妻子了吗? 「妳说呢?」说她傻,她还真是傻。 当他霸气的大手隔着肚兜覆上她的雪胸时,发现那两团热乳因为激情益发紧绷,连粉色的乳尖都止不住的颤动…… 突然,他将她抱了起来,直往寝居移步。 「陀罗……」偎在他怀中,朱小乔感受到被他庞大的身躯温热包裹着的安全感。 而她对他的依赖与爱,也一步步的迈向最高点。 第八章 范陀罗踢开房门,轻柔的将朱小乔放到床上…… 难得的好天气,正在庭园里施肥的朱小乔眼尖地看见一棵梅树上隐现的花蕾,忍不住欣喜地喊来李婶。 「李婶,妳瞧,花苞耶!没想到它这么争气,不枉费我这么用心的照料它。」 「夫人,这都是因为妳的爱心,我想大人见了也会很开心。」李婶也兴奋地露出笑容。 「就不知大人几时回来。」朱小乔忧心的说,朝莲湖的方向远眺,暗暗祈祷他此行一切顺利。 今日,范陀罗率领大队人马前往莲湖捉拿陈城一干恶贼。 所有的经过就如同他的计画,当冒牌任莹莹得知分支被击溃,不论她再怎么谨慎,依然按捺不住忧焚,熬了数日后还是带着青儿回去通报。这一路上自然由武艺高强的江且毅跟踪,顺利的挖到他们的贼窝。 大批士兵扫荡土匪窝之后,莲湖又回复以往璀璨的样貌。 「大人,所有土匪都已缉拿到手,现在正在送往巡抚大人府邸途中。」江且毅上前拱手道。 「那就好。」范陀罗环顾四周,忍不住撇嘴笑说:「终于,它又恢复平静了。」 过一阵子,他可以带朱小乔来这里游湖,听听鸟叫和蝉鸣。 「是呀,百姓们又可以在附近做做小生意,皇商不必再绕道,过去繁华的景致又将重现。」江且毅附和。 「那我们回去吧。」说也奇怪,以往他不是将皇宫当家,就是在外头处理公事,即便有闲也不太想回府,可是现在只要一有空档,即便时间很短,他还是想回府瞧瞧,瞧瞧他那位一见着他就羞赧垂首、但脾气固执任性的小妻子。 得知范陀罗回到翼虎左将府,正在庭园忙碌的朱小乔立刻扔下铲子,拎起裙襬兴匆匆的朝大门奔去。 「陀罗……」朱小乔来到他面前,果真像他所想的,先是将臊红的小脸转开,紧接着拉起他的手,「你过来……」 他笑着跟随她的脚步,一点都不在乎下人们含笑的眼光。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他学她那副神秘样,贴在她耳畔轻声问,反倒让气氛变得更暧昧。 「你把土匪都捉拿归案了吗?」她张大眸子问。 「嗯,都已经缉拿到手,交由巡抚大人处置。」现在的他可是无事一身轻,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好好补偿她,因为这阵子为了这件案子,他经常夜不归巢,冷落了她。 「那……你累吗?」朱小乔望着他一脸的疲惫,知道他已为了这件案子好几夜都没睡。 「一点都不累。」他神采俊逸,那点疲倦根本掩不住他此刻欢喜的风采。 她眼露兴奋,「你跟我来。」 范陀罗也只好随她前往。 这一幕看在下人眼里,无不啧啧称奇,都说大人被一个小女人驯服了。从此翼虎左将府不再只是黯然的颜色,不但多了夫人这朵娇媚的花儿,就连整个空间都染上色彩,每个人的心情也变得轻松。 「妳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他不解的问。 「等会儿就到了。」朱小乔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此时已是香汗淋漓。 这突兀的气温转变,还真让人有点吃不消。 「瞧妳,真不禁跑!」他将她抱到一旁的大石上,甩袖口轻拭她鬓边香汗,她一回眸,红唇便不经意触上他的。 「呃……」朱小乔连忙捂住嘴。 她憨傻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将她扣进怀里,以更霸气的方式吻了她,直到她脸儿羞红,气息轻喘地趴在他肩上。 「可以说了吧?看什么?」他笑看着她,有几绺柔软乌丝斜覆在她的眉眼上,看起来稚气未脱,天真烂漫。 「对了。」她蓦然想起与他来此的目的,跳下大石,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最后来到庭园,笑着说:「你瞧。」 范陀罗扬起眉。「天,是花苞!」 「嗯,再过不久,可能就可以在这儿闻到梅香。再过个两、三年,梅树长得更高大,我们就可以在这儿欣赏梅瓣纷坠之美。」她深吸口气,好像真能闻到浓浓的梅香。 「妳过来。」范陀罗将她拥进怀中,勾抚挑弄她的纤腰,语调温柔的说:「相信今后每一年冬天我们都可以赏梅、每一年春天赏樱、过一阵子我们再买枫树和桃树回来,那就可以夏天赏桃、秋天赏枫了。」 朱小乔突然想起她曾对李婶提过倘若真的这么种,府邸会变成什么模样,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妳笑什么?」他蹙眉问道。 「我真的曾经打算在府邸种花种树,但想到如果让你看到,一定会挨骂。」朱小乔掩嘴笑说。 「为何我会骂妳?」看着她的笑靥,他身体的疲累早已消失无踪。 「因为你向来一板一眼,不喜欢把自己的府邸弄得这么鲜艳。」她眨着大眼睛,小脸写满好奇,「可是你现在怎么突然改变想法?」 「因为妳。」他热情的看着她。 「我?!」朱小乔一愣。 「没错,因为妳喜欢,这样的色彩属于妳。」自从打从心底接纳她这个小女人之后,范陀罗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摆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只要她快乐,他光是看见她的笑容便已满足。 「你真好玩,府邸是你的,跟我喜不喜欢有何关系!」被他这么一瞧,她羞怯地偷偷笑着。 「傻瓜,妳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朱小乔心口微微发烫,感动得眼眶泛红,「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你知道吗?爷爷昨天已经可以下床走一段路,现在我又有你的关爱,上天真的对我太好了。」 「那么妳说,妳要怎么报答我?」他勾起她的下巴说。 「报答?你想要什么?」朱小乔紧张地问,因为她似乎什么都不会。 「妳会不会觉得这座府邸太冷清了?」他拐弯抹角的问。 「冷清?!」