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苍穹》 第一章 如凤鸣所料,昭北国遭难,在同泽最受打击的,正是长柳公主。 最近,长柳公主可算受够了转瞬即变的人生的捉弄。 所有的不幸,从裳衣出现那一天开始。 裳衣进府,立即勾走庆离的心,使她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彻底崩溃,不但王子妃的地位名存实亡,还要担心日渐昏聩的庆离做出不可挽救,牵连自身的傻事。 如果裳衣是一切祸患的源头,那么西雷王刚好相反,俨然就是长柳公主逢凶化吉的象征。 自从鸣王在同泽出现,困扰长柳的种种问题,竟如有神助般一一化解。 和鸣王的秘密结盟,使长柳不用再为庆离受蛊惑而筹划的刺杀行动过度担心。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在王子妃身份最受威胁的时候,发现自己怀有庆离的身孕,而分明早就被那只狐狸精裳衣迷去魂魄的庆离,也有恢复理智的倾向,渐渐找回了一点为人夫君的样子。 但犹如常人行路,到了谷底定往上走,到了顶峰就无比避免地滑往下坡。 谁能猜出到,一切都美好的时候,正是一切逆转的契机。 最可怕的消息,毫无预兆地来了。 "父王!" 小院内,长柳公主看完刚刚送达的密信,悲呼一声,软软往后倒下。 "公主小心!"服侍在旁的师敏大吃一惊,赶紧向前扶住。密信送到,她是第一个验看的,一窥之下已经吓得胆战心惊,更难以想像公主怎么承受这样的打击。可这样天大的事,谁敢隐瞒不报?再不忍也必须立即禀上。 师敏将浑身颤栗个不停的长柳扶到席上,含着泪,低声劝道,"公主现在身子不同往常,万万不可动气。大王和王后都是贵人,想来离国也不敢轻易加害。况且,公主现在是同国的王子妃,怀着同国王族的血脉,有这层忌惮,想来还可以和离王讲讲条件,至少保得昭北众人平安。" 骤闻巨变,长柳脸色白得如死人一般,早没了往日的俏丽艳色,直着眼睛听了师敏半晌柔言劝告,慢慢才缓过神来,长吐出一口气,虚弱地摇头道,"没用的。若言是怎样的人,谁不知道?就算是同国大王,他也未必忌惮,何况我这个区区的王子妃?" 想起父母亲族,心如刀绞,眼泪涌了出来。 师敏唯恐她受激过度,伤到胎儿,忙到,"公主别尽往坏处想。这封密信上面压着离国王族的印章,分明出自离王授意。可见他对公主仍有所图,既有所图,就有挽回的余地。" "怎么挽回?"长柳凄然,"他占我祖国,杀我亲族,现在以父王性命要挟,逼我向鸣王掩饰文兰之事。这信如果早到几日,或者我还有这个挽回的机会,无奈文兰的事情已经被戳穿,鸣王已经全明白过来了。就算我要掩饰,做得到吗?" "同泽才发生的事情,离国怎么会知道?"师敏咬牙道,"只要公主假装答应,再和鸣王他们打个招呼,至少可以先哄得离王信任,留下大王的性命。" 长柳已经被这消息打懵了,满脸惊惶凄然,师敏劝了半天,她只是落泪,并不做声。 师敏没有办法,急着扯着她的袖子挣了几下,"这等大事,公主光哭也没用啊!毕竟我们女人家遇到事情就慌张了,还是找个男人来商量才行。奴婢把庆离殿下请来如何?" 提起庆离,长柳心里更加愁苦。 前段日子传出怀孕的消息,庆离的确大有改进,还常常主动过来嘘寒问暖,甚至和裳衣那女人疏远了不少。 可这几天不知那狐狸精又使了什么诡计,把庆离哄得神志全失,连续两三天,庆离来到小院都是寻隙闹事, 神态十二分的不耐烦,好不容易清明点的眼神,再度开始浑噩迷乱了。 她哪里知道,庆离的好转实在得益于贺狄无聊低级的换药游戏,导致裳衣喂给庆离吃的迷药都成了莫名其妙的单林土药。 可是最近裳衣和庆彰亲自见面,双方传药却是面对面的,贺狄没有机会把药掉包,自然又将庆离吃得昏头昏脑了。 长柳哭了许久,心乱如麻,听着师敏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庆离虽然不争气,毕竟还是自己的夫君,腹中骨肉的父亲,如今婆家大难临头,没有不让庆离插手的道理。 她左思右想,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只好命师敏亲自去一趟,把庆离请过来。 长柳一下令,师敏立即急忙往庆离的小院里赶。 夜深心慌,走在平坦的石头路上,竟也无端栽了一跤。师敏从地上拽着裙脚爬起来,右脚踝一阵剧痛。 这时分,哪有闲功夫理会些许小伤,师敏咬了牙一瘸一拐往前急赶,不料到了庆离的院外,却被几个院门的侍卫抵了去路。 "我奉公主之命,要急事请殿下过去一谈。" 看门的侍卫打个哈欠,叹着气道,"师敏大姐,有什么急事也等明天吧。你看看里面,闹得正欢呢。我要是让你进去,殿下不剥了我的皮?" 师敏探头往里面一看,正房里头燃着灯,透出窗前两个朦朦胧胧正动着的人影来,那女人不知郑的笑声和呻吟飘满全院。 不用说,只有裳衣那只狐狸精! 师敏看得心头冒火,恨得咬牙切齿,想起自家公主金枝玉叶,离家远嫁,却被这等贱人夺了夫君宠爱,又是一阵伤心。 换在平日,她定然掉头就走,今夜却绝不可耍这般脾气。 昭北的巨变,离王的要挟,昭北王的性命,比这种风 月小事要紧上万分。师敏又急又悲,低头想了片刻,从怀里把能掏出来的都掏出来了,连着腰上长柳赏赐的玉坠子一并取下来,通通塞到那领头的侍卫手里,沉声道,"实在是要紧事,公主也急得不行了。好歹也是王子妃,你就让我进去禀报一声,殿下要撒气,我都领着,绝不连累你们就是。" 她怎么说也是长柳身边最得用的大侍女,向来不是低声下气之辈,今晚摔一跤后模样已经够凄惨,一边说着,一边竟已哭得满脸眼泪,把那带头的侍卫都吓住了,知道定有非常严重的事发生。 师敏大姐,你别别。。。。。。"那侍卫头子其实是同安院中老资历的侍卫,并非裳衣安插的新人,对裳衣蛊惑庆离,也有些敢怒不敢言怨气,立即手忙脚乱把东西都推回去,让开了院门,无奈地挥挥手,别过头道。"进吧进吧,要是王子怪罪,我只说你是偷偷溜进去的。" 师敏感激地瞅他一眼,用力把东西又都塞到他手里,入了院门,豁出去似的直奔正厢。 庆离刚吃了裳衣从庆彰处得到的"正宗无掉包迷药",神志虽然昏沉,身体却格外畅快,连日来困扰不已的头疼不翼而飞。 裳衣趁着这机会,越发把床底间的花招逐样逐样使出来,比平日更淫媚上十分。庆离最近疏远裳衣,恰好长柳怀孕,已经憋了几日,顿时被讨好得浑不知天上人间,只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真是昏了头,说不定还是被人下了迷药。 否则,长柳那假正经又爱管闲事的女人就算怀了个胎又算什么?不要裳衣这般天下难得的好女人,才是真正的蠢材! 正药得爽快,房门外忽然传来拨高了音调的清脆禀报,"奴婢师敏,有要紧事求见殿下!" 庆离正在快活关头,猛地被人打搅,顿时一泄如注,气得青筋暴跳,"混蛋!你们都是聋子吗?没有吩咐不许擅入,都给我滚!" 话音未落,房门竟被推开。 赤裸的裳衣惊叫一声,避入床中。 庆离还没反应过来要大发雷霆,师敏已经冲入房中。 "殿下!"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分,有没有穿衣服,师敏扑到庆离脚下,一把抱住庆离的脚,高声道,"殿下,大事不好,师敏奉公主之命,请殿下立即过去一趟。" 庆离纵使又笨又吃了迷药,毕竟还有一点理智残存,见师敏这个异常行径,也不仅愕了一下,脸色变色道,"什么大事不好?难道。。。。。。难道王叔他。。。。。。" 师敏摇头,"是昭北的事。公主刚刚得到秘信,离国忽然袭击昭北,昭北王族都在不测之中,公主她。。。。。。她看信后几乎哭晕过去,请殿下立即起行,和公主商量一下对策。这。。。。。。这个一点都不能耽搁的!" 昭北也是师敏祖国,心里怎能不焦虑万分? 禀明情况后,越想越急,忍不住放声大哭,催促庆离立即去见长柳。 庆离听明白后,表情反而立即轻松起来,哼道,"昭北隔着同国千万里,有什么好急的?你们昭北人就爱管闲事,惹得人人憎恨,一定是干了什么把离王也得罪了,自己招惹出灭国之灾。" 一边说着,一边皱眉,把脚下的师敏无情踢列,又道,"正好,你回去告诉你家公主,从前她仗着有个当大王的父亲,处处惹我心烦,我都忍了。从今以后没了娘家靠山,叫她收敛着点,不然,我随时把她打发成个扫地的侍女!滚!"扬声叫骂着呼唤侍卫,把这个扫兴的侍女拖出去。 师敏听他这样一番没心没肺的话,简直不敢置信,被他一脚踢到地上,也不觉得哪里疼,一个劲直勾勾地瞪着庆离。 侍卫们早猜到会闹出事情,听见庆离怒气冲冲的叫唤,立即冲进去,手脚敏捷地把师敏往外拖。 那侍卫头子把师敏带出院门,才松了口气,数落道,"早说了这时候进去只会倒霉。师敏大姐,你没事吧?"低头一看,才发现师敏脚踝上血迹斑斑,已经干涸了,惊讶得扫了她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我找个兄弟送你回去王子妃那边好了。" 师敏直瞪着眼,摇了摇头,推开过来搀扶她的侍卫,僵了般,沿着旧路一瘸一拐地走了。 长柳公主正等得焦急,听见外面小侍女们招呼,知道师敏回来,从席上坐起来,隔着垂帘就问:,怎么样?过来了没有?" 等师敏一走进垂帘,那落魄狼狈的样子,连长柳都吃了一惊。 长柳打量了师敏片刻,心里多少也明白过来,表情黯然,幽幽道,"多半是正在忙,不肯过来吧。庆离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么?" 师敏在庆离那里大受打击,一路回来,至少比刚才平复了些。顾虑着长柳的身体,压根不敢把庆离那些话转述给长柳听,撒谎道,"侍卫们拦着,连门都不让进,和那女人正在一起呢。"又说脚踝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提也不提被庆离踢倒的事。 长柳唤人来帮师敏包扎脚伤。 大夫走后,两个女人便怅然对坐着垂泪。 师敏扶了泪道,"公主,庆离是不能依靠的了。但我们毕竟还有盟友,不如赶紧把事情告诉鸣王,看看有什么法子应付。对付离王,鸣王倒是很有经验的。毕竟两人交过手,阿曼江一役,不也打得离王重伤吗?" 长柳低声道,"我心里都乱了,想什么都是糊涂的。就算你说的对,这半夜三更,府门禁闭,谁能出去找鸣王?" "不找鸣王,还有个子岩专使和贺狄王子啊。"师敏道,"子岩专使虽然中了什么毒不能动弹,可贺狄王子也是鸣王的盟友。何况贺狄王子手里就有强大的势力,又是个敢做为的男人,这种事,找他求救,也许能指点我们一下。" 师敏提起贺狄,长柳倒生出一些指望。 反正已经六神无主,不如真的找个人来请教一下。 "好,还是听你的。"长柳思忖着,点了点头,原打算起身过去,腰一动,腹部竟募地隐隐扯着疼。她唯恐胎儿有失,再不敢乱走动,吩咐道,"算了,还是请过来吧。派个人,去请贺狄王子。" "奴婢去。" 长柳摇头,"你脚踝伤了,休息去吧。这种小事,派别人就行。" 师敏脸上逸出一丝倔色,沉声道,"这怎么是小事?再说,我也静不下心休息。"不等长柳再说什么毅然站起来,掀帘子瘸着步子去了。 和长柳公主小院那边的愁云惨雾相比,贺狄这边的单独小院目前就是个逍遥美妙的小窝。 最妙不可言的一件事,当然就是倔强的子岩专使目前的身体状态了。 虽然贺狄对摇曳夫人这花花肠子极多的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对她的药还是挺有好感的。 托那莫明其妙的让人瘫软的解药的福,贺狄把子岩抱回来后,没少占便宜。 喂食、沐浴、更衣,贺狄没一亲假手于人。要不是身为海盗头领,必须死守海神重誓这一关,动弹不得的子岩就被磨碎了泡着酒一起送到豺狼胃里去了。 不过,贺狄非常善于自己寻找新的乐趣。例如,从无微不至的侍候子岩的过程中,他就找到了最能让子岩欲哭无泪的殷勤方式。 喂水。 "喝嘛,谁会不口渴呢?还是你只想喝酒?来,本王子喂你。" 欺负因为中毒而连尾指都动不了的猎物,贺狄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一手抱着软绵绵的子岩,一手提着银水壶,吸一口清水,就低头覆上男人的唇,送入对方口中。 以贺狄的海盗本性,趁机索取报酬简直是天公地道的事。清水硬灌到子岩嘴边,逼着他咽下喉,接着必然是唇舌肆无忌惮的舔舐侵犯,把年轻将军那又软又香的舌头象猎物一样咬住玩弄,仿佛势必要在味蕾上也刮出属于贺狄的印记才罢休。 失去行动力却仍有清醒思考力和感受力的子岩,被他玩得苦不堪言。 而且,他也没有说话的能力。 该死的摇曳夫人! 那种女人,怎么可能是正直的鸣王的亲母? 可是,子岩连腹诽摇曳夫人的机会都不多,更多时候,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混账下流王子的身上。 贺狄的邪恶几乎令他心惊,每一个莫明其妙的举动后面都藏着阴险居心。被灌下大量的清水,遭到无数次狼吻后,子岩终于领悟贺狄到底要干什么无耻勾当,黑瞳中激动地印出愤怒和羞耻。 "有点感觉了吧?"贺狄有趣地看着子岩的眼神,"不要害羞,这是中毒的后果而已。再说,本王子也挺享受侍候专使大人小解的。象这样,解开裤带,扯下来,分开腿,啧啧,和做那回事的前面功夫差不多嘛。" 贺狄发出一阵自得其乐的笑声,恶猫戏鼠一样,让子岩在自己指下慢慢裸露下身。 这个过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依旧每次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快感,大概是这男人的眼神太迷人了吧。 无可奈何到这种地步,一样的闪亮,该死的倔强漂亮。 眸底那若隐若现的,极力想掩饰却又没办法掩饰的羞耻,正是贺狄每时每刻都忍不住折腾他的诱因。 "喝了这么多水,不放出来会很难受。听说曾经有人这个地方堵住了,最后里面爆掉痛苦而死。"两腿间的器官颜色新鲜,贺狄爱不释手地握住,轻轻揉着,口里说的话却令人毛孔悚然,"真让人好奇,不知是真有这样的事,还是谣传?不如我们往这里塞点东西,一解疑惑。你觉得如何,专使大人?" 没有反抗之力,被一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握住自己的要害,还要听这种恶心恐怖的话,子岩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处境。 他一身傲骨,如果贺狄严刑拷打,根本不能让他害怕。 但在男人的命根子的细孔里塞入东西,堵住来玩,这种恶毒残忍的手法,纵使强悍如子岩,也不禁生出几分怯意。 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真的做出这种事?那可是绝对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贺狄对掌中温驯的器官,给予了极可怕的耐心。 他用指尖抚摸它,用掌心揉搓它,连最上面的排泄身体多余水份的小孔都不放过,指甲不重不轻地搔刮。对于男女身体都极为熟悉的贺狄,当然很清楚这些举动会带给子岩怎样激烈的感觉。 "还在忍着?专使大人,你的脾气还真大啊。"贺狄拖着音调,英俊却因为过于邪气令普通人不敢轻易靠近的脸上,浮着享受似的冷酷的笑意,"这是每个人每天都要干的事,有什么可害羞的?何况,你注定是本王子的人,你的方方面面,本王子迟早都要,一点一点的,看清楚。" 子岩膀胱早已涨满,敏感的器官被贺狄玩似的又搡又捏又搔,备受煎熬,恨不得一头撞死。但他打死也不愿意被贺狄看见自己小解的模样,闭上眼睛,苦苦坚持。 贺狄轻声笑着,他可一点都不急。 这辈子当王子海盗,对付过不少脾气刚硬的俘虏。一开始,谁不是桀傲不驯,宁死不屈?但拷问和砸墙是一个道理,只要够时间,够耐性,不管墙多厚,总有被砸倒的那天。 而贺狄现在,刚好很有空,而且兴趣十足,耐性上乘。 "嘘。。。。。。嘘。。。。。。"贺狄好整以暇地持续刺激,还可恶地在子岩耳边吹起口哨。 哨声入耳,子岩早已成强弩之末,控制不住地微微一个激灵,顿时全线崩溃,绷紧的下体全放松开来,要收也收不住了。 耳朵里飘入贺狄的调笑,"原来你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羞耻感几乎把子岩烧成灰烬,可恨这个样子,连晕过去都做不到,只能紧闭着眼睛,当自己死了。 贺狄心底明白子岩在想什么,却完全不加理会。 他是天生的掠夺者,唯一关注的是如何将猎物全部捕获。面前这个动都动不了,只能任自己肆意蹂躏的男人,正是他最感兴趣的猎物。 贺狄全神贯注,只扑在如何让子岩今生今世都无法逃脱他这件事上。 在贺狄看来,要让猎物变成宠物,唯一方法就是不择手段地让猎物承认,你比他强大,而他,这辈子也没有摆脱你控制的机会。 子岩也不知生了条什么命,偏偏落到贺狄手中,难以避免地倒霉透顶。 贺狄花样百出的玩弄,既是驯服的过程,又是消遣的娱乐,两件大事同时进行,不亦乐乎,于是,自把中毒后的子岩带回小院,就关起门来一心一意对付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从灌食灌水、强吻、抚摸到占便宜,从贴身羞辱到用手技强迫子岩高潮,简直就是轮着来干,把一个精悍威武的年轻剑手玩弄得羞耻不堪,神情委顿。 这天,贺狄也是一早开始就去"侍候"他的猎物。 食物饮水等自然有侍从送来,两人呆在小屋里的厚地毯上度过一天。 例行公事般,一样是解衣、喂食、无耻下流的各色举动,除了最后一步,凡是能想到的最可恨的事,都在子岩身上一一做过了。贺狄如在天堂,子岩如在地狱,到了夜深,子岩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贺狄竟还不肯放过,脱了子岩的裤子,头埋在子岩两腿间细细吮吸衔弄,调教子岩这处子熟悉情爱之事。 若论贺狄在男女欢爱这方面的本事,十个子岩也斗他不过。再怎么羞愤不甘愿,终究在贺狄的口中无法控制地激射出来。 贺狄目的得逞,在他大腿内侧的光洁肌肤上狠掐一把,得意洋洋地笑道,"等你习惯了,一个晚上不做这事都会难受到哭呢。不过放心好了,本王子会让你每个晚上都不孤单的。" 这时,敲门声以熟悉的停顿节奏响起。 不用说,一定是空流。 "进来吧,空流。"贺狄拿外衣披在子岩裸露的下体上,把空流叫进来,"什么事?" "王子,长柳公主派了一个侍女来,说有紧急要事求教,恳请王子过去和长柳公主面谈。" "长柳公主?"贺狄眯起眼睛。 同泽城里,除了身边这个已经到手的男人,没有谁是让他比较注意的。长柳公主虽然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不过对贺狄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深夜时分,以长柳公主那个谨慎的个性,如果不是万分紧急的事,绝不会冒着嫌疑来请一个别国的王子到她的小院去。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王子?"空流低声问,"是否要属下把那个侍女打发走?" 贺狄摆摆手,"算了,本王子就辛苦点走一趟吧。" 如果不是长柳公主引出假杜枫事件,子岩又怎么会中那个什么幻香迷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玩弄而一个指头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冲着长柳公主这点功劳,走一趟也算还了人情。 第二章 上 师敏对贺狄肯答应夜见长柳感激万分,领着贺狄匆匆赶回小院,到了垂帘前便低声通报,"公主,贺狄王子到了。" 里面显然已等得焦急,立即到,"请进吧,大事当前,也管不着那些琐碎规矩了。" "是,王子请。" 长柳公主都不在意了,贺狄更不在话下,他从来就是个最不守规矩的,当即跟着师敏大模大样进了同国王子妃的禁地内室,一入了垂帘,看见长柳公主正从半歪着的塌上艰难坐起,打个虚弱的手势,低声道,"有劳王子殿下了,深夜相邀,实在迫不得已。" 脸上泪痕仍存,艳容憔悴。 这般孤苦无依的模样,天下男人看了,十个有九个都会情不自禁怜香惜玉。可惜贺狄打出生就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就算有那么一丁点怜香惜玉的本能,恐怕也不会浪费在长柳身上。 贺狄大大方方挑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开口就道,"很好,我们彼此也都知道是深夜了,客气话不用浪费时间再提,先把正事说了吧。" 他这样无礼放肆,听在心事重重的长柳耳里,反而比虚言安慰顺耳,心道,这个贺狄王子,果然和庆离不同,是个做大事的,看来倒是请对了人了。 她稍一示意,师敏知机地将那封密信递给贺狄。 贺狄何等人物,拿过密信草草看一遍,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完之后,也没兴致装个震惊悲痛的模样来表达一下同情,漫不经心道,"只凭这封密信,就能确定鸣王中一半毒的事是离国在搞鬼了。公主打算给离国回信吗?" 长柳心里也没底,所以才要将贺狄请来,沉吟了一会,试探着道,"离国和同泽隔着那么远,消息难通。看这封信的意思,只要我按照离王的指使,向鸣王隐瞒文兰的事情,就能保全父王的性命,可见离国并不知道文兰的圈套已经被鸣王揭开,要是。。。。。。鸣王肯为我保守秘密,装作并不知情,那我就可以回信答应焉暂且拖延。。。。。。" 贺狄冷笑道,"公主想得好容易,离王是这么好骗的吗?何况文兰的事,知情者除了鸣王和我们,还有一干乱七八糟的侍卫侍从,你能保证他们个个都不外泄?别的不说,就算鸣王肯帮你,但假杜枫的来历,西雷王是一定会彻查的。他一查,摆明就是看穿了此事,瞒得了谁?这消息迟早都会让离王知道,你就算撒谎也拖延不了几天,可一旦被离王发现你玩弄诡计,大怒下必然杀你父王泄愤。" 长柳好不容易想出的缓存之策,被贺狄三言两语扫得渣都不剩,不胜惶恐道,"王子说的是。可。。。。。。可如今我只有这个筹码可以应付离王,不然。。。。。。我父王他。。。。。。" 师敏在一旁央道,"我们女人家终究见识不足,只盼王子殿下指点一二。" 贺狄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总共就只有两条路。" 长柳急道,"王子请讲。" "第一条路,你要是有本事,就立即杀回昭北,救回你父王,顺便把繁佳离国都灭了。我们男人做事,向来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长柳和师敏正悲苦无助,哪里知道贺狄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调侃,差点气晕过去,但现在三人之中,确实以贺狄最有对外作战的经验,长柳只能忍耐着继续求教,"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 "王子!王子在哪里?" 贺狄才说了几个字就忽然被打断了。听到喊声,贺狄矫豹般猛跳起来,把垂帘一掀,喝到,"空流,有敌情吗?" 他惯了海盗随时随刻的杀戮生涯,对空流的忽然禀报早司空见惯,反射性的就问敌情,却十分镇定从容。 空流狂风一样赶至,人未站定就喘着气禀报,"不好了,那男人出事了!属下已经命人。。。。。。" 话还没说完,贺狄镇定从容的脸色大变,霎时冲下台阶,丢下所有人,出弦箭一般向着子岩所在的小院狂奔。 贺狄行动惊人,一口气冲回院中,伸腿就把门"砰"地踹开,喝道,"子岩!" 他离开前,房中只有哪也去不了的子岩,此刻却多了几个心腹侍卫,人人都一头大汗,正焦急万分地合伙按着在地毯中央翻滚的子岩。 "王子!" 