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 第一章 永殷,芬城。 永逸站在芬城码头,面对着奔流不息的阿曼江。 这是一个阴天。 天空低垂,乌云似乎就笼罩在头顶不远处。 沉甸甸,压得透不过气,让人恨不得这股黑色的云中现在就爆发出一声雷吼,劈头的大雨倾盆而下,把这世上灰蒙蒙的一切都打个落花流水。 而不是像现在,只是阴沉沉的闷着,抑着。 烈儿,你到底在哪里? 他从越重城出发,第一个目标就是芬城。 烈儿和他约定好的暗记,就是在这里开始消失。 初一抵达,他就已派出所有人手彻查芬城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闹得最沸沸扬扬的莫过于鸣王人偶的事。 几乎在听到这个的瞬间,永逸就确定,此事必定和烈儿的失踪有关。 只要涉及西雷鸣王的事情,烈儿绝不会不过问,就如同只要涉及烈儿的事情,他永逸绝不会不过问一样。 一切都那么诡异,透着危险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鸣王泥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大家知道的,只是雄哥忽然捞到了一门好生意,每天到码头卖泥偶。 卖泥偶大赚了一笔的地痞头子雄哥离奇地被杀身亡,不知何人所为。而永逸调查到这事发生的日期,竟就在烈儿失踪前后不久。 更令人疑心的还在后头,凡是和雄哥密切关系,有一同参与买卖泥偶的男人,几乎全部莫名其妙死去,俨然是利落的灭口。 不可能再抓到活口拷问详情的情况下,永逸一查到底,责令手下继续追查,仔细考究雄哥买卖泥偶时的异常动向,终于查到一点端倪──这群人每次卖完当日的泥偶后,都会 到固定的酒楼喝酒取乐。 并且,每次要的,都是同一厢房。 永逸当即下令,将酒楼的掌柜暗中抓来,让他辨认烈儿的画像。战战兢兢的掌柜好半天才认出这个画像中的俊美少年确实在酒楼中露过脸,而且包下的厢房就在雄哥的厢房隔 壁,至于他何时离开,怎样离开的,就不知道了。 对掌柜的再次严厉审问后,他们才得到了另一个也许算不上线索的线索。 表面上看,似乎和烈儿的失踪没有多少关系。 「雄哥他们死之前不久,酒楼有一个做了三个月左右的伙计忽然辞职不干了。他走得很匆忙,连剩下几天的工钱都没要。」 关系到烈儿,即使看似没有关系的轻微异常,也不可以放过。 永逸连夜急命召集经验丰富的画师,要掌柜和酒楼中其它年长的伙计描述那个辞职伙计的长相,张贴悬赏,务求立即抓捕此人。 高额的悬赏和他永殷大王子的威势总算还有些作用,几天后,就有百姓密报发现样貌相似的男人行踪,这个伙计在出逃的路上被人抓到并且送到永逸面前。 但在严刑拷问之下,这个艰难抓到的活口,竟趁着守卫们一时疏忽用衣袖中暗藏的毒药自尽了。 一切轰轰烈烈的搜捕追寻,在男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后,顿时陷入了最沉闷的僵局。 烈儿,依然毫无音信。 阿曼江前,永逸不得不默然伫立,藉一江奔腾的清冷,安抚无法压抑的心疼和抑郁。 他的宝剑藏在鞘中,隐忍着沉甸甸的焦虑不安,流逝的江水从他心上无情地洗刷而过,却一遍又一遍后,还丝毫抹不出心上那一道抽动的刺痛。 烈儿,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永逸抬起头,让江风从苦涩的脸上抚过。每一次闭上眼睛,他都像回到了越重城前,和烈儿分手的那一刻。 烈儿象往常一样神采奕奕,老神在在,宛如一只机灵的小狐狸,天不怕地不怕,充满了斗志地要奔赴同国,赶上西雷鸣王一行。 可是,这个活泼好动的身影,却消失在芬城。 如果当初阻止他出发…… 「殿下。」身后传来心腹鹰巍的声音。 永逸转过头。 鹰巍道,「今天例行的探报已经到了,遵照殿下严令,芬城附近各地加强戒备,严查陌生面孔。不过,目前还是没有烈儿公子的消息。」 永逸沉声道,「那个抓到的伙计服毒自尽,查到袖子里藏的是哪种毒药吗?」 鹰巍沮丧地摇头,「属下已经找了永殷国内最好的药师来验毒,却一点头绪也没有。药师说,这绝不是一般的毒药,混水之后,让毒液浸入袖角的衣料,只要舌头一舔,入喉 就能取人性命,毒性太可怕了。制药者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永殷喃喃重复了这句,缓缓道,「能够经得住酷刑,而且果断自尽,这死去的男人必定经过严格的奸细训练,而且对他的主人极度忠诚。永殷之内,未必 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我担心烈儿已经落入他国的手中。」 鹰巍也正为这个担心,不过不敢说出口增加永逸的担忧。 看永逸已经说破,也叹了一声,「如果是落入他国手中,第一个要担心的就是离国。可是离王为何会为捕抓烈儿公子而设计这么大的陷阱呢?而且,就算是我们,事先也不知 道烈儿公子会经过芬城往同国去,离国的人怎么会猜到?」 永逸深呼吸了几口带着江水腥味的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现在没功夫管这个,我只要烈儿回来。派人往都城送信给父王和我的太子弟弟,告诉他们我身边一个 极重要的人被歹徒绑走了,要求增派人马到芬城来协助。」 「是。」 「将人手沿着阿曼江一路布置下去,遏住通往离国的各处关隘。还是按我前面的吩咐去办,各处百姓凡是见到异地来的陌生面孔必须立即禀报当地官吏,否则严惩。」 「是。」 「监视各处的丝绸买卖,凡是有不明来历的又舍得花钱的大主顾,立即禀报。」 鹰巍疑惑地问,「为何要监视绸缎买卖?」 永逸双眸炯炯有神,冷冷道,「虽然问不到口供,但对方是如何利用凤鸣泥偶引猎物上当,我们已经大致知道。能想出这种计策的人心思细腻到了极点,但人的个性有正面就 必有负面,这人胆大心细,同时也非常自负。你发现没有?他在鸣王泥偶上所用的衣裳虽然是普通蓝布,那条小腰带却是丝绸所制。」 鹰巍一震,黑目顿时亮了起来,「难道这家伙偏爱丝绸?可是就算他会采买丝绸,又怎见得会舍得花钱呢?」 「奸细过的都是不知明天的日子,就算可以平安度过此刻,谁又知道下一刻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这种心态之下,人往往会不惜千金放纵于偏爱之物。何况,如果他真的是离国 奸细,根本就不在乎钱,若言绝不是一个吝啬钱财的大王。」 永逸说完,仰起头来看着压顶的乌云,淡淡道,「对手做事利落,杀人灭口,一点可以追查的线索都没有留给我们,现在眼前条条都是死路。我们就用遍地撒网的方法,把凡 是猜想到的地方通通严查,一点缝隙都不放过。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 永逸轻叹一声,闭上眼睛,默念道,「烈儿,我一定会找到你。」 轰隆声传来。 头顶上的乌黑中滚过一道闷雷。 蓄势已久的大雨,终于降临了。 与此同时,天隐却连续有两封密报到达。 第一封来自余浪。 他从来不是虚言发空话之辈,这次面对若言也不例外。余浪在密信中对若言直言,目前计划进行到一半,却必须得到文兰的配合才可以继续进行,他将密切留意西雷鸣王的动 向,但请大王给予耐性。 第二封来自正在离国都城里同处理政事的妙光。 妙光的言辞恳切,再三请求若言返回里同。 因为即使是贵重的公主,也无法和臣子们心目中的大王相比。 若言出征繁佳,中途把军队交给大将指挥,本来就出人意料。而王驾居然没有回到王宫所在的里同,而是莫名其妙停驻在没有任何原因停驻的破落小城天隐,更令臣子们内心 不安。 天下局势越发动荡。 西雷的王位之争,均恩令进一步在百姓中得到传播,西雷鸣王大摇大摆进入同国范围,无法侦查到大敌容恬的消息…… 还有东凡,目前那个姓烈的自称是容恬所任命的丞相的男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应接不暇的消息传入离国王宫,文武官员都需要他们英明的大王回到宫廷,回到他们身边。 若言仔细看过两封密信后,陷入良久的思索中。 凤鸣此刻的情况他略知一二。 这一阵子西雷鸣王的动态如明镜上的小蚁,被各方清晰地关注,不仅是离国,也许每一个国家都有派出奸细暗中观察这个越来越丰神俊朗的男人。 他处于容恬派系的高手,萧家,甚至同国庆彰的三重庞大保护下,就算是若言自己要在这种局势下对他制造足够的威胁都不容易。 所以,余浪所说的计划需要继续耐心等待时机的言辞,虽然让若言因为汹涌的期待落空而不甘,理智却使若言明白余浪所言在理。 在等待猎物的时候,好猎人永远都知道如何按捺自己的焦急。 若言,是一个好猎人。 接到书信的两天后,离王终于启动王驾,带领一干心腹以及侍卫军踏上返回都城里同的路途。 被挑选出来,一路在黑色的华丽銮帐中侍寝的,依然是思蔷。 「为什么你的眼睛,会这么像呢?」 若言喜欢命令思蔷闭上眼睛,指尖在柔软的眼睑上摩挲。 无法在想得到的猎物身上发泄的体力,通通发泄在他身边的小小娈童身上,偶尔不经意连同怒气一同泄露的渴望,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温柔,却依然如浸润在湖水中无声无息的 针一样,刺痛又尖锐的挑动到思蔷最敏感的一点。 思蔷乐于做他的猎物,被他强悍的气势所覆盖。 竭尽所能的娇喘**,不再像过去那样只为了单纯的奉承讨好。思蔷体察到被大王破体而入时的满足,即使伴着不怜惜的痛楚,可身体包裹这大王的勇猛时,他心底泛起的是 将西雷鸣王某种东西夺走的骄傲。 这种骄傲不可以对任何人说,甚至只在脑里掠过也是一种罪恶。 大王如果知道,说不定会立即杀了他。 思蔷知道自己只是妄想,他压抑着心田里破土的微弱力量,小心翼翼隐藏看向批改公文时沉思的若言的眼神。 他为自己小小的秘密而快乐,更加用心地侍奉若言。 离王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若言看他的眼神和看待别人的时候一样冰冷无情,仿佛只是看着一样某些时候用得着的工具。 只有……当大王嘴里低声喃喃着凤鸣,温柔地亲吻他的时候,是梦一样的例外。 思蔷真的很奇怪,那个叫凤鸣的人凭什么让大王念念不忘,他甚至不爱大王,却能让大王时刻想着如何把他弄到手。 那个名字为什么会具有魔力? 他思忖这个问题,有时候会忽然用手狠狠捏紧了身旁的一条绸带或者垂帘的一角,常常惊觉过来,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放开。 娈童需要知道的常识很多,不许嫉妒是最重要的一条。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使主人高兴,而不是引起纷争。 很多人不能理解这一点,下场都异常凄惨。 思蔷叮嘱自己绝对不许再胡思乱想,只要一心侍奉强壮的大王就好。 但是,就在车队进入里同的前一天晚上,若言就着贯穿他身体的姿势,命令他闭上眼睛,柔声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我娶了王后,你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思蔷瞬间就愣住了。 片刻之后,他明白过来。 大王问的还是那个叫凤鸣的男人,并不是他。 思蔷这才想起,自己恍惚听人说过,大王从前曾经娶过王后,但是王后很快就死了。 大王从前也近女色,但在思蔷的记忆中,大王不曾召过女人侍奉。 难道大王心里,想亲近的真的只有那个人? 思蔷还在乱想着,忽然听见大王在耳边吩咐,「思蔷,回到里同后,我要你去侍奉一个人。」 第二章 同国都城,同泽。 最近,负责萧家船运业务的大总管罗登,简直是心花朵朵开啊。 老天保佑,萧家祖先有灵。 老主人的骨血果然不是凡品,少主大有经商才能,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杰出大商家! 罗登的出身和洛宁非常相似,也是从父祖辈起,罗家就已为萧家效命。身于斯长于斯,罗登当然一心希望萧家可以保持在商界中屹立不倒的强劲风头。 不怕死的说一句,其实,身为主管萧家船运业和总管,罗登对于老主人萧纵一直沉弱练剑,常年对萧家除杀手团外的生意不闻不问的行为,多有腹诽。 要知道,萧家百年来扬名天下的都是船运生意,这是萧家的根基。杀手团等等,不过是副业罢了,全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根子。 偏偏上一代萧家之主萧纵,天生的一个剑术大师的根骨,几乎出娘胎下来就和剑结下不解之缘,一辈子心思都在剑术上。天天练日日练,为了练剑什么都不顾,越练越把萧家 祖传的生意丢到脑后,越练剑术越好,越练名声越大。 到后来,天下人提起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船运生意,竟是剑术和杀手团了。 要是昔日创建萧家船队的萧家祖先知道,说不定会气得在棺材里面坐起来吐血吧! 想起这个,罗登就暗地里直摇头。 虽说萧家的船运生意一直没有人敢插手,依然年年收入惊人,却并非是做生意的手法有所改进,只是其它商家畏惧萧纵的剑,不敢抢萧家生意罢了。 这些年,萧家的正当生意在缺乏萧家之主的照看下,可以说是原地踏步,未有多少改进 谁想到,就在罗登一再对萧家生意的未来唉声叹气的时候响雷一个一个的炸开了。 轰! 老主人萧纵原来若干年前有一个女人! 轰! 这个女人就是现在天下闻名的下毒高手摇曳夫人! 轰! 这个女人还为老主人生了一个儿子! 轰! 这个女人生的儿子还竟然就是那个名头大到不得了的西雷鸣王! 也就是说,西雷鸣王变成了他们的少主,在老主人萧纵的一封书信下,萧家所有的财富和生意全部转到一个年轻小子的手上! …… 轰!轰! 轰轰轰! 结果,更响的雷还在后面。 萧家的少主凤鸣,竟然对做生意充满了各种天马行空般的创意!什么阿曼江跨国新婚蜜月旅行套餐,什么忠实合作伙伴奖励政策,什么捆绑式消售十一国土特产……更绝的是 ,连芬城的游子酒也被列入了神奇土特产项目里面,少主还提出在芬城收购一个大客栈和一个酒窑,在客栈旁边种上百来棵游子树,以后弄个什么什么富豪级渡假别墅区。 罗登几乎老泪纵横。 萧家老祖宗啊,你们总算在天有灵,把那爱赚钱的根子传到新一代少主身上。 不过…… 「少主,什么叫渡假别墅区啊?」 「渡假别墅区啊?就是……」没有外人,凤鸣挠头的习惯总是改不了,歪着脑袋瓜子挠了一会,半天才想到古代适用的用词,「哦!就是那个别馆行宫!不过他们住在我们萧 家的地方,就要给钱。嗯,按天数和他算钱就好。」 「原来如此。」 罗登恍然,低头又在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布帛上又加上一行,放下笔笑道,「少主说的我都记录下来了,我尽快布置下去,要下面的人按照少主说的,好好想想怎么开始筹划 ,我会要他们考查各地的状况,看看做这些新的生意赚头大不大,还要算一下需要投多少本钱下去,不出二十天,就该有初步消息回禀少主了。」 「嗯。」凤鸣点点头。 感觉真不错,看来跨国企业的董事长也就这滋味了。 有什么构想,自己动动嘴皮子说一下,下面立即有人动手去调查市场收集资料,要是可行的话,立即投资下去,利润就源源不断的来了。 从前总是吃容恬的喝容恬的睡容恬的,现在风水轮流转真是爽啊,轮到容恬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了。 哈哈,想想就觉得有趣。 罗登也道,「少主真有经商天分,竟有这么多赚钱的主意。」他将写好凤鸣生意构想的布帛吹干墨迹,小心地收起来放进袖中,「对了,上次向少主讲解的萧家各地船运的副 总管和各位管事……」 天啊,又是名单!凤鸣一听这个头就大,苦着脸道,「罗总管,你今天就饶了我吧,自从到了同泽,我比被鞭子抽的陀螺还忙啊,不是王宫宴会就是萧家事务,还要应付同国 那么多权贵要人的求见。今天我才刚起来,就被抓去见同国那个管什么占卜的神棍天官去了,毫无建设性的寒暄了两个时辰,容虎还受了你的怂恿,有机会就逼我学习萧家的账册 ,洛云更可恶,整天盯着我,看我有点功夫就想逮我去练剑…… 」见洛云在旁边冷冷瞥他一眼,凤鸣吐了吐舌,赶紧补充道,「我也知道练剑是需要的,可是上吊也让人喘口气嘛。」 洛云道,「少主是想赶紧回房休息吧?」 凤鸣被他一针见血,戳到小算盘,顿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当然想回房嘛。 容恬那家伙最近天天溜出去,到凌晨才鬼鬼崇崇的回来,害得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好不容易今天老实点,居然和凤鸣说,他一天都会待在内室,晚上也会陪着凤鸣。 就为了这个,凤鸣今天处理萧家事务的时候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容恬,若不是被洛云看得紧,他早就抛弃萧家少主的职责滚回房胡天胡地了。 凤鸣对洛云装可怜,「客人我也见过了,萧家事务我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了吧?」洛云轻轻哼了一声,偏过脸去,「少主要不要回房,可轮不到属下管。」 秋星在一边对洛云的态度看得很不顺眼,叉起纤腰,说话又快又脆,「洛云死小子,你这几天吃错了药啊?整天不哼不哈的冷着个死人脸。对鸣王一点尊敬都没有,他可是你 们少主耶!还有啊,我早就想问你了,秋月昨天晚上从院子里回来就身子不舒服,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凤鸣吃惊地问,「秋月生病了?今天早上我问你,你怎么告诉我她要绣新手帕,晚上才过来伺候呢?」 洛云平板的脸竟然也千年难得一遇的隐隐泛起一丝惊异,好半天,才沉声问,「她病了?」 秋星瞪着洛云,「哼!瞧你那副心虚的样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拔剑吓唬她了。什么萧家杀手团高手,分明就是个只会欺负女孩子的恶霸罢了。」俏脸往担忧的凤鸣处一转 ,立即从母夜叉化身为柔情似水的微笑天使,抿唇笑道,「鸣王别担心,秋月没有生病,只是,她昨天晚上回来脸色怪怪的,好像受了惊吓,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掉了一块手帕 ,就在院子里面逛了一圈,就随口问了问撞见的人有没有看见。她虽然不肯告诉我在院子里撞见了谁,不过我一猜就猜到了,准是洛云这个讨厌的家伙。」说罢,又用眼睛去瞅洛 云。 洛云想起那个黄昏,心里七上八下,剑手那守心沉静的戒条都不知飞哪去了,扎了半天,舌头好像僵侣的,竟不知道怎么往下问。 幸亏傻头傻脑的凤鸣又充当了一次好人,替他问了出来,「秋月受了惊吓?那不就是病了吗?现在到底怎样?哎呀,我应该去看看她的,你也真是,干嘛瞒着我不说?她岂不 是在房间里一个人躺了大半天?」 秋星道,「那么一点惊吓早过去了,她现在好好的。真的是在房间里绣手帕呢,鸣王要不信,这去年看就好了嘛。」 凤鸣放心不下,道,「我这就去看看。」和罗登打个招呼就往房门走。 洛云二话不说在后面跟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靠过来,本能地反手用力一抓,耳边传来秋星的呼疼声,才知道抓到的是秋星的手,又赶紧放开。 他是练剑的,手劲何等之大,秋星身形娇柔,被附属一抓一放间,手腕已经红了一片,疼得眼眶都红了,瞪他的眼神更是愤怒,「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怪不得秋月说 你是个大坏蛋,亏我开始还替你说好话来着,真是瞎了眼!」一踩脚,咬着下唇走了。 她走了不要紧,抛下那句「秋月说你是大坏蛋」却让洛云像中了一剑般。 他怅然若失,站在原地,痛苦的想了半天。 抬起头来时,凤鸣和秋星早就走得不见影子了。 凤鸣亲自跑到秋月的房间看了看,果然秋月好端端的,正坐在窗台下捏针拿线。不过秋星说错了一件事,秋月并不是在弄新手帕,而是在帮凤鸣做新的皮甲。 这皮甲做得很精细,全部用上好的兽皮一块一块缝起来,胸前特意加厚双层,保护要害。 兽皮要以抵消硬兵器直刺的力道,而且又比金属盔甲轻便,是比金属盔甲更为高级的护身用品。 秋月见凤鸣过来,忙站起来,显得很高兴,「鸣王来得正好,这皮甲我一路上都有抓紧功夫做,今天总算大致弄好了,就只差一截护臂没有弄好。快过来穿上试试,我瞧瞧大 小合适不合适。」 和秋星一前一后,将皮甲给凤鸣套到身上。 穿上后,又舒服,大小刚好。 兽皮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鞣制过的味道,凤鸣笑首摸了摸身上的皮甲,暗红色的兽皮柔软而有韧性,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不由问,「这是什么东西的皮,好像没见过。」 秋月道,「这东西我也是头一次见呢,是容虎从萧家宝库账册里面找出来,说这个南岭火牛的皮很难得,又软又韧,用来做皮甲最好不过的。鸣王上次不是说过,护甲穿在身 上不舒服吗?容虎就将这个弄了来,让我给鸣王做一件好点的皮甲,以后贴身穿在里面,也不怕磕着难受了。」 容虎居然还这么细心…… 凤鸣脸颊红了红,道,「以前不知道盔甲这么珍贵,还说什么穿着不舒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起来都让人脸红。认识了武谦之后,才知道原来普通士兵要拥有一套盔甲 是多么艰难。唉,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改良盔甲的制作和材料就好了。」 秋星蹼嗤一下笑出来,「鸣王现在越来越有大人样,什么都扯到百姓士兵身上,这皮甲还缺护臂一截没缝上,先脱下来吧。秋月为了做这个可吃了不少苦头,兽皮最不好缝, 耗力,针还容易打骨,你看她好几个指头都红红的呢。」 凤鸣转头去看,果然秋月捏针的手指末端都淤红一片,大为愧疚,赶紧用双手握起来,细心地揉了揉,「疼不疼?」 秋月脸都羞红了,把手抽出来,「鸣王别听秋星胡扯,捏着针久了,指头当然红红的,就算绣手帕也会红吧!秋星你胆子真好,我替鸣王管教你。」拾起窗台上碟里摆着的一 个果子朝秋星扔过去。 秋星弯腰避开了半空砸来的果子,拍手道,「总算好一点了,从昨晚回来就绷着脸,说话也懒洋洋的,你啊,只有对着鸣王的时候心情才会好点。」 提起昨晚的事,凤鸣忙道,「对了,你昨晚到底怎么了?洛云真的又拔剑吓唬你?要是真的,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要不要把他抓过来骂一顿?」 秋星在一旁,脸色古怪,心道,鸣王你和洛云对上,好像挨骂的那个通常都是你…… 秋月听了洛云的名字,无来由地心脏骤跳,好像做贼被抓到一样,掩饰着顺着额旁的头发,讪讪道,「关洛云什么事?拔剑吓唬我,他敢?哦,天色快沉下来了,鸣王也该吃 晚饭了吧?快回去,小心秋蓝弄好了饭菜在内室等得发急。」 凤鸣猛然蹬地跳起来,脸色大变,「糟了!秋蓝等一下不要紧,容恬那家伙等久了可不妙。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发誓说今天早点回去陪他的……」边说着边从房门溜出去了。 到了内室,一进门就看见容恬俊挺悠然的侧影,正坐在书桌旁入神的看绵涯新送到的情报。凤鸣在门口停下,探头探脑往里看。 