她的眸子转了转,「会吗?府邸中除了小厮,还有丫鬟、花匠……好多好多人呢。」 「不,我不是指那些外人,而是指姓范的。」瞇起眸,他嗓音轻柔的说,露出吊诡的笑容。 朱小乔后知后觉,双颊染上嫣红,害臊得连个字也说不出口。 「说不定……说不定已经有了。」她小声地说。 「什么?」他惊喜不已,急切地扶住她的肩,「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因为月事有点延误了。」朱小乔本来还在担心这件事,害怕如果真的有了娃儿,他会不喜欢。 「妳不是学过医,可以自己诊断吧?」 「才刚延误,以我的医术还诊断不出来。」她眉儿轻挑,「再等个十天吧,那时月事若还没有来,我再试试。」 「太好了,我就要做爹了!」范陀罗将她紧搂在怀中,兴奋的说。 「还不确定呢。」朱小乔轻啐。 「那我们就将它变成确定。」他抱着她来到松叶亭后的矮丛内,在大白天里,这样的地点,放肆地要了她。 范陀罗立了大功劳,皇上特地下旨在宫中举办庆功宴。对于这样的场合,范陀罗向来不感兴趣,但是盛情难却,加上朱小乔的鼓励,他便接受了。 庆功宴当日,范陀罗特地带着朱小乔前往。 皇上见了,毫不掩饰地蹙起眉头,「陀罗,这位是?」 「皇上,她便是内人朱小乔。」范陀罗立即回道。 「朕给你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天,你这么快就决定了?」皇上喝了杯酒,眸光透过杯缘观察着他的表情。 「皇上,早在您梦见龙凤帖之前,小乔便是臣的妻子,既然已是我范家人,我不想探究结果。」范陀罗察觉到朱小乔的脸色丕变。 「你想得太单纯了吧?就不知小乔和『稍纵即逝』这个提示有何关系?」皇上故意在她面前说出提示。 「稍纵即逝?!」朱小乔喃喃,心情渐渐低落。 「算了,既然陀罗已这么决定,朕也不再多说,今天这个庆功宴是为了陀罗举办,大家就开心喝酒吧。」皇上笑着举杯。 朱小乔已不复来时的欢笑,也同样没了胃口,这一切看在范陀罗的眼中,可是恨极了。皇上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故意要挑起朱小乔的情绪,让他不好过。 「怎么吃得这么少?不习惯宫里的菜色?」他为她夹了些她爱吃的菜肴。 「不,很好吃,只是我出门前吃了碗小米粥,还不饿。」她藏起忧色,换上甜笑。 「多少还是吃一点。」 为了不让范陀罗担心,她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但每每想起那四个字的提示,她便想吐。 陀罗命中注定的伴侣铁定不是她……虽然他不肯说,但是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愈是这么想她就愈难受,又不想影响他的情绪,于是她强迫自己压抑住悲伤与失意,撑过这一天。 在从皇宫回府邸的路上,范陀罗开口询问:「怎么?脸色不对,为了皇上说的那些话?」 「陀罗,我有事想问你。」泪水在朱小乔眼中打转。 「妳说。」 「如果你命定的对象真的不是我,会怎么样?真的会被处死吗?」眼泪终究还是滑落她的脸颊。 他瞇起眸,拍拍她的小脸,「就知道妳喜欢胡思乱想,别哭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的逃避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臆测。 「那只是皇上跟我们闹着玩的,妳想想,他还需要我们四个护卫国家,怎么可能将咱们处死?」他撇嘴轻笑。 「真是这样?」朱小乔不确定的反问。 陀罗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安慰她?如果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她,那他不就很危险? 她爱他,并不想害了他,当真不想。 「我骗妳干嘛?!别想太多了,听话。」范陀罗被她这么一问,心情也变得烦闷,将她拥入怀中,才发现她全身颤抖,他抬起她的小脸。「妳怎么了?」 「我爱你,我不想你死,不要你死。」朱小乔窝在他怀里,「真的不要死……陀罗,趁还有时间,找人去吧。」 「那妳呢?」他眸子微瞇。 「心甘情愿做偏房。」她揪着心说。 「哦,愿意这么委屈?」他粗糙的大手抚着她纤细的下巴。 「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她很认真地说。 「再说吧。」他敷衍道。 范陀罗斜倚着椅背,任马车载着他们朝前直奔,不论这条路的终点会遇到什么,他已无意再接纳另一个女人,只愿与她同行。 第九章 七天过去了,眼看皇上给的六十天期限只剩下半个月,但是范陀罗完全没有依之前对朱小乔的应允去找适合他的伴侣,反而天天以公事忙碌为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与她见面的次数都减少了。 今日,朱小乔再也无法等下去了,朝书房奔去,到了门外,未经他允许,擅自闯了进去。 范陀罗抬头,看见她悲愤的表情,十分诧异。 「小乔,有事吗?」 「你骗我。」她指责他。 范陀罗扯开嘴角,「我骗了妳什么?」 「你说你要找龙凤帖上真……」她不禁哽咽,「真正的妻子,为何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完全不行动呢?」 「妳真要做偏房?」他瞇起双眸,「妳不会愿意的。」 「谁说我不愿意?你说你不能违背婆婆的意思写休书给我,那么就别写,这样不就行了吗?」她单纯的眨着双眼,恳求他。 没错,他是曾经这么对她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虽然原来的理由不变,但现在多了一样,那就是……他爱上她了,爱上她这个天真又直率的小妻子。既然爱上了,他怎么能让她受委屈降为偏房?再说,他了解她,她可以为他牺牲一切,但是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她是绝对办不到。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怎么样?」