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灰姑娘》 楔子 近六十坪大的客厅里摆著无数高价骨董花瓶、瓷雕;壁上挂著明朝有名的壁画,挑高的天花板上挂著的是极尽奢华的水晶灯,地上铺著长羊毛毯,里头的家具更是不用说了,每一件都是从欧洲高价进口的。 左家的主人左宗达是以传统纺织业起家,他是个传奇人物,身价数十亿,膝下仅有一女。 他对女儿左秋桦是极尽疼爱,不论是吃的、用的,全都要是最好的。 对于独生女的要求,他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只要能见到她开心的笑容,他就觉得足够了。 此时,左家的客厅满布著风雨欲来的气息── 左宗达望著坚毅的女儿及她身旁所站著的男子,他历尽沧桑的脸上除了不认同外,净是盛怒。 「秋桦,我再说一次,我已经帮你挑了一门好亲事,你只要顺著我的意嫁过去;对方一表人才,家中是经营钢铁制造业,和我们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他用沉缓却如洪钟的嗓音说著。 「我不要!过去我的一切都是依著爸爸的要求走,现在我要我的人生、我的未来!」左秋桦痛苦的喊著。 「笑话!」他对自己女儿的话感到嗤之以鼻,「你的未来、你的人生是什么?是他吗?」 满布皱纹的手紧握著拐杖,左宗达愤怒的重击大理石地面,「说啊!他可以带给你什么样的人生?你要如何说服我?」他怒吼著。「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金钱及权力才能让人过富足的生活!」 「可是我爱他啊!」左秋桦红著眼眶,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爱恋,她最希望能得到疼爱她的父亲的认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父女决裂。 「爱他?爱可以代表什么?!」青筋在左宗达额上不停的跳跃著,「秋桦,你太年轻了,你的未来还很长,你没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吗?」 「和辰凡在一起,就算是吃苦,我也不怕!」左秋桦握紧郭辰凡的手,他一表人才、斯文削瘦,身上散发出满满的艺术家气质。 「哼!吃苦?他只是个穷画家,可以给你什么样的未来?拿他的画去和别人换碗饭吃,说不定别人还不要!」左宗达话说得如此尖酸刻薄,实在是因为爱女心切,担心女儿跟著他受苦。 「伯父,我是真心想娶秋桦的,希望你能成全。」面对左宗达的奚落,郭辰凡全都忍了下来,他真心的说出他的请求。 「我不答应!就算我死也不会答应的!」左宗达铁了心,转过头,「秋桦,如果你真的认为这个浑小子比得过最疼爱你的爸爸,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但你出去后就别再回来了!」他撂下狠话,心里压根不认为女儿会背弃他。 望著父亲佝偻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跪了下去。「爸!」秋桦哽咽道:「你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也是最疼爱我的人;而辰凡则是我最爱的男人,我若是没有他,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何况……」 她的手抚著平坦的小腹,秀美绝伦的脸上净是初为人母的欣喜。「我还得为了我们的孩子。」 「够了──」左宗达暴怒的旋过身,他万万没想到平时端庄得体的女儿竟然已经有了郭辰凡的孩子。 「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们左家是要怎么做人啊?!」左宗达拿著拐杖的手高高的举起,欲往左秋桦的身上打下去! 郭辰凡迅速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这一击,实木的拐杖打得郭辰凡不禁闷哼出声。 「秋桦,我再给你最后的机会,你把小孩拿掉,并且立刻和这小子切断关系,那么我们左家会将所有事掩盖下来,你仍旧是我的好女儿。」 「不可能的!」 「给我滚!滚!永远不要回来!」听到女儿一口拒绝,左宗达心碎的大喊。 而左秋桦在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连行李都没收拾,便与郭辰凡一起离去了。 