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音,众人惊慌抬头,看见贺狄都松了一口气,赶紧禀道,"王子走后,这男人忽然动起来。。。。。。" "属下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空流赶去通知王子。。。。。。" "他挣扎得厉害,我们几个人按都按不住!" 话说这瞬间一松神,子岩立即一阵骤然力挣,竟差点挣脱出来,慌得众人七手八脚加重了力气重新按住。 贺狄松了一口气,才冷哼道,"毒性才一解开就想逃走?" 快步走到床前,打算教训这男人一顿,看清楚子岩的脸色,顿时惊得一凛,失声吼道,"该死!谁干的?" 瞎子都能看出这男人正身处极端的痛苦中,端正的脸每一条肌肉都在扭曲抽搐。他竭力挣扎,几乎把身上几个壮汗掀翻,显然是剧痛之下,力气异乎常人,没了众人帮忙,连贺狄都制他不住,瞬间就被他挣出臂弯,额头直直朝墙上撞去。 "子岩!"贺狄吓得魂飞魄散。 一名侍从拼死抢上,千钧一发之际挡在墙前,当即被撞得惨叫一声,瘫软成虾米。 贺狄毫不犹豫把子岩死死按住了,抬起头来,目光犹如受伤野兽般狰狞,恶吼道,"都来按着!" 众人赶紧一哄而上,再次七手八脚压制子岩,贺狄这才有空腾出手来,慌忙去摸子岩额头,冷浸浸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凝得贺狄也如掉进冰窟窿般。 他在海盗堆里出生入死无数次,惊心动魄向来只是刺激的调味品,竟从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恐惧。 子岩被众人压着,虽不能挣脱出来,却仍在乱扭乱动,拼命晃着头,后仰的项颈肌肉绷得紧紧,仿佛随时就要绷断。 双眼大睁,虽似在看着贺狄,其实已经没了焦点。"子岩,子岩,喂,你能听见吗?说句话,快点说句话。"贺狄沉声乱唤,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拿掌心去替子岩抹额上冷汗,竟越抹越湿,心如刀绞,渐渐连手都颤了。 他字典里从没有害怕和心疼这两个词,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又害怕又心痛,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只觉得是盛怒之下难抑的杀气。 若让他查出来谁干的,一定要让那人受尽天下酷刑而死!连同那混蛋的家人朋友,一个个千刀万剐,放油锅炸了再丢进海里! 谁! 混蛋! 敢碰他的子岩? 找死!而且找的是天下最可怕的死法! 恰在这时,被贺狄撇下的空流也气喘吁吁地进了房门,进来见众人仍压制着子岩,贺狄在一旁乱为子岩擦汗,一脸恐怖狰狞,不由急道,"看样子是摇曳夫人说的那个什么毒药发作了,王子的解药呢?" 他这话好像一个响雷,把脑子懵成一瓶浆糊的贺狄顿时给炸醒了。 原来如此! "解药!"贺狄狂吼一声,跳起来就拽出旁边的杂物匣子,暴风卷过一样的乱翻,片刻就把摇曳夫人给的小瓶找到了,拔了盖子一倒,掌心里出现珍个黑色的小药丸,黑润晶莹,看起来已知不同寻常。 其实子岩除了幻香迷毒外,还身有另一种剧毒,摇曳夫人是早就说白了的,还特意给了贺狄一年份的解药。 但贺狄把子岩弄回来后,想着既然是一年份的解药,发作至少也该在三月半年之后,晚几天再喂不迟,把解药瓶子一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怎么趁着这几天尽情欺负子岩上了。 若说把子岩弄成这样子的罪魁祸首,实在是满脑子淫欲的贺狄王子殿下本人才对。 不过贺狄何许人也?反省从来不属于他的做事风格,一边指派侍卫冲过去取水,一边就瞪眼怒目咬牙切齿,大骂起来,"就知道是那个死女人干的好事!要是我的人出了什么意外,非一把火烧了她的破山谷抓了她,再让所有兄弟每人把她奸上十遍后卖到妓院里去!不但她她那个混蛋儿子我也一刀阉了!" 骂到这里,侍卫已经取了清水过来,贺狄一把夺了,想了想,觉得药丸只有一颗,子岩又神志不清,要是喂的时候不小心弄没了,那可非常不妙。 当即回到子岩身边,示意众人按得用力点,千万别让他挣脱。也不理会那来自摇曳夫人的所谓解药到底是不是另一种毒药,仰头把药丸放进嘴里嚼烂,又含了一点清水,估计混起来比较好下喉后,才低头贴上子岩的双唇,撬开他的牙关往里送,紧张得停了呼吸,急切地观察子岩接下来的状况。 这解药效果好得惊人。 摇曳夫人果然不愧是毒中名媛,解药一服下,片刻就起了作用。子岩本来状若疯狂地挣扎扭打,瞬间浑身一松,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再没有一点威胁。 众侍卫压制他多时,现在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个个脊背汗湿衣裳。于是都松开手,逐个退出去,让大失常态的王子殿下来单独处理。 "子岩?"贺狄宝贝一样把子岩给抱了,压低声音唤了一声,"专使大人?"摸他的额头,还是冰冷冰冷,呼吸间气若游丝,胸膛起伏之际,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荏弱。 狄贺一抱之下,罕见的心肠大软,怜惜得不得了,肚中越发咒骂摇曳夫人那狠毒女人,连带着萧家鸣王西雷王都不是好东西。相比之下,子岩能够从那群禽兽不如的人那里,落入自己手中,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至少自己不会在他身上下毒(顶多也就是媚药),还能给予他每晚的欢乐和怜爱。 顿时又暗中对海神发誓,以后若再有人敢让他的男人受苦,自己势必撕碎了那家伙!先断四肢再一丝丝扯成肉条挂在桅杆上! 空流已经出了房门,正好又撞上匆匆跟来打探消息的师敏。可怜的长柳公主才打算请教狄贺的所谓第二条 路,事情就起了变故,如果可以的话,她们还实在想再请狄贺去一趟。 师敏顺便慰问了子岩的"病情","不知道专使身体好点了吗?" 她一开口,空流就脸色古怪。 王子对那男人的执着,空流早就知道。但要不是出了今天这事,空流还真不知道会严重至此。 面对着子岩的惨状,向来处理上千人命都能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王子殿下,居然象个盲头苍蝇一样彻底失去了理智。 彻底! 换了平日,王子即使只用脚指头思考,也能在一秒钟内推想到那是摇曳夫人曾经警告的毒药发作。可谁想到自己身上被刺几个血洞都能笑嘻嘻的悍勇王子,一看见那男人翻滚痛苦,就这么懵住了呢? 天啊!这事要发生在海盗激烈的血战中。。。。。。 空流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被师敏再三请求,空流只好勉强去向王子禀报长柳公主还在苦等的消息,隔着房门道,"王子,长柳公主。。。。。。" 一句话没说完,里面一阵怒吼把空流和师敏砸得鸡飞狗跳,"叫她滚!昭北大王又不是我爸,他死关本王子屁事啊?本王子还没有和她算账呢!要不是她半夜三更把本王子从子岩身边叫走,子岩怎会这样?叫那女人等着瞧!" 贺狄一顿咆哮,不但吓走了闲杂人等,还把臂弯中的子岩也惊动了。 察觉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贺狄的神经顿时被扯住似的绷紧了,低头打量着,"喂,醒了?" 把唇贴在子岩瘦了一圈的脸庞上探探体温,双臂勒紧,观察子岩动静。 这人出生在王族,真是一种资源浪费,他简直是天生的海盗料子,翻脸就不是同一个人。 明明刚刚还在心软怜惜,现在发觉子岩可以动弹,大概身上幻香迷毒的药性也消失了,贺狄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双臂用力,加紧钳制,免得猎物有能力反抗。 摇曳夫人毒药闻名天下,毒性岂是开玩笑的? 子岩近期连遭贺狄玩弄,又刚在炼狱里走了一遭,虽然毒性已解,却已是虚弱不堪。 "嗯。。。。。。"被贺狄在怀里用力一勒,疼得他模模糊糊地发出一声呻吟。 这呻吟和平日的都不相同,十足的脆弱,惹人怜爱到了极点,宛如贞节的处女脱光了衣服,在色狼面前瑟瑟发抖一样诱人犯罪。 贺狄一愣,心脏狂跳起来。 他本性恶劣透顶,为了再听见那仙乐般的呻吟,又故意收紧双臂。子岩在昏沉之中,觉得好像要被碾碎一样难受,忍不住又吃疼地呻吟起来,"啊。。。。。。" 总是骄傲的剑眉微微往里收敛,象被困于恶梦中一样,闭着双目,在贺狄胸前挣扎似的左右晃动脖子。 这蹙眉的表情,轻微的动作,看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眼里,绝对会明白子岩身体虚弱,正在难受,故而倍加怜惜,温柔以待。 但贺狄绝对不是个正常人,相反,他就是个顶着王子头衔,实际上无恶不作、卑鄙下流、唯我独尊,以自己满足为天下第一要务的海盗头子。 所以,子岩此刻的一举一动,包括诱人的呻吟、诱人的蹙眉神态、诱人的摩挲扭动,对贺狄来说只代表了一样:勾引! 想当然尔,王子殿下成了最乖的鳄鱼,一被勾住就主动上钓,二话不说把头低下,狠狠吻在苍白又性感的薄唇上,一路撬开牙关,狂冲直自入,如舔舐自己所有物一般扫过半昏迷中的专使的牙床、丁香、舌根。。。。。。 上面享受,下面也不闲着,把子岩夹在胸膛和臂弯间,腾出五指,钻入裤头,抓住现在连尺寸褶皱都非常熟悉的沉睡器官,力度不小的揉挤搓玩。 这样胡来,就算死人都会被弄醒。 子岩筋疲力尽,体力衰竭,脑子懵懵懂懂,竟也被硬生生弄得清醒过来,缓缓睁开双眼,顿时凛然,磨着牙低声道,"你,你滚开!"贺狄见他连说几个字都沙哑无力,黑色瞳仁却仍旧又悍又傲,那邪恶的蹂躏欲火花一闪,霎时熊熊烧起来,沉沉笑道,"呵,本王子若滚开了,还怎么让专使大人快活?你看,你这不是快活到醒过来了吗?" 一边说,一边频频动着五指,着意抚摸揉搓那根最能让子岩崩溃的嫩茎,要看子岩不得已射在自己掌心时那欲仙欲死的表情。 可这只是贺狄的如意算盘罢了。 他也不想想子岩体力早已殆尽,这时候怎么可能象平日一样被唤起欲望,技巧再高也是白搭。 贺狄把挣扎的子岩老鹰抓小鸡似的桎梏着,狠狠玩弄了一会,那软软的器官竟毫无变化,把一向蛮横的贺狄惹出躁性,冷笑道,"和本王子作对,你是自找苦吃。" 贺狄扬声,把空流叫进来,命他去匣子里翻摇曳夫人给的另外一瓶药。 空流两三下就找到了,把药瓶拿过来让贺狄过目,"王子,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贺狄点头,把子岩的下巴朝上一拧,逼他看着自己,邪笑着问,"摇曳夫人把这个给我的时候,专使大人也在场。这是你们那边的人卖了你,可不是本王子的错,专使大人大声求本王子上你的时候可不要怪错了人。" 子岩一看那个瓶子,就把摇曳夫人和贺狄都骂到了祖宗十八代。他知道贺狄心狠手辣,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而摇曳夫人的药绝对能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他刚刚才尝过苦头,想到那剧痛无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心脏紧缩。当下咬着牙闭了眼睛,把脸狠狠甩到一边。 贺狄瞧他的样子,知道这倔强的男人惧是已经惧了,偏偏硬扭着性子不肯低头,心里居然涌上一股复杂滋味,象有什么在心里翻滚似的。 单林海域中从来都是杀伐决断毫不犹豫的第一大头领,居然破天荒地,心理矛盾了片刻。 非常矛盾! 第二章 下 一面佩服这男人硬气,如此人物,就算寻常在战场上兵刃相见,也该给个痛快以表敬重;另一面,却又更为心庠情动,恨他那不屑自己的眼神,忍不住想再蹂躏他一番,好好折辱。。。。。。 贺狄只矛盾了一会,就觉得心烦意乱,暴躁难受,冷哼一声,心道,管他个屁!反正先让本王子爽快了再说。 他下了决心,再不迟疑,立即对空流吩咐,"你把这个药。。。。。。"刚想要空流把药拿来,猛然想到这媚药是摇曳那个诡异女人制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蹊跷,万一药性不妥,把他心爱的猎物弄坏了可大大不妙,于是中途就把话转了个弯,续道,"。。。。。。这个药拿去试一下,看看到底好不好用。" "是。"空流跟着贺狄这么久,可不是白混的,立即就明白贺狄要他随便抓个人来试试药性,点头表示明白,又问,"王子,这药是内服还是外用?" 贺狄哼道,"本王子知道,还用得着叫你去试?摇曳那个女人,说话不清不楚,给了药连怎么用都不说明,贱女人!"说到这个,更想起子岩 刚才毒发,全是摇曳夫人不仔细说明毒发时间的错,恼怒地骂了一堆脏话,对空流挥手道,"你随便在街上抓两个男人,一个试内服,一个试外用,不就得了?记得要抓那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不然,若弄个不用媚药也会发浪的贱人来,根本看不出实效。" 空流和贺狄一样是个冷血海盗,对这种随意虏人的事毫无顾忌,答应一声,拿着药品即刻出门办事去了。 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贺狄舒服地侧躺在地毯枕堆中,把子岩抱在怀里。已经知道弄不了子岩高潮,他也就把手抽了回来,一边等着空流试出药性回来禀报,一边将虚弱的子岩搂在怀里,摆弄来摆弄去,打发时间。 玩了一会,又不知他那和常人构造不同的怪脑子想到什么,抱着子岩坐起上身,亲着子岩唇角问,"你刚才毒发时痛知滚来滚去,现在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居然透着几分心疼。 子岩亲耳听他命空流去抓人试药,知道那恶毒的药等一下绝对会用在自己身上,对贺狄又恨又惧,打死也不相信这死海盗头子也会关心他人。 他自尊心强到极点,自忖为了大王和鸣王,如果自杀一定会惹得贺狄撕毁盟约,但被贺狄如此玩弄,生不如死,日后到了单林,那样漫长日子,怎么忍受?一时忍不住,强撑着顶道,"本专使痛不痛,干你何事?" 贺狄想不到他还有力气顶嘴,不怒反笑,摩挲着他的下巴道,"怎么不干我的事?你是我的人,别人折腾你,我当然非常生气,气坏了。" 他说得这样严肃,子岩肚子里又是一阵咒骂。 如果说折腾子岩,贺狄绝对在黑名单上名列第一,谁也没他可恨! 天下最下流的混蛋! 贺狄比鬼还精,看着子岩恼怒愤恨的表情,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脸红地猖狂笑道,"我和别人当然不同。他们没资格碰你,就我有资格碰你。" 说到"有资格"这三字,故意把子岩紧紧搂了,用指腹探入衣襟中,摩挲衣料底下结实平坦的胸膛,惬意地啧啧道,"肌肤比女人有韧性多了。" 正享受不已,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被派去试药的空流回来了。 只看空流的脸色,就知道那出自摇曳夫人纤纤十指的媚药,药性非同小可。 空流佩服到了极点,未禀报就先来了一番感叹,"怪不得天下各国都对摇曳夫人的药畏如蛇蝎。此药效果之刚猛,药性之强烈,属下简直闻所未闻。" 贺狄最关注的绝不是摇曳夫人的能耐,打断空流的话,道,"详细说药性。" "是,王子。"空流换回肃容,立即把观察到的一切仔细禀上,"这个药的用法是外用,药效非常可怕,而且不限使用部位,全身都可使用。" "全身?" "对,药丸是粉末揉制,只要把药丸在肌肤上轻轻擦上一点,让些微粉末渗入肌肤,不到片刻,受药的肌肤就会泛红,敏感到极点。" 贺狄听到这里,嗤笑一声,"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不过如此,和我们单林的春药也差不了多少。" "大有不同。"空流正色道,"单林的春药涂抹之后,虽然也能令人觉得空虚瘙庠,但仍有一些性格要强的人可以忍受,其药性绝不能和此药相比。属下所说的敏感,是一种极为可怕的敏感,沾药之后的肌肤,若不得到妥善处置,那种庠到骨头里的痛苦足以把人活活折磨到发疯。" 他说得活灵活现,贺狄都惊奇地"咦"一声,追问,"这么说,只要被用了这个药的人,不管脾气多硬,都一定会忍不住求饶,要男人上他了?" 子岩就在贺狄怀里,连掩住耳朵的权利都没有,听到如此药性,连连倒抽凉气,脊背越发一阵阵发寒。 没想到,空流却道,"王子如果这么想,就太低估摇曳夫人的制药手段了。" 这下,连贺狄都有些愕然了。 以药逼迫诱哄,最后占了身体。 天下的春药,来来去去不就是这么个唯一发展的方向,还有别的不成? 空流解释道,"这药最令人不敢小看的地方,是它能很可怕的控制肌肤的强烈感觉。"他对这个药看起来感触极深,再一次用了"可怕"这个词,侃侃道,"被渗入药的肌肤,如果什么都不碰,就会庠到骨里,让人备受煎熬,但如果受到摩擦,哪怕是轻轻力道的触碰,又会仿佛万刃刺心一样的剧痛,这只是仅指身体普通部份而言。若是涂在那敏感的里面,更不得了,王子力气又大,只怕腰杆一挺,这男人就活活疼死了。所以,渗药后的肌肤,唯一能不痛苦的方法,就只有朝上面吹气,轻轻的吹气,不间断的吹上半个时辰。"这匪夷所思的药性,把贺狄这狐狸都弄愣了。 半天,王子殿下才喃喃出一句粗话,悻悻道,"这到底算什么鬼药?不碰也惨,碰了也惨,还要吹气,只有摇曳那毒女人才能想出这种玩死人的东西!"又表扬空流一句,"观察得不错,连庠得入骨头都看出来了,想必被你抓来试药的那两个叫得很惨吧?" "那两个一点事也没有,已经被属下重新丢回街上去了。" 空流说着,伸出两根指头。 两根红得离谱的指头。 空流苦笑,"属下不够小心,不知道摇曳夫人的药如此厉害,取药的时候直接捏了一颗药丸。结果沾了药粉,顿时渗入指尖肌肤,庠痛难当,比被戳了几十剑还令人痛苦,要不是身边有兄弟们拦着,属下差点就给折腾到拔剑自刎了,后来误打误撞试着往上面吹气,才缓了过来,大家吹了半个时辰,总算散了药性。" 空流心有余悸,还给贺狄一个非常诚恳的建议,"王子取药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亲自用手去碰,用药的时候更需谨慎,药性实在太烈,就算要用,也不必用上整颗,捏着药丸在肌肤上蹭两下,就包管够任何人受不了。" 他实在不想把这可怕之极的药留在自己身上,一说完,立即双手奉上药瓶,顺便向贺狄怀里的子岩送上海盗难得的同情一眸。 贺狄接过药瓶,随手放在地毯上,把空流遗走。 他知道子岩一直在听空流绘声绘色说那媚药的可怕,故意摸着子岩棱角分明的脸庞问,"专使大人,空流说这个药会让最硬气的人都哭着求饶,你信不信?" 子岩凛然。 这话如果是从前听见,子岩一定不屑一顾。 可今天自己亲自尝过摇曳毒药的苦头,知道摇曳的毒名可不是随手捡来的,今天中毒时的那种痛苦,足以让自己恨不得一头撞死以求解脱,只要这媚药等级和今天的毒药等级相同,那等待着他的,显然就是另一个连他都害怕的炼狱了。 子岩冷冷咬着下唇,眸中却已忍不住有了惧意。 贺狄看在眼里,指尖逗着子岩紧张上下的喉结,邪笑着诱道,"不如快点求饶,免得受那种折磨,摇曳那女人的药真不是好玩的。好吧,本王子其实向来敬佩好汉,也不刁难你,就简单一句,嗯,贺狄殿下,求你饶了我吧。专使大人只要肯说这一句,我这三天内绝不对你使用此药。" 子岩本来身体状况就糟透了,此刻呼吸急促,胸口闷得发疼,听见贺狄的威胁,他微微睁开眼睛,视线下移,恰好透过贺狄的腋下瞅见地毯上那瓶恶毒的媚药。 如此折磨人的东西,与其说是媚药,不如说是刑药。 "想好了没有?"头顶上,传来贺狄的冷笑。 子岩看那色泽莹润的瓶身一眼,便觉得心寒一分,按空流的说法,只是不小心拿手指捏了一下药丸,都凄惨到了极点,如果被贺狄肆意用在自己身上,真不知会痛苦到何种程度。 子岩和容虎等人不同,他从小就是穷苦百姓出身,参军后得到大王赏识,练剑办事,处处谨慎刻苦,自问打熬出一身铮铮铁骨,只求回报大王,天下任何苦楚都难不倒他。 不料遇上贺狄这个魔王,不到一月,把他整得心惊胆战,好几次直想寻死。 这贺狄也不知是什么畜生变的,偏偏和自己过不去,彼此不过一剑之仇,竟如此不肯放过。自到了这小院,那家伙就疯了一样,时时刻刻,不择手段地折磨他,就为了逼他低声下气求饶。 看这情势,如果自己今日不肯妥协,热心会被他用药狂整上几天,就算生不如死地熬了过去,恐怕隔不了几天,又会有更残忍的法子想出来。。。。。。 子岩越往后想,越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连续的囚禁蹂躏下,身体垮下,再强韧的毅力也会出现溃口。子岩暗暗叹了一声,心灰意冷,心道,求饶算了,这贺狄不但心狠手辣,还是个十足的疯子,和疯子计较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想着,缓缓看向贺狄。视线一动,贺狄若有所觉,立即把脸迎了上来,低头笑道,"专使大人总算想能了。" 一瞧那张邪气的俊脸,子岩脸色就情不自禁一变。 这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在他身上不知做了多少龌龊事,自己一心追随大王,清心寡欲正正经经,却被他当娼妓似的折磨玩弄!一想起这些,子岩心底的愤怒往上狂涌,按都按不住。 快出口的一句求饶,就这样生生卡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贺狄今天耐性已经不同寻常的好了,等了半天,心烦道,"不过就是一句话,还磨蹭什么?" 子岩仰头瞪着贺狄,唇色早就失了血色,两片薄唇不断颤抖,颤了片刻,子岩呼吸蓦然急促起来,打开双唇,艰难又声音低微地道,"日后,定要你死在我手上。" 说这几个字已耗光了他的力气,声音几乎难以耳闻,咬字却异常清楚,虚弱而斩钉截铁。 贺狄大出意料,满脸得意顿时凝固住了,瞬间又反应过来,发狠般的猛眯起眼睛,绝对的狠辣冷酷,狰狞道,"说得好!不须日后,本王子今日就死在你身上!" 顺手拿过药瓶,一口咬着拔开瓶塞,就去倒摇曳夫人送的药丸。 他飞扬跋扈一生,从没遇上子岩这种角色,居然三番四次不把他的大发慈悲当成一回事,还故意挑衅找死! 就算是心肝宝贝,也要修理得他懂得认主才行。 愤怒之下,贺狄早把空流的嘱咐忘个精光,徒手就把一颗药丸攥在掌心,要把药粉抹遍这该死的男人所有敏感之处,让他哭着求饶。 不料那药丸确实如空流所说的那么可怕,药丸一碰掌心,顿时庠得连贺狄都皱眉咒骂。他本要已经一手扯下子岩的裤头,打算把粉末按在那最要命的地方一顿乱揉,此刻却下意识地硬生生停下动作。 贺狄的呼吸,异乎寻常的变得粗重起来。躺在面前的子岩双目紧闭,一脸毅然临刑的安静。 贺狄狠狠瞪着他,铮狞的表情渐渐变化,竟变成了惊疑不定,心底乱纷纷地想着,药性这样猛烈,最强壮的男人都禁受不住,用在他这半死不活的身体上面,一定能逼他痛哭求饶。 他若害怕求饶,从此以后就不敢离开我。 对,一定要他认输! 贺狄一个念头才定,转念一想,眼角又是一跳。 可是,如果他还是不求饶呢?以他这脾气,万一宁愿痛死也不肯低头呢? 难道就真的放任不管,看着他被药性折磨死吗? 我等了这么多日夜,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让他到了怀里,天下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等这么久,想这么深,可我为什么却要弄死他? 贺狄越想,脑子越是乱得发疼,仿佛谁把一束荆棘揉成团塞到了里面,只听见脑子里回响轰鸣。 为什么弄死他?为什么弄死他? 那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雷一样炸得贺狄头昏眼花。他瞪着等他动手的子岩,那掌心无论如何也抹不下去。 