朱小乔追问。 「我并没有答应妳。」他挑眉睇了她一眼,又低头处理公事。 朱小乔吃惊地朝他走近几步,「什么?你明明说……」 「我明明说什么?」他眉头紧蹙,双瞳变得黝黑而空洞,「我只说再看看,难道这也是答案?」 「你……你耍弄我!」朱小乔掩住嘴,难受不已。 范陀罗站起来走近她,将她娇柔的身子纳入怀里,轻抚她的小脸,「听我说,一定是妳,知道吗?一定是妳。」 「我和稍纵即逝有何关联?你告诉我呀!」她抬头,脆弱地问。 「我还没有想到,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很好的注解。」他温柔一笑,「对了,是不是该去看看梅树长高了多少?」 「我现在哪有心思……」 「小乔,不管未来怎么样,这些树妳一定要照顾好。」 他这些话像极了诀别的叮咛,让朱小乔揪心。 她捂住嘴,忍住哽咽,暗忖,他不去做没关系,她可以替代他。 「好,我这就去庭园看看。」多情的眸再看了她深爱的男人一眼,有个伤痛的主意已在她心中成形,为了他,她一定要做。 于是她不等他开口,立刻转身奔出书房,在府邸前前后后寻找李婶的身影。终于,她在下人房外头找到了她。 「夫人,妳怎么了?走得这么急。」李婶正要到后面清洗衣服。 「我有事找妳。」 「什么事呀?先进屋坐一会儿,我为妳倒杯茶。」 说着,李婶正要进屋,却让朱小乔拉住。 朱小乔摇摇头,「不用……我不渴,我现在只想跟妳说正事。」 李婶带着她到附近的小石亭内坐着,「夫人,只要是妳的吩咐,我一定照办。」 「妳也知道皇上给大人的期限就快到了,能否替他找到符合条件的姑娘?」既然他闷声不响,那就由她来吧。 「什么?夫人,妳……」 「不是我,我确定那人不是我,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李婶,妳人脉广,能否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那个人?」朱小乔握住李婶的手,急急地说。 「如果真有那女人,夫人怎么办?」李婶为她担心。 「我可以委身偏房。」 「夫人,妳真傻,换作其他女人,不论如何也要坐稳元配的位置;再坏心眼一点的,只要大人不在,她反而升格当家宝座,谁肯退让呀?」李婶忍不住想骂她。 「难道妳要我看着他死?不,我办不到,我相信妳也不愿意,所以一切就拜托妳了。」这是她考虑多时的结果,绝不会后悔。 李婶红着眼,拭去眼角的泪水,「事实上我也很为大人担心,只不过他既然说没事,我也只能信他了,可是我又不希望夫人委屈自己,好为难呀!」 「李婶,人命重要,我委不委屈只是其次,妳要为大人着想。」朱小乔强忍鼻酸,劝李婶一定要帮她。 「那……好吧,我试试看。」李婶叹了口气。 「谢谢妳,不过千万不能让大人知道,等找到人后,我再跟他说,嗯?」朱小乔咬着下唇,目前她要做的就是挽救范陀罗的性命,绝不能让他陷入危机。 「我知道,夫人。」李婶也禁不住落下泪水,「大人娶了妳,真是他的福气。」 「不,能嫁给他才是我的福气。」她强颜欢笑。 尽管到最后她将永远失去他,但她至少还拥有回忆,拥有许多爱他的回忆…… 稍纵即逝、稍纵即逝……怎么样的女人才跟这四个字扯得上关系呢? 李婶拿着抹布在大厅里东抹西擦,思绪早已飞得老远。 眼看夫人交代她至今又过了好几天,这样下去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她磨蹭? 虽然夫人不逼问她,但她看得出来夫人忧心如焚。 「桂嫂,妳去市场买菜,可听说过一件怪事?」 突然,李婶听见守门的老张对着买菜回来的厨娘大声嚷着。 「什么怪事?」桂嫂停下推车,好奇的问。 「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呀!」老张暗示的说。 「哦,马家那个丫头……」桂嫂压低嗓音说:「你不提我还不敢到处乱说,这事真邪门呢,听说她上个月得了怪病,昏迷整整一个月,差点一命呜呼。有一天马老爹作了个梦,好像佛祖指示要马家丫头喝下初五的晨露,错过这回就没救了,当马老爹醒来才发现那日正好是初五,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不管这梦是真是假,死马当活马医,赶紧取了晨露喂马家丫头。」 「那结果……她醒了?」传闻是如此。 「没错,大伙都说马老爹一生做了不少善事,佛祖才会赐他这个梦,适时的醒来,只要晚半个时辰,露水一蒸发,就啥都没了。」桂嫂愈说愈像真有这么回事。 「是呀,机会稍纵即逝,幸好马老爹没有考虑太久,也没有不信梦里佛祖交代的事,否则就失去一个漂亮的女儿啰!」老张笑说,不管多邪门,毕竟这是一桩好事。 李婶躲在门后,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是稍纵即逝吗? 她书念得不多,实在搞不懂什么才是正确的意思,又无法确定他们说的马家丫头是大人龙凤帖上的伴侣,但是不管了,如果这也是佛祖保佑,让她听见他们的对话,她也不能蹉跎呀! 于是她搁下抹布,立刻奔向庭园,找到了朱小乔。 「夫人……夫人……我找到了……」她扶着一株梅树,不停喘气,「我找到了妳要我找的姑娘了……她就是……」 「嘘。」朱小乔深怕被旁人听见,于是走向李婶,小声的说:「妳是说找到了龙凤帖上的正主儿?」 「夫人,我不喜欢正主儿这几个字,在我心底,妳永远是翼虎左将府的主母。」李婶皱着一张脸。若不是要救大人,她才不想做这种事呢。 「好,好,我知道李婶妳待我好,但我们现在是为了救大人。」她小小声地说,因为她发现范陀罗好像有点起疑,老是问她近来在忙些什么。 「是这样的,刚才我……」李婶将她方才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转述给朱小乔听,「夫人,妳说,会不会是马家丫头?」 「我也不确定,但至少非常接近,何况已经没时间了。」她闭上眼,「这阵子我日日夜夜祈求上苍,我想一定是上苍听见我的声音了。」 「夫人的意思是?」 「送点补品去马家,看看对方恢复得如何,再……再试着提亲。」 「妳要我擅自作主?」 「不,是我的嘱咐,我会跟大人说,妳放心吧。」她敛下眼,不让内心的苦涩表露出来,「时间不多了,就只剩下几日,李婶,快去准备。」 