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激湍》 第一章 正在此刻,烈儿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大王,叛将瞳剑悯带过来了。」 帐内三人都同时停止了争论。容恬对着帐门沉声喝道:「带他进来。」 帘门应声而揭,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的瞳剑悯被烈儿押了进来。凤鸣自从被鹿丹诱离西雷后,就没有再见过瞳剑悯,不由仔细打量。 这位昔日的西雷大将满面风霜,发丝凌乱,干涸的鲜血和泥土混合着,在战袍上留下一片一片黑黄的污渍。凤鸣在西雷的时候和瞳剑悯也算熟人,他第一次心惊胆颤地出使繁佳,还是瞳剑悯领兵护卫的,谁想到今日重逢,居然是这样一副凄惨落魄的画面? 「跪下!」烈儿恼瞳剑悯背叛大王,往他膝后窝伸腿一踢,让他跪下。 「烈儿。」容恬开口道。漆黑如星的眸子静静盯着自己往日的心腹大将,脸上平静无波,命烈儿道:「你把那边的椅子端过来,让他坐下。」 烈儿愣了愣,看容恬的脸色,又不像说笑,只好领命,真的搬了椅子过来,不甘不愿地放在瞳剑悯身后,粗声粗气道:「喂,坐吧。」 瞳剑悯表情出奇地平静,抬头看了容恬一眼,「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安坐?我已经是阶下囚,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不必犹豫。」 这人叛国背主,居然到现在还有一点风骨,凤鸣看了暗暗称奇,不由有几分佩服。 大将就是大将。 换了被俘的是瞳儿那个没骨气的小子,说不定早就跪下嚎啕大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瞳剑悯这副打算慷慨献身的模样,要从他口里问出西雷都城的情况,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然,瞳剑悯挺着胸膛道:「西雷王宫内,诸事我都清楚,都城兵力分布,防御措施变化,也都由我亲自着手安排。但要我泄露机密,毁我西雷都城,那绝不可能。」 烈儿冷笑道:「大言不惭。那天晚上你被大王擒住,剑锋抵着喉咙,还不是立即就把若言的去向乖乖供了出来,现在又充什么英雄?」 瞳剑悯回头瞅了烈儿一眼,露出鄙夷之色,「无知小儿。离国若言是我西雷宿敌,我恨不得所有憎恨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去向,告知他的行踪,正好让你们这两群贼子打得你死我活。但要我告诉你们都城和大王的消息,那是做梦!」 「逆贼!你领兵伏击大王,还敢口口声声提大王?大王就在你面前,我看你怎么狡辩?」 「我西雷大王年轻有为,如今正在西雷王宫之中处理国事,怎么可能就在我面前?」 没想到瞳剑悯人老精神旺,受伤被俘后还中气十足,烈儿被他一句接一句,顶得怒火熊熊,两道秀眉差点倒竖起来,刚要破口大骂,一直没有作声的容恬忽然道:「烈儿,你先出去。」 「大王,他……」 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容恬一记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烈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狠狠瞪瞳剑悯一眼,只好从命出了帐篷。 帐内众人一时沉默。 瞳剑悯表态宁死不屈,容恬是背叛的大王,太后身份尊贵,这时候看来凤鸣最有立场当和事佬。他把背在身后的靠枕上挪了挪,坐起来一点,尽量让语气轻松温和一点,「瞳将军,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和将军做一番详谈。你身上有伤,不应久站,先坐下吧。」 瞳剑悯恍若未闻,根本理都不理。凤鸣大为尴尬,转头看看容恬。容恬咳嗽一声,「瞳剑悯,本王要你坐下。」 瞳剑悯双手后缚,犹自挺身站在帐中,不卑不亢应道:「本将瞳剑悯,是西雷大将,只听命于西雷王。别人命令不了我。」神色坚毅。 此人从前对容恬忠心耿耿,现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不但对篡位的瞳小子效忠,还把容恬完全视为陌路,真让人哭笑不得。 凤鸣和容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头疼。 「瞳剑悯,」静坐一旁的太后忽然开口,「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 她语气凛冽,连瞳剑悯听了也为之一愕。 太后沉下脸的时候,那分威严非寻常妇人可比,见瞳剑悯还没有动作,冷哼道:「哀家乃先王之妻,西雷之国母。就算瞳儿登基为王,见了哀家也要下跪行礼,你藐视哀家,是不把自己当作西雷的臣子了?」 「这,我……」 「不为人臣,不认国母,就是逆贼;身为逆贼,有什么面目在哀家面前猖狂?可叹你瞳家世代效忠西雷王族,竟会有你这样一个不孝子孙。哼,叛国渎祖,必遭横死,哀家看你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埋葬入瞳家墓园?」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番话咄咄逼人,立即把一顶「逆贼」的大帽子戴到瞳剑悯头上,听得瞳剑悯冷汗涔涔而下,挺直的胸膛好象充了气的橡胶圈被人刺了一针,当即瘪了小半。 他呆站半晌,竟被太后震得有点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还是长叹一声,躬身行礼,「瞳剑悯拜见太后。」 太后在王宫里混了几十年,深懂摆架子要摆够本的道理,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两分,吩咐道:「坐下说话。」 这一次,瞳剑悯乖乖坐下了。 容恬精明老道,当然知道全力配合,当即不再说话,把主导大权交给太后,自己则充当孝顺儿子的角色,亲自捧了一杯茶奉给太后。 太后安然接过,啜了一口,抬头盯着对面的帐帘良久,不知思索什么,徐徐道:「想当年祖宗浴血奋战,建立西雷王朝,瞳家一门三父子,追随先祖鞍前马后,被封为国之重臣,执掌国家兵权,并世代与我王族联姻,虽是君臣,也是亲人。提起瞳氏一门,十一国中谁不知道那是西雷的护国壁垒。」越说,语气越发温和,一边叹气,一边追忆,「昔日先王遭人暗算,弥留之际对哀家说,太子虽然年幼,但内有容王扶持太子,外有瞳剑悯保护王族,王后不必担忧。言犹在耳,你却对先王的儿子拔剑相向,怎让哀家不心生伤感?」言及先夫,太后眼圈渐红,一时触动情肠,两滴眼泪竟忍不住滑出眼眶,坠了下来。 瞳剑悯本来已经坐下,听了太后前面几句,已经动容,见堂堂国母居然落泪,好象无数毒蛇延血脉而上,同时在心窝狠狠噬咬,痛不可禁,猛然站起来,悲声道:「太后!我……我……」 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了太后脚下,仰头道:「先王对我瞳家大恩,不敢有片刻忘怀。瞳剑悯要是对西雷王族有一分叛逆之心,让苍天晴天劈雷,将我化成飞灰!」 凤鸣奇道:「你说瞳儿篡夺西雷王位,又领兵攻击容恬,这不是叛逆是什么?」 瞳剑悯转头瞪着凤鸣,目光居然异常凶狠,嘶声道:「瞳儿是西雷王族血脉,本来就有资格登基为王,这事连太后都早已心中有数,怎么是篡夺?」 凤鸣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短,知道这个大将向来感情内敛,还从没见过他这种恶狠狠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缩缩脖子,又忍不住反驳:「瞳儿有资格登基为王,那也要等到容恬身后再说。哪有正牌大王还在那里,继承人就动手抢位子的?你是他亲叔叔,当然巴不得自己的侄儿早日登上王位。」 瞳剑悯青脸涨成紫红,竖发睁目,怒道:「要不是你怂恿容恬更改祖制,糟蹋为西雷世代效力的贵族官吏,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容恬是先王之子,却无视先王成法,擅自变动西雷祖制,将先王留下的法则抛之脑后,这样的人,怎么能怨我们不背弃他?瞳剑悯所作所为,全是为了遵从先王意志,保护我西雷王朝。真正背叛西雷的人,不是我瞳剑悯,是他!」目光一移,停在容恬身上,好象钉子钉入了木板里一样。 凤鸣呆住。 这个表现,也太大义凛然了吧,不知道还以为容恬才是叛贼呢。 他被瞳剑悯这个「叛逆」的宣言唬得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又露出可爱的傻样,转头去看容恬,睁着无辜的眼睛问,「我怂恿你更改了西雷先王的法则……有这个事吗?」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容恬耸耸肩,正要说话,太后叹了一声,低头对瞳剑悯道:「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算了,起来再说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大王确实有错。」自从太后去了西雷都城一次回来后,态度就颇为暧昧。对于眼前这个叛贼,似乎还非常体谅。 瞳剑悯本料必死,没想到太后温言细语,竟还说「大王确实有错」,就像屈打成招,就算变成冤死鬼的犯人骤然遇见了青天大人,那份激动心情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悲泣一声「太后」,一个没忍住,这素来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老将,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双肩颤抖个不停。 凤鸣靠在床边,就像看一出跌宕起伏的国际大片。眼睁睁看着太后动动嘴皮子,耍几个表情,当即把一个准备慷慨就义的瞳剑悯将军变成一个随便揉搓的面团,大呼精彩。 容恬看他挨在床边,仍有三分慵懒,但看着瞳剑悯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可爱透顶,忍不住踱了过去,坐在床边体贴认真地问:「口渴吗?累不累?今天的事没那么快完呢。」一边说着,另一边手却很不老实地滑进被子底下,抚上凤鸣的大腿,享受肌肤细腻的感觉。 当着太后和嚎啕大哭的瞳剑悯的面,凤鸣几乎没被吓得大叫起来,赶紧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按住容恬乱来的魔爪,心惊胆颤道:「你你你不要乱来……」 「让我摸摸,看伤好了一点没有。」 「这能摸得出来吗?」 这时瞳剑悯的嚎啕大哭已经告一段落,变成委屈的抽泣。太后命他不要再跪着,站起来坐回椅子上,又对容恬道:「大王,你把他身上的绳索解了,哀家不习惯对着个粽子说话。」 「是。」容恬这才把使坏的手收了回来,取匕首把瞳剑悯背后束缚着双手的绳子都割断了,重新回到床边施施然坐下。 闹了这么久,前奏终于过去,瞳剑悯这个战俘关于西雷情况的「招供」,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二章 「世事难料啊……」瞳剑悯双手被解开。太后的一系列举动打破了他的心防,终于让他肯开口坦白的谈一谈西雷之事。一边揉搓着血脉不通而又痛又麻的双腕,一边露出沉重的表情,「当日瞳儿年幼冲动,趁鸣王被鹿丹掠走,大王心神不定的机会,假传王令,窃取大营军权,与身边只带了少量兵马寻找鸣王的大王在阿曼江边对战。我当时受命在都城镇守,没能赶来,等得知此事,已经太晚了。」 说完,又是长长一叹。 众人知道他要说的还有很多,都静静等他说下去。 瞳剑悯扫了他们一眼,苦笑道:「其实太后视我为西雷逆贼,也不无道理。当初知道瞳儿胆敢和大王对战,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集合兵马,杀了胆大包天的瞳儿,为大王报仇。但后来传来的消息,大王已经战死在阿曼江,西雷王族中可以继承王位的人,却又正是瞳儿,这……这叫我怎么办呢?不杀他,对不起大王,可如果杀了他……我们瞳家世代保护的西雷王族,岂不是要丧在我瞳剑悯手中?何况这……这孩子,毕竟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我兄长年轻病故,嫂子也不长命,瞳儿他,最近的亲人,就只有我了……」 他哭了一场,对容恬和凤鸣的敌意也大为减弱。也下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本来口口声声直呼容恬姓名,现在沉浸在往事中,竟然情不自禁又重新将容恬称呼为大王了。 太后见他一脸悲伤,柔声道:「你的苦楚哀家明白,不要说你,就是哀家,也是看着瞳儿那孩子出生长大的,世事叵测,真是难以预料。可是,你以为大王战死,为保护西雷王族血脉得以继续,不得下拥立瞳儿,那还说得过去。但是后来知道大王归来,为什么竟然那么大胆,居然领兵伏击?」她口里虽然是发问,神色间却仿佛早就知道答案,只是要借瞳剑悯的口说出来罢了。一边说着,目光一边扫向容恬凤鸣。 凤鸣暗道:正戏来了,不知道容恬到底为我动摇了什么国策?此事非同小可,立即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瞳剑悯的回答。 瞳剑悯对太后的态度越发恭敬,低声道:「若换了往日,得知大王归来,我欣喜还来不及,一定立即将瞳儿捆了,率领大臣们打开城门,恭迎大王。但大王那份均恩令,却让所有对西雷效命死忠的贵族们寒透了心。如果真的颁布这份王令,数百年的西雷王朝将立即分崩离析,为了这个,大王绝不能回国重登王位。为了挽救数代先王留下的基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王劫杀在回国的路上。对于此事,我瞳剑悯绝不后悔,就算死后下到地府,也不怕见到先王和祖宗。」微微抬起下巴,脸部好象是钢铁铸造而成,果然找不到一丝胆怯懊悔。 凤鸣听他说得倒是非常慷慨激昂,但是主题却一直没有解释清楚,听得满脑子浆糊,于是皱起略显得清秀细长的眉,轻轻给了坐在身边的容恬一个后肘,小声问:「喂,均恩令是什么东西?」 帐篷里人少声轻,他虽然问得尽量小声,但太后和瞳剑悯都听见了,看向他的眼神都露出一丝惊诧,似乎奇怪凤鸣居然不知道均恩令的存在。 容恬自然明白太后和瞳剑悯目光中的意思,笑着对太后解释:「我早就说了,鸣王并没有参与此事,太后就是不信。均恩令是本王一人决定的国策,太后不要错怪了鸣王,他可是很无辜呢。」说完,才回头对凤鸣耐心地讲解,「均恩令是本王一直打算实行的一项新国策,只拟好了初本,还需要进行几次修改,才可以颁布,文稿都放在王宫内。没想到正巧碰上鹿丹借粮,把我们诱骗出都城,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反正最后这份文稿落到了瞳儿手中,并且用它煽动了部分贵族反对本王。」 瞳剑悯摇头道:「大王执掌国事,英明睿智,深得众官拥戴。我真不明白,大王为什么要拟定这样一份毁灭西雷的王令?要不是瞳儿拿出的文稿上确实是大王的笔迹,我一定会认为这是瞳儿为了自己能长据王位而捏造的谎言。」 太后显然早就对这个什么均恩令一肚子恼火,插话道:「现在都城内,所有贵族都为这份均恩令而惶恐不安。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仍对大王忠心耿耿,但对于一个置西雷国本于不顾,毫不怜惜地要抛弃他们的大王,又怎能让他们甘心拥戴?」 自从当年太后被风鸣「搞定」,答应不再逼迫容恬娶妻后,太后和凤鸣的关系明显进入了蜜月期,几乎每次见面,太后都是笑眯眯很慈祥的,像今天这样不满,真是非常少见。眼看情况似乎挺严重,凤鸣也志忑不安,小心翼翼起来,拼命转着他已经装满了浆糊的脑袋,不得不向容恬再次不耻下问,「喂喂,均恩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均恩令的意思,就是把大王的恩泽,公平地赐予西雷臣民。懂了吗?」 凤鸣一脸恍然大悟,点头道:「懂了。」脸色一变,又立即皱起眉,严肃地问:「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把大王的恩泽公平赐予臣民?这个回答太广泛了,简直放之四海而皆准嘛。 「让我来向鸣王解释均恩令里写了些什么吧。」瞳剑悯整理了一下思路,有条不紊地道:「均恩令第一条,是改变西雷一向选拔官吏将领的规矩,把世袭宫爵制和贵族挑选制剔除,改而进行选拔制。不但如此,更可怕的是,大王竟然让平民和奴隶也参加选拔。哼,一个国家,如果平民和奴隶也可以作官,那岂不是乱套了?十一国中,有哪一个国家,是让平民和奴隶治理的?」 到目前为止,凤鸣总算是稍微知道了均恩令其中的部分内容,听了瞳剑悯的话,凤鸣点头嗯了两声,「你说的就是开放选拔官吏将领制度了,不错不错,这个好象确实是我提的,应该是当初刚刚到西雷的时候……呜……好疼……」话没说完,忽然惨叫一声,不满地瞪着在被子底下捏了他一把的容恬。 容恬气结,也反瞪着凤鸣。 这个小笨蛋,亏自己辛辛苦苦护着他,不让他卷入这件被太后和西雷所有贵族敌视的事件中,他倒爽快,干净利落地直接承认了。 太后和瞳剑悯都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凤鸣直肠直肚,承认了就承认了,干过的事就得认,况且这事也没错啊。他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似的,「原来贵族们就是为了这个要反对容恬回国登基?啧啧,你们平时还说什么对大王忠心耿耿,容恬不过是要提拔一下别人,让其它人有一个可以当贵族的管道,你们就要杀了他。好一个忠心耿耿,啧啧,啧啧!」 他一边说,一边啧啧个不停,虽然表情生动可爱,但瞧在瞳剑悯这个「忠心耿耿」的世代贵族眼里可相当不是滋味。 瞳剑悯不由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如果均恩令只有这么一条,倒还不足以让贵族们心寒。真正使贵族们下定决心反抗的,是均恩令的第二条。」 「啊?」凤鸣挠头,「原来还有第二条?」 「均恩令的第二条,是如何削减贵族手中的许可权,如何将贵族们世袭的头衔一代一代渐渐削降,直到他们的子孙成为平民或者奴隶。」太后代替瞳剑悯,解答了凤鸣的疑问。她本身也是西雷贵族,否则怎么可能嫁给老西雷王,因此容恬的均恩令,也绝对触及了她的家族利益。 基本上,十一国的贵族都遵循世袭制。一旦成为贵族,子孙世代都享有贵族头衔。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头衔,而是包括了上地、奴隶、宫职和朝廷定期拨给的钱银,拥有平民无法触及的特权。 在这样的规则下,贵族的子孙除非犯下谋逆大罪,否则势必一生荣华富贵,就算是个白痴也不用担心生活保障。这么好的交易,谁会不对王族忠心耿耿? 而容恬更改的国策,却表明他们的子孙极有可能失去贵族头衔。失去贵族头衔,意味着失去一切。 怪不得他们要造反…… 凤鸣思索了一会,紧张地问容恬道:「你的那个什么均恩令一共只有两条吧?不会还有第三、第四条吧?」这么两条一出,就已经惹得那些贵族们发毛了,如果还有第三第四,那岂不是翻天了? 容恬舒服地坐在凤鸣身旁,恬然笑道:「一共只有两条,不过文稿却足有上百张丝帛那么多。」 「你还笑!」凤鸣瞪他道:「你身为大王,要改革也请看着情况来,循序渐进嘛,一下子捅到马蜂窝,不是逼人家反你吗?」 容恬苦笑道:「太后他们刚刚说的只是两条的大概内容,细则有上百条,一时和你也说不清楚。那份是藏在王宫中的底稿,颁布的时候当然是看情况一点一点实行,你以为我会那么没脑子一下子全部捧出来吗?只是没想到瞳儿占据王宫,这份末修改完善的文稿竟然落入他的手中。唉,这件事我确实有错。」 太后舒了一口气,不无欣慰地道:「大王总算肯认错了。贵族是国家的根本,人才精英所在,历代官吏将领,都从中选拔,而且对王族数百年来忠诚无比。哀家想,只要大王回心转意,将均恩令付之一炬,从此不再提起,那么大部分附庸瞳儿的贵族都会回来效忠大王。」 瞳剑悯也精神一振,肃容道:「当真如此,我愿意赶回都城,打开城门迎接大王,和瞳儿一起赴大王跟前,任由大王处罚。」 「瞳儿肯吗?」太后怀疑地问。 瞳剑悯显然也知道要瞳儿投降没那么容易,沉默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十一国互相倾轧,离国虎视眈眈,我西雷怎么还禁得起内乱?国难当头,私情无法理会,瞳儿如果冥顽不灵,我这个当叔叔的就亲自动手把他擒了,送来给大王处置。日后我死了,下到地府,任由我大哥和嫂子惩罚就是。」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容恬,「坦白地说,如果没有均恩令,大王确实是一个比瞳儿胜任百倍的君主。瞳儿自从得知大王未死,日夜不安,竟然不顾我的劝阻,执意和离国的若言勾结,这件事让我对他非常失望。」 他能说出这些话,可见确实对容恬仍存忠心。仅从瞳剑悯一人的例子来看,只要容恬否决均恩令,再宣布一下不追究贵族们追随瞳儿之罪,贵族们八成敲锣打鼓打开城门欢迎容恬。 没想到事情发展急转一百八十度,柳暗之后又是花明,局势一片大好。 此刻看起来,西雷的王位要拿回来,确实易如反掌。 太后和瞳剑悯满怀期待地看着容恬。凤鸣心里却是赞成均恩令的,隐隐觉得撤销不妥,稍微挪了挪身子,张嘴欲语,但看看太后和瞳剑悯,又谨慎地闭上了嘴。 现在情况微妙,容恬的决定将会完全扭转事情的发展。容虎的种种告诫,又情不自禁浮现在凤鸣脑海里。 容恬似乎陷入深思。 凤鸣像太后和瞳剑悯一样,紧紧盯着容恬,心脏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对于西雷的贵族们和西雷的百姓,甚至十一国的人来说,容恬接下来的决定,都将和他们息息相关。 沉吟片刻后,容恬闪亮的瞳仁中掠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徐徐道:「除非本王战死在回都城的路上,否则均恩令,将是我西雷未来最重要的一项国策。从今天开始,本王会命人将均恩令抄写上百份,用尽所有办法,张贴在力所能及的所有城镇。本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做一个怎样的西雷王。」字字斩钉截铁,竟毫无兜转的余地。 四周霎时一阵死寂。 太后和瞳剑悯万万没想到容恬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当场呆若木鸡,满脸喜悦期待,尽化为来不及隐去的僵硬诡异表情。 只有凤鸣震惊之余还有一点开口说话的能力,低声唤道:「容恬……」 容恬回头去看凤鸣,笑道:「做得有点激进,但治理国家也如同打仗,要善用诡变奇兵。你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劝我。」 「不。」凤鸣微仰着头,满眼都是忍不住流露的笑意,「我只是想说,你帅呆了。」一把扯住容恬的衣带,主动把脸凑过去,在容恬脸上亲了一小口,以示鼓励。 第三章 凤鸣直接痛快的表态支持,当然是最让容恬满意的反应。 