他看看子岩,又看看自己掌心的药丸,揪心的痛庠深入骨髓之中,和这些纷杂的念头竟是同等的令人痛苦,片刻之后,又骤然浑身巨震。 这才惊恐无比的发现,自己,竟是平生第一次的下不了手。。。。。。 空流送回药瓶后,忠心耿耿地等候在廊下,估量着屋里的形势。 不用说,那倔强的男人一定正被折腾得要死要活,如果王子已经用了药丸,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听见那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了。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拉开了,空流本能地一跃而起,抬头一看,愕然道,"王子?" 贺狄脸色难看得吓人,阴森森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不安,冷着脸走到石阶上坐下,目光忽然扫过空流处,一勾指头,唤空流过来。 空流赶紧上前,就着贺狄坐在石阶上的高度,凑近了半跪下问,"王子,有什么要属下去办?" 贺狄冷冷打量空流一眼,眼神忽逸出一丝诡异。 他朝空流伸出手,露出通红的掌心,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吹!" 空流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盯着那红红的掌心,不用说,那八成是药丸弄的。 只是这药丸本该用在那个名为子岩的男人身上,怎么现在使用对象变成了王子殿下自己? 不过现在问这个问题,一定是找死,面对杀人从不眨眼,性格阴晴不定,现在看起来正处于爆发边缘的王子,空流识趣地一个字都不问。 当务之急,当然是,帮王子殿下解除药丸的困惑。 努力吹气! 第三章 上 虽然容恬离开了去抓苏家小子打屁股,如胶似漆的情人不得不再度暂时分离,但凤鸣最近都没怎么郁闷地患相思病。 并非和容恬感情变淡,实在是忙过了头。 好消息和坏消息比赛似的接踵而来,弄得萧家少主一个头比两个大,还没有把不知道该定性为天才还是白痴的筑玄摆平,昭北被离国偷袭的恶耗又让他们炸开了窝。 以凤鸣的软心肠和善良本性,第一件要立即变成了关心可怜的盟友长柳公主。 但长柳是庆离的妻子,庆离又是凤鸣的敌人,凤鸣绝不可能亲自上门表示慰问,唯一的选择就是写一封秘信交给贺狄,请贺狄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呈长柳公主。 他哪里知道,贺狄现在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些"闲事",同一时刻,单林王子殿下其实正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摆平他派去的专使,也就是倒霉的子岩。 其中过程,甚至可以用惊心动魄,波澜壮阔来形容。 当然,这个惊心动魄和波澜壮阔,和凤鸣等人想像中的那种情意绵绵的惊心动魄波澜壮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把安慰信送出后,凤鸣一边等待着贺狄的消息,接下来几天又一头栽入了各种累死人的工作中。 "谢天谢地,至少福气门那本帝紫染技秘笈已经抄写完了。" "呵,听鸣王这个感动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鸣王自己辛辛苦苦,一笔笔抄的呢。" 匆匆游览抄本的凤鸣别过头,笑着看秋星从门外进来,"感动一下也不行吗?唉,我就知道这方面不如容恬,怎么你们见到他都乖得象只兔子,在我面前就都变了另一个样子?咦?"他看了看秋星身后,奇怪地问,"秋蓝呢?她没和你一道?不是一起赶制棉甲的吗?" 秋蓝先朝完成这项抄写古籍工程的秋月道喜,才笑盈盈对凤鸣答道,"秋蓝早上确定是和奴婢一起去弄棉甲的事,不过这个时候,当然是丢下一切赶着去为鸣王做香喷喷的饭菜呀。自从上次被容虎狠骂一顿后,谁敢不把侍候鸣王放在第一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容虎那么凶的对秋蓝呢。" 凤鸣心有余悸地扫一眼站在旁边的容虎,故意夸张地压低声音,"别说你们,我现在对他也挺害怕的。" 容虎年轻的脸庞顿时红了,尴尬地道,"属下也只是遵照王令行事,况且。。。。。。唉,我也就只说了那么几句,到底要被骂多少遍才能饶了我?" 秋月得意洋洋地调侃他道,"当初把脸板得那么吓人,现在知道错了吧?不过念在你也是一心为了鸣王着想,至少我已经大人有大量的饶了你啦,就怕秋蓝仍在生你的气。" "对呀,容虎你运气真不错,秋月可是我们之中最小气的。"秋星笑着搭腔,另有所指地道,"幸亏她最近剑法大有进步,心情很好,所以才肯轻易原谅你。" "秋星!"秋月窘得一脸通红,顿时朝秋星河东狮吼,又叉腰又跺脚地警告,"你再胡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小心我找你单对单比剑!"房里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自从洛云开始私下教秋月剑法,两人间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最近,捉弄秋月和洛云简直就是众人调剂工作的最优娱乐。 洛云刚刚开始还无法接受,狼狈万分,不过当杀手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要沉得住气,几天下来,他已经对这种状况适应了一些,听见众人说笑,不再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更不会丢脸的逃跑,现在,他甚至能保持原来那种生人莫近的冷漠表情,充耳不闻似的默默站在角落,不动声色地低头摩挲自己腰间佩剑。 至于心底是否也波澜起伏,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笑过之后,凤鸣问起棉甲的事来。 也许是因为被激发了参与感,从前只知道嘻嘻哈哈的侍女们,现在一提正事都露出和男人们有得比的严肃正经来。 秋星漂亮的脸蛋立即改成正容,有条不紊地答道,"罗总管做事真周到,鸣王吩咐一句,他第二天就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还找了一群又勤快又手巧的女人来,说可以任我和秋蓝使唤。所以我们就照鸣王上次说的那样,把细活都一一分开,压棉、过浆、缝制等等都不在一处,叫分。。。。。。分什么。。。。。。" "分工合作!" "哦,对!鸣王说的什么分工合作,那法子真好,比我和秋蓝一针一线的弄快多了,几天的功夫,已经制了五六十件出来,罗总管亲自试了一件,连声称好。现在每次见他,他脸上都笑得开了朵花似的,直夸鸣王你一定是萧家百年来最有才干的少主。"秋星表情虽然一本正经,但声音仍然清脆婉转,小鸟似的,听着就让人心情奇佳。 "帮忙的女人都是经过罗总管亲自挑选的,应该信得过。干不同细活的人全部分开住,不允许私下讨论自己做的事,免得机密外泄。至于看管方面,属下已经派了几个弟兄去负责。"洛云插了一句。 凤鸣大为高兴,"你们真厉害,几天就办了这么多事。比起来好像我什么都没干,成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边说着,边把手举起来挠了挠头,猛然瞥见站在一旁盯着他的洛云,心里一怯,居然主动把手放了下来。 真奇怪,他明明是少主兼鸣王,现在竟然怕起两个贴身侍卫来。 都是他老娘还有容恬惹出来的,好端端写什么破王令破族长令! 正说着,一股香气隐隐约约飘来,诱得人垂涎欲滴。 众人都觉得肚子里肠胃蠕动起来。 "一定是秋蓝把饭菜做好了,嗯,"凤鸣吸吸可爱的鼻子,羡慕地道,"容虎福气真好,居然把秋蓝娶了来当老婆,每天都可以吃到世上最好吃的饭菜。" 洛云受不了地皱眉,"秋蓝每天煮的东西,首先都是给少主吃吧?" 惊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都投在洛云脸上。 洛云冷冷地扫众人一眼,似乎觉得不妙,沉声问,"干什么?" 秋星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块冷疙瘩木头果然变了,现在连这种无聊的话题,他居然也会插一嘴。" 洛云大窘,不屑理会她似的把脸转到一边。 但是无可否认,侧面来看,从前冷冰冰的僵尸般的脸庞,真的柔和好看了不少。 秋月却是忍不住气的,瞪起眼睛,"秋星!你又这样!拿剑来,我要和你比剑,这次绝饶不了你!" 众人正笑嘻嘻地看着秋月跳脚,秋蓝刚巧跨了入门。 "秋月,你看看你那样子。"秋蓝双手捧着一个放了菜碟的大方盘,在门口停了停步,把柳眉好看地微蹙起来,摇头道,"侍女哪能这样凶巴巴的?还在鸣王面前呢,越来越没规矩了。" 身后跟着几个低级别的侍女,也是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鱼贯进来。 凤鸣最不讲究上下礼法,众人和他相处久了,都知道他的脾气,比在容恬面前无拘无束多了。 满满一桌的饭菜摆下,无须吩咐或请示,大家习惯成自然地围着桌子坐下一起享受秋蓝的好手艺。 容恬若在,侍女们没有王令绝不敢随便和凤鸣同桌用餐,现在帮凤鸣盛了饭递了筷子,就极活泼地一个个坐在了凤鸣身旁。 凤鸣不管左看还是右看,入目都是笑靥如花,非常赏心悦目。 "鸣王,尝尝这个,上回你说太辣了,奴婢这次换了做法,先把肉丝炒辣,然后才将肉丝倒入豆腐里,应该会比上回的好些。" "嗯嗯,果然不错!" "饭也要多吃,不许只顾着吃菜。" 此言一出,饭桌倏地一片诡异安静,片刻后又爆出轰然笑声。 原来竟是容虎跟洛云心有灵犀,两人异口同声,不但一字不差说得一模一样,连无奈又关切的叮嘱口气也相差无几。 洛云原本冷着脸的,这下子也忍不住唇角微扬。 毕竟还不习惯和别人肆无忌惮的玩闹,他把脸略微垂下,避开众人视线。其实人人都温暖地察觉了他的笑意。 西雷鸣王极可能是十一国中最喜欢破坏规矩的权贵,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在上位者必须矜持尊贵,气度雍容,一律都是只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时才要摆出来的门面功夫。 凤鸣在饭桌上面从不安静,端着碗就忍不住和别人闲聊,忽道,"哎呀,今天还说要探望筑玄的,上午事情一多就耽搁了。真不妙,自从把他留在这里住下,他好像就变得非常不安了,一个字都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太陌生。我正考虑要不要派人把他生病的师傅也请过来,看见熟悉的人,他的心情应该会好点。" "那个不喜欢说话,象小孩子似的人吗?嘻,鸣王就不用为他操心了。"秋星接过话头,一边在菜碟里挑了一块最好的五香牛腿肉送到凤鸣碗里,一边微微抿唇,笑着朝秋蓝那方向扬扬下巴,"现在,秋蓝在他眼里比他师傅还亲呢。那人真奇怪,一天到晚藏在房里做古怪又精巧得出奇的东西,就是不吭声,奴婢本来以为他对谁都这样,没想到秋蓝是个例外,他竟然见到秋蓝就露了个笑脸,神态亲热得不得了。" "哦?"凤鸣惊讶地转头看着秋蓝,"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果然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 秋蓝腼腆起来,"奴婢哪有什么本事?本来这事也轮不到奴婢管,说来也是缘分,前几日鸣王不是叫秋星送些点心去给他吗?秋星恰好有事,又转托给奴婢。奴婢端了点心入屋,他一抬头瞧见我的脸,忽然就哭起来了。" 凤鸣诧道,"什么?哭起来!" "大概是想起了他的姐姐吧。"秋蓝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看奴婢的眼神模样,的确和对别人都有些不同。" 秋星娇憨地凑过来,悄悄向凤鸣告密,"鸣王以后都可以放心了,那人一见秋蓝,乖得令人不敢相信,秋蓝要他坐就坐,吃就吃,不许乱动,就真的坐着不敢动。真象个听话的小孩子。" 凤鸣眼神大放神采,下意识地看向容虎。 容虎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不禁露出振奋神色,"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看来鸣王真的如传言那样,是被天神眷顾的贵人。" 只凭那个深具物理原理的攻击性弩炮模型,筑玄在武器设计上的天赋已显露无遗。 目前凤鸣最头疼的正是没人能和有一定交流障碍的筑玄沟通,如果秋蓝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前途立马就光明万丈了。 听秋蓝提及筑玄的姐姐,凤鸣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不由问秋蓝,"筑玄既然对你特别不同,应该会乐于和你说话吧?唉,和他沟通真的特别吃力,上次花了大半个晚上,我们几个还加上一个罗登,耐心都耗尽了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还接到昭北被若言派军偷袭的消息。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他怎么会流落到同国来,好歹也是北旗的王子,竟潦倒成这样。。。。。。难道真的是被若言逼的?可北旗王室怎么会坐视呢?" 秋蓝老实的点头道,"他见到我的时候,的确话比平日多。只是,奴婢见他说的都是一些令人感叹的伤心往事,就没敢擅自向鸣王提,倒不知道原来鸣王正想知道这个。" 最近人人都有了正经大事要办,秋月忙抄古籍和练剑,洛云值班的时候跟着凤鸣,不值班就全跟着秋月了,秋蓝秋星等也是一人当两人来使,既要把从前负责凤鸣起居饮食的差事做好,又要充当赶制棉甲的巾帼指挥官。 容虎也不可能闲着,大王一走,保护凤鸣更要抖擞起十二分精神,筑玄的武器模型出现后,还立即奉凤鸣之命,分一部分心神到这最新式杀伤武器的样品制造上去,两三天就不得不抽出一点时间出门,到鸿羽新开的铸造作坊碰一次头研究细则。 凤鸣更不用说,他就是个总领全局的人,虽然没有任何一件事具体要他亲自动手去做,可每一个步骤的轻微改动,众人都要先来问问他的意见。 现在大家连走路都比平日利落,甚至秋蓝都学会动不动就提着长裙小跑了。 因此,她没将筑玄的事立即向凤鸣呈报,也不足为奇。 别说凤鸣,她自己都忙得很呢。 不过既是凤鸣问起,秋蓝就知无不言了。 "他说话不伶俐,很多话都是断断续续,奴婢也是一点一点自己凑起来的。"筑玄的身世,容虎比较清楚,曾经和秋蓝说过一点,因此秋蓝比较能把听见的拼凑起来。秋蓝脸上露出同情之色,低叹着缓缓向凤鸣禀告,"筑玄和他的姐姐御泉公主,都是北旗王的王后所生,后来,离国和北旗联姻,御泉公主嫁给若言,成为了离国的王后,这些鸣王都是知道的了。" 凤鸣点点头。 女孩子比男人更关注这种事,秋月和秋星连吃到一半的饭碗都放下了,专心地听着秋蓝说话。 "又是若言?"秋月最近忙于抄本和练剑,对筑玄的 事所知最少,闻言咬牙道,"我猜若言看重的根本就不是御泉公主,而只是看中了人家嫡长公主的身份罢了。哼,就算是被他看上也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男人真是天下最坏最恶毒的家伙,当初他那样。。。。。。" 没把话说完,她忽然警觉似的闭紧了嘴,和秋星交换个眼神。 真不该多嘴。 一瞬间,不愿回忆的往事,竟令人讨厌地都浮上了心头。 那个男人,把鸣王囚禁在自己的寝宫里,手段卑鄙地抱着生病的鸣王过夜,有时候甚至故意当着她们姐妹的面,把鸣王桎梏在怀里放肆强吻。。。。。。 众人都心知肚明秋月不小心触及了什么不该说的,原本热闹的饭桌顿时安静下来。 凤鸣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第三章 下 还算秋蓝机灵,赶紧打破了沉默,继续往下道,「不错,我想的也和秋月一样,离王看上的多半就是御泉公主的身份。御泉公主身为王后的亲生女儿,又是长公主,在北旗的身份比其他公主都要特别,若言娶她为后,也有一定道理。对了,筑玄曾和我说起过,他从小就有这个不喜欢说话的毛病,见到谁都不爱理睬,连看见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一样,独对唯一的亲姐姐御泉公主份外依恋。他得知姐姐要嫁去离国后,竟跑去他母后跪了几天几夜,怎么也不肯和姐姐分开。」 众人恍然。 这就对了。 公主出嫁,没理由无缘无故带着自己的弟弟到夫家去。 这天下重男轻女,北旗王嫁个女人出去,怎么会主动再送上自己的亲儿子? 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 也可见御泉公主这个姐姐,在筑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相比起来,恐怕北旗王和王后都要靠边站。不 秋月补救似的努力淡化刚才犯下的错误,连连点头应道,「原来如此,王后看见儿子这样央求,再舍不得也要答应下来了。」 秋蓝却摇头,柔声解释道,「北旗王当时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但王后自己生下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当娘的怎么舍得一双儿女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一旦去了,也不知道何时还能见面。所以北旗王后当时是不肯点头的。」 「哦?」 「但说来也奇怪,这一对姐弟真的亲厚得厉害。不但筑玄依恋姐姐,姐姐也极疼爱这个沉默安静的弟弟,御泉公主原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听说弟弟在殿门前跪着求得如此可怜,太不忍心,竟然不顾自己即将成为离国王后的身份,也跑去了殿门前和弟弟一道跪了,还向日葵北旗王和王后发下重誓,说若是不能带上弟弟,她宁愿终身不嫁,要退了离王这门婚事。」 凤鸣等人面面相觑。 八卦,十一国的大八卦! 原来嚣张跋扈无人不怕的离王若言,曾经差点被退婚? 不过这危机必定没有真的发生,否则以若言那可怕的脾气,恐怕立即就领兵把北旗给灭了。 果然,秋蓝道,「筑玄一个人也就罢了,再加上一个御泉公主,还立了那样的誓言,事情就大了。最后还是没办法,北旗王只能答允下来,筑玄就和姐姐一道离开北旗,进入了离国宫廷。据筑玄说,他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教他演算之学的东方天大师,当时他也不知道东方天是什么人物,不过听这老头子说那些演算的事非常有趣,不觉入了迷,就求姐姐出面,让东方天常常入宫给他讲课。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和别人交往,他姐姐非常高兴呢。」 后面的不用说,大家都明白了。 离国王后亲自出面,请东方天为自己最疼爱的幼弟授课,东方天敢不全心全意地教导吗? 这样也不错,他悉心教出来的好徒弟不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妙的是,还良禽择木而栖,似有天意般的投入了萧家的怀抱。一人忽然开口,提出了问题,「御泉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原来洛云又一次主动参与了讨论,真是个好现象。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家年轻一辈中的顶尖杀手一开口,问题立即就扯到「死「之类的东西上了。 桌子另一边的容虎沉声道,「这个问题,我这几天刚好查了一下,表面上看,好像是得了急病死的。当时御泉公主还很年轻,嫁给若言也没几年。」 「不,筑玄对我说,他肯定自己的姐姐是被若言害死的。」秋蓝轻轻摇头,似乎有些害怕提及这种事,小声道,「若言真可怕,什么样的大王才会象他那样专门去拜师钻研毒药呢?」 提起若言用毒,凤鸣就不禁悚然。 对此他至少见识过两次,第一次是繁佳王中漫摄之毒,一命呜呼,害得他不得不立即想方设法赶紧带着繁佳三公主逃之夭夭,第二次更惨,轮到凤鸣本人中了若言亲手下的浮岩剧毒,那毒发作起来,痛得他在容恬怀里直打滚,要不是容恬棋高一着,差点就被妙光把自己扮成女人逮去了离国。 说起这个,不知道这次差点又中招的沉玉和文兰混合之毒,是不是也出自若言之手? 如果是的话。。。。。。 凤鸣打个寒颤。 若言那令人恐惧的家伙,为何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除了在阿曼江边借连环船之计打了他一次狠仗,也没别的地方得罪他吧?何况即使是火烧连环船,凤鸣也只是迫不得已的自卫反击。 每次想起若言这个离王,凤鸣会浑身汗毛直竖,他被不少人抓过,只有若言能给他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被关在离国的那段日子更不堪回首。 当日以为容恬被杀了,还不得不装做失去记忆,为了保护西雷而苟延残喘,夜夜心惊胆战地和那男人同床共枕,虽然没真的做那事,但。。。。。。 这一切对凤鸣来说,都是宁死也不愿重温的过去,想起一点来都屈辱到了极点,连对最亲密信任的容恬,他 也从不肯仔细说出详情。 实在,不愿容恬在心里留下自己被离王折辱过的阴影。 凤鸣有自己的心事,洛云心里也藏着不能向别人道出的秘密。目前洛芊芊交给他的药包,他一直贴身而藏,正为如何不着痕迹地向容虎提示而头疼。 容虎是西雷王安排在凤鸣身边的心腹,警惕心之高非常人可比,为了同时保全自己的母亲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凤鸣,洛云不但要提示容虎,还要容虎不对萧家内部起疑。 因为一旦当容虎发觉食物果然有毒,接下来必然是雷厉风行的彻查。 现在,却刚好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秋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敌人强来,只要不是大军杀到,我自问和兄弟们可以应付。但若言要是对少主图谋,继续使用毒药,那就令人头疼了。自从假杜枫之事后,我再不敢小看毒药这种不入流的伎俩,谁想到天下竟有这样歹毒的混毒之法?」洛云徐徐说罢,看向容虎,份外认真地提醒,「容虎,少主的饮食,以后你要多多留心。不但少主饮食要小心,连同护卫少主的弟兄们,也要提醒他们小心下毒,如果侍卫们都被毒倒了,那少主也会遭到危险。」 容虎肃然,「你放心,都交给我去办。若言那恶棍,几次要害鸣王,总有一天,大王会杀了他为鸣王报仇。」 秋星却还记挂着秋蓝说到一半的事,偏着头看向秋蓝,「筑玄为什么这样肯定他姐姐是被若言害死的呢?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证据?」 秋蓝沉吟片刻,才蹙着眉道,「我看筑玄的意思,其实他也没什么证据。