容恬察觉他回来了,把情报放下,朝他伸出一臂,「还记得回来?」 凤鸣见他没有发火,心头大定,欢呼一声跳进屋里朝容恬直迎上去,任容恬把自己拦腰抱起,放在膝上。 「今天出门的时候答应了什么?这时候才想起回来,真想狠狠打你的小屁股。」容恬似笑非笑,把躺在自己膝盖上,一脸淘气的俊美青年强硬地翻过来,屁股朝上。 大掌暧昧地摩掌着臀部。 「想不想挨打?」 「我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打我?」凤鸣嗤鼻,惬意地趴躺在容恬大腿上,一一数着道,「知道我今天有多忙?好像打仗一样。刚送走同国的什么天官,鸿羽就过来和我继续 谈铸造坊的事,好不容易鸿羽走了,庆彰那边又来人了,说什么下个月三十是同国大王庆鼎的寿辰,仪式首先在庆离的同安院里面举行,问我要不要参加,正好借此表示一下清白 ,结果那家伙一走,罗登就跑过来了,萧家生意怎么那么多啊?光看那些管事的名册,我脑子就涨了两圈……」 容恬抚着他柔顺的黑发,一边含笑听他啰啰嗦嗦地诉苦。 凤鸣觉得这样真是舒服极了,把脖子偏到一边,抓着容恬的手按在自己侧颈上,大咧咧道,「乖,帮我按摩按摩颈肌。」 容恬依他说的,轻轻按摩。 凤鸣舒服地叹了一声,眯起眼睛,活像一只享受阳光的猫咪。隔了一会,想起来什么来,抬起眼皮道,「对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答应资助武谦的朋友鸿羽开新式铸造坊吗 ?容虎查了一下册本,原来萧家在同泽郊外就曾经开过一个铸造坊,从前是专为萧家船运护航的子弟供应兵器的,不过这些年武器供应改在离国的新作坊制作,同泽的这个就渐渐 荒废了。罗登说,虽然荒废多年,但土屋地火都是现成的,大概收拾一下就可以用,如今拿来给鸿羽当试验场地正好……」他把侧脸靠在容恬肌肉感十足的大腿上,慢慢说着。 容恬低头看着他,忽然伸出长指,往他笔直翘挺的鼻子上戳了一下,揭穿他道,「说了这么多,目的就是想溜出去玩。」 凤鸣捂着鼻子坐起来,.愤愤不平道,「我这么忧烦国事,日夜操劳,迟早劳累过度,说不定还会得抑郁症!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怎么也该让我散散心吧!到了同国这么多 天,不是宴会就是拜访,我的脚板连同国大街的地面都没碰过!」 容恬仰起头,似乎思索了一下,唇边逸出一丝纵容,笑道,「不错,果然是日夜操劳,日也操劳,夜也操劳,你的腰还疼不疼?」大掌顺手往凤鸣的腰杆抚去。 凤鸣愣了一下,才知道又被耍了,俊脸腾红,从容恬怀里跳开,悻悻道,「休想碰本鸣王,哼,没节操的昏君。我明天要出去视察铸造访,今晚要保存体力。这可是名正言顺 的公事,任何人不得阻挠。」要逃出大色狼的魔爪,当然没那么容易。 容恬站起来移到他身后,轻轻松松就把他抱住了,就着两人的体重,顺势打横倒在床上。 两人贴身相靠,容恬**的反应当然逃不过凤鸣的眼睛,凤鸣被那发硬的东西隔着布料滚烫的抵着,刚要抗议。容恬在他耳边低声道,「说不定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要快 点抓紧机会多抱你几回才行。」 凤鸣一愕,拦住容恬乱摸过来的狼爪,坐起身来,「怎么过两天就走?你前天才说,照规矩,西雷文书使团会在同泽待到庆鼎的寿辰结束。不是要在他们离开同泽之后才动手 吗?」容恬正享受着凤鸣身上起伏有致的线条和弹性,凤鸣忽然坐起来,怀里落了空,很不舒服,长臂一伸,又把凤鸣扯倒在床上和自己一起躺着,搂着他,两人贴得紧紧的,却 没有继续做坏事。 他和凤鸣温馨地脸贴着脸,感受凤鸣脸上的温度,一边道,「绵涯送了新的情报过来,说越重恐怕走漏了消息。」 「怎么可能?」凤鸣神色凝重起来,「我们进城的时候份外小心,丞相骗开城门,子岩他们将城中的守兵活抓后,还对着名册一一看过。看管得这样严密,怎么还会有消息泄 漏?」 容恬从容道,「那毕竟是一个城,人多嘴杂,除了守兵还有不少百姓,况且,山城附近的茂林中,也难保没有几户人家。我们几千人马进去,闹腾了一个晚上,虽然我们一直 希望可以不引起别人注意,但越重就在永殷和西雷的边境上,到现在,就算有消息走漏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真是糟糕透顶。」凤鸣想到越重城里的千林和卫秋娘,一阵不安,露出忧色,「这可怎么办?越重城中只有几千人马,我们走的时候还把容虎绵涯子岩这一批好手都带走了 ,唉,早知道就留给千林好了。也不知道千林和卫家兵法学得怎样了,万一西雷大军过来……偏偏永逸这个时候又出去找烈儿,有他在也许事情还有商里的余地。」想到着急处, 不由奇怪地瞪了容恬一眼,打量着问,「喂,你不会在骗我吧?怎么你表情这么轻松啊!」 容恬确实表现得非常轻松,拍拍凤鸣满是狐疑的嫩滑脸蛋,「等本王帮你分析一下情况,你也会轻松下来了。首先,根据绵涯刺探到的情报,瞳儿目前只是收到些许越重城的 消息。或者说,瞳儿大概只知道我曾经进入过越重城,对于越重目前的详细局势,我们和永逸王子的关系,尤其是我这个正宗的西雷王现在到底在不在越重城中,瞳儿应该尚未弄 清楚。这一点,兵法上叫做敌云。还记得什么叫敌云吗?我记得从前教过你的。」 凤鸣忍不住给他一拳,「不就是敌人现在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清楚的意思嘛!你现在给我上兵法课啊,摇头晃脑的摆什么造型!快点说下去。」 容恬皮厚肉粗,挨他一拳只当挠痒痒,叹道,「什么云里雾里,收你这种笨蛋弟子,当师傅的迟早被活活气死。j 嘴角含着笑,抓起凤鸣打人的拳头,牢牢压在自己劲窝里以示惩罚,才道,「如果你是瞳儿,你会怎么办?」 凤鸣毫不掩饰的翻白眼,「又来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分析情况的吗?怎么现在又来考我?别拿你的军事才能和我比好不好?不公平的比赛很不道德的,每逢这种时候,我 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你用膝盖想都比我用脑子想厉害啊……」 话虽如此,他抱怨了一会,还是努力开动起脑筋来。 「如果我是瞳儿?瞳儿那家伙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被人从王位上赶下来,不用说,他最怕的就是你这个真西雷王忽然在西雷出现。所以如果我是他嘛……」凤鸣想了想,不太有 把握地道,「应该先想办法查探你到底在不在越重城,要是不在就算了,如果查到你在越重的话,立即领大军围攻越重,正好瓮中抓鳌,嘿嘿,我不是说你是鳌啊,这个只是成语 。」 容恬表扬地拍拍他的后脑勺,「想得不错,瞳儿现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我,一旦得知我在越重城中的消息,他会立即集结大军,攻打越重。」 凤鸣紧张地道,「那快点派绵涯星夜赶往越重提醒千林,千万千万要放出你并不在越重城的消息,免得把西雷大军引过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放心吧,快骑已经派出了。」 「哦。」凤鸣稍微放心。 「不过刚刚派出的快骑不是赶住越重,而是赶往西雷都城。」 「咦?」 「他们要散发的消息,也并不是本王不在越重城。刚好相反,他们要在西雷都城的百姓中,制造本王目前正在越重的谣言。」 「什么?」凤鸣一紧张,立即又像弹簧一样从床上直坐起来,低头朝容恬看去,「你这不是要千林和越重城那一群精兵的命吗?」 「别担心,集结大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瞳儿目前还不知道我是否在越重,他要用兵,至少也要我的人到达西琴散布了谣言之后。」 凤鸣对他老神在在的样子真是痛恨得咬牙切齿,把床板拍得砰砰作响,「你散布这种谣言干什么啊!鼓励瞳儿下定决心去攻打越重吗?我告诉你,虽然越重城有很厉害的卫潜 大将军兵法,可是以少敌多从来都是惨烈的战争,就算赢也会赢得很惨。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想什么,难道你想趁着瞳儿攻打越重城的时候来个调虎离山计,自己跑回西雷夺取王 位?你打算牺牲千林和所有越重城的人?」 容恬苦笑道,「有你在同国王宫宴会上那一番什么人命珍贵的发言在前,我怎么敢随便拿千林他们的性命去牺牲?」 凤鸣困惑地拼命饶头,表示还是想不通。 大概他说的没错。 论起处理国事和军事的才能,他拍马都赶不上容恬那一肚子机关算尽的花花肠子。 容恬问,「瞳儿是不是很想杀死我?」 「是啊。」凤鸣点头。 「如果瞳儿听见谣言,误以为我在越重,他是不是会下决心发兵围攻越重,务必将我杀死?」 「对啊。」 「调兵是不是需要统军大权?」 「当然。」 「那么,现在西雷的统军大权在谁手里呢?」 凤鸣张大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在瞳剑悯手里!我明白了!」已郁色一扫而空,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瞳儿想围攻越重,就必须得到调动大军的权利,可是军权在 他叔叔瞳剑悯的手里,要想夺取军权,瞳儿就有可能和他叔叔翻脸。哎呀不好!」他忽然又神色一变,「万一瞳剑悯也想干掉你,同意瞳儿调兵那可怎么办?别忘了,他上次可是 亲自领兵埋伏你的哦,只是他运气不好被你反理伏活逮了回来而已。」 容恬信心十足,「我有三点,可以确保瞳剑悯一定不会认同瞳儿的做法。」 凤鸣现在脑筋开动起来,反应比往常快上几分,积极地抢先道,「第一点我用膝盖猜都能猜到,你上次把他活抓后又把他放了,这个人如果有一点良心,就未必忍心让瞳儿调 大军围攻你,第二点嘛,我多少也能想到是不是就像丞相开始设想的一样,经过这么一段没有外敌的日子后。西雷的内乱也酝酿得差不多了,瞳儿和瞳剑悯的矛盾现在越来越激烈 了,所以瞳剑悯不会答应让瞳儿插手军队的事?」 容恬脸上浮现邪魅又英俊的笑容,「如果你把第三点也猜出来,我就连续三个晚上都让你主动。」 不料,凤鸣肩膀立即垮了下来,垂头丧气道,r 每次你提高这种看起来我很占便宜的条件,到最后被占便宜的都是你。不用说,这个第三点肯定是我猜不到的……]说罢,不服气地去抓容恬的耳朵,摆出凶恶的表情,「不许 卖关子,快点把第三点说出来。」 容恬这次很爽快地道破天机,「我在西琴另有布置,命令心腹务必做出种种举动,使瞳剑悯怀疑忽然在西琴散发的关于本王在越重城的谣言,是瞳儿暗中策划的。」 「畦,这个就是疑兵计中计了。」凤鸣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露出佩服的神色。 西琴忽然出现西雷王容恬藏身越重城的消息,不但瞳儿会被惊动,瞳剑悯这个掌握军权的大将军一定也会派人去调查。 只要容恬的人够聪明,能让瞳剑悯觉得这件事是瞳儿故意制造出来夺取军权的借口,而瞳儿又逼着瞳剑悯给出军权,那么,瞳剑悯和瞳儿的关系将从冷战转为白热化的撕破脸 。 谁叫他们现在关系本来就不好嘛,要挑拨离间实在太简单了。 这样下去,狗咬狗一嘴巴毛,鹤蛛相争,渔翁得利一一!那渔翁当然就是老谋深算,一肚子鬼主意的容恬了。 妙极。 瞳儿要出兵,瞳剑悯不肯给军权,而且越重城毕竟是永殷的地盘,最近还划给了永逸,这么多障碍在这,西雷大军八成开不到越重城就要先为自家大王和将军的内斗而军心消 怠。 反正算来算去,就是越重城不会遭到严重攻击,丞相那漂亮宝贝夫人卫秋娘和千林的性命都稳稳当当不用担心啦。 凤鸣这才松了一口长气,拍拍胸脯,「原来是虚惊一场,你这坏东西,明明知道不用担心,还故意装模作样来吓唬我,既然已经布置好了,快骑也派出了,为什么又说你可能 过两天就要离开啊!」 容恬屈起指头,教训似的敲了凤鸣一个爆栗,「刚刚还想夸你变聪明了点呢,瞳儿现在刚刚得到关于越重城的消息,我的行踪成迷,西雷朝廷内部定然会有争论和震动,这种 事极其敏感,有可能会导致西雷文书使团被立即召回,我不跟他们上路,怎么把苏锦超那小子抓回来给你打屁股呢?」 凤鸣朝他做个鬼脸,「整天把那小子的屁股挂在口头,我看你不会对人家垂涎三尺了吧?」 「当然!」容恬坦然,一本正经地道,「只要想起他曾经在同国宴会上对你刁难,本王就恨不得剥下他的裤子,把他的白屁股打成肉饼。」说完后,忽然换了另一种神色,诡 异地睨视凤鸣。 他目光玩味中透着犀利,打算找信兴师问罪似的,嘴边噙着邪笑。 凤鸣被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里得浑身不自在,「干嘛这样看着我?」 「刚才的事情,本王要和你算帐。」 凤鸣瞧他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头皮微微发麻,「什么事?」 「什么事?」容恬沉着脸,「刚才是谁怀疑本王要用什么调虎离山计,牺牲千林他们的性命的?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原来是这个……凤鸣做贼心虚, 不敢和他目光相触,低头嘀咕道,「人家也只是随便猜猜嘛。」 「猜错了就要受罚。」 「又罚?」凤鸣惨叫。 「当然。」容恬忍着笑道,「要么今晚轮到你吹萧,要么明天不许出门,两个惩罚随便挑一个吧。j 「抗议!暴君!我要第三个!」 「第三个就是两个惩罚一起,既吹萧又不许出门。」 「暴君……」 「快点决定,不然我就帮你挑第三个了。」 「我可不要明天不被关在府里,选吹箫好了。嗯…我可以吹杜风的箫吗?」 「你说什么?」 「哇!你别误会啊!我说的是杜风送给我的玉箫嘛,又不是你脑子里那种下流的箫。 「不管哪种箫,反正别的男人的箫你都不许吹,这破玉箫,本王没收了。」 「还给我!还给我啦!混帐容恬,你这个变态的吃醋大王,这个是朋友的礼物啦……」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凤鸣就醒了,手往旁边一摸,身边软软陷下去一个长形的凹窝,还是热的,容恬却已经不见了影子,这家伙,亏他精力充沛,好像永远都不用睡觉似的,昨晚闹 到三晚半夜,今天竟能起得比他还早。 凤鸣揉着酸痛的腰从床上慢慢坐起来,脸红红地看着容恬犹有余温的被窝发呆。脑子张张的,更痛苦的是下身,明明昨晚已经被容恬抱着做过了清理,异物感卡入**的感觉 却还是那么鲜明。 这个荒淫无道的家伙…… 三月底,天气已经大暖了,和容恬一起睡就像抱着个大火炉,一点不用担心受惊,被下的凤鸣是浑身赤裸的,他把放在一旁的素袍拖进被中,懒洋洋地穿上。这天容虎负责守 夜,整晚都睡在外间。他向来醒的早,听见里面有动静,知道凤鸣起来了,进去禀报道,「大王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有必要再亲自会一会郝垣绛那个老头子。今天大概也要半夜才 能回来吧。」 凤鸣也猜到容恬是出去办他的秘密事务去了,点点头表示听见,又对容虎神神秘秘地勾勾食指,把容虎叫到面前,嘿嘿笑着低声道,「容虎,我要和你商里一个事情哦……」 「鸣王是想说今天打算到城郊去看鸿羽的乓器作仿那事吧?」容虎道,「大王已经吩咐属下了,说今天不妨让鸣王出去散心,就是侍女和护卫都要带上以免独自跑开。」 「这么赞?」凤鸣大喜。 虽然腰疼到现在,不过终于获得一天放风假期! 可是,容虎还只是第一关。 还有洛云那关呢,没有洛云点头,萧家护卫也不会让凤鸣溜出庆王府的。 「那你快点帮我把洛云找过来,我亲自和洛云谈谈。j 「不必了,属下已经和洛云谈过。他说那里是萧家物业,少主要过去视察也是应该的,还已经派人去郊外察看路线,鸣王只要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门。」 今天的容虎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要不是怕容恬那个大醋缸发作,凤鸣简直就想抱住容虎,在他老实忠诚可爱的脸蛋上香上两口,既然两关都已经过了,凤鸣自然抓紧时间, 立即从床上起来,唤来秋蓝等人伺候梳更衣。 自从当了这个什么鸣王,他的自由就失去了大半。 自从当了所谓的萧家少主,更惨,;连仅存的那么一丁点自由都被剥夺了。 可见当大人物是要付出代价的,最惨重的代价就是自由,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需要得到手下人的同意。 不过,容恬也是大人物啊,而且还是个大王,为什么他就可以随便跑来跑去,潜入这里潜入那里呢? 太不公平了! 更衣时,秋月恰好赶过来了,手里抱着昨夭凤鸣试穿的南岭火牛皮甲,进门就道,「就知道鸣王迟早耐不住会闹着出去玩。不枉我昨晚赶了大半夜的工,总算及时弄好这个, 鸣王快穿上看看。」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帮忙,让凤鸣把皮甲套在白色亵衣外。这一套皮甲是凤鸣众多护甲中穿起来最舒服的,秋月也制得尺寸刚好,贴身穿着不松不紧,也不会觉 得重。 覆盖的范围从脖子到下腹,肩膀住下延伸,一直护到手肘处,关节处都由较小的火牛皮缝制,可以灵活转动,不使人觉得受到约束。 凤鸣穿上后活动了一下手脚,连连夸赞,「没想到这么轻便舒服,可惜南岭火牛皮太稀少,不然将来给西雷的士兵一人配上一套,和那些没有盔甲或者穿着笨重盔甲的军队打 ,一定每场都是大胜仗。」 秋蓝抿着唇,微微笑着接口,「鸣王想到哪里去了?别说这种珍贵的南岭火牛皮,就是一般牛皮,要制成一套皮甲也不容易呢,原料既贵又费功夫,怎可能让士兵们一人一套 ?」 秋星在旁边帮凤鸣在一大迭的衣棠里面挑选外套,也道,「都是那个叫什么武谦的,他一来,鸣王就整天唠叨盔甲盔甲了。一下子是怎么改变原料,一下是可否改进制作步骤 ,呵,还满像一回事。今天出门,是骑马还是坐马车呢?如果坐马车,就挑精细点的衣棠,如果骑马,我看就挑这件水绿色的好了,腰间只系一条带子,没那么乡饰纹流苏扣,上 马的时候不容易绊着。」 凤鸣立即叫道,「当然是骑马!就要这件水绿色的,秋星你眼光真好!」穿戴整齐就要走,却被秋蓝端了一盆点心过来,要他务必吃点早点再去。 凤鸣苦着脸匆匆塞了两件点心算交差。 把这些都给弄好,冗长的出门仪式才算结束,凤鸣穿着类似于马服的衣棠,蹬着小羊皮长靴,把结实优美的腿形状包裹着勾描出来,样子份外精神爽利。 他领着容虎,还有几个已经换好短装的侍女出来,和洛云会和。 到了含庆府门外,几十匹高大骏马和一大群西雷精锐萧家高手都等着了。 凤鸣笑道,「哈哈,这陈势真像大将军出门。」翻身上马,有模有样地喝道,「孩儿们,往郊外萧家铸造访出发。」 刚要一甩马缰,呼啸着冲出去,洛云却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缰绳,凑近压低声音道,「虽然属下答应了西雷王和容虎的要求,让少主骑马出游,但骑马也有骑马的规矩。 」 「啊?」 「规矩就是,少主的马缰要控制在属下手里。」 「咦?」洛云的马就在隔壁,他说完也翻身上马,手里不但牵了自己的缰绳,也把凤鸣的缰绳一并捏着了。 两匹骏马并肩而行。 「这……这也叫骑马?」凤鸣终于忍不住抗议。 「少主如果不喜欢,属下立即准备马车就是。」 好过分的要挟…… 「出发吧。」容虎看着凤鸣吃鳖,忍着笑。扬声发下命令。 众人都上了马,大队开始出发。 凤鸣的缰绳被洛云拿了,当然不可能奔驰,只是悠悠闲闲地被前后左右的骑马护卫包围着住前走。 有没有搞错啊!明明是骑马出游,为什么会变成大人带领小朋友的游街仪式啊?我要狂奔!我要驰骋!呼啸山林,穿越原野!呜…… 这萧家少主,真不是人当的! 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行,其中不但有精悍强壮,一看就不好惹的保镖,还有漂亮可爱的婢女,个个衣着光鲜,连骑的马也是良品,走在同泽大街上,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 ?尤其是是凤鸣,被众坐骑团团簇拥在中间,长得又帅气,街上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交头接耳问这位少年权贵是何许人也。 宛如马戏团过街一样走过了同泽城内的主街道,容虎持有庆彰送过来的过关凭证,轻松地出了城门。 经过了城内栉比鲜次的建筑物,一出城门,视野豁然开朗,极目而去,便是黄土大道和大片大片颜色喜人的青苗。 洛云派去查探路线的萧家护卫就等在城门外,见他们出来,赶紧拍马迎上,禀道,「少主,从这边大道过去,往前走半里左右,遇岔走左,不久就可到铸造作坊。请容属下带 路。」勒转马头引路。 他们骑的也是好马,四蹄一放,顿时跑出一溜黄尘,好不痛快。 凤鸣一脸委屈地转头看着洛云,洛云脸色认真的道,「虽然到了城外,地方够空旷,但也不可以跑得离了我们的马队,少主记得了。」隔着半空,把凤鸣的缰绳轻轻扔了回来 ,凤鸣喜出望外,脸上直放出兴奋的光来,接了缰绳嗦道,「放心,我不会跑丢的。秋月秋星,来来,我们比赛!」往后一呼,怪叫着抽动马鞭,兴致勃勃地冲了出去。 秋月秋星也各骑了一匹,在后面娇声道,「鸣王别跑太快,等等我们。」 洛云和容虎早猜到会如此,暗中摇头。 他们身负护卫之责,不敢让凤鸣离开视线,朝手下们打个手势,大家一起策马扬鞭赶上去,不前不后地跟在凤鸣左右。 黄土大道上,一时马蹄轰然。 虽然前后左右都跟着护卫,不过可以在郊外放跑,仍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这些天来不是被闷在船上,就是被闷在房子里,差点闷到发疯。凤鸣如同放出笼子的猴子,浑身的 劲都趁这机会发泄出来了,将马速放到最快,最后竟超过了前面引路的萧家护卫。凤鸣的笑声,还有秋星等娇滴滴的呼声,马啼声,好像一首欢快的曲子,撒满了整条大道。往前 奔驰了大概半里,果然遇上岔路,凤鸣正要分排该转哪条,忽然迎面传来马蹄声。 远远地听见来人在马上,道,「真巧,还打算去接你一道呢,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 原来是鸿羽。 他今天穿着和往日一同,肩上膝上,还有腰前,都围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皮套似的东西,骑在马上的姿势也显得别扭。 不过,笑得满脸春风。 凤鸣看见他,也很高兴,问,「怎么会在这里碰上你?武谦呢?」 「武谦本来和我一道的,后来他的手下来报告,不知有什么事把他叫走了。」鸿羽到了他身前,勒转马头,和凤鸣缓缓放马并行,满怀激动地道,「昨天你告诉我,说同泽郊 外萧家有一个旧的铸造坊可以借给我用后,我兴奋得根本睡不着,半夜就抓了武谦陪我一起,按容虎说的找到那个地方。真是一个好地方!山谷幽静,那山上还出产很不错的烧木 ,那木头拿来作炭最妙了。有了这里,我至少可以省回大半年的功夫,至少作坊需要的小土屋和大炉,还有水池都是齐全的,只需要打扫一下就好。现在惟一需要费点功夫的就只 是修建火窖。」 看着自己的梦想居然可以顺利踏上实现之旅,鸿羽显得比平日更兴致勃勃,女孩般的脸蛋激动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分可爱。 凤鸣很替他高兴,问了关于建火窖的事情几句,不料鸿羽在这方面真是专业级的,一聊起来就连续说了一堆凤鸣听都没听过的词,大概是铸造师的特殊话吧。