送上门的美食,容恬从来没有拒绝的矜持,难得凤鸣主动,容恬立即老实不客气,一把反搂了爱人,把舌头直探进去,里里外外调戏个饱,听见身后僵硬般的空气中渐渐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知道大后和瞳剑悯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两三成,只好把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凤鸣依依不舍放回床上,转身潇洒地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但是极俊逸的表情,「太后息怒。太后的苦心,我怎么会不明白,但均恩令并不是儿子一时冲动而拟定的。这一道王令,早在我末登基之前就已酝酿,这几年,我一边在朝政中琢磨,一边不断派出心腹,到西雷以至其它国家的各个城镇中暗中观察,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一项国策,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动摇我的心意。」 太后坐在椅中,犹如泥塑一般,也不知道是否打击太大,容恬的话,她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瞳剑悯脸色变得极度难看,死灰一片,「这样说来,大王是执意要抛弃先王的基业了?」 「瞳将军大错。」凤鸣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直了,刚才被容恬反击的吻弄得晕乎乎的脑袋还隐隐充斥着兴奋。容恬毅然回绝撤销均恩令的态度实在帅到无以伦比,连带着也激起他的雄心,当然义不容辞地来帮容恬反驳瞳剑悯,「均恩令是一道伟大的王令,它会使西雷在很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十一国中无人能及的大国,连离国也望尘莫及,只有容恬这样有气度的大王才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凡是认为均恩令会毁灭西雷的人,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容恬一口拒绝撤销均恩令,瞳剑悯心灰意冷。他笃定这个「自杀国策」绝对是凤鸣弄出来的花样,对凤鸣的态度更是立即下降到历史新低,鄙夷地哼了一声,「原来我这个为将几十年的西雷大将,只是目光短浅之辈。鸣王你被人处处追杀缉捕,三番几次要西雷动用大军营救,倒是目光卓越了?」 这话老辣,一句就刺中凤鸣要害。 如果说当今十一国,被人逮得最多的权贵,他凤鸣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凤鸣嫩脸通红,又开始习惯性地挠头,挠了一会,才想起身上肩负着捍卫容恬国策的重任,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目光卓越的并不是我,而是容恬。」 「哼,这等口舌之争……」 「瞳剑悯。」一直不作声的太后忽然开口,威严地道:「让鸣王说完不迟。」 瞳剑悯现在已经明白太后是站他这边的了,当然对太后俯首贴耳,于是真的闭上了嘴。 容恬见凤鸣挺身而出,为他分辩,大觉有趣,用手撑着下巴,继续观看他怎么发挥。 凤鸣继续道:「容恬目光卓越之处,在于他拟定这道均恩令的出发点。」 「请鸣王说仔细些。」太后发言了。 「因为容恬的出发点,并不仅仅是从西雷王的观点看问题,而是从十一国之主的观点,来考察人才的问题。」 此语一出,太后似乎想到什么,略为动容。 「妙!」容恬蓦然爆出一声大笑,以手击床,赞道:「这一句真是精华。从十一国之主的观点,来考察人才问题,哈哈,凤鸣,凤鸣,只有你才能说出这样精彩的话来。我一直都想用一句明白的话概括均恩令的主旨,可不是用词太过艰涩难懂,就是过于冗长。难得你竟能想出来这么一句妙语。」注视凤鸣,又爱又叹。 凤鸣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嘿嘿讪笑,「我也是随口就说了出来,没经过什么思考的。我们继续说下去。」收了笑容,又摆出一副认真的脸,「人才是国家的重要资源,治理国事需要人才,改进耕牧需要人才,打仗用兵需要人才,有能力的人……」 「咳咳……」太后干咳两声,静静道:「鸣王只需要说一句有能力的人对于国家很重要就可以了。」 「哦,是的,是的。」凤鸣连忙答应了,把岔开的话题又绕了回来,「将选举官吏将领的范围,扩展到平民和奴隶中,这使国家有机会吸收更多的人才……」 「这就是均恩令的荒谬之处。」瞳剑悯对于均恩令真是非常反感,虽然有太后的吩咐在前,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人才均在贵族之中,那些平民奴隶,都是下等贱民,哪有什么才能?这就好象从猴子中寻找一个将军一样,简直就是妄想。」 话音未落,原本一直倚在床边的容恬眉头一挑,站了起来。他人高腿长,两步已经到了瞳剑悯眼前,像泰山屹立在前一般,压得瞳剑悯差点透不过气来。 容恬手往腰间一摸,锵!拔剑出鞘,寒光闪闪。 太后凤鸣以为容恬动了杀心,都是大惊,同时从椅上床上猛然挣起大呼。 「容恬!」 「大王不可!」 惊惶呼声中,容恬已经把手中宝剑递了出去,递到中途,方向忽转,瞳剑悯还未明白过来,容恬的宝剑已潇洒地在伞空中虚晃半圈,塞到了瞳剑悯手上。 容恬看着愕然的瞳剑悯,薄唇微微上扬,蓦然提声喝问,「子岩在外面吗?」 「子岩在!」帐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应答声。 容恬也不叫他进来,隔着帘子喝问,「子岩,你自学了十年的剑法,敢不敢和瞳剑悯比一场?他可是西雷老将中有名的剑术高手。」 「有何不敢?」子岩的回答毫不犹豫地传了进来。 容恬早猜到他会迎战,眸子对瞳剑悯冷冷一瞥,「你要是赢了,本王立即放你回去。」 瞳剑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生机,心中大振。 瞳家在西雷世代为臣,门风骁勇刚毅,出过不少著名将领。瞳剑悯可以说是从出生就被当成将领来抚养的,从小除了父亲长辈等悉心教导,还延请各地剑术名师指点。对于剑术,他有相当的自信。 子岩是容恬留在身边危急时才用的死士将领,瞳剑悯从没有在西雷王宫中见过。不过隔着帘子听他的声音,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练剑的年月远远北不上瞳剑悯。 年轻剑手的优势,是年轻力壮,斗剑越到后面,越能显出体力,对于老将来说,拖越久就越吃亏。但比剑不是拔河,并非力气大就可以赢,更多的是要看经年累月积累的技术和经验,这才是决胜的关键。只要可以倚靠老辣的剑术,尽快刺伤对方持剑的手,就可以大获全胜。 想到这里,瞳剑悯脑里已经打定主意,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缓缓站起来,沉声道:「将来你要是被我生擒了,我也给你这样一个机会。」扫视帐内一眼,沉着地走了出去。 凤鸣这才松了一口气,软软靠回床上,后臀一碰床垫,立即惨叫起来,「啊……好疼……」 容恬赶紧过来,帮他小心安置,心疼地怪他:「要你好好躺着,你跳起来干什么?」 凤鸣刚才以为容恬要杀瞳剑悯,大惊之下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这个经历过容恬强烈「疼爱」的身体不可以随便挪动,此刻正不得不承受「纵欲」的恶果,疼得龇牙咧嘴,听见容恬这么说,立即用充满控诉的目光瞪视容恬,「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样躺着吗?」因为太后还在一旁,声音只能压低。 锵! 一声短促的兵器交击声,忽然从透过厚重的帘门传入帐内。 两人知道外面空旷沙地上的决斗已经开始,都停止了低语,聆听外面的动静。凤鸣学剑的资历远远比下上容恬,也不如瞳剑悯这样的老将,隔帘丰眯着眼睛听了半天,只偶尔听见一两下金属碰击声,时大时小,实在听不出个什么来。他眼角转动,朝一直静坐在旁的太后瞅了一眼,又看看身边正仔细听着外面的决斗动静的容恬。 容恬虽然也是隔帘听音,却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叹息,隔了一会,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可惜,子岩毕竟年轻,有点心浮气躁,不然这招已经足以让瞳剑悯弃剑。」 凤鸣非常惊讶,又羡慕又佩服,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光听声音就可以猜到他们的招数?」 容恬忍俊不禁,「就算师傅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我只是哄你玩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后又一本正经道:「不过我猜子岩会让瞳剑悯弃剑,却是很有把握的,要打赌吗?」 凤鸣看见他一脸诡异的微笑,连忙摇头,「打死我也不赌。和你打赌,不管输赢都是我倒霉。」 两人低语这片刻,外面逐渐激烈的兵刀交击声已经骤然停止。容恬视线转向一旁,淡淡道:「进来吧。」 帘门应声而揭,子岩首先大步跨了进来,恶战后呼吸还有点急促,宽厚的胸膛一起一伏,剑已经回鞘,就插在腰间,入了帐篷见到容恬,对着容恬微微一躬。 「赢了?」凤鸣从容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问。 子岩朝着他轻轻笑笑,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算是回答了。 跟在子岩身后进来的,是脚步沉重的瞳剑悯。刚才容恬递给他的宝剑已经不在他手上,他空着双手,有点失魂落魄,灰败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似乎老了很多。 进帐后,瞳剑悯首先将目光投向脸色一样难看的太后,许久,才缓缓转向容恬,「我输了。」 容恬问,「你知道你输给了谁?」 「知道。」瞳剑悯道:「一个平民。」 「也就是你嘴里所说的不可能从中挑选出将军的猴子。」 「猴子再有本事,也是猴子。不管一只猴子多有本事,但用一只猴子当一军的主帅,始终只能惹人耻笑。」瞳剑悯冷冷抬起头,眼中射出桀骛不屈的骄傲目光,「尊卑有度,贵族对王族世代的忠诚,才是一个国家可以屹立的根基。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要我改变我的想法,万万不能。但我不想死在低三下四的人手里,请太后赐剑,让我自尽吧。」 不料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态度竟然还如此强硬。 凤鸣微觉愕然,又转过视线去看子岩,「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子岩摇摇头。 他这样安然,倒让凤鸣更加奇怪。 「他这样侮辱你,你一点也不生气?」 子岩垂下眼,想了想才答道:「他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过我,现在可怜得只能动动嘴皮子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没想到这家伙一脸正经,一开口居然这么损,瞳剑悯立即对他怒目瞪视,老脸涨成酱紫色。 「哈哈哈哈……」容恬听得有趣,仰头大笑了好一会,才停下随意地摆摆手,吩咐道:「瞳剑悯回去吧,你是迂腐了点,可还算是个忠臣。不过,瞳儿不同,他胆敢和若言勾结,已经背叛了西雷,本王绝不会饶过他的。你回去之后,把本王这个口讯带给他。子岩,你给瞳剑悯备一匹好马,再给他一把剑,一包粮食,把他带到二十里外放了。」 他身为大王,话一出口就是王令。 凤鸣等都没猜到他会忽然开口释放瞳剑悯,非常愕然,连劝告一下都来不及。只有端坐一旁的太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她亲眼看着子岩把瞳剑悯带出帐篷,缓缓起身,终于开口道:「哀家累了,要去休息一下。」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大王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容恬恭恭敬敬道:「原定是明天启程的,好赶去西琴和太后会合。现在当然是要和太后商量好了再决定启程的日子。」 太后叹着苦笑,「不必了。所有的要紧事,大王不是都习惯自己一人做主吗?」摇头连叹息了几声,才重新挪动脚步。烈儿赶紧掀开帘子,躬送太后。 凤鸣看着太后沉重的背影消失在帘门后,才有些担忧地说:「你那个均恩令,好象让太后很不高兴。你要不要去和她谈谈心?解释一下?」 容恬摇摇头,沉声道:「太后就算不满,我这次也不得不违背她老人家的心意了。这片大地上光是独立的国家就有十一个,还有无数风俗各异,彪悍尚武的部落,要统一天下,安定人心,就不能不颁布均恩令。这件事很不容易,要看看谁够毅力,能够挺到最后。倒是你……」他语气一转,变得轻松起来,英俊的脸上带了笑容,「你刚刚对着瞳剑悯说的那些话,实在厉害极了,我要想个什么法子奖赏你才行。」 凤鸣大为得意,晃着头道:「奖赏就不必了,只要你知道以后好好尊重我,那就不错了。其实这方面我倒真的有很高的天赋,考大学的时候我就想过要不要报考外交专业,不过那个对于英语的要求真是太高了,所以我……」 「那么从现在开始,本王就将安抚太后的事情交给你了。」 「什么?」凤鸣蓦然停下滔滔不绝的自我赞美,发出一声怪叫。 「我说,」容恬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坏笑,「从现在开始,由你开动脑筋,想想怎么让太后接受均恩令。你不是很有天赋吗?」 「我……我……」 「何况太后向来都很喜欢你。你不是常说太后和蔼可亲,好象你的母亲一样吗?」 「可是太后凶起来的时候也很可怕啊。」 「嗯,我也觉得挺可怕的。」 「那你还叫我去?」 容恬和凤鸣大眼瞪小眼,目光交锋了好一会,最后,容恬才让步似的举手投降,「好吧,我不勉强你。」 凤鸣大喜,「你决定自己去了?对啊,毕竟是亲母子嘛,有话可以好好说,我在帐篷外支持你。」 「我觉得,我们两个暂时都避开一下太后比较好。」 凤鸣惊讶地看着容恬,啧啧摇头,「你居然在逃避?我以为你谁都不怕呢。」 容恬尴尬地说:「哪个儿子不怕生气的娘?」 两人同时叹了一声,又同时把头摇了两摇,互相看着,觉得前所未有的古怪有趣,忽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凤鸣笑得抱着肚子蜷在被窝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算……算了,我怕了你。太后的事情我去想法子安抚,救命……肠子好疼……」 容恬也笑倒在床上,手脚打开仰躺着喘气,「那我负责把瞳儿从西雷王位上抓下来,打他的屁股。」 次日清晨,拔营启程。 凤鸣因为狂欢的后遗症,只能暂时享受和秋蓝等侍女同样的待遇,坐在垂下帘子的马车里跟随军队前进。幸亏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失陷在温柔堆中的男性,伤势好了大半的容虎也因为容恬的命令,伤势全好前不许骑马,被迫挤在马车里。 一辆长方形大马车里面,挤了秋蓝、秋月、秋星,外加虽然身体不便但是调皮毛躁依旧的凤鸣,还有一个恨不得立即跳下车爬上马背的容虎,热闹得不得了。一路上,烈儿也偶尔跑来捣乱,更是一车轰动。容恬独自骑着马,听见身后凤鸣所在的马车下时传来阵阵搞怪叫声,常常露出会心的微笑。 子岩带一队人在前方侦查路上是否有埋伏,走在最前端;永逸领着自己的人马跟在大队后面,在大队之中,最后的那个位置挺方便的,可以在行进过程中随时缀后一点,脱离众人视线而不引人注意。一旦遇上迷人的风景,他就领着烈儿两人卿卿我我一下,再一起策马跟上大队。 太后从昨天开始,态度就变得十分冷淡,见到谁都笑容不多,不过也没有发火。她有自己的护卫人马;永逸非常殷勤地尽地主之谊,特地为这位西雷至高无上的女性准备了一辆颇华丽的马车。所以太后就坐着这辆马车,被自己几名心腹高手保卫着,行进在大队的中部,和凤鸣他们的马车隔了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凤鸣虽然答应了容恬负责安抚太后,但是想到太后不苟言笑的脸,心里又怕怕的,果然是平常不生气的人一旦生气更吓人。中午休息的时候,凤鸣终于鼓起勇气,去到太后马车前,犹豫了半天,才挨着帘门低声道:「太后,我可以进来和你聊聊吗?」 不知道是太后不肯回答,还是凤鸣声音太小,马车内竟然没有丝毫回应。 凤鸣等了良久,更加尴尬,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把声音稍微提高一点,「太后,那个……我……」 「鸣王如果是要说均恩令之事,就请回去吧。」 太后的声音,隔着马车的垂帘听起来,更显得没有起伏。 凤鸣碰了一个大钉子,只能灰溜溜跑回自己的马车,苦思冥想解决的方法。秋蓝等人都知道他答应了容恬要安抚太后,见他回来之后就愁眉苦脸,知道事情一定不顺利,纷纷柔声劝他放宽心。 「鸣王不要担心,太后一定会明白大王心意的。」 「太后虽然脸上有点不满,但是她已经开口答应让大王自己决断大事了呀。」 「再说,哪里有母亲会一直和儿子生气的?」 有这三个宝贝在一起叽叽喳喳,再天大的烦恼也会被吵得不翼而飞。凤鸣虽然还没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过很快情绪就平复过来,恰好烈儿又找空钻进车来找他大哥胡闹,顿时整个马车都喧闹起来。 下午大队继续赶路,走了一段路程后,不知道是否被马车上的欢声笑语吸引,连容恬也忍不住策马靠了过来。秋蓝一直在窗边看着,赶紧对凤鸣报信,「大王过来了。」 凤鸣把头探出马车,做个鬼脸,「我可是信守承诺的,中午已经去见过太后了,可是她不愿意见我。别担心,事情要慢慢来,我正想办法呢。」 「谁问你那个?」容恬朝他挤眼,诱惑道:「要不要出来和我一块骑马?」 话音未落,在马车里待闷了的凤鸣早就欢呼起来,「要!要!」 「别乱动,小心摔到。」 他们默契早就十足,容恬伸手过来,凤鸣早就准备好了,好像轻轻荡了个秋千一样,在空中抛个半弧形,舒舒服服落在容恬怀里。 容虎羡慕得不得了,抓紧机会请求,「大王,我现在也可以骑马了吧?」 容恬对他可没有那么好的「恩赐」,斩钉截铁道:「师傅刺的剑伤岂是说笑的?你给我好好留在马车上养伤,秋月秋星,你们把容虎给看牢了。」 秋月秋星大声应道:「是!奴婢一定好好看牢!」看着一向镇定从容的容虎一脸几乎要哀叫起来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秋蓝见他可怜,靠过去一点,低声道:「大王也是为了你好。摇曳夫人临走前交待过,萧圣师剑法厉害,伤口位置非常刁钻,万一没有全好,不小心进开伤口就会流血不止。你这个伤不好上十成,是不可以乱动的。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 她语气这般温柔,害容虎耳朵后面红了一大片,放低了声音道:「我当然愿意和你在—起。」 两人低声细语中,容恬早抱着凤鸣骑马走远了。 前面有子岩开道,容恬不用担心前方会有伏兵,一路策马奔了半里,直追上开道的子岩。 子岩听见后面马蹄声,回头去看,发现是容恬和凤鸣同骑而来,指着前面禀报道:「大王,前面就是码头。」 凤鸣雀跃地问,「我们要坐船吗?」 「对,顺水而下,稳妥又节省马匹的力气,大家也可以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凤鸣高兴得直扯容恬衣袖,叫道:「快跑快跑,我要第一个到达大船!容恬你真聪明,一时半刻你从哪里弄来的船?」 容恬叹气,「你好象忘记了自己是天下最有实力的航运老板?」 凤鸣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继承了他那个古怪老爹的所有大航船,还有据说珍贵万分的航海图。容恬说他是天下最有实力的航运老板,那倒不是顺口胡吹的。 嘿嘿,看来有家产也不错嘛。 「不用叹气,我的就是你的。」他拍拍容恬的肩膀安慰道:「大不了我送你两艘好了。」 容恬哭笑不得,搂住他的腰道:「坐稳了,我带你去看你的船。」朝马臀上轻轻挥了一鞭,胯下久经训练的骏马箭一样飞出去。 不过一会,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水的味道。 容恬想着讨凤鸣欢心,放缓了速度,刻意沿着江边过去,以便让凤鸣享受江边缓驰的乐趣。 凤鸣问起均恩令的事。 容恬道:「我已经派出十几个侍卫去各个城镇张贴均恩令。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就算我们不宣传,瞳儿也会帮我们宣传。他正唯恐各地的贵族们不知道这件事呢。」 凤鸣皱皱小鼻子,「可是太后那边……她连见都不肯见我,还说和均恩令有关的事情,都不和我谈。」 容恬帮他揉揉脸上的愁痕,宠溺地问,「为什么一脸担心?就算太后现在不赞同,日后总会想通,何必烦恼?」 「我总要有机会发挥一下鸣王的作用吧?」 容恬听他说得有几分严肃,不像随口胡说,仔细打量了怀里的宝贝一番,「放心,会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唇边带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凤鸣懒洋洋挨在容恬怀里,目光随意往对岸景色浏览,正要说下去,忽然大眼睛一睁,叫道:「看!有浮尸!」顿时坐直起来。 容恬朝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江面有一个人面朝上半沉半浮着。 他吆喝一声,后面的子岩带着几个人过来,脱了外衣跳入江中把那人拉过来,七手八脚扯上岸。不一会,过来禀报容恬,「大王,那不是浮尸,人还活着,吐了两口水就醒了。这人在江里浸过,竟然还满身酒气,一定喝了不少,看来是个酒鬼,失足掉下江的。」 「救醒了就让他走吧,和他说,下次喝醉了离江边远一点。」 子岩领命去了。 容恬又低头对凤鸣道:「你救了一个酒鬼。」 凤鸣哼道:「酒鬼也是人,救人一命可以造七级浮屠,可是一件大好事。」还装模作样学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容恬溺爱地笑道:「我也没有说不是好事,浮屠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凤鸣,他看电视的时候经常听到这句,顺口说来用用,哪里知道考究这么多? 他挠了两下头,支吾道:「大概是宝塔一类的玩意,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 容恬明白他也是一知半解,并不追问,依旧抱着他缓缓策马而行。不料刚动,马蹄声又响了起来,子岩从后面赶上来,脸色异常古怪,「大王,那个人,我们刚刚救活了他,要他走,结果他……」 「他怎么?」 「他又跳江了。」 「什么?」凤鸣惊叫,「他不是喝醉了掉下水吗?原来是要自尽啊?他为什么要自尽?」 容恬淡淡道:「看来你的那个什么浮屠造不成了。连活着都没有勇气的人,何必再在他身上花时间?我们走吧。」又要策马。 凤鸣一个后肘打在容恬肋上,回头瞪他一眼,「有人自尽啊,而且是我刚刚救上来的人。」 子岩道:「鸣王不要着急,他又跳下江,我们又把他给捞上来了,不过他还是要跳江,正在那里吵闹。」 「走,去看看。」 几人策马过去,果然听见吵闹声。 