但他说,他姐姐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嫁到离国之后,开始若言对他姐姐还是不错,后来,他姐姐劝过几次若言不要杀戮太大,轻易对邻国用兵威吓,不料惹恼了若言。」 秋星打个冷战,娇容色变道,「难道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若言竟然就弄死了自己的妻子?好一个狠毒的男人。」 「这倒不是。若言渐渐对娇妻不耐烦,只是冷落她而已,因为她毕竟是北旗王后的嫡亲女儿,娘家人很看重她。就是这一点,令筑玄很肯定她姐姐的忽然重病身亡和若言一定有关系。」 秋月奇怪地问,「为什么?」 秋蓝一句道破玄虚,「御泉嫁给若言后,不到几年,北旗王后,也就是御泉公主的亲娘病逝了。北旗王很快就册封了一位身份贵重的年轻美女为新王后,恶耗一传到离国,身体健壮的御泉公主立即就病倒了。」 胆子比较小的秋星「啊「地低呼了一声。 「这个病又古怪又厉害,宫里的大夫几乎无人懂治,不过御泉公主开始还拖着病躯勉强支撑。那段时间,筑玄日日夜夜都守在她姐姐身边,他说,他姐姐病成这样,姐夫竟没有探望过,他还说,有一次姐夫就从王后寝宫门前经过,居然眼睛都没往里扫一下。」 毕竟是夫妻。 这样无情的人,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洛云冷冷道,「对若言来说,御泉在北旗王心目中的地位不再重要,这结发妻子就成了一个没用处的女人。」 容虎是个疼老婆的,听了若言的所作所为,眼底不禁逸出一丝怒火,「如此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怪不得筑玄恨极了若言这个姐夫。就算御泉公主不是若言害死的,就凭若言这样的无情行径,筑玄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秋月用肩膀挤挤身边的秋蓝,轻笑道,「所以说,当公主未必好,当侍女未必不好。至少我们秋蓝的福气,比起御泉公主来,实在是强多了。」 秋蓝脸红起来,微恼地看着秋月,「你还要不要往下听?」 秋月连忙投降,软声央道,「好秋蓝别生气,你快点往下说。到底可怜的御泉公主后来怎样了?」 秋蓝这才又露出回想的神色,带着一些伤感低声道,「筑玄在离国王宫里没有别的亲人,守着生病的姐姐只盼她快点好起来。不料两个月之后,北旗又传来消息,北旗王新册封的年轻王后,竟然有孕了。唉,真可怜,就是这个消息,送了他姐姐的命。若言知道此事后,御泉公主当晚就不明不白的病情加重,在后宫呕着血死去了。」长长叹了一声。 房中俱静。 每个人心底都有点发凉。 虽然筑玄拿不出凭据,不过换了凤鸣等人站在筑玄的角度,也会一口咬定若言就是谋害御泉公主的凶手。 实在太巧了。 而且完全符合离王的政治利益。 若言迎娶御泉,是因为御泉身后代表的北旗王族力量,但当御泉的母后病逝,北旗王另有新欢,新王后又有了身孕,御泉和筑玄这一对昔日地位显赫的姐弟,立即成了失去母后势力庇佑的两根草,在若言眼中身价大跌。 从前若言对御泉生出厌烦之心,但还让她占着离国后座,是给北旗王和北旗王后的面子。如今北旗王后一死,北旗王一娶新妇,哪里还理会远嫁到异国的前王后之女?若言再没有必要容忍一个没价值的王后。 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只爱豪取强夺,从来就没有多少耐性和容忍的肚量。 秋星不解地问,「御泉公主看来真的是被若言偷偷害死的,只不过对外宣称病重身亡罢了。那筑玄呢?若言连他也要杀吗?」 秋蓝疑惑地想了想,也不太明白地道,「筑玄倒没和我说过这个。他只说,他姐姐病死后,若言草草安排了葬礼,然后送了他一些东西,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他护送回北旗。」 秋月秋星的孪生特征又出现了,姐妹俩异口同声问到了一块,「可是筑玄怎么到了同国呢?」 「筑玄说,护送他的人马,在半路遭遇了强盗。。。。。。」 「什么强盗?」洛云冷笑道,「一定是北旗的新王后派来的。」 对于杀人越货这一行,他在众人中应该属于专家级别,这一发言,大家闺秀都挺认同。 的确有道理。 筑玄怎么说也是上任王后的嫡子,平安回到北旗后,说不定将来就会和新王后肚子里面的小宝宝争夺王权。 能当上一国之后的女人没几个好相与的,为自己未出生的儿女打算,象筑玄这样的有王子头衔的隐患,一定会被处理掉。 派人在路上扮成强盗劫杀,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说起这个,好像这时代的强盗也挺可怜的,动不动就被人盗用身份。听容恬说,同国大王曾经派人假扮强盗,骚扰西雷边境,不过容恬也不安分,他自己就扮过强盗截抓妙光,当然,那次行动的性质是非常正义的。 象筑玄的后母要摆平筑玄,假扮的也是强盗。 唉。 不由人不同情万分,筑玄这个倒霉的孩子,倒起霉来,也是波澜壮阔。 先失去母后,再失去亲姐姐,两大靠山全倒后,被无情的姐夫赶出离国,平日和自己关系原就不怎么亲密的父王又是见色忘「子「,还要撞上一个心如蛇蝎的后妈。。。。。。 当然,就凭他那要命的只和他姐姐沟通的个性,即使能够平安回国,凤鸣估计他被新王后折腾死的几率还是比较大。。。。。。这是后话。 容虎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鸣王还记得吗?你曾经以太子身份出使繁佳,撞上若言。当时他就是因为王后新丧,所以亲息去繁佳向三公主求婚,希望可以把三公主娶回去。」 三公主是最受繁佳王疼爱的女儿,若言前脚把死掉的妻子下葬,踢走小舅子,后脚就去了繁佳,绝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秋星皱着翘挺的小鼻子,骄傲地哼道,「想娶三公主?哼,碰上我们鸣王,他也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去。论起对女人的吸引力来,那男人休想比得过鸣王,三公主怎么可能跟他走?」 凤鸣却哭丧着脸道,「别提了,就是出使一趟繁佳,才撞上那个灾星,从此以后霉运就跟上我似的。我本来觉得自己只有阿曼江那一战和他有过节,被秋星你一提醒,忽然又想起来,原来是我破坏了他的第二春。怪不得他冤魂不散的要害我。」 他这么一投诉,众人莞尔,气氛反而轻松起来。 秋月建议,「秋蓝,你既然这么心疼筑玄的遭遇,要不要考虑认他当弟弟?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弟弟吗?」 「可他是王子的身份呀,我一个侍女。。。。。。」 「侍女又怎样了?鸣王说的,天下人人平等,不能靠出身论高低。何况他那么命苦,虽然是个王子,比普通小百姓还可怜呢。」 「这倒是的,不过,这事。。。。。。」 「不过什么?你呀,「秋朋秋星都兴奋起来,围到秋蓝身边撺掇,「他遭遇这么可怜,我要是能帮帮他,早就帮了。他只喜欢和你说话,对你又份外依恋,分明在心里把你当成了他的姐姐。再说,鸣王说过,他可是会对大王有很大的用处的。」 秋蓝正色道,「我不是看他用处大,我是真的觉得他很需要有个亲人。」 「那就对了!」秋月欢喜地拍掌道,「如果你认了他做弟弟,以后他也要叫我们做姐姐才行。嗯,他那后母这样坏,派人刺杀他,我们萧家可不能吃这个亏,以后也派个人去报仇,说起刺杀,不是说萧家高手团最厉害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秋月竟然也说起「我们萧家「这样的字眼来。 一边说,一边还回头去给洛云打眼色。 洛云公私分明地道,「这不是我们做属下的人可以擅自做主的,必须有少主点头才行。」 凤鸣冒出一身冷汗。 谁知道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萧家杀人越货的生意上来了呢?还说什么要自己点头? 「这事以后再说。」凤鸣搪塞一句,转移话题道,「北旗王娶个这样的王后,他还是不回去比较好,至于若言给的那些财物,没有了就没有了,也不算什么。筑玄能够捡回一条命,逃回同国,嗯,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秋蓝道,「若言的东西,他根本就不想要。那次遭劫,他一是疑心此事有北旗王族插手,心里难过,不再想回家,二就是心疼自己跟随东方天学演算时自己写的那几卷书册。」 「书册?」凤鸣顿时睁大眼睛,「他自己有写出书册?」 哇,看来筑玄已是可以著书立传的大师等级了。 自己真笨,看见一本帝紫的古籍就乐错了头,根本没想过身边这个天才横溢的武器大师写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好玩意! 男人们对于武器果然充满兴趣,不但凤鸣叫起来,连容虎,甚至洛云,都立即露出专注的表情。 「书册掉了不要紧,他现在还有写吗?」容虎沉声问。 「他沦落成乞丐的时候,哪有功夫写?被师傅收留后,虽不和人说话,总要学手艺和干活,闲功夫也不多,何况笔墨帛巾,都不便宜,他一个小工匠也买不起,就算想再写。。。。。。」 凤鸣哈哈笑起来,豪气地一挥手道,「他再也不是小工匠了,现在也没人敢要他干那些不起眼的小活,笔墨帛巾我这里都有,秋蓝你拿过去给他,尽管大量供应。要多少给多少!他写出来的书册,一定精彩至极,至少容恬回来后看了,会高兴得睡都睡不着。」 秋蓝也被凤鸣充满活力的斗志感染了,忍不住道,「奴婢现在就去。」站起来就想去办。 容虎这个温柔细心的夫君拉住她,让她坐下,自己反而站了起来,「你吃饭吧,这种事我去办就好了。鸣王,如果筑玄真能写出武器制造方面的书卷,这就真的非同小可,要视为机密才行。属下亲自去一趟,把笔墨帛巾拿给他,还要在他身边安排几个忠诚可靠的自己人,专职负责保管他写的东西才行。」 他想得比凤鸣周到多了。 凤鸣连忙点头赞同,「好,这事就交给你办。」容虎离开去处理此事,其他的人继续吃饭。 一桌人热热闹闹,因为引出了筑玄写书卷的事,隐隐又能为容恬的大业帮上一点忙,斗志昂扬下,更说得兴高采烈。 联系这件事,凤鸣一边咀嚼半凉的肉片,一边又想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突发奇想,猛地拍桌道,「丞相不是要我们招揽人才,收集古本,宣传均恩令吗?嘿!为什么我们不能设几个诺贝尔奖?这样不用我们辛苦去找,人才都会自学涌过来啊!」 这一掌激情澎湃,拍得桌子砰地大响,差点连上面的一个银杯都被震倒了。 秋月一愕,「鸣王,什么是拿被儿奖?」 「不是拿被儿,是诺贝尔!」 鸣王兴致勃勃,把诺贝尔奖的大概意思说了出来,其实诺贝尔奖具体设定他也不清楚,不过把世上的高深学科分成几门,评选出有本事的人就可以拿到高额奖金,鼓励各种人才进行较量,这些东西,他模模糊糊也是懂的。 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解释了一番,凤鸣也不管现代世界里备受尊崇的诺贝尔奖到底是不是就象自己说的那个样,反正他也胡掰出自己的独特风格了,能掰就掰,说得众人一愣一愣,最后眉飞色舞地总结道,「反正不过就是出钱嘛,别的东西没有,钱这东西我刚好不少。罗登说最近开始的阿曼江豪华游,竟还真的赚了一笔。哈哈,我就索性拿一笔大大的奖金出来,再大肆宣传一下,来个天下英才平等选举,有才者有财,诺贝尔奖金大悬赏!呵呵,你们觉得怎样?」 圆溜溜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众人。 秋月首先反应过来,吐出一口长气,一脸惊喜道,「在好了!这样的事才有趣!鸣王刚才说的发明奖,我觉得秋星秋蓝的那个棉甲就可以得奖嘛!哦,对了,鸣王,女子也可以参加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洛云一反常态,居然积极参与进来,考虑之后,严肃地提议,「少主说过,诺贝尔是别人的名字。既然是少主拿出奖金做这件大事,别人的名字绝不可用。属下觉得,不如就叫萧家奖。」 秋星噗嗤笑道,「好古怪的名字,这是鸣王的主意,奴婢看啊,应该叫鸣王奖才对。」 「我觉得叫西雷奖也不错呀。」秋月道。 「不不,鸣王说了,要设好几个奖项的,我们一个奖项一个名字好了。嗯,西雷奖,鸣王奖,萧家奖也算一个吧,对了对了,东凡也算自己人,再来一个东凡奖!」 「东凡奖什么的不好听。要是起名字,不如起好听点的,秋月奖,秋星奖,秋蓝奖。。。。。。」 「秋月奖?你呀,真不害羞啊!」 「什么?秋蓝,你给我们评理,秋月奖不好听吗?总比东凡奖叫起来好吧?」 两个侍女一模一样的脸蛋,叽叽喳喳嚷成一团,中间也拉扯上可怜的秋蓝,三个女人一台戏,反而把凤鸣这个提议者搁在了一块。 他看看桌子对面的洛云,对方和他一样无奈,两人隔着饭桌,不由交换了一个苦笑。 气氛正被三个女孩闹到最高点,容虎回来了。 被忽视的凤鸣和洛云首先注意到他。 「容虎回来了?快过来,我刚刚想到一个好。。。。。。」看清容虎的表情,凤鸣欢快的语调忽然停了,狐疑地打量容虎,「怎么了?筑玄只肯和秋蓝打交道?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再写书卷了?」 三个侍女转过身来,也立即察觉出不对劲,顿时闭了嘴。 房间忽地安静下来。 人人都看着容虎 只是出去了一会,容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色不同寻常铁青,郁色难掩。 他走到凤鸣面前,以极沉重的声音道,「永逸王子的急信刚刚送到。援救烈儿的行动失败了,不但如此,永逸王子在信中说,烈儿可能。。。。。。」话声倏然停住。 每个人的心,都情不自禁往下一坠。个个瞪着眼,等容虎把话说完。 容虎沉默半晌,狠狠地咬了咬牙,才捏紧了垂在腿侧的拳头,道,「烈儿他,可能中了严重箭伤,落入急流。」 刹那,房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万里晴空的心头,竟瞬间被墨一样的乌云完全掩盖了。 第四章 上 烈儿从梦中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房中漆黑一片,只能感觉到额头上潺潺的冷汗。 身体贴着暖暖的一块,他轻轻挪动着手指,在很暗中碰了碰,熟悉的触感,瞬间就让他明白到那是余浪。 余浪似乎已经养成了在他身边睡觉的习惯。 这个貌似亲昵的习惯,真令人啼笑皆非。 床布置得非常舒适,厚厚软软的褥子,但并不大,两人并肩而睡,身体不得不挨在一起。 烈儿依然能够察觉到轻微的起伏,想摇篮一样温柔地晃动,估计他正身处阿曼江某条不起眼的小型贵族船上。 自从那晚被永逸追捕之后,余浪吸取了教训,再不肯启用从前预留的固定藏身地,而是选择了时刻移动的船只来躲避追捕。 永逸的势力之在永殷境内,阿曼江却横穿了昭北、永殷、同国,而且支流众多,烈儿虽然一直被关在船舱中,无法知道船只正向哪个方向行驶,不过以余浪的谨慎,估计他会尽快把自己带离最危险的永殷,目前说不定已经进入同国境内。 不知道鸣王和大王现在是否正在同国? 大哥和秋篮他们,应该正跟随在鸣王身边吧。 希望鸣王千万不要中余浪的毒计,可恨自己明明猜到了文兰之事,却三番四次都无法从余浪这里逃出去…… 「你现在睡得越来越少了。」 低缓的男音钻入耳内,烈儿凛然警觉。 余浪醒了。 「还在想着怎么逃跑吗?」余浪从他身边坐起来,点燃烛火,回头仔细打量着烈儿的神色,「自从我们分开后,你变了很多,再不像从前那样爱笑了。」 烈儿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不爱在你面前笑罢了。」 余浪失笑,「舌头倒和从前一样毒。」 他靠过来,烈儿下意识就把身子缩了缩。这动作不显出畏惧,只是充满了戒备和不容接近,余浪很有风度地停了,轻叹一声,「原来你只喜欢被人追捕的时候紧紧抱着我,一旦平安了,就完全变了样子。」 烈儿心内被他刺得一颤,却故意不动声色,只纠正道:「永逸追捕的是你,他只是想救我。总有一天他会把我救出去。」 「既然如此,你何不乖乖在我身边待着,却要三番四次试着逃跑呢?」余浪缓缓靠上来,俊逸的面孔上微微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柔声道,「你心里知道,他比不上我,这辈子也比不上。」 他一靠过来,烈儿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庞大压力笼罩过来,压得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烈儿自忖,论言辞锋利,怕自己比不上余浪,何况现在落入他手,口舌之争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倒不如向鸣王说的,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时机逃走为妙。只是这样等待时机,会不会等自己逃出去时,鸣王已经遇上文兰,中毒了呢? 他被余浪囚禁,根本不知道凤鸣等人已经识破了文兰沉玉之计,一场虚惊下化险为夷,所以仍然在为不能传递这个消息而心急如焚。 幸好,他毕竟也是资深奸细,知道越是心急越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在余浪面前曝露出自己的心急,看见余浪正用仿佛能把人心穿透的炯炯目光盯着自己打量,反而仰起脸,大方地让余浪看个清楚,语调轻松地问:「是不是因为永逸追得太紧,把你吓得只敢在江面上活动呢?」 余浪从来都不会被他激怒,好脾气地笑道:「每一句话都要提起这个名字,你以为嫉妒能够让我做出失策的事?」 烈儿对他的目光毫不回避,装作惊讶地讥讽道,「你不是连心都没有吗?怎么可能会嫉妒?」 余浪只笑不语,用令人毛孔悚然的深邃目光盯着烈儿看了片刻,举起手掌在半空中击打两下。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拿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汁进来。烈儿一闻那诡异的气味,知道灌药的时候又到了。 烈儿被囚禁已有一段日子,他看起来任性,其实做事最为实际,直到逞强之能落下个被灌的后果,对余浪无损,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索性大方一点,主动伸手过去接了,当补品一样大口大口喝个精光。 余浪在旁边,静静监视他把药喝光,看他因为药汁难喝而率性地皱起眉,既好看又惹人怜爱,体贴地接过和干净的碗,不在意地道:「我命人在我们逃离追捕的那片水域,投放了一具脸面腐烂、身形和你酷似的男尸。」 旁边射来的目光,告诉他烈儿已经被这话题触动了。 余浪神色平静,「可惜这具尸体却没能如我所想,让永逸那男人放弃追查。据打探来的消息,他看到捞上来的尸体后,整整一天都呆在房里没出来,最后竟对他的手下说,他已经接到你设法传出的消息,通知他这尸体只是惑敌之计,对于你的下落,务必继续追查下去。烈儿,你在我身边,真能传递消息到他手上?」 他侧过脸,微笑着看了看烈儿,又道:「只看你故意装作平静的表情,就知道永逸那所谓接到你的消息云云,只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 烈儿道,「他很聪明,能够识破你的诡计。」 「他并不聪明,只是怯懦的不敢面对你已经死去的消息罢了。」 「他知道我活着。」烈儿咬牙道,「为了他,不管多艰难我都要活下去。」 余浪幽幽的目光在烈儿脸上一停,语气依然平静得叫人痛恨,「你说得没错,永逸的追查确实令我有点头疼。既然冒充你的尸体难以让永逸上当,我只好另外想点办法了。」 烈儿心中一凛,更加认真地等待他说下去。 可恨的是,余浪却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说到一半就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烈儿,如同高明的猎人等待猎物踏入陷阱。 但那份过去曾经非常熟悉的优雅骄傲,炫目又使人难以摆脱的心痛。 烈儿倔强地扭过脸,沉默不语。 这一次,余浪罕见地让步了,主动和盘托出道:「为了让永逸不再步步紧逼,我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永逸,告诉他,你还在我手上,而且正服食着一种药液,这种药液喝下之后,必须每天持续服用,一旦断药,毒性立即发作,无药可救。他即使追查到你的下落,但把你救出之日,就是和你永别之时。」 烈儿保持沉默。 关于这个自己每天被迫服用的药液,余浪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第一天起就对他直言不讳,这是毒药。 要让烈儿无法离开他,这是绝佳的方法,因为离开就代表了死亡。余浪此信的用意非常明确,即使未必能让永逸停止追查,却能让永逸在耗尽心血和精力的追查行动中更添头疼。 这表示他不但要把烈儿平安救出,还必须找到烈儿所服食毒药的配方,否则,救回的烈儿可能很快会在他怀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另一封信呢?」烈儿问。 余浪略微玩味底偏过头,扫了烈儿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烈儿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你想把这个作为要挟我的借口,那就不必说了。我不会为了想知道你写了什么信而答应你任何条件。余浪,拿这种伎俩对付我,你也太小看人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你玩弄于指掌之间。」 余浪颇有风度地颔首,「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烈儿不惊又恼又恨,心里非常清楚,余浪又再次对他使用异常高明的操纵伎俩,这人永远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使人不能不随着他设置的陷阱一步步往下沉,直到失了性命。 余浪是那种即时让你清楚他的狠辣,却不得不继续被他操纵的人物。要不被他操纵,必须咬紧牙关拒绝诱惑。 烈儿暗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心里非常不安,仍然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被关在这里,即使知道书信的内容,也传不出消息。所以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你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 余浪在他身旁轻轻一笑,「那也未必,这信虽然写好了,但我还没送出去。也许你看过信后,会做出一些让我为难的事情来,使我把信拖延上几天再送出去。」 烈儿心中大为不安,也深知余浪已经对他展开攻势。 对上这家伙,不够坚定的下场绝对是一败涂地。 烈儿逼着自己不被余浪的诱惑打乱阵脚,做出不为所动的姿态,嗤笑道:「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做出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否则的话,早就做了。」 