凤鸣听得头疼, 赶紧打住,举手投降道,「原来一个烧火的窖也有那么多讲究,算了算了,你还是找个懂行的研究吧,我最近天天被容虎和罗登抓着学这个学那个,今天可不想又当学生了,如果 需要钱,你倒是可以和我说的。」 他们相遇后,马速都放慢了,旁人早已跟了上来。 秋蓝和容虎并骑,秋月秋星一对姐妹各骑一马,也随在凤鸣马后。 凤鸣又好奇地打量鸿羽,问,「你平时铸剑的时候就是穿成这样的吗?」鸿羽点头道,「对,这些厚牛皮套在身上,是防火星迸溅到肌肤上的。不过我们这行天天与火结缘, 就算穿了这些也难保不被烫个几下。你看,我从前就被烫过。」撩开右袖,把手臂横空递过来。上面果然留着几个有深有浅的烫印。白皙的肌肤上,忽然出现这样几个狰狞的印子 ,看起来触目惊心。 连凤鸣也不禁为他可惜,「你皮肤这么漂亮,却留下这么多伤疤。」 鸿羽不以为然,笑道,「你怎么也和武谦那家伙一样罗嗦?男子汉理当不惧兵刃水火,整天牵挂着什么皮肤漂亮不漂亮的闲事,那可是娘们。」 秋月正巧跟在后面听见了,把马鞭子朝前一撩,在鸿羽肩膀上敲了敲,不满道,「谁说娘们就整天牵挂着皮肤漂亮不漂亮的?别那么瞧不起人,女人也有自己的事情忙呢。」 鸿羽对着女孩们非常有风度,回头对秋月露击一笑,「是我冲撞了,抱歉抱歉。」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铸造坊所在的山坡下。 鸿羽虽然是借用萧家的铸造坊,却老实不客气把自己当成了主人,等凤鸣下了马,引着凤鸣沿着草间小路住前走。 不过一会,就看见前面三三两两几座土房子的屋顶。鸿羽对这地方满意极了,一边说这里的大概情况,看来他从昨天晚上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家,还指着一条浅浅的溪流,动容 道,「不知是你萧家哪个前辈这么好眼光,竟选了这地方来铸造兵器。真是大师手笔。你看这条小溪,就刚好围着作坊绕了小半圈。水的温度,对于最后兵器出来的硬度大有影响 ,而这里的山水是极冰凉的,嘿!好一个取天然之妙,怎么后来却废弃了呢?j 语气里大为可惜。 凤鸣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也许离国那里的地点比这边更好吧?不过现在也不算废弃了,有你来经营了嘛。」 鸿羽一想也是,笑得非常开心。 铸造坊的房子虽在,毕竟多年未用,里里外外都脏得很,土炉里面积满尘土,也需要清扫。 凤鸣在每个门外转了转,暗忖进去的话就变成吸尘器了,说不定还会被兴奋的鸿羽抓取当打扫卫生的苦力,只看了一下就自己跑到外围的小溪边找了块干净草地,怂恿秋蓝道 ,「我们在这里野餐吧,好久没在草地上吃饭了,今天天气又好,秋蓝啊,你代表我去和容虎商量。」 对于他的要求,秋蓝向来是无不遵从的,立即去找容虎商量。对于秋蓝的要求,容虎也多半是不违逆的。而且大王有命,今天让鸣王高高兴兴地玩一天,他便去找洛云商量。 一拍即合,野餐! 一路上招摇跟来的大批精锐,总算显示了一回他们令人惊叹的行动力。 凤鸣嚷嚷要野餐不过片刻,立即大片的草地就被清理出来了,连落叶都被捏个干净,也不知道是否除了凤鸣外,人人都随身带了午餐,反正当凤鸣看着草地上出现腌制好的牛 肉片,猪肉片,猪脚等等荤菜时,整个就惊讶地呆住了。 他还以为要派容虎回同泽城去买呢。 有趣的是,不知是哪个机灵鬼,居然就地取材,在山上摘了好几种可以吃的野果回来,每一种都堆了一团在草地上。 凤鸣看得大笑,招呼了大家一起坐下野餐,秋蓝等侍女和容虎洛云他们自然和他坐成一圈,鸿羽浑身洋溢着尽快开工的冲动,打算回去继续监督清理工作,被凤鸣抓住了不放 ,「要干活也吃点东西再走。快点坐下,我还要和你继续商量盔甲的事呢?」 鸿羽只好又坐回来,摇头道,「真的没办法,这事我仔细想过了,目前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唉,如今天下的君王都想着如何铸造更能杀伤人的武器,又哪里有空理会士兵的 死活?」他和凤鸣聊过两三次,说话直接,为人爽快,容虎慢慢也和他熟络起来。 听见鸿羽说起杀伤人的武器,容虎插话问,「当今天下,最能杀伤人的武器?到底有哪些呢?」 「这个问题太难了,我也只能说说自已的看法而已。」江鸟羽年轻的脸上,又出现了专业的认真表情,「若以剑论,天下最能伤人的,当然是单林王族秘制的宝剑,长而锋利 ,既又不易折,不过这种宝剑,比较适合刺杀,在战场上情势混乱,敌人远远的一大群,哦,我没有上过战场,只是根据师傅说的来猜测的……在战场上,可以远距杀伤敌人的武 器才是好东西,例如长矛,对方的剑还没靠近自己,自己手里的长矛就刺中对方了。不过长矛也有坏处,使用起来不如剑灵活,经常刺出去不能及时回护自身,持矛者容易受伤。 而且,长矛易折。这个问题,我记得和凤鸣说过。」凤鸣点头。 鸿羽说的,就是那个什么样越长就越容易折断的兵器铸造难题。 鸿羽道,「更远的就是弓箭了,近年来,不少权贵花巨资请名匠研究弓箭的制造,从弓的选料,弧度,到箭羽的数里和斜度等等,都有不少秘密改良。不过弓箭制造里面,只 有箭矢的铸造我略知一二,其它的我就不懂了。」凤鸣心生同感,「厉害的弓箭玫击力真的很强,上次阿曼江上,我们船队上那么多高手,还不是被贺狄的弓箭阵压得连气都喘不 过来。」 旁边的洛云轻咳一声。凤鸣愣了一下,当即明白过来,洛云这家伙把萧家名声看得比泰山还重,一定不喜欢鸿羽这个「外人」知道萧家杀手团被贺狄的船队打到趴下的事情嘛 。 凤鸣暗中吐舌,赶紧非常认真地补救一番,「不过后来也被我们萧家打得惨兮兮的,还和我们签订了能赚很多钱的合约,呵呵。」忽然一拍脑袋,嚷道,「对了,说起贺狄, 我就想起了子岩。怎么他过去那边之后,只送回来一封说什么要继续讨论的书信就没消息了?有那么多要讨论的地方吗?连住都要住在同安院里,回来睡都不行?」 容虎道,「这个我也问了送信的人,他们说贺狄对于双亮沙航线的事情非常看重,这几天都在和子岩商量先挑哪几条航线尝试,而且上下货的港口也需要商定,事情琐碎复杂 ,他们每天都谈到凌晨,两人几乎同吃同睡了。」 凤鸣这才明白,不无担忧地道,「叫子岩不要太拼命,他的个性就是过于认真,什么都一板一眼,为了完成任务可以连身体都不顾,航线固然重要,讨论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吃 饭好好睡觉。对了,庆离有没有难为他?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容虎笑道,「庆离怎么敢难为他?听说庆离对贺狄非常恭敬,不敢得罪,想必也不会开罪受贺狄礼遇的子岩。况且,我听送信的人说,子岩被贺狄安排在贺狄本人单独使用的 小院里,庆离不受邀请,也不能入内呢。j 「这么说来,那个贺狄王子其实对我们还是挺有诚意的。」凤鸣稍微安心点,又道歉道,「子岩会跟着贺狄回单林吧!隔着大海,以后要见面就不容易了。」 随手在草地上弄根草根,随意地咬在齿间,不以为意似乎想到什么主意,又对容虎道,「容虎,你找人送信给贺狄王子那,要子岩先不要急着商量航线的事。反正以后他和贺 狄有的是讨论时间,趁着我还呆在同泽,找时间出来大家碰碰面吧,不然,等我离开同泽,他跟贺狄回单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碰头。」 容虎和子岩是交情要好的兄弟,对于子岩被派去当使者,将来还要渡海常驻单林,也觉得不舍,正有抓紧机会多多相聚的意思,凤鸣这么提,他顿时点头答应了,默默记下回 去就派人送信给子岩。秋月听着男人们的聊天,提不起什么兴趣,反而山上摘来的果子,见凤鸣他们谈得都忘记吃东西了,一直和秋星秋蓝在翻着侍卫们从秋月挑出一个最大的野 果,递到凤鸣面前,笑厣如花,「鸣王,尝尝这个果子,看起来皮青青涩涩的,可是里面很甜呢。」 凤鸣随手接过来咬了一口,也笑起来,「果然很好吃。」问鸿羽,「你也来一个?」 秋月便又挑了一个,递到鸿羽手里。 秋蓝选了一个小小的,但是果皮微呈红色,看起来也很可口,悄悄递给容虎,低声道,「不知道这个好不好吃?」 容虎接到老婆大人送过来的野果,没入嘴就已经觉得甜到心里去了,憨笑着低声问,「你吃了没有?」 秋蓝点点头。 两人的小动作被大家察觉了,人人都抿嘴瞅着他们笑。秋星更可恶,借机报复洛云,故意哼道,「可见平日做人要厚道,现在人人都有好果子吃,只有讨人厌的家伙没人理。 」 刚巧,秋月这时候新挑了一个野果,见凤鸣容虎鸿羽手里都有了,也不多想,随手扔给了同坐一圈的洛云。秋星的话说完的时候,那野果恰好到了洛云手里,这时人人都有趣 地看着秋星,倒把秋星自己窘得一脸通红,毛躁地向秋月道,「我帮你说话,你倒合伙来欺负我?」 秋月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你下一句说什么?不过随手扔个果子,你气什么嘛?」 众人哈哈大笑,连秋蓝也笑得如银铃般响亮,秋星急道,「连秋蓝也欺负人。」站起来躲到外圈去了。 秋月追着去安抚她。 洛云却趁人不注意,把手上的野果藏在身上,没舍得吃。 「弓箭应该也属于远程武器吧?」笑够之后,凤鸣一边嚼着香甜的野果,一边继续和鸿羽聊天,「我以前看电视……哦不,就是看书啦,攻城除了弓箭之外,还有很多大型的 武器,好像什么投石机啦,什么古代火箭筒啦,反正花样多着呢,不过我没什么打仗的经验,这些东西都没见识过。」 鸿羽奇怪地问,「投石机,是不是把石头丢出去砸敌人的那种东西?不过这种武器又笨重又麻烦,而且石头轻的,不如弓箭杀伤力强,石头大的,谁又有这么大的力气扔出去 呢?就算从城墙上住下扔,也难以扔得远。」 凤鸣愣了。 咦? 什么扔不远啊?难道鸿羽以为投石机是用人手来扔的吗? 从前看电影,古代希腊还有罗马,好像都有用很大的投石机来攻击或者保护城市哦,巨石投出去,够厉害的话,轰一下可以把城墙砸出一个洞。 「投石机当然要石头够重,射程够远嘛。这东西不能靠人手,利用杠杆原理就行。」 鸿羽对凤鸣所说的物理名词一头雾水,「杠杆是什么东西?」 「哦……那个那个,我该怎么说呢?跷跷板你懂不懂?」 「跷跷板?」 凤鸣还要解释,察觉身后忽然被戳了一下,回过头去,原来是身边的容虎,他扬起眉脚,给容虎一下小小的询问的眼神。 容虎脸上微笑着,眼神却挺认真,一边拿着野果在嘴边看似悠闲地啃着,一边在鸿羽看不见的角度,朝凤鸣微微摇头。 哦! 凤鸣醒悟过来。 容虎一定是在表示,这方面的知识属于国家机密,不可以随便向非西雷人的鸿羽透露 对哦,如果大型投石机在这时代还没有被创造出来的话,那么掌握这样一门秘密武器将可以使一个国家的战斗力大为加强! 唉,看来自己的国家专利权意识还是太薄弱了。 凤鸣暗呼了险。 从前的鸣王信口开河也就罢了,他现在可是发誓要帮助容恬统一天下的,当然要将自己会的武器知识全部只提供给容恬,容恬才是他惟一的知识专利拥有者嘛。 「凤鸣,到底什么是跷跷板?」鸿羽在一旁问。 「嗯?嗯……」凤鸣转过头来,很不好意思地搪塞道,「就是一种小朋友的玩具,以后等秋蓝容虎生了孩子,我做一个出来给你看,你就明白了。」 秋蓝和容虎顿时都羞红了脸,同声大叫,「鸣王不要随便拿我们取笑!」 这事敷衍过去,鸿羽看起来并不知道其中的兜转,他一心记挂着铸造坊的事情,吃了一个野果和几片香喷喷的肉干,就站起来要回去监工。 凤鸣知道他对铸造坊目前热情万丈,这次没有再留他,也跟着他站起来,拍着身上沾住的草屑,道,「等你弄好了火窑,开工的时候我再来看吧,今天难得可以溜出来,怎么 也要到处逛逛,见识一下同国的风土人情才行。」 和鸿羽分手后,凤鸣就摸着吃饱的肚子跑去靠小溪的地方把刚才逃走的秋星给找回来。 过了这么一点时候,秋星已经不窘了,正和秋月玩水玩得高兴,看见凤鸣过来,拿手帕在清凉的小溪里洗干净,帮凤鸣抹了一把脸,问道,「鸣王,这破作坊脏脏的,没什么 好看的,我们是不是该下山玩去了?」 凤鸣喜滋滋地往她脸蛋上一拍,「好秋星,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们想去哪玩?」 秋星秋月最喜欢玩的,顿时雀跃起来,嗦着,「到城里去!」「看布市!」「骑马!」「到江边!」「爬山!」「小吃!」……一连吐了一堆五花八门的玩意。 叽叽碴碴中,一行人都沿原路下了山,到了栓马的地方,竟仍然没有决定下来到底去哪好。这时洛云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平板地道,「先到江边比较好。」 大家都比较吃惊,这个木头疙瘩居然也会对去哪里玩提出建议?平日一聊到玩,他不冷哼上几声就算给面子了。 洛云见凤鸣诧异的样子,又道,「罗登总管说了,少主要乘坐的萧家新船已经到达,就停在同泽郊外不远的河道上,少主去看一下也是应该的。」 凤鸣这才释然。 对嘛!这才是洛云的本色。 原来是抓他去处理萧家事务…… 凤鸣转身,对着秋月等摊开手,「这下好,不用争论了。」 众人一起上马,在洛云的带领下,呼啦啦扬起大片尘土,奔向郊外的河道去了。 原来,河道离同泽城并不远,凤鸣估摸着大概也就相差三里左右,不知道罗登是不是被贺狄上次的忽然袭击吓坏了,考虑到不能让船队太招摇,这次迭择停泊的地方并不是固 定大码头,而是一段岸边有沙土的僻静河道。 未到岸边,远远已经嗅到水气。 凤鸣纵马过去,才惊奇地咦道,「阿曼江经过同泽的吗?我以为它就沿着方敌那边过去呢。」 容虎在他身后,随他一起下了马,牵着马边漫步边向他解说,「这并不是阿曼江的主流,只是在同国的一段分支而已。不过,阿曼江的分支中,除了分别流入繁佳和昭北的两 大支流外,这一段支流是最大的了。别看这一段江面宽阔,往前面去一点河道变窄,水流湍急,只有老掌舵的才敢在那里驾船呢。」 一行人牵着马在江边漫步,春天的绿草早从土中钻出来了,郁郁葱葱,脚踩在上面又软又松,伴着迎风而来的水意,份外舒宜。 自然有随从先行前住,通知停泊岸边的萧家新船队。 罗登恰好在船上,听见来人说少主来了,热情地下船过来迎接。 他在岸边和凤鸣等碰头,引着凤鸣先登小船,指着附近的大船道,「这里江面虽然宽,吃水却不如主流深,如果是从前那样的豪华大船,是开不进来的,所以这次调派过来的 都是萧家船运中的中型船,气派比不上少主原本乘坐的,但是若论速度和实用,却以这种中型船最好。」压低声音道,「万一日后真的再被人伏击,这种船可比笨头笨脑的豪华大 船好使多了。」 凤鸣在小船船头,看着眼着一列排开的萧家中型船。 如果说过去做的大船可以用豪华来形容,那么眼前这个所用的形容词就应该是精悍了。 一个有气势,一个够实用。 不过想到另一个问题,凤鸣有些心虚地问罗登,「那个……上次在阿曼江损毁的超大型船只,不会是萧家般队里面的全部吧?」 难道他这么一次出行,才到第一个国家,就把老爹传给他的家产里面所有最贵最大的船给一次报销了? 那他可真是个败家子. 幸亏罗登给了否定的答案,「这样的大船,我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不过少主出发时,未曾全部调集过来而已。嗯,少主是不喜欢中型船吗?那我立即派人传信,要他们把各地 剩余的大船都调集过来,不过这里吃水不够深,恐怕还是要委屈少主出发时先乘坐中型船,等出了主流再换乘大船。」 「不不不!!!」凤鸣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大船虽然大,坐着太悠闲了,宁愿要小一点速度快点的船。」 罗登释然道,「这船只是比不上少主过去乘坐的大船罢了,和一般船只比起来,个头还算大的。」 一边说着,小船已经靠近大船。船上的水手。 第四章 这群人一靠船登上甲板,顿时喧闹不已。 别的人不说,光烈中石和烈斗的大嗓门就嚷嚷得想让人捂住耳朵。 「我们回来啦!哎哟哎哟,刚才经过那个地方水真急啊。」 「那个叫激流啦!」 「我在说话,你吵什么?没大没小。」 「我分明就比你大!」 「我比你大!我是少爷,你不是!」 「我个子比你高,拳头比你大,我才大。」 眼看两个家伙每天例行的白痴斗嘴又开始,熟悉了他们两个的人都纷纷闪到一边。 同样刚刚上船的冉青,看着罗登陪着凤鸣出现在甲板上,显得有些惊诧,连忙过去向凤鸣问好,禀报道,「损毁的大船已经安排了人手修补了,至于主船上仓库里面的宝物, 属下领着好水性的兄弟们这些天来一直下水打捞,也已经找回了大半。这些都是珍贵的宝物,属下想不宜在外面随便存放,所以这次领着人,专门从陆路把目前打捞起来的贵重物 品先护送到船上,以供少主日后旅程上使用。」 他往后一指,果然几艘小船正来回从岸边往船上运东西。 凤鸣松了一口气,似乎还捞回了不少。 总算可以向他老爹交代了。 冉青见风鸣不做声,以为他不满意,脸带愧色道,「属下有罪。船沉没时似乎把舱门压出了缝隙,有的小件宝物可能顺水漂走了,而且有的特殊丝缎遇水被污,捞起来也不能 用了,属下也没带过来……」 凤鸣连忙安抚道,「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很满意,你干嘛这么担心的样子?」 冉青好像一头受了委屈的大型动物一样,满怀恳求地看着他,「少主……」 凤鸣愣愣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看了半天,凤鸣差点又想举手挠头论。 「少主……」 「哦!」凤鸣终于想起来,拍着额头道,「你的剑,对吧?」 冉青用力点头。 「在洛云那里。」烫手山芋当然扔给洛云。 其实,凤鸣现在想起来,真觉得当日对冉青似乎严厉了点。他当鸣王这么久了,却很少惩罚别人什么,冉青是他惩罚过的屈指可数的人中的一个了。 洛云走到冉青身边,「你的剑我保管着,等一下和我一同会住处取回吧。」忽然语调低沉地道,「这次少主饶过你,你要记得教训才好。下次再敢违逆少主的命令,别说少主 ,就是我也不会饶你。」 冉青对洛云显然非常信服,连连地认真点头,又对凤鸣行礼表示感激。 反倒凤鸣和秋星一干人表情呆滞。 洛云这个表态,实在令人感动。 凤鸣什么时候在洛云心中拥有这么崇高的地位了? 凤鸣瞧着洛云,忍不住动动双唇,刚想说话,洛云截在他前面,缓慢冷淡地打破凤鸣的奢望,「属下身负护卫少主安全的重任,和冉青境况不同。有时候为了少主的安全,就 算要违逆少主的命令,也必须坚持到底。」抛给凤鸣一个你别以为摆出少主身份就可以不听话到处跑的眼神。 凤鸣的肩膀立即焉下来。 洛云果然还是洛云。 冉青禀报的时候,几个侍女早被吸引到烈中石烈斗那边去了。 当然,这俩个大个子斗嘴绝没有什么吸引力。 能够让女孩子们心动的只有可爱的毛茸茸宝贝小秋,秋月最喜欢小秋,看见烈中石那两个家伙,第一个就跑了过去,喊着「小秋!小秋!」。 小秋耳朵尖,听到熟悉的声音,蓦然从烈斗的背后跳到肩膀上,「啾」的一声,把烈斗的肩膀当成跳板,从半空中,黑乎乎地跳进秋月的怀抱,翘直了大尾巴在秋月怀里钻来 钻去,好像撒娇一般。 秋月被他弄的痒痒,咯咯直笑。 秋星湖秋蓝也跑了过去,哄着小秋玩,至于两个又在吵架的大家伙,她们见怪不怪,都懒得理会了。 果然,烈中石化烈斗吵不出个结果,只好各自气呼呼地停止争吵,一抬头发现凤鸣在,又争先恐后跑去凤鸣面前,嚷道,「鸣王!鸣王!我们回来了!」 「很久没瞧见我们,是不是很想我们?」 「你要的宝贝我们从水里捞回来了。」 「对啊,幸亏我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了,不然里面可就湿了。」 「别听烈斗胡说,那是盒子够好,水湿不到,里面的东西还是干干的,我开给你看。」 凤鸣开始还意识没想明白他们说的东西是什么,见到烈中石从背上取下包袱打开,里面印象深刻的木匣露出一角,顿时吃了一惊,拦着他们,嘿嘿笑着,「哇!你们真厉害啊 !不用打开了,我绝对相信你们的本事,说没有湿就绝对没有石。」 凤鸣一边把两人夸得晕糊糊,容虎一边伸手把木匣收起来。 两人彼此传递一个默契的眼神。 这两个家伙,真是吓死人了,里面可是庆鼎的人头啊!也不看看这里离同国都城才多远,居然想当众打开匣子,不是要他萧家少主的小命吗? 生怕同国大军不过来追杀他啊? 烈中石烈斗哪里管得着别人的心里想什么,被表扬后,只管洋洋得意,又跑去逗正围着小秋转到三个侍女,顿时惹得女孩子们一阵哇哇大叫,笑骂不已。 凤鸣找个机会,低声嘱咐容虎,「我们在同国地盘上,这人头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得了。你千万要好好看住,小心出事。」 容虎也非常谨慎,「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此物非同小可,而且丞相既然派烈中石专程在进入同国时把它交给鸣王,一定是希望鸣王在关键时刻可以用的上它。既然我们现在不 在船上住,不宜把它留在船上,放在随时可以动用的地方看管比较好。」 凤鸣瞠目结舌,「你不会是打算把它带回庆彰的合庆王府吧?」 容虎无所谓地耸肩道,「鸣王不是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看来容虎是打算真的把庆鼎的人头弄回合庆王府了。 凤鸣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一下把容虎调教出来的是那个单子比天大的西雷王,也不觉得怎样担心了。 反正说起谨慎周密,凤鸣自问拍马也比不上容虎。 他索性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容虎。 容虎道,「属下要先把这东西放回王府内室才行,总不能带着它到处逛。」 凤鸣脸色大变,警告道,「我今天可是打算放风一整天的,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别打算这么早就抓我回笼子。」 容虎也猜到他不肯,露出俊朗笑容,「属下先把绵涯叫过来陪着鸣王,然后再走。」 绵涯昨日刚刚抵达,亲自为容恬送来最新的情报。越重城和瞳儿的消息就是他带来的,今天容恬出门并没有带上他,所以,也就跟着凤鸣一起出门了。 容虎找到在船的另一头的绵涯,和绵涯商量了一会,再和洛云打个招呼,借口有事先走了。 绵涯暂替容虎充当凤鸣的贴身护卫,非常尽忠职守,立即就跟到了凤鸣身边,问他等一下想去哪。 凤鸣倒是很为难。 这样可以自由自在到处玩得机会实在太少了,就好像小孩子好不容易到了琳琅满目的糖果店,这也想要,那也想要,但又不确定到底要哪一种最好? 他把几个正逗着小秋玩的侍女叫过来,咨询他们的意见。 秋星秋月眼都不眨的接连说了一堆玩意,又是做小船游江,又是要找个好地方抓兔子…… 秋蓝比较实在,想了一会,道,「不如我们去市集吧,难得到了同国,多少也买点东西。」 秋星撒娇地皱着鼻子,「有什么好买的,我们又不缺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秋蓝明明脸蛋幼嫩,神情却最老成,一字一句道,「容虎说啊,同国也有很多好东西,别的地方见不着呢。最有名的就是布料……」 秋月哂道,「布料有什么稀罕的?船舱里堆成小山了呢,都是最顶级的,丝绸缎,你挑喜欢的出来做衣赏就好了,鸣王一定答应,对吧?」最后一句是朝着凤鸣问的。 凤鸣微笑着点点头,他不忍秋蓝失望,又随和地道,「不过市集应该挺热闹的,就算不买布料,逛逛也挺不错。」 秋蓝道,「上等衣料,我当然知道这里有。可是同国布料最叫人惊讶的是染色,有一种叫帝紫的颜色,真是好看的惊人,听说别的地方都染不出来,只有同国的布坊师傅会弄 。」 女孩子对衣料首饰最为好奇,立即被秋蓝的话勾起兴趣来了。 「呀!」秋月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听说过帝紫呢,没想到是就是脚下站的地方出的。」 秋星也亮着大眼睛叫起来,「我不知道什么帝紫,不过说起同国的好东西,我也想起来一个,是不是有个什么门的,专卖上等待胭脂水粉,那个叫什么门啊?」 