目送女儿离去的身影,左宗达颓然的坐在沙发上,闭上眼,脑中回忆起女儿的一切── 他四十岁才有了这个女儿,所以对她极尽疼爱,同辈朋友们总是戏称女儿是左家的小公主,他给女儿用最好的、吃最好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竭尽心力疼爱她,而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而离开了最疼爱她的父亲。 真是不值得啊…… 「秋桦……」他擦去眼角滴下的泪水。 「老爷!」管家吴妈将一切看在眼底,小姐也是她从小看大的,她把小姐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的看待,如今发生这种情形,吴妈心里也是难过极了。 「要不要我去把小姐找回来?趁他们还没走远,来得及、来得及的。」吴妈哽咽道。 「不!不用了,如果我真的比不上那个臭小子,那就让她跟他去吧!我相信她在他身边是待不了多久的,那小子穷得像什么一样,秋桦只是在闹脾气而已,她吃不了什么苦,等她受不了现实的生活,到时就会回来了。」可,女儿的个性他最清楚了,这一去,他真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老爷!」 「什么都别说了,扶我回房吧!」 第一章 妈,你看我买了什么给你吃啊!」郭宴彤推开稍嫌破旧的木板门,她有著一头齐肩的长发,穿著素色上衣及牛仔裤,搭配著简单的桃红色帆布鞋,打扮虽然朴实,却是意外的亮眼。 「不要什么都买给我吃,别把钱都花在我身上。」左秋桦笑道,她勉强从床上坐起来,「那真的是浪费钱。」 「拜托,可别叫我吃了,我都这么胖了,可不想当神猪。」郭宴彤噘嘴,将手上提著的长条蛋糕打开,草莓装饰的长条蛋糕看起来美味可口极了。 她母亲左秋桦最喜欢吃这家的蛋糕,从她有印象以来,母亲就极爱这家的蛋糕,嘴馋时就会带著她去买。 而这几年来,母亲的身体不好,家中的经济重担全都落在她的肩上,她虽然日子过得很苦,可也从没吭过一声,甚至只要想到,就会去买那家的蛋糕给母亲吃。 「你这样哪叫胖!根本就瘦得像根竹竿了。」左秋桦拿刀子把蛋糕切成四小块,用盘子各盛了一块。 「哪是,我觉得我太胖了,我才不想吃这种会变胖的东西咧!」她口是心非,其实她也很想吃,可母亲比她更爱吃,但这一小条的蛋糕就要四、五百元,她还是全都让给母亲吃好了。 「别瘦到营养不良了,咳咳……」左秋桦咳了两声。 郭宴彤连忙倒了杯水给母亲。「妈,慢慢吃好不好?又没人会和你抢!」叨念了几句。 「不是啊~~小彤。」左秋桦看著自己心爱的女儿,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总是嚷著要牵她手的小女孩了。「你真的长大了。」 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抚著郭宴彤的脸,「别人都说你长得比较像妈妈,我倒觉得你比较像爸爸。」女儿简直与辰凡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可能吧!」不想自己的母亲想太多,郭宴彤随意的应了一句。 她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只听左秋桦告诉她,她父亲是个很有才华的画家,可是为了实现理想,也为了家人,他除了作画的时间外总是四处工作,就在一次上班途中出了车祸,从此与她们天人永隔。 「小彤,最近妈妈总是梦到你爸爸呢!他说要来接我。」左秋桦微笑的吐出这句话。「他从来就没有骗过我呢!」 宴彤的手抖动了一下,「别开玩笑了,妈。」 「这会不会是预兆啊?你觉得是不是你爸爸知道我很想他,所以才让我每天都梦到他啊?」她问著,眼泪不停的掉落。 「妈,你想太多了,医生不是说你很好吗?你只要乖乖的吃药,病情就会好转起来。」拜托,只要撑到她存够手术费用,到时就能让她母亲动手术了。 她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全都在打工,她不是很爱钱,只是钱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需要一笔庞大的医药费来医治她母亲的病。 「小彤,这个给你。」左秋桦突然解下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项炼递给女儿,「这是我父亲,也就是你外公在我二十岁时送给我的……」想起过往,泪水再度染上了双眼,迷蒙了视线。 「我是家中的独生女,是你外公最疼爱的女儿,可是我为了和你爸爸在一起,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回去了。」 宴彤看著放在自己掌心的金项炼,她好奇的打开坠子,里面有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另一个长相比较威严的人应该就是她的外公。 