「好……我马上去……」 「等一下,如果对方不肯,无论如何都得求他们答应这门亲事,告诉他们大人一定会善待马家姑娘,一定会很温柔……很……」朱小乔忍不住蹲下,痛哭失声。 「夫人!」李婶吓了一跳。 「快……妳快去……」朱小乔几乎泣不成声,就怕李婶再耽搁,她会失去坚强下去的力量。 「是,我这就去。」李婶拭去泪水,立刻离开。 听见李婶走远的脚步声,朱小乔拿起铲子又开始铲土,一个不留神,铲子划破了手指。 「啊!」 朱小乔用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受伤的手指,手上的痛加上心底的苦,让她难忍地落泪。 她哭了好久,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范陀罗急促的声音── 「小乔,妳怎么了?」 她震了下,赶紧抹去泪水,对他摇头傻笑,「没……我没事。」 「还说没事?!」他愕然地看着她脸上的血渍,是被她的手抹过的地方,随即执起她的手。「天,妳是怎么搞的,手指受了伤也不处理。」 他先从一旁的水桶内舀了干净的水为她清洗伤口,再撕下衣襬为她包扎。 「对不起,我只是……」 「别说话。」他专注地为她清理脸上的泥土,并把血渍擦干净,「以后这种事妳都别碰了,让花匠做吧。」 「不,让我做,就怕……」就怕她再做也做不久了。 「怕什么?妳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看妳近来吃得少、睡不好,脸变瘦了,连腰都变细了。」他瞇起眸,仔细看着她,「别再做这些要付出劳力的工作,只要好好待在房里吃、喝、玩、乐就行了。」 朱小乔忍不住破涕为笑,「你当我是废物啊?」 「就算是废物,也是我的。」他的语气平淡,却隐含浓烈情意,温暖了她的心。 「可是人家不想当废物嘛。」说着,她又拿起铲子。 「那为了我,今儿个休息吧!」 他夺下她手中的铲子,往旁边一抛,接着将她拉起,「陪妳亲爱的相公四处走走,嗯?」 「今天你不忙了?」她看着他,「我可不要你为了怕我无聊,刻意抽空陪伴我,然后每晚等我睡了,又偷溜到书房处理公事。」 「怎么?我的诡计全让妳知道了?」他瞇起眸笑说。 「所以你是骗不了我的。」朱小乔将泪水往肚子里吞,水汪汪的眼睛胶着在他俊魅夺人的五官上。 「那妳呢?」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明显一愣。 「我……我怎么了?」朱小乔心虚地转开眼。 「妳又有什么事瞒着我?」范陀罗箝制她的下巴,让她无法逃避,「喂,小女人,看着我。」 「看了那么久,还看什么?」她一慌又打算蹲下来工作。 「起来!」他强势的扶住她的腰,盯着她的黑眼圈,「最近为什么睡不好?」 「我……我想着以后……」朱小乔说得结结巴巴。 「我们的以后?」他挑起浓眉,看着她那欲言又止、言不由衷的模样,「那还用想吗?一定是子女成群。」 「是呀……我就是这么想的。」她勉强挤出话。 「既然这么想,妳应该要快乐才是。」可是她满脸灰暗,他又不是个无情、无绪、无感的男人,她的转变他全看在眼底,只是他忙得没空弄明白。 今儿个趁他把皇上交代的所有公事解决了,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我很快乐呀!」她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我却不这么认为,妳以为我是瞎子还是笨蛋,嗯?」这些日子以来她脸上各种表情都有,就是没有「快乐」。 「陀罗……」她的心一震。 「我很聪明,妳有心事我一目了然,不问是不想帮着妳继续多愁善感。知道吗?不管多么忙,妳的一颦一笑都是支撑我的力量,所以我希望妳将烦恼的事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没……我哪有什么烦恼的事!」她耸耸肩,不敢承认。 「好吧,那由我来猜,怎么样?」他迷人的黑瞳认真的对上她微敛的双眼。 她以为她将敏锐的心思悄悄锁上,他就会瞧不出来? 「我就说我没……」 「嘘……别扫兴,让我猜一猜,就猜一次,如果错了,我就不再猜了。」他伸手拨掉她发上的落叶,拉着她的小手慢慢往前走。 「好,你猜吧。」朱小乔点点头。 「嗯……龙凤帖的事?」 他劈头就说中她的心事,让朱小乔诧异地挑高柳眉,柔荑轻抚小脸,暗忖,难道她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我猜对了?」他笑睇着她,「我看妳不只是杞人忧天,还喜欢自寻烦恼,我说没事,为什么不听呢?」 「你骗我,不可能这么单纯。」她逼视着他,「我派人去其他三名护卫那儿探过,他们各个为了这件事紧张极了,派人寻找可能的对象,唯有你……唯有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有人帮你撑着。」 「我有妳帮我撑着,因为妳已经是我的爱妻了。」他抿唇一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你命定的佳偶,你将永远见不到我了。」朱小乔大声的说,想唤醒他。 范陀罗的笑容敛去,向来随遇而安的心因为她这句话产生动摇。 朱小乔看出他的不安,揪着胸口又说:「出去找找看,或许你可以找到一个既是龙凤帖上的名字也可以与你心灵相通的伴侣。」 他板起脸,「我宁可赌上一赌,倘若我因为怕死就去找别的女人,我想妳也不肯留下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她喊住他。 「我烦了,累了,不想再听妳说这些,到外头走走。」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朱小乔傻愣住了。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她真的是为他好,真的…… 「陀罗,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真的不要生我的气……」她好难受,扶着一株梅树,蹲了下来,靠着它掩面低泣。 