被救上来的男人看来还想寻死,却被子岩的下属们制止了,竟然正在嚎啕不已,「呜呜呜呜,你赔!你赔!呜,你赔……」 子岩的下属都是一干勇士,向来流血不流泪,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会哭的男人,奇道:「赔什么?」 「呜呜……人家要自尽,死一次就够了……呜呜呜呜……你们偏偏……偏偏捣乱……现在我要再跳一次,呜呜呜,你赔……」 「救你也错了?」 「我这样不幸,还不如死了。你们为什么拉着我啊?让我死了干净,呜呜呜……」 凤鸣本来想下马走近点,晃了两下,容恬的手臂箍在腰上好象铁打似的,根本动不了。他转过头,看见容恬一脸不赞成,只好坐在马上道:「喂喂,有话好好说,万事有商量,用不着寻死嘛。」 那男人哭道:「我不幸啊……」 「你有什么不幸啊?」 「我……」 容恬居高临下,冷冷道:「先报上名字,籍贯,来历。」 凤鸣皱眉,低声道:「人家正伤心地要寻死呢,你不要这么凶恶。」 那男人却很合作,一边哽咽,一边回答道:「我叫烈中流,是永殷人,是个画画的,有时候也帮人写点书信什么的。」 凤鸣问,「那你为什么要寻死呢?」 「因为没有人找我画画,呜呜呜,人不能干活,还不如死了……呜呜呜……我从小,父亲就和我说……呜……做人要努力……不能什么都不做……呜呜呜呜呜呜……父亲啊……我让你蒙羞啊……呜呜……」 他边说边哭,一句话里夹了十几个「呜呜」,缠绕不清,听得众人头大如斗。 容恬冷喝道:「停,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没有活干就努力地去找,这样死去不一样让你父亲蒙羞吗?」 他天生威严,这声冷喝的效果倒真的不错。这个叫烈中流的居然真的停了哭声,用湿漉漉的衣袖擦了一把脸,答道:「你以为找活这么容易吗?有的活就算给我干,我也是不干的。常言道:猎犬不会和母猪配一对,只有懂得我本事的人才配找我画画,其它的笨蛋蠢材,根本没有资格雇我。唉,可惜天下的聪明人越来越少,能够给我活干的人,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大家见他刚刚还寻死觅活,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现在居然一转眼就如此嚣张起来,都大觉有趣。 众人在这里停了一阵,后面的大队已经跟上来,秋蓝的马车也已经到达,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秋月听烈中流大吹牛皮,噗哧一笑,掀开垂帘跳下马车,「我可不信你那么厉害。猎犬画师,你帮我画一张图,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说大话。」 烈中流抬头看见秋月,眼睛一亮,居然冒出一个谄媚的笑脸,「你要画当然可以,我帮美人儿画画,向来都不收钱的。」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鄙夷。 秋星和秋蓝等都已经下了马车,站在秋月身后。秋星吐吐舌头,低声道:「原来这家伙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色鬼。」 刚巧烈儿在旁,顺口加了一句,「还是一个很没眼光的色鬼……啊!秋星你又踩我的脚!」 秋蓝问,「你帮漂亮的人画画,难道从不收酬劳吗?」 烈中流眼珠转到秋蓝脸上,也是眼睛一亮,好象饥饿的人看见美味的食物一样,笑嘻嘻道:「酬劳当然是要收的,不过不是钱,只要让我摸摸小手,亲亲脸蛋就好了。我这个人有本事,长得又帅,被我亲亲摸摸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最后一声「对不对」,居然同时朝秋星抛了一个媚眼。 秋星翻个白眼,恶狠狠瞪他。 到了此刻,连凤鸣这个最有同情心的人都对烈中流觉得无力了。他转过头,对容恬无奈地道:「看来真的朽木不可雕,不要管他了,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还是快点去码头上船吧。」 容恬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烈中流,听凤鸣这样说,点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勒马转头。他夹了一下马肚,策马走到烈中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电光火石间,骤然飞起一脚。 烈中流哪里猜到他会招呼也不打就动脚,毫无防备,当即被踢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掉进江里。 凤鸣愣住片刻,大急道:「容恬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他朽木不可雕吗?」 「我要你不要管他,没要你踢他下水啊!」 容恬盯着在水中挣扎的烈中流片刻,脸上逸出一丝笃定的笑容,「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凤鸣奇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会游泳。」容恬把目光从江面上正挣扎不休的烈中流身上收回,重新勒转马头,「子岩,把他捞上来,带他和我们一起上船。」夹紧马肚。 江边的黄尘,又漫天飞扬起来。 第四章 很快,驰骋的众人就已经远远看见码头上飘扬的船旗,四艘大船停靠在岸边,恭候新主人的大驾。 凤鸣从到达那刻,发出的惊叹一声高过一声。 「这真的都是我的船吗?」他回过头问容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说别的,光是脚下这条连接岸边和大船的搭板,就足以用精美昂贵的古董来形容。两侧雕刻了精致华美,充满想象力的象形花鸟,明显经过许多道工序的漆工,使搭板呈现出闪亮的木器光泽。 把这样的东西踩在脚下,简直就是罪过。 如果古代也沿用星级制的话,眼前这条船毫无疑问属于六星级。 更要命的是,这种六星级大船,还一次出现了四艘。 四艘哦!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一共有三十三艘。」容恬看着下巴几乎掉下来的凤鸣,微笑道:「当然,还有无数条小型船,因为大船吃水深,只能在像阿曼江主干流这样的地方行驶,遇到比较小的河流,就需要用较小的船。」 凤鸣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他现在总算知道有一个世界富豪级老爸的好处了。 「看来我老爹的船运事业经营得不错嘛。」凤鸣转头打量船舱中的一片金碧辉煌,喃喃自语,「嗯,船运是不是很好赚?」 这次随船一起来的还有不少操船好手,这些人昔日都是萧圣师手下,现在名正言顺划归凤鸣。其中一个个头特别矮小的男人似乎是他们的头头,名叫罗登。凤鸣等人上船后,也是他负责领着惊喜交加的凤鸣四处参观。 听了凤鸣的话,罗登回答道:「回少主的话,生意确实很好。」 「竞争一定也很激烈吧?」 「竞争?」 凤鸣解释道:「哦,我是说其它的船运商家。」 罗登这才明白过来,笑着答道:「船运只有我们一家,没有什么别的船运商家。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其它各王族和权贵的船,不过他们都不做生意,只在出巡的时候使用。天下的买卖人,只要有货物要从大江大河上过,就要和我们萧家船运打交道。当然,那些养家糊口的小渡船小渔船不在此列,我们也不屑于和他们争一口饭吃。」 凤鸣非常惊讶。 那岂不是独家?垄断性行业啊,怪不得那么好赚。 可是奇怪,竟然没有人想分一杯羹。 容恬看着他迷惑的样子,轻易就猜到他的疑问,颇有点自豪地笑道:「你也不想想萧家船运的当家是谁,连王族都不敢轻易招惹师傅,还有谁不怕死地想和他抢生意?」 「哦。」凤鸣恍然大悟,点头不已。 看来他老爹不但是世界级富豪,还是个世界级土豪恶霸。 放在现代,八成就是个黑手党头子。 几人跟着罗登在船上稍微转了一圈,凤鸣算是暂时领略了萧家的财大气粗。众人从早上开始赶路,已经走了大半天的路,都有些倦了,秋蓝过来请示如何安顿。 凤鸣想了想,苦恼道:「我觉得人多比较热闹,还是一起待着有趣。可是太后还在生气,不知道肯不肯和我们同船。」 容恬似乎也正在想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也觉得最好不要自己做主,叫了秋星去请示太后,是否和他们同船。 烈儿最好动,刚刚上船就拉着永逸独自溜去做「私人参观」,这个时候和永逸一起回来,笑嘻嘻道:「我找了一个好地方。」 「你和永逸决定好住哪一间了?」凤鸣问。 「不是,嘻嘻。」烈儿笑得十分促狭,「那个房间虽然小小,但是通风很好,更妙的是有一张大床,十分适合我养伤的大哥和秋蓝。」 众人一愕之后,都心领神会地大笑起来。 秋蓝气得大骂,「烈儿,我可没有得罪你,为什么总拿我说笑?」 容恬也被逗笑了,一时兴起,竟然也去做烈儿的帮凶,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问容虎,「你觉得如何?」 容虎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大家的目光都停在他身上,看他怎么回答。 容虎可没有烈儿那么厚脸皮,遇上关于秋蓝的事,总有些手忙脚乱,像一根木头似的站在秋蓝身边,闷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容虎期期艾艾,磨蹭了半天,终于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起勇气道:「船上地方少,应该尽量两人住一间,免得房间不够。」 烈儿噗哧一声,很不给面子地第一个大笑出来。 船上又是一片哄笑。 秋蓝窘得要命,站在容虎身边,站又不是,坐又不是,只能用手去扯容虎衣袖。 凤鸣揉着抽搐的肚子,一边喘气一边道:「秋蓝不用扯了,我们决定以大局为主。这个船上的房间确实不够,你们两个一起住,可以省出一个房间给我当娱乐室……哎哟,容恬,我快笑翻了,扶我一把。」笑得发软地向容恬挨过去。 容恬把他一把扶了,淡淡道:「本王给你们主婚,天上无云,今夜月亮一定很美,正好洞房。不要啰嗦了,快去准备吧。」 秋蓝还在害羞,容虎似乎也很不安,瞧着秋蓝的脸色,小心翼翼征求意见,「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和大王说……」 「什么不愿意?秋蓝盼着嫁你,盼得连口水都滴出来了!」秋月一个箭步跳到两人中间,挽住秋蓝的手,兴高采烈道:「走,我带你去打扮。萧圣师的大船真气派,居然还有专门放绸缎和首饰的房间,鸣王一定不会在意我们拿一点打扮的。」 秋蓝几乎哀叫起来,「秋月你真会捣乱……我才没有盼得滴口水呢……」一边抱怨,一边身不由己地被秋月拉走了。 秋蓝一走,容虎这个准新郎官更加尴尬,看看一脸坏笑的烈儿,又看看容恬,虚心请教道:「大王……我……我也去准备一下吧。」 刚要溜之大吉,却被烈儿一把抓住,嚷嚷道:「这方面我最有经验,跟我来,永逸那边药丸很多,我带你去挑。」 容恬一手揽着凤鸣腰肢,在他们身后随口道:「帮我也要两颗来。」 凤鸣吓得差点倒下,连忙大声威胁,「烈儿你敢拿来,我就把药丸全部塞你嘴里!」 「我巴不得呢,最后哭的应该是永逸吧?」烈儿抛下几点贼兮兮的笑声,拉着容虎消失在扶手的另一端。 正巧秋星回来,进门就禀报道:「太后说她喜欢清静,要独自坐后面的大船……咦,怎么人都不见了?秋月呢?」 凤鸣笑着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秋星又惊又喜,拼命鼓掌道:「我正担心坐船无聊,这下不愁没有话题了,光是捉弄秋蓝和容虎就够我们闹的了。哈哈,我也要去打扮秋蓝。那个放绸缎和首饰的房间在哪?」 罗登赶紧指明方向。 凤鸣生平第一次做富豪,非常财大气粗,慷慨地道:「船上的绸缎和首饰随便用,不但秋蓝,你和秋月也要好好打扮打扮,喜欢什么就拿去好了。」 秋星连声答应,欢天喜地地跑了。 罗登道:「没想到少主到的第一天就遇见大喜事,船上也要布置一下,有点喜气才行。我去吩咐一下再过来伺候少主。」躬身退下。 凤鸣看看周围,对容恬道:「好啦!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闲人了,该干点什么好呢?」 容恬邪气地看着他,「我刚刚看那个最大的房间里面,好象也有一张大床,不如一起去试试舒不舒服。」 「去就去。」凤鸣骄傲地扬起下巴,「反正有人答应过我,这段时间床上的事情都是我做主的。而且本鸣王目前有伤在身,应该多多得到体恤。」 两人正在大耍花枪,打情骂俏个不亦乐乎,子岩这个总是打搅人家甜蜜时光的家伙又跑了进来,向容恬请示,「大王,那个从江上救起来的人应该如何处置?」 凤鸣道:「我们不算救了他,容恬说这个人会游泳。」 子岩目光移向容恬。 容恬点头道:「不错,我趁他不备踢他下江,他虽然隐藏得很好,还是因为猝不及防而露出了一点马脚。」 「这么说,这个人还挺会装假的,居然骗过我和我一干下属。」子岩凝重道:「难道是刺客?」 「如果是刺客,反而不会这样装模作样,故意惊动我们。他说话疯疯癫癫,却似乎语带双关,本王要好好想一下怎么处置他。」 凤鸣点头道:「嗯,要好好处置,说不定是个人才。」 容恬看他一本正经,不禁好笑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人才?」 凤鸣挠头道:「我猜的啊?猜猜也不行吗?」 子岩跟随容恬的日子不短,似乎也染上了和容恬一样的毛病,遇上正经事就显得比平日更老成,沉吟片刻后,道:「如果他真是冲着大王来的,那么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因为他不但要知道我们回西雷的路线,还必须掌握大王和鸣王的性格。换了普通人,即使看见江中有人溺水,也未必会理会。」 「慢慢来就好,此事不用着急。如果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容恬淡然道:「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必要的,子岩,这个烈中流在船上的时候,允许他随处走动,你暗中多留意一点。」又叫子岩把这些话传给其它侍卫,暂时对于那个行为怪异的烈中流,既不得罪,又不放松警惕。 到了晚上,果然如容恬所言,月亮极为美丽,又圆又大,挂在空中。 江面开阔,在船上赏月,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罗登不愧为得到萧圣师重用的人才,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船上已经张灯结彩,每根木柱上几乎都挂了艳红飘逸的彩带,连船舷两侧都围了一圈彩带,处处弥漫着洋洋喜气。 凤鸣跨出船舱,看见几乎认不出来的大船,就像看见精彩的魔术表演一样,愣了半天后,哈哈大笑道:「真有趣!我们的船运以后可以开一个新节目,专门为新人筹备新婚,还可以外带周游十一国,包管赚钱。」 罗登惊讶地道:「这个主意很好,少主果然有经商的天分。」连忙掏出一个随身的小卷子,取过笔墨,在上面刷刷写了几行。 这时候,一阵大呼小叫忽然从后面传来。凤鸣转身去看,原来新郎官出现了。烈儿得意洋洋地在前面引路,绵涯等一干和容虎极熟的侍卫,生怕容虎会半路逃走似的,把容虎围得紧紧,簇拥着他过来。 容虎显然已经被众人取笑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些侍卫说了些什么,让他一张帅脸涨成紫红,不过眉眼间满是春风。 凤鸣跑上去,很神气地嚷嚷,「让开,让开,本鸣王好好看看新郎官及不及格。要是不过关,休想娶走我的宝贝侍女秋蓝。」 绵涯等大声抗议起来,「鸣王太偏心,秋蓝是你的宝贝侍女,容虎就不是你的宝贝侍卫了吗?」 容虎尴尬死了,推绵涯一把,「你才宝贝!」 凤鸣笑眯眯打量他。 这身新郎装一定是烈儿翻出来的,颜色亮丽,裁剪十分复杂,不过腰间收敛一点,恰好突出容虎的长腿宽肩,倒也十分好看。 果然,烈儿立即跳出来请功,「启禀鸣王,这是永逸的衣服,我找出来找人稍微修改了一下。怎样,我大哥穿起来很帅吧?」 绵涯多事地加了一句,「虽然衣服看起来挺复杂,不过裤子是很好脱的。」 这家伙言辞露骨,差点连凤鸣都受不了,幸亏秋蓝等侍女不在这里。 窘得不行的容虎差点一拳打过去。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 「好象少了一样东西……」凤鸣隐隐觉得有点欠缺,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容虎一番,好一会才想起少了什么。 他看电视上的古代婚礼,新郎胸前都要系一朵大红花的,便问,「有大红花吗?」 罗登这个负责人真是十分周到,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道:「红花有,早就准备好了。」连忙命人将红花拿来。 不一会绸缎做的大红花送了过来,凤鸣一看,眼珠子几乎掉下来。 做这朵大红花的红绸说不定超过一匹,因为实在太大了,竟要两个侍女才能艰难地抱过来。 想着容虎要戴上这么一朵巨型红花,凤鸣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众人不明白,都奇怪地看着他。 容恬见他笑得打跌,站在他身后扯扯他可爱的耳朵,问,「一朵红花有什么可笑的?」 「太……太大了……」凤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容虎怎么戴啊?」 「哦……」 大家这才明白凤鸣为什么发笑,「鸣王以为这红花是给容虎戴的。」 「少主误会了,大红花是准备挂上桅杆的。」罗登恭恭敬敬地解释,举手指指头顶上高高的桅杆。 凤鸣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尴尬地看看容恬,「我们那边都是戴身上的嘛。」 烈儿今晚特兴奋,抬头看看桅杆,摩拳擦掌,「我亲自去挂。」 他是新郎的弟弟,接这个任务理所当然,也没有人要和他争。只有凤鸣比较担心,「这么大的红花,桅杆又高,你行吗?」 「怕什么?看我的。」 脱下鞋子,把红花用绳子捆起来挂在背上,居然像猴子一样,噌噌噌噌,一会就上到了桅杆顶端,把红花挂了起来。 烈儿在一片喧哗的叫好声中下了地,得意地看看自己亲手挂上去的红花,张望四周道:「怎么新娘还不出来?」 秋月高亢兴奋的声音忽然不知道从哪蹦出来,「来了!来了!所有人快点列队站好,迎接新娘!」走廊那边霎时飘出出几抹彩云。娇羞的秋蓝被打扮得焕然一新,被秋月秋星领着一大班娇艳的侍女,众星拱月似的出来。 「应该是新郎站好,迎接新娘吧?」 「新娘到了!新娘到了!」 绵涯这些侍卫起哄调笑,「秋蓝,我们容虎就卖给你了。这家伙肉结实,骨头也不错,哈哈哈,是头好牲口!」很没有义气地把容虎推了出去,这次连凤鸣也兴高采烈添了一把手。 一对新人被推推攘攘,站在一起,都显得有点扭捏,秋蓝紧张得不得了,不好意思去拉容虎,只好一个劲拉着秋月的手。 绵涯等人还要继续闹,秋星大发雌威,叉起腰,恶狠狠瞪他们,「谁再敢欺负秋蓝,我绝不饶他!」 正说着,又有新的恭贺者加入。 凤鸣正笑着看绵涯等和秋星秋月斗嘴,眼角一瞥,「咦」了一声。 人群外围除了子岩他们,另外还站了一名男子,静静看着哄闹中的众人。 那人眼光清澈,眉的颜色有点淡,平展开来,予人一种极远的感觉。半长的黑发恰到好处垂在肩上,却丝毫也不显得女气,反而散发出隐隐的桀骛味道。 凤鸣正蹙眉想着那人是谁。 容恬在身后低声道:「没想到那么一个邋邋遢遢的家伙,洗个澡换身衣服,居然立即变得人模人样。」 经他这么一说,凤鸣才猛然想起来,失声道:「居然就是那个哭得眼泪鼻涕一脸的烈中流?」再仔细看一下,果然是有点像。 食物的香气飘来,引得众人食指大动。 罗登颇有心思,命人把船上所有的大木桌搬到甲板,铺上垂着流苏的五彩缎布。侍女们流水般把美食一盘一盘送上。经过凤鸣的允许,还把船上储藏室里的各色餐具都拿出来使用。 凤鸣再度见识他老爹的富贵等级,光是餐具就是帝王级收藏,红玉杯、玛瑙杯比比皆是,各种嵌珠宝的金银餐具更是不在话下。 有一套色泽柔和的小碗吸引了凤鸣的注意力。 罗登见他似乎爱不释手,殷勤介绍道:「这套小碗也很得主人喜爱,是用仅产于朴戎的黑玄玉雕刻而成,十分珍贵。」 凤鸣一听,赶紧把手里把玩的小碗放下,吐吐舌头,「原来是黑玄玉,怪不得这么漂亮,打烂了我可赔不起。」容虎给他讲课的时候说起过黑玄玉,这可是连朴戎王族自己本身都没几件的珍品。 容恬在他身后无奈地摇头苦笑。 凤鸣总算没把王宫里教导他的功课给忘个精光。不过,这小笨蛋记得功课,却又忘记了这些东西已经都属于他了,别说打烂一个,就算全部打烂,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风清爽,圆月高挂,大船上一片欢笑。不多时,美食已经全部上桌,婚礼的气氛终于在太后的大驾光临中到达高潮。 众人多少猜到太后正和大王生气,都料想她不会过来了。不料她老人家极给秋蓝容虎面子,竟肯牺牲自己的清静,从自己那艘大船亲自坐小船过来这边。 容恬和凤鸣赶紧乖巧地赶过来,一左一右扶了太后,请她在主位上坐下。 新人被簇拥过来,向太后下跪谢恩。 大概是因为喜事,太后脸色好了很多,见到新娘新郎拜见,更是露出笑容,柔声吩咐,「好好过日子,要是吵嘴了,秋蓝可以过来向哀家诉苦。」轻轻拍掌,随身侍女捧出早预备好的礼物,算是给新娘的一点心意。 原来是一条缀着红宝石的银项链,外加一条颜色美丽的丝带。 太后亲手把丝带给秋蓝扎在头上,又为她戴上项链,笑道:「嫁做人妻,不容易呢。」 秋蓝缓缓拜下谢恩,「多谢太后。」感动不已,眼圈都红了。 太后之后,又是拜谢大王和鸣王。 容恬对付这种事情驾轻就熟,说了两句中肯威严的话勉励容虎。轮到凤鸣时,凤鸣却没有经过这种场面,搓手不安道:「糟了,糟了,说些什么好呢?我没当过婚礼嘉宾耶。」拼命挠头。 大家都期待鸣王说点有趣的,眼睛都盯着他。 还是烈儿比较有良心,见凤鸣手足无措,从人群中钻过来道:「鸣王不要紧张,这个我可以帮你说。」 侍卫们和秋月等都哄笑起来,「烈儿走开,才不要你捣乱。」 烈儿不管他们,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学着凤鸣的神态声音,认真地看着秋蓝道:「秋蓝不必担心。」 说了一半,却又蓦然停下,不说了。 众人听话听到半截,不禁又忍不住骂道:「烈儿这个小混蛋,要说就说完,不要吊人胃口!」 烈儿这才笑嘻嘻地道:「秋蓝不必担心,今天大哥已经吃了三颗药丸,一定让你满意。」 话一说完,秋星秋月红着脸大叫起来,「死烈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心鸣王打你屁股!」 「鸣王才不会打我屁股呢!」 太后也感染了欢乐气氛,笑骂道:「鸣王不罚你,哀家罚你。来人,把烈儿扔下船,给新娘出一口恶气。」 「什么?」烈儿惨叫起来。 众人大声叫好。 绵涯笑得最开心,第一个站出来「奉命行事」,领着几个侍卫一起,把烈儿抓起来,找个离水近一点的地方,真的把烈儿扔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站在甲板上看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大家期待已久的喜宴终于正式开始,太后略喝了小半杯,动了一下筷子,就说太吵要回去了。凤鸣连忙显示孝道,殷勤地说,「我陪太后回船吧。」 「不要了。哀家是为了清静才回去了,带了鸣王,反而不清静了。」 