余浪轻柔地道:「那晚我诈作被箭射下马时,听到你惊惶的叫声。烈儿,如果你不像现在这样处处掩饰你的真心,而是明白告诉我你还喜欢着我,就足以让我为难了。那样的话,我或许未必忍心继续把你囚禁起来。」 烈儿胸膛骤然被热流灼得剧痛,五脏六腑都几乎翻滚起来。他恨透了自己! 多少也在外面历练了几年,怎么在余浪面前永远都是个被玩弄的对象?这男人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痛苦到极点。 「我的真心?」烈儿瞪着他,半天才磨牙道,「我的真心早被人扔到泥里踩碎化成灰了,我现在身上这颗是永逸给的,没你余浪半点的份!」 他说得咬牙切齿,宛如每个字都是血泪凝结而成,说一个字,便心更痛一分。 余浪安静地听着,听完后,神色难得地起了变化,逸出一丝黯然,「你要这样伤我,就别怨我让你难过了。」 他又举起手在半空中击了两下,招来侍卫,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交给他,吩咐道:「这两封信立即派人快马送出去。还有,告诉送信的人,这是紧要信件,必须不惜任何代价送出,及时收到我本人把信中途撤回的命令,也不必理会,只要把信送到收信人手中,重重有赏。」 前奏视为后,又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余浪的心腹鹊伏。 鹊伏走到余浪身边,压低声音禀了一句。 余浪轻轻「咦」了一声,立即站起来,对烈儿道:「你先歇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领着鹊伏走出去,亲自把囚禁烈儿的房门上了锁,匆匆赶到上层布置典雅的主人舱。进门见到那纤细端庄的背影,不禁透出一些微微的不满,「昭北被袭,繁佳局势又尚未稳定,离国国内也正需要王族里的要紧人物帮助大王安定人心,这种时候,公主怎么竟为了区区小事亲自到如此危险的地方来?西雷鸣王的事情,余浪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必会为大王办好,还是公主不信任余浪的能力?」 「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这样抱怨的口气呢,不会是被那个烈儿气出来的吧?天下居然有人能让你动气,真是趣事。」窈窕的背影缓缓转过来,露出妙光平凡但不失尊贵的脸庞。她揶揄了一句后,缓缓收敛出一个沉着的表情,「是王兄命我来的。它并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但鸣王的事情拖得实在太久了,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把事情办成呢?」 余浪深深吐出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坐下后想了一会,开口道:「请问公主,大王命卓然领兵突袭昭北,和鸣王是否有关系?」 「王兄突袭昭北,是因为中国之中昭北国力最弱,现在又有繁佳作为通路,要占领昭北是最容易而且最快速的。」妙光侃侃道,「同国局势眼看将会大乱,昭北王的女儿长柳在同过虽然是王子妃,奈何没有实权,致使一门并无主力的姻亲。事实证明王兄的眼光没错,昭北被袭后,附近的邻国都无动静,西雷自顾不暇,永殷王和永殷太子都是目光短浅之辈,乐得袖手旁观。昭北王的女儿在同国为妃,但同国却对此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无集合兵马的迹象,可见长柳在同国的地位大降。不过……」 妙光轻笑着瞅了余浪一眼,「你的眼光也确实令人不敢小看,竟然会问偷袭之事是否和鸣王有关系。明白告诉你吧,确实有一点点关系,因为昭北王被活抓后,王兄立即派人送了一封密信给身在同国的长柳公主,要挟他在文兰一事上帮你瞒住真相,好使鸣王快点落入圈套。我离开离国之前,还未收到长柳公主的回信,不知道她会如何答复王兄。对了,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奇怪,鸣王在同国待了那么长时间,你就不怕他和长柳公主撞上,拆穿你假杜风的身份吗?」 余浪淡淡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妙光也是极聪明之人,并没有追问下去,轻轻道:「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你没有把事情都说出来。既然你觉得此计一定会成功,我瞧鸣王这次是难以逃过了。」 侍女送上热茶来,两人对坐着一齐用茶点。 余浪最近都在对付穷追不舍的永逸,借机向妙光问问离国朝廷最近的情况,「听说大王苏醒之后,王公大臣们惟恐再出现国主无法理事的状况,已经连续四次请求大王再立王后,大王有何打算?」 妙光清瘦的脸蛋逸出一丝幽暗,答道:「这件事,王兄已经拿定主意了。」 「哦?大王拿定了什么主意?」 「他看上一位女子,并且已经开口向她求婚。只要那女子一点头,就能登上离国王后之位,封住所有王公大臣的嘴。最妙的一点是,这女子身后没有他国的势力支持,不会对王兄的决定作出牵制,而她又绝不是一个平庸的女人。」余浪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语气冷了下来,「大王要娶的,不会是媚姬那个女人吧?」 妙光点了点头。 余浪深藏不露的功夫向来令人惊叹,此刻却勃然变色,低喝道:「大王太过分了!离国王后,日后将会为大王诞下儿子,继承大业,怎么能这样随便?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他虽然娶了王后,却仍然对西雷鸣王充满野心吗?否则天下那么多美女,何必娶一个曾经属于容恬的女人?」 「王兄已经猜到你会生气了。」妙光淡淡道,「他要我转告你,你猜的一点也没错,要你不必枉费心机赶回去向他面陈进言。他不会打消这个主意,鸣王这个人他一定要弄到手。为了离国的统一大业,王兄肯点头再娶,已经是他这个大王最后的让步,但娶哪一个女人,谁也没资格替他决定。」 转述完若言的话后,妙光微微苦笑道:「你还不清楚王兄的个性吗?他打定注意的事,别说你,即使我这个亲妹妹也不敢阻挠。不过大概也是这种一往无前的霸气,才会让你这样的人也甘心舍命追随吧。」 余浪自觉失态,收敛自己的不满,让嘴角慢慢噙上笑意,心底却蒙上一层阴鸷。 离王若言确实是他心目中的英主,胸怀大志、胆略过人,不像那些虚伪的权贵们一样百般顾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果断和残忍,都是统一这乱世必须具备的条件。 但西雷鸣王,却已经再三影响了离王的决策。 如果不能够改变这一现况,离国的统一大业将受到威胁。 和妙光深谈完毕,余浪召来鹊伏,为妙光安排专用的休息处,会后回到囚禁烈儿的房间。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余浪一点也不好受。 烈儿的态度至今尚未软化,大出余浪意料,而妙光带来的消息,又进一步证实大王对鸣王的痴迷到了令人忧虑的地步。 密探一拨一拨地派出去,却还无法查探到西雷王容恬的确切下落。东凡那边,容恬新任命的丞相烈中流却已经在修建新的兵器工厂,同时大举征兵。 所以,余浪表面上虽然从容依旧,但进门时的心情,其实比出门时暴戾了许多。 看见烈儿坐在房里,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连头也不回的不合作姿态,如火上浇油般,一股黑色的恶意顿时涌上余浪心头。 他举步走到烈儿身后,忽然仿佛回忆般地道:「我曾冒充杜风的身份,登上萧家大船,和鸣王见过一面。就在我登船之际,远远地看见萧家大船上有一个人离开,那个人的身形使我觉得非常熟悉。回来之后,我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我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烈儿见他一进门,就说了这么一段不明不白的回忆,也觉得奇怪,不禁回头看他一眼。 「原来这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永殷太子府里的一个红人,人人都称他作柳公子。」 烈儿陡然巨震,脸色转白。 「身为永殷太子府里的人,却在深夜和西雷鸣王秘密碰面,想必是西雷在永殷埋伏的奸细吧?若被永殷太子知道,此人绝无生路。」余浪闭,就是给永殷太子的,内容当然是揭穿了埋伏在他身边奸细的真面目。」 他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目,迎上烈儿愤怒又不敢置信的激动眼神,冷冷道:「信已经送出多时,现在即使我下令撤回,信使也不会理会。烈儿,我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可惜,你不屑一顾,白白害死你家大王苦心埋下的一颗棋子。」 烈儿大叫一声,跳起来两臂长伸,神态狰狞地要掐住余浪脖子。 但他被囚多日,身体虚弱,一抓失手,反而被余浪一把抱住,狠狠压在床上。 烈儿嘶叫,「余浪!你这个畜牲!」 「我恨你!恨你!」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为小柳儿报仇的!」 烈儿凄怆地惨叫。 俊俏的脸颊早失去血色,泪水从眼眶涌了出来,把两腮沾得冰冷冰冷。 余浪紧紧抱住拼命挣扎的烈儿,吻了吻他冰冷的脸颊,亲昵而苦涩地道:「烈儿,你以为不再喜欢我,就不会被我伤到你的心了吗?你错了。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让你哭泣。」 他封住烈儿颤抖的唇,狠狠痛吻下去,把烈儿的哭声和怒骂都封在深处,不许泄露出丝毫。 这一瞬间,余浪明白过来。 他如此痛恨烈儿口中吐出「永逸」这个名字,痛恨到发狂。 这种痛恨使他难以保持冷静,甚至不择手段地采取报复,用最能刺痛烈儿的方法,来惩罚变心的烈儿。 对于怀中这个当初爱笑的男孩,余浪既渴望留住他、爱他,却有忍不住恨他、伤害他,让他不敢再妄想离开他,不敢再靠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余浪苦笑。 他这种人,确实是不配提爱这个字的。 第四章 中 同安院,专门招待单林王子的精致独立小院。 掉入陷阱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子岩真的这样认为。 他用剑手的敏锐洞察着身边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经验告诉他,无法查知原因的不同寻常,才是最需要警惕的。 所谓的不同寻常,自然是指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海盗头子贺狄。 连子岩都非常奇怪,为什么那个晚上,贺狄会忽然一声不响地走了出门。这邪恶的混蛋最喜欢落井下石、得寸进尺,仿佛不把他逼绝了不罢休,是个十足心狠手辣的角色。既然已经把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拿了出来,又遇上子岩不肯求饶,以贺狄的个性,怎么会轻易放过折辱他的大好机会? 贺狄把药丸放下,径直离开时,连子岩都摸不着头脑了。 落入魔窟甚久,子岩经历厌恶、憎恨、愤怒、绝望之后,又一次尝到了新滋味——极端的疑惑! 反常至极,此人必有所图谋。 「好一点了吧?」贺狄的声音又钻入耳膜。 低沉的,仿佛在隐约收敛着什么,又带着明显的不自然。收到一阵沉默后,很快又试探地冒出一句:「子岩?」 沉默。 终于,被似乎即将发毛的贺狄挑衅的拧住下巴往上挑起后,一直绷着脸的子岩才冷冷回了一句:「全好了。」 「脸色比死人还白,算什么全好?你中午吃得太少。」 「不劳费心。」 「喂饱自己的男人是最值得费心的事。」 「贺狄殿下!请你……」子岩蓦然提高声调。 「好好,算了,本王子这次顺着你。」令人惊讶的是,贺狄居然好脾气地退让了。他松开手,像为了平息子岩怒气似的,让开了一点位置,不过片刻,又欺身上前。 子岩打算侧身避过,但迷药解开后,身体虽然恢复了活动能力,但还未能如从前般灵活,只慢了一线,贺狄强壮的臂膀就已经环住了他的腰,让他之后不得不满怀耻辱地靠在男人怀里。 「放开。」 「反正你全身无力,靠一下也不错啊。本王子的胸膛是天下美女最向往的地方,谁不巴望在上面靠上几天几夜?现在都便宜你了。」 子岩憋了一肚子气。 体力在颠峰时也最多和贺狄打成平手,子岩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论是体力上还是心力上,都不是贺狄的对手。对于贺狄的行事,子岩自问也有几分认识,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莫过于不予应对。 察觉贺狄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说那些无耻的令人脸红心跳的胡话,子岩不再理会自己被谁搂着,眼观鼻,鼻观心,闭上双眼,不再做声。 往常,这种反应都会引发贺狄的又一轮戏弄。 他是那种天生无法忍受被忽视的人,霸道得不可理喻,每次发觉子岩试图不理睬他,都会不断寻找更激烈的方法逼得子岩不得不和他继续纠缠。 可这一次,贺狄却识趣得过分。 「烦人!」发现子岩又摆出抗拒的姿态后,贺狄用极不耐烦的口气低骂一声,却放开了子岩的腰。 子岩再次奇怪起来,甚至睁开了眼睛。 事情很诡异。 自从那晚之后,这样诡异的事就层出不穷。如果不是子岩太清楚贺狄的可恶,他甚至会以为这家伙……良心发现了。 「可以了吧?」放开子岩后,贺狄让步似的挪开一点点距离,和他并肩坐在软绵绵的大地垫上。 子岩扭过头,警惕地瞪视着贺狄。 他并不想和贺狄打交道,在他心底,贺狄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牙中的毒液比能立即致人于死的毒还要可怕,那是一种能使人麻痹、无法挣扎、又慢慢糜烂的毒。「你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子岩盯着贺狄。 「玩花样?呵,子岩,如果本王子要对你玩花样的话,你的小命早就危险了。」贺狄歪在高高隆起的软垫上,打量子岩。黑亮的瞳子比黑宝石还璀璨,贺狄觉得那真是不可思议的漂亮,他暗中摩挲了一下指尖,想想伸手抚摸细嫩脸颊的触感,一边道:「本王子只是想对你好一点,表示一下善意罢了。」 「贺狄王子殿下,请你以职位称呼我,子岩专使或子岩将军,都可以。」 「叫子岩亲密一点。」 「我和你根本不该亲密。」 「是吗?」 「是。」 仿佛被子岩这个硬邦邦的回答惹到了,本来歪靠着的贺狄猛然坐起来,在子岩反抗之前就按住了他。 为了进一步制止子岩的挣扎,他索性把身子压在子岩身上,直到子岩胸口发闷,难受地皱眉,贺狄才收住力气,将子岩双手拉高,固定在头顶上方。 居高临下的对视。 子岩仰着头,冷笑,「单林人表达善意的方式,真和我们西雷迥然不同。」 「你这混蛋……」贺狄锐利的目光切到他脸上,忽然压低声音狠狠道,「再不识趣,惹翻本王子,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单林海盗。」 威胁过后,他猛地松开对子岩的压制,「砰」的一声,再度一言不发的逃跑似的恶狠狠闯出房门。 这是又一次疑是退让的举动,又一次让子岩觉得愕然。他和海盗打交道的经验不浅,贺狄这样的海盗大头目,怎么可能会有善心? 子岩望着只剩他一人的房间,一点也不觉得安心。 想起来真令人恐惧,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悄悄地破坏了他澄净的剑心。在落入贺狄掌握之前,子岩并不知道世上有人能使出多种方法震撼他冷静的意志。 而现在,只要听见贺狄的声音,或者被他触碰,被搂着,还有……反正只要碰见贺狄,子岩就情不自禁冒冷汗,不得不注意贺狄的一举一动。 装出来的不在意,或不加理会,全是骗人的。 被那下流的家伙抱着做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也不在意? 「空流!」 「王子?」做人下属,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刚刚办完了诸多的事情,尚未来得及享用迟来的午餐,房门又忽然被王子殿下不打招呼的踢开了。 看着贺狄的脸色,空流不用问也知道,一定又和那个男人有关。 唉。 他在心底烦恼的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向贺狄行礼,「王子有事吩咐属下?」 「没事。」贺狄拧着眉。他常常是嘴角带着邪气的笑的,总是漫不经心的微笑着,这种愁眉苦脸的表情,从前是贺狄最不屑的表情,男人天高地阔的闯荡,想要的东西就去抢,有什么好愁的? 可现在,他却露出这种自己最不屑的表情来了。 贺狄走过空流身边,一屁股坐在空流房间的大毯上,半晌,才似乎下了决心,朝空流勾勾手指。 空流知己的靠近过去。 贺狄细长的眼睛冷冰冰地瞅着他,一字一顿地低声道:「今天的事,如果泄出一个字,我就剁碎了你。」 「王子放心,属下跟随王子多年,什么时候对别人说过不该说的话?如有泄漏,不需王子动手,属下自己了断。」空流断然发誓,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子有什么秘事要属下去办,请吩咐。」 贺狄哂道:「哪有什么秘事要你办?过来坐下,和你聊两句。」 空流愣了一下,片刻反应过来,有些不安地听从吩咐,坐在贺狄旁边。 实话说,如果是聊那个倔犟到死的不识趣的男人的事,他还是宁愿被派去干棘手的活比较好。 「本王子今天想了很久,总觉得现在对着他,好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件事,本王子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事。 「王子,什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丢脸是比较丢脸,不过贺狄向来秉承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原则,只要可以把子岩真的弄到手,和守口如瓶的空流讨论一下也不错。 遇上一个可恶的子岩,他这单林最受人爱慕的男人真的有点郁闷了。 「就是把他当女人也不是,当男人也不是,对他好也不行,对他怀又怕把他弄死。」一进入话题,贺狄的眉头锁得更紧,「空流,如果你遇上不肯放手的人,他偏偏瞧你不顺眼,你拿他怎么办?强上吗?」 空流尚未遇上自问无法放手的人,哪里知道能够怎么办?他们一群海盗,想来按海盗习惯行事,烧杀抢掠奸淫的事干得不少,高兴时夜夜笙歌,被美女成群包围着,就是从没试过甜蜜的谈情说爱,还要碰上一个处子! 空流想了半天,和贺狄同仇敌忾似的皱眉,「属下觉得,要想做那件事,兄弟们的花样好像都差不多,先送上各色珠宝,然后调戏两句,说几句下流话,在不行就下点药,那……实在不行,先强上了,以后等他哭完,再弄几次就好了。这种事,越做越有趣,尤其是处子,第一次哭哭啼啼,第二次就知道乐趣了。王子床上讨好人的本事又大,估计不成问题。」 空流说完,等待认可地看着贺狄。 贺狄半天没做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瞧出对方一脸古怪的表情。 贺狄想了一会,终于叹了一声,「本王子仔细想过,如果把他轻易逼死了,怕将来会后悔莫及。所以,我觉得该对他好一点,就如寻常人对待老婆一样,疼爱一点,让着他一点。」 「王子这样想,也不错。」 「可他偏偏一点都不识趣,我分明已经处处忍着、让着他了,可那混蛋!你对他好,他却好像一块臭石头。」 空流闷声点头,「队,那人确实很不识趣。」 「所以,我一会又觉得,反正咱们是海盗,就该按海盗规矩做,东西是抢的,老婆也是抢的,没什么光彩不光彩,等向海神祈愿的三十天一到,索性一咬牙,把他用绳子一绑,狠狠做上一个晚上,完事。」 「这样也不错。」 「不错你个娘!」贺狄猛地一声低吼。 空流自知捅了篓子,立即乖乖闭嘴。 贺狄比刚才在屋子里时更为不耐,捏着拳道:「你压根就不知道本王子心里那个滋味。真混账!一下子想对他好,一下想把他揍死,这会怕他以后不听话,转眼又怕自己真把他逼死了!都快被这家伙弄昏了头,空流,你跟了我多年,见过我这样拿不定主意吗?」 「……」 「我父王娶我母后的时候,也没见那么麻烦,虽然是王后,不一样放下帐子,压上去做了就好。怎么就子岩那么麻烦呢?还要是处子,这该死的三十天戒期!」 空流刚刚才受过教训,再不敢随便开口,竖着耳朵当听众,让贺狄继续发泄。 「向本王子在单林,后宫多少美女,哪一个不夜夜盼着被我宠幸?那个男人,哼,明明被我吻得很舒服,还一脸不甘愿的表情,可是……」贺狄忽然拔高了声调,咬牙切齿道:「他越不甘愿,那模样就越诱人。」 「王子……」 「本王子为了他,向海神发誓守戒三十天,这些日来,天天陪着他,为他更衣喂食,处处替他想得周到,这些恩德,就算他用处子贞操来还我,也是应该的。」 「王子说得对。」 「但……」贺狄悻悻道,「但怎么总觉得,若等三十日期满后真的把他强要了,恐怕有点不妥?」 「嗯……」 「空流。」贺狄猛地低喝一声,「你说,为什么我会感觉不妥?」空流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来打算不插嘴的,但被直接点名,就不得不参与了。 空流斟酌了一会,试探着问:「三十日即将期满,王子觉得不妥,是不是因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缺少什么?」 「海风。」 「嗯?」贺狄抬起眼,深深瞅了空流一下。 空流解释道:「王子为了守戒,确实忍得很辛苦,所以心情烦闷。期满之日,必定会和那男人把话挑明。属下斗胆揣测,王子恐怕是担心从此之后,那男人会因为受不了这件事,而不顾一切的逃走,那时候,恐怕就连双亮沙航线也未必能使他……」 「我明白了。」贺狄若有所悟,举手止住空流继续说下去,嘴角缓缓漾起一丝熟悉的邪恶笑意,「别的先不管,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带回我的地盘。这同国里各方势力复杂,一会冒出西雷王,一会冒出那刁钻女人摇曳,说不定再过几天,名望也会来破坏本王子和子岩的好事。」 「王子说的极是。」 「空流,吩咐下去,要大家准备启程。抓到了猎物还不回家,那是蠢材,咱们回到海上去,在船上,他要逃也逃不了。」 贺狄又回到房内时,子岩已经换上了往常的一贯穿着。 深色紧身衣服衬托出宽肩窄臀,甚有英气,贺狄只看那背影,就已一阵心摇神驰。自从被摇曳夫人下了迷药后,子岩不能动弹,着衣都由贺狄做主,贺狄按照自己的心性,总给子岩穿上宽大容易脱的单林外褂,现在乍一看子岩一旦可以行动、恢复原来打扮,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紧身衣物脱起来不容易,一袭衬着年轻充满弹性的修长身体,倒真的很诱人。 子岩听见身后有动静,早就猜到那混蛋又回来了,转头一看,正撞上贺狄毫不掩饰的大胆目光,细长双目中神光聚敛,像狼看到了美食一样,顿时狠狠盯了贺狄一眼,懒得和他废话,又转回原处,那脊背对着贺狄,在桌上一卷一卷的摊开五、六幅画卷,都摆好了,才忍着气道:「贺狄殿下,请过来。」 