不一会儿,一个温暖的胸膛向她靠了过来,将她拥进怀里,她闻出是他的味道,是他回来了! 「天凉了,回房吧。」范陀罗抱起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朱小乔不再提及那件事,只要与他碰面,她一定面带微笑,彷佛一切又回到最初,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阻碍。 范陀罗也认为她想开了,这才放心。 只是他不知道,翼虎左将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着他的二度大婚之喜,因为马家人一得知提亲的人是翼虎左将,立刻答应这门亲事。 今儿个大人前往外地勘察,李婶去房里见朱小乔。 「夫人,一切准备得差不多了。」 「再三天就是两个月的期限,最慢后天就得举行婚礼。」朱小乔下定决心。 「现在最伤脑筋的就是大人了,他肯定不愿意合作。」李婶叹了口气。 「我已经想好法子了。」朱小乔幽幽一笑。 「什么法子?」 朱小乔附在李婶的耳畔说出自己的计画,「无论如何,到时候都得让他们成亲,李婶,拜托妳了。」 「拜托我……那夫人妳呢?」 「我……妳想那种场面,我要怎么现身呢?多难为情。」朱小乔苦涩一笑,看见李婶一脸嗟怨,「妳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夫人……」李婶的眼眶热了。 「好啦,不要伤感,赶紧去准备,千万要下人们守口如瓶,不能让大人知道。」如果让陀罗知道她在筹划这种事,肯定又会数落她一顿。 被骂是无关紧要,怕的是他会拒婚,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我懂。」李婶叹口气,点点头。 「那好,我去厨房炖鸡汤,等大人回来后给他补身子。」 朱小乔来到厨房,跟桂嫂说一声,立刻忙碌起来。 桂嫂收拾好厨房用具,来到朱小乔身边。「夫人,时候不早了,妳先回房歇息,鸡汤我来顾吧!」 朱小乔摇头,柔声说道:「下工时间到了,妳先回去休息,这儿我一个人就可以。」 「可是夫人,妳一个人在这里好吗?」桂嫂知道夫人的计画,打从心底敬佩她。 「没关系,自己的府邸,我怕什么呀!」朱小乔低首一笑。 即便清秀如她,在旁人眼中只能算得上长相中上,但是对站在厨房外的范陀罗来说,她却是独一无二的。 「好吧,那我先回去歇息。」桂嫂福了福身,离开了厨房。 待桂嫂走远了,范陀罗来到门边,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忽右忽左的移动,精力还真是充沛。 像是感觉到身后有人,朱小乔开口,「桂嫂,妳忘了拿什么吗?进来拿,没关系。」 等了一会儿,不见桂嫂进来,她立刻转身,当看见门外的人,张着的小嘴就合不拢了。 「怎么了?肚子饿了,那么晚了还跑来厨房偷吃。」他跨过门槛,抿唇笑道。 「才不是呢!」她想到什么,又问:「你不是说明天中午才赶得回来?」 「想妳,所以就回来了。」他上前,轻抚她的发,「在这里忙些什么?」 「你闻闻,保证让你垂涎三尺。」朱小乔笑着回头,伸手打算掀锅盖。 「等等。」范陀罗拉住她的手,「妳就是这么莽撞,差点烫着。」他拿来抹布交给她。 「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会疏忽。」朱小乔对他吐吐舌,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将锅盖掀开。 顿时,鸡汤的鲜味立即扑鼻而来,范陀罗深吸一口气,「嗯……还真香呢。」 「可以啰。」她先尝了口,很自豪的朝他竖起大拇指,「来,喝一碗,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刚煮好的鸡汤最美味。」 她舀了一碗鸡汤摆在桌上,再将他推到椅子上坐定。 「快尝尝,色香味俱全呢。」 「我真要尝?」范陀罗装模作样地皱起眉,「色香味……就怕有看头而已。」 「你到底喝不喝?」朱小乔生气了,立刻端起碗,打算将鸡汤倒回锅里,「算了,明儿个我拿去分给下人喝。」 「谁说我不喝,妳还真小家子气。」他把碗抢了过来,「小心、小心……溢出来了,可惜。」 「你不是不屑,还怕浪费?」 她坐回椅子上,托着腮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嘴角噙着笑意,一副幸福的模样。 「看,跟孩子一样,嘴角沾了东西。」朱小乔伸手抹去他嘴边的油渍。 「小乔。」他握住她的手,「以后妳愿意天天煮鸡汤给我喝吗?」 「你不是说只有看头而已。」她对他皱皱鼻子,故意这么说。 「呵,妳这小女人,还拿乔呀!」范陀罗拧了拧她的鼻尖,「看妳一脸神气,鼻孔都快朝天了。」 她捂住鼻子,皱起双眉,「这样吧,以后你每喝一碗鸡汤就赏我一个吻,我要很不一样的吻哦。」 「怎么个不一样?」他欺近她俏皮的笑脸。 「嗯……很热情的。」她大胆带着羞怯地说。 「遵命,那么就现在……」 「不,明晚,明晚我要最热情的吻。还要喝一碗吗?」她端起空碗,对他眨眨眼,「好好喝哦,一碗怎么够?」 「不喝好像对不起妳,那就再来一碗吧。」范陀罗应允了。 朱小乔笑着起身,又舀了一碗鸡汤过来。 「为什么要等到明晚?」他走向她,从她身后拥住她的纤腰,并没忘了刚刚的话题。 「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当然要跟相公你讨个赏,除了要热情的吻,我还要……」她偏着脑袋,斜靠在他肩上。 「好,不管妳明晚要什么,我都给。」他双手从她的纤腰慢慢往上移。 她按住他的手,转身将鸡汤端给他,「别乱来,先喝汤,明天我会在房里摆上一桌子的菜,事后随便你要怎么样都成。」 「妳……听妳这么诱惑我,教我今晚怎么忍得住?」他一手端着碗,一手还是忍不住抚上她的胸。 「那……只好分房啰!」她掩嘴,调皮地笑说:「你慢慢喝汤,我今晚去客房睡。」 说完,朱小乔便溜出了厨房,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才放缓速度,脸上牵强的笑容也随即消失。 明天她就要离开了,不管她在不在,他还是一样要幸福…… 第十章 翌日,范陀罗很早就回府了,而且还带了位「新朋友」。 