凤鸣又碰了一个软钉子,只好由太后自己回去。 容恬拍拍他的肩膀,「太后走前脸色不错,事情正在好转。」 人群不知为何,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哄笑。两人回头去看,原来湿漉漉的烈儿已经爬了回来。 太后走后,少了拘束,玩得更加尽兴。容虎成了众矢之的,被不断灌酒。绵涯等灌了之后,又有子岩一干年轻将领上前恭喜,连烈中流也跟着凑趣,拿着酒杯过来,笑嘻嘻道:「恭喜恭喜,新郎抱得一个美人儿入洞房,羡慕死人了,一定要喝上一杯罚酒,算是向天下没有美人儿抱的男人赔罪。」 这人不说话静静站在一旁的时候,还有几分帅哥风范,没想到一旦开口油腔滑调,笑容又龌龊,色眯眯的,让人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子岩因为和容恬谈过此人,打算试试他的深浅,挺身而出为容虎挡酒,轻笑着道:「要新郎喝酒,可要备上贺礼才行。你的贺礼在哪里?」 烈中流毫不犹豫地答道:「贺礼当然有。哪有人来吃喜宴不备贺礼的?」 凤鸣知道他被人从水里捞起来,除了一身破衣服别无他物,连现在身上这套比较顺眼的衣衫,可能也是子岩借给他的。正猜想烈中流的贺礼从哪里来,烈中流已经把答案说了出来。 「我的贺礼就是天下十大最珍贵的东西之一,」烈中流把头一昂,一脸得色,抑扬顿挫地宣布,「那就是著名画师烈中流的画!嗯,贺礼也不可以滥送,只能送一幅,要新郎的还是新娘的,请快点决定。」 烈儿刚刚换了一身干衣服,跑回这边,听见烈中流的回答,翻个白眼,低声哼哼道:「凭你那个找不到活干,要走投无路到跳河自尽的画技?我看还是算了吧。」 他话中鄙视之意甚为明显,烈中流似乎大受刺激,胸膛猛然挺起,直着脖子嚷道:「你你你……你再瞧不起我的画,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烈儿口气懒洋洋问。 「我就……」烈中流闷了半天,跺了很多次脚,才总算想出一个可以威胁人的话,大声道:「我就去跳河!」这么个帅哥,和人斗起气来,竟然连神态语气都像极了小孩子。 「烈儿不要闹了,人家送贺礼,也是一番好意。」秋蓝今晚当新娘,显得分外温柔,轻声数落了烈儿一句,转头对烈中流温和地道:「谢谢你的贺礼,就请你为我画一幅,好不好?」 烈中流大为感动,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画得很好很好!」一边看着秋蓝,猛然鼻子一酸,居然抓住秋蓝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连秋蓝也惊呆了,半晌才问,「你哭什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吗?」 「伤心……伤心啊……呜呜……」烈中流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拉着她的手不放,抽抽泣泣了半天,「这……这么个美人……居然……居然让别人给娶了……我我我……呜呜呜呜……我好难过……」 他哭得哀伤,说话含含糊糊,颠三倒四,众人好不容易才听明白过来,都大翻白眼。 容虎赶紧把秋蓝的手从烈中流那里抽回来。 添加了一段小插曲后,众人又继续欢庆,主食撤去,各式小点心纷纷送上来。侍卫们个个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月过中天还意犹未尽,并且不时趁机调戏秋月秋星等一干侍女,引发一阵阵清脆娇美的抗议。 只有暴露了真面目的烈中流没有多少人理睬,他脸皮也厚,没有灰溜溜回房,反而一直站在一旁,悠闲自得地看着大家玩耍,一个劲往嘴巴里塞点心。 凤鸣下午和容恬一道骑马过来,其实早累了,他也是众人灌酒的对象,烈酒下肚,醉得厉害,终于熬不下去,挥手口齿不清地道:「散了!散了!容虎还要洞房呢,让新人回房。」打个哈欠,懒洋洋把头往容恬肩膀上靠住,不禁有点郁闷地叹气,「唉,秋蓝终于嫁人了,她会不会就不再伺候我洗澡什么的活了?」既不舍,又有几分难过。 容恬在他迷糊的脸蛋掐了一把,眼睛笑得眯成一线,「你洗澡什么的,向来是本王的活,和秋蓝有什么关系。」把凤鸣打横抱起,朝众人喝道:「夜深了,都散了吧。」 凤鸣颇喝了两杯,被他抱在怀里,路上还不断提醒容恬,「你记得答应过我,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知道,不会反悔的。」 「不许骗人,不要以为我喝醉了就好欺负。」 「你哪里有喝醉?你清醒着呢。」容恬一边哄着,一边抱他回房去了。 两人回去时已经很晚,不过一个时辰多点,天色就已经微微发灰。 凤鸣也许喝得太多,睡得极不安稳,在床上滚来滚去,居然天一亮就迷迷糊糊睁开眼。头疼一阵接着一阵,让他**不已,赖在床上不肯动弹,并且凶凶地诘问枕旁的容恬,「你昨天又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容恬一脸无辜。 刚醒的凤鸣有点迟钝,摇晃着头看看周围,「什么也没做?那我怎么浑身上下这么疼?」 容恬看着他,颇为无可奈何,坐直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苦笑,「鸣王好象忘记自己昨天喝了不少。」 凤鸣皱眉,歪着头在软枕上想了半天,才「哦」了一声,「好象昨天真的喝了一点吧……可惜,可惜,我昨天本来打算好好抱你的……」他喃喃了半天,仰头对容恬道:「你过来。」 容恬靠过去,「干什么?」 「让我摸两把。」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还没有过去,凤鸣手软脚软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到容恬身边,居然色心大发,伸手去扯容恬衣带。 他脸上一副迷糊相,手指好象也不听使唤,和衣带纠缠半天,也没有把容恬腰间那个精致复杂的结打开。容恬见他可怜兮兮地奋战,只好叹了一声,好脾气的自己解开了衣带,含笑道:「本王主动奉献肉身,鸣王满意了吧?」宽肩微耸,已经中线大开的上衣从两侧滑落下来,露出性感张狂的锁骨。 美色当前,凤鸣不管看上多少次,还是被完全震撼。直着眼睛瞅了半天,高兴地伸出双臂,像抱大狗熊娃娃一样,抱住容恬,嘻嘻笑道:「你一定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他显然酒醉未消,坐着坐着就滑到床上,头舒服地枕着容恬的大腿,随口乱吻,双唇温热又湿漉漉的,刚好亲在容恬肚脐左右一片。 容恬无声哀叹。 凤鸣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实在和找死没有两样。什么地方不好亲,偏偏亲一个这么要命的地方? 那个小笨蛋显然死到临头好没有觉悟,觉得这样很好玩,笑嘻嘻地锲而不舍挑逗他。 容恬虽然自制力过人,但是也不是石头做的,干柴遇上烈火,哪能不立即烧着。帅气乌黑的浓眉皱起来,盯了不知死活的凤鸣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叹了一声,自己动手把裤带拉了下来。 「乖,」他摸摸凤鸣因为醉意而不断微微摇晃的头,语调低沉魅惑,柔声道:「你要亲亲也可以,乖乖,亲下面一点,不但可以亲,还可以舔舔,不过记住,可不许咬哦……」总是充满威仪,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忽然逸出一丝坏笑。 第五章 两人胡天胡地,闹了半天,才又心满意足地相拥睡去。 这一次凤鸣没有再翻来滚去,乖乖地靠在容恬怀里,睡到将近中午才醒来。秋月秋星过来伺候更衣,一边笑着窃窃私语,「也不知道秋蓝昨晚怎样。」 「等你洞房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死秋月,看我打你!」 凤鸣看着她们两姐妹闹成一团,无奈地自己动手把腰间的玉饰配上,喃喃道:「下次再也不能喝酒了,每次喝酒后醒来头都很疼。这次更糟糕,不但头疼,连牙关都酸酸的。」他若有所觉,抬头疑惑地看着容恬,「干嘛笑得那么古怪?」 「笑就是笑,有什么古怪?」容恬当然不会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一边偷笑,一边回头装作打量江边风景。 正说着,忽然隔着木板传来咚咚声。 秋月撇撇嘴,「一定是烈儿,这家伙连走路都不肯好好走,老是蹦来蹦去。」 她说的果然没错,很快烈儿就在门外出现,好象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十分促狭,「那个烈中流又惹事了,一大早就去欺负新娘子。」 凤鸣一怔,「怎么了?」 「烈中流昨天不是答应要帮秋蓝画画吗?今天他果然去敲门,说要帮秋蓝画画。」 「画得很丑吗?」秋月好奇地问。 不知道烈中流画了什么,让烈儿一想起来就笑得捂着肚子,容恬沉声道:「先别忙着笑,把事情说清楚。」 烈儿这才老实了点,吐吐舌头道:「他不是画得丑,而是画得太真了。连秋蓝脸上长的小痘子,和容虎昨天在她耳垂咬的牙齿印子都画了上去。平常画师画像都知道修饰一二,秋蓝鼻子有点扁,以前的画师都会刻意画高一点。烈中流那小子偏偏完整画上去,秋蓝看了,差点哭出来。」 众人这才明白。 「当然啦!」秋月蹙眉道:「女孩子画像,谁不想被画得漂亮点?那个烈中流真该死,偏偏画秋蓝的扁鼻子和小痘子。」 容恬沉吟着问,「画还在秋蓝那里?」 烈儿晒道:「秋蓝哪里肯要,我带过来了,正好给大王和鸣王看看。」伸手进怀里掏了出来。 大家都挤过去看。凤鸣扫了一眼,惊叹道:「这简直就是个照相机,居然和真人一模一样。」 「可是小痘子都画出来,好难看啊。」秋星为秋蓝鸣不平,「怪不得没有人肯雇佣他,依他这么画,不整天挨打才怪呢。」 容恬沉思片刻,忽然道:「把子岩叫过来。」 不一会,子岩跟着烈儿过来。 容恬问,「烈中流现在在做什么?」 「他画了一幅那样的画,被大家骂得狗血淋头,跑到甲板上发呆去了。大王要我把他叫过来吗?」 「他睡在哪里?」 「他和我的属下同在下层的一个小房睡,船上人多,房间都是多人一间。」 容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扫视房内一圈,似乎已经下了决定,转过身来吩咐秋月秋星,「你们去把另外一个房间收拾好。」 「要让烈中流住吗?」 「不,让本王和鸣王住。」容恬道:「烈中流住我们这间。」 「什么?」 「大王……」 「不要啰嗦,这是王令。吩咐下去,所有人对烈中流要绝对尊敬,不许有丝毫冒犯,违令者死。」容恬笃定地吩咐,「子岩,你再另外为烈中流准备衣物,只要他想要的,你都尽量给他。」 子岩皱眉道:「他昨天就看上了那套黑玄玉的小碗……不过我看他八成是醉了。」 「那套黑玄玉的小碗?」凤鸣一声怪叫,咋舌不已。 这人好大的胃口。 那可是连寻常王族都不敢妄想的东西。 容恬也不禁愣了一下,半晌咬牙道:「和罗登说一声,取出来送给他。」转向凤鸣,低声道:「凤鸣……」 凤鸣挥手截住他要说的话,毅然道:「不用说了,我的就是你的,拿去花吧。」 「你真体贴。」 凤鸣朝他做个鬼脸,「我知道你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而已。」 当日王令下达,换房间的换房间,铺新床的铺新床,侍女们还被紧急召集,为烈中流缝制衣服,偏偏那个烈中流一点也不识趣,对于这么天大的恩赐,居然视为理所当然。 当他知道可以随意要求东西后,竟还大模大样领着几个侍卫到船上专门存放珍宝金器的房间,花了半个时辰在里面挑选各种珍玩,全部摆在自己的新房间里。 接着,他还要求各种美食,船上的厨娘必须严格按照他写的菜谱来制作他的伙食。 不到一天功夫,全船人马被他弄得人仰马翻,连绵涯这种只伺候容恬的大侍卫恰好从他面前路过,也被他叫了去表演几招,为他解闷。 三更时分,烈中流忽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了一把破琴,咿咿呀呀拉起来,凄厉如鬼哭,闹得所有人都睡不着。 凤鸣心惊胆颤地隔窗听着极度难听的琴声,半无奈半幸运地呼出一口气,「幸亏太后没有和我们同船。不然连她老人家也要不得安宁。」 容恬一样被吵得睡不着,却安之若素,从床上坐起来,凑到正挨在窗边的凤鸣身后,「你耐性长进了不少。我还以为三更之前,你一定会忍不住问我为什么要笼络烈中流呢。」 凤鸣皱皱鼻子,「哼,为什么一定要问你?我就不能自己找出答案?」 「哦?你找出了什么答案?」 「你笼络烈中流,当然是因为他画画很好啦。」凤鸣从中午起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胸有成竹地道:「他这个人就好象一个人工照相机一样,可以把看见的东西完全还原到画上,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能。如果你可以笼络到他,万一以后通缉重要嫌疑犯,要画像全国追查什么的,保证万无一失。怎么样,我猜的不错吧?别以为你只有你才懂得鉴别人才,我鸣王也不是吃素的。」 容恬看着凤鸣转过来的脸蛋得意洋洋的,忍不住在上面大亲一口,笑道:「我是因为他的画而对他起了笼络之心,不过你猜的也不全对。」 「哦?我哪里猜错了?」 容恬异常可恶,居然不肯立即解开谜团,故意转了话题,看向窗外,皱眉道:「烈中流的琴拉得真难听,看来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容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来,边躺下边回答。」容恬把凤鸣抓回床上,两人钻进被中,坏笑道:「我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当然也要得到一点好处。」 凤鸣还没有明白过来,手已经被容恬握住,往下面碰去。 衣带已经解开,热辣辣的硬块塞入手里,强烈的脉动让凤鸣刹那间心跳加速。 「色狼!」凤鸣尴尬地骂了一句。 「用你漂亮的手好好抚摸,你一边摸,我一边说。」容恬肆无忌惮地笑道:「西雷王的命根子,又粗又大,多好的消遣无聊长夜的玩具,绝对是鸣王的最爱。」 凤鸣受不了他的厚颜无耻,差点跳起来躲到床下,涨红了脸,「谁说是鸣王的最爱?」正说着,握住的**猛然跳动,仿佛随时要从他手里蹦出来,吓得他连忙双手握紧了。 接触到这种可怕的脉动和灼热,经常承受容恬欢爱的身体就忍不住泛上酸麻的感觉。 凤鸣连呼吸都变得不稳了,把头抵在容恬胸膛,不肯让容恬看见他的脸。 容恬一边享受着凤鸣小手慢慢滑动在昂扬上的微妙快感,一边露出心满意足的坏笑,低声道:「只要仔细看看烈中流的画,就可以发现他的画工精湛,每一处下笔,都毫不犹豫,而且准确无误。」 凤鸣几乎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个似乎又涨大了一圈的灼热上面,哪还有精力理会其它,这当口管住自己的脸红心跳就不错了,敷衍着道:「我就说他画画很好嘛。」心跳太快,已经忍不住微微喘气了。 容恬见他那个模样,忍笑忍得肚子发疼,终于伸手把凤鸣搂得更过来一些,「别管那个烈中流了,我们先做点更好玩的事吧。」在锦被下扯开凤鸣的裤子,指尖探了进去。 早就暗中挺立起来的器官,根本受不了容恬老练的挑逗。指甲从折缝中轻轻刮过的同时,一股轻微的电流仿佛从腰间从背部向上急窜。 凤鸣低声**起来。 受烈中流琴声骚扰,容恬看来是打定今晚不睡觉了,要凤鸣继续抚摸自己的**,另一边也好整以暇地玩弄着凤鸣的器官,邪气地问,「今晚抱鸣王几次好呢?太少了不能满足鸣王,太多了又怕鸣王的伤还没全好。」 凤鸣被他弄得浑身燥热,呼吸紊乱地反抗,「应该是我抱你才对。」 「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怎么抱?」容恬打量他一眼,露出诱哄的笑容,「来,让我看看你身体里面有多暖和。」 月色之下,额前黑色的发丝被吹入房中的江风吹拂,容恬目亮如星,笑得分外性感魅惑。 凤鸣一时看得心醉神迷,他正浑身发热发软,确实没有多少精力主动,而且被容恬狠狠压榨强爱的滋味也不错,倒也不再怎么坚持,喃喃道:「别把我弄疼了……」 「一定让鸣王满意!」 容恬大为高兴,正要享受美餐,外面脚步声忽然响起,顿时打断迤逦美妙的气氛。 「大王,属下有事禀报。」房外又是子岩严肃的声音。 好象一盆冷水忽然洒在两人滚烫的身上一样。 这个家伙,怎么每次都选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凤鸣和容恬脸色相同,都是既痛苦又无可奈何。 容恬胯下涨得发疼,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对着门外道:「烈中流喜欢拉多久就拉多久,全部由着他。以后其它的事情也一概如此处置。没有什么事不要再来麻烦本王。」 「回禀大王,不是烈中流的事。」子岩隔着门禀报,「阿曼江前方水下似乎设了障碍,走在最前面的船只搁浅了。」 「哦?」容恬这才知道猜错了方向,和凤鸣对视一眼,都知道今晚的娱乐节目完蛋大吉,不得不起床系好衣带,披上外衣,「子岩,你进来吧。」 子岩这才推门进去。 子岩把无法通行的位置大概说了一下,对容恬道:「真的非常奇怪,这个季节春暖雪融,阿曼江应该水位够深,足以让我们的大船通过才对。依我看,很可能是有人在暗中使手段。」 正在商议,又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外,原来烈儿、容虎、罗登等也得到消息,纷纷赶来听候吩咐。 罗登对凤鸣相当恭敬,先朝他行礼,然后才对容恬道:「我一听说前方水道有阻,立即派遣了两个最有经验的水手潜下去察看究竟。他们回报,说阿曼江的那一段江底堆满了巨大的石头,我们的大船吃水很深,石头刮到船底,所以无法过去。」 容恬问,「要是清理江石,需要多长时间?」 「最少也要停留两三天。」罗登面有难色,「水下清理和水上下同,水手们必须屏息下去干活,而且江底的都是巨石。否则也不会让我们的船搁浅了。」 烈儿磨牙道:「这一定是永殷新太子——永全那混蛋干的,他向来和瞳小子交情不错,瞳小子登基,他还特意命人送去贺礼。看来他是担心大王复位后会找他算帐,所以和瞳小子联合起来,努力阻止大王回国。」 「先不必理会永全。」容恬去看凤鸣,「凤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凤鸣刚刚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里面一件亵衣,只随意披了一袭长衣在身,长发完全放下来,柔柔垂在肩上,显得比往常更俊美,见容恬问他,思索着道:「 江那么深,要清理江道并不容易。唉,交通不发达就是麻烦,如果有飞……咳咳,那个……我们是不是弃船上岸比较好?」不由遗憾地叹了一声。 好不容易刚刚上船,以为可以优哉游哉过几天舒服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泡汤了。 子岩想了想,恭敬地道:「不是我要反驳鸣王,这里两面都是高山丛林,走起早路来会相当艰难。」 容恬道:「拿地图来。」 烈儿赶紧把地图拿来,在书桌上铺开,众人都聚过来看。 「我们现在在这里,如果沿阿曼江直去,在这里下船,很容易就可以到达西琴。但是如果下船,这一段路途,阿曼江两侧都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沿途还可能遇上永殷的关卡,确实比较麻烦。」 「大王,不如我们暂时停留三天,等清理了江道再走?」 大家都看着容恬,看他如何决定。 容恬早已心有定计,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命人拿过笔墨,把凤鸣叫到一边,在他柔软的掌心中画了几笔。除了凤鸣,谁都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烈儿特别好奇,伸脖子想要偷看,容恬却要凤鸣把手藏起来,环视一周,笑道:「我已经把决定写在凤鸣掌上,不过说出来之前,我还要知道另外一个人是怎么想的。子岩,你走一趟,把事情告诉烈中流,问他如何决定。」 秋月等一听烈中流名字,大翻白眼,只是容恬在面前,不敢作声。 子岩领命去了,不一会回来禀报,「烈中流听了,想都不想,立即就说上岸。他还说,大王要是不上岸,那么请放他一人离船。」 容恬听了,菀尔一笑。 凤鸣兴奋地道:「果然和你想的一样。」张开手掌让大家看,原来容恬在他掌心里写了两个字——上岸。 容恬道:「清理江道是徒劳无功的,阿曼江那么长,随处都可以扔下巨石,而我们捞起来就得耗费比敌人大上十倍的精力和时间。就算清理了这次,前方一定还有类似的阻挠。这样一来,我们的行踪完全暴露,敌人可以预计我们的走向,对我们很不利。」 凤鸣这才明白过来。 容虎却还是不解,「大王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下令上岸就是,为什么这么看重烈中流的意见?」 全船上下今天都被烈中流的琴声骚扰得好惨,秋月秋星更是被吵得眼睛发红,没有人明白容恬为什么如此看重烈中流,难得容虎斗胆发问,顿时人人注意地倾听容恬如何回擦口。 容恬先下回答,反而问烈儿,「秋蓝的画还在你身上?」 「在。」烈儿掏出秋蓝的画。 这副堪称「绝品」的画,秋蓝坚决不收,落到顽皮的烈儿手里,早在全船上下展示过了。 「凤鸣,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嗯。」凤鸣把头挨过来,低声道:「你说他画工精湛,每一处下笔,都毫不犹豫,而且准确无误。」 子岩也凑了过来看,认同道:「不错,看他笔锋用力,确实是毫不犹豫,没有丝毫改动。这样的眼力,也算难得。」 就连烈儿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真的有一点画画的天赋。」 「烈儿错了。」容恬正色道:「这种眼力笔锋,绝对不是仅仅靠天赋就可以拥有,烈中流一定经过很多苦练磨砺,并且画作不断,日积月累,最后才能画出如此珍贵的画来。」 烈儿被容恬数落了一句,不敢再放肆,小声嘀咕,「虽然是画得一模一样,但是喜欢这种画的人一定不多,至少秋蓝就哭个要死。」 「大王,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大王认为烈中流的画珍贵?」 容恬刚要开口,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有人蓦然想到什么,十分震惊。 他偏过头,看着脸色古怪的凤鸣,挑起英眉,「看来我们的鸣王已经想通了。」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在凤鸣身上。 凤鸣看看烈儿,又看看容虎,最后舒出一口长气,缓缓道:「因为烈中流最擅长的不是人像,而是地形图。」 「对!」子岩身为将领,对于地形图当然非常熟悉,第一个反应过来,双掌在空中响亮地一拍,兴奋地道:「只有描画地形图需要这样的细致和准确,山川、悬崖、峭壁、流沙、上坑等等,打仗的时候将军都要依靠地形图决定战术,要是地形图有错,那可会害死不少人。」 「那么以后要画地形图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找烈中流帮忙了。」凤鸣也显得很兴奋,「看来我那套黑玄玉杯送得还算值得。」 容恬却摇头道:「如果他只有这么一点用处,就不值得送那套黑玄玉杯了。本王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他胸中已经藏有很多珍贵的各国地势资料。」 「你怎么知道?」凤鸣怀疑地问。 这次轮到容虎反应第一了,动容道:「因为大王看出烈中流绝对是个老练的地形画师,要有那种功力,他一定曾经画过无数的山川地形图,也就是说,他一定游历过不少国家,并且将这些国家的地形了记于心。