「小彤,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回去看看你外公,再向他说声对不起,请他原谅我的任性。」 「妈,你说的是什么蠢话啊?我为什么要帮你跟他说?哼!我才不要咧~~要说你自己去同他说,我们过几天就去找他。」 「我可能撑不到那时了吧!我以前曾听别人说过,如果梦到亲人来接,就表示那人的时日无多了,我要趁著这几天还能动的时候做点准备。」平常总是没什么精神的左秋桦,此时竟然一反往常的开始在这间十坪大的屋里转著。 她忙碌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里头装的是两本陈旧的相本,一本是她与郭辰凡的,另一本则是她父亲左宗达的。 「妈,你突然找出这些旧东西是要做什么?放回去、放回去,都是灰尘!」她见母亲这样觉得很难过,可恶!她为什么就是存不够医药费来医治母亲呢? 而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母亲触景伤情,更怕母亲说的话会成真,所以她将东西又塞回原处。 「小彤,你怎么这样,我今晚要抱著它们一起睡啊!」 「又不是枕头,硬邦邦的怎么好睡?」她没什么好话,「喏,我的枕头让你抱啦~~」她将枕头丢给母亲。「别抱这些满是灰尘的东西。」 「小彤,我好像从来都没跟你说过你外公的事喔!他是个很棒的人,是经营纺织业起家的,我有搜集了很多有关于你外公的报导喔!」指著一旁的资料夹,「通常报纸上有关你外公的消息,我全都有剪下来。」 「妈,说重点、说重点!」宴彤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她平常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希望母亲谈这些事,因为平常母亲是不会说这些的,母亲突然回忆起过去的模样让她觉得很不吉利,「我还要上班耶!」 「唔,好像也没什么重点呢!」左秋桦边说边笑,再吃了口蛋糕,「真是好味道,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 「受不了,只要有钱就买得到,到时就怕吃到老妈你吐。」宴彤装出抓狂的样子,「要出门了、要出门了,经理说迟到要扣一千块耶!」将背包背好,拿出机车钥匙。 「等一下,小彤,你先帮我烧壶热水吧!茶都没有了。」 「好哇~~」宴彤顺手将茶壶装水,放在瓦斯炉上煮著,「我在烧开水了喔!妈,你要注意一下。」不忘叮咛著。 「我知道,你快去上班吧!路上小心。」 「老妈,放心吧!我可是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国民啦~~」 「对了,你现在是去上下午五点到十二点的班对不对?」左秋桦问著。 「是啊!我会带消夜回来的。」她俏皮的眨了眨眼,向左秋桦挥挥手离去。 在郭宴彤离去后,左秋桦不停的翻看著照片,生病的她体力不是很好,翻了几页后就感到疲倦而嗜睡起来。 她闭上眼,没三分钟就熟睡了,当然──也没听到哔哔壶传来的哔哔声! 「老爷,很晚了,别再看了。」吴妈端了杯参茶走进左宗达的书房,偌大的书房里除了无数中外财经书籍外,还有一些中国传统文学。 她小心翼翼的将参茶放在桧木的书桌上,见到左宗达又在翻阅旧相簿,她看了也觉得感伤。 「吴妈,你先去睡吧!」他抚著相本,花白的发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对了,刚东回来了吗?」 「有,我刚才看到少爷的车驶入停车场,老爷,参茶趁热喝。」 「我知道了。」左宗达点点头。 聂刚东是他在二十年前参观一所孤儿院里的一名院童──当年,孤儿院的院长因为欠缺资金翻修孤儿院,所以写信给他,而他在收到信后,立即造访那家孤儿院,并且捐赠了大笔资金,同时也认识了聂刚东。 当年的聂刚东才七岁,是个非常早熟的孩子,他的脸上没有天真的笑容,有的只是看尽人世沧桑的冷漠及世故。 那双眼震撼了他,在向院长询问过聂刚东的家世后,左宗达决定收养他。 在这二十年和聂刚东的相处,左宗达发现聂刚东是个会将所有心事全都放在心里,不太会对人表达,极度的内敛,同时也是个相当惜福,知道感恩的年轻人。 左宗达觉得不枉自己如此的抚育他、栽培他。 「老爷!」聂刚东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书房,他有著一双浓眉,锐利狭长的鹰眼、直挺的鼻梁、宽厚的**,搭配著一身深黑色的西装,整个人散发出不容小觑的王者气息。 「今天的会议还好吗?」左宗达问著。 他的年事已高,对于公事他几乎都不太管,放手让聂刚东全权处理,呈现半退休的状态。 「很好。」