一下骏马,他便快步朝庭园走去,他知道朱小乔这时间多半是在那儿。 果真,他看见朱小乔蹲在梅树前,边喃喃自语边掉泪。 他蹙起眉,双手负在身后,快步走近她。「今天生日,妳怎么能哭呢?」 「没……只是见它不争气,明明已入冬,梅苞却不开,所以骂了它两句,也把自己惹哭了。」她抹去泪水,难为情地说。 「妳呀,平时精力太充沛,连梅树也不得不听妳唠叨。」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什么嘛!你好像很嫌弃我哦。」她噘起唇,不开心地转身。 「嫌弃妳还买这个来贿赂妳,我疯了吗?」他伸出双手,将「新朋友」递到她面前。 「啊!小兔子。」朱小乔开心的接过笼子,摆在地上将兔子抱了出来,「哇……好肥的兔子!」 「有牠陪妳,平时我工作忙,妳就不会喊无聊了。」 她抚摸兔子的手顿住,无力地撇撇嘴,「是呀,以后我就不会喊无聊了。」她抬头询问:「今天送我兔子,是因为我的生日?」 「这只是点心,正餐还没开始呢!把兔子放下。」他吻着她的颈窝,小声地说。 「做什么?」她抿唇一笑。 「因为我饿了,想吃天底下最甜美的东西。」范陀罗邪魅的眼眸凝视她那双水眸。 「我不知道这天底下什么是最甜美的。」她的脖子一缩。 「我知道就行了。」他用力吻住她的唇,那狂情的需索,让朱小乔双手一软,兔子顺势落了地。 「夫人、夫人……妳交代的事我已处理妥……」李婶一瞧见眼前的景象,立即羞红老脸,「天,我还真不识趣。」 「奶娘,妳说什么事处理妥当了?」范陀罗回头问道。 「夫人要我在你们的寝居准备丰盛的晚餐,都已经准备好了。」李婶连头也不敢抬,因为她近来陪着夫人做了太多得罪大人的事。 「我知道了。」范陀罗握住朱小乔的手,噙着暧昧的笑容,「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吧?」 「好。」她羞赧地睨了他一眼。 范陀罗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一进寝居,当看见满桌子的菜肴,忍不住摇头轻叹,「哎呀呀,全是我爱吃的,没想到我的娇妻真有心。」 「现在知道我对你多好了吧!」朱小乔甜甜一笑,望着桌上摆着的酒瓶,她的眼眸笼上一层雾色。 不知李婶有没有依照她的吩咐,在里头下药? 顺手拿起酒瓶,她为他斟上一杯,「来,陀罗,我敬你。」 「妳不是不擅长喝酒?」他接过酒杯。 「是呀,我可没说我要喝,当然只有相公你喝了,而我喝这个……玫酿露,酒性薄、味香醇。」 「我也要喝这个。」说着,他伸长手臂。 朱小乔赶紧往后退,「堂堂大男人喝玫酿露多丢脸,要喝就喝真正的酒嘛!」 「既然我的小乔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接过烈酒喝上一口,「呃……这味道还真怪。」 「会吗?酒不都是这股味道?」她又为他夹了一些菜,「多吃点,这些都是我午后就先做好的,方才请桂嫂帮我热过。」 范陀罗张开嘴,吃了些肉,「哇……还真香呢。」 「喜欢就多吃点。」朱小乔含着泪水,又为他夹了好几样菜。 「怎么光我一个人吃,妳呢?」他诧异地望着她眼眶微红的模样。 「我刚刚边做边偷吃了。」她嗓音沙哑的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真的很开心。」 「看看妳,说开心,居然哭了!」范陀罗皱起眉,「把眼泪擦一擦,今天只能笑,妳老是掉眼泪,小心我惩罚妳。」 她用力抹去泪水,「我知道,我们再来喝一杯。」 酒足饭饱后,朱小乔观察着他的表情。 「陀罗,你喝了那么多酒,难道没有一点……一点醉意?」 他咧嘴大笑,「小女人,原来这是妳的阴谋,想把我灌醉,有何企图?妳不知道吗?妳的相公可是千杯不醉!」他已迫不及待地将她抱上床。 她错愕地看着他。不对呀,酒里应该加了蒙汗药,为何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会是李婶放的量太少了……那可就糟了! 「陀罗,你……」 他狠狠吻住她的嘴,打断她的话。「今晚妳是属于我的,别说话。」 他摸上她的粉脸,接着来到她水嫩的颈部,带给她一股说不出的酥麻……更有一丝不安从心底窜起。 「陀罗……别急……」 「要妳别说话,妳就是不听,小心,我可是会打屁股。」他瞇起眸,炽烫的唇缓缓往下游移。 「呃……」朱小乔闭上眼,娇软的身子在他的爱抚与亲吻下泛红,还带着微微的抖意。 「小乔,如果今天不是妳的生日,我当真会打妳。」握着她纤细的手指,他一根一根含着,粗哑的嗓音隐含着诱惑。 「我哪儿得罪你,你要打我?」朱小乔有点惊讶地问。 「因为妳……非常地不听话……」他双眼迷蒙,直勾勾地看着她嫩白的小脸。 「你是不是醉了?」她小声的问。 「我说我千杯不醉,只是脑子有点沉、有点疼。」范陀罗摇了摇脑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 「既然如此,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她赶紧说。 「我怎么可以睡……今晚……今晚我答应要给妳非常热情、非常不一样的礼物……」他酣然笑说,眼神渐渐迷离。 「礼物……」她红了眼,喃喃复诵。 「对……一份……一份……」最后,他还是屈服在蒙汗药的威力下,身子渐渐发软、发麻,趴在她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只要你明天乖乖成亲,只要你好好爱马姑娘,只要你……你拥有幸福……这就是送给我的最好礼物……」朱小乔悲伤地说,看看时辰已不早,她用力推开他,并为他盖上被子,「对不住,陀罗,我没有办法留下来看你成亲,所以……我只好离开了……」 摸着他的眉、眼、鼻……他是如此英俊迷人,再看看他躺在床上的庞大身躯,好几次她都像小鸡似的窝在他怀里…… 只是今后她再也无法被他坚定的羽翼所保护。 捂着嘴,她怕自己会再度哭出来,迅速整好衣衫,从床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趁夜悄悄离开了翼虎左将府。 