老天,如果真是如此,这个人可比一座城池还贵重。」 光想想就够让人热血激动的了。 离国、繁佳、永殷……这些国家什么地方最适合设陷,什么地方最适合劫杀,什么地方最适合死守,什么地方水流湍急,什么地方有流沙……这些统统都是打仗时最宝贵的资料。 在这个交通落后的时代,敌国的资料比什么都重要,各国也都很小心保护自己的领土。要得到一张其它国家完整的地形图,需要暗中派遣无数探子,经年累月积聚而成。即使容恬目前所使用的他国地图,也有大部分是几十年前西雷先王辛苦得来的,许多地方已经不尽准确。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凤鸣大为高兴,用力往容恬肩上一拍,「恭喜你又得了一个得力臂膀。」 容恬静静瞅他一眼,却没有众人那样兴高采烈,淡淡笑道:「现在言之过早,这个人肯不肯为我所用,还是一个问题。」 他这么一说,大家高涨的情绪又不免下来了一点。 子岩惊讶地问,「大王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住,金玉珍宝随他要,所有人对他以礼相待,难道他还能在其它地方得到比这更好的待遇?如果烈中流不选择大王,那他也不能算是个聪明人了。」 容恬高深莫测地一笑,「此事暂且放在一旁。子岩传令下去,要众人做好准备,清晨离船靠岸。」 「少主,那我……」 凤鸣可爱地歪着脑袋,对罗登嘿嘿笑了一下,「你和你的下属不要跟着我们,四艘大船还是继续原来的方向,遇到江石慢慢清理,就当是一趟阿曼江风光之旅吧。要是遇到有人拦截,千万不要逞强,明白告诉他们容恬和我都不在船上,要是他们不信,就让他们上船搜好了。」 罗登是见惯风浪的人,毫无惧意,仰起下巴道:「少主放心,萧家的大船还没有被人拦截的先例。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大商船,只要船上没有人牵涉他国朝局,不会有人敢故意为难我们。」 第六章 即日清晨,人马都准备妥当。 凤鸣知道要翻山越岭,特意挑了一件短上装,天蓝缎裤,腰带绑得紧紧,勒出漂亮纤细的腰形,下面蹬着一双高及膝盖的羊皮小靴,更加显得身段颀长。 容恬看得眼珠几乎转不开。 他们本来想让所有侍女都留在船上,随罗登他们一起,比较安全舒适。秋星秋月一听,顿时大闹起来。 秋星哽哽咽咽去求凤鸣,埋怨道:「我们又不是不会骑马,从前鸣王被若言抓走,我和秋月还去土月族向外公求救了呢,没给大王添一点负累。为什么现在忽然要扔下我们?如果嫌侍女太多麻烦,让秋蓝留下好了,她骑马没有我们好呢。」 秋月在她身后呜咽,一言不发,只是可怜兮兮看着凤鸣。 凤鸣正在为难,没想到秋蓝也听见消息赶了过来,见面就跪下道:「常言道新婚夫妻难相舍,大王和鸣王开恩让我和容虎完婚,怎么不到两天就逼迫我们夫妻分开?若要我留下,那就把容虎也留下吧。」 害得容虎在她身后抹了一大把冷汗,生怕自己也被留在船上,赶紧道:「鸣王不要听她的,我当然是要跟随在大王身边……」 「你叫鸣王不要听谁的?」秋蓝猛一回头,瞪着容虎。 容虎被她又圆又亮的眼睛一瞪,吓了一跳,要说的话顿时都咕噜吞回了肚子,立即闭嘴。 凤鸣被几个女人哭得心乱如麻,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敢,朝容恬直搓手,「你是大王,你快点说话!」 容恬看他手足无措,倒觉得非常有趣,笑吟吟把烫手山芋推给他,「你是鸣王,你决定吧。」 这样一来,秋星等人的哭声更大了,都拉着凤鸣衣袖不放,一副不让跟去就哭死当场的模样。 「好啦!好啦!都不许哭!」凤鸣被她们哭得没法,猛然大吼,等她们都愕然停下哭声,才退后一步,鼓起勇气道:「秋蓝留下,我把容虎留下陪你,不许再胡闹。秋月秋星不用偷笑,你们两个也不许跟去,留下陪秋蓝。旱路太危险,要爬山还会遇见强盗土匪,唉唉……不许哭……」 那几个侍女哪里怕他,不等他说完,早被震天的哭声淹没了。 房内正不可开交,一身甲胄的子岩气喘喘地过来,「那个烈中流真难伺候,昨晚是他自己说要立即离船的,今天早上我去和他说准备离船,他居然又和我提起条件来了。」 「什么条件?」 「他说他习惯了享受,翻山越岭太辛苦,要是没有美女同行,他是不会和我们一道走的。」子岩用眼睛偷瞧几个哭得眼睛红肿的侍女,「他要秋月秋星也跟大家一起走。」 秋月秋星一听,顿时满脸惊喜。 凤鸣皱眉道:「秋月秋星很讨厌他的,一定不肯……」 「肯!肯!怎么不肯,我们最倾慕烈中流这样的人了!」秋星大叫起来。 秋月喜笑颜开,「只要可以不被扔下就好。」 秋蓝紧张万分,扯着凤鸣的衣袖,「鸣王,你不会留下我一个吧?我是最早在太子殿伺候你的,你可不能这么偏心?难道……难道因为我和容虎完婚,鸣王就不要我伺候了?呜呜呜……」 凤鸣长叹一声,挫败地抬头,和笑吟吟的容恬相视。 最后的结果不必多言,得胜的当然是秋蓝她们三个最会使用眼泪攻势的侍女。 和烈儿说的一样,抛船登岸后,沿途都是山林。 十一国征战不断,几乎每个国家都在大量征兵戍国,许多村庄剩余的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开种过的土地尚且不够人手耕种,像阿曼江边一带的荒山,更加没有人来理会。 众人在山林中走了两三天,只有偶尔遇上打猎的山民。反而大概是因为人烟少,林中有不少珍奇野兽。容虎甚至亲自猎杀了一头企图在晚上靠近他们的豹子,他将杀死的豹子剥下皮,献给容恬,却被容恬反赐给秋蓝了。 凤鸣还没有和容恬在山林中冒险的经历,所以看见什么都极有兴趣。开始容恬还担心他会害怕蛇虫,也一定不适应硬梆梆的泥地和林中寒冷的露水,没想到凤鸣笑眯眯道:「跟着你什么也不怕,我从前就很喜欢野营,可惜没有机会。这次刚好可以体验一下,说下定我也可以亲手射一头狼什么的呢。」 烈中流对于容恬非常优厚的恩宠一直没有多大反应,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不过自从上山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和子岩待在一块。子岩被分配的任务是开路和打探前方状况,这些事在不经意间有大半都变成了烈中流的责任。 子岩知道烈中流熟悉山川地势,很多时候都听他的意见。但烈中流毕竟还没有正式投靠容恬,子岩未免还是有点担心,他找个时间和烈儿容虎商议了一下,烈儿便去悄悄向容恬请示:「烈中流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如果不是大王英明,看破他的身份,我们恐怕到现在还当他是不入流的画师。属下有点担心,如果这个人是敌人派来的怎么办?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在荒山之中,丛林深处,万一他故意指一条死路给我们,或者把我们引入有敌人埋伏的绝境,那可就糟糕了。大王,我们真的听凭他指路,跟着他走吗?」 容恬毫不在意,「凤鸣曾经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王就是要看看他会把我们带往什么地方。」 烈儿无奈,只好把容恬原话带给子岩。 烈中流对烈儿的小动作毫无察觉,依旧和子岩一起做开路先锋。他对这里的山脉地形确实非常清楚,哪里有水源,哪里有捷径,连哪里的泥上湿滑危险,都说得分毫无差。 这天晚上还是在林中过夜,容虎选了一块靠近小溪的平地,点了一堆火。众人都围在火边休息。 谈笑正欢,烈中流的脸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嘻嘻咋舌道:「累了一天,要是有点野味就好了。」硬挤进秋星秋月姐妹中间坐下,惹得两个女孩哇哇大叫,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出去。 凤鸣知道一路上都是他在带路,笑着看了气鼓鼓的秋月秋星一眼,欣然举杯,「烈先生辛苦了,先喝一杯。」 烈中流朝他使劲瞅了半响,失笑着摇头,「鸣王千万不要对我太好,你这样的美人随便一笑,足以让人浮想连篇。」 众人见他一开口就调戏鸣王,都面面相觑。 这家伙在找死吗? 当我们大王隐形啊? 容恬在众人不安的注视下怡然自得,取过凤鸣手中的杯子,潇洒地仰头暍下,这才看向烈中流,非常温和地问,「本王可以问先生一个问题吗?」 正戏来了! 众人都知道容恬要正式对这个来历古怪的人才发动攻势了,个个屏息静待。 「西雷王请问。」烈中流恍若一无察觉,仍然心不在焉,欣赏着左右两边一对姐妹花的美色。 「请问先生,天下间,先生最佩服的人是谁?」 「绝对不是西雷王。」烈中流随口答道。 容恬对他相待甚厚,他居然这么不客气地当面对容恬不敬,众人都感到惊讶。 容恬却笑容不改,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把玩着盛满美酒的玉杯,忽道:「长夜无聊,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都来猜一下烈先生心里最佩服的人是谁?」 「好!」子岩道:「我第一个猜,嗯,能够和我们大王争锋的,天下只有离国若言。你最佩服的人不是我们大王,那么就是若言了?」 「错。」烈中流不屑地摇头,「若言残暴不仁,喜欢用毒,心胸狭隘,他哪里值得我佩服了?」 秋星朝他做个鬼脸,「你这么自大,最佩服的人说不定就是你自己。」 「我当然佩服我自己,不过却不是最佩服的。嘿嘿,小美女你猜错了,给我一个香吻,我就告诉你答案好吗?」 「你休想!」 秋蓝坐在容虎身边,垂头想了想道:「你最佩服的是我们鸣王。鸣王心底善良,聪明机智,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厉害。」 烈中流哈哈笑道:「鸣王的厉害天下哪个不知?先失陷于博间,后被擒于若言,接着被诱骗到东凡,让西雷王东奔西走,自顾不暇,无力再展他吞并天下的大志,果然非常厉害。」 烈儿一直斜眼瞅着他,听他笑得这样张狂,再也忍不住,猛跳起来,「大胆!你这个混蛋,竟敢……」 「烈儿!」凤鸣蓦然开腔,用目光制止烈儿。 他整天被人抓来抓去,说起来也挺让人脸红,这时候被烈中流当众挪揄,难免有点尴尬,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原点,「轮到我猜了吧?」 烈中流大概也知道刚才说得有点过分,见凤鸣还是态度温和,大为过意不去,拱手道:「洗耳恭听。」神色间居然友善了不少。 凤鸣的神色变得谨慎起来。 他虽然不确定烈中流的本事有多大,不过他非常确定容恬识人的本事非常大。 有为的君主第一要素就是必须会分辨人才,使用人才。 容恬对于烈中流的恶劣忍耐至今,显示出他少见的耐性,凤鸣很希望自己可以助容恬一臂之力。 可是,应该怎么助呢? 「看先生的样子,好象曾经游历过不少地方。」凤鸣徐徐开口。 「不错。」 「十一国,先生都去过吗?」 「都去过。」 四周人声静寂,大家都在听他们对谈,只有木材燃烧时偶尔发出劈啪劈帕的声音,在幽黑的夜林中,分外响亮。 凤鸣不再看着烈中流,把目光转向燃烧的篝火,脸上露出落寞回忆的表情,轻声道:「我不够聪明,猜不到先生心里最佩服的人是谁。不过,先生想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月已快过树梢,夜色分外温柔,连带着烈中流的声音也低沉温柔起来,「请问鸣王,你最佩服的人是谁?」 凤鸣沉默下来,他脸上的落寞更深了。 四周更加安静,微风浮掠,带动火光一阵轻轻跳动。 「是鹿丹。」凤鸣叹息了一声。 容恬从袖下伸出手,缓缓握住凤鸣柔软的手,紧了一紧。 凤鸣一把反握了容恬的大掌,贪婪地感觉掌心的热气。 「鹿丹……」烈中流低低叹了一声。 这人吊儿郎当,风流不羁,一声低叹,却幽远悲凉得令人一颤。 他终于把目光从秋月漂亮的脸蛋上挪开,停在对面的凤鸣脸上,深深看入凤鸣眸中,淡然问,「鸣王说的是哪个鹿丹?」 「还有……另外一个鹿丹吗?」凤鸣直视着他,低声反问。 烈中流仿佛第一次看见凤鸣般,换了另一种肃穆的神色,仔细地打量他。 半响后,唇角忽地逸出一丝苦涩。 他骤然长身而起,仰头畅快笑道:「鹿丹,鹿丹,你听见吗?原来除了我烈中流,还有人记得你?天下人都在唾骂你卖王卖国,出卖东凡,你这个痴人,你这个痴人!」狂笑之中,两行热泪洒在颊上。 他狂声哭笑,似乎要把抑闷在心中的痛苦一泄而空。 众人认识他以来只知道他滑稽可笑,贪婪好色,都没想到他有这样痛苦的一面,心下撼动。 烈中流长笑之后,提袖把脸上泪痕擦干,杯中酒顺手一泼。 篝火蓦然哧哧暴腾,映红烈中流清逸的脸。 他脸上一扫刚才的悲切苍凉,瞬间又回去了原先的表情,气定神闲地向凤鸣问道:「鸣王还想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凤鸣点点头。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洗耳恭听他的答案。 烈中流狡黠一笑,「我最佩服的人,就是鸣王你。」 众人都被他耍了一把,个个呆住。连凤鸣也觉得他在说笑。 他刚才不是揶揄凤鸣像耗子一样被人四处逮来逮去吗? 烈中流显然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摆手道:「我刚才只是说鸣王被人再三抓获,又没有说不佩服他。」他呵呵笑了两声,又蓦地正色道:「被各国敌人掳去多次,却可以平安归来的,十一国中能有几个?天下除了鸣王,还有谁可以从鹿丹的手中逃出来?又有谁,可以让鹿丹在死前,以东凡王的将来相托?」他看向凤鸣,眸中乌黑晶亮,深不可测。凤鸣被他的目光震撼得一时无法动弹。 篝火猎猎作响。 烈中流一番话说完,也不告辞,弯腰把再没有一滴酒的酒杯放在秋星身旁,直起身子迳自去了。 背影在黑夜中更显修长,挺直,仿佛可以承受任何冲击,脚步踏着音律般的节奏,消失在树后。 所有人好象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烈儿才喘出了第一口大气,「这姓烈的到底什么来头?」 「我现在却开始担心了。」容虎表情严肃起来,「如果他是鹿丹的好友,甚至亲人,那么他很可能会加害我们为鹿丹报仇。」 「不会。」容恬忽然开口。 不解的目光纷纷移向他们的大王。 容恬凝视着烈中流消失的方向,沉声道:「鹿丹在临死前用自己剩余的性命换得凤鸣的平安,这个人,绝对不会让凤鸣出任何意外。」他转头,找到凤鸣的视线,「这个人,是为你而来的。」 容虎还是放心不下,谨慎地问,「接下来我们还要他带路,大王真的决定完全信任他?」 「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滑稽贪婪,但眸正瞳亮,不是奸恶之徒,如果他要害我们,绝不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继续让他领路。」 「是。」 柴火发出一阵最后的劈啪声,篝火已经燃到尽头。 秋星秋月醒悟过来,赶紧站起,「夜深了,我们去铺好垫子。」 「我也一道去。」秋蓝也站了起来。 一时烈儿容虎等离去,子岩也去巡查附近有没有异常动静,残火边只剩凤鸣和容恬。 容恬道:「林里到了深夜就会变凉,你过来一点。」 凤鸣乖乖地靠了过去,挨在他怀里。 夜深露重,但窝在容恬的怀里,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为什么忽然提起鹿丹?」 「不知道。」凤鸣蹙眉,思索着道:「大概是因为那个烈中流,让我想起鹿丹。」 「凤鸣「 「嗯。」 「为什么最佩服的人会是鹿丹?」 凤鸣把脸蹭在容恬胸前,仿佛想避开容恬的视线,把身躯微微蜷缩起来。 「因为我觉得鹿丹好厉害。」凤鸣低语道:「他那样有本事,可以辅助东凡王,他是一个王者最好的情人。」 容恬在缓缓抚摸他的黑发。 修长的指尖延着黑发而下,触到柔软的后颈肌肤。他用指腹轻轻揉着心上人猫眯般慵懒的后颈。 「凤鸣,鹿丹不值得你佩服。他不是一个王者最好的情人。」 凤鸣在容恬怀里蹭了赠,没有作声。 容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那我应该佩服谁呢?」久,凤鸣把头从容恬怀里探出来,看着容恬。 眸光如星,氤氲无限深情迷蒙。 「你应该佩服自己。」 「为什么?」 「因为你是西雷王最好的情人。」 凤鸣摇头。 「难道我说错了?」容恬奇怪地问。 「我应该佩服你才对。」凤鸣眯起眼睛打量容恬,唇角上扬,缓缓化成一个大笑脸,「因为你是西雷鸣王最好的情人。」 他伸出手,给了容恬一个大大的拥抱。 夜深人静,窃窃私语。 「为什么鹿丹不是一个好情人?」 「因为他到死,也不知道东凡王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 「嗯。」 「来,让我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好痒,呵,别乱来啦,容恬。秋月秋星他们铺好垫子会过来的……」 「让她们享一下眼福又怎样?她们早晚也要和心上人干这件人生大事的。」 「嗯嗯……呜……你这……」 「这什么?」 「……昏君。」 第七章 篝火夜谈之后,所有人对烈中流的印象都有所改观。 但改观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未到中午,受到骚扰的秋星就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凤鸣面前。 「奴婢不要再见到那个可恶的烈中流了!」秋星用劲跺脚。 「烈中流又干了什么?」凤鸣转头问烈儿。 烈儿一脸幸灾乐祸,嘿嘿笑着,「秋星今天对烈中流很殷勤,一大早就过去看望他。」 「谁对他殷勤啦?我只是拿水囊给他而已。那人真可恶,居然趁机乱摸我的手。」秋星拼命擦拭自己的左手的手背。 不用说,那就是被烈中流色爪摸了的地方啦。 秋月在一旁嘟着嘴道:「叫了你不要去的,你偏偏要去,说什么他昨晚好可怜。现在轮到自己可怜了吧?」 「死秋月你还气我?我也不想去的啊,但是秋蓝连一步都不肯离开容虎,这才害我不得不去嘛。」 「秋星,你干嘛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秋蓝不满地叫起来。 烈儿最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对秋星瞪眼睛,板起脸,「秋星,你可不许欺负我嫂子,她现在是我哥哥的了。」 「秋蓝是我的。」凤鸣趁他不备,在他后脑上狠敲一记,笑道:「好啦好啦,不要闹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烈中流是伤心人别有怀抱,秋星你不喜欢被他摸就离他远点好了,不要记恨在心。」 几人叽叽喳喳,闹过一阵就算,不一会继续上路。 路上景观还是和前几天都是一样,满眼林木岩石,茂盛的矮灌需要侍卫们在前方用剑挥砍,才能开辟出道路。将领侍卫们都是容恬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在隐蔽之地常年苦练,这样的山林路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秋蓝几名侍女皮嫩身娇,手脚早就磨出不少血泡,却一声不吭。 她们是自己缠着要跟来的,吃苦早是预料中事,况且万一被凤鸣知道了,下次就再也别想可以跟来了。 所以谁也没有作声。 终于这天过了晌午,烈儿从前面子岩那里跑回来报告好消息,「烈中流说,出了前面那座山就是城镇啦。城镇过去不远,就是西雷边界。」 秋月秋星大喜,发出一阵欢呼。 凤鸣呼出一口气,笑道:「我也快受不了了。今晚总算可以在干净的床上睡觉了。前面的城镇叫什么名字?」 「好象叫越重,是永殷边境的一座小城,人不多。」 凤鸣「咦」了一声,回头对容恬道:「容虎给我讲课的时候,没有提起过这样一个地名啊。」 容虎解释道:「大王要我挑重要的城镇给鸣王讲解,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城以后慢慢再说。不过越重这个小城,连我也没怎么听说过。」 「荒山之中,人口应该不多,大概是从前的永殷王当年为了戌卫边境而搭建的小城吧。」容恬道。 烈儿点头答,「大王猜的没错,烈中流也是这么说的。当初这个小城也挺重要的,不过自从和西雷结成盟国,永殷和西雷边境一向平安,所以这座小城也渐渐无人问津了。这是一条很少人知道的捷径,目前驻守城中的人马也不多。城里应该还有一些山民吧。」 容恬道:「多言无用,等到了再说吧。」 知道满是蚊子山虫的丛林之旅即将到尽头,人人都神色兴奋,加快速度。 烈中流说的果然没错,翻过最后的大山,不到下午,他们已经可以远远眺望到那座名为越重的小城。 容恬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沉声道:「我们的地图上居然从来没有标示过这个地方?」 子岩完全明白容恬为什么会有如此表情,皱眉道:「这城建筑的地方真是令人惊叹,左右两边都是高耸山崖,城池刚好卡在唯一的通路上,城墙高达数丈,和地势相依托,易守难攻。」 「哪里是一个城镇?分明就是一个关卡吗?而且好象不大容易过。」烈儿在一旁盯着远处的关卡打量。 凤鸣引用了一句最恰当的话,慨叹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容恬笑着转头看他。 「我说错了吗?干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没有。」容恬宠溺地瞧着他,「我最喜欢听你忽然蹦出有趣又精彩的话。」 凤鸣被他夸得心里开花,对他露齿爽朗一笑。 众人都知道他们打情骂俏起来会没完没了,容虎赶紧过来把话题扭回正道:「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容恬和凤鸣目光对视了一会,才挪回视线,看着对面高耸的城墙,潇洒笑道:「什么怎么办?直接叩城门,要他们放我们过去,永殷和西雷是盟邦,借路是常有的事,打出本王名号,谅他们也没胆子和本王正面冲突。」 目前为止,永殷太子只是借瞳儿登基曾经送去过贺礼,而且是以容恬已死为基本认知的。 对于极有可能复国的容恬,永殷确实还没有胆子直接下令各城和容恬直接对峙。不然在阿曼江上,他们遇到的就不是一堆扔到江心的巨石,而应该是永殷的大军了。 当然,对于永殷的新太子永全来说,他更希望最后坐在西雷王位上的人是瞳儿。 他和瞳儿算是老朋友了。 烈儿遗憾地道:「可惜离船后,永逸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来。不然让他过去吩咐一声,谅他们不敢不乖乖出来开门。」 凤鸣啧啧摇头,「你就可怜一下你的永逸王子吧。他好歹过去也是永逸的太子,现在居然被你一个小小烈儿呼来唤去。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嘛,对了,他和你将来准备隐居的小窝布置好没有?」 烈儿吐吐舌头,「谁说将来要和他隐居?等大王统一天下后,我就到各地游历,玩个够本再回来伺候鸣王,最多带上永逸一起。」 「不要信他。」容虎笑道:「这小子见到永逸就什么都忘了,哪里还记得鸣王。」 众人哈哈大笑。 不一会,一行人马已经到了城下,子岩一马驰出,到了城门拍门,「开门!开门!」 「什么人?」 子岩昂头高声道:「我们是西雷王容恬属下,借路过城,回西雷去。你们守城主将在哪?叫他来下令开门!」 西雷王容恬声名显赫,威震四方。 子岩一开口,把城楼上正打瞌睡的士兵部吓了一跳,三三两两站起来伸着脖子向下看,「是西雷王?」 「哪个?哪个是?」 「一定是那边最高大的那个。」 「他奶奶的,哪个最高大的?个个都很高大嘛!」 机灵点的士兵早冲下城楼,向正准备享受美味茶点的主将报告,吓得主将掹一哆嗦,赶紧往城楼上跑。 「请问……谁是西雷王容恬殿下?」肥胖的身子要一口气爬上城楼并不容易,气喘吁吁的主将对着城下问。 