秋蓝羞道,「我怎么知道?这些我都是听容虎说的,所以才要去市集……」拿眼睛打斜去瞅凤鸣,一副楚楚可怜的可爱样子。 凤鸣朗声笑起来,「好啦!好啦!就这么决定了,去市集逛街!」 顿时,甲板上响起一阵娇滴滴的呼唤声。 确定好目标,大批人马又从船上转移到岸上。 骏马在岸边吃饱了鲜嫩美味的青草,早就甩着尾巴,浑身是劲地等着主人了。凤鸣他们一上马,马鞭在半空虚晃两下,马儿斗志昂扬的嘶叫一声,雄纠纠地就直往前冲。 萧家少主、侍女们、护卫们,不下三四十人一起朝着同泽城奔去,仿佛被他们青春热血的欢乐所感染,连阳光都份外灿烂起来。 进了城后,再不能策马狂奔,个人都约束力自己的坐骑。 凡是大国的都城,商业一般都会比较兴旺,有钱人多嘛。 尤其是绸缎布坊,更不能少,否则那些权贵家电夫人小姐的零花钱往哪花呢? 比较大的店铺基本集中在一条大街上,有点像现代的商业步行街,有卖布料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首饰的,卖金银器的,更有令人垂涎的各种小吃,琳琅满目。 凤鸣和秋月等都下了马,把马匹交给侍卫们牵着,自己一群人在前面乱逛。 众多稀奇古怪的商品看得他们目不暇接,凤鸣连连赞叹,「没想到通过对市集这么繁华,哇,东西还真多。」在他印象中,总觉得西雷比同国强大,同国都城的商业一定比西 雷逊色。 结果不是这么回事。 绵涯找了一个当地人询问后,走回来问几个女孩,「你们是先看胭脂水粉,还是先看布料?」 「胭脂!」 「水粉!」 「布料啦!」 娇声此起彼伏。 绵涯好脾气的做个手势,请这群兴奋的小鸟安静下来,给她们提供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先去哪里都差不多,那人告诉我,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叫福和门,最好的布料坊子叫福 气门,两家是紧挨着的。」 秋月等大为高兴,把凤鸣簇拥在中间,兴致勃勃地朝绵涯问到底地方走去。 这两个店铺一定名声很大,光看店铺的气势就不同凡响,远远看去,招牌挂得高高的,引人注目,木招牌上涂着一层金漆,被太阳光一照,闪亮得连隔街的人都能抬头看见上 面的字。 凤鸣他们先进了买布料的福气门。 秋月秋星格外兴奋,一跨进门,就对着挂在墙上,对在长桌上的各种布料大呼小叫,「好漂亮!」 「秋星你看着蓝色,怎么别的地方竟没见过,居然这么鲜活鲜活的颜色……」 「别看那颜色来,快点来,这是不是秋蓝说的帝紫?」 秋星这么一叫唤,好像探险队的找到了宝藏似的,顿时把秋月和秋蓝都吸引过去,几人头碰头的盯着那匹布料看,几个嫩白的小手贪婪的抚摸着罕见的颜色。 「紫得真好看。」 凤鸣凑热闹地走过去,也不得不承认那颜色罕见,「好像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样的紫,颜色温和大方。」他摸着那匹布料,「料子没什么特别,估计是染色的方法有不同吧? 」 「这位公子说得没错。」一把苍老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众人抬头。 刚刚说话的人是个老头子,头发眉毛都已发白,看样子起码过来七十。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时代,可算是高寿了。他正撑着拐杖,从里面慢慢转出来,步履不稳,边走边喘, 旁边一个看起来是仆人样子的矮小男人小心翼翼扶着他道,「老爷,小心脚下。」 老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口齿清楚,一字一顿的和缓说道,听起来也挺让人舒服,「老朽福通,是区区小店的掌柜。公子请坐,布料这东西,要在日光能照到底地方慢慢看。就 算不买,看也看得舒服。」他做了一辈子布料生意,一眼就能瞧出凤鸣是个大主顾,所以亲自从里面出来招呼。 凤鸣和人应对的风度当然无可挑剔,微微一笑,朝他行了一个尊敬长者的小礼,露齿笑着做了个大方谦谨的自我介绍,「萧家凤鸣。」 福通眼睛蓦地睁圆,脸上层层的皱纹仿佛都惊诧的拉直了,「萧家少主?啊!啊……」他本来已经坐下,下意识地猛按着拐杖站起来,看看差点占满了他家大门的高大侍卫, 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正疑惑了,原来是萧家的人。萧少主请坐。」 这老人经商多年,经验老道,不过片刻就镇定下来,重新请凤鸣坐下。 不知道是否天下闻名的商家翘首少主降临,振奋了他的精神,老头子顿时变得生龙活虎了似的,吩咐仆人们上茶,又把店铺里的总管找了过来,伸长脖子硬朗的喊,「快!去 拿钥匙把库房打开,上好的布料都拿过来。」 凤鸣反而不好意思,「老人家,我们只是随便过来逛逛的……」 福通一摆手,请凤鸣先不要说话,命人把刚才秋星发现的紫色布匹抱过来。 「萧少主,你刚刚夸这紫色好看,对吧?」 「嗯。」 福通苍老的脸上浮现的笑容藏着一丝狡滑,「这颜色,一般人叫它作帝紫。其实啊,这算什么帝紫?」 秋月等侍女都深深为那颜色着迷,听福通这个主人一说,都惊讶起来。 秋月问,「福通大掌柜,您是说这个不是帝紫?」 福通捏着没有几根的白色山羊须,笑眯眯道,「也不能完全说它不是。」 「咦?」 「这匹布什下等待帝紫,原料不是上好的,染出来的色也就不怎么好看。真正的帝紫,比这个漂亮多了。」 「真正的帝紫?难道还有比这个更漂亮的紫色?」秋星好奇的道,「那就真的要见识见识了,老人家,您这里一定有,对不对?」 福通神秘的笑起来。 这时,管家已经打开仓库,领着几个仆人各抱着几匹布料气喘吁吁的来了。 福通转过头,颤巍巍的对管家道,「你啊,去把库房里面的小密仓打开,捧那匹帝紫出来。」 管家露出诧色,似乎没想到老掌柜会提出这么一个事,愣了一会才转身回仓库去了。 第五章 好一会,管家怀里抱着一匹布又回来了,那小心翼翼地样子,宛如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似的。 到了福通面前,将自己抱着的布料放下来给众人看。 福通对秋月道,「姑娘,你把两匹布对着看看。」 其实不用对着看,两匹布往同一处一放,高低顿时就出来了。 本来的紫色布料看起来颜色柔和美丽,现在有这新的一匹放它旁边,立即被抢走了所有的风头。和新取来的不批那样高贵夺目的紫色相比,反而显得呆滞沉重。 秋月又惊又喜,「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紫色!」忍不住伸掌摩挲。 秋星和秋蓝也被那神秘瑰丽的颜色吸引住了,都啧啧惊叹。 秋蓝道,「萧家库房里面,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布料。要是买上一匹,给鸣王做两套衣裳,一定又帅又俊。」 凤鸣笑道,「我衣裳够多了,你不要帮我做,帮容虎做吧。对了,秋月,你也帮洛云做一套,我看他的衣服不是黑的就是灰的。」 秋月脸色怪怪的问,「为什么要我帮他做?我又不是他……」后面忽然卡住了,仿佛觉得自己说错话似的垂下了头,直爱不释手的抚着紫色布料。 洛云唯恐秋月被人追问,更加窘迫,在旁边咳嗽一声,插话进来,问福通道,「这紫色布料怎么卖?」 福通瞧瞧凤鸣。 凤鸣也很想为几个侍女把这个买下来,送给她们哄她们高兴,很有兴趣的看着福通。 不料,福通却为难的皱起脸,对凤鸣道,「这可真让人为难,萧少主如果看上别的,尽管拿去,我只当交给朋友。但是这匹正宗的帝紫,却是不卖的。」 「呀?」 对几个侍女齐心一致的露出失望表情, 「为什么不卖呢?」 「我们多出点钱还不行吗?」 「老人家,您就让这一匹给我们吧。」秋蓝也道,「我们可是听了帝紫的名声,趁着难得的机会到同国,特意找上福气门的。」 福通的老脸忽然泛出一丝落寞,叹道,「姑娘,你不知道啊,你看见的这一匹,可能是这天下最后一匹的正宗帝紫龙。」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如出一辙的愕然。 您老人家不卖给我们,也用不着来个这么严重的藉口吧? 福通人老心精,瞧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苦笑着问,「你们不会以为我在胡说吧?」 「啊?没有没有。」凤鸣和秋蓝等一起摇头。 洛云因为秋月的关系,对那没什么感觉的帝紫布匹也注意起来了,沉声问,「为什么说是最后一匹呢?」 「唉……」福通被人问道心头痛处,长声叹息,刚才因为萧家少主大家光临而振奋起来的一点生气,好像又随着这叹息流走了,更显得老态龙钟。他抖抖手,管家忙把半温的 茶碗送到他手里。他低头颤着手缓缓啜了一口,把茶碗给管家接了,才又深情的抚着那一匹心爱的帝紫,说了起来,「萧少主,这说起来话长,又是我们布料作坊的自家事,本来 不该找着客人来唠叨的。不过……」 「您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绵涯看着他开头就要唠叨不停,赶紧打住,希望他进入正题。 他这一招果然有效。 福通把前面的话都省了,果然直奔主题,指着那匹美得令人诧异的紫色布匹问,「萧少主,你刚才也说了,布料其实没什么特别,不外是寻常的料子,特别之处在于染色。那 么,你知道帝紫这色,是怎么染的吗?」 老实地摇头。 福通像在思索什么,隔了一会,又轻轻叹道,「我十九岁继承祖业,做布料生意,到如今,已经七十有三类,无奈命里福薄,没有儿女。收了两个徒弟,偏偏又遇上大王征兵 ,被抓了去守边境。到现在只留下我这个老头子和一个老管家看着这门面……」 这一堆唠叨下来,众人又开始面面相觑。 妈呀!事情越变越奇怪啦! 从逛街变成逛布料坊也就罢了,从买布料变成听布料坊掌柜说帝紫的故事也还算正常。 可是,现在变成要听一个老头子唠叨自己的家族史,那也太扯了吧? 我们可是难得出来玩一天啊! 就在凤鸣差点呀打哈欠的时候,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福通忽然领悟到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拍拍花白的前额,「你看,我老糊涂了,怎么说起这些来。我们说回正题吧。 」 秋月秋星心里都直感谢苍天,您老总算想起来什么是正题了。 「帝紫的染色,想来是我福家电不传之秘……」 搞错啊!你唠叨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是不传之秘?那我们坐在这里到底干什么? 「……不过呢,如今这不传之秘,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了,就算懂得怎么染帝紫之色,也染不出帝紫色的布料了。」 凤鸣等人一愣。 懂得,却染不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福通慢慢道,「天下染色的手艺,各有不同,寻常的师傅有用矿石之色来染,有用植物的花朵茎叶之色来染,但凡黑、黄、白、红、青、蓝,都能染出不错的颜色。只有那紫 色,呵,不是老朽自夸,说起染紫,天下的紫色大师,没人可以和我们福家相比。我们家各色都能染,但然出来的布料最令人叫绝的,就是紫色。最好的紫,我家太太祖爷爷给它 起了个够气魄的名字,叫帝紫。尊贵雍容,帝王之紫啊。」 他一辈子在染色这一行中浸淫,说话虽然温吞缓慢,但里面字句都是分量颇重。 秋星等本来没有多少耐心,听他谈论染色时那专注深沉的表情,不禁对帝紫更为好奇,也正打水银般灵动的眼珠等着他往下说。 秋月憧憬道,「帝王之紫,这名字确实有气魄也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起这么美丽的颜色。」低头摩挲这那匹发散紫色光华的布匹,偏着头问,「可它到底是怎么染出来的您 到现在都没说呢。」 也许是她的小女儿娇态让福通苍老的心年轻了一点,福通的老脸慈爱地笑开,向秋月道,「小姑娘,你要是可以猜出这颜色是用什么原料染的,我就把福家染帝紫的法子教给 你。」 秋月呆了呆,讪讪道,「我什么都不懂,怎么能猜得出来?何况这是你们家祖辈传下来的秘方,又怎么能传给我?」 「能传,能传。」福通阔达的将枯瘦的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混浊的老眼却看着凤鸣,「我已经老了,又无传人,等我死了,这门手艺也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不甘心啊。要是能 找到一个可以把帝紫传下去的人,岂不是了我一个心愿?」 凤鸣浑浑噩噩的点头,「对啊。」 心里却想到,这老头子八成有些老年痴呆症了,虽说没有儿女,徒弟又被抓去当兵,但也不至于在走进店来的客人里面随便抓一个传授秘技吧? 不禁狐疑起来,难道每次有客人来,他都把福家的染色秘技传授一下? 不对哦。 从前看电视连续剧,好像凡是这种祖宗传下来的神秘秘方啊秘技啊,都是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不到紧要关头,不是最恰当的人选,打死都不会泄露分毫。 奇怪…… 秋月却在福通道催促下,不得不苦思冥想,蹙眉道,「哎呀,我对染色一点都不懂,怎么能猜得出来帝紫的原料?您刚才说染色不是矿物就是植物,可以染出黑、黄、白、红 、青、蓝等不错的颜色,只有紫色染不出好的。照我看,那就是说用的原料不属于矿物和植物类?」 福通开始笑眯眯的,听了秋月最后一句,猛然眼睛一亮,昏黄的眼珠几乎放出欣喜的光来,拍案道,「聪明!小姑娘,就凭你这句话,我敢说你对染色大有慧根。」 秋月在心底直疑惑。 这也叫有慧根?随便猜到耶。 不过受到鼓励,反正没什么严重后果,秋月就继续了,仰头想来一会,问道,「那个原料,是不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东西?」 「好!好!」福通优势大笑,更加欣喜,点头道,「确实是动物身上的东西。你若能猜出是什么动物,我不但将染色之法教给你,还把这匹帝紫送给你。」 秋月又蹙眉想来半天,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神色微动,「是不是海里的动物?」 福通大为惊讶,竟愕了好一会,才激动地问,「你怎么猜到的?」 「随便猜到呀。」 「慧根!慧根啊!」福通激动得不行李,「难道真有这样的缘分不成?那你猜猜,海里的神秘东西?」 秋月先不说,反不敢确定般的问福通道,「老人家,要是我真说对了,您真的把染帝紫的方法告诉我吗?那可是你家传下来的秘方哦。」 「当然,我都这么老了,不骗你一个小姑娘。」 「嗯,」秋月毫不犹豫地开口,「是不是大海螺或者大海贝之类的东西?」 一听了她的回答,福通呼吸加速,嘴巴大张开来,像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骤然之间,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直挺挺的定住了。 两只眼珠一个劲的盯在秋月身上,表情震惊之极。 凤鸣等人再度的开始面面相觑,献礼浮现的都是同一个不敢置信的问题——难道秋月的信口胡猜,居然一矢中的了? 没那么巧吧? 年过七十多福通僵硬半晌后,终于开始呼哧呼哧喘气,拿着拐杖的手,还有腿脚,都在剧烈颤抖。 凤鸣唯恐他激动过度导致中风,赶紧代替秋月宽宏大量的安抚,「您不要激动,那个染色的秘方是福家祖传下来的东西,秋月就算不小心猜中了,也不会逼您交出来的。今天 的就算没发生好了。」 福通满脸憋得通红,眼睛一直定在秋月脸上,眨都没眨一下,仿佛生怕一眨眼秋月就消失了。老管家在他背上用劲的顺了几道,总算帮他顺过气来。 福通扯着气,声音激昂,「天意!天意!今天竟让我碰着了!难得啊,竟然还是萧少主的人,这不是天意吗?」 秋月还是一副不怎么确定的表情,「我猜对了?」 「对!对极了!」福通笑得有鼻子没眼,对秋月的表情更为慈爱,「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好!好名字!连名字都有灵气啊!呵呵呵呵……」 秋星目瞪口呆,秋月这名字也算有灵气? 「快,管家赶紧准备,行拜师礼。秋月啊,师傅今天就收你这个徒弟,将来帝紫这门手艺就要交给你了……」 「这也太快了吧?」连秋月也不得不目瞪口呆了。 「不快啦,师傅已经年过七十六,活一天是一天。这些日子,师傅就为帝紫的将来犯愁啊,」不等秋月答应,福通已经倚老卖老,自称起师傅来了,欣慰地摇头晃脑,「师傅 自从两个弟子被带走后,就日夜担心这门手艺失传啊。唉,你那两个师兄,就算学全力功夫,也染不出真正的帝紫来,幸亏上天把你送过来福气门了。将来能够染出真正的帝紫的 ,也许就只有你了……」 他在这边说,那边管家已经按他的吩咐,迅速准备了热茶,又托着一个方盘出来,把方盘往福通眼皮底下一搁,恭敬的问,「老爷,这玉佩当成给徒弟的见面礼,您觉得怎样 ?」 方盘中放着一个蝴蝶玉佩,玉色温润,虽然不是王宫中罕见珍极的至品,但也算上等了。 福通很满意,「嗯,就这个。」对着凤鸣笑笑,「劳烦请萧少主当个见证人,老朽今天就收了秋月这个三徒弟了。」 凤鸣张大了嘴,看看福通,又看看秋月,「这个……好像太快了点吧?我,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洛云冷眼瞅着,看那管家还怂恿秋月跪下递茶,剑眉一皱,跨前一步就把秋月拉到自己身后,「先把事情说清楚。」 那老管家一辈子就在店铺里面混,哪里见过这样浑身散发冷冽杀气的家伙,顿时吓得身子一团,脸色都变了。 绵涯一个箭步上前,也将凤鸣护在身后。 福通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半天才琢磨出来,「是不是我没有把事情说清楚?」 凤鸣、秋月、秋星、秋蓝、绵涯、洛云,几乎一致的点头。 「哦……」福通叹道,「老了,老了,果然脑筋不好使。我先把事情说清楚……」便又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原来腹痛对于帝紫这门手艺非常看重,为了不让秘方外传,祖宗曾经立下严格的传授规矩。 第一,帝紫的染色之法,必须传给福家的后人——这是为了保证家族利益。确实如此,福家代代相传,靠着这没人能比的染色手艺,至少吃穿不愁。 从前的当家都生了儿子,关于选择传人当然没有任何难处。可是轮到福通,却成了一个大难题。没有后人,怎么办呢?幸好,关于这一点,福家电祖先还是想得比较周到的。 所以就有了第二条规矩。 第二,如果,当家的没有儿子,就可以收徒弟。 当然,收徒弟也有规矩,而且规矩还颇为奇怪。 要入福家学染色,就必须能够猜出帝紫这颜色来自海里的贝类。猜中了才是有缘人,才可以收入门墙,传授染紫之技。 自打福通知道自己不能把手艺传给自己的子女,对外放出消息打算收徒以来,过来拜师求艺的不下百人,可是要凭空猜中帝紫的出处谈何容易。福通又舍不得这一门心爱的手 艺就此失传,弄来弄去,好不容易作弊兼放水的收了两个弟子,才教练八成,就被迫征去当兵了。 福通年纪渐老,每逢想到自己眼睛一闭,到了地下要向祖先禀报帝紫绝于人世,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悲痛伤心。所以每逢有客人进店,他觉得看起来不错的,都会拿关于帝紫 的问题来试探,要是遇见对帝紫有兴趣,又一脸聪慧机灵的,例如秋月这种,更是可能会把宝贝的帝紫布匹拿出来,看看能不能碰上自己的第三个徒弟。 福通说到最后,不胜欢喜的道,「我一知道来客是萧少主,就隐隐觉得事情有转机,果然,萧少主身边竟有一个这么聪慧机灵的姑娘。老实说,其实几天就算她猜不出来,我 也会多少给点提示,让她能够入我门墙传承帝紫,毕竟她是最适合的人选。机会难得啊,我不能让这帝紫断在我手上。」 经过他这一番解释,众人才明白他为何忽然就要把秋月收为徒弟,白白奉送珍宝的帝紫染技。 洛云还是比较警惕,眯起眼道,「为什么秋月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然因为萧少主啊。」 「嗯?」凤鸣眨眨眼,朝自己一指,「和我有什么关系?」 福通老态的呆了一会,才左右看看,茫然道,「我还没有和你们详细说帝紫的染色吧?」 大家在心底哀叫一声,齐翻白眼。 和老人家交谈真不容易啊,怎么话题又跳这里去了? 福通慢吞吞道,「帝紫的原料来自一种深海的紫贝壳,那贝壳要在单林海域才能找到。从前还好点,现在啊,那片海域到处都是还得哦啊,谁敢去找紫贝壳啊?不过,最近听 说萧家少主打算开拓什么航线,还和单林什么什么王子签了合约,能够做这些大事,一定不惧怕海盗。我看着全天下,能得到帝紫原料的人,也只有萧少主了。所以秋月是最适合 集成帝紫染技的人,否则就算学会来,梅雨紫贝壳,又上哪里染出帝紫来呢?」 哇…… 唠叨到现在,大家才总算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老头子听见萧家少主四字眼睛就放光呢,还这么积极主动要把秋月招揽过来当徒弟,原来是看中了萧家这块大招牌。 秋月也想通了似的道,「难怪开始的时候,师傅说就算学会了也未必可以染出帝紫呢,原来是因为没有紫贝壳。」洛云铁板一样挡在她前面,她用手指头捏着他的衣袖扯了扯 ,低声道,「你走开点吧,人家一个老人家,别被你吓坏了。」居然略有娇羞之意。 洛云被他的温柔弄得一呆,讪讪退回原处。 福通现在关注点都在秋月身上,喜道,「这么说,你肯当我的徒弟了?」 秋月红着脸,笑着点头道,「当然啊,要是我也能染出这么漂亮的布匹,那可这是件大好事呢。」 误会解开,结局皆大欢喜。 凤鸣理所当然成了嘉宾,见证秋月下跪敬茶拜师。 老管家欢喜得站在旁边不断搓手,福通更是笑得露出掉得几乎差不多的牙床,喝了秋月奉上的热茶,亲自将方盘里面的玉佩挂到秋月脖子上。 福通道,「秋月啊,师傅老了,能传你的都要早日传授给你。这段日子,你可要好好学,趁着师傅还在,把手艺都学好咯。」 秋月为难道,「但我还要伺候鸣王。」 「不用你伺候,有秋星和秋蓝就行了。你每天都可以过来学啊,多学点,将来说不定你能成为一代染色大师呢。」想到秋月每天都可以出门,凤鸣羡慕不已,「不过你一个女 孩子,怎么可以单独出门呢?要找人护卫才行,刚好冉青回来了……」 「我送就好了。」洛云突兀地道。 这一下,连凤鸣这个粗神经都瞧出来了,有趣的打量洛云两眼,「好吧,你负责送过来,还有负责送回去哦。」 众人肃静片刻,不知为何,都轰然爆笑起来。 笑过之后,凤鸣拍拍手道,「想不到进来看个布都可以顺便拜师。好啦,秋月找到了师傅,我们就留下她学新东西吧,我们继续逛街去。」 洛云本来想留下,想到凤鸣在外面,绵涯未必看得住这个调皮的少主,只好展示安排了两个萧家高手留下。 众人买了大量好看的布料,告辞福通,把可怜的秋月留下,又兴高采烈地转了去下一间大福和门。 福和门专卖上等胭脂水粉,是女孩们的最爱。 秋星和秋蓝豆非常兴奋,虽然秋月没过来,她们也帮秋月挑了好几样东西。 大模大样的逛街,前后有护卫开道,远看起来真有些耀武扬威的跋扈。凤鸣等人一路走来,看见新奇喜欢的都去逗着玩,萧家最不缺点就是钱,看上什么就买什么,小贩们都 知道来了一群大主顾,纷纷挑着担子迎向他们叫卖,闹得凤鸣被护卫们紧张的围住,唯恐出事。 气氛热烈有趣。 除了几匹布料和胭脂水粉外,他们还买了不少吃的,绵涯在购买气氛热烈的情况下,也加入了购物行列,选了几双看起来扎实的布鞋。