贺狄被他一叫,心底无端冒出一股高兴,走过来一看,那点高兴顿时飞了大半,原来子岩摆开的都是单林海域的单张地图,知道子岩不过又要逼着自己快点把双亮沙航线的事情办好。 子岩公事公办,挑出一幅地图,指着上面一条明显是刚刚加上去的墨线道:「殿下,单林东海域常有风暴,不适商船行走。我看了一下海图,此处有一个小岛,应该可以作为商船补给基地。」 贺狄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听子岩说起公事,就一肚子不满,不等子岩说完,一摆手截断了子岩的话,懒洋洋道:「航线的事可以以后商量,时间不早了,你快点收拾一下,跟我上路。」 子岩惊道:「上路?去哪里?」 贺狄得意地瞅他一眼,「你可是派驻单林的专使,除了单林,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不要耽搁时间了,我们趁着天未黑上路。」 子岩一看他邪恶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身上像有无数邪恶的手冷冰冰的摸上来般,悄悄打个冷颤,正色道:「事情尚未办完,怎么可以离开?」 「怎么不可以离开?本王子想走就走。我既然要走,你就必须跟着。」 「你!」 「还是你要背弃鸣王,撕毁盟约?」 子岩看见贺狄眉角斜挑,明白这权势过人的家伙,再一次的开始蛮不讲理。这种时候,越纠缠对抗,结果越糟,不想再一次把问题扯到撕毁盟约上面,免得又受要挟,只好压着火气,沉声道:「王子殿下自由之身,要离开同国,当然无人敢阻拦。不过,是不是太匆忙了?同国大王寿宴在即……」 「通过大王又不是我爹,他寿宴干我何事?」 「出于礼貌……」 「本王子向来不怎么有礼貌,那又怎样?」 子岩脸上隐隐浮出怒气,压着声道:「那也无须即日就要出发。殿下和我家鸣王乃是盟友,离开之前,至少双方见一面,把事情稍作交代才是。」 看见贺狄又要反驳,子岩冷冷加了一句,「殿下身份尊贵,当然也可以不把盟友放在眼里。但子岩是鸣王属下,离开之前,必须向鸣王禀报。」 对于子岩老把「鸣王」二字挂在口头,贺狄早就深有怨言。 这男人,不管把他伺候的多舒服,一旦有机会,总是忘恩负义地摆出一副无情面孔,随时提醒所有人,他在这里只是为了鸣王而已,除了公务,绝不想再和贺狄发生任何联系。 贺狄从小到大处处吃香,还没被人嫌弃得如此彻底过。 「又是鸣王!」贺狄猛跨前一步,一手抓住子岩的手腕,猛一使力,将他扯到怀里。 将曲线刚毅的下巴高高挑起,咬牙道:「你的鸣王已经将你送给我来了,现在你的主人是我,明白吗?」 话音一落,贺狄也猛然一愣。 如此充满醋意的话,自己居然理所当然地说出口了。 这男人真是祸害。 子岩手腕被他拧得生疼,虚弱的身体和盟约的牵制,让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让贺狄嚣张地挑着下巴,但即使如此,子岩的目光却不甘示弱,瞪着贺狄,一字一顿道:「我没有主人。子岩效忠大王和鸣王,不惜性命相托,这是忠义之情。但我不是奴隶,也不是货物,即使鸣王,也没资格把我送给任何人。」 「呸!他不是已经送了?」 「鸣王只是任命我为单林专使,负责双亮沙航线事宜,是王子殿下你乱……啊!」 贺狄低头,在子岩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见子岩绷紧的脸庞上露出痛楚之色,悻悻道:「凭你也敢在本王子面前啰嗦。」 对于凤鸣,贺狄早就老大不爽。 摇曳夫人对子岩干的好事,让贺狄把摇曳之子也划入了应该狠狠揍一顿的范围。再说,抢了东西就应该快点溜回自己地盘,哪有带着宝贝在原物主面前晃悠的? 虽然子岩说自己没有主人,贺狄确深以子岩的主人自居。 不管怎么说,这男人是他的,就是他贺狄的! 只要不顺贺狄的意,人世间的道理,都是狗屁,用不着在乎。 何况子岩早也鸣王,晚也鸣王,三句不离「鸣王如何如何」,可见鸣王在子岩心目中份量有多重,现在子岩知道自己要把他带走,万一坚持不住,见了鸣王之后,不肯跟着自己走了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把鸣王干掉,然后打晕子岩带走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不过……以后安抚起子岩来,恐怕有些棘手。 子岩压根不知道,短短时间里,贺狄脑袋里面早转了无数个念头,仍倔强地坚持,「殿下如果真的急着离开,不妨先给鸣王送一封书信,和鸣王约定见面时间地点。诸事办妥后……」 「不可能。」 「什么?」 「别指忘本王子放你去见什么鸣王。」 贺狄的不讲理和蛮横,实在是子岩生平仅见。 「没有见到鸣王,禀明事情,我是绝对不会随你一道走的。」 「那我就打晕你带走。」 「你……你……」子岩为了大局,强行压下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贺狄!你别太过分!」 贺狄恶狠狠道:「本王子偏要过分,你奈何得了我?」他虽然蛮横,却向来被人称为狡狐般的人物,杀人放火时也嘴角啜笑,很少发怒。如今对着子岩,却反而常常控制不住情绪,仿佛这可恶的男人稍一句不顺耳的话,就能让自己难受愤怒到了极点。 两人怒目相视,再度对峙起来。 这时,门外却传来熟悉又有节奏的敲门声。 贺狄瞪着子岩,冷哼一声,似乎就此放过,心有不甘,仗着当下两人体力悬殊,先把子岩猛然拉到怀里,不顾子岩挣扎地狠狠吻了一通,把怀里人物吻得气喘吁吁,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愤怒的红晕,才得以地方开子岩,扬声道:「进来吧。」 空流应声推门而入。 贺狄问:「都准备好了吗?」 「收拾得差不多了。」空流把预备上路的情况略说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贺狄道:「王子,那女人又在石头底下放了信。看样子,庆离那可怜虫,又重新被下了迷药。这次看起来药效更强烈。」 贺狄除了子岩之事,对别的一概不在意,信也懒得看,只是有些奇怪,「外面送进来的迷药,不是都被我们换城单林治肚泻的土方药丸了吗?我前几天看庆离的模样,虽然还是笨笨的,不过眼神多少好点了,还懂得去看大肚子的王妃了。怎么现在又中了迷药?那女人哪弄来的?」 「遵王子的吩咐,石头低下的迷药,我们每次都有换的。至于庆离新中的迷药……」空流回忆了一会,禀道:「前几天那女人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庆离就有又重陷昏积的迹象。属下猜想,她那一次根本就是出门和同谋主者会面,见面时亲自取新炼制的迷药。」 事情的实况确实如此,空流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对于庆离这个所谓的盟友,贺狄向来都是不以为然的,同国不管谁掌权,反正都需要讨好手握双亮沙资源的单林,不愁自己捞不到好处。 同国是距离单林最近的大陆之国,从战略上来说,同国内斗越多越衰弱,对单林就越有保障,何乐而不为? 贺狄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样也挺有趣的。一个大肚子的长柳公主,一个中了迷药的庆离,还有一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凑在一起,比看猴子戏还精彩。」 子岩最不屑贺狄幸灾乐祸的嘴脸,又猛地想起一事,朝空流问道:「那女人的事,我不是曾经写了一封书信,托你转交鸣王吗?怎么到现在也不见鸣王回信?」 空流没吭声,却像贺狄投去一个请示的眼神。 子岩狐疑起来,转脸去看贺狄,「鸣王的回信呢?」 「哪里有什么回信?你的信他又没看到。」 「什么?」子岩大吃一惊,「为什么没看到?」 「没送。」 子岩「腾」地一步走到他面前,「你再说一次。」 贺狄耸肩,「本王子没让空流送。」 「为什么截住本专使的信?」 贺狄的回答,把子岩气得呼吸一滞,「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喜欢你老和鸣王通信。」 子岩几乎被这没廉耻的混蛋气晕过去,天上地下,没见过这么大言不惭而且不顾大局的! 「那封信极其重要,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裳衣和王叔有所密谋,同安院中发生的事情,都和鸣王安危有关,要是鸣王不知道此事……」 「废话,」贺狄一听见什么鸣王安危,火气自然而然就往外冒,故意摆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激怒子岩道:「既然如此重要,上次在妓院一同喝酒时,鸣王就坐在你对面,你怎么不和鸣王提出来?难道专使大人只会写信,不会说话?」 子岩被他说得猛地一愣。 贺狄口中的妓院,其实就是无量福楼。上次,他们确实在那里和凤鸣见面,还聊了一会。 但那里毕竟是公开场合碰面,子岩自以为密信已经送去,凤鸣等人早知道实情,只是装作不知情,其实正暗中谋划如何应对庆彰,也就没当面提起。门内都是自己人,谁知道是否隔墙有耳,要知道,凤鸣就居住在庆彰的合庆王府内,万一得悉自己阴谋败露,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何况,整个会面,他也没多余的时间提出此事,光对付那个下流的贺狄就够了,又喂水又喂点心的……想起那一天见面的情景,子岩就呕个半死。 贺狄见子岩被他驳倒,更加揶揄道:「第一次碰面,你顾着享受本王子的专一伺候,忘记了提也就算了,可第二次去摇曳夫人那里,你怎么也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呢?子岩啊,你整日装作一本正经忠心公事,其实也不过是贪图享受、把鸣王安危抛到一边的人。不过,这样很好啊,我最烦的就是忠臣孝子了。」 子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两拳握得一拳比一拳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楣,无量福楼上被贺狄作弄,第二次和鸣王见面,后果更是令人愤恨,连摇曳夫人也过来插一脚。因为文兰可能有毒的事,他们一行人匆匆赶去,心急如焚,哪有时间提及庆彰的事,等找到平安无事的鸣王,他就丢脸的中了摇曳夫人的迷药。 为了这个,还一连几天丝毫不能动弹,被贺狄当玩具一样百般亵玩。 子岩心里藏了无穷抑郁怒气,抬眼看了看罪魁祸首,却连一点反省内疚的意思都没有。他也知道和贺狄这种人说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大局总要顾虑,尤其是庆彰对鸣王暗藏敌意这件事,自己已经耽搁了多日,再不通知鸣王,万一鸣王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即使自尽也赎不了罪。 想到这里,子岩暂不和贺狄计较他拦截自己书信的大罪,勉强用商量的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需要立即和鸣王见面密谈。庆彰心怀杀机,鸣王却视之为好客主人,这非常危险。你……你拿这种事来玩,实在可恨!」 贺狄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鸣王见面。说了多少次,我不会让你又去见那家伙,他身边侍卫众多,如果连个同国王叔都摆平不了,那岂不蠢到家了?」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子岩警惕地向后一退,警告道:「贺狄,你要是敢把我打晕了直接带走,我醒来之后,有刀自刎,见海跳船,宁死也不会让你再碰!」 贺狄眼睛一亮,邪笑道:「要是不打晕你,是不是从此以后随便本王子碰?」 他一开始就胡搅蛮缠,子岩就生出无力感,只能避而不答,道:「你能帮我护着鸣王性命,我自然会尽量遵守我们双方的盟约,把双亮沙航线的事办好。」 贺狄也知道他不会如此好商量,不屑地哼了一声,「假正经,被本王子亲得晕晕糊糊的时候,不是也很享受吗?」瞧见子岩脸色一变,赶紧又见风使舵,换了一副比较正经的表情,咳了一声道:「这样吧,今天就要上路,本王子主意已定,不会更改。至于面见鸣王,你就别做梦了,单林风俗,不可以让自己的私房宝物随便被外人看见。」 子岩忍无可忍,不再理会贺狄的胡说八道,径直越过空流向房门走去。 贺狄上去拦住,又翘起嘴角笑道:「不过呢,庆彰的阴谋,我们可以通过长柳公主向鸣王发出警告。这样总比你被我打晕了送上船、留下丝毫不知道情况的鸣王呆在庆彰王府好吧?你向来顾全大局,这个时候最应该顾全大局,对不对?」 子岩有些疑惑,「难道长柳公主也不知道裳衣和庆彰的阴谋?你和她同处一个同安院中,份属盟友,如此关系身家性命的消息,你竟然连说也不说一声?」 「单林盟友多着去了,人人的身家性命都要我来照看,我岂不是浑身每一刻空闲?再说,」贺狄一脸无辜地耸肩,「我这几天忙着照顾你,哪有时间和长柳公主说什么裳衣、庆彰的小阴谋?」 这人如此没心没肺,毫无怜惜同情之心,将旁人性命视如草芥,而且还大言不惭,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子岩气得脑袋一阵发昏,推开他又要冲出门去。贺狄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好吧、好吧。」幸亏子岩最近身体不好,挣扎起来劲也不大,贺狄轻松地抱住他,随口乱哄,「现在就让空流把长柳公主找来,把事情和她说清楚让她想办法提醒鸣王。」 子岩还是一脸愤怒,被贺狄禁锢在怀里,连眼睛都冒出火来。贺狄抬着他下巴,迅速又霸道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记,又夸张地叹了一声,「唉,本王子再退一步好了,允许你写一封亲笔信留给鸣王,这样亏本的生意,我可是很少做的。」 隔了一会,又挑起眉,露出不善的表情,「喂,你可别太贪心,本王子价码已经开到十足。你如皋还是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我索性什么风都不露,直接打晕丢到马车上去。等你醒来,说不定就能听见你那鸣王已经被庆彰弄死的消息。」 子岩虽然怒火万丈,但毕竟和贺狄不同,既为他人着想。贺狄一威胁,子岩就不得不约束自己冷静下来,万一真和他对着干,我个人的性命不要紧,真的消息传不过去,害了鸣王可如何是好? 响了一会,只好又把怒气压回胸中,对贺狄硬邦邦道:「好,如你所言,现在就把长柳公主请来,再让人准备笔墨,我要给鸣王留下亲笔书信。」 贺狄胡乱应了一声,两臂却如铁铸似的,不肯松开。 子岩等了一会,只能又开口:「王子殿下,请松手。」 贺狄无耻地一笑,「刚才抱得急了,手好像不听使唤呢。不如你亲亲我,许一晃神,手臂自然就松了。」 遇上这么个瘟神,子岩简直欲哭无泪。 空流一接到贺狄眼色,已出门亲自请长柳公主去了。子岩就站在当门处,被贺狄死皮赖脸地抱着不放,如果又拖延上一会,被长柳公主撞破,更是尴尬万分。 他被贺狄强吻了何止上千遍,第一次窘迫若死,现在却没有初时那么抗拒了。 当然,打死子岩,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喜欢两唇相触时那种热辣辣的感觉,不过若为了大局,要他勉强亲一下这混蛋,以免长柳公主忽然出现,自己出更大的糗…… 贺狄瞅着子岩脸色红白青紫、五彩缤纷的变了一轮,刚毅端正的脸庞几乎都要抽搐了,本以为他会抵死不从。 不料子岩默不作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也不眨地就把嘴贴了上来。虽然只是擦嘴似的快速蹭一下就算完事,对贺狄而言,却是一份相当惊喜的礼物。 亏他自夸俊男美女丛中游历惯了的,这么一个实在不算什么的敷衍之吻,竟让他呆了好半晌。 听见子岩皱眉问:「王子的手臂还松不开吗?」贺狄才「哦」了一声,按照约定把子岩松开了。 子岩一逃出贺狄双臂,却没有丢脸的立即逃走,先毫不畏惧地瞅他一眼,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走到桌边,研磨准备写信。 贺狄骨子里满是猎性,一刻也不容心爱的猎物离了眼,也跟着上去。往常他对待旁人,不管多宠爱,就只是一个劲赏赐珠宝绫罗,从没想过要体贴。现在见子岩磨墨,简简单单一个常见的动作,瞧在眼里说不出的好看,情不自禁温柔起来,竟然主动把白帛拿来。 子岩把笔蘸了墨,他就已经铺好白帛等着了。 子岩也觉得奇怪,心里觉得他一定又有企图,不过子岩受容恬指点,养成了讲理的习惯,改也改不过来。贺狄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身为王子,亲自为他这使者铺帛,也不能不答谢一声:「多谢了。」 这对贺狄,简直又是一份没想过能得到的大礼。 贺狄一愕之下,几乎笑出花来,「不谢。」赶紧又道:「我帮你磨墨。」 「不用……」 「要的、要的,给鸣王的书信嘛,你可要好好的写,以后就没什么机会了,等三十天一到,我们……」察觉子岩狐疑的目光,贺狄立即闭上嘴,专心磨墨。 真混蛋!自己堂堂单林海盗总首领,怎么遇上这个男人,说话做事都像傻子一样?再这么下去,连空流都会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这鸡毛蒜皮的蠢样,甜起来时,味儿竟也有点像蜜糖…… 可恶,这可大大不妙! 单林二王子殿下一边百年难得一见的斯斯文文磨墨,一边偷瞅身边提笔写字的男人,反省着自己精明勇悍的形象是否真的有可能为了此人毁之一旦。 子岩却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狄充满占有性的注视,就连瞎子也会感觉到。子岩不是没感觉,而是正竭力不把心神放在贺狄身上,这位不可用常理推测的王子,已经耗费了他大半心神,几乎比所有单林海盗加起来还难应付,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机会,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部详细的写在给鸣王的信上。 日后真被贺狄带到单林,路途遥远,隔着茫茫大海,恐怕连这样写信的机会,也很难得了。 两人各占了桌子一边,一个提笔认真写信,一个边研墨边胡思乱想,居然很罕见的,没出现目光相触、火星四溅的紧张局面。 这是子岩和贺狄认识后,私下相处时极难得的和平一瞬。 第四章 下 长柳公主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虽然就在同安院,走动起来却颇费时间。子岩书信写到落款时,长柳公主才领着贴身侍女师敏大驾光临。 三个盟友私下碰面,当即关起门来详谈。 子岩生怕再出岔子,唯恐不够详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长柳听得不断倒抽凉气,最后苍白着脸问:「那……那狐狸精竟是王叔派来的奸细?怪不得……可是,王子殿下和专使大人既然早已知道,怎么今日才说?庆离他岂不是又……又遭毒手了?」 子岩心中有愧,没有做声。 贺狄脸皮却比城墙还厚,而且绝不是一个会内疚的人,不怀好意地睨视长柳公主一眼,「王子妃这是在怪我们吗?自己家里出了奸细,不能明察,还要靠外人点醒,分明就是王子妃自己的过错。早知道我们好言相告,却只能惹来责备,本王子就不说了。」 他杀人无数,眼神里一旦带上凶意,委实吓人。 长柳正值孕期,气血甚怯,被他用眼睛冷冷一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捂着心窝一阵难受,好一阵才喘息过来,却又不敢真把贺狄开罪了,软声道:「殿下误会了,长柳怎敢责怪王子殿下,只有感激之情。刚才只是一时惊讶罢了。」 这公主最近比乌鸦还倒霉,什么坏事都撞上了。 失宠还只是小事,娘家又遭了大难,父王生死不明,正没着落,又半空炸开个响雷,裳衣居然是庆彰的奸细,还一直在给庆离下迷药。 内忧外患,把这个即将当母亲的长柳煎熬得不成样子,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尽是满目的彷徨无依。 子岩极有男子汉气魄,见不得弱小无助之态,见长柳公主哀求地看着他,心里顿时不忍,开口安慰道:「请公主不要担忧,庆彰的诡计既然已经被我们识破,破解就不难。」 长柳公主虽然不笨,但女人家行动绝对没有子岩这种有经验的将领果断,连忙请教:「专使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子岩早想过了,这时候把心里筹划的一一说出来,侃侃道:「公主不妨分两方去办。第一,先派人和鸣王通消息,将此事告诉鸣王,并请鸣王经快离开庆彰王府那个险恶的地方。」 「这个不成问题。那第二……是要我立即通知庆离,要他对付裳衣那女人吗?」 「绝对不可。」虽然一直遭到贺狄软禁,子岩遇到险急大事,将帅之风丝毫不减,从容分析道:「庆离已经被迷药蛊惑,即使公主把事情告诉他,恐怕他受药性所制,不相信公主的实话,最糟糕的情况,是裳衣反咬公主一口。」 师敏参与到这件要紧大事中,神色也无比紧张,闻言在旁道:「专使大人说得极是,庆离殿下确实已经昏积,除了那女人的话,什么也听不进。」她曾奉长柳之命深夜求见庆离,见尽庆离丑态,比长柳更明白清理的无药可救。 子岩道:「所以,可以说目前同安院中,唯一能够做主的就是公主你了。」 「我?」 「当然是你,难道是你肚子里的那小东西吗?」贺狄阴阳怪气地冷笑道:「没什么好?嗦的,本王子最会这整顿内务的事,让我教你好了。先找个心腹,学那女人的招数,也给庆离下点迷药,把庆离给迷昏掉。摆平了庆离,再把那女人绑了,严刑逼供,让她把事情都招了,再画押。 供词一到手,你就咔嚓一刀把她杀了,免得留下后患。」 长柳对裳衣向来没有好感,不过贺狄对杀人的轻描淡写,却让她打个哆嗦,迟疑道:「这女人确实该死,但庆离尚未知情,我就杀了她,万一庆离醒来,以为我是因为醋意而趁他不注意杀了她,岂不糟糕?」 「所以才说要供词,庆离要是责问你,你只管把供词丢给庆离看,瞧他怎么说。」 杀死裳衣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长柳犹豫一会,始终还是忍住了诱惑,摇头道:「不行。她若是招供后画押认罪,庆离自然会杀了她。但我有孕在身,又是正室,不禀明夫君而贸然处死夫君的爱妾,大大有违王族的规条。」 贺狄没好气地哼一声。 长柳对子岩道:「不是长柳心软胆小,不敢下手。但我总要为腹中孩儿着想,母亲做出这种事,这孩子日后登基,必然受人非议。」 子岩没想到她竟想得如此长久,才明白王族中人想问题,总比常人复杂上百倍。 不过为子嗣着想,倒也无可厚非。 子岩道:「公主这样打算我也不敢勉强,解决了庆离和裳衣后,最后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庆离暗中收纳来的各方高手。」 长柳惊道:「对!幸亏专使大人提醒,不然心急之下,真会疏漏了这一点。可他们都是高手,我一介妇人,怎能对付?」露出忧色。子岩转头去看贺狄。 贺狄对此事一点也不关心,正在一旁自顾自想着把子岩带着上路后,大概多少日能到海边,又要在海上多少日,这样估摸时间,也许三十日期满之时,还在旅途中,尚未抵达单林。