容恬坐在高头大马上,微微把声音提高一点,「容恬在此,今日路过,借道而行,将来必有报答。请问这位将军的姓名?」 「好说,好说。小将是越重守城主将,叫张环。」 「将军,到底开不开门?」旁边的心腹跑过来小声请示。 「这……」 「听说永全太子,和西雷现任大王交情深厚,要是知道我们放他们过去……」 「可要是不放,得罪的可就是容恬了。」 朝下面看看,那群人个个精悍强壮,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里面还有一个天下间连离王都不敢轻忽的西雷王容恬,万一不让他过,日后复国成功,自己岂不是死定了? 唉,这个小小越重,藏在高山悬崖间捍卫这条捷径,已经不少日子,从没真正遇上强敌。 容恬这班人马是怎么找过来的? 比起城下的安然从容,城楼上正进行生死抉择般的紧张商议。 「开门让他们过去的话,日后让永全太子知道,可不太妙啊。」 「太子虽然看似倾向西雷瞳王,但是容恬若和瞳王比,当然是容恬得胜的机会更大。我们何必得罪他?况且,要是大王决定阻止容恬归国,早就下达王令,命令各城各关劫杀容恬了。」 「嗯,我看大王是打算置身事外。」 「将军,依属下看,不如开门放他们过去,卖个人情。」 「你说卖个人情?」 「当然。」 「犯不上得罪容恬啊。而且我们不开门,他们说不定攻进来,那时候大家都性命不保。」 「这个……越重地势显要,没那么容易攻进来吧?」 「还是开门比较好。」 张环正在捏汗,一副身着全套甲胄的熟悉身影忽然在城楼出现,正是越重城的守城副将。张环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赶紧迎上去道:「卫将军来得正好,我正要找卫将军商议。」 「张将军,我正在城后操练七兵,忽然听说容恬叩城。这是真的吗?容恬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真叫我措手不及……」张环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副将问,「将军决定如何?」 「唉,容恬不可得罪,我看还是开门的好。」 话音未落,子岩充满压迫性的声音又在城下响起,「张将军还不开门,打算将我大王拒之城外吗?」 张环额上冷汗冒得更急,从城楼上探出半边身子叫到,「西雷王千万不要误会,这就开门,这就开门。来人啊,把门打开,借西雷王过道!」 「慢!」副将蓦然大喝,止住传令的士兵,对张环道:「将军不可开门,这是永殷关城,不得永殷王令,谁也不可以轻易放过去。」 张环还没来得及说话,副将已经面转向城下,喝问,「谁是容恬?」 容恬仰头答道:「我是容恬。」 「容恬,听说你登基之日,曾经对文武大臣许下誓言,要统一天下?」 「不错。」 副将冷笑道:「既然如此,放你回去复国,迟早会成为我永殷心腹大患,看箭!」拉开劲弓。 一语未了,利箭破风而来,直刺容恬两目之中。 容恬眼疾手快,箭到面前,一手打飞。 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对着城楼上大骂。 「你死定了!」子岩用马鞭指着那副将恶狠狠地道。 凤鸣在一旁惊魂未定地问,「容恬,你没事吧?」 「箭虽快,但是劲道不足。想伤我还没那么容易。」 容虎策马过来问,「大王,我们要攻城吗?」 容恬沉吟道:「这越重城山势显要,城墙高筑,不能妄攻。天快黑了,暂时退回林中,慢慢商议。」 当下只好听命,众人都回到林中,选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扎营。 因为当心越重城守军一不做二不休,会趁机偷袭,容恬又派了子岩领人在附近放哨警戒。 秋蓝等侍女并没有在队伍前列,晚上听了容虎讲述过程,都吓得花容失色。 秋月捂着胸口道:「哎呀,这么一箭射来,换了是我,早就没命了。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无礼?」 「绝不会就这么算数!」烈儿一边咬着肉干一边气得哇哇大叫,「胆敢用箭射我们大王?哼,看我迟早把这个女人射成马蜂窝。」 「是个女人?」秋蓝瞪大眼睛。 容虎道:「虽然穿着一身甲胄,又远在城楼上。不过听声音很清脆,像是女子。」 秋星咋舌,「居然有这么凶恶的女人?」 烈儿哼哼,「天下凶恶的女人多着呢,我们这里就有几个。」立即遭到秋月姐妹齐心一致的怒视。 凤鸣问身边的容恬,「明天真的要攻城?城墙很高,地势又险,强攻很难吧?」 「我也正在想这个。」容恬谨慎地思索着,「最重要的是我们目前人马不足两千。攻破越重城,恐怕要折损不少人。」 凤鸣点头表示明白,蹙眉道:「早知道会遇上关卡,你手下的精锐登岸时就不该分成几路。要是都一起过来的话,要对付这座越重城就简单多了。」 容恬丢给他一个你还需要继续磨练的眼色,温和地教导道:「走山路需要大量的粮食供应,还要应付崎岖的路途和无数不能预料的情况,我们两千人马尚且走得如此艰难,何况七八千人之众?越重这样一个小城,守兵不多,靠的只是高墙壁垒,如果要强攻,也不是不行。但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精锐,个个精于近身格斗,都有自己擅长的本领。用在这样的攻城战中,实在太可惜了。」 「哦,我明白了。」 容恬见凤鸣一副俯首受教的乖样子,忍不住伸手挠挠他的耳后。 烈儿对今天那射向容恬的一箭耿耿于怀,还在咬牙,「我看都是那个副将搞鬼,说不定她和瞳小子有勾结。看主将的意思原本已经打算开门了。」 「说起来,这个副将倒有一些骨气,不像那个主将。一听大王的名字,腿都软了。」 「这个副将胆子很大,倒有些意思。」容恬对白天的事不以为意,从容道:「我们一定要过这个越重城,但强攻于敌于我都无益,不妨来个以计夺城。容虎,你等一下去见一下烈中流,打听一下附近地势详情。烈儿,既然有城镇,附近就应该住有山民,你四周去找找,或哄或吓,贿赂一些钱财也行,看看能不能探到越重城里的消息。绵涯呢?」 「属下在!」刚捧了一把干柴火回来的绵涯赶紧上前。 「你设法俘虏一个永殷士兵,问问城中粮草如何供给,城中守卫人数,各关口换班时间,越详细越好。」 凤鸣加了一句,「那个副将的来历姓名,你也问一下。」 烈儿接到任务,立即手痒,从火堆旁跳起来道:「我这就去转转,白天眺望的时候,好象东边就有几间小茅屋,应该是附近山民住的。」 「我去找烈中流。」 容虎刚站起来,烈中流招牌的嬉笑声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不用找,我这不来了吗?」 秋月秋星姐妹蓦然一阵不满的娇呼。果然,烈中流又硬挤在她们姐妹中间了,向容虎问,「找我干什么?」 容虎答了。 烈中流笑道:「西雷王要攻越重城吗?」 「前路受阻,不得不攻。」凤鸣解释道:「除非先生能找到别的路过去。」 「鸣王不够聪明啊。」烈中流一脸高深莫测地笑,「我烈中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领鸣王走一条要强攻城池,血流成河的路?」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难道……」 「越重城守卫不多,靠的是高大的城墙,只要城门一开,西雷王的人马入城,立即可以控制大局。」 秋蓝愁道:「可是谁去打开城门呢?」 「当然是我啦。」烈中流神气地竖起拇指,朝自己鼻尖上一指。 「我知道了!是不是有通往城中的秘密地道?」容虎问。 「猜错了。」烈中流趾高气扬地看容虎一眼,目光转到容虎身边乖乖坐着的秋蓝脸上,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我告诉你答案,你……」 「我不会让你摸我的手的。」秋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凤鸣是个好奇宝宝,继续虚心请教,「请问先生到底怎么让城里的守兵打开城门?」 这次烈中流总算没有摆架子,摊开双手,大大方方答道:「很简单,哭就好了。」 哭? 众人面面相觑。 凤鸣暗道:这家伙不会打算效仿孟姜女,来个哭倒八百里长城吧? 第八章 二更时分,越重城下的树丛边,出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烈儿低声报告,「城上有守兵,手上都拿着弓箭。」 「大概自从今天大王出现后,越重城中的人都警戒起来了。」容虎趁着月色观察着对面高高的城楼,一边分析道。 「烈先生……」 「看我的。」烈中流不露丝毫惧怕,整整衣衫,从树丛后现身出来。 今夜月色亮如银霜。 城下一片都是空地,从城楼上俯视下来,任何身影的出现都难以逃过守卫的视线。 凤鸣几人躲在林后,稍微带着一点担忧看着烈中流逐渐靠近城门。 「谁?口令!」城上的守卫蓦地大喝起来。 几乎瞬间,城楼上所有的守卫都被惊动了,一阵仓皇的弯弓搭箭后,数十支利箭全部上弦,一起指向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烈中流。 凤鸣等人的心悬起来。 「谁?止步!再敢往前就放箭了!」 守卫的警告在夜空中分外清晰,烈中流却恍若未觉,继续举步向前。 「再动就放箭了!」 烈中流脚步没有丝毫准备停下的表示。走着走着,忽然放声大哭,「哇……」 这毫无抑制声量的哭声像一条钢铁在玻璃上骤然滑过,剌耳而让人无法忽略。 不但楼上的守卫,就连林后的烈儿等人,也被这难听的哭声吓得打个哆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烈中流也不知从哪学到的本事,一旦哭起来,居然真的惊天泣地。 他一个高高大大的大男人,午夜放声大哭,一点也不难为情,一边哭,一边已经到了城门,也不敲门,只是一味嚎啕大哭,抹着袖子上满是眼泪鼻涕。 城上已经举起的弓箭却出奇地没有射下来,反而纷纷垂了下去。 「是烈家公子?」 「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听这个哭声就知道了。」 「我说呢,怎么身形瞧着很熟呢。」 烈中流的肺活量一定超大,哭得天昏地暗,竟然还没有停止的打算,源源不断地「呜呜呜呜」,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哭到后来,索性在黄泥地上一屁股坐下来,继续用袖子捂着脸大哭。 城楼上的守兵纷纷摇头叹息,「可怜啊。」 「一定是又被卫将军赶出去了。」 「今年是第几次了?」 「谁记得?反正不下十次了……」 丛林后面,凤鸣等人也在窃窃私语。 「你说他这样哭有没有用?」 「不知道。不过看现在城楼的守卫还没有放箭,应该有什么缘故吧。」 「要是城门一直不开,他会不会哭到天亮啊?」 烈儿噗哧笑道:「那倒不错,吵也吵死他们。」 容虎忽然沉声道:「不要说笑了,快看,城门开了。」 远远看去,城门果然缓缓开了一条小缝。 两个守卫开了城门,充满同情地走到坐在地上正哭得痛快的烈中流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劝道:「烈公子,不要哭了,进城吧。」 烈中流只顾大哭,甩也不甩他们。 守卫无奈道:「你在这里哭也没用,卫将军又听不到。反而是我们跟着受罪。进来吧,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将军今天吩咐了城门绝对要小心看守。你知道吗,今天西雷的容恬来过,吓得我们要死啊。」朝同伴使个眼色,一左一右,把烈中流搀了入城门。 烈儿在远处兴奋道:「嘿,果然进去了。」 「现在就看烈中流的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多,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使城门大开。」 容虎吩咐烈儿道:「你在这里看着,随时注意城门动静。鸣王,请你随我一起回去向大王禀报情况,大王说了你绝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容虎执行容恬的命令向来没有人情可讲。 凤鸣做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只好跟着容虎回去了。 众人都知道今夜会有行动,早已准备妥当。半个时辰不到,人马都埋伏到了越重城下附近的丛林中,这组精锐都经过特殊训练,行走时一丝声息也没响。 容恬最担心凤鸣乱跑出事,把他看得牢牢的,不许他离开自己一步。 凤鸣听话地待在他身边,靠近到膝盖几乎贴着膝盖的程度,瞧着对面紧闭的城门,小声问,「你今天才在城下露过脸,摆明即将攻城,越重城里的人一定提高了警惕,烈中流这个时候进去搞破坏,会不会被人识穿?」 「不会。」容恬在黑夜中炯然闪烁的眼睛盯着城门,宛如志在必得的猎人盯着即将落入己手的猎物,笃定道:「烈中流这个人比你想象的更厉害,他敢自荐去开城门,一定有十分的把握。」 「我还是有点奇怪,烈中流一点也没有要向你效忠的意思,但是又整天在关键的地方帮忙。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肯帮你的忙?」 「他不是帮我,他是在帮你。」 凤鸣一时没听明白,皱起清秀的眉苦思。 容恬用后肘轻轻碰他,「城门开了。」下巴朝城门方向微微一扬。 真的,月光下,城门无声无息开了一条小缝。 空气中的弦像被谁扭着螺丝,缓缓拉紧。四周越发安静。 随着时间的推栘,小缝渐渐拉大,从中间打开的空处映照出一道熟悉的人影。 凤鸣的心跳加剧起来。 「冲!」蓦然,容恬发出低沉急促的一个单音。 草丛里发出一阵簌簌声,第一匹马猛跳出来,发出的长嘶划破寂静的夜幕。按捺了半天的伏兵争先恐后地从林后飞扑而出。 「攻城!」 火光刹那间烧红半副夜帘,狂焰从林边眨眼烧至已经大开的城门。 凤鸣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容恬夹住腰杆扔上马。 兴奋的马匹被战争的味道感染得不断跳蹄,箭一样冲向城门。 烈中流懒洋洋地倚在城门,向从自己身边狂奔而过的攻城军挥挥手,「记得我和你们说的,不要滥杀无辜。他们人少,而且没力气,都吃了我的迷药了呢。」 等到说完,容恬的人马已经全部进了城。 这是一场完全不像攻城战的攻城战。 城楼上和城楼下的守卫都正在打瞌睡,惊闻杀声纷纷惊醒,赶紧去拿武器,却发现每一个同僚都手软脚软。等得到西雷王容恬的人马已经进入越重城的消息后,没有任何一个永殷士兵傻得继续顽抗。 每个人都明白,城门一旦攻破,越重就好象一个失去盔甲和武器的士兵,再没有获胜的可能。 城墙和地势,是这座城池的一切。 容虎和子岩谨守容恬的王令,入城后,将领官兵只俘不杀,百姓们都赶回家,其实夜深人静,哪里还有百姓在外游荡,听见声响,更是不敢出门。 守城主将张环根本没有抵抗,老老实实受缚,苦笑着摇头,「我就知道应该开门,谁得罪了容恬会有好下场?但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烈儿拿着短剑一脚踢开一扇门,将越重城副将府上上下下搜个遍,一脸沮丧回来禀报,「找不到那个恶女人,唉,一定是听到声音跑了。」 越重城里大的建筑不多,主将府算是最不错的,容恬便用这里做了临时落脚点。 子岩道:「我们冲进城就把前后两个城门都看住了。她一定跑不远,可能就躲在城里什么地方。」 「对!明天凌晨我就逐家逐家搜查,顺便再出一个悬赏告示,哼,就不信活抓不到她。子岩你审问了俘虏没有?那个女人到底叫什么?」烈儿摩拳擦掌,立即要去写告示。 「叫卫秋娘,是越重城的守城副将。」 「哼,女人舞刀弄枪,一看就知道是个凶婆娘,而且一定长得很丑。」 「她在城楼上射箭前曾经出言提醒,也算光明正大。」容恬却不大在意,思忖片刻,笑道:「要是抓到了,不要伤她。永殷少有这么刚烈的女将。」 凤鸣打个哈欠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容恬已经想过这个问题,「这里过去,不过半天路程就可以到达西雷边境。不过这个小城得天独厚,而且很少人注意,反而是一个极妙的藏兵之地。不妨在这方面打打主意,发信号要其它各路人马到这里集合。」 这个方法倒是很好,凤鸣也点头表示明白。 子岩想到一个问题,「但是城池失守,要保证各路人马集合前,事情不被永逸王族和容瞳知道,恐怕不容易。」 凤鸣又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满脸倦色。 容恬看在眼里,从容笑道:「天色已晚,这事明天再商议。现在首先是保证城里的人不能出去通风报信。」 「这个大王放心,城门属下已经派人严加看守,城楼上时刻有侍卫了望警视。」 容虎也道:「属下已经派人在城外巡视一周,凡是在越重城附近住的山民都带入城中了。」 稍微商议一轮。 子岩负责军务,越重城虽然守兵很少,毕竟是刚刚攻城进来,凡事都分外小心,禀报了几句,立即赶去察看各处哨岗。 众人也都一一告辞。 凤鸣奇道:「怎么不见烈中流?」 容恬不以为然,「他这个人脾气古怪,没事不会出现。」伸个懒腰道:「累不累?快去沐浴,回来我给你一件好玩的东西。」 「什么好玩的东西?」 容恬高深莫测地道:「你见过的最有趣的东西。」任凤鸣怎么追问,只是一味诡笑。 凤鸣被惹得好奇心大起,在秋月秋星的伺候下迅速洗澡换衣,香喷喷地跑回来,「我已经洗好了,快点揭开谜底。」 容恬遣退侍女,把他带上床,两人窝在床上,压低了声音说话。 「还记得我中情人血时候的事吗?」容恬把唇贴在凤鸣耳垂上,亲昵的问。 凤鸣打个寒颤,「你不会在打我娘那些毒药的主意吧?」 「本王才没那个兴致。」容恬搂住凤鸣,在他脸上亲了一记,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当时说情人之间不能肌肤相亲,本王不是提出了一个极端精彩的解决办法吗?」 「哪个极端精彩的办法?」凤鸣怀疑地瞅着容恬。 容恬脸上的表情,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就是那个。」 凤鸣张大嘴,下巴几乎掉下来。 他表情诡异地看着容恬。 当然,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容恬当时那个石破天惊的方法。这家伙,不会真的弄了个古往今来第一个保险套出来吧? 什么极端精彩,根本就是极端**! 「你……你说的是……」再确定一次。 「当时就下令命他们去制了,可惜后来事故不断,没有功夫用上。上次在船上本来要拿出去用,子岩那小子又偏偏扫兴。」容恬张开手掌,献宝似的把掌心里面的东西递到凤鸣眼下,笑得像一条准备享受美味的狐狸,「用最柔软的羊肠做的,很有弹性,戴上这个做,一定别有一番滋味。怎样,很有趣吧?」 凤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有趣你的头! 凤鸣无奈地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拼命一阵摇晃。 「凤鸣,先不要太兴奋,等我们试用的时候再激动不迟。」 兴奋的是你这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吧? 天啊!我是命中注定要和这条不知廉耻的色狼捆在一起吗? 「凤鸣,你都兴奋到发抖了呢。真好,本王就知道要不时有点新鲜玩意才有趣。肌肤紧贴是一层趣味,隔着一层羊肠,又是另一层趣味。」 「我不要啊!」凤鸣大声抗议。 但他的抗议在一头色狼面前通常都不怎么起作用,而且他的身子也非常不争气。还闹不清什么时候容恬一边轻吻着他,一边已经把他身上的亵衣脱个干净。指腹按压在膝后凹入的关节内侧时,热气就从那里传递到凤鸣身上…… 凤鸣有片刻失神。 「喜欢吗?」容恬在耳边问。 缓缓地,凤鸣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偏过来一点,把侧脸贴在容恬的胸上。强壮的心跳声传入耳里,好象在激烈地宣告还要继续。 果然,容恬又咬住他的耳边,低笑,「再来一次。」 凤鸣正想说话,房外忽然传来声音,「大王,鸣王!」 不会吧…… 怎么每次都有人扫兴? 别说凤鸣,就连容恬也几乎要大翻白眼了。 烈儿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大王睡了吗?」 凤鸣用后肘碰碰容恬,「一定是正事,不许装睡。」挪动一下身子。 也许是因为入口和肠道在交欢后有些红肿,容恬的巨大滑出体内的感觉鲜明得令人脸红。 容恬暗叹一声,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出什么事了?」取过床头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帮凤鸣轻轻擦拭了,又拿过另一条自行擦拭。 「太好了,大王还没睡,那么鸣王应该也没睡吧?」烈儿的声音非常兴奋,「特意来要鸣王去看的,大事!烈中流正在被人痛打。」 「什么?」凤鸣从床上坐起来,随便拿了一件长衣套在身上,往窗口处探出头,「你刚才说谁被痛打?」 「烈中流!」烈儿眉飞色舞,指手画脚地道:「嘿,真的非常精彩!我看了一眼就赶紧过来报告鸣王,这样的事情难得看到,错过就可惜了。」 凤鸣看见他的模样,啼笑皆非,又问:「在什么地方?被谁打?」 「他的房间里,打得可惨呢。被谁打我可不知道:我看了一眼就过来找鸣王了。不用担心,被女人打几下,死不了。」不用猜,烈儿肯定是本着有热闹一块看的宗旨跑来的。 凤鸣可没有他那么幸灾乐祸,焦急道:「不行,快点去看看。烈儿你真是,怎么不去劝一下架?」匆匆套了外衣,抓着容恬一道赶去临时分配给烈中流的厢房。 烈中流立下功劳,容恬分配给他的厢房坐北朝南,相当雅致舒适。 三人跑到烈中流那个厢房附近,果然远远就听见动静。 烈中流哇哇惨叫求饶声不断从房里传出,「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呜,你又打我的脸,呜呜呜……」 秋月秋星这对姐妹花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竟然比他们还早了一步,正趴在窗上笑眯眯地偷看。连容虎也赶了过来。 众人都是又好笑又惊讶,凤鸣跑到门外,却发现门外上了一把铜锁。 原来他居然是被人关在房里痛殴。 烈儿和凤鸣不约而同也学了秋星秋月,趴上窗偷看。往里一瞧,房里除了烈中流,还有一个穿着素衣的美丽女子。那女子头发披肩,似乎还不曾来得及将头发挽起,两袖撩到小臂上,一脸气愤,正打得烈中流抱头鼠窜,惨叫震天,「不敢了!呜呜……不敢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不要打了,呜……」还未哭完,肚子上又挨了一脚,被踹到墙角。 秋月秋星被烈中流调戏多次,看着大觉吐气扬眉,咯咯笑得东倒西歪,道:「一定是他刚入城就调戏民女,现在遭报应了。哈哈,老天有眼!」 凤鸣也忍不住偷偷发笑,他还算有点良心,见烈中流真被打惨了,转头对容恬道:「快找人开门,我们劝架。」 烈儿道:「我来!」 烈中流在房里东躲西藏,正打算手脚并用爬进床底,听见凤鸣在房外说话,大惊失色喊道:「千万不要开门!千万不要开门!」 他说得晚了一步。烈儿最会偷鸡摸狗,外面的铜锁又很寻常,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细棒,也不知道怎么一弄,铜锁嗒一声就开了。 凤鸣拿下铜锁,正打算推开房门。不料一阵大力忽从房门另一边涌来,猛地把凤鸣反掀过去。凤鸣哎哟一声,朝后就倒,幸亏容恬反应及时,一把抱住了,才没有摔在地上。 众人还在发愣,那年轻女子已经冲了出房门,这么一对面,才发现她面容甚美,眉目都出奇地精致,脸庞比秋蓝还小,仿佛经过上天特意雕琢似的,使人一看就不禁生出怜爱之心。 但她的动作却外貌所呈现的截然相反,动作粗鲁地一脚从外面踹开房门,看都没看差点摔倒的凤鸣一眼,趁着烈儿还没反应过来。 