秋星看到有买蜜饯的小摊,拉了秋蓝兴 奋的跑过去,「秋月也爱吃这个。」挑了三四包,丢了钱就跑。 洛云悄悄靠过去,犹豫了一会,也放下钱要了一包。 等到所有护卫双手都抱满了各种各样的购物成果时,凤鸣终于觉得累了,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就提议找个好点的酒楼吃饭。 洛云还没开口,绵涯已经凑了过来,在凤鸣的耳边低声道,「鸣王,大王离开时再三吩咐,今天不能玩得太晚,他今天会早点回合庆王府等你。」 凤鸣虽然爱玩,不过既然是容恬的嘱咐,当然不会不听,何况脚已经走到发酸了。 当即掉转发向,抱着今天的大收获呼啸着回府去了。 第六章 不出所料,回府入了自己暂住的独立小院,容恬已经在内室里等着了。 他似乎刚刚沐浴过,身上穿着简单的长袍,领口处还露出少许胸肌,彰显强壮身躯似的,性感又迷人。 凤鸣进门就享了眼福,高兴地跑过去,「猜我们今天都干了什么?」 容恬笑道,「除了玩,你还能干什么?」 吧凤鸣抱在膝上,帮他慢慢按摩疲劳的小腿。 凤鸣舒服的「嗯」了两声,低声赞道,「容恬,你要是不当大王,至少可以开个按摩院当个老板什么的。」转过上身,抱着容恬的脖子,正容道,「我们今天可不是光出去玩 ,干了很多事呢,先去……」 「先去了铸造坊见了鸿羽,然后去了船队,烈中石他们还把那个木匣弄回来了。」容恬接口道,「我都知道了,你也不想想,木匣是谁拿回来的。」 凤鸣一想也是,容虎比他们早回来,当然见面就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报告了容恬。 「投石机是什么?」 「呃?」 容恬无可奈地敲敲他的脑袋瓜,「投石机,你今天差点和鸿羽说的那个。」 「哦!那个啊?」 凤鸣做个鬼脸,「容虎嗅觉真灵敏,他居然直接回来就和你说投石机啊?嘿嘿,我怎么从前没想到也许这个东西可以帮上你大忙呢?投石机是一种武器,利用杠杆原理发射的 ,可以把很重的巨石或者炮弹抛入敌人阵中。」 随便找了纸笔,画了几下。 他对投石机的认识,仅止于在电视上看看古代战争片,尤其是古罗马人打仗,攻城的时候就爱用那玩意,几百台投石机一起发射,击得城墙骤然倒塌,那种场面真是精彩极了 ,印象深刻。 不过到底是怎么制作的,凤鸣并不清楚。 幸亏这玩意应该很简单,说穿了就是个大型翘翘板吧。 凤鸣比古代人最有优势的一点,就是在现代受过系统的各科基础教育,尤其是物理化学,当初读书时可没想到,那些看起来闷闷的科学原理这么有价值啊。 在脑中构想投石机的模样,他努力绞尽脑汁把这东西和物理老师说过的实际应用联系起来。 在纸上画了揉掉。又换纸再画,挠着头拼命回想当初敬爱的物理老师到底怎么说杠杆的多方面应用来着,来来回回画了好几张,最后指着一张样子差不多的道「我估计,大概 是这么个样子吧。」 容恬低头去看,那图画得真不敢恭维,歪歪扭扭的。 不过依稀看得出是个什么东西。 容恬皱眉道,「凭这个东西,巨石怎么能够抛出去呢?」 「因为力乘以长等于力乘以长啊,这就是杠杆原理。你不懂是不是?」看着容恬警告的眼神飘过来,凤鸣赶紧陪上笑脸,「嘻嘻,你当然不懂啦。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详细解 释,反正可以这样说,这个东西可以利用距离的增加,来使对面这个地方抛出的力增大,嗯?懂了没有?唉,这个问题要是和三公主解释,她立即就会明白,她对物理数学真的很 有研究。关于杠杆这个问题,我当年在繁佳的时候,还……」 凤鸣的声音忽然卡住了。 容恬见他脸色奇怪地变了,问「怎么了?」 「呃……我要是告诉你,这个原理我好像曾经和若言讨论过,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啊?」凤鸣一脸担心地问,「我当年不懂事嘛,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国家机密,那时候你还把我 骗去繁佳出使……」 容恬轻轻把一指点在他唇上,浅笑道「我为什么生气?你这么聪明,能把若言都震住,我高兴还来不及。」 凤鸣顿时开心起来,乐滋滋咬住容恬的手指,轻轻**了一会,将功补过似的说,「为了你,我一定好好研究投石机,给你制造强大的武器,打败若言。」 这一板一眼的誓言很不符他的性子,反而把容恬逗笑了,「你就好好研究吧。说不定将来你还能上战场呢。」 凤鸣拍胸脯,自信满满,「我当然能上战场。从我大有进步的剑术上讲,还有我古往今来荟萃历史精华兵法经验上讲,我都够资格当个统领大军的将军。」 容恬快意大笑,揉乱他的头发,「等你面对战争的时候再说大话吧,不过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真的碰上。」 表情平静下来,见风鸣脸上犹有倦色,索性把他抱到床上躺下,坐在他边上,「下午去了哪里?」 提起下午,凤鸣首先就把福气门老板收秋月为徒的事情汇报出来。 容恬也听过帝紫的名字,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嗯,很神奇吧?我也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收徒弟的,不过也好啊,秋月拜了个师傅,以后就有一技之长了,将来开个大大的秋月布料坊,日进斗金啊哗啦啦。」 容恬却肃然,「作坊的工匠子弟,寻常是不会被抽入兵役的,如今同国大王却连这种人都要掉去守卫边境了。可见同国外似兴旺,实则隐患重重,百姓大多数内心不安,否则 ,那个福气门的老掌柜为什么硬要选择秋月,而不在故乡同国寻找自己的徒弟呢?」 凤鸣可爱的歪着头,「不是因为我这个萧家少主比较容易得到单林海域的紫贝壳,而且秋月刚好猜中他家的原料吗?」 「这只是其中的两个原因,」容恬凝神思忖道,「天下即将大乱,人们都在隐约惊慌,这就好像山洪即将爆发,鸟兽都会希望寻找到够高的山头避水一样。」 有着容恬做大靠山,由鸣王当少主的庞大萧家,当然是个很不错的山头。 「福家既可以收徒,保证帝紫之技不会失传,又可以籍此和萧家攀上关系,一举两得,福气门的掌柜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容恬分析的一针见血。 凤鸣似懂非懂,挠头道,「这么复杂啊?我看那人很老了,说话罗罗嗦嗦,脑子不会转这么多弯吧?」 容恬本想让他好好休息的,但一见他挠头的模样,就忍不住伸手逗弄他,拇指挠挠他的尖下巴,「你要做好准备,这一路上,将会有不少人用各种方法来试探你,和你打交道 。」 「试探我?」 「因为看好你的人,就会有投靠你的打算。很多人会想搭你这条萧家的大船,在乱世闯出个光明的世界。」容恬道,「招贤纳士,收聚人才,这不就是均恩令的主旨吗?均恩 令我已经命令散布出去了,你在同国宴会上的话也一定会有人替你宣扬出去的。以后你就等着各种各样的人上门吧。」 凤鸣张大嘴。 这个光荣的未来,不就是和历史上的孟尝君一模一样吗? 门客三千,门前车马如龙。 这个任务可真的非常艰巨,听说孟尝君的下场很倒霉……不会是累死的吧? 他做个苦脸,向容恬道:「我做得来吗?总觉得这些人个个比我聪明,你看今天那个福老头子,三两句话就把我的秋月拐去当徒弟了,你不揭穿,我还不知道他已经不知不觉 和我的萧家攀上了关系,平白无故当了人家的大靠山。早知道就和他商量一下保护费的金额啦。」 屈起手指,一样一样数道,「我要和同国权贵周旋,要巡游各国,要开拓双亮沙航线,要管理萧家产业,要帮助你想投石机的构造,要帮武谦想盔甲的事,还有秋月的布料… …」心里猛的闪过什么,凤鸣骤然没了声音。 那光芒如针尖挥动时抹过的亮一样迅速,瞬间就沉入黑暗中。他仿佛感觉到那是可以帮助他解开某个谜题的答案,但伸出手却抓不住什么。 想得连眉心都锁到一处了。 容恬以为他除了什么事,关切地问,「怎么了?」 凤鸣晃晃头,像希望把刚才逃走的一点灵感从脑袋里倒出来,茫然地问容恬,「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容恬记忆力过人,立刻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你要和同国权贵周旋,要巡游各国,要开拓双亮沙航线,要管理萧家产业,要帮我想投石机的构造,要帮武谦想盔甲的事,还有 秋月的布料,到底怎么了?」 「盔甲」和「布料」两个词入耳,凤鸣心里又微微一动,被电流轻触般的灵感,这次终于被他抓住了。 凤鸣豁然跳下床,一脸兴奋道,「我想到了!」 容恬问,「想到什么了?」 「盔甲!布料!」凤鸣抱着容恬,几乎像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你还不知道吗?」 容恬皱眉道,「知道什么?」 凤鸣叫道,「棉甲!棉甲!清朝的人用棉布做护甲,效果很好的,不一定要用铜铁之类的金属。你看电视……哦,你没看过电视,可是清朝人身上穿的就是棉布做的护甲,我 以前看过科技频道,就有说那个棉甲的制作用了现代防弹衣的原理,在科技上是很先进的。容恬,我们的大军会变成天下第一支全部装备护甲的军队啦!真是的,我怎么现在才想 起来呢?」 容虎在外面听见风鸣叫得异常大声,掀开门帘进来,「鸣王怎么了?」 容恬站在床边,被凤鸣欢喜雀跃地抱着,闻言转过头来,苦笑着回答,「他说他要用棉花代替盔甲……」 烈儿从窒息般的黑暗中,缓缓醒来。 尚未睁开眼睛,滞缓的神经已经告诉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不再是原先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窖。 身体四肢都有轻微的摇晃感,不禁让他猜测自己是在某条隐秘的船上。 余浪的秘窟,又移到阿曼江上了吗? 移动的船只具有更大的灵活性,适合于逃避敌人的围捕。 从这一点上来说,难道永逸已经掌握到余浪的行踪,并且开始展开行动了? 烈儿一边竭力让昏沉的脑子清醒过来,以便好好思考自己的处境,一边闭着眼睛,将那根刺入手臂的细针插入得更深一点。 他压抑着呼吸,感觉着针尖在血肉中锐利地刺穿吗几乎扎入骨头的痛感,才能让他继续保持足以思索的清醒。 余浪善于用药。 依药制人,比用锁链更为有效。因为被拷锁的人也许还有机会挣脱逃跑,而神志昏沉的人,却连转动反抗念头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烈儿失手被擒,几乎每天都被迫服下余浪亲配的药剂。现在虽然不再使用仿佛燃烧身体般的春药,但新近被灌下喉有着可怕浓香的绿色药剂,却让烈儿更容易陷入昏沉状 态。 每天机会有大半时间是在黑暗中度过,即使醒来,也常常视野模糊手足无力,只能任由余浪摆布。 烈儿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逐渐被余浪的药物控制,最后神志昏聩,成为被他使用的棋子。 虽然坚信永逸最后可以找到自己,他仍必须在自己丧失神志之前自救。 苍天可怜,在几乎没有任何逃脱希望的囚禁下,终于让他发现了地窖中一枚寸许长的尖针。 把尖针刺入手臂,完全没入肌肤,掩藏在衣袖之下。 针刺的痛楚给身体带来的不适感助了烈儿一臂之力,凭借强大的对抗意志和手臂中持续不断的刺骨之痛,现在,烈儿终于可以在余浪预期的时间之前清醒过来。 这,也许是逃出余浪控制唯一的机会。 听见脚步声靠近,烈儿机警地闭上眼睛,放松全身,伪装出仍然陷于昏迷。一双温热的手在他身上轻轻抚摸,随后,静静停在他耳后。 捧着他的脸,热气慢慢靠近。 烈儿嗅出余浪的气息。 男人的唇很轻地覆上来,那小心的动作,仿佛生怕惊醒了他。余浪伸出舌尖,抵着两片**之间的裂缝,把软软的防线打开,舌尖在坚硬的牙床上温柔地扫着。 烈儿用尽了所有的意志才能继续放松脸上的线条,余浪厚重的气息覆盖了他,过近的距离险些让他心跳加速。 「烈儿……」 余浪低声唤了他的名字。 烈儿心里一跳,明白他并不是识穿了自己的伪装,只是在无意识地交换自己的名字而已。 这样的事情并非今天才开始,从几天前烈儿可以让自己提早苏醒开始,他就发现余浪经常喜欢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亲吻自己。 余浪的动作并不猥亵,似乎并不仅是为了逞手足之感。抚摸也限于脸颊颈项,或者五指脚踝,否则,要是他打算趁烈儿昏睡而脱下烈儿的衣裳,恐怕手臂上的针孔已被他发现 了。 扣扣。敲击木舱的声音轻轻传来。 烈儿感觉余浪松开了自己,面朝外面。 「进来。」 余浪低声道。 推门声之后,一把听起来干练稳重的男人声音,平静地道,「公子。」 只说了两个字,却警惕地停了下来,等待余浪的示意。 烈儿被余浪囚禁期间,偶尔也见过他身边的人,听来者声音,应该是余浪心腹之一,依稀记得余浪曾经唤他做鹊伏。 余浪淡淡地道,「有什么就说吧。他才喝下我配的药剂不久,睡得正香,不会听见的。」 「是。」鹊伏这才有条不紊地禀报道,「属下查探所得,西雷鸣王目前不会离开同泽,看样子应该会留到同国大王庆鼎的寿辰那一天。他身边依然有萧家杀手团和西雷容虎等 人护卫,受庆彰的邀请,暂时入住合庆王府,受到绝对保护。」 「绝对保护?」余浪细微的笑声传入烈儿耳中,「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想,那就正合我意了。」 「公子的绝妙计策,那些蠢材当然想破头也想不到。恐怕要到鸣王毒发的那一天,他们才会明白过来。」 烈儿身体强烈一震,呼吸不自禁屏住,忍不住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细缝。 幸好,此时余浪正背对着他和属下说话,没有发现。 鸣王毒发? 余浪谈及鸣王时的狠辣眼神闪过烈儿的脑海。 这人对于可能阻碍离国统一大业的任何人物都充满了毁之而后安的仇视,离道……他已经对鸣王下手了?! 心脏在胸腔跳动得越发强烈,咚咚声音震动耳膜,让烈儿异常担心余浪会在此时回过头来查看他的情况。 他尽量身体,闭上眼睛,万般希望两人继续交谈。 似乎冥冥中有神灵保佑,鹊伏竟真的继续谈到了鸣王的事情,略略有些发愁地道,「不过,自从公子冒充杜风和那个西雷鸣王见面后,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他却似乎一直没办 法把文兰弄到手。依属下看,不知索性由公子以杜风的名义送一盆文兰过去,让他碰到了那花,立即中毒好了。」 烈儿虽然现在都没有明白余浪到底对凤鸣下了什么毒,不过猜想文兰一定是其中的关键。 听那属下说要加快动作送去文兰,按鸣王活泼好奇的个性,说不定真会碰触,那就糟了。 烈儿顿时紧张起来。 余浪低沉地笑了笑,颇为自负地道,「没这个必要,我已经用箫技引起他学箫之意,他收了我送的玉箫,想来会经常联系。那箫上经我用药汁浸泡过,玉质更松粉,沾唇就会 不知不觉脱落下粉末,他每次吹箫,都会有一些沉玉粉末落入嘴里,经过这些日子,沉玉的药性一定已经渗入体内。至少文兰那些剩下的事情,让摇曳夫人帮我们做吧。」 鹊伏似乎还不太安心,迟疑道,「属下听闻摇曳夫人脾气古怪,未必会肯把文兰白送给鸣王,否则,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毒发呢?」 「脾气再古怪,她也是鸣王的亲生母亲,只要亲生儿子坚持,她最后都会答应的。」余浪笃定道,「鸣王这人性中带着一股傲倔侠气,承诺了别人的事情绝不会抛之脑后。既 然答应了我,我敢担保他会一直缠着摇曳夫人索要文兰。放心吧,他迟早会让自己栽这个大跟头。现在四处不宁,我们贸然动作,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鹊伏肃然道,「是,公子考虑得周到。」 烈儿昔年所学甚杂,也略通药理,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余浪所用的必是混毒之法,两种没有毒性的东西,以特殊的方式混在一起,就能变成剧烈的毒药。 也只有通过这种诡异迂回的方法,余浪才能突破鸣王身边的多重护卫,出其不意对鸣王下手。 沉玉和文兰这两样东西听起来陌生,不过能够被余浪挑选来对付鸣王的毒药,光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现在鸣王已经受骗接触了沉玉,而且还懵懂不知身陷危境,若再接触文兰,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定要尽快警告鸣王! 烈儿心里好像被猫爪狠狠挠着,身体却不敢动弹丝毫,更加焦灼不安。 余浪和鹊伏又谈了一下各国情况,说到离王离开天隐,目前已经回离国都城——里同去了。 余浪的语调轻松了点,「大王这样做极好。国君长期不在王宫,军队和大臣们都会生出惊惶。现在大王回去了,离国的局面很快会安定下来。」 他对东凡的情况也颇为关心,鹊伏似乎是专门为他收集整理各方情报的,便说了一点东凡的消息。但东凡距离遥远,交通不便,传递信息不易,他们目前查不出什么重要消息 。因为没有适当的奸细潜入枢机位置,连目前容恬到底是否在东凡都无法确定。 余浪冷然道,「若要我猜,容恬现在很可能不在东凡,潜伏在他心爱的鸣王身边,倒是既有可能。」 「容恬会如此冒险?他掌权时和同国常有边境小战,同国权贵们可不会欢迎他。」鹊伏想了一会,建议道,「他潜伏入同国,身边人马不会太多,蛟龙入浅滩,机会难得。公 子是否应该立即发信给大王,请大王和同国联络共同发兵,将鸣王一干人等团团包围,搜出容恬立即处死。萧家杀手团再厉害,也斗不过大军,而各国之所以不敢碰鸣王,大多是 怕没有露面的容恬事后报复。若是有把握可以一次同时除掉两人,同国恨容恬的人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计确实狠毒。 烈儿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紧张地咬紧牙关。 余浪却道,「可惜,我这也只是猜想,未能确定。何况离国兵力现在大部分仍在繁佳,国内空虚,不宜擅动。统一天下是漫长的大计划,不可以因为眼前小小利益而罔顾全局 。以国内兵力空虚的情况而去插手同国的事,一不小心引火自焚。如果公然动手后才发现容恬并不在同国,失算的同时,还惹来别人注意离国的兵力分布,说不定会有不怕死的趁 我大军在繁佳的时候侵犯疆土,会损耗离国军力,得不偿失。将来还有很多硬仗要打,离国的军力,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用。」 他顿了顿,低笑一声,「容恬将那鸣王视若性命,一旦鸣王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他怎可能不阵脚大乱。那个时候,离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鹊伏心悦诚服,「公子真是对离国最忠诚的人,事事都为离国的未来设想。一直以来,凡是可能影响离国兵力的事情,公子都非常谨慎。」 余浪不知为何,默然了片刻。 「权贵们嘴里简单的兵力二字,代表着沉甸甸的人命。大量离国士兵战死沙场,身首异处,将军们呈报到大王的案几前的奏报,不过就是四个子、字,兵力损失。可叹,男人 们留下老弱和女人应征入伍,走的时候年轻力壮,心怀壮志,又有几个可以活着回家?」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毒药再毒,死的不过数人,一场大战,则枯骨无数。那些自命清高 的人鄙视诡计下毒,说这些是卑鄙下流的行径,岂不知,有时候一剂毒药取敌人首脑于无声无息,足以消灭一场大战,让更多的人,可以活着回去见自己的父母妻儿。」 鹊伏深为感动,「公子悲悯世人,善心可感动天地。」 「善心?」余浪失笑,「凡认识我者,莫不说我狠辣可怕,心如铁石。我自己看,确实也是如此,别说善心,我恐怕连心都没有。」 话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低沉的语调,氤氲着不为人知的沉郁。 连空气都觉察到他隐藏在深深心底的痛苦压抑般,变得沉滞。 鹊伏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只好长长叹息了一声。 烈儿在一旁偷听,心里竟也沉沉的,难受得要紧。恍然瞬间,又惊觉过来,不能胡思乱想。 现在首要问题,应该是怎样尽快逃出去,把鸣王已经中了一半毒的消息告诉鸣王才对! 时间宝贵。 决不能再耽搁! 第七章 同国,合庆王府。 庆彰捏着刚刚收到的来自裳衣的密信,认真地思索着。 他和洛芊芊定下下个月庆鼎生辰上动手后,也确实积极展开了动作,连续几封密信送给裳衣,命令裳衣让庆离保持服用迷药,并且抓紧机会煽风点火,进一步坚定庆离对凤鸣 的憎恨之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要巧妙地向庆离暗示,当父王寿辰那天,凤鸣亲自登门拜访参与庆祝仪式,那将是杀死凤鸣为父报仇的最好时机。 本来,裳衣料理一个已经被她迷到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庆离,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可等接到裳衣的紧急密信,才知道事情并没这么顺利。 同安院里的局势急剧变化,似乎不妙。 长柳有孕,对裳衣来说已遭了一记重拳,而随着庆离和长柳的重新接近,对裳衣的态度,也逐渐出现明显的变化。 不能说裳衣已经失宠,但庆离对裳衣再不像从前那样百依百顺,裳衣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最近甚至有他对裳衣忽然发怒的事情发生。 反正,现在裳衣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对庆离忽明忽暗的态度感到忐忑。她在同安院中所有权利来源于庆离,几个安插进去的自己人入府时间尚浅,有起事来更本说不上话,万 一庆离对她失去兴趣甚至生出疑心,那她哪里还有活路? 庆彰看了裳衣送来的最后一封信后,老奸巨猾的脸上浮现一丝警惕。 不妙。 眼看行动在即,埋在同安院内最重要的这颗棋子居然出现状况,而且看裳衣在信中的口气,隐隐流露出害怕惊恐。女人就是女人,平时看起来伶俐有主意,大事临头就吓得不 成样子了。 庆彰拿着书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一悚。 这个女人并非意志坚定之辈,虽然可用,却不可过于信任。万一她遇到突发状况暴露身份,严刑拷问下,为了活命而把自己攀咬出来,岂不连累自己? 派奸细潜入同国大王子府邸,诱惑储君——至少在名义上是同国未来大王的庆离——服食丧失神志的药丸,这个罪名可是连身为王叔的庆彰都承受不了的。 别的不说,即使是目前和庆彰关系还算不错,对王族忠心耿耿的御前将庄濮,也会翻脸不认人,带领大军把合庆王府团团包围,以谋害王子的罪名找他算帐。 庆彰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好裳衣尽快见面。 在成功将鸣王和庆离铲除之前,看来还是要在这个关键的棋子身上多下工夫,让她安心为自己办事才行。 思忖片刻,庆彰举笔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封好。 