聂刚东中规中矩的回答。「只除了几位长辈对我的做法有意见,其余都很好。」 当左宗达收养他时就曾告诉过他,左宗达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看待,并非左宗达的属下、佣人,要他称呼左宗达为爷爷;可是在聂刚东根深柢固的想法里,左宗达是他的恩人、是他的长辈,要不是有左宗达,他今天可能一无所有,更遑论待在这栋豪宅里。 所以,聂刚东要自己跟著其他的仆人一样的唤左宗达为老爷,谨记著自己应有的本分,时时刻刻记得左宗达对他的恩情,他甚至告诉自己,必要时为了左宗达,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刚东!」左宗达放下手中的相簿,走到聂刚东面前拍拍他的肩,「我老了,不知不觉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已摸不到你的头了。」 他还记得聂刚东刚来时,根本不及他的腰部,现在长大了,比他高很多。 「你那些叔伯辈的人跟著我一起打拚,想的也只是要安养晚年,当然少了像你这样年轻人的冲劲,你要多担待一点。」他的眼中透出睿智的光芒。「别逼得他们太绝。」 「我知道。」聂刚东恭敬的说:「吴妈给我看过您的健康检查报告,都很好。」 「我也看过了。」左宗达看著聂刚东,「我说了我只是年纪大了,会犯一些老人家常有的毛病而已,根本不用去做什么健康检查。」 而且聂刚东对于他的饮食非常注意,三餐都是由营养师开菜单出来准备,这样他还能有什么毛病? 「我只是一个人很无聊,你还记得你开车载我到老王家中下棋的事吗?」 家中是有专属的司机,可若聂刚东正好在家,就会自动充当司机。 「我记得。」 见到聂刚东点头,左宗达才继续说:「和老王下棋没多久,他那个刚会爬的孙子就会跑来捣蛋,我知道你嫌他们很吵……」 他的眼中净是羡慕,「可是我常觉得我们家太大,人也太少,连说话都有回音,少了小孩的声音……」空荡荡的,就只有老屋子伴著老人。 「或许我可以去院所带两个院童回来陪您。」聂刚东听得出来左宗达的孤单。 「不用了!」他挥挥手,「刚东,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的孙子看待,你也知道,我唯一的女儿跟人走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他日盼、夜盼,一盼就是二十多年,女儿却始终不曾再来见他一面。 「我所有的寄托就是你了,你的孩子我也会把他当自己的曾孙子看待,有了娃娃的哭笑声,我们的屋子才不会这么空旷。」左宗达把话说得很明,意思是叫聂刚东快点成家,让他可以抱孙子。 「我觉得时候还不到。」聂刚东回道。 「韩家小姐不错,昨天韩董来和我切磋棋艺时有稍微提到这件事,他说他女儿对你颇有好感,在我认为,我是乐观其成的,不过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你可以选择你的对象。」 错已经错过一次了,当年要不是他执著于门当户对,怎么会搞得女儿二十多年来音讯全无。 「如果你还没有任何对象,就试著跟她交往看看也不错。」 「老爷,我会考虑的。」只要是左宗达想要的,他有能力做得到,就一定会去做。 「我说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没欠我什么;反倒是我很感激你陪我这个孤单老人家二十多年!」 「老爷。」他对左宗达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请别这么说。」 「嗯,你一直是个乖孩子,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我不逼你。」 「哇~~都这么晚了,不知道妈睡了没?」郭宴彤看了手腕上的电子表,吐了吐舌头,都是那家卤味店的生意太好了,排队一排就是二十多分钟才终于买到,回到家都已经十二点多了。 机车的手把上挂著一袋卤味,她看到一辆救护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宴彤皱紧眉头,因为车子驶去的方向就是她与母亲的租屋处。 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她顿时觉得手脚发凉,赶紧加紧油门。 才转个弯,她就看到许多邻居在她家门口围观,而警察也在她家门前进进出出的。 她连忙停下车,将安全帽勾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挤在我家前面!」她喊著,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路让她过。 