大街上阴暗一片,远远只听见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朱小乔知道她如果回朱府一定会被他找到,转念一想,决定上山找师父。两个月了,就算师父云游尚未归来,她也可以独自在山上过活,等待他老人家。 沿途,两侧的矮房舍蜿蜒到路的尽头,彷佛比以往还要长,让她每走一步,心就疼一下,真怕她还没走完,就已心痛至死。 夜里气温极低,白雪飘飘,沾在衣服上,不但冷了身子,也冷了心,每一步都是这般沉重…… 扶着一旁冰冷的墙面,她终于忍不住轻泣出声。 「本来我想重重打妳的屁股,可是看妳并不是真的这么狠心,我可以考虑从轻量刑。」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音从她身后响起,惊得她转身。 当那颀长俊魅的身影缓缓从暗处走出来,彷佛恶魔,让她忍不住后退。 「你……你……」 「怎么了?小乔,妳不是很大胆吗?」范陀罗口气不善,「自己使坏也就算了,还带坏我府邸的下人,呵,还真有妳的。」 朱小乔愈听愈惊慌,整张脸都变了色。 「今天是妳的生日,不好好享用礼物,跑出来干嘛?妳不觉得今天很冷吗?」他嘴角挂着的不是笑,而是怨。 「你没醉?」朱小乔终于问出口。 「被强灌了好几杯,说没醉是骗人的。」他瞇起眸子,慢慢走近她,就在她以为他要惩罚她之际,只见他褪下大氅,披在她的肩上。 「陀罗……」她的心在颤动。 「妳以为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吗?」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软化,「如果我真可以让妳这样简单出卖,我在翼虎左将府还怎么发号施令?」 「是李婶她……」 「错了,奶娘对妳可是忠心耿耿。」他瞪着她,眼睛几乎要迸出火花,「妳以为我是瞎子?妳那点把戏根本瞒不过我。」 「原……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朱小乔只觉得尴尬,「既然如此,你何必陪我演戏,早点揭穿我不就好了。」 「我只是好奇的想知道,妳到底有多少能耐?」 「可是你喝了酒……」 「我早猜到妳的把戏怎么变就只有这些,在回府前就已吃了解药。」他用力握住她的柔荑,「冷死了,我们回去。」 「我不回去。」她甩开他。 「妳……」 「不管怎么样,你明天还是得娶马姑娘,这是我期望你能办到的,答应我好不好?」朱小乔泪涟涟地恳求着。 「我不会娶任何人!」范陀罗睨着她,眉头紧蹙,「我向来不需要妻子,如今我好不容易接纳了一位,这辈子也只认定她,就算她不要我,我也不会再娶。」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既然如此,就跟我回去。」他瞇起眸,「我再说一次,就算妳不要我,我还是会绑着妳一辈子。」 「可是马家怎么办?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还下了聘……」 「妳乱花我的银子!」呵,被他抓到把柄了。 「仅此一次。」她小声地说。 「傻瓜,妳尽管花我的银子,但只能妳花,可不是拿去倒贴不相干的人,那些聘金我就当是遮羞费送给马家,马家姑娘明天也不会嫁过来。」他板着脸说。 「你……你还一直在扯我后腿!」朱小乔瞪大眼。 「妳说什么?我扯妳后腿?!拜托,妳要出卖的人是我呀!」范陀罗不得不叫屈,「今晚我要妳赔偿我所有的损失。」 「什么?」她惊慌地望着他。 他撇嘴一笑,带她回到府邸,在回寝居的路上,正好遇到侍卫巡逻,他灵光一现,将她带进附近的柴房。 「这里是……你是要……」难道他要将她关在这儿? 「妳说呢?」他将她推在软软的干草上,火热的唇舌迅速舔吮爱抚她的颈窝,大手剥除她的衣裳…… 这一夜,朱小乔完全不知是怎么地,居然可以让他从柴房玩回寝居,直到听到李婶急促敲房门的声音── 「夫人……夫人……妳怎么还不起来呢?我该为妳打扮打扮,再怎么说,今儿个也是大人迎娶新人。」李婶明知朱小乔会承受不住,但于于礼,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她还是得要朱小乔咬紧牙关撑过今天。 朱小乔倏地转醒,正想拖着疲累的身子下床,却让范陀罗制止。 「我去。」 他起身穿上外袍,到外头将门打开。 「奶娘,什么事?」 「啊!大人……」李婶暗吃一惊,直眨着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我……我找夫人……」 「夫人累了一夜,还睡着呢。」他笑得暧昧。 「这样……」李婶胡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举办什么婚礼了,我早赔了一笔银子给对方,到此为止,奶娘,否则我真要翻脸。」 李婶恍然大悟。「大人,你早知道了?」 「嗯。」他无奈地点点头。 「可今天已经是期限最后一日了。」李婶突然想到这件事。 「那妳确定马家姑娘真是我命中的伴侣?倘若不是呢?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知道奶娘是为他好,又被朱小乔洗脑了,所以老是为他担心。 「说得也是……好,那我不吵你们了,你们继续……」李婶笑着转身。 突然,范陀罗又开口,「晚点林和大人便会来到府邸,他到了就迅速通知我。」 「是。」李婶面露担忧。 相同的,屋内的朱小乔也不禁一叹。 看见他回房,她便说:「如果不是我,那该怎么办?」 「无论怎么样,即便妳我天人永隔,我还是只要妳。」 他说得洒脱,可是朱小乔听在耳里又如何轻松得起来? 躺进他怀里,她细听着他的心跳声,彼此不再赘言,非常有默契的等待林大人的到来。 好一阵子过去,他们听见敲门声,紧接着听见李婶的声音── 「大人、夫人……林和大人来了。」 范陀罗与朱小乔相视一眼,一起坐起身。 「泡好茶招待,请林大人稍坐,我们马上就到。」范陀罗吩咐。 李婶离开不久,朱小乔穿妥衣裳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 「我好紧张。」 「这时候紧张也没用,去看看吧。」他握住她的小手,直往大厅走去。 