他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回头对身后专门负责与裳衣联系的属下道,「把这封信交给她,告诉她,本王叔要亲自和她见面。无论如何,尽快找个借口出来一趟。」 和裳衣的惴惴不安相比,长柳公主最近的心情快轻松到天上去了。 虽然公公庆鼎还是不知所踪,不过目前同国局势还算安稳。和鸣王的协议已经达成,而且鸣王的另一个盟友贺狄王子目前也居住在同安院内,基本上而言,外患应该不足虑了 。 至于内患,托肚子里忽然蹦出的小生命的福,庆离最近似乎有回心转意的迹象。 当然,长柳也并不奢望这个被狐狸精裳衣迷了心窍的夫君,可以因为孩子而立即奇迹似的变得体贴入微,通情达理。毕竟,和他前阵子整天窝在裳衣身边,一部也不跨进长柳 小院的情况相比,他肯每天都过来,和长柳一起吃顿饭,已算很大的改进了。 大王子妃有孕,可不是小事。 同国至少一边倒御医被调动起来了,每天诊脉,熬制补胎药,各种珍稀药材源源不断送进同安院,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心情好转和影响下,长柳公主的肚子虽然还没有凸起,腰 却已经微微涨了一圈,脸色也白皙中透出红润。 侍女师敏和她感情最好,这些天来忙里忙外,脸上就没卸下过笑容,从庆离和裳衣合住的小院打探完消息回来后,附在长柳公主耳边仔仔细细地报告经过。 「那女人的好日子恐怕也快到头了,听说庆离殿下昨天晚上回去,不知为了什么时还对她黑了脸。虽然没有骂她,但是殿下沐浴后就自己睡了,没搭理她。这可是从来没有过 多事。唉,可惜今天早上拿女人假惺惺哭了一下,殿下便又心软了。」 长柳认真想了一会,矜持地提醒道,「我们也别欢喜过了头。庆离他也不是单单对那女人脾气大,昨天他过来,本来好端端的,后来嚷了一下头疼,无故就暴躁起来了,对我 脸色也不好。我觉得恐怕还是他常吃的那个药有问题,天天吃,也不知道会吃出什么抱病来。劝他不要吃,反而骂我多事。」 师敏叹道,「公主不要忧心,殿下服食那女人的药丸已经有好几个月来,忽然要停,哪有那么容易。等以后孩子出世,殿下心神都转到公主这了,公主再慢慢劝告不迟。何况 ,我看最近殿下虽然对谁都脾气暴躁,又经常嚷嚷头疼,眼神却比那从前呆滞的样子好多了。应是好事。」 「希望如此。」长柳半信半疑地吐了一句,舒展开眉头,「庆离身边的老侍从们,你都打过招呼了?」 「当然都打过招呼了,呵,他们也是一个个看那个女人不顺眼呢,只是碍于殿下宠爱她,不敢流露罢了。奴婢和他们约好了,要他们常常在殿下面前体积公主的好处,每天殿 下起来梳洗后,就要他们从旁提醒殿下记得过来。还有,他们悄悄告诉奴婢,说殿下曾经和那狐狸精聊起,夸西雷的手撕羊腿好吃。」 「哦?」长柳抬起眼来,「那快去吩咐小厨房预备,可是西雷的菜,我们院里的厨子未必能做的好。」 师敏一点就透,领会到,「同泽城那么大,总有一两个西雷过来的厨子,奴婢这就出府,打听一下那个权贵府里用了西雷厨子,借来用一日。」笑着端详雍容不少的长柳一眼 ,赞道「公主这些日子真漂亮了不少。奴婢要福和门订做的香花胭脂应该已经制出来了,这一趟出门奴婢就取回来。新鲜的香花胭脂用在两腮上,又好看又香。更能衬出公主的好 皮肤。」转身就要出门。 「等一下。」长柳听见福和门,反而想起了和鸣王的「秘密」协议,把师敏叫了回来,低声问,「鸣王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还是没有动静。洛总管派人和奴婢在福和门碰过一次头,那人恐怕就是什么杀手团的,浑身冷森森,也不爱说话,问明身份,从奴婢手里接过给鸣王的信函就转身走了。」 师敏露出不太满意的神态,旋而又帮对方辩解道,「如果这事叫庆离殿下知道,公主就难以解释了。他们这样做事,大概是为了机密吧。」 长柳半垂着头思忖。 师敏安慰道,「依奴婢看,庆离殿下和鸣王的事情再也不需要公主担心。一则,庆离殿下最近大有转变,公主利用机会好好劝说一下,说不定殿下就会随打消刺杀鸣王的主意 。二则,就算殿下还是听从那女人的怂恿要对鸣王下手,公主不是已经把这边收揽到杀手情况都写在信上了吗?鸣王那边高手众多,又有准备,怎么也能保证安全。」 「那倒也是。」长柳挺了挺腰杆,挨着檀木扶手缓缓坐直了身子,出了一会儿神后,抬头往窗外看,仿佛放开了烦心的事,露出端庄清丽的笑容,「你说的没错,我也实在不 宜太操心。你做你的事去吧。」 师敏应了一声,临走前又细心叮嘱,「公主虽然身子不方便,也不要整天呆坐着,让侍女们陪着在府里面多走动一下,对孩子才有好处。」 长柳抛给师敏一个你又婆婆妈妈了对眼神,笑道,「好,都听你的。」慢慢站起来。 师敏赶紧扶了她,帮她将身后的衣裳长摆小心抚顺了,又叫了两个手脚伶俐的侍女过来,一左一右地搀着。 「公主想去哪里广?」师敏问。 长柳失笑,丝绸手帕往她脸上轻轻一挥,道,「这么多人跟着我呢,还放心不下?快干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想去看看贺狄王子。他住进同安院好些天了,我只在头一天见面 时打了打招呼,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前些日子心烦的事情多,得知有孕后又是御医又是汤药,今天趁着有空,好歹过去问候一下,看看各种使用的东西是否齐全。不然恐怕人家会 说我这个王子妃不懂礼法了。」 师敏在长柳面前十分爽直,大着胆子道,「这又怎么能怪公主?那个贺狄王子神神秘秘,身边的人也个个长得凶巴巴的,自从鸣王派来的什么专使到了之后,他们住的小院就 像住了个大王进来似的,看守得比王宫还严密,同安院的人都不能随便进出,连饭菜都只能送到院门,换他们那边的人送进去。啧啧,哪有这么跋扈霸道的客人?他敢说公主不懂 待客之道,我还要说他们不懂得怎么做客人呢。」 话说如此,她还是亲自搀着长柳出了小院,到了花园的分岔路上,叮嘱了侍女们好好照顾王妃,才放心地朝着府邸大门那方走了。 长柳则领着几名侍女,娉娉婷婷去问候贺狄,尽主人家的义务。 她做梦都猜不到,她要拜访的客人,现在正在干什么…… 其实,不但长柳公主,恐怕连贺狄也做梦都想不到,他堂堂单林王子兼单林海盗总头领,竟也会有这么迫不得已,苦苦抑制自己欲望的一天。 那个可恶的男人,贺狄真恨死他的正经禁欲,明明身体健康,血气方刚,居然一直不曾和任何男女有过交媾,亏他也忍得住! 贺狄出生宫廷,身边从不缺美貌莺燕。这位头顶着王族光环,内里掌控着单林海域令人闻之丧胆的海盗的奸恶王子,对于自己喜欢美好肉体的欲望从不屑加以掩饰,轻浮薄幸 ,几乎时时有美女娈童陪伴在旁,只要兴致一来,便提枪上阵,满足自己的需要。 在他眼里,根本无法想象世上居然有男人能过了二十却还能保持清白之身。 而且,这个无法想象的男人,偏偏还正中他的软肋,搔着他欲之到手才罢的邪性。 想得到他。 只想得到他! 从当日船上惊鸿一面,到今日把他骗到自己身边做专使,堆积起来的欲望酝酿成最可怕的海上风暴,让贺狄自己也暗暗吃惊,使他这个 习惯了强掠豪夺的贺狄王子殿下,不得不为了那个男人,徘徊在痛苦和快乐的边缘。 到底是谁定下不可随意强占处子动规矩? 见鬼的海神的庇护!见鬼的三十天! 怎么可能熬到三十天?才不过几天,他就被沸腾的欲望烧得眼睛都快发红了。 「你干什么?」再一次,愤怒的反抗声传出屋外。 「当然是伺候你换衣服。」 脸上挂着耍弄对方似的笑容只是一种习惯表情,没人知道,真正的贺狄,此刻血管里静默着欲望的咆哮。 「我说过了自己来就好。」 「我也说过了不可以让你自己来。」 多日来,撕毁合约,让西雷鸣王倒大霉的反复威胁奏效,子岩从开始的坚决反抗,逐渐因为考虑自己反抗的严重后果,而陷入了无法彻底反抗的窘况。 就像现在,明明手脚没有被绑着,却不敢过大的挣扎以致激怒喜怒无常的单林王子,子岩只能用蕴含怒意的眼神,狠狠瞪著贺狄抓在自己手腕上的五指。 可对方仍不知足,进一步逼近,甚至把他困在床角和墙壁之间,恬不知耻地朝他衣襟抓来。 男人指尖剥开上衣的动作,猥亵得令人难以接受。 「你到底在干什么?」 「伺候你啊。」贺狄迪目光像针刺一样,盯着自己指尖下渐渐展露的蜜色肌理。 和子岩相同,在漫不经心的表情下面,贺狄也正依赖着强韧度精神控制呼吸节奏。 好子岩的对答,也许有助于保持冷静。 一定要,冷静…… 并非担心子岩发现自己的目的,而是他了解自己的欲望深浅,那如同一头狂躁的野兽,一旦稍松桎梏,就会再不受控制,直接脱笼而出,将眼前的猎物连皮带骨啃得一点不剩 。 这样做当然痛快,但,却会违背他对海神发下的誓言。 为了完成可以和处子**的神圣仪式,贺狄对海盗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海神发下重誓,他将斋戒沐浴,禁荤禁酒禁欲,重塑整洁的自身,并且全心全意将想与之**的处子照顾 得无微不至,以换取海神对他们一生的祝福。 虽然当初已经预想过自己要忍受什么,可是海神啊,这三十天的期限竟一天比一天难熬。 禁荤禁酒也就罢了。 常年放纵于性爱的人,要忽然禁色,真是天下最残酷的刑罚。 几天下来,贺狄充满精力都身体内充斥了未能发泄的能量,时时刻刻带着血腥的味道在经脉中呼啸奔腾,把偌大一个王子殿下憋得几乎发狂。 原以为把身边的美女们通通遣走可以让自己好控制一点,不料结果适得其反,单独面对着自己想占有的对象,让生理上的冲动更加强烈。 这个男人,每一个毫无自觉的动作,都足以令他血脉贲张。 就像现在…… 「再乱动,本王子可就不客气了。」 被解开的上衣左右分开,沿着腰腹起伏的线条滑落到脚边。贺狄用威胁的语气,沉声呵斥企图转过身背对他的子岩。 子岩始终还是愤怒地转过了半边背,英气勃勃的侧脸,因为胸膛又在这混蛋王子面前赤裸呈现,而变得黑中带红,咬着牙,「你这个……」 「这个什么?」暧昧地邪笑。 「下流!」 「呵。真正的下流,你还没见识到呢。」 很卑鄙的,利用子岩的不敢全力反抗,又缓缓逼近一点,故意把自己的黑影覆盖在对方裸露的胸上。 然后,得势不饶人地欺上去,遏住对手的双腕,往后扭。 指尖握住的温度,让贺狄产生欺凌般的快感,同样是硬实的,常年握剑的手,现在被他紧紧控制在双掌中。 一直煎熬着他的欲火似乎可以通过这小小欺负稍作发泄,贺狄的心情变好了一点,利用本身占据的位置优势,继续用力反扭子岩的双手。 牢牢控制着体魄强健的男人,配合那敢怒不敢言的倔强眼神,一分一分加力,让瞪着自己的亮眸,逐渐流露出因为察觉自己的弱势而呈现的羞愤,这一切都使贺狄觉得格外惬 意。 「呜……」 直到子岩的双手被扭到最大限度,痛楚的低哼从唇间微不可闻地逃逸出来,贺狄才停止了动作。 只是略松了一下,仍然没有放下掌下的猎物。 垂下头,仿佛嗅到美味一样,鼻尖在诱人的锁骨上轻蹭。 侵略性的气息,淫邪之气四溢。 「真奇怪,你这么古板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居然会如此的好闻。」贺狄似乎责怪般的低语。 逼人而来的气势,令人联想到即将侵犯母兽的雄兽。 子岩虽然一向正儿八经,不涉及情色之事,多少也从容恬和凤鸣身上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发生脸红的事情,此刻愤怒之外,不觉多了一分惊恐,毛骨悚然地道,「男人身 上只有汗味,有什么好闻到?」 「你一天都待在屋子里,哪里会有汗味?」贺狄用力嗅出一点声音,语言露骨地调戏,「闻起来很干净,只有没被男人上过的处子,身上才会有这种干净的味道。」 子岩汗毛猛竖,骤然往后一撞,扭转身打算逃开贺狄迪控制范围。 他身手高明,贺狄却更高上一筹,趁着他背对着自己立足未稳,虎狼一样敏捷扑上,从身后拉着子岩的后腰,竭力一扯,让子岩猝不及防栽在床上。 贺狄顺势把他压在身下。 「敢逃?可以,麻烦专使大人把撕毁的合约带回去给你家鸣王吧。」 只这一句,就能令身下的挣扎减弱不少。 「本王子肯伺候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还不知感激。」贺狄不满的冷笑。 确实不满。 这个没自觉地男人,都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要不是他有足够的自制力,还有日后必须继续在茫茫大海中遨游,骨子里充满对海神的崇敬畏惧,这副柔韧诱人的身体早布满他亲自种下的痕迹了。 「你停止这种伺候,我会感激的。」 「还敢和我顶嘴?」 用体重高高在上地压制着对方,贺狄不怀好意地低头。 赤裸裸的胸膛,挺立在上面的小凸起楚楚可怜,纯洁无辜得可恶,让人怎能忍住不狠狠折磨一番? 男人的清新体味,还有入目的肉色,让贺狄脑子轰然作响,自制力险些崩溃。 呼吸急促起来。 明知道放纵的结果,只能是悬崖勒马时更强烈的痛苦,他还是忍不住伏下头,贪婪地一口含住那红色茱萸。 「啊!」子岩强震。 猛然将头后仰,嗓门里颤动出轻叫。 想及自己是第一个品尝这果实的男人,贺狄眼神越发灼热。 吐出口中的果实,仿佛确认似的,舌头一遍一遍扫过乳珠顶端。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做的事情,甘甜的味道令他全身亢奋,将毫无经验的花蕾调戏到红肿不堪,几乎绽放, 又猛一张口,完全含住狠狠**。 「不要!啊……呜!」抵抗的声音,在口腔再度不留情地**下完全走调。 子岩浑身的鲜血都往头上涌。 他拼命后仰着头,觉得自己就快从胸膛处爆开了。 他多年来都奉行刻苦修行的练剑守则,生活中除了王命好练剑,再无其他重心。性爱之事,在他脑中虽非污秽,却也不是什么值得浪费时间去沉溺的东西。 但那人的唇触碰到他肌肤的一刻,他仿佛被什么卷进了深渊。 他不知道人的唇可以有这种魔力,比锐利的剑还厉害,竟能让他也手足发软。从未体会过的酥麻一阵阵窜过,痛辣地击打在腰际。 对这种直接又崭新的攻击,子岩不知该如何还击,凌乱地吼着,「贺狄!你……滚……滚开……」 力气都被从未遇见的困窘羞愧夺走了,毫无力道的扭动反抗,遭到的只是更凶悍的钳制。 「真是小处子,只这么随便亲一下**,就激动得颤个不停了。」上方的男人稍微把头抬起,促狭地眯着眼睛。 用一只手按住子岩双腕,固定在头顶上方,另一只手色情地抚摸他的后腰。 「果然,腰都在微微挺了。」 揶揄的调笑,使子岩倍觉羞耻。 狼狈不堪,又惊又恐地疑惑。 自己的腰,真的在挺吗? 隐隐约约知道,这个挺定然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自己的定力,和那些意志薄弱的人一样不堪一击? 贺狄没给他继续思索的余地,掌心滑过结实的后腰,贪婪地往上,移到平坦的小腹。 盯着子岩流露不安定眼眸,一寸一寸,逐步往下挪。 子岩开始不敢置信般,屏息忍耐着,当贺狄迪指尖钻入裤带下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住手!你……」 贺狄有趣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想起自己身负重任,一时任性可能断送对大王最为重要的鸣王,子岩好不容易鼓起的斗志一阵虚弱。 「换衣服,就好好换衣服。」子岩难受得咽着唾沫,「不要乱摸不该摸的地方。」 贺狄微笑着,诡异的视线居高临下,在子岩身上停留良久,让子岩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这种滋味,好被狼按住的兔子一样,屈辱恐惧,又令人气愤。 贺狄忽然伏下,嘴凑到他耳边。 「什么是不该摸底地方?」居心不良的问题。 「你……哼。」子岩从尴尬转为被戏弄的怒容,竖起剑眉,别过脸。 贺狄无耻地笑道,「你不告诉我,本王子又怎么知道那哪些地方该摸,哪些地方不该摸呢?」 知道自己成为对方取乐的玩物,子岩更怒。 但武力抵抗和反唇相讥只能激怒贺狄,破坏目前的协议。想来想去,子岩现在可以做的,只有闭上眼睛,把双唇也不妥协地紧紧抿起。 「你不说,我可要摸了。」 已经插入裤缝的指,像有着毒牙的蛇一样,缓缓往里探索。 「这里?还是……这里?」 被布料覆盖的肌肤似乎温度更高,散发着剑手血脉中的精气热能。贺狄好笑着看着子岩的沉默抵抗,欠缺经验的处子就是这点讨人喜欢,总以为紧紧合拢双腿就可以阻止一切 。 看不见的布料下,整个手掌硬挤入双腿内侧之间。 「这里,不会就是那个不该摸底地方吧?嗯?」 子岩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中充满了惊恐,贺狄可以想象那双紧闭着的坚毅黑眸中,此刻正闪烁多诱人**的光芒。 贺狄自己的呼吸也逐渐急促。 指尖的感觉太美妙了,他想象不出天下竟有这种似有黏性却又干净得过分段肌肤触觉。 柔软中带着刚硬,每一寸都充满弹性。 那个将来要包裹他坚挺的**,一定比这更为销魂。 稍一想象,下身仿佛感应到似的,立即涨的发疼。 贺狄眉头大皱。 不妙,这样欲火焚身,等一下怎么办?对海神发下的誓言不是闹着玩的。 戏弄对方,竟变成自己受罪了。 果然,欲望放纵不得。 「你欺辱够了吧?」忍受不住继续难堪的子岩,咬着牙蹦出字,「够了就放手。」 头顶上的男人一阵诡异的沉默。 「你以为本王子不想放手?」贺狄迪回答有点古怪。 子岩气急道,「那你还不把手拿出来?」 男人的指尖贴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只要稍做挪动,便可以摸上自己私密之处,这感觉让人浑身难受,无端的恐惧。 贺狄也咬牙。 他理智尚存,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再不悬崖勒马就晚了。 海上讨生活的人最迷信。 违背毒誓,后果堪忧,要是被众海盗知道,更有立即被群起攻之的危险。 可是掌心贴着的肌肤细腻得不可思议,一阵阵属于子岩的热度传递过来,他只恨不得探得更深一点。 忍住? 怎能做到? 让一个向来大鱼大肉惯了,最近又被禁食正处于饿死边缘的人,在骤然嗅到绝世美食的香味后,对那送到嘴边的美味视若无睹? 「你到底放不放?」子岩抬起头,又羞又恨地瞪着他。 贺狄也挣扎的很,连完美的邪笑面具都挣扎得有些狰狞了。 僵硬了半天,猛地磨牙,狠狠道,「我不放!吃了你又怎的?」凶恶地朝子岩压下去,捧着子岩的脸颊,首先就咬上韧性十足的**,强吻下去。 「呜!」子岩第一次唇舌与人相触,仓皇之间完全愣住了,半天才知道呜咽挣扎。 贺狄好不容易才尝到一些滋味,哪里肯这么简单放过,扣着子岩的牙关,逼他松开上下齿舌头像柔然的剑一样往里钻。 「张开嘴,你张不张?」贺狄凶悍野蛮,现在他成了十足的掠食海盗,狰狞地威胁,「不听话就咬掉你的舌头。」 「滚!呜……不……」 两舌微触,湿滑温热的触觉浸透了淫靡堕落,子岩被这闪电般的陌生感狠狠鞭打过全身,无法抑制般的剧颤起来。 这分明就是这诱人男人的第一个深吻。 明悟到这点,贺狄更加灼热疯狂。 被迫打开牙关的子岩,口腔内侧被某种软绵绵又带着韧性的东西甜美的舔吮着。从未接受过性爱的身体,根本无从抵抗这样强烈的进攻信号,膝盖窝点地方已经完全发软了。 他反抗得越激烈,贺狄迪吻就变得越发浓郁。 「你真甜……」 雄性要求交媾的气息弥漫了整间屋子,贺狄不曾想过男人的**会甜蜜到这种程度,每一次用舌头扫过软湿地口腔黏膜,那深处都像有生命般的羞涩颤栗,无法抗拒般的吸引 着他更残忍的**。 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扣扣!扣! 关键时刻,稳重的敲门声如晨钟暮鼓,撼动心神地传入耳际。 空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子,庆离王子妃亲自来访。」 借助这忽然而至的外来影响,以趋疯狂的贺狄一个激灵,猛然仰起上身,眼神清醒过来。 屋中仍充斥着适才对狂暴之气。 他松开手。 子岩一得解脱,立即翻身坐起,随手扯过床脚的长衣披上,裹住赤裸的上身。默默僵直片刻,回过头来,朝贺狄一扫。 刚才的尴尬羞愧都不见了,竟是满目愤恨。 子岩道,「我如今不能辜负鸣王,只好受你挟制。你要泄往日之愤,尽管刀剑伺候。只是这样羞辱我,又有什么快意?」 他双唇被咬得红肿,脸颊绯红,偏偏瞳仁乌黑明亮,正气凛然。 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会生出一丝愧疚,可惜他却偏偏遇上贺狄这天生坏胚,连一丝愧疚都谈不上,看着他这般神态,胯下反而又一阵发热,忙强自按捺下来,暧昧笑道,「 以后你就知道有没有快意了。」 「王子,庆离王子妃,已经在院门外等待多时了。」大概在门外等的时间太久,空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稍微提高了一点音调。 「知道了。」贺狄扬声回答。 不能发泄的欲望还在煎熬着他。 对于空流的及时介入,贺狄真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痛打他一顿。 看着依然浑身绷紧,表情警戒的子岩,贺狄找到原本打算帮子岩换上的衣裳,隔着半空丢给他。 「穿上吧。」 「……」 「你这个鸣王专使,不会打算光着上身见庆离得王子妃吧?」 子岩这才接过衣服,背对着贺狄迅速换上。 赤裸性感的背部被衣料遮掩起来,美景消失,让贺狄心底大叹。 不过,幸亏如此,让他的自制力又恢复了更多一点。 贺狄死死盯了她一眼,扬唇轻薄笑道,「记住,下次本王子还是要亲自替你更衣。不过,若你乖乖配合,本王子也许会大发慈悲,不再把你摸得浑身乱颤。」 不理会子岩的扭曲表情,走向房门,把木门拉开,对着恭候门外的空流笑道,「快点把长柳王妃请进来。这位王妃竟敢背着自己的夫君和鸣王私下联合,颇有胆略,不可怠慢 了。」 第八章 长柳已经在院门外等了多时。 她是这个同安院的女主人,又有身孕,却在自家小院门前被拦住等着客人准入,身边的几个侍女都深觉这位单林王子太过无礼。倒是长柳最近连连遇上好事,心情甚好,没怎 么计较。 她想着贺狄知道她和鸣王之间的秘密约定,这时候鸣王专使也在此院中,万一交谈中谈起这事,可不能让别的侍女知道。 于是跟着空流入了院门,便命各侍女待在原处等她,独自进了侧厅。 贺狄住进同安院后,长柳还是第一次亲自过来,和子岩一样,她一进门,就为完全变了样子的侧厅感到诧异。 好像忽然从同国掉入了遥远的单林王宫,到处都弥漫着异国风情。 「抱歉,让王妃久等了。」贺狄毫不端庄的靠在软枕上,「刚才和鸣王专使商量要事,一时抽不开身。」下巴朝子岩方向一扬。 长柳丁目光向子岩扫来。 子岩在长流进门之际就礼貌的站了起来,姿态刚挺好看,听见何地无耻的解释刚才的怠慢,心里又勇气那股羞愤难堪的感觉,见长柳向他看来,赶紧露出尊敬严肃的表情,拱 手道,「王妃安好。」 「专使大人安好。」 「不要站着了,都请坐吧。」贺狄道。 这屋里没设椅子或者坐席,唯一可以坐到地方只有贺狄伸长腿大模大样半躺着的织锦地毯。 长柳略环视四周一圈,不做声就上去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 子岩只好不敢不愿的也跨上去,才一坐下,贺狄居然坐直起来,伸手就扣住他的手腕,把它往自己这边拉,露出一个「好意」的笑容,「王妃身子不方便,专使坐过来点,给 她腾点位置。」 子岩拒绝不得,被他给拉到两人膝盖几乎贴在一处的距离,瞧着他得意的笑容,心内大恨。 长柳公主道了一声多谢,心内暗叹,就算这么一个不遵礼法的异国王子,也比庆离要细心体贴多了。 心内对贺狄更有好感。 屋外的侍从,此刻端上单林特产的茶点来。 「王妃今天来,有什么指教?」贺狄打量着长柳,目光迥异常人的大胆直接。 「长柳怎敢指教王子殿下?」