「唔!」 伸手就把烈儿腰间的短刀抽了出来,转身冲回房中。 众人这才知道事情大了,齐声惊呼:「小心!」纷纷抢入房中。 那女子恍若未闻,提刀就往烈中流头上劈。容恬总算赶得及时,沉喝一声,一掌斩在女子持刀的手臂上,容虎趁势一手捞住被打成猪头的烈中流,把他从刀影下扯了出来。 烈儿一个箭步上去,夺回自己的短刀。 烈中流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气喘吁吁道:「我……我就……就说了不要开门嘛。」他被打怕了,不敢再冒险,从凤鸣身后探出半张红肿的脸,畏惧地看着那美丽女子,半讨好半求饶道:「娘……娘子,不要再打了,我皮厚肉粗,你的手也……也会打疼的,对不对?娘……娘子你……你说话啊。」 那女子仿佛一腔怒火都已泄尽,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无助,猫似的圆眸子冷冷盯着烈中流,良久,浓密的睫毛一颤,两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却没有放声大哭,只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杀了我吧。」语调凄凉而冷傲。 烈中流大惊,猛然跳起来道:「我不要杀你!我不要杀你!你可千万不要寻死,你死我也死!」 烈儿也猛然跳了起来,「是她,是她!那个副将就是她!我认得她的声音!是她射大王的,大哥快把她绑了!」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烈中流的娘子。 「谁敢绑她,我和谁拼命!」居然是烈中流对着烈儿怒吼起来。 烈儿凶狠的视线,和烈中流激动的视线在空中相碰,火花四射。 房中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头疼…… 凤鸣转头看看烈中流,又转头看看一脸绝然的卫秋娘,脑门隐隐疼起来。 好了,先是哭城记,现在又来个寻妻录,烈中流的人生还真是多姿多彩。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总觉得好象哪里有点不对劲? 凤鸣苦思冥想,猛然想起一事,脑门轰地一声大响,顿时惨叫一声,「糟了!」转头看向容恬,一副恨不得去死的样子。 容恬见过他无数次震惊,要算这次眼睛瞪得最圆,也知道出了大事,沉声问,「凤鸣,怎么了?」 众人都吓了一跳,哪里还管烈中流和卫秋娘,目光都纷纷转到凤鸣身上,连声问:「鸣王,出了什么大事?」 凤鸣脸上好象被人倒了一盘颜料,青红酱紫,什么颜色都有。他僵硬了片刻,猛然抓住容恬的衣襟,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把容恬拽回他们自己的房间,一脚重重踢上房门,左右看了无人,又小心关上窗,这才回过头,气急败坏地问容恬,「你刚才擦拭自己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容恬皱眉道:「没什么啊,每次做过不都一样……啊……」他猛然醒悟过来,古怪地瞄了凤鸣的下身一眼,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糟了……刚才擦拭的时候好象没看见那个羊肠套。大概是用力太猛滑落在里面了吧。」 凤鸣的表情相他如出一辙,不,比他更糟。 尴尬的俊脸扭曲着,几乎快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凤鸣简直想去撞墙。 怪不得总觉得下面怪怪的。 古往今来第一个保险套居然因为使用不当而滑落在他体内…… 这个事实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这就是和一条没廉耻的色狼待在一起的下场! 报应啊! 容恬拧起眉,「或者是因为第一次,口子做得不够紧,射的时候滑落在里面了。不怕,我现在就帮你弄出来。」 「容恬,「凤鸣揉揉湿润的眼睛,凶凶地瞪着容恬,咬牙切齿地警告,「你要是敢偷笑,我绝饶不了你!」 「我怎么会笑你?来,让我帮你把它弄出来吧。」 「不!我打死也不会让你再靠近我半步!」 「乖凤鸣,张开腿。」 「不!不!不!你给我滚开!」 「对了,你说里面有东西的话,插进入感觉会不会不同。反正今夜还有不少时间……」 「容恬你……救命啊!救命啊!秋星秋月秋蓝容虎烈儿,你们快来!」 西雷鸣王凄厉的求救声,再次回荡在夜空中。 还在为刚才凤鸣和容恬的忽然离开而担忧的众人听见,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放心吧,鸣王叫得那么有精神,一定没什么大事。」 「嗯,鸣王叫救命的时候,其它人千万不要去打搅。」大家都很识趣。 烈儿的指头还在对准卫秋娘,「可是,这个射大王一箭的女人怎么办?」 容虎趁他不备,在他脑后敲了一记,「有什么好叫嚷的?先叫一队侍卫过来在屋外看守就好了,剩下的事情请大王明天定夺。就你事多,明知道大王和鸣王要休息,还硬把鸣王拉来看热闹,小心大王命人抽你几十皮鞭。这个毛躁任性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收敛?」 烈儿摸着发疼的后脑不满道:「大哥,你老婆娶过房,兄弟就丢过墙。有了秋蓝,就动手打我了?」 秋星秋月看得嘻嘻直笑。 明月当空。 凤鸣的求救声不绝于耳,偶尔有巴掌着肉声从房内传出。 进驻越重城的第一个夜晚,到处洋溢着刺激和柔情…… 第九章 次日阳光格外明媚。 越重城左右都是高山,清晨,各种不同种类的鸟儿一起欢快地唱起歌来,叫醒了睡了一个好觉的人们。 轻风在明亮的晨光和沾满露水的树叶上掠过,带着少许湿气的空气令人精神振奋。 唯一黑着眼圈醒来的,恐怕就只有天下以睿智机灵著称的鸣王了。 充当临时落脚地的主将府远远没有西雷王宫华丽,木制屏风后,大床上铺着的布垫被压出两个犹带体温的凹窝,凤鸣抱着双膝,脊背靠在床头,保持瞪视的姿态已经持续了半晌。 他瞪视的,当然就是逞了一晚淫欲,现在神清气爽的容恬。 至于罪魁祸首的羊肠套,早已被挫骨扬灰了。 「凤鸣,你听。」容恬忽然微笑着道。 「听什么?」鉴于**那个小小的入口还在红肿地述说昨夜遭受的踩躏,凤鸣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地有点粗声粗气。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越来越快?」做贼心虚吗?哼! 容恬脸上的笑容扩展得更大了。 这一笑,更显得修眉俊目,顾盼神飞,「当然是因为你,因为被你这样直勾勾盯着。」 「容恬!」凤鸣忍无可忍地大吼,「我这是在瞪着你表示愤怒,不是在勾引你!」 容恬呵呵笑起来。趁着凤鸣握拳的时候,迅速倾前,在他唇上偷吻一记,「昨晚,最后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哪有?」 「那是谁在我怀里激动得哭得不停?」 回想起最后的场面,凤鸣的俊脸刷地红了一片。可是…… 「我在开始的时候一直在抗议啊!」在容恬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抗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几分。 容恬用大掌**他可爱的锁骨,「昨晚真的做得很过分吗?」 凤鸣低头,犹豫地小声道:「下次不可以,太……太激烈了。」 那种脸红心跳,死去活来,再多经历几次,说不定会在床上暴毙。 从前就觉得容恬在床上太那个了,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幸亏这个西雷王不是现代人,对于那些sm啊情趣道具啊还不怎么了解,否则自己每天晚上都要死上十次八次。 容恬又呵呵笑了。 他让凤鸣在自己平实宽阔的胸膛靠了一会,看看窗外灿烂的阳光,柔情缩蜷地低头道:「该起来了,我帮你穿衣服好吗?」 「才不要!」凤鸣坐直起来,把他给人极大压迫感的肩膀推开,还朝他做个鬼脸,「我不会轻易上你的当的。」 容恬由着他,自己跳下床拿起衣带,穿好白色的里衣长裤,扬声道:「都进来吧。」 房门咯吱一声开了。 耀眼的阳光和新鲜空气随着房门的打开,高兴地跑进来玩耍。早在等候传唤的秋星秋月端着热水毛巾等跨了进来,「鸣王醒了?别急着下床,先用点热水敷敷脸。」 秋蓝另取了一盆热水,跑去伺候容恬洗脸换衣,烈儿咚咚跑进来凑热闹,笑道:「好久没有伺候大王更衣了,今天我也来帮一把。」和秋蓝一左一右,帮容恬将各件衣物一件一件顺序穿戴上。 不一会穿好衣服,子岩等人也过来请安了。 凤鸣记挂着烈中流的事,问,「烈中流和他的娘子现在怎样了?」 「烈中流人那么风流,我还以为他尚未娶妻呢,没想到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子岩想起烈中流鼻青脸肿的模样,也忍不住想笑,「卫秋娘现在被看管在房中,遵照大王吩咐,一丝也没有为难。烈中流担心他老婆寻死,又怕被他老婆打,整个晚上都待在房外廊下。」 「嗯,还探头住房里偷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呢。」秋月插了一句。 秋蓝一边跪下,帮容恬把剑带固定在腰上,一边抿唇笑道:「我看这个烈中流,对他娘子倒是很好的。」 烈儿嘿道:「我看我大哥对嫂子你也很不错嘛。」 秋蓝久在凤鸣身边当大侍女,也不是好惹的,被烈儿揶揄一句,顿时反唇相讥,「最好的是那个永逸王子才对,我记得有一次他把你带走了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你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众人一愣,立即明白,哄笑出来。 子岩跟着他们笑了一会,向容恬请示道:「属下清点过了,根据缴获的名录,越重城的将领士兵全部被俘,没有一人逃脱。这样一来,至少短时期内永殷王族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其它人都好办,依照惯例当成战俘关押起来。但卫秋娘是烈中流的娘子,这个女人怎么发落才好?」 容恬问,「卫秋娘还在烈中流的厢房里?」 「是的。」 容恬笑道:「那我们就先去认识一下这位美丽的女将军吧。」 领着众人,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房。 快到烈中流的厢房,从廊下远远看过去,可以瞧见房外伫立着几个被容恬调遣过来看守的侍卫。据说一夜都待在门外的烈中流反而不见踪影。 侍卫们见容恬出现,正要行礼,被容恬轻轻挥手制止了。他命令秋星等不要跟来,只带了凤鸣一人走到窗外,悄悄往里张望。 「没什么好说的,」卫秋娘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出卖我,出卖越重城,出卖永殷。我真恨透了父亲,竟将我许配给你这么一个混帐东西!」 她坐在床边,两手都被麻绳从背后捆住,已经没有能力再痛打烈中流。 容恬和凤鸣心下了然,都暗道:怪不得烈中流敢进房,原来母老虎绑起来了。 烈中流的脸经过一夜热敷,仍然肿得厉害,额头和下巴上都有挨过拳头的痕迹,原本还有几分英俊的脸现在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他试探性地靠近绷着脸的卫秋娘,讪笑道:「娘子,你不要生气……」 「我怎能不生气?」卫秋娘一声怒喝,把正想悄悄凑过来的烈中流吓退了一步。 「好,好,你爱生气,尽管生气。但不要气坏了身子……」 卫秋娘对于他的讨好无动于衷,冷着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不屑道:「烈中流,你少给老娘嬉皮笑脸,这可不是把你打一顿,或者赶你出家门就可以消气的。你这是叛国!今生今世,休想我原谅你!你走!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娘子,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些什么立国谋略……」 「鹿丹死了。」 房内的空气猛然凝结。 正怒到极点的卫秋娘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呆住了,良久,才用微弱的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鹿丹死了。」烈中流脸上讪笑的表情消失,眼眸颜色微微深沉,「这个消息已经逐渐在十一国传开,很快,连越重这样闭塞的小城也会得到消息。」 「死了。」卫秋娘眼中恍然一阵空洞,像蓦然沉入了一个遥远的回忆中,很久都无法自拔。不知静了多长时间,才缓缓叹了一声,「他终究还是熬不过去。死了也好,这样痛苦,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不要太伤心。」 她刚才对烈中流破口大骂,毫不留情,此时低语一句「你不要太伤心」,却大有情意。 凤鸣在窗外和容恬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看来这对夫妻,和鹿丹大有渊源。 他们应该是永殷人,怎么会和东凡的国师扯上关系呢? 只听烈中流道:「自从知道他死去的消息后,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些话。秋娘,我们新婚那天,鹿丹连夜秘密来贺,和我们高饮夜话,你还记得当时他说过什么吗?」 卫秋娘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他干的坏事,不愿回答,抿唇不语,目光转向他处垂下。 烈中流本来也不指望她搭话,低沉地回忆道:「他说十一国不断纷争超过百年,到如今天下一统已成大势,谁也阻止不了。东凡注定迟早被消灭,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看着利箭从很远的地方射来,明知道自己即将中箭,却没有闪躲的能力。那是一种痛苦又漫长的绝望。从他决定留在东凡王身边的那一刻起,这种已经预知结局的绝望就不曾离开过他。」 烈中流脸上一贯的不羁放荡,仿佛被滂沱大雨涤荡过,冲得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沉郁和痛苦,「听说他在临终前,劝东凡王将东凡这个国家献给了容恬。鹿丹,鹿丹,天下只有你才有这样的睿智,这样的胆略。可惜,苍天却待你如此不公。」 卫秋娘默然。 两人在房中无语良久。卫秋娘才开口道:「就算他说的不错,天下迟早要被一统,那又如何?难道所有的人都应该学他那样,把自己的国家双手奉送给容恬?又或送给离国若言?如果看到他国强大就贪生怕死,跪地投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永殷是我的祖国,我绝不会看着它被他国威胁。容恬要吞并它,我就把剑对着容恬;若言要敢觊觎,我的剑就指着若言。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她自从听闻鹿丹的死讯后,怒色已经稍有回转,但这番话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更显得斩钉截铁,坚定毅然。 烈中流「唉」地叹了一声,撩起下摆走前,像是打算在卫秋娘身边坐下。 卫秋娘霍然转头,瞪着他道:「你敢过来?」凤目生威。 有了这极凌厉的一瞪,因为鹿丹而变得低沉窒息的气氛才总算有所缓解。 烈中流只好停住脚步,摊手道:「不过来就不过来。只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卫秋娘别过头哼道:「你别再想用那些漂亮的言辞打动我。你暗通敌国,把越重城拱手送给容恬,以为说几句话就能哄得过去吗?」 听到这里,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凤鸣和容恬总算稍微明白过来。 不用说,这对夫妻恐怕早就为天下大势的取舍争论过很多次。 烈中流觉得天下最好早点统一,来个民族大团结,不要你打我我打你。 卫秋娘当然就是死也要保住永殷独立自主,能坚持多久就多久。难怪她那一箭射得毫不犹豫,因为容恬确实极有可能就是日后让永殷这个国家永远消失的人。 大概烈中流口才了得,每次都能辩得过卫秋娘,所以才会经常被恼羞成怒的卫秋娘打出家门。 这时,烈中流却不管卫秋娘肯不肯听,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娘子是为了谁,日日夜夜守护着这个越重城?」 卫秋娘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被他哄骗,咬着下唇直勾勾看向他处。 烈中流又问,「是为了大王?哦,大王已经垂老,说不定明年就会让位给新太子。那么说,你是为了永全那个曾经调戏过你的无赖了?」 「你闭嘴!」卫秋娘忍不住喝道:「不管你怎么说,下迷药开城门,把容恬引入越重,就是卖国!」 「我就是卖国!那又怎样?」一声暴喝蓦然响起,震得屋顶簌簌直下灰。 不但首当其冲的卫秋娘,就连贴在窗边偷听的凤鸣耳朵也嗡嗡作响。 乖乖不得了,烈中流发威了。 烈中流威风一来,面目回然一变,顾盼神飞,口若悬河,「永殷小国,百年来在各强国之间残喘苟延。为了保护这个所谓的永殷王族,每年有多少青年被征集入伍,远离家乡亲人,调派到千里之外偏僻的孤城边境,活在那里,老在那里,死在那里。这些人,原本可以活得更好。有妻子,有儿女,有田,有地,可以孝顺年老的父母,春来播种,秋来收割,冬来炉前聚友。可是为了这些一无是处的驻兵城镇,他们活得窝囊,死得更窝囊!」 「他们都是在保护自己的祖国……」 「你闭嘴!」烈中流沉下脸,「什么保护祖国?他们保护的是永殷那群吃人血吃人肉的王族,不管被谁吞并,永殷的大地永远是一样的颜色,阿曼江永远都是阿曼江,只是这个国家的地方更大了,人更多了。当天下统一,国家强大,边境安宁,更多的人可以自由地活着,过他们要过的日子。而不是被国家像猪一样征集起来,年复一年地站岗,驻守,打战,送死。」 卫秋娘鲜少被烈中流当面顶撞,更不要说挨骂了,愣了一会,才气愤地仰头道:「你这么恶狠狠的干什么?天下统一,天下统一,在天地宫和鹿丹一起关了几年,你都昏了头了。天下统一,永殷被人吞并,我们都成了亡国之人,从此低三下四,沦为仆役奴隶,你就安心了吗?哼,什么可以自由的活着,过他们要过的日子。」 烈中流听她开口和自己争论,不怒反笑,嘴巴一咧,顿时没了刚才慷慨怒骂的气势,笑嘻嘻搓着双掌道:「如果你那一箭正中目标,容恬被杀。不超二十年,天下各国定会被离国若言逐一吞并,那时候情况就会像你所预料的一样。若言这个暴君向来主张胜者为上论。他要是君临天下,必定会把所有离国人定为最上等,然后将其它丧国的人民定为下等人随意**。」 「呸,难道容恬就是个好东西?」 「对,容恬也不是个好东西。光看他为了对付鹿丹,竟使东凡都城瘟疫横行,就知道此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容恬为了从东凡王宫救出凤鸣,将凤鸣传授的天花知识拿来干坏事,瘫痪了东凡全国大部分军力,最终将东凡收于囊中。 别人或许猜不到瘟疫流行和容恬的关系,但以烈中流的厉害,只要稍微探听到一些消息,当然可以从中推究出大概。 凤鸣听烈中流居然一口咬定容恬「也不是个好东西」,回过头来,瞅了容恬一眼。 容恬曲起指头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凤鸣继续听下去。 「既然你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又怎么开城门放他进来?好,我也不想再和你纠缠。要是你知错,不妨将功赎罪,找机会把他干掉。至少也为我们永殷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容恬不是好东西。」烈中流话锋一转,却又高深莫测地笑道:「他身边却有两个好东西。」还故作潇洒地伸出两个指头。 卫秋娘知道他在逗自己去问,又冷哼一声,不肯再说话。 烈中流见卫秋娘不上钩,果然不再卖关子,道:「第一个好东西,就是那个看起来挺笨的鸣王。他为什么是个好东西,说来话长,我日后再和你细说。」 凤鸣听到这里,又好笑又好奇。 烈中流既说他笨,又说他好,难道是因为他笨得够好? 这个人认识他也没两天,对他下评语时,语气却非常笃定呢。 但不知道容恬身边身边的第二个好东西是什么? 难道是烈儿?或是容虎,子岩? 不会是秋月秋星秋蓝她们其中之一吧? 「第二个好东西,你本来再过几天大概也会知道:因为容恬已经命人把它悄悄张贴在各个地方了。那就是均恩令。容恬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确实极有远见,这么区区一道王令,其效力足可比拟一个强国的兵力。仅从这一点来说,若言比不上容恬。」 凤鸣愕然。 没想到烈中流这个家伙,居然对均恩令如此重视。 容恬在窗外偷听,一直面带微笑,直到此刻,脸色忽然大变,蓦然站起来,拉了凤鸣,推门就走了进去,看了坐在床上的卫秋娘一眼,目光移到站立一边的烈中流身上,竟然一揖至地,后直起身来,正容道:「惭愧,往日容恬小看先生了,愿以西雷丞相之位,邀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双目神光炯现,直对烈中流。 凤鸣和容恬两人在外贴窗偷听,命其它人都退到一丈开外静候。烈儿等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烦,见容恬忽然站起来推门进去,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大事,一个个跟着冲了进来,恰好听见容恬这句对西雷的未来无比重要的决策,都齐齐愣在当地,不知道烈中流干了什么好事,竟让大王这么激动。 烈中流正一心劝服被他「出卖」了的娘子,没料到有人偷听,当即也愕然了一下。 他心思灵敏比鹿丹毫不逊色,一愕之间,已经明白容恬和凤鸣一直在外面偷听,换过另一副表情,冷冷笑道:「西雷丞相虽然听着威风,却是个难干的活,我没有这样的闲功夫,请西雷王另找高人吧。」转过身去。 容恬一向威震四方,王令到处无人不震慑惊恐,难得一次这么斯文有礼,直接奉上丞相大位,外加一顶高帽,谁也没猜到烈中流居然还会摆臭架子。 烈儿当即气得牙齿吱吱作响。 在他眼里,容恬这般礼贤下士,就算是全天下最自大的人也该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跪下来欢呼王恩浩荡才对。 「烈先生,」凤鸣是唯一和容恬一起偷听了他们夫妻对话的,稍微能明白容恬在想什么,态度诚恳地道:「你既然赞成天下应该早点统一,就也该明白自己迟早要选择一个有能力统一十一国的君主。容恬正是最好的人选,为什么您不答应下来呢?如果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 烈中流反问,「想当天下之主的狂徒太多了,容恬为什么就是最好的人选?」 「先生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容恬比若言厉害多了。」凤鸣说完之后,才猛然醒觉。这么一来,根本就是当面承认刚才他们在墙角偷听了嘛。 烈中流见他坦白得可爱,也不禁扬唇一笑,考虑了一会,问凤鸣道:「鸣王真的认为容恬是统一天下的最好人选?」 「当然。」 「也就是说,鸣王相信容恬有统一天下的能力?」 「绝对有啦。」