不过两人第一次抵死缠绵,在海天明月之下倒也不错。 他想得心头火热,忽然发现子岩看着自己,似乎意有所指,疑惑地回望了子岩一眼,蓦然明白过来,指着自己鼻尖不确定的问:「我?」 子岩一点头,贺狄更是光火,「这事又和本王子有什么干系?既然庆离是招揽来的,当然由他的王子妃摆平。本王子悍勇手下不少,但也犯不着帮别人解决麻烦。」 长柳公主娘家势力已烟消云散,现在还能指望哪个?贺狄不留情的拒绝,只好含着眼泪看像子岩。 子岩愤恨地瞪着贺狄,但也知道贺狄绝不是害怕别人瞪视之辈,这势利小人没有半点王族气度,眼里只有好处,不占便宜的事是不肯干的。 子岩叹一声,柔声道:「公主请暂且回避,让我和贺狄王子谈一下。」 空流立即把长柳公主和师敏都请到侧房。人都离去后,子岩才无可奈何地问贺狄:「你要怎么才肯帮这个小忙?」 贺狄知道漫天开价的机会又来了,还是子岩主动送上门的,乐得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冷哼道:「什么小忙?庆离收揽的大批高手可不容易对付,我的手下也是人,如果为了别人的事,折损了自己人,本王子怎么跟手下们交待?」 子岩暗中恼火。 庆离所谓的秘密高手,不过是一群为钱而来的武夫,天下的高手,稍微有脑子的也知道刺杀鸣王的事绝不能掺和。他所招揽到的,大多是贪生怕死想蒙混过关之徒,未必有几个能派上用场。有长柳公主通风报信,贺狄又暗中派人侦查,这群人的底子早摸得一清二楚,攻其不备,对付起来一点不难。 贺狄对于这一点当然心里有底,现在故意夸大对手,不过为了要挟子岩罢了。 子岩恨的磨牙,如果身边有一批人马,何必去求这混蛋,趁夜偷袭一场,当即了断。 现在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子岩深呼吸一口空气,「我问你,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贺狄立即打蛇随棍上,问子岩道:「如果帮了,有什么好处?」 「若要金银答谢,我可以写信给鸣王,请他……」 「又在跟本王子废话!我缺金银吗?」贺狄侵过来,斜看着子岩道:「念在你我的盟友情分,我也不提太过分的要求,不如就……」 他停下,端详子岩可爱的紧张表情,才不紧不慢道:「就请专使大人今后别在本王子面前装模作样,遇事直接一点,舒服时要叫就叫,要扭就扭,不要明明爽得要死,还绷着脸好像被人蹂躏一样。这样我们两人都会好受不少,如何?」 子岩被这番下流话激得眼角直跳,挥拳就打,恰好被贺狄抓住手腕,硬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嘿嘿笑道:「这一拳就是定礼,咱们这个交易算是谈成了。」转过头对门外喊道:「空流,你把出长柳公主请进来。」 子岩怒火未消,无奈门已经被推开,长柳公主等人都进来了。 贺狄换了一副慷慨仁义的嘴脸,对长柳公主道:「本王子经过子岩专使大人一番指教,深为专使大人的热血所折服,决定也来帮帮公主。」这样吧,后院那群高手尽管交给本王子来对付,偷袭是我们的老本行,保管连老鼠也不惊动,就把他们一个个都结果了。拍胸口保证了一番,吩咐空流:「就交给你了。」 空流在同安院闷了多日,听见可以玩偷袭这个海盗最喜欢的血腥游戏,早就跃跃欲试,应声后迫不及待地出门。 贺狄忽又在后面把他叫住,歪过头大量子岩一眼,又对空流道:「同安院里面的侍卫里头也没几个高手,反正也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唉,算本王子这次吃亏,你顺便到庆离的院子里头,放点迷烟,把庆离和那女人放倒,再带过来给长柳公主发落吧。免得她等一下又??嗦嗦,碍着本王子和专使大人启程。」 长柳公主想不到子岩和贺狄只在屋里呆了一会,居然就把问题谈成了。贺狄说不管就不管,一旦管起来,居然认真负责到底。长柳喜不自禁,却也知道贺狄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折,一定是子岩的功劳,恐怕子岩动用鸣王权威,甚至许给了单林不少好处。 答谢贺狄后,长柳向子岩投以感激之眸,「多谢专使大人。等庆离清醒过来,长柳定将此事告知庆离,让他再不敢对鸣王稍有怠慢之心。」 子岩被贺狄的大方弄得满腹疑虑,心忖道,贺狄精于计算,给得越多,要得越狠,以后被他弄到单林,不知要受他多少折辱。却不好向长柳公主发泄,只能勉强笑了笑,请长柳不要在意,又取出自己写好的信,交给长柳,「这是我的亲笔信,里面说了事情始末,烦请公主交给鸣王。」 长柳奇怪地问:「怎么有两封?」 子岩道:「两封都是给鸣王的。这封短的,公主派人去和鸣王碰头时带上,鸣王看了,自然会跟公主派去的人配合。另一封较长,里面写了事情详细经过,等鸣王来到后,再给鸣王过目。」 师敏也觉得奇怪,「为何要如此复杂呢?」 贺狄鄙夷道:「妇人就是妇人,根本不懂兵家诡变之道。你派出的人是当世第一高手吗?鸣王他们现在住在庆彰王府里面,万一写了详情的书信被截住落入庆彰手里,庆彰知道诡计被揭破,立即派军将鸣王等人困死在府中,那又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是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把鸣王从庆彰王府里弄出来,别的都不要紧。」 长柳和师敏这才明白过来,暗叹经历过军情的人,果然不同一些。 空流手脚极快,众人交谈片刻,已经兴冲冲地回来了,不愧是海盗,经过一番杀戮,反倒神采飞扬,进门想贺狄打了个暗语手势,。表示人都处理干净了,对长柳公主道:「后院那群高手都不用担心了,至于庆离和那女人,呵,天还未黑居然已经混在床上,庆离还严令侍卫不许靠近,真好便宜了我。人我已经扛回来了,就在隔壁屋里,公主等下自己去处理吧。」 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对了,他们身上光溜溜的,公主要是看得不顺眼,可以先叫侍女给他们穿件衣裳。刚才急着办事,没来得及顾虑这个。」 长柳和师敏听得满脸绯红,暗怪这人不遵礼法,不过既是贺狄手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师敏好奇道:「天色还未全黑,你扛着殿下和那女人经过院落,难道侍卫们放任不管吗?怎么我没有听见院里传来动静?」 空流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是我们兄弟内行活,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师敏也猜到他们的手段,绝不是什么好人会用的手段,这伙人说起来是单林王族护卫,其实个个身上带着匪气,也不敢多问。 事情办好,贺狄也不再废话,站起来对长柳公主打个请的手势,「要办的我们都给公主办好了,日后公主感激我们,不妨多送点礼物到单林。金银器物都可以,美人嘛,嘿嘿,那就算了,本王子这段日子恐怕都要专心和子岩研究航线问题。时间不早,公主请回,空流,准备妥当没有?」 长柳这才知道贺狄急着上路,居然到了这种程度,惊讶地问:「天快黑了,王子不如等到明天……」 「等到明天,更要纠缠进来,眼看着热闹就快开始了,本王子有别的事要忙,不想搅和。」贺狄充满狡黠地盯了子岩一眼,「况且鸣王接到公主通知,八成今晚就会溜过来。专使大人早已向本王子承诺,没有本王子点头,他不会和鸣王见面。」 子岩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但定局已成,懒得和他分辩。 师敏却好奇起来:「怎么?专使大人和鸣王……」 「女人管这么多干什么?先把你家庆离王子和狐狸精管好再说吧。」贺狄截断师敏的问题,把长柳公主和她的侍女连哄带赶请出房间,回过身来,兴奋地在门上擂了一拳,朝子岩扬唇,「如你所愿,事情都办好了。专使大人再没有怨言了吧?请遵守约定随我上路。放心好了,本王子的车马船只,都是天下最舒适的,躺在上面,保证比王宫里的大床还软。」 子岩被他邪气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寒意又猛地窜上脊梁。 什么舒适的马车船只,恐怕是……屠宰自己的砧板吧? 第五章 凤鸣所在的合庆王府院落中,全没有往常的热闹欢快,一片鸦雀无声。 从永殷传来的消息,把原本如暖阳般愉快的乐观气氛,完全破坏了。知道烈儿可能重伤坠河的消息后,容虎一直都很沉默,饭后就将随侍凤鸣的事请洛云暂代,独自入了房中。 秋蓝担忧道:「容虎这人,遇事总是闷在心里,不知会憋出什么病来,奴婢去看看他。」向凤鸣告一声罪,追着容虎去了。 想起烈儿生死未卜,凤鸣说不出的难受,看着左右的秋月秋星都愁眉不解,勉强劝慰道:「不必担心,烈儿和别人不同,他比常人机灵十倍,而且又曾在永殷当过奸细,凡是能当奸细的人,个个比鬼还精……」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当年的夏管,精明洒脱,一肚子本事,也不是轻易就没了性命。 奸细,本来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裆上的玩命行当。烈儿在永殷失踪,难道是当年他在永殷王宫干的那些事,终被永殷大王他们发觉了,所以绑架烈儿报复? 凤鸣不敢再想下去,脸色更差,在房中呆坐,总觉得心惊肉跳,站起来对众人摆手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永殷想必很快就有消息过来。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自己也踱出门外,打算找些事做,免得越想越为烈儿担忧。 不料,刚刚下了屋前台阶,一个萧家高手从外面匆匆进来,禀道:「少主,有使者来了,说要请少主出去见他家主人。」 洛云在一旁问:「谁的使者?出去哪里见他家主人?」 那萧家高手,对洛云的态度,比对凤鸣这个少主还要恭敬几分,答道:「那个女的不肯说,不过她说手上有一封书信,少主看了就知道是谁了。」 他知道规矩,掏出书信,没直接交给凤鸣,先递了给洛云。 洛云径直开启书信,看了一眼落款和印章,又把书信放到鼻头嗅了一下,才把书信递给早就一脸好奇的凤鸣,「是子岩写来的。」 子岩的字端正严整,笔劲逼人,和容恬颇有几分神似,凤鸣多少也认得。匆匆看完了短信,凤鸣也露出不解的表情,「子岩这封信没头没尾,只说什么请立即跟随使者走,详情等到了地方再说。怪了,为什么这么神秘地要我立即跟她走呢?哎呀!」忽然惊呼一声,色变道:「难道子岩在同安院出了事?可怎么贺狄王子连个口信也没带过来?不行!我们要赶紧去看看!」 洛云一把拽住凤鸣,瞧见萧家少主这样慌里慌张,差点又想甩出个不屑的眼神,忍了忍,才无比冷静地道:「少主一定是猜错了。我虽然和子岩相处日子不长,但此人眼神坚毅正直,是忠诚之辈。他如果遇到危险,绝不会写信要少主冒险去营救他。属下估计,他写这封信来,或者是发现了少主身边有什么需要提防的事,所以派人过来邀你面谈。」 洛云一番话没什么温度,却出奇地让凤鸣安心下来。 仔细一想,子岩确实是这样的人。 凤鸣稍微安心,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们这就随着过来的人走一趟,看看子岩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当下命令外面的属下们备马,又把容虎从房里叫出来,小心地问:「容虎,好点了吗?我收到子岩的亲笔信,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帮我昭一看秋蓝她们,好不好?」 容虎也把子岩的信拿过来看了一下,道:「确实是细岩的亲笔。」又摇头拒绝凤鸣的体贴,正色道:「属下奉命护卫鸣王,鸣王出外,怎可没有属下随行?」 众人准备妥当,簇拥着凤鸣出来。 师敏正是长柳公主派来的使者,为了不让庆彰王府的人有所发觉,特意换了一身男装,戴着宽沿黑帽遮盖脸庞,不过因为身形玲珑,还是被萧家高手一眼看出是个女子。她在外面正等得焦急,见凤鸣总算出来,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道:「鸣王,请随我来,到了地方,立即奉上详情。」 众人上马,还未走出十来步,恰好迎面撞上办事回来的洛宁。 洛宁问:「少主这是去哪里?」 凤鸣不疑有他,把子岩来信要他跟着师敏走一趟的事情说了一遍。 洛宁刚刚出门,其实正是和妹妹洛芋芋私下会面,商谈如何借刀杀人,不露声色将凤鸣置于死地。他曾经见过师敏,一见师敏就是所谓的使者,已经开始怀疑庆彰那边的事漏了风声,一边心念急转,一边镇定道:「属下随着少主一道吧。同国不是善地,大家小心点好。」 师敏对洛宁印象奇佳,在旁欣然道:「有洛总管跟来,自然再好不过。」 师敏在前面带路,不敢直接往同安院大门处走,趁着暮色降临,挑了一条小路绕到同安院后面侧门。 容虎喝止道:「等一下,这不是庆离王子府邸吗?」 凤鸣却异常从容,「子岩既然叫我们来这,自然有子岩的道理。用人不疑,跟着她就好了。」 洛宁听得心里一惊。用人不疑?这小杂种嘴巴里倒常冒出一两句发人深省的话来。 可惜,他却是摇曳的儿子,洛云那孩子天生的对头。 众人在夜色掩盖下入了同安院,长柳公主借着这点功夫,早把内外打点得差不多了。还好,事情不算难办,对于处理庆离和裳衣、以及那群「高手刺客」的方式,同安院外围的侍从们大多不知道真正情况,内围的资深侍从多少觉察出风声,却是同情长柳公主的多。 天知道,对于迷惑庆离,三个月就迅速在同安院中颐指气使的裳衣,太多人看不惯了,一旦听长柳说明裳衣是奸细,还用迷药害了庆离,谁不暗中拥护长柳拨乱反正的做法。 长柳公主腆着三个月微凸的肚子亲自下阶将凤鸣一众人等迎入房内,欣慰笑道:「终于把鸣王盼来了,长柳正是生怕消息走漏,惹得庆彰那坏人对鸣王下毒手呢。」凤鸣对庆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一听就愣了,「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长柳已经把一封信递到他眼前,轻声道:「事情太复杂,长柳也说不清楚。不过贵专使留下一封书信,鸣王看了就明白了。」 洛云还是第一个拆开信笺,检验过无毒后,众人都探过头来,围着凤鸣看子岩到底神神秘秘的在弄什么。 子岩在信里写得异常仔细,如何发觉端倪,贺狄如何偷换药物,庆离何时看似有了一些好转,裳衣何时出门与同谋者见过一面,唯独没交代为什么不能亲自把这些问题向鸣王禀报。不过这会工夫,凤鸣也没空想到这一点上。 众人看着里面惊心动魄的内容,都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看起来笑眯眯,还为他们提供安逸住所的庆彰,居然是个如此人面兽心的家伙,连庆离意图谋杀凤鸣的事,都是庆彰一手拨弄出来的! 第六章 容虎凛然,「想不到庆彰如此歹毒,看来,从他在方敌码头隆重迎接呜王的那时起,就已经对鸣王身怀恶意。不过,他为何花这么多心思谋害鸣王呢?谁都知道,若鸣王稍有差池,西雷和萧家都不可能放过同国。庆彰身为同国王叔,怎可不为同国着想?」 洛宁心怀鬼胎,暗暗庆幸事情还未到最糟的地步,虽然庆彰的阴谋已经被揭露,却无人知悉洛芋芋参与其中,否则他和洛云恐怕已被当成叛徒捉了起来,接着容虎的问题,从容答道:「庆彰哪里是要谋害鸣王,只是为了藉此计铲除庆离这个王位继承人罢了。只要诱惑庆离刺杀鸣王,一旦萧家向同国问罪,庆彰就可以装出迫不得已的样子,把庆离送给萧家发落。同国大王已经失踪,只要庆离一死,同国的王位还不是他的?」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王权至高无上,从古到今,为了王位而上演的诡计阴谋此起彼伏,比庆彰所为更匪夷所思的不知还有多少。 借刀杀人,向来都是比较受欢迎的计策之一。 只是想不到庆彰那胖墩墩的老头子,看起来笑眯眯,原来一肚子坏水。 众人异口同声大骂庆彰,只有洛云自从看了书信后,脸色一直异常阴沉,站在凤鸣身旁,抿着薄唇没有作声。他性子历来与众不同,大家也不如何在意。 骂过一轮,众怒稍息,凤鸣才想起子岩一直没露面,向长柳公主请问。 长柳公主道:「子岩专使大人不久前已经出发,前往单林。」 凤鸣等人都觉得有些愕然。 容虎不满道:「这真不像子岩所为。既然发现了庆彰之事,好歹也该和鸣王面见一次,等情况转好才走。出现险情,正是需要高手的时候。」 「鸣王不要怪罪子岩专使大人,他也是受局势所迫。」长柳公主对于子岩援手之事感恩戴德,生怕凤鸣误会子岩,照着贺狄临走时的话道:「单林海域诡变莫测,贺狄王子唯恐再过一阵,到了春夏交际时节不利于海上航行,万一发生海暴,航船就有沉没的危险。」 凤鸣从来不是多疑的人,对身边众人都给予最高度的信任,立即毫不介怀地道:「子岩这个人我清楚,想事情比谁都周到,他一定是觉得此刻离开是一个最佳选择,才会那么做。」 洛宁道:「少主,我们先别管双亮沙航道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庆彰此人,依属下看来……」 正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把声音忽然冷冷插了进来。 「庆彰罪不容恕,属下谨请少主将此事交给属下处理。」原来洛云开口了。 洛宁早在暗中担心洛云把这事揽到身上,日后真惹出大祸,岂不连洛云也被牵连进去?闻言就严厉地瞪了洛云一眼。 这孩子,实在太不听话。 「你年纪轻轻,有什么能耐处理此事?」洛宁不留情面地驳回洛云的请求,「庆彰的身分是同国王叔,我们正身处同国都城,一个不谨慎,同国大军随时杀到。我们萧家虽然高手再多,对付得了数万大军吗?胡闹!」 凤鸣瞧见洛云眉毛一拧,知道他倔脾气又犯了,这时吵起来对谁也没好处,赶紧截住洛云的话,好声好气劝道:「两位先不要吵了,我这个少主还没有说话呢,好歹留点面子给我。」 此话一出,洛宁和洛云都不约而同低哼一声。 当着长柳公主的面,凤鸣差点大窘。幸亏身边还有一个永远都最支持他的容虎,不动声色地为他解围,恭敬问道:「此事到底如何处理,请鸣王示下。」 边朝凤鸣使个眼色。 大事当前,鸣王你不拿点本事出来,以后可就不容易驾驭这些下属了。 容虎的眼色,凤鸣怎会不懂。 可自己又不是哆啦a梦,每遇到紧急关头就有百宝袋可掏,宝贝掏完一样又有一样,这可是关系国家生死的大事啊! 凤鸣看看四周,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连长柳公主也不例外,差点又要苦恼得拚命挠头,只好拚命思索,喃喃道:「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庆彰是坏的,庆离是被迷惑的,裳衣是奸细,至少比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要好一点。那个……那个……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嗯,我们也算知己知彼了吧,不过怎么可以百战不殆呢?」 扯了一堆有的没有的,再也胡绉不出什么来了,向容虎投去求救的目光,一脸可怜兮兮。 洛宁看在眼里,更加不屑,只差没有再鄙夷地从鼻子里哼一声。 洛云却明白,庆彰的诡计八成和洛芋芋脱不了干系,没想到自己再三要母亲不要对凤鸣下手,母亲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但如此,母亲还故意隐瞒了庆彰的事情,显然是再也不信任自己。 他心内万般苦涩,无奈却绝不能向凤鸣和盘托出,难受到了极点,见凤鸣想来想去,想不出个结果,竟有些歉然,罕见地为凤鸣制造台阶下,进言道:「少主,洛总管刚才的话也有道理,我们现在身居同国都城,同国大军近在咫尺,不可以莽撞。目前,报复庆彰的事可以先放一边。只要我们可以平安撤出同国,这一局就算我们赢了。」 洛宁却阴森森道:「这样夹着尾巴逃走,只会给人留下少主贪生怕死的印象。虽然可以保住性命,但少主当初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要不顾危险巡游各国呢?这样落荒而逃,不但丢我萧家面子,更有损西雷王威势。」 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想当日,少主在同国王宫宴会上,用均恩令当面驳斥西雷文书使,何等潇洒威风,如果结局变成黑夜仓促出逃,可就太难看了。」 「大局为重,」容虎冷硬地回应道,「凡事不能只看面子,要重实际。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留下性命才能做成大事。」 「鸣王……」长柳公主低声央道:「鸣王现在要走容易,可是同安院众人怎办呢?庆离和那女人还在昏沉中,王叔庆彰歹毒狠辣,贺狄王子已经离开。如果鸣王就这么走了,长柳手中无兵无权,只恐未到天明,已被庆彰害死了。」 宫廷斗争最为残忍,长柳目前正是同国宫廷中最无所依靠的一个,说了这番话,满面忧色,眼圈都红了,楚楚可怜地望着凤鸣。 凤鸣大叹一声,只好又豁出去了,把手一挥,「好!都听我说!」 众人心脏猛地一跳,齐齐闭嘴,屏息静待凤鸣发威。 凤鸣虽然没能想出好办法对付庆彰,但基本要干哪几样事情,还是有点底的,索性先把知道要做的都吩咐下去,扳着指头数道:「第一,这件事容恬还不知道,要立即派人告诉容恬。」 容虎随即道:「这事可以让长怀去办,他知道怎么能最快找到绵涯,把事情禀告给大王。」往身后唤了一声。 一名高高瘦瘦的侍卫走过来,眼神看起来甚为精干。 「好,就让长怀去办,尽快让容恬知道这里的情况。」凤鸣点头,对长怀吩咐道,「见到容恬后,要他不要太担心,庆彰确实是个坏蛋,但我这里有容虎和洛云,不会有事。再说,同泽郊外的江边,萧家的新船队已经……」脸色猛地一变,话音遏然而断。 大家以为又出了什么状况,都心头骤凛,瞪着凤鸣。 凤鸣僵站片刻,脸庞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猛地跳起来,怪叫一声,「我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追问:「鸣王知道了什么?」 「萧家船队在江边候命,我们也知道啊。」 「不是萧家船队,是正待在萧家大船上的人!」 凤鸣蹦得有三尺高,兴奋起来,两眼闪闪发光,「你们还记得谁正待在萧家大船上吗?」 他显然为自己想到的得意万分,不由又露出孩子般的天性,乐得手舞足蹈,带点小骄傲地环视众人,等待答复。那坦率的表情,令人又好笑又无奈。 「冉青?」有人猜了一句。 凤鸣大声道:「不!是烈中石和烈斗!」 看见众人不解的表情,凤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吐出后面几个字,「还有同国大王的人头。」 身边的人们总算略为明白,但还是有些迷惑。 长柳公主这紧要关头,也没功夫去问为什么同国大王人头会在凤鸣那里了,解决眼前困境,保住自己和肚子里面的孩子,以及夫君庆离,才是最重要的,闻言蹙起眉来,思索着问:「鸣王手中有同国大王人头,打算怎么使用这东西呢?」不知想到什么,娇躯猛地一颤,惊道:「啊!我明白了,庆彰之所以能够阻止庆离登基,就是以大王尚在人世为借口。只要鸣王将大王的人头放出来,让同国大臣百姓们都确定大王的死讯,庆离立即就可以凭借大王子的身份登上王位。」容虎也点头表示赞同,「不错,庆离会受那女人怂恿,想刺杀鸣王,说到底也是为了王位。