林和一瞧见他们立刻笑说:「哎呀,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们会这么笃定,居然还让下官等这么久。」 「我已经很快了,林大人。」范陀罗步上前,瞇眼瞧着他,「我想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要抓我走还是留我下来,一句话。」 「左将大人做人真是爽快!」林和捻须一笑,「所谓稍纵即逝……你认为你的夫人哪一点与它对应上了?」 「这……」说真的,范陀罗还真想不出来,「这么说你是要来带我走?」 「不!」朱小乔挡在林和面前,忧闷地说:「求你别抓他,要抓就抓我,由我代替他。」 「下官可没说要带走任何人,何况妳瞧瞧,左将大人那副体格……怎么是下官我这五短身材拉得走的。」林和居然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什么?你的意思是?」朱小乔愣了下。 「唉,别这么没信心呀,夫人,就是妳。」林和坐在椅子上,喝了口香茗,润润喉才说:「稍纵即逝……倘若咱们左将大人一个疏忽,昨儿夜里妳是不是就溜走了?这一溜,我想妳心意已决,是不会让他找着的。」 「你连这都知道?」范陀罗变了脸,难不成他和小乔怎么亲热,他也都看在眼里?! 「别急躁,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把皇上的话照本宣科,也幸好你不是这么信任你的夫人,知道她会来这招,要不就没得玩了。」 林和的笑容,看在范陀罗眼里,还真欠扁。 幸好他说小乔是他龙凤帖上的伴侣,否则他一定要他好看。 林和还不识趣地继续说:「下官想想,答案就这么简单似乎没啥意思,对不对?害你们忙了大半天,唉……」 「林和……」范陀罗紧握的拳头眼看就要飞到他脸上了。 「对了,我还要去其他地方,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正式向两位说恭喜。」林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范陀罗已变了脸,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走为上策。 「天……」从知道答案后,朱小乔像是完全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是妳,还不开心?」范陀罗笑着拍拍她的小脸。 「不是,这感觉就跟林大人说的一样,忙了大半天,居然解释得这么简单……玩我嘛!」她不服气地噘起嘴。幸好,幸好今儿个的婚礼没办成,否则岂不害死他,还多个女人与她争宠抢爱?! 「现在知道妳的相公什么都厉害,掐指神算呢。」他搂住她的腰,笑说。 这幕情景看在一旁下人们的眼里,既欣羡又开心。 「掐指神算?!那刚刚谁黑着一张脸要让林和大人带走的呀?」朱小乔故意挖苦他。 「全天下大概只有妳敢顶撞我!」他深吸口气,双眉紧皱。 「那又怎么样?!你休了我呀。」她俏皮一笑,转身溜出大厅。 「妳往哪去……喂,给我回来……」范陀罗大步追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厅里的下人们都听见夫人的惨叫声── 「别打我屁股,好痛呀!」 「妳早该被打了,又要我休了妳,妳真是……」 啪!轻轻的再一下。 「呜……救命呀,谁来救我……」 啪!啪! 明明像「摸」她一下,她却惨叫声连连,幸亏下人们全都知情,可没一个人要理会她,各自转往工作岗位。 可以想见,朱小乔今儿个可是很狼狈的被「爱的大手」摸到底啰! 尾声 年后,初春降临,温暖的阳光让朱小乔心底无限满足。 眼看樱树上满是花苞,青嫩的幼苗悄悄从枝枒冒出头,新生的感觉让她欣喜不已。青花池面的结冰也渐渐融化,映入眼帘的是波光粼粼、碧波轻漾之美。 李婶还请人买了些鱼苗回来,养在池子内,才几天工夫,鱼苗已长成拇指般大小的小鱼,在清澈的水里灵活游动。除此之外,花匠也买了几只锦鲤,瞧牠们在池子里活蹦乱跳的模样,一会儿钻进深水处,一会儿跃出水面,还真喜气呢。 趁着好天气,范陀罗特地带着朱小乔和朱强去游莲湖。 此刻的朱小乔已是大腹便便,靠在范陀罗身上,一手抓着船舷,享受着轻轻摆晃的舒爽。幸好她不是晕船孕吐的体质,否则哪能享受这份惬意呀! 「孩子还乖吗?大夫说已经四个多月了。」他轻抚着她圆圆的肚皮。原来早在答案揭晓之前她已有孕在身,却因为烦恼他的事,完全忽略自己身体的不适。 「今儿个好像动了一下。」她微笑的脸上散发即将为人母的光芒。 「真的?我再摸摸看。」 「别这样,我爷爷会看到的。」 朱强刚刚说有点累了,回到画舫内休息,事实上休息只是他的借口,主因是不想坏了小两口恩爱的气氛。 「就算瞧见也没关系,他老人家就喜欢我这样对妳。」他信心满满地说。 「你还真会说大话。」她转身,笑着睨了他一眼。 「不再有土匪肆掠,这里又回到最初的宁静。」范陀罗这几个月致力于这儿的重建,待一切完成,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他要与她共享这份悠然。 「对了,我师父捎了信来,他说过两天会赶来京都,为军医房的士兵治病。」朱小乔说。 「真的?!太好了!」这下他心底另一个担子又将卸下。 「我还想让他瞧瞧我肚子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温柔的看着圆滚滚的肚子,「我希望是个男孩。」 「为什么?」 「可以像他爹一样威武雄壮,不过从小我就会教他如何爱人……」她仰首对住他的眼,「教他一定要爱自己的女人。」 「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像她娘一样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有着充沛的精力。」抬起她的下颚,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 朱小乔随即闭上眼,享受他唇上的爱抚。 这时,两侧传来猴儿吱吱叫的声音,好像为他们这份情演奏最美的旋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