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我的辅助,天下迟早是容恬的。」 「这个……」 「那又何必需要烈中流呢?」 凤鸣张口结舌。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烈中流笑吟吟看着他一脸尴尬,不知想到什么,又沉吟道:「也罢,看在好友鹿丹的份上,我就给鸣王一个机会。」 凤鸣忙问,「什么机会?」 「当然是一个让鸣王可以从此差遣烈中流的机会。」烈中流挺身直立,虽然脸上仍是一块青一块紫,惨不忍睹,但目光和暖淡远,顿时为他增添了不少男儿气概,微笑道:「要将有才之士收为己用,首先必须打动有才者的心。好吧,只要鸣王可以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我烈中流就抛弃这份悠闲懒散,从此任由鸣王使唤,为鸣王效命。如何?」 他说得轻松,提出的条件却实际上异常刁钻。 烈中流这样的人游历各国,见多识广,性格脾气又极端古怪,谁可以片刻之间就把他给打动? 这么高难度的任务,恐怕就连天下闻名的鸣王也完成不了吧? 秋蓝等人的目光都带些怀疑地瞅着凤鸣。 只有容恬笑得笃定淡然,静静站在一旁,看凤鸣怎么回答。 凤鸣自己也有点傻眼。 他笨归笨,但是也明白烈中流的这个所谓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什么理由可以打动烈中流,让他为容恬效忠呢? 继续宣扬容恬的优点吗?他可是刚刚还说过容恬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句话的。 原来容恬这家伙,也并非全天下的人都敬慕崇拜他的啦。 「这个……」凤鸣紧张起来就开始挠头,皱眉道:「想理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给我一点时间吧?」 不管怎么说,先拖延一下,找机会和容恬他们商量讨论一下也是好的。 说不定众人的智商加在一起,真能想出什么好理由呢。 「好,就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凤鸣刚要多谢,烈中流伸出一指,对着门外正对着的半月形花架道:「我从这里走到那花架,再从花架走回来时,就是鸣王开口的时候了。」 「啊?呃,这个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话音未落,烈中流已经转身,跨出了第一步。 天啊,他来真的…… 凤鸣紧张地瞪圆了眼睛,脑筋急速运转,一边不忘向周围的人求救,「到底有什么理由啊?快点说话。」 众人的心也悬了起来,立即争先恐后以最快的语速发表意见,「他辅助大王的话,将来大王会给永殷人很多额外恩泽。」 「对于他个人来说,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妻子儿女可以活得很好。」 「这家伙这么自大,一定很在乎名声。告诉他辅助大王将来可以流芳百世啦!」 烈儿的建议最没有建设性,自信满满道:「我们大王迟早君临天下,他要是不乖乖辅助,包管他死得很难看。」 「糟了!糟了!他转身了!」秋星紧张得把手绢捏成一团咸菜。 凤鸣抬头去看,果然烈中流已经到了花架前,转过身,打算走回来了。 妈呀!为什么在古代也会有这么刺激的即兴问答游戏啊?还是以天下大局为赌注的…… 凤鸣急得直跺脚,「容恬你干嘛不做声?快点给些建议,不然你的丞相就要溜掉了。」 容恬刚才率先入门,对烈中流提出请他当丞相的邀请,现在却是他们之中神态最悠闲的人。看见凤鸣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轻笑道:「他只想知道西雷鸣王的答案。你如果使用了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建议,都不会得到他的尊重。」 真如醍醐灌顶,一针见血。 鼓噪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凤鸣骤然醒觉。 没错,现在正是发挥鸣王本领的最佳时机!不是一直都暗下决心说要辅助容恬吗,现在就是那个关键的时刻了。 帮容恬收服烈中流这样的人才,正是本鸣王的责任。 可是……大脑一片空白,连根草都没有…… 天知道烈中流这个一看就知道和鹿丹差不多聪明的怪胎脑袋里面正转着什么念头? 听说天才的思维是平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凤鸣的心像被一只发疯的猫用爪子狂挠,偷偷往门外看去。 死定啦,烈中流已经走到花架和房门中间,只要再有十来步就到自己面前了! 为什么需要烈中流? 既然容恬对统一天下深具信心,为什么还需要烈中流的辅助? 烈中流对容恬并不仰慕臣服,对自己的荣华富贵似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他甚至连自己的祖国都不怎么在意,否则也不会轻易出卖越重城了。 他究竟在乎什么? 烈中流的一只脚,已经缓缓跨入门内。 凤鸣的脑神经运转到极速,亿万个神经元在脑内疯狂释放能量。 烈中流到底关心什么?这个人和鹿丹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这种相似不仅仅存在于他们的善变和风度,还存在于更深的地方。 鹿丹…… 鹿丹和烈中流一样,并没有执着于自己祖国的存亡。 这位在临终前把东凡双手奉送给容恬的东凡国师,毫不在意自己将背负千秋万世的卖国骂名。 「鸣王,」烈中流的布鞋,出现在低垂着头的凤鸣的视野中,「时间已到,鸣王想好了吗?」 凤鸣呼吸骤粗,缓缓抬起头来,漂亮的眸子黑得发亮,「我想好了。」 紧张的气氛,终于到达最高点。 ——第十部·完—— 番外——终有一天逮到你 夜晚,海和天的分界已经模糊。 暗黑色的海水在月的光晕中摇曳。海浪静静拍打着这条庞大海船的厚木外沿,发出温和而充满节奏的低音。 一个黑影,从水里无声无息地冒出来,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鹰一般令人毛孔悚然的光芒。 「王子,就是那小子。」另一个精通水性的人从水下冒出,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的主人向上看。 甲板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将领,满身戎装,即使在迷蒙的月光下,也散发着藏不住的青春锐气。这是一种沉着的锐气,有着那样一张年轻的脸庞,却从他身上看不出丝毫年轻人特有的毛躁。 随着属下的说明,贺狄娴熟地踏着水,抬头看向那个杀死了他宠姬的年轻男人。 被他暗中觊觎的人似乎浑然不觉水下潜伏着危机,正靠在甲板上,惬意地享受着清凉海风。 从贺狄的角度往上看过去,训练多年养成的极好夜视力,让贺狄清楚地看清楚对手的喉结,和看起来似乎有点严肃的下巴。 这,就是他今晚准备袭击的对象。 贺狄的宠姬很多,但金梦娇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她不但有一具柔若无骨,好摸到极点的身体,而且是贺狄手上一颗很有用的棋子。 每当贺狄要对付那些肆无忌惮出现在他管辖的海面上的船只,却又碍于某些理由不想抬出他单林国二王子的身份时,他就会把事情交给金梦娇。 他的宠姬有一个响亮的绰号——海妖。这一带有经验的商船都知道:海盗之中最可怕的,就是那个绰号海妖的美丽女人,遇上她,不但货物保不住,而且连小命也要丢掉。 但这个男人,却杀了金梦娇。 据说,只用了一剑。 「他叫什么名字?」贺狄仰着头,像看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一样,看着他的敌人。 海风吹拂在那人的脸上,表情平静而安详。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洋溢着阳刚味的青年身上,形成一种让人喉咙发紧的诡异艳丽。 「属下打探过了,杀了海妖的人名叫子岩,是这伙来历不明的人的头领。他们组织严明,对陌生人非常警惕,很难打探到关于他们更多的消息。」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海域?经商吗?」 「不像,他们的船往返小岛之间,吃水都不深,应该没有载太多的货物。有时候一天之中反复的来来往往,船和船之间互挥信号,变换方位。属下有点怀疑他们是在练习水战。」 贺狄的眼睛骤然眯起来,「水战?」 这么说来,这个叫子岩的人,并不是普通人。 「王子,西雷和同国都有边境在这片海域附近。你看会不会是他们其中一国的贵族,悄悄在这里秘密练兵?」 「人数不多,又是秘密练兵,那就是训练精锐的死士了。」 据说同国的国君庆鼎残暴不仁,喜爱享乐,不像会秘密苦训心腹力量的人。西雷的容恬野心勃勃,这样行事,倒很有容恬的风格。 这个子岩,是容恬暗藏的精锐吗? 为了锻炼他们,而派遣他们到变幻莫测的海域来秘密演练? 「王子,我们的人都已经就位了。」 被暗中围困起来的海船附近,蒙着黑色面罩的头从水下无声地冒出。 抹过黑漆的兵器握在偷袭者的手里,暗黑的海水下面,潜伏杀机。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容恬那个威名赫赫的君王的手下,胆敢在他的地盘杀死他的女人,就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贺狄唇边掠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动手。」 同一时间,数十根带着绳索的铁钩飞过半空,嵌入上方船舷的厚木中。 咄咄咄咄。 甩钩的都是个中好手,精通偷袭,铁钩入木的声音低沉轻微。但正闭着双眼沉醉在海风抚慰中的子岩却立即警觉,猛然睁开眼睛暴喝一声,「海盗!」 不曾有半分胆怯犹豫,抽出腰间宝剑闪电一样劈下,斩断身边一个连着铁钩的粗索。 正延着这条绳索爬上来的偷袭者惊叫一声重新掉回海面,激起一阵浪花。 「啊!海盗?」 「快来人啊!救命啊!」 船舱里听到子岩喝叫的人提着剑仓皇跑出来,看见四周攀绳而上的无数黑影,都倒吸一口凉气。 子岩目光一扫,沿着船舷飞扑过去,长剑连劈,落点分毫不差,又一口气斩断了几条粗索。 海面又连连泛起浪花。 但仍然晚了。 另一边,偷袭者已经爬上甲板。子岩第七根绳索还未斩断,脑后一阵兵刃破风声响起。子岩大喝一声,闪身躲避,森然凉气贴着后颈掠过,刚刚转过半身,眼角捕捉到兵刃的寒光,毫不惊惶地双手举剑,恰好挡住这会把他劈成两半的一招。 锵! 金属交击声震破夜空。 沿着迸射火花的利刃向上看去,一双深沉犀利的眼睛刺入子岩的视野。 那双写满危险和阴暗的瞳仁,正觊觎着他。 拥有这双瞳仁的男人,同时也拥有一双强壮的臂膀,和令人不敢轻忽的身手。 「什么人?」 「单林贺狄。」 「单林的二王子?」 对话间,双方已经交手近十招,兵刃交迸的火花在夜里即现即逝,子岩猛一个箭步,和贺狄错身而过,转身相视,「哼,原来单林国和海盗还是一伙的。」 子岩沉着地调整着呼吸,对手的功力让他有点意外。 贺狄重击的力度大得惊人,每一下抵挡都耗费他不少的力气。而拿着这么沉重的巨剑,这个单林王子的防守居然水泼不进。 高手…… 一边挪动脚步,缓缓后退,寻找最有利的自卫地形,子岩一边扫视四周。 情况非常不妙。 越来越多的敌人已经跳上甲板。今天刚刚接到大王的调动密令,在这里接受短暂水战训练的大部分同伴都已经奉命前去指定地点会合,如今船上的近身格斗高手,只剩下留在这里善后的自己而已。 其它仓皇拿着武器奔出的水手和厨师,对着这伙海盗,如同绵羊遇上了饥饿的狼群。戴着黑色头罩的歹徒们在月光下仿佛魔鬼的化身,正挥动着可怕的武器,劈打挥刺。 「弃剑投降吧。」贺狄踏前一步,唇角忽然浮现一丝笑意,「或者我会饶你一命。」 子岩冷笑,「休想!」 绝望的尖叫声就在附近响起,又一个水手重重地倒在甲板上。 甲板上,血泊慢慢形成。 「你的人都已经完蛋了,就算你再厉害十倍也没用。」贺狄又逼近了一步,「你杀不了我们这么多人。」 他的剑还没有沾上血,金属的森冷光泽在月下闪烁。 「杀了你就够本了。」子岩平静地观察着他。 势均力敌的两人,手持宝剑小心地观察着彼此,微妙地移动,仿佛两条伺机待噬的蛇觊觎着对方。 贺狄又试探性地踏出了一步。 当他踏出左脚,而右脚刚刚离地的一刻,子岩蓦然挥剑。 这是最好的机会,右手提着重剑的贺狄因为重心转移,防守稍露破绽,子岩的快剑终于得到一次最佳的进攻时机,剑尖直刺贺狄,被贺狄挥剑挡住后,子岩借力腾起,在半空中转身的半瞬,宝剑顺势挥下,快如闪电。 嗤。 夜空中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这轻微的剑尖入肉声同时响起,却在子岩的耳膜内都清晰到了极点。 最后一个同伴终于倒下,永远失去了声音。 蓦然,一切变得死寂,大船连同一望无际的深色海洋,都仿佛凝固成一块冰。 子岩乌黑的瞳孔骤缩。 他的腕上挨了一击,宝剑从掌心跌落。 贺狄一手护着右肩的伤,鲜血从指间喷涌而出。而他的另一只手,却依然稳稳地举着他的剑。 寒光慑人的剑尖尽头,是子岩绷紧的喉咙。 「你输了。」 「我们并没有开罪单林,为什么暗夜偷袭?」 贺狄微微笑了,「你杀了我的女人。」 子岩醒悟过来。 原来是前日打算抢掠他们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想必把他们当成肥羊,准备吃顿美餐,结果想不到这艘普通的大海船上装满了西雷王精挑细选的秘密精锐,海盗们全部死无全尸。 此时,甲板上血腥的战斗已到尾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唯一还站着的对手身上,渐渐靠近过来,看王子如何发落这个年轻的将领。 子岩被敌人重重包围,毫无惧色,淡然道:「你要报仇就现在动手。不过别怪我没警告你,一定会有人为我报仇。」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在单打独斗中让我流血。」贺狄舔噬指头温热的液体,笑着品尝自己鲜血的味道:看向子岩的眸子颜色深至一片墨绿,漫不经心中带着可怕的邪气,「这真让本王子有点舍不得下手。」 他的视线,缓缓游走在俘虏的脸上。 这个俘虏的脸并不如何英俊,棱角分明之中带着三分硬朗,只有垂在额前的几丝细发因为刚才的恶斗湿答答地贴在肌肤上,突显出几分可爱的稚气。 从下巴开始往下到颈部,肌理结实平滑,延至喉头,没有一丝赘肉。扣得一丝不苟的上衣,遮挡了贺狄继续探索的目光。 贺狄忽然笑得更邪魅了,剑尖又逼近了一点,轻笑道:「别乱动,小心我弄伤你。」手腕一动,从上至下,分毫不差地将子岩的上衣划为两半。 平实,精瘦的胸膛,在海风中裸露出来。 贺狄盯着这具显然经过长期锻炼的年轻男性的身体,一股细微的灼热从不知名处开始缓缓蔓延。 风中飘荡着血战后的腥味,子岩倔强而高傲地站在这片海色之中,脸上那股淡到极点的神采,猛然激起贺狄强烈的抚摸的欲望。 他拥有过无数的女人,也尝试过漂亮的男人,但是有生以来仿佛第一次,发觉男人的锁骨会如此性感又令人热血澎湃。 精壮的胸膛上,点缀着两朵花蕾般的突起,比之女子的丰满可爱,当然没什么看头。此时此刻,却出奇地使贺狄感觉新鲜和火热。 用舌头****,或者用牙尖在这小小的一点上噬咬折磨的话,这个名为子岩的年轻男人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海风**着甲板上的每一个人,和地上的每一具尸体。 一切都安静得极其玄妙。 贺狄觉得喉咙微微发紧,他顺着自己的心意,手腕向下微压。冰冷的剑尖从子岩的喉头沿着优美的肌理起伏往下,在左胸前威胁似的稍做停留,又继续移动,最后,停在使他口干舌燥的小小花蕾上。 他用冰冷的剑尖,小心地摩挲那个敏感的突起。 极端暧昧,又极端邪恶,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示意。 「呵……」四周的下属彷佛忽然明白了王子的意图,不怀好意地窃笑起来。 子岩宛如置身于一群恶毒的豺狼之中。 夜色之下,眉飞入鬓,眼若寒电。 他站得比标枪还直,脸上没有任何窘惧,甚至缓缓地,在唇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贺狄的剑在瞬间一滞。 取得这救命的一滞,子岩终于动了。电光火石间,不顾一切地挺胸倾前,没有料到他要自尽的贺狄大为吃惊,脑子里面还没有转过任何念头,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把剑往回缩了半寸。但半寸仍然不够,剑尖扎入子岩胸膛。 「啊!」围观的下属们惊讶地叫起来。 但子岩并不打算自尽,他的目标只是贺狄身后那个属下腰间的剑。 拼着挨上一剑的痛楚,他不顾生死的策略终于奏效,就在贺狄的剑刺入他胸膛的瞬间,子岩的手已经触及他目标中的剑柄。 锵! 武器到手,子岩精神大振,丝毫不理会胸膛正流淌鲜血,骤然一个转身,手中剑顺势递出,噌噌噌噌,首先连挡了五六下敌人包围过来的攻击,呼吸之间,悍然挑杀左边一个敌人,错脚踏出,身形急转,踉踉跄跄连退几步,脊背猛地撞上船舷,心头大定。 下海之后,往东两里就可以上岸。虽然受伤,他相信自己的体力足以支撑。 贺狄此时也已经抢到他面前,手中持剑,看着他寡不敌众仍然斗志不衰的对手,精明锐利的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钦佩。 「你就是跳下船,也难逃一死。」贺狄提醒他。 在他身后,是一众精于海战的属下,不少人已经张开了强弓,淬了毒的箭矢上闪着淡蓝色的光。 一旦子岩跳海,弓箭从船舷上向水中齐发,就算是条最会游泳的鱼也逃不过去。 子岩赤裸的胸膛上鲜血淋漓,幸亏贺狄莫名其妙地缩了剑,没有刺入心肺,现在只是皮肉之伤。 他单手持剑,听了贺狄的威胁,往贺狄直直看去,眸中神光灿然,「难逃一死?」扬唇轻蔑一笑。 这一笑看在贺狄眼中,却如光照积雪,耀眼得惊心动魄。 只那么一愣间,子岩毫不犹豫地腾空而起,纵身跳下船头。 浪花飞溅。 所有人都冲了过去,朝水面瞄准。 「不许放箭!放箭者斩!」贺狄大喝,扑上去,双手压在厚木上,向下俯瞰,集中目力寻找。 深黑的海在月光下温柔宁静,波光粼粼。 找不到那个消逝的身影。 他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为了子岩临去前那个笑容。 令他魂飞天外的笑容。 肩膀的痛楚传来,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伤。 伤口的感觉既痛又刺激,鲜血的味道既热又甜,都有点像,那个年轻刚强的男人。 「王子,那个男人逃了!」 「逃了?」贺狄凝视着远方平静的海面,慢慢露出一丝微笑,「逃了就逃了吧。」 他会再次亲手逮住他。 而且,不会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但贺狄没想到,再次的会面要等上这么漫长的日子。 在海另一边的单林国里,每日过着奢华靡乱的日子,每当他拥抱那些有着精致五官的美女童男时,却往往情不自禁在脑海浮现另一张年轻刚强的脸。 为什么子岩跳下船后,再也没有在这片海域出现过? 他遭遇了不测,还是被他的大王召唤去了他处? 海的另一边,那片到处都是纷争的大地上,是不是正发生着什么,而他总是念念不忘的男人,是不是也正参与其中? 贺狄难以抑制地做着种种揣测。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匿藏自己的这份心事,因为他渐渐对女人觉得索然无味,他不再喜欢女人软若无骨的身体,还有她们娇美的声音。 他渴望抚摸子岩那样的身躯,精瘦平滑的胸膛,性感的锁骨,充满了优美的力量。 他很想,用舌尖品尝一下那从容的带着淡笑的唇。 时间将他的耐性慢慢耗费殆尽,当他几乎要为那个消失的男人疯狂时,上天却忽然开恩,把子岩再次送到了他的手上。 「王子,似乎有新的商船准备穿越单林海峡。不但如此,打探得来的消息,他们似乎是想开拓一条稳定的航线,贯通西雷和单林,以便采买运送我们单林的双亮沙。」 「哼,好大的胃口。」贺狄舒服地靠在高高锦枕上,冷笑,「单林海峡是我的地盘,他们想过就过吗?双亮沙更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可是……王子还记得当年那个跳海逃走的男人吗?」 贺狄的眼睛骤然闪过锐利光芒,口里却淡漠地问,「哪个?」 「那个叫子岩的。」属下禀报道:「他也在那群人里。」 「是吗?」 「确实如此。我敢肯定是他。」 「哦?」 鹰一样凌厉的眼睛,像准备寻找猎物一样,缓缓地,半眯起来。 终于。 那个命中注定会成为他的所有物的男人,终于再度出现了。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你逃脱。 终有一天,逮到你…… -完- 后记 第十本在艰难和困苦中终于诞生,再次欢呼!呜啦呜啦! 这本书的大部分是在迷羊姐姐家里写的,厦门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好,但是因为要写文,所以几乎没有机会去别的地方玩。当然,写文的不止我,迷羊姐姐也要赶她的《虐爱小神父》啦——这本书非常的变态和色,纯情的读者千万不要去看。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本书和前面的《凤于九天》有很大的不同啊?对啦,文里面有很多色色的片断,唉,我想这都是被迷羊姐姐的磁场影响的,我待在她家的时候,写的几乎都有h,例如《主子》的h番外啦,《凤于九天》的h啦,还有即将在明年二月推出的同人志《袭警》,冷汗,更是很多,很多变态的h。(小小广告一下,是阳光帅气的警察和俊得不象话的黑社会富贵美男的激情搞笑故事,什么,谁是攻谁是受?嗯嗯,这个就要看谁的擒拿手比较厉害了……到时候会贴试阅啊,欢迎大家过来看,在地址栏直接输入fn.amoonstar就可以啦。) 所以,大家看的时候,请注意不要被家长发现哦~~呵呵~~~ 虽然不能出去玩,但厦门还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的,我好爱吃卤味啊啊啊啊!而且,我和迷羊姐姐的朋友美人霞,还带我们去吃了非常好吃的湘菜,有干锅鱼子,还有烧得肉可以一丝一丝剥开的很入味的红烧肉,呜呜呜,吃得好感动,后来,美人霞还带我们去吃黑糖刨冰,实在……实在太感激了……呜呜呜,大家如果来了厦门也一定要记得到处去吃美食哦。 哦对了,接下来说这次的新角色烈中流和卫秋娘哦。书里面没有对烈中流的相貌做非常详细的描写,弄宝宝主要是想把他奇怪的性格表现出来。不过,如果有人问,烈中流是不是帅哥,嘿嘿,烈中流当然是个帅哥啦。至于是什么级数的帅哥,咳咳,请大家回想他和谁是好朋友哦,嘻嘻嘻嘻。 关于他和他娘子的事情,后面的书里会有进一步的阐述哦。 至于番外,哈,那个番外啊,是是是……什么?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可口美味的子岩啦,典型的刚正型帅哥啊。贺狄王子和子岩的故事什么时候写?嗯嗯,放心,一定会写的,因为可怜的凤鸣一定要去开拓那条见鬼的航道啊,不然会被他老爹用剑捅哦。 感谢架空各位编辑,尤其是和《凤于九天》直接相关的猫头鹰和koge。不过最辛苦的是恐龙宝宝,一直拖着尾巴在各地出差,还要背着笔记本画画,真是状况凄惨。龙太努力了!弄宝宝看了很惭愧……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对弄宝宝的支持! 我一直都很努力的写哦。 爱你们~~ 天真无瑕纯洁可爱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