「哎呀、哎呀,小彤,你回来了啊?我半个小时之前闻到一股臭臭的瓦斯味道,原本以为是我家的瓦斯漏气,结果不是,竟然是你家的。」隔壁的李阿姨比手画脚的说道。 「瓦斯漏气?」她心惊,「怎么可能!」 「真的啦~~我们还帮你通知警察来,现在他们开锁,也叫了救护车。」另一名邻居也跟著说道。 「我要进去看看!」宴彤想往屋内冲,却被邻居给拉住,她急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拜托,母亲千万别有事,拜托,千万别有事,她不想孤单一个人啊…… 她双手合十,不停的祈祷著,就希望上天能听到她的请求;可没多久,担架扛出来了,左秋桦的脸上已盖上了白布。 「不──」宴彤放声尖叫,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哭倒在担架旁,心不停的抽痛著,那是她挚爱的亲人啊!想想她还没出世,父亲就死了,她从未埋怨过,只求老天别再把她的母亲一起带走…… 我可能撑不到那天了,我以前曾听别人说过,如果梦到亲人来接,就是自己时日无多了,我要趁这几天还能动…… 母亲下午说的话言犹在耳,她还清楚记得她告诉母亲别想太多,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她的世界就全变了样! 「妈,起来啊!你起来啊~~我买了你喜欢的卤味,我们一起吃啊!妈,你别只是闭著眼,你起来啊!你不能总是睡觉啊~~你起来啊……」她哭喊著,双手不停的在担架上拍打、摇晃,可左秋桦的手却连动也不动。 「你怎么能这样!」她吼著,用手背揩去泪水,「爸爸来接你了,那我呢?那我呢?你们太自私了!」 见郭宴彤哭得不能自已,老邻居也都看得很心酸、很同情。 「警察刚才说了,你妈妈可能是忘了正在烧开水就睡著了,水开了后从水壶里喷出来的水浇熄了炉火,才会发生瓦斯漏气的事情。」李阿姨哽咽的说道:「而且室内的通风又不良,才会出人命! 「刚才我看到你妈妈的遗容,她是在睡梦中过世的,警察刚才也说了,就是因为你母亲在熟睡中,才会没有闻到瓦斯臭味,可这对你妈妈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之前听你说要送你妈妈去动手术……」她不停的安慰著宴彤。「该庆幸的一点是,还好没有引起大爆炸!」 「对啊、对啊!不然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喔!」 邻居七嘴八舌的讲著,可是所有的声音都无法传入宴彤的耳里。 我的钱就快存够了啊!为什么、为什么?!她想喊,可是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担架推入救护车,而救护车就这样开走了。 接连的一个多星期,宴彤帮母亲处理后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在整理母亲遗物时,房东太太来了。 「我说小彤啊,你们怎么这样啊?我房子租给你们一租就是二十多年,我是看你们家境不是很好,也只斟酌著小调一点租金,别人都租两万块,我才租你们一万五。 「我自认为对你们母女不错,你们付不出租金,我也都让你们拖欠,可现在我好人却变成了倒楣鬼,你妈瓦斯漏气死在我的房子里,我看我的房子也完了,以后别说要卖了,连租都租不出去!」 房东太太真是气炸了,她十几年前就和她老公说别把房子租给这对母女,可他却说她们孤儿寡母很可怜,现在可好,房子搞成这样! 「房东太太,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宴彤对房东太太不停的道歉。 「抱歉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啊!你看我的房子以后要怎么办?」房东太太尖酸的扬高音调。「我看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你把东西都收干净,马上给我搬家,我要请个法师来把我的房子净一净。」 「房东太太,你有你的考量我知道,可是临时要我搬家,房子很难找的。」要搬离这个从小住到大的房子,宴彤十分的不舍。 「这我可帮不了你,你要知道,我也很想雪中送炭,可是谁来帮我呢?」边说边巡著房子。「你也知道你们租了二十多年,现在发生这种事,我想房子是需要整修、整修,如果你不想搬出去的话,那我就亏本卖你算了。」 一见到郭宴彤为难的脸,房东太太冷笑了几声,「我知道你没钱,那你就别说我做得太绝,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你搬家。」房东太太话一说完便离去了。 