庆离一旦登基,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解除庆彰的一切权力,铲除庆彰的势力。」 「庆彰失去权力,比死了还痛苦。」洛云道。 洛宁满腹恼怒,却一点也不能泄露出来,脑中急思拖延之计,嘴上却支持道:「少主果然想得周到。我们现在是否立即去把人头取来,交给长柳公主处理?」 凤鸣却发出一阵充满自信的笑声,摇头道:「这样太便宜庆彰了,呵,他把我骗惨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轻松过关。」 他平日嬉闹任性,全无鸣王架势,这一刻从容而笑,灿若阳光,眉目生辉,竟隐隐有了三分王者气魄。 笑过后,露出小虎初次擒食似的大胆眼神,向众人一字一顿道:「人头不交给长柳公主,而应埋在庆彰王府院中。」 长柳明白过来,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惊喜万分。 「妙!」容虎猛一拍掌,惊叹道:「到时候,我们只要通知庆离王子和庄濮将军,就能坐看庆彰倒霉了。」 洛宁勉强保持脸色平静,心内却是大吃一惊,暗忖道,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藏着巨大的政治利益,不但轻易打破了同国持续多时的僵持局势,还栽赃嫁祸庆彰,卖了庆离这个未来的同国大王一个天大人情。 如果顺利实施,等于继单林贺狄之后,又为容恬争取到一个新的大国盟友。 仓促之问,竟叫他想出这么绝的主意来! 难道这家伙平时活蹦乱跳,到处只顾着玩的傻样子,都是装出来给自己看的? 实在可恶! 「同国大王的人头,真的在鸣王手中吗?」 「少主做事,每次都有令人惊讶之处。」 「鸣王果然厉害!」 「光想象一下就好玩,庆离和庄濮在庆彰王府里找到同国大王货真价实的人头,庆彰就算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了,杀兄篡位这个罪名,够让他掉脑袋的了!」 这次紧急赶来同安院,凤鸣身边心腹高手都有随同,屋中众人都不由自主参与进这件大事中了。 便有一个站在容虎身后的侍卫提出疑问,「不过,是否会有人怀疑庆彰被人栽赃嫁祸呢?在他府邸中找到人头,并不能确定一定是庆彰干的,毕竟鸣王这段时间内,正好寄住在庆彰的合庆王府内,万一被庆彰反咬一口,说是鸣王早就……」他大概是第一次大胆地不经允许表达自己意见,想起后面的话不太好听,不禁停住了。 凤鸣问:「你叫什么名字?」 「禀鸣王,属下尚在思。」 「尚在思,好名字!」凤鸣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你提的问题很中肯,以后也应该这样有话就说。」 「尚侍卫的问题,长柳可以代鸣王回答。」长柳自从凤鸣提出这既大胆又合理的栽赃计,脸上担忧早被惊喜完全替代,轻笑道:「怀疑只是怀疑,有什么能比大王的人头更能说明问题了?再说,庆彰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庆离和他早有诸多仇怨,一旦有机会,庆离会不顾一切将庆彰定罪的。什么是否栽赃嫁祸,庆离根本不会理会。至于庄濮……」长柳沉吟片刻,才低声道:「御前将对同国王族忠心耿耿,当他亲眼看见大王人头从庆彰王府中取出时,会明白必须在庆彰和庆离两者之间挑选一个,再也没有任何中立的立场了。即使庄濮对庆彰杀兄一事怀有疑虑,但我相信,以庄濮对同国的忠心,他最终会选择大王真正的继承人、很快就会生下下一代王子的庆离。」 一边说,一边低头,温柔地抚着自己已经凸起的小腹。 鸣王果然是她命中福星,片刻前还是一片危急形势,托赖鸣王这神来之笔,立即转劣为优,若能按计而行,庆离登基就在眼前,那她腹中骨肉,也将是同国名符其实的长王子或长公主了。 「好,时间不多了,让我们立即分工合作,开始制造同国新大王的伟大计划。」凤鸣摩拳擦掌,开始一个一个点名,「长怀,你的任务不变,立即启程去向容恬报告消息。容虎,至于你嘛,就……」 洛宁在一旁心急如焚,这时不动声色道:「少主行事果断,惹得属下也有些手痒了。用人头栽赃庆彰一事,可否交给属下?」 洛云心里一沉。 凤鸣愣了一下,没想到洛宁这个向来眼角过高的萧家杀手团总管,居然也会主动合作,看来他这少主的权威多少也建立出一点成绩来了。 他对洛宁露出一个略带感激的微笑,「洛总管主动请缨,实在是个好消息。不过庆彰是同国王叔,身分非同小可,府邸里面守卫森严。所以派去庆彰王府的人,一定要有鬼魅般的身手,这个人选嘛,我已经想好了。」顿了一下,乐呵呵道:「就是看起来虽然三粗五大很呱噪,但藏起来却非常无声无息的烈中石和烈斗!丞相要他们跟在我身边,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洛宁心高气傲,听出凤鸣实际上还是对烈中石他们的轻功比较信任,对这「嚣张跋扈」的少主更恨上三分,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忍下火气,沉声道,「烈中石他们正在船上,少主总需要一个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吧。现在城门已关,进出不易,属下可以尽快抵达江边,把少主的计划告知他们。」 洛云忍不住插话道:「传递消息这种小事,何须出动到萧家杀手团的总管?这种时候,父亲不是应该留在少主身边,负责集中调配萧家人手吗?」 他虽然是洛芋芋所生,但此事涉及老主人萧纵丑闻,萧家中人即使对此事略有耳闻,也在表面上声称洛宁和洛云是父子关系。在凤鸣面前,洛云依然对亲舅舅洛宁用「父亲」称呼。 洛云早知道舅舅和母亲的阴谋有所牵连,现在洛宁主动请缨,分明不安好心,可恨自己却无从猜测他到底要干什么,只能设法阻止洛宁分得差事,不惜站出来接了这个任务。 反驳了洛宁后,洛云脸上不露一丝表情地道:「给烈中石报信,要他去庆彰王府栽赃一事,属下可以去办。」 洛宁被这「站错边」的外甥气得一滞,又凌厉地瞥他一眼。 洛云冷漠地垂手站在一旁,只当没看见。 凤鸣看看洛宁,又看看洛云,不知道这对父子在搞什么鬼,不过他们两个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足为奇。 「让洛云去吧。」凤鸣决定道:「他身手轻灵,晚上爬爬城墙,报报信什么的,应该是小菜一碟。洛云,你去办好了。」 洛云争取任务成功,应了一声,向凤鸣告辞。临走时,使个眼色把容虎叫到门外。 情况牵涉到自己母亲和舅舅,他也不能说什么,冷着一张俊脸,对容虎仔细叮嘱道:「记住,不要离开鸣王半步。这同安院看似安全,谁知道奸细是否只有那女人一个,说不定还有余党潜伏。」 容虎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要严查饮食中的迷药吗?」洛云深深看容虎一眼,道:「容虎,我不在时,你要给我把少主护周全了。」 「明白。」容虎往他肩上用力一拍,笑道:「你也一样,到江边报了消息之后,尽快赶回来。」 两人虽是不同派,而且开始时立场不同,多有摩擦,渐渐相处下来,却颇为惺惺相惜,言语之间,透着仿佛相处了多年的默契和信任。 洛云脸上的冷漠稍有融化,对容虎露出一个稀罕的浅笑,一抱拳,便转身去了。 容虎转身回到房里,正听见凤鸣的声音。 「……还有一件要紧事,秋蓝他们都还在庆彰那边呢,要赶紧把他们都接到江边的大船上去,万一事情不顺利,溜起来比较容易。哦,容虎你回来了。」凤鸣看见容虎回来,挥手把他叫到自己面前,问:「你能不能往庆彰王府那里悄悄走一趟,幸亏那里虽然是庆彰王府,但单门独户有自己的小后门进出,只要不弄出大动静,应该不会被发觉……」 即使没有洛云提醒,容虎也不会答应在这种时候离开凤鸣,沉声道:「此事恕属下不能从命。」 「什么?」凤鸣一愣。 洛宁不冷不淡地道:「容虎不愿意吗?秋蓝她们都不会武功,万一出了事,连自保的余地都没有。深夜去庆彰王府里将一群人接走,又要不引起庆彰疑心,必须有勇有谋、遇事能果断做主的人,我看少主说的对,派你去确实最适合。」 容虎任凭洛宁说到天上去,也不会动摇分毫,坦然道:「容虎有西雷王命在身,护卫鸣王安危,连鸣王也不能指派属下离开鸣王身边。」 他平时温顺得像只敦厚的大象,一旦坚持起来,一百头牛也扭不过。幸亏凤鸣性格非常好商量,耸肩道:「又是王令。唉,可这事不是随便派个侍卫去就可以办得好的,事关秋蓝她们的安全,不能不小心。」叹了一声,瘪着嘴,把目光移到洛宁身上,试探着问:「不知道……嗯,洛总管对这个保护弱小的任务有没有兴趣?」 洛宁脸庞刚硬冷静,昂头答道:「洛宁是萧家下属,自然听从少主号令。少主要洛宁办事,吩咐就是了。难道萧家人接受任务,会有挑肥拣瘦的陋习吗?」 凤鸣喜道:「那就拜托洛总管了,千万要保住她们平安。」 洛宁颔首领命,雷厉风行地匆匆离开。 容虎看着洛宁的背影道:「萧家高手最善于夜里行事,目前留在庆彰王府那边的人手,又多属萧家派系,洛总管过去,确实最方便处理。鸣王遇事,越来越有我家大王的威严风范了。不过大家都有事做,我们也该在同安院找点事做。」目光转向一旁的长柳公主,直接问道:「公主不是说那女人需要审问吗?容虎也许可以帮点小忙。」 长柳公主正想找个和自己没关系的人来审问裳衣,好避开擅自审讯夫君宠妾的嫌疑,欣然道:「正想请容虎将军出手呢,只是不敢开口,既是将军自己提出,那就有劳将军了。那女人正关押在侧厢房,还未醒来,我让人把她抬过来。」 凤鸣心肠最软,赶紧在旁叮嘱了一句,「容虎,她虽是奸细,毕竟只是受人唆使,只要情况许可,尽量别伤害她。」 「鸣王放心好了,我从来都不喜欢伤害女人。不过,如果她执意不肯悔改,也少不了让她吃点苦头了。」 第七章 洛宁身负安全把秋蓝她们撤离出庆彰王府的使命,暗中庆幸自己可以暂时离开凤鸣身边,给妹妹通风报信。 趁着夜幕掩护离开同安院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庆彰王府,而是寻了一间隐秘巷屋,用早已约定好的手法把藏身在附近的妹妹召唤过来。 洛芋芋显然早就在附近等候,一接到洛宁信号,很快就出现了。把门关上后,立即问道:「我瞧见那贱人的儿子进了同安院,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知道庆离看他不顺眼吗?」 「庆离对他的敌意,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洛宁沉着脸道:「算来算去,我们却漏算了那个古怪的单林王子,还有那小子派给贺狄的专使子岩。那两人待在同安院,原来一早就看穿了庆彰的阴谋,还知道了裳衣是被庆彰安插到庆离身边对付那小子的奸细。庆彰的什么迷药、美女,到如今一点作用都没有,大好计划,眼看成空。哼!我早说过庆彰虽然看似老道,其实胆小贪婪,不能成就大事,果然被我言中。」 洛芋芋只对凤鸣竟然深夜进入同安院感到奇怪,却丝毫不知道同安院里发生的事,脸色巨变道:「竟有这样的事?怎么如此忽然,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庆彰前日还说,裳衣发信给他,庆离又再次对她痴迷,绝对不会出岔子。」 时间紧急,洛宁把同安院里发生的事挑重要的告诉了洛芋芋,无奈叹道,「洛云也不让人省心。我们百般辛苦都是为了他,可他竟处处不听我这舅舅的话。」 洛芋芋神色一黯,「若论外头冷漠,这孩子和他父亲十足一个样,想不到内里心肠却如此之软。」低叹一声后,片刻又转为冷然容色,筹谋道,「他日后自然会知道我们的苦心。大哥,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出应对之策。」 他们兄妹从小在家规森严的萧家长大,都是心志坚定之辈,遇到难关绝不会轻易退却,现在计划被忽然打破,也不非常惊慌,都竭力冷静下来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洛宁在同安院的时候,就已在动脑筋,这时大致想出个大概,和洛芋芋商量道:「如今,我们有几件事要立即去办。首先要截断那小子在外头的支援……」 「容恬比那贱人的儿子难缠上百倍,若让他得到消息赶回来,恐怕我们再没有下手的机会。」洛芋芋立即明白,「我这就传下消息,派人截杀那个给容恬送信的侍卫。他刚离开,一定还没有走远,躲不开我下的追杀令。」 洛宁道:「庆彰那边由我去通报消息。反正我被那小子指派接送那群女孩子,倒是顺路了。」冷冷一笑。 「事情尚未明朗,庆彰也许还有别的用处,大哥见到他时,对他还是礼貌一点好。」洛芋芋忽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请大哥提醒庆彰。」 「什么事?」 「庆彰答应过我,会帮我杀死那个勾引云儿的低贱侍女。」 洛宁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缠这些小事,秋月一介侍女,又不会武功,要她的性命还不容易?何必偏要在此时生出事端?」 「不!就是今晚!她是那人身边重要的侍女,平常也在侍卫团团护卫中,今晚大乱将至,刚好借庆彰之手,趁混乱之际把她铲除,日后云儿闹起来,推到庆彰头上就是。若错过机会,恐怕以后就不好下手了。」 洛宁忍不住道:「秋月只是个不起眼的女人罢了,你为什么这样恨她?」 洛芋芋眉毛厌恶地一抽,咬牙道:「我一瞧见她迷惑云儿的假正经脸孔,和当年摇曳那女人勾引萧郎时简直一样。云儿不听我的话,多半也是她挑唆的,否则他怎么会为那贱人的儿子求情?大哥,你到底帮不帮我?」抬头瞪着乌黑的眼睛,逼视洛宁。 洛宁性格高傲,对这唯一的妹妹却异常疼爱。看她倔强地瞪着自己,不但不以为意,反而仿佛看到当年少女时的洛芋芋,清高自赏、冷漠带刺,每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便会用这种目光瞪着自己,问他:「大哥,你到底帮不帮我?」 多少次,自己都莫名其妙地骤然心软,败在这乌黑瞳子下,不管提出的要求多不合理,还是心甘情愿为她去做。 洛宁轻叹一声,露出外人从来无缘窥见的怜惜眼神,点头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再阻拦。不过,芋芋,你要答应我,现在开始,立即离开同泽。」 「不!我要亲眼看着那贱人的儿子被砍成……」 「不行!」洛宁脸色往下一沉,摆出大哥的架势,盯着妹妹道:「若真如你所愿,那小子死在同泽,消息传开后,老主人不可能不过问。如果老主人知道你当夜就在同泽城中,怎可能不对你生出怀疑?」 「大哥,我可以……」 洛宁断喝一声:「老主人对你生出怀疑也就罢了,你就不怕牵连到云儿在老主人心目中的地位?你这样筹谋,不就是为了云儿吗?」 洛芋芋身躯微震,脸色不断变化,几番想要开口,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低头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洛宁沉声道:「放心吧,万事有大哥在。你留下对事情也没有好处,在阿曼江边等我消息就是。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即去见庆彰,再拖下去,恐怕会引起那小子的警觉。」向洛芋芋说了一声,大步迈向木门。 「大哥!」洛芋芋在后面叫住他,等他把脸转回来,才幽幽抬起浓密的睫毛,凝视洛宁,低声道:「大哥,你千万保重了。」 洛宁硬朗的唇角往上弯了弯,逸出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不发一言,转身大步去了。 洛芋芋看着他离去,呆立片刻,甚为落寞。 但她并不是懦弱自怜之人,不过数息,便已恢复冷淡从容的神色,离开这个充当秘密据点的小木屋。 她掌管萧家情报网,权力其实很大,萧家杀手团的情报递送,包括追杀令,大部分都必须经由她这里发出。 萧家情报网遍及各地,足可与各国王族所用的情报网络相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同泽当然也有彼此约定好的,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联络暗号和方式。 仿佛老天爷也知道大事不妙般的,这一夜恰好星月无光,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一晚,倒非常方便萧家人办事。 洛芋芋在漆黑的同泽小巷中穿行,倏忽如魅影,无声无息地钻进一个小酒馆,上到二楼,取出特制的蜡烛点燃,放在窗边,并在窗纸上用墨水描了几个记号。 烛光靠近窗纸,顿时把窗纸上几个记号印得格外显眼,从外面看过去,更是明白。在这样的漆黑夜里,有心人远远就能瞧见。 当然,如非萧家人,不可能知道这简单的几个符号里面包含着什么信息,最多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半夜不睡觉,胡乱涂鸦罢了。 洛芋芋把追杀侍卫长怀的命令发出去,在同泽中已无事可做。 她已经答应洛宁离开同泽的要求,心里也明白洛宁这大哥确实是为她着想,事情办完,不再犹豫,当即离开小酒馆,向城门出发。 城门夜闭,却拦不住她这样的人,到了城墙脚下,洛芋芋在怀里掏出铁钩长索正打算甩往高处,忽觉得身后似有异动。 洛芋芋心中大震,以她的身手,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跟在她身后。此时无暇多想,全凭本能反应,电光火石间,洛芋芋长剑已经出鞘,转身间眼角瞥见一道身影,看也不看就一剑朝那黑影要害刺去。 却只见黑暗中亮光一闪,凌厉万分的一剑被硬生生挡住,更诡异的是,两剑相撞,也不知对手用了什么可怕手法,如此大的力道,居然一点金属攻击的声音也没有发出。 洛芋芋虎口剧痛,长剑几乎撒手,惊出一身冷汗,低吼道:「你是谁?」 那人一派雍容气质,不答反问:「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竟让你也劳动大驾,不惜在深夜发出追杀令?」 他声音悦耳低沉,音量不高,却充满悠远深厚的力度,仿佛任何时候都是有条不紊的,一边缓缓发问,一边从容举步,从黑暗的角落中移身出来,让洛芋芋可以借助黯淡星光,看到他的脸庞轮廓。 其实,何必瞧他脸庞轮廓。 他一开口,洛芋芋身体就已经剧烈颤抖,几乎连长剑也拿不稳般,连退两步,背抵在厚实城墙上,才勉强支撑住身躯。 她脸色雪一般白,用力咬着下唇,不知过了多久,才惨笑着低声道:「萧郎,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再也不见我一面吗?真好,你……你总算……还没有忘记我。」 她猛地弃了长剑,向前一扑,把自己使尽力气挤进眼前这冷漠男人怀里,似哭似笑,闭上了眼睛,忘情地喃喃叹道:「这竟然不是做梦,竟然不是做梦……」 第八章 洛宁因为和洛芋芋密谈,已经耽误不少时间,离开后立即马不停蹄赶往庆彰府邸。到了地方,却不是向凤鸣所在的独立小院走,反而找到庆彰的心腹侍从,把洛芋芋给予的信物暗中往他手中一塞,低声道:「拿着这个立即去见庆彰,就说洛宁有急事,必须立即面谈。事情要紧,千万谨慎,不要走漏风声。」 庆彰当然知道洛宁是什么人物,忽然接到禀告,纵使已经上床,也赶紧爬起来穿了衣服,把洛宁请到密室,询问缘由。 洛宁把事情匆匆说了一遍,问道:「事情已经泄露,王叔有何主意?那小子派我把他身边宠爱的侍女接去船上,若有需要,王叔可以把她们都抓起来作为要挟。至于我这边,自然有借口搪塞那小子,谅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事情实在来得忽然。 庆彰听洛宁叙述经过,阴谋如何败露,凤鸣如何被秘密引入同安院,开始也不由脸露惊慌之色。 可一听见凤鸣异想天开,说他要栽赃给庆彰,庆彰反而眉色一动,抖着满脸肥肉哈哈笑道:「可见老天爷也在保佑我庆彰,若非有洛总管送来这个消息,我今晚定然遭那小贼毒手。不过现在,胜负立即逆转!」 洛宁问:「王叔有什么好办法?」 庆彰嚣张大笑道:「他不是要派人过来栽赃吗?刚好,可以让本王叔抓个人赃俱获。」声音一沉,目中流露阴狠神色,「哼,到那时,我倒要看看谁会因为谋杀大王之罪失掉性命!长柳那女人身为庆离的发妻,既然有参与其中,追究起来,也少不了牵连到庆离这个不孝子,我看还有哪个大臣敢为庆离说话!」 洛宁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庆彰想做什么,暗道,这家伙倒也有点脑筋,果然是个滑头。 不过这样做,对洛芋芋也有莫大好处。 洛宁道:「如要人赃俱获,王叔自家人还不能算数,必须要有重要的人证才行。」 「当然要有人证,而且还是有能力收拾他们一伙的人证。等庄濮亲眼看见那小子的手下偷摸进我的王府,身上还带着大王的人头,庄濮不抓狂才怪呢。」 庆彰小眼一眯,瞳中泛出可怕精光,切齿道:「我要让鸣王那处处逢源的小混蛋,今晚栽在我同国大军手上。竟敢栽赃本王叔?找死!」 果然不到时候,不见其人真颜色。 洛宁这才知道原来庆彰也有些本事,不过想起这又老又胖的家伙居然对他妹妹洛芋芋有所图谋,心底就对他充满鄙夷。他不想和庆彰多打交道,这事既然庆彰已经想出好法子,也懒得多管,只沉沉加了一句叮嘱,「我外甥洛云是那小子的护卫,不管事情如何发展,王叔切记,千万不可伤到云儿。」 [这是自然。」 「对了,芋芋要我提醒王叔,不妨趁着今晚混乱,把勾引云儿的那女人也一并处理了。」 一个小侍女的性命,在庆彰眼中和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庆彰眼都不眨就随口答应了。 洛宁匆匆走后,庆彰也立即行动起来。 首先手写了一封密函,把管家叫进来,命道:「你立即去见御前将庄濮将军,不管他在干什么,务必把我的亲笔信交到他手上。事关同国国运,给我谨慎小心的办,稍有差错,我活剐了你!快去!」 把管家脚不踏地的赶走,庆彰又把自己派去监视凤鸣住处各人出入的心腹侍从传来,询问秋月的下落。 凤鸣等人行动诡秘,有各侍卫前后护送察看,要跟踪不容易。 秋月一个小侍女,行踪却难以掩藏,她也没想过自己要掩藏踪迹。 果然,庆彰的人对秋月的行踪很了解,庆彰一问,他那心腹便答道:「这侍女今天傍晚去了福气门那,到现在都没回来。属下打听过,福气门那老头子生了急病,所以她留下照顾。属下已安排人留在福气门外监视她的动静。要把她抓来发落吗?」 庆彰语气平静地道;「那女人有些碍事,也不需要抓来,就地解决了吧。不过,需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痕迹,追查到本王叔身上。」 庆彰这心腹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无情地笑了笑,低声道:「这就更方便了,福气门一带都是木头房子,放一把火,包管烧起来连骨头都不剩。属下这就去办。」 向庆彰屈腰行礼,迅速消失在密室门外。看着他离开后,庆彰绷紧的神经仿佛忽然断了般,浑身瘫软下来,坐在木椅上呼呼喘气。 半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密室。 透过厅上敞开的窗子,可以看见遥远漆黑的天幕。 夜空下的同泽如此安逸,仿佛沉睡在摇篮中的婴儿。 但明天,同国的一切,都将天翻地覆。 有的人,会登上至高无上之位,而有的人,却将流尽鲜血,成为冰冷的尸体。 庆彰仰头看着远方昏暗星辰,嘴角逸出一丝无情冷笑。 那又如何? 通往王位的阶梯,向来都由尸骨堆积而成。 第十九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