长柳言行尽显主人风度,大方温婉的道,「这次过来是专程赔罪的,贵客到来多时,疏于问候。另外,也想看看殿下在这里住得可习惯,有什么 要添置的东西,让我吩咐了侍从们赶紧添置,」 这些都是例行的主客寒暄,也是常人交往该有的礼仪。贺狄放肆惯了,对这些套话最不在意,「不用了,这里什么都齐全,我也不习惯用别人的东西。」抢来的例外。 他最近心思都放在身边的子岩身上,连庆离几次过来都以斋戒断藉口婉拒了,这次让长柳公主进来,一是借长柳公主的到来,稍微冷却一下自己那颗热到快爆炸的心,二是因 为长柳公主和鸣王有一定的关系。 和鸣王有关系,当然就是和鸣王专使——子岩有关系了。 「公主和鸣王的私下联盟,进行得怎样来?」施展自己最熟悉的方式,贺狄摒弃所有废话,单刀直入,「有公主在同安院里为鸣王筹划,庆离王子的敌意就不会对鸣王有多少 威胁了。」 不出所料,子岩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 长柳款款道,「鸣王身边能人众多,何须长柳为他筹划?至于敌意,庆离也只是受了那无知女人的怂恿,一时糊涂罢了。这一点,希望将来专使见到鸣王时,可以代我夫君说 一两句好话。」她转向端正坐着的子岩, 说到底,她仍是庆离得妻子,夫妻同体,现在又有了两人的骨肉,绝不希望将来有着庞大背景的鸣王对庆离记恨在心。 长柳低声叹道,「父王失踪,庆离受到的打击很大,性格变了很多,发生了这不测之祸,他才会这么容易被人迷惑,听信那女人的话,不但认定鸣王就是谋害大王的凶手,而 且天真的以为杀了鸣王,就能确定大王的死讯,顺利继承王位。唉……我为鸣王收罗这里的情报,让鸣王做预备,以防不测,希望将来自己的这些作为,可以为庆离合我们的孩子 多留一条后路吧。」 庆离认定凤鸣是杀夫凶手,想杀凤鸣来报仇雪恨,顺便登上王位,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子岩当日早就知道,心中暗忖,别说杀,就算庆离只是伤了鸣王,我们大王也必定 生吞了他,连带着庆离一家大小甚至同国都要遭殃。长柳公主可以看出这点,又敢于挺身而出,确实算得上是个有胆略地妇人了。 不过,长柳和鸣王私下有联盟的事情,子岩还是第一次听说。 「公主和鸣王定下了盟约?」子岩问。 长柳奇怪的愕了一愕,反问,「专使不是从鸣王身边过来吗?怎会不知道?」 子岩默默想了想。 他这段时间,先是跟着容恬从昭北赶往东凡,中途被容恬派去跟随凤鸣,上船不过一个晚上,随即就接受任务,先行进入同国负责调查同国王族动态,后来的时间,大部分花 在单林海盗身上。 直到凤鸣已经和贺狄交过手,弃船登岸,进入韩若,他才匆匆从单林海边赶回凤鸣身边。 一见到凤鸣,首先就接了那晴天霹雳般的单林专使任命,接下来几天都心情沉郁,又是跟随众人在前往同泽的路上,一到同泽,又在第一晚的王宫宴会后就被「邀请」到了同 安院里…… 这样算来,他在凤鸣身边的时间真的很少,若凤鸣和长柳有达成秘密协议,自己不知道也不为奇。 换了容虎,肯定是该知道的。 子岩对上疑惑的长柳,沉声解释道,「我大部分时间都被派往别处,并不在鸣王身边,这件事情并不清楚。」 长柳释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来这样的事情,只有鸣王和负责的人知道就好,师敏也说过,鸣王的手下做事细密,最要紧的就是严防走漏消息。」 贺狄问,「王宫宴会后,公主和鸣王有另外见过面吗?」 长柳摇头,「我一个妇人,身在深院之中,又碍着庆离,怎可能和鸣王见面?只是通过心腹大侍女,和鸣王手下亲信约定互通消息罢了。这就是做女人的不便,换作王子殿下 ,想必是随时可以见的。」 「刚巧,我才收到鸣王的来信,邀我和专使大人一同去和他碰面,」贺狄虽是面向长柳说话,唇边狡猾的笑意确实为着子岩来的,微吊着眉,「只是不知道是否应该应邀。」 子岩一怔,「鸣王有信来过?我怎么不知道?」语气略含不满。 他是代表鸣王那一方的专使,鸣王有信过来,绝不会不提到他,说不定信就是指定给他的。 不用说,一定是可恶的海盗头子给截了。 无耻之人,才会行无耻之事。 面对他指责的眼神,贺狄脸上毫无羞愧,坦然道,「单林和鸣王这双方互利的重要协议,现在全靠你我二人鼎力维持,我知道了就等于你知道了。」 这番话威胁外加无赖,子岩涵养再好,也被气得喉咙一滞。 长柳公主不知道他们之间怎样,但也瞧出了他们两人不太和睦,赶紧缓和气氛,柔声向贺狄发问,「王子殿下为什么对于是否应邀感到犹豫呢?鸣王气度人品,非同一般,能 够和他往来,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呀。而且现在殿下和鸣王,又立下了那么重要的合约。」 「就是因为合约太重要,所以才犹豫。」贺狄危险的眯起眼睛,「目前我和专使大人还在互相沟通中,很多事情都没有确定。我看,还是确定好了,在一起去见鸣王比较好, 嗯,是不是?」 子岩正容道,「合约已经签订,上面的条款也说得非常清楚,依我看,没什么不能确定的。剩下的,就只看王子殿下是否有履行合约的诚意了。」 贺狄笑道,「本王子当然是大有诚意的。」贴近一点,舔舐般的眼神扫过子岩的项颈,仿佛随时可能咬上一口,别有所指的笑道,「只要专使大人会代鸣王将合约履行到底, 不要中途反悔,别的都好说。」 子岩脸颊微抽,一股寒气从后腰直往脖子上爬。 贺狄灼热的气息直喷到他脸上,子岩别过脸避过,貌似不在意的打量着房门边上的摆饰,一会后,却因为屋中沉默的气氛而不得不回过头,「怎么都不说话了?」 贺狄也正打量着他,仿佛早知道他会妥协似的回头,讥讽的吊起薄唇,「不是正等专使大人你的意见吗?到底去不去赴约呢,专使大人?」 这句话深处的含意,两人彼此都很清楚——所谓的合约履行到底,中途不返回,简直和把自己双手缚了送到这个无赖暴徒的手里没什么两样。 但大王统一天下的大业,怎能因为他一个自私的拒绝而被破坏?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高傲的迎上贺狄迪目光,「当然要去。」 「好。」贺狄脸上仍挂着讥讽戏谑,眼眸深处却溢出欣赏喜悦。 一直聪明的保持沉默的长柳公主,终于选择了最恰当的时间开口,「王子殿下和专使大人去见鸣王的时候,请代长柳致以问候。时间过得真快,长柳告辞了。」 离国都城,里同。 夜色茫茫中,巷道青石砖道上马蹄车轮声仓促杂乱的响起。离国王宫大门处,火光晃动,大臣们坐在各自的马车上,在侍卫高手护卫下离开。 为欢迎离王若言回到都城而召开的盛大宴会,刚刚结束。 宫廷大殿中残宴淋漓,身份卑微的侍女们正忙着弯腰打扫。 本应该和大臣们一样宴罢归去的妙光,却趁着众人散去之际,依仗着王妹的特殊身份,一路无碍的深入到宫院尽头。 「公主?」 挥手示意守卫门口的侍从们噤声,妙光深深呼吸几下,小心的跨入气氛森然的寝宫。 若言高大沉默的背影跳入眼帘。 他正静静站在一幅挂立的绘制精细的大地图前,双手负后,不知正在深思什么。 妙光轻轻地走过去,停在他身后,屏息了一会,才鼓起勇气,温柔的问,「王兄还在为大臣们的进谏生闷气吗?」 若言似乎早知道她进来了,仍然默立当地,双目迥然有神的盯着前方的大地图。 上面描绘着整个天下。 离国、宴亭、樸戎、东凡、北旗、博间、同国、永殷、繁佳、紫林、西雷、这十一个国家共存于同一片大地上,已有百年历史。分享高山丛林、丘陵平原,还有浩浩荡荡,延 绵不尽的阿曼江。 辽阔的单林海峡的另一边,岛国单林悠然独处一隅。 终于,若言沉声道,「这一张图上,繁佳的颜色该换了。」 「是的。」妙光轻声道,「恭喜王兄终于将繁佳收归囊中,从此以后,繁佳只是离国的一部分,大地上十一国改为十国。不久以后,余下的九国,也将一一被王兄收服。」 若言呵地笑了一声。 「你刚才问我什么?」他把视线从大地图上收回,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妙光把脸微微垂下,没有做声。 「你问我,是否还在为大臣们的进谏生气,对吗?」若言的脸上逸出一丝罕见的温和,「你觉得我该生气吗?」 妙光的表情隐隐流露出哀怨,声音微弱如蝇,「妙光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若言蓦然仰头,朗声大笑,「我身为离王,登位那天就立下一统天下的大志,如今好不容易打破持续百年互相僵持的格局,终于将繁佳一口吞并,正该是 大展拳脚的时候。要筹谋重兵对外,必先安置内部。王后逝去已有数年,又未曾为我生下子嗣,今日大臣们集体进谏,要求我早日选择新王后,生下离国将来的继承人,使百姓们 安心,也不算是一件坏事。」笑声震动房梁,充满霸气。 妙光却听得心里有几分难受,抬头看看兄长棱角凌厉的侧脸,目光缓缓回转,停在寝宫尽头被帘幔半遮半掩的精致大床上。 当日容恬落水失踪,凤鸣失手被擒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被软禁在这座寝宫中,就躺在这张床上。 虽然凤鸣收到连番刺激,身体虚弱,常常只能躺在床上,言语不清,经常还错把若言误认为容恬,说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傻话,但,那大概是这寝宫中最充满希望的日子吧? 从那之后,局势陡然剧变。 一场阿曼江大战,将一片灿烂的晴天反覆为不开的阴天。在凤鸣和容恬的联手下,离国精锐遭到前所未有的惨重打击,连出征的若言都在混战中被容恬的弓箭射中,重伤下送 回离国,昏迷不醒。 如果当年不执着于尽快吞并西雷,而一直将凤鸣囚禁在离国王宫中,离不祥的阿曼江远远的,事情会发展成怎样呢? 假如如此,那个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机单纯,却总能令人惊讶的西雷鸣王,是否至今仍会被留在这寝宫之中? 妙光心中,深深怀念当初那一幕幕并不完美的画面。 异人师傅被邀来专门看护调理,滋补圣品不断送入寝宫。寝宫里来来回回,都是殷勤伺候的侍女侍从,宛如捧着一轮脆弱美丽的月亮。 帘幔若隐若现处,常常露出那个人的一截胳膊,或一双雪白的脚踝,仅仅是那么一点点,却也叫人心里踏实。 那段日子里,王兄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志得意满的君王,即使明知那人只是装疯卖傻拖延时间,却故意装作不知。他唤容恬的时候,王兄也不会生气,竟虚应上去,把自己 当成自己最痛恨的西雷王容恬,只为了能让他亲昵的靠近自己…… 「你在想什么?」若言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妙光慌忙收回游离的心神,摇头道,「没有……王兄体谅大臣们为王族后代忧虑的苦心,肯考虑再度择后,对离国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只不过……谁有这个资格,配得上王 兄呢?」 「我已经定下了人选。」若言桀骜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这个人选,你也应该猜到才对。」 妙光一怔,半晌,幽幽问,「是吗?」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不妥?」 妙光还是轻轻摇头,低声问,「她会答应吗?」 若言异常笃定,淡淡道,「她会答应的。」 第九章 妙光离去后,若言仍在代表着天下的大地图前屹立了良久。站姿挺拔毅然,深沉中充满了一往无回,誓要将心中目标不顾一切夺到手中的嚣傲。 他凝视着眼前的山川河流,慢慢理清着如阿曼江奔流般翻滚的思绪,每一个呼吸吐纳,都将复杂的心境趋向理智的平和,让一切随着夜色的凝重而渐渐沉淀。 当收拾好心情后,他才搬动寝宫中只有王族人员才知道的隐蔽机关,朝着通往寝宫密室的**沉稳走去。 这个被历代离王用于藏掖秘密的密室和普通的房间大小无异,只是除了唯一的入口小门外,再没有其他窗户,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阳光都无法射入,终日必须点燃烛火,所以 显得格外幽静阴沉。 若言进来时,思蔷正跪坐在一旁发呆,竟觉眼前人影覆来,猛然抬头看清楚来者,连忙恭瑾伏下,「大王。」 「嗯。」若言问,「人已经睡了吗?」 思蔷偏过头去,看着密室中垂下的神秘幕帐,仿佛唯恐惊动帐中人似的低声答道,「应该还没有。大王,要思蔷过去瞧瞧吗?」 若言打个手势阻止他,亲自走到帐前。 这卷幕帐制作精细,上面以金银两色丝线令人惊叹绝伦的绣着无数诡变云纹,此刻垂下,将密室一分为二,完全隔绝了帐内帐外。烛火摇曳的影子跳动着印在帐上,为这幽静 古怪的地方更增添几分神秘华丽。 思蔷贴心地递来坐垫,铺在帐前的地上。 若言盘腿坐上去,隔着幕帐,颇有风度的朝里问,「小姐,睡着了吗?」 帐中传来一声轻叹,反问道,「睡得着吗?」 声音优美温婉。 只听这动人嗓音,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帐中人定是一名绝世佳人。 若言没有追问她为何睡不着,反而闲话家常似的道,「这孩子,是本王这次专门为小姐挑选的侍童,小姐满意吗?」 「很好。」 「小姐喜欢就好。」若言瞥了旁边跪伏地思蔷一眼,继续用柔和的语气和帐中人对话,「思蔷做事细心,伺候人十分体贴,本王也觉得他应该能令小姐满意。」 帐中沉默片刻。 「离王是因为这个,才让这孩子伺候我的吗?」 若言高深莫测的微笑,「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他的眉目,很像一个人。」 「是吗?像谁?」 「呵,」帐中传来一记笑声,美得动人心魄,继而声音又变得幽怨清冷,缓缓道,「彼此明白,又何必宣之于口?唉……这孩子,确实有几分像他。」 若言道,「闭上眼睛的时候更像。」 「不错。」 若言视线往思蔷背上一扫,表情忽然浮上一层残忍,不在意地道,「这孩子已是小姐的人,小姐若要驱使奴役,责罚打骂,无需理由,尽管泄愤就是。」他微笑道,「若 觉得他这张脸看着碍眼,也不妨毁了。只要小姐高兴就好。」 思蔷更低地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背上微微颤动。 帐中人又幽幽叹了一声,问,「在离王眼里,我是这样嫉恨毒辣的女人吗?」 若言态度从容,「在本王眼中,凡是心爱之人被夺走的人,都会恨不得将情敌碎尸万端,凡是遭到背叛的人,都 让背叛者一生痛苦,这是人应该有的天性,算不上嫉恨毒辣。」 帐中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小姐心里真的一点怨恨都没有吗?小姐对容恬的恩义有多重,容恬又是怎样对待小姐的?听说他连小姐不求名分,只要为他生育儿女的卑微要求都不留情地拒绝了。但纵使 如此,本王仍以为凭你们两人多年的情分,小姐怎么也会在容恬心中有点份量,所以当日袭击你们的秘密营后,还花心血埋伏人马,准备等容恬的救兵到来。」若言语气平静,却 充满蛊惑人心的邪恶力量,说到这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同情地叹道,「结果,当本王得知容恬的人马停驻当地,没有立即杀回营地时,本王终于知道,原来小姐的性命在容恬眼中 ,也算不上什么。」 他不屑地笑了笑,冷然道,「经过这些种种,你如果还敢说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嫉恨,那你就是天下最虚伪的女人。」 他的话,不知是否能打动帐中人的心。 很久,里面才传出凄然的苦笑声,「弱女子落入离王掌中,不见天日,秘密囚禁在这里,就算怨恨又能怎样呢?容恬……他们不是以为我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了吗?」 若言眼中掠过精光,「本王有个方法,能够让小姐达成心愿。」 「哦?」帐中人怔了片刻,低声问,「什么办法?」 「嫁给我,做离国的王后。」 密室中一阵诡异的沉默。 连伏在地上的思蔷,呼吸也骤然紧张起来。 「我不明白。」 「本王需要一个新王后,为本王生下子嗣,来安抚离国臣民。」 「大王迎娶王后,不是应该在各国的公主中挑选吗?」 若言唇角勾起一抹不羁,坦白的道,「离国已经吞并繁佳,一跃而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这个关键时刻,引来他国公主做我的王后,反而容易出现变故,阻碍本王统一天下的 大业,这些公主,那个都不配当我未来的王后。」 「如此说来,我更不配了。」一双柔软雪白的手,从帐中姿态优雅地伸出来,撩起幕帐单一角,露出里面被若明若暗的烛光照耀得更扣人心弦的绝美容颜。媚姬淡然一笑,「 大王别忘了,媚姬曾为繁佳歌姬,又与容恬闹出这许多事情,这样的名声,实在不堪为一国之后。」 「哈哈,你是天下间最符合本王条件的女人。」 「哦?」 若言侃侃道,「论出身,你出身高贵,本来就是繁佳的贵族之后,只是因为开罪老繁佳王而被贬,我离国又刚刚拥有了繁佳,娶一个繁佳的女人为后,正可以安抚刚刚收服的 繁佳百姓。论容貌,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论用处,你会容恬相知多年,对他的脾气性格非常了解,将来必对本王有所帮助。」 媚姬听了,并无傲色,反而露出一个苦楚的笑容,「大王刚才所说的,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如果大王真有希望迎娶我为王后的意思,那么理由只可能有一个。」 「哪一个?」 「我是天下间,最愿意帮助你拆散他们两个都女人。」媚姬一字一顿道,「换了其他任何女人做离国王后,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夫君如此执着于另一人。」 若言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逼人地审视她,「本王条件已经开出来了,小姐如何取舍?」 媚姬静默了很久。 她别过头,撩起幕帐单手缓缓收回,将自己再次隐藏在神秘的幕帐之后。 「请大王暂且回去。」低低的声音从帐中泄出,如幽远无助地一缕孤魂,「让我好好想想。」 若言大方地站起来,「好。小姐如果考虑好了,可以派思蔷来告诉本王。」 「思蔷这孩子,也请大王一同带走吧。」 「嗯?是他不听话,惹小姐生气了吗?」若言的目光淡淡扫过思蔷。 思蔷顿时浑身发抖。 「不。」媚姬道,「只是不想看见他罢了。看见他和那人相似的神态,会让我心乱,难以想清楚事情。」 「那好,本王另外派人来伺候你。」 「大王。」 「嗯?」 「这孩子温婉可人,对大王不但忠心,而且深情一片。」 若言唇上扯开一抹淡笑,「那又如何?」 媚姬有片刻没有回答。 「没什么。」她仿佛疲倦了,轻轻叹了一声,「大王慢走,媚姬不送了。」 同国都城,同泽。 春天总是令人心情舒畅,在这种好天气里,爱睡懒觉的凤鸣也比往日勤快了,早就在容恬淡怀中睁开眼。 容恬的身体似乎总蕴藏着无限的力量,臂膀上肌肉在肌肤下起伏,结实有力却不过分纠结,充满骄傲的美感。 今天的事情也很多,容恬昨晚带来了西雷文书使团果然会提早离开同泽的确定消息。凤鸣记挂着「把苏锦超抓回来打屁屁」的计划,问容恬,「你到底打算怎么对西雷文书使 团动手呢?」 容恬胸有成竹,「区区一个苏锦超,本王抓他好抓只小蚂蚁差不多。不过这将影响西雷国内的朝局,时机一定要刚好才行。所以最近还是会比较忙,不能时时陪你。」脸色一 整,正儿八经地痛恨「一想起这个,就恨不得把苏锦超大屁股打烂,居然浪费本王洪鸣王亲密的宝贵时间。」 凤鸣大翻白眼。 这昏君怎么忙得不见踪影也好,每天晚上该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回来,而且每次回来还生龙活虎,精力好的不得了,到了白天就又失踪了。 害凤鸣几乎要想歪了——这家伙回来是不是就为了抓紧时间干那种害人腰酸背痛脸红心跳的坏事啊? 今天早上也一样,他一醒,容恬仿佛有感应似的,立即也醒了,两人在床上躺着,免不了又闹腾了一回。容恬今天也有事要办,更衣后吃了两块点心就走了。 至于凤鸣? 他这个萧家少主页清闲不到哪里去。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萧家例行事务,现在罗登越来越乐于让他这位倒霉的少主参与萧家的生意决策。罗登出去后,洛云刚巧回来复命。 凤鸣一边啃着秋蓝新送上来的糯米糕,一边问「送秋月到她师傅那边去了?」 洛云脸色无端地不太自然,点点头,又道,「属下派了萧家两个人手在那边看着,免得她发生意外。」 「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什么,那个帝紫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秋蓝笑道,「等秋月学会了,自然会告诉我们的,鸣王等他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来,吃点东西。」凤鸣把碟子里的糯米糕拿起一块递给洛云,想起自己身为萧家少主,很有经常鼓励属下们的义务,于是很热情的表扬道,「洛云你也太辛苦了,每天都亲 自送秋月过来她师傅那里,听说接她们回来的也是你。呃……我也知道秋月最近脾气不好,对你粗声粗气,我有叫她不要整天和你斗气。对了,你如果觉得接送麻烦,我要不要另 外找人……」 洛云几乎被糯米糕噎着,连忙岔开话题,左右看着沉声道,「怎么不见容虎?」 刚好容虎已到了门外,隔着门道,「我在这。」跨进门来向凤鸣行礼,然后才微笑着道,「上次鸣王给大王画的投石机的图,大王稍微修改了一下,让属下去找个信得过的木 匠瞧瞧,大概过几天就可以看到小模型来。」 提起投石机,凤鸣就想起他本人的另一项「伟大建议」的遭遇,哼道,「偏心!武器固然重要,防具也同样重要。我那么创新好用的棉甲计划,容恬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听 了居然哈哈大笑。棉甲等设想有那么好笑吗?」 秋星同情地道,「鸣王啊,不是大王不听你的建议,实在是……用棉花来当盔甲,实在是……」 「这可是运用了现代防弹衣的原理,柔能克刚懂不懂?算了你们都是不懂得。」 秋蓝也怯生生地开了口,「鸣王不要生气啦。大王也没有说不听嘛,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只能先耽搁一会……」 「哦,对了。」容虎最聪明,居然学会了转移话题,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笺,露出高兴的表情,「贺狄王子有回信,说他会子岩那边进展良好,航线的事情谈得非常顺畅,还 说如果鸣王有空,不妨今日会面。」 「子岩有消息了?」凤鸣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转愤怒为喜悦,露出笑脸道,「我就知道有贺狄王子,子岩一定平安无事。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他怎么可能不好好照顾我 的专使?信上说的是今天见面吗?」 一边说,一边接过容虎递来的信笺,打开一看,喃喃道,「贺狄王子选了见面的地方叫无量福楼,好庄重的名字,不会是什么寺庙吧?」抬头看着容虎。 容虎摇头道,「属下也没听过这个地方。」