宴彤落寞的坐在床上,人家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应该就是这样吧! 她弯下身,将母亲放在床底下的一箱东西拿出来看,这是第一次她翻开陈旧的相簿及剪贴簿。 看到外公一张张的照片,她心想,她能为母亲做些什么? 她甚至还没尽到任何孝道,母亲就这么走了,想到此,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滴落在相本上。 小彤,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回去看看你外公,再和他说声对不起,请他原谅我的任性。 母亲的话在宴彤耳边不停的回荡著,抱紧那箱遗物,她轻声啜泣著,「妈,如果那是你的心愿,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的话,那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她对自己说著。 宴彤为了实现左秋桦的遗愿,想破了头想见左宗达一面,好不容易循著母亲留下来的剪贴簿上的报导,找到了左宗达的公司。 站在这栋雄伟的办公大楼前,她紧张极了,如果就这么走进去说她是左宗达的外孙女,人家是会相信她?还是会把她当成笑话看待? 她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硬著头皮踏入办公大楼,向柜?e小姐表明来意。「小姐,你好,我是左先生的外孙女,我想见左先生一面可以吗?」 宴彤诚恳的说著,手紧握著母亲留给她的项炼,希望那小小的坠子可以带给她源源不绝的能量。 柜?e小姐怀疑的看了宴彤一眼,忍不住噗哧笑出声,「这位小姐,你知道我们每年会来多少个自称是左先生的孙子、孙女,甚至是儿子、女儿的人吗?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小姐,可是我真的是啊!我只要和左先生说一句话就行了。」她要的不多,就说那么一句话就行了。 「等等,我打电话给总经理。」柜?e小姐拨了内线,才讲几句话就挂断,「小姐,我们总经理的意思是请你出去,否则就要叫警卫了。」 「可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两名站在门口的警卫就在柜?e小姐的示意下上前,他们一左一右的将郭宴彤架出去。 「小姐,请你别再来了。」警卫将宴彤丢在门外警告著。 宴彤看著高耸的办公大楼,觉得气极了。「我说我真的是啊!」但却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就像柜?e小姐说的,每年都有许多人自称是她外公的亲人,她凭什么要别人相信她说的话呢? 就算她有证物──妈妈留给她的项炼──别人也能当里头的照片是合成的! 嗯,她还是先回去想个比较好的办法吧!于是她搭公车离去了。 「总经理,又有一名自称是左先生外孙女的小姐说要见左先生一面!」 聂刚东停下握著k金钢笔的手,按下内线,听到柜?e小姐说的话,他的眸光一冷。 又来了个投机分子,每年总是来那么多自称是左先生的亲人,可却没一个是真的,他握紧拳头,指头传来清脆的咯咯声。 「撵走她!」 头几个,他还信以为真,因为他知道老爷的女儿抛下父亲与别人走了,所以极有可能真的是老爷的亲人,所以他接见了他们;结果他发现,那些人连左宗达的喜好、住所都说不出来时,他气得直接叫警卫架走他们,久了之后,他就知道全都是假的! 或许老爷真的是年纪大了,需要有人陪伴吧!这个念头一起,聂刚东立即拨了通内线,联络秘书要她在报上刊登私人看护的广告,打算请个人来陪左宗达说说话、照顾他。 或许,机会终于来了吧! 当宴彤看到报上的广告,她整个精神都亢奋起来,双眼紧盯著那则不小的征人说明── 平常她是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可房东太太要她尽快搬家,她在附近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后,才会决定买份报纸看看有没有比较适合的居所,却被她看到这则征人广告。 左氏纺织征专属看护,有责任心、耐心、爱心,具护士执照、护理师执照佳。 「他们要请专属看护?」宴彤喃喃自语,难不成是要照顾她外公吗? 如果能得到这份工作,要见到外公就不是件难事了;就算不是要照顾左宗达,而是要照顾别人,可只要进了左氏纺织,就有机会不是吗? 可是需要护士执照、护理师执照…… 她上哪儿变出这些执照来!好不容易她才盼到一线曙光,却又被上头刊登的条件给震住。 不管了!先试试看吧!或许还是有机会的,她在心里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