眼角扫去,看见洛云表情微动,不由转头问洛云,「洛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听过。」洛云老本行是混杀手团的,进入陌生地方第一个习惯就是摸清地理环境,见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表情冰冷中带着一抹尴尬,「那时同泽一间费用昂贵的官妓楼。 」 室内顿时沉默。 半响后,凤鸣的欢呼声逸出门窗,「耶!我终于有机会花天酒地一下了!容虎秋蓝秋星,你们谁都不许向容恬打小报告!」 和贺狄一起到了地方,子岩才知道这混蛋的下流胚子到底选了什么「好地方」好鸣王会面。 坐在三楼最大的包厢里,一辈子根本没跨入过这种地方的子岩一百二十万个不自在。 贺狄反而一副常客的潇洒表情,命令空流领着侍卫们守在门外,携着子岩进去,看见预定的包厢已经按他的喜好,将座椅坐席撤去换成厚厚的地毯,瑰红色的垂帘四面垂下, 流苏随风轻摆,大为满意,还故意召了无量福楼的老板过来夸奖了两句。 「鸣王不会喜欢这种地方。」子岩被他扯到一边坐下,沉着脸,难以忍受的开口。 贺狄嗤笑,「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这种地方。」 子岩剑眉一提,还要说话,外面声音却传了过来,脚步声中依稀夹着熟悉的笑声。 「鸣王来了。」子岩站起来,看见贺狄还大模大样地挨在靠垫上,忍不住往他腿上踢一脚,逼他起来。 贺狄身经百战,可不是那么容易踢到的。子岩也不敢真的用力,脚一伸过来,反而被贺狄就势抓在掌中,眼睛斜斜往上,「专使大人的脚摸起来真不错,听说女人的脚漂亮抱 起来就舒服,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也一样。」 子岩听见众人就快入门,这人还出口下流,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满脸怒容。 贺狄又笑,「你等一下听话点,我就不将你被本王子吻的差点晕过去的事告诉鸣王。」 子岩几乎当场就晕过去了。昨晚长柳公主走后,又是那该死的换衣活动的继续,他这一生还没见过如此可恶的男人。 两人僵持中,门帘已经被带路的歌姬掀开。 凤鸣首先出现,后面跟着容虎洛云和两个侍女。 贺狄这才放开子岩的脚,站起来和子岩并肩,对凤鸣懒洋洋地笑道,「鸣王到了?这个地方还算不错吧?听说歌舞和女人都是一流的。」 凤鸣出入贵境,处处透着新鲜,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连连点头,「不错,很不错。这个地方真是太有趣了。我早就想来了,王子想得真周到。」 贺狄暗地里超子岩打个「我说的对吧」的眼神,气得子岩七窍生烟。 众人按位次坐下,老板亲自进来招待,询问要几位姑娘陪酒。 贺狄环视房中一周,漫不经心地道,「你就看着人数来吧,每个男人配两个姑娘,记得要顶级的美人,越妖艳越好。」 子岩吧老板叫住,沉声道,「我不需要陪酒的,少算我一个。」 老板愣了一下,看着贺狄。 贺狄把头偏过去看着子岩,忽然邪笑起来,「也对,专使大人只要本王子陪着就行了。那么好,本王子也不要了,陪着专使大人吧。」 那笑容让子岩一阵心惊胆战。 洛云也在一旁冷冷道,「也少算我一个,我讨厌女人。」 容虎被秋蓝幽怨地瞅了一眼,赶紧澄清,「我也不要。」 「喂喂,怎么大家都不要啊?我们只是叫过来一起坐着聊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凤鸣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从前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的场景,没想到大家都那么不配合,一 脸沮丧道,「不会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吧?」 老板看着凤鸣的样子也犹豫不决,赔笑道,「这位客人如果要对话,我现在就去把楼内最漂亮的两位姑娘叫来。」 秋星坐前一点,凑到凤鸣耳边为难地道,「鸣王奴婢真的好害怕,要是大王,晚上回来问起这事,奴婢是瞒着大王帮鸣王呢?还是实话和大王说呢?奴婢真的不敢隐瞒大王的 。」 凤鸣横她一眼,「你摆明了就是威胁我嘛。」只好懊恼地发话,「好啦,不要就不要。」 结果白白花钱包了一个大包厢,却没见识到花红柳绿的场面。 姑娘们没有来,点心水果还是上了不少。 众人一边品尝一边闲聊,首先就聊到了子岩最近在贺狄身边的经历。 凤鸣对于贺狄表示大大的感谢,简直赞不绝口,「王子殿下真是够义气,上次同国宴会上面你就一直在帮我。这次子岩过去临时住在庆离那家伙的地方,少不了又要拜托你照 顾他。子岩个性耿直,我就担心他会得罪人。」 贺狄一改常态,居然非常配合地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坐起身来拍胸口保证,「鸣王放心,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贵专使在本王子这里,绝对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被「照顾」得差点想去撞墙的子岩脸上几乎滴出血来,不知道内情的容虎秋蓝等都以为他被鸣王的关爱深深感动了。 幸亏,把他双手奉送给贺狄那条毒蛇的鸣王,还有一点爱护属下的本能。 「贺狄殿下,我信里提到那件事情,应该很好办吧?」 「什么事?」 凤鸣满怀感情的看了子岩一眼,对贺狄道,「子岩将要派到单林那么遥远的地方,我希望趁着大家都在同泽,让他和他的兄弟们多团聚几天。王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先让 子岩回来我这里……」 「绝对不行。」贺狄断然拒绝。 凤鸣愣了一下,「为什么?」 贺狄这人说谎向来不用打草稿,举着酒杯在唇上轻轻一抿,才危险的笑道,「因为本王子和专使大人磋商航线的细则,目前正在关键时刻。不瞒鸣王,这些天来,我们几乎不 分昼夜地在一起研究这个重要事情,如果鸣王在这个时候把专使大人带走了,要是单林有紧急情况传来,后果可就严重了。」 「哦。」凤鸣好奇地看向子岩,「商量了这么多天,应该有些眉目了吧?我看有紧急消息,立即派人过府通知也是可以到。」 航线的事情是重要,不过有达到这么稍微走走神都不行的程度吗? 子岩一听凤鸣提出要自己暂时回去,顿生出一线生机,连眼睛都霍然发亮起来,嘴唇嗡动了一下,刚要寻出一点得体的言辞反驳贺狄的说法,不料却又被贺狄插话截断了。 「当然。」贺狄撇着薄唇,淡淡的道,「本王子这么心急此事,主要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专使大人的请求。据专使大人所言,鸣王希望在一年内航线可以开通,若不限这个 时间,专使大人浪费那么几天去何朋友告别,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对吧,专使大人?」眼睛缓慢又沉着地停留在身边的子岩脸上,里面深藏着威胁。 在场人中,只有子岩深知这为单林王子的真面目,天下间所有背信弃义之徒的邪恶全部加起来都够不上他一人的坏水。 这样的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以想象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宛如看见眼前敞开的一扇逃生门又重重关上,子岩心往下微沉,咬着下唇,竭力保持语气平静,「鸣王,属下和贺狄殿下所讨论的双亮沙航线诸事确实正在紧要关头。团聚这 种人情小事,等日后有机会再做不妨。」 「对啊,日后也欢迎大家到单林做客。」贺狄满意地露出笑脸,朝子岩友善的问,「子岩怎么光坐着,也不吃点东西?尝尝这个。」取了碟中一块拇指大小的酥饼,亲自送到 子岩唇边。 这动作委实暧昧,对象又是一向严谨沉静的子岩,在场者包括容虎都看愣了。 子岩被贺狄当众捉弄,尴尬得几乎想拔剑出来把这混蛋一劈两半。这种无耻的事情,在同安院没人的地方做做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鸣王等人的面…… 去他的无微不至的伺候! 他一点也不希望被一个下流坯子这样伺候! 小巧的酥饼抵在柔软的下唇,贺狄光从子岩脸上绷紧的线条就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一边微笑着装出闲语聊天般的亲昵神态,一边附耳,以只有子岩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 保证接受本王子的精心伺候,是谁答应过履行到底,中途绝不反悔?张嘴。」 子岩呼吸骤粗,目光瞪着前方无人处,终于把双唇微微打开。 贺狄欣悦一笑,把酥饼塞到他嘴里,有坐的离子岩更近,两人几乎肩膝都触到一起。 「鸣王好像很吃惊?」贺狄道。 「啊?啊?哦,这个是有一点吃惊,哇呜……」凤鸣忍不住往头上伸手,洛云知道他又想傻瓜一样挠头,在后面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拍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凤鸣捧着被打红 豆嫩嫩手背,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可怜兮兮,只能装做没事般的咳嗽一下,道,「想不到子岩和王子几天就熟到这种程度。」 「单林风俗,向来好客。」贺狄风度翩翩地解释,「尤其是贵客,主人必须亲自陪同,事事照顾,才能显出客人的重要。」 子岩在一旁梗着脖子吞那个可恶的酥饼,因为太急,喉咙又卡又干。贺狄心神一直放在他处,一边和凤鸣说着话,一边瞧着他表情不对,手疾眼快地端起自己半温茶水,送到 子岩嘴边,柔声道,「快喝一口。是本王子考虑不周,你连日没睡好,不该吃这么干的酥饼。」 好像丈夫对待妻子一样,宠溺又强悍地逼着子岩把大半杯茶全部喝下。子岩反抗不得,窘得热血直冲大脑,视野一阵模糊,刚回过神来,嘴唇传来一阵柔软舒服的感觉。 原来贺狄取自己用的净巾,正体贴地帮他擦试顺着嘴角滴下的一点茶水。 子岩胸膛都几乎气炸,猛一挥开那条八成已经被贺狄用过,上面沾有贺狄痕迹的净巾,悻悻地压低声音,「滚开。」 贺狄笑容不变,双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力一握,抓得子岩一时无法挣脱,欺了上去,附耳威胁,「刚才是你最后一次对本王子无礼。现在开始,专使你耍脾气的机会已经 用完,再敢不听话,我就让萧家船队在单林海域逐一消失,保管你连人和船的残骸都找不到。现在,给我露出点微笑,你也不希望鸣王为你担心得吃不下饭吧?」 贺狄一直保持着笑容,仿佛只是很子岩在说着两人之间的甜蜜悄悄话。子岩被他威胁,考虑到大局,只好勉强自己提起脸部神经,挤出一个黑锅一般的笑脸。 贺狄这才稍微推开,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对子岩和颜悦色地道,「你别担心,鸣王也知道我们是为了航线的事情才不能应他所请。他好西雷王也是信任你,才会把这么重要 的事情交给你来办,你当然应该先以正事为重。」仿佛他刚才是在和子岩讨论正事一般。 说着,又熟练地帮子岩整了整衣领。 凤鸣一干人等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凤鸣赞叹不已,「贵国风俗,果然好客。」 「对。」 「是啊是啊。」 「本来担心子岩远渡重洋一个人到单林当专使会不习惯,现在有贺狄殿下在,我们总算可以放心了。」 「对对。」 大家众口一词说贺狄王子吧子岩照顾地不错,彼此眼神交换,心底都大叫同样的两个字,奸情! 不用说,肯定是贺狄王子和子岩相处这几天,擦出爱的火花,两人相恋正浓,这样难分难舍。 子岩平时除了干活练剑就不知道别的,没想到恋爱的春天突如其来,居然能够把一个彪悍不羁的异国王子调教得如此体贴多情,真不错! 看他就这么坐在一边,被王子又喂酥饼,又灌茶水的照顾,凤鸣不禁想起容恬为自己吃早餐的情景,果然是甜蜜无比,也难怪子岩到了同安院送来一封信后就再没有消息。 爱情就是一切啊。 子岩几乎被这些从自己人处投来的欣慰目光射出血窟窿,一股恼意闷在心头发泄不出,只能把俊朗的脸憋得通红。 凤鸣在心底大叹,不料子岩受到爱的滋润后,也会像普通人一样那么容易脸红,这次真是挑对了人去单林当专使,不但让重要的合约得到保证,还促成一对良缘。看来本鸣王 的用人天赋还是不错的。 秋蓝也是默默感慨,平时听别人都说那贺狄王子如何如何厉害,在阿曼江上好像野兽一样可怕,差点把萧家船队给毁尽了。没想到物物相克,这浪荡王子遇上子岩,居然温柔 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还不惜屈尊侍奉,端茶递水,真是难得。 容虎想的没那么多,他还子岩多年兄弟,也最实际,看着贺狄对子岩那个样子,别的不说,至少子岩的安全是一定得到保证的。任何人包括庆离,如果想碰子岩一根头发,首 先要问过贺狄。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洛云虽然很子岩不熟,不过子岩毕竟也是少主派去的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很贺狄王子勾搭上了,至少少主的事情不会被耽搁。 于是在座之人,除了子岩,个个心满意足,笑得欣慰无比。 气氛越发和睦。 凤鸣这时已把贺狄当成了「自家人」,对贺狄态度更加亲切。说起目前航线的计划,贺狄也认真的说了一下最近要先办的几件事情,有的举措需要得到单林王室的支持,已经 派人回国送信。 谈及在同泽的感受,贺狄想起来临行前长柳丁嘱托,顺便说了一句,「对了,长柳公主要我代她向鸣王问好。」 提起长柳公主,凤鸣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株该死的怎么也弄不到手段文兰。 凤鸣顿时色变,尴尬地抹冷汗,「我知道,我知道,长柳公主……这事我正在努力。」回头问容虎,「我给娘写的信,你派人送去了没有?」 容虎知道凤鸣为了这个已经努力了很久,答道,「已经派人送去了,连同鸣王挑选好的各色礼物也一起带了过去。希望这次夫人接到信的时候能够心情好点,答应快点把文兰 ,了结鸣王的这个心事。」 子岩虽然羞窘得三番几次想拔剑砍人,但他是那种正事为重点个性,听见文兰这个新鲜的词,不禁开口问道,「文兰和长柳公主有什么关系吗?」 凤鸣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哦,你一直不在船上,不清楚这个事对不对?」 讲故事是他的爱好,这个故事又凄美动人,凤鸣当即就把从杜风那里听来的故事大概讲了一下,顺便解释一下因为老娘摇曳夫人脾气不好的缘故,反正文兰尚未到手,正在继 续努力争取。 贺狄和子岩对于长柳和凤鸣的关系至今没有彻底弄清楚,听了之后,心内都道,怪不得他们两方会订立盟约,原来是早就有关系的了,这倒也顺理成章。 反正长柳公主请他们带到问候已经带来,长柳公主和鸣王的盟约也不是他们份内的事情,居然就没有在提起。 众人饮茶吃点心聊天,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凤鸣还有事情要去忙,贺狄恨不得早点回去,继续好好「伺候」他的倔强专使,子岩更是忍受着众人的眼神,只想快点离开。 略一示意,便都明白宴会该散了。 临行前,凤鸣举杯,对贺狄郑重其事道,「以后子岩就拜托贺狄殿下了。」 贺狄对这个拜托绝对愿意接受,欣然应道,「鸣王尽管放心。」 「长柳公主那边,请她不要着急,文兰我会尽快争取弄到手。」 「本王子会替鸣王转告的了。」 「子岩,你要好生保重,好贺狄王子好好相处。如果能抽的开身,最好还是常常回来和我们聚聚。」 子岩心中苦涩难忍,要不是性格刚毅,早就扑在鸣王脚下嚎啕大哭诉说贺狄种种无耻之行了,现在只能强忍着,咬牙道,「鸣王放心,属下会和贺狄王子好好相处的。」霍然 站起,朝凤鸣施礼之后,就打算离开这令他浑身不自在的厚厚地毯。 不料刚一转身去找靴子,左脚踝居然被人握住了。 回头看去,确实一脸邪笑道贺狄,「专使大人,你的靴子在这里。」堂堂单林王子殿下,居然单膝跪在毯边,一手托着他的脚,一边帮他穿靴。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子岩被他抓着脚踝,顾忌鸣王和合约,骂又不能骂,挣又挣不脱,极想一脚把贺狄踹飞,可惜绝对不能这样做,只能石化在当场,满脸铁青地由他伺候着自己穿靴。 自然,凤鸣等人在一旁,早被贺狄王子的深情给再次感动了。 他们再度确定了把子岩派去单林是最最好的选择! 第十章 这次无量福楼虽然没有拥红抱绿,不过大家普遍都算愉快。惟一非常不愉快的子岩不得不和贺狄一辆马车回到囚笼一样的同安院。 一入门,子岩就要求先把正事办了,要贺狄派人去把鸣王的话告诉长柳公主。要是等一下,又不知道这个下流王子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贺狄对这个要求倒挺配合,命空流亲自跑一趟,「要在没人的时候和公主私下说,她四处寻找的文鸣王答应会帮他弄到的。」 空流走后,贺狄宛如终于可以吃点心的狐狸一样,笑着摊开双手,「专使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做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吧?」 子岩横眉道,「要聊就只聊正事。」 「好,」贺狄点头道,「就聊正事。」把房门关上,自己惬意地半躺到软垫中,又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子岩也坐过来。 子岩硬挺挺的站在原地,黑得发亮的眸子瞅他一眼,悻悻的别过脸。 虽然这忤逆了贺狄迪意思,不过子岩发怒的样子在贺狄心目中越「美丽」,于是也不和子岩计较,没有再拿撕毁合约来威胁。 「专使大人既然要谈正事,我们就来谈谈生意如何?」贺狄抬起眼皮,似醉还醒的盯着他的猎物,懒懒道,「生意是有来有往的,今天我带你去见了鸣王,又辛辛苦苦表演了 半天,还为鸣王带了长柳公主的口讯,而且还帮长柳公主带回来鸣王的口讯,专使大人,你欠我良多啊。现在我要回一点本钱,你总不会不答应吧?」 子岩不屑的问,「你想怎样?」 「说起来,本王子已经多日没有抱过女人了,而本王子身体强壮精力过人,向来是无女不欢的,既然专使大人欠我的人情……」 「直说。」子岩倨傲的挺直身子,「本使既然答应了你,就任你处置。你有胆子就动手。」 那股骄傲澄净的神态,直接就让贺狄胯下热得发涨。 贺狄的眼神骤利。 混蛋!要不是顾忌海神的誓言,他早就把面前这个刚硬又惹人遐想的男人扑到,直接插到他晕死过去为止了。 不过在守戒的三十天里,虽然不可以和别人交媾,也不可以和意中人进行身体上真正意义的**,但可以互相用手慰藉,还是可以的——这恐怕是这可恶的规矩里面唯一有人 情味的地方了。 不过需要对方配合才行…… 贺狄闭目深深思忖了一会,以毅然的语气命令道,「我要你用手安慰本王子。」 「什么?」 「用手安慰本王子。」声音又提高了一点。 「安慰你什么?」 听明白子岩的语气,贺狄才知道他不是装傻,而是真的没弄清楚。贺狄睁开眼睛,古怪的瞪着他,不可思议的问,「你真的不知道?」 子岩怒道,「是你没说清楚。再说你这样的人,怎会需要安慰?」 贺狄忍不住爆发一轮狂笑,几乎在软垫中打起滚来。 他看上天底下最纯洁的男人,可怜这家伙是怎么长到大的? 笑够了,才发现子岩已经铁青着脸盘腿坐下,闭上双目养神,摆出懒得管你发疯的模样。 贺狄脸上残留着笑意,走过去,手掌抚上子岩脸颊的一瞬,子岩轻轻往后缩了一下,仿佛十分抗拒,但很快又无可奈何地放弃了,继续静静坐在那里不动。 贺狄感受着掌下的脸庞曲线。 「王子殿下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子岩压着声音问。 「专使大人觉得接吻有趣吗?」贺狄挑衅地反问。 子岩身体僵硬,半天没有做声。 贺狄逼近上来,伸出手抵着一边的墙壁,以防他猛然逃脱。缓缓地靠近,把气息喷入敏感的耳道,「子岩,我们再来吻一个,如何?」 蛊惑的声音和令人颤栗的气息,都让子岩想起来那个叫他双腿发软的深吻。 可恶的海盗头子! 子岩巴不得天上劈个雷在他脑壳上,让他册第忘了那时的感觉。可是白纸一样的身体被抹了浓重的一笔,根本无从忘记。只要贺狄一提,他就羞耻万分地察觉自己的身体还本 能般的保留着淫靡的记忆。 「我吻你的时候,你也挺激动的嘛。」 「胡说。」 贺狄轻轻往他脖子上吹气,慢慢的,男人的热气逐渐往上移,淡色调唇,被温热的气息袭击。 只是微小的力度却完全唤起子岩颤栗的记忆,唇上仿佛又覆上了陌生的湿润。 贺狄狡黠地微笑,低声道,「你要是想继续当忠心耿耿的鸣王侍卫,就乖乖的,不要乱动。」他贴近了点,唇轻轻擦过子岩的侧脸,轻轻夸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让脸颊先熟悉唇的热度。 肌肤传达着唇移动到路线,缓慢而且目标分明。子岩知道他会覆上自己的双唇,像上次一样,引发可怕的颤抖,脑袋会完全空掉,闪电击过身躯每一处,仿佛要把自己烧毁。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害怕的神色,宛如他在面对最强大的剑手,不畏惧,不逃跑,控制着呼吸,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等待决战来临。 两片淡色调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显得异常惹人怜爱。 扣!扣扣! 最关键的时刻,该死的叩门声又以让贺狄抓狂的频率响起。 子岩身体巨震,眼睛猛地睁到最大,将几乎已经贴上自己的贺狄一把推开,仿佛从噩梦中醒来一样粗重呼吸。 「进来!」贺狄也是一肚子好事被毁憋出来的火气,对进门来的空流目露凶光,轻轻狞笑道,「什么事那么要紧,非要在这个时候敲门打搅?」 空流接触到他的目光,情不自禁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深呼吸一下,才语句清晰地禀报,「王子,长柳公主正在外面,她有要事需要立即面见王子。」 「和鸣王的盟约也定好了,鸣王也答应为她找文兰了,她还有什么啰嗦的要事?」 「正是为了文兰的事情。」空流正容道,「长柳公主说,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文兰,也从来没请任何人为她寻找过文兰。」 「有这种事?」子岩回过神来,转身道,「难道是是杜风骗了鸣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狄也听出不对劲来。他对于为什么有个男人跑去骗鸣王这件事情没有多大兴趣,不过一想到这事也许可以增加他欺负控制子岩的筹码,那兴趣可就大了。 扫一眼子岩关注的神态,贺狄也露出认真的表情,「立即将长柳公主请进来,这件事本王子要好好过问一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