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下)》 第十八章 洛格被若演打算命云霄娶公主一事轰得满眼金星,碍着若演和居心叵测的穆香妃在面前,只能不露声色,强打精神陪若演赏了一会双红花。 好不容易拜离若演,急匆匆往亮宫中赶。方入门就问: “云霄呢?” 绯绿回道: “十三王子出去了。” 绯红轻笑道: “这几天都出去玩呢,前日摘了一大把双红花回来,还放在书房中养着。” 洛格见不到云霄,心中更是不安,越发焦急起来。他近日事忙,与云霄多有疏远,常常只在熟睡的云霄身边呆上片刻,今天听了若演的打算,骤然感觉有人要将云霄自他身边夺去。 洛格越想越烦躁,沉下脸道: “天天出去玩,成什么样子,书也不念了。赶快把他找回来!” 绯红绯绿见洛格发怒,都唬了一跳,急忙收敛了笑脸,派人出去找云霄。 落云正在床头看云霄的书卷,听见洛格语气不佳,忙藏起书卷,掀帘子出来笑道: “怎么了?殿下自己说不许限着十三王子行动的,今天倒怪起我们来?殿下担心十三王子,我们以后好好看着他就是了,何必生气?” 见洛格真的脸色不善,便不再多嘴,取了绣针,安静坐在一旁绣花。 洛格倚着窗边,只盼云霄快点被带回来。又想:云霄在王宫中闲逛,万一被父王碰到,问他可肯娶那公主。以云霄可有可无的个性,又有穆香妃在一旁巧言令词,说不定就糊里糊涂答应下来。 这样一想,额头渗出汗。心道:就算云霄答应了,我也必定要找个办法不许他去。 洛格黑着脸在亮宫等,一言不发。 落云等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噤若寒蝉,只盼云霄快点回来。 好不容易派出去找云霄的侍从回来,对洛格行礼道: “回殿下,十三王子不在王宫,宫卫说十三王子刚刚出宫去了。” 洛格闷声道: “好端端的,他出宫做什么?” 侍从低头道: “奴才不知道。十三王子这几天常出宫,宫卫说通常要近天黑才回来。” 洛格只觉得一簇火苗在心中轻窜,抬腿踢开侍从,吼道: “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王子出宫也不跟着,云霄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派人出宫,把他找回来!” 侍从挨了一脚,只好苦着脸跪着。心里不断叫屈:是殿下明令不许再跟着十三王子的,怎么这回又怪我? 洛格正在大发雷霆,梅家又派人到亮宫,急道: “老太爷不行了!嚷着要见殿下呢!” 洛格心中一痛,也顾不得云霄,忙骑上马朝梅家飞奔而去。 出了王宫,一路急驰,脸上额头都是尘土汗水。途经市集,忽然听见一女声笑唤道: “云霄。” 洛格不由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见一个服饰光鲜的女孩在人群中。洛格曾在宫中见过丽儿,一眼认了出来。 又听见丽儿叫道: “云霄,你到哪里去了?” 市集中人多,洛格集中耳力,听见一个清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苏丽儿,我在这里!” 语气欢畅,依稀是云霄的声音,却不敢确定。 洛格勒住马头正要细听,梅家侍从在后赶到,催道: “老太爷正等着殿下,请殿下快行!” 洛格想起外公,心中凛然,不再理会市集中的众人,挥鞭而去。 急赶到梅家,穿过重重叠叠各色回廊,来到梅国丈房前。洛格一呆。 房门前整整齐齐跪着梅家众人,舅舅梅儒带头跪在前头,连疯症在身的梅夫人也被人搀扶出来跪着。众人满脸凄容,却都忍着不哭出声来。 洛格望着关得紧紧的房门,双手忽然轻颤起来,向梅儒轻声问道: “外公…..外公他……” 梅儒拭泪,沉声道: “还没有去,正在里面等着见你一面。” 梅夫人似乎疯症好了一些,柔声道: “好孩子,进去吧,你外公等着呢。” 她平日恪守尊卑,对洛格只用“殿下”称呼,现在家逢大变,不由换了怜爱口气,听来更是让人心酸。 洛格睁大眼睛瞪着房门一会,强忍泪水,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梅国丈就躺在床上,梅老夫人陪在床边垂泪。 洛格走上前去,见外公满头白发,气若游丝,心中难过之极。 他母后早死,若非外公在外万般保护,不知道早被穆香妃害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掉下眼泪。 “殿下……..” 梅国丈听见洛格到来,似乎有了点精神,混沌的眼睛重新睁开。 “外公不要动,躺着就好!” 洛格急忙去扶,却被梅国丈一把抓住右手。 梅国丈满是青筋的手牢牢抓住洛格,甚是用力,指甲几乎要掐到洛格手腕中去: “….洛格…听外公一句话….…” 这一声“洛格”,满是亲情,洛格更是伤心,忍声道: “外公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 似是回光返照,梅国丈话音清晰,一字一顿道: “现在,什么梅朵、舅舅、外公,都不要紧。你记得了,只要你坐上王位,你就赢了,梅家就赢了。” 洛格点头应道: “洛格知道了,外公是要洛格忍一忍。” “对。” 梅国丈精力渐尽,目光开始涣散: “坐上王位,才能保全你自己……..” 声音渐渐弱下去,说到最后一字,掐住洛格的手一松,掉在床侧,就这样去了。 “外公?外公!” 洛格见梅国丈骨瘦如柴的手无声无息落下,象全部力气被他同时从身上抽走一般,心如刀割。 梅老夫人挨在梅国丈身旁,白发乱颤去探他的鼻息。 “外公…….” 洛格知道外公无望,怔怔愣了一会,终于大哭起来。 房门外跪等的梅家众人听见洛格哭声,知道梅国丈已逝,都大哭起来。 梅家上下,霎时被哭声笼罩。 洛格扶着梅老夫人跪在梅国丈床前大哭多时,梅儒等虽心里悲痛,都忍着眼泪进去劝道: “殿下万莫伤了身子。” 洛格想,外婆年纪老迈,不要也伤了身体。抹了眼泪,对梅老夫人道: “外婆节哀,若外婆也有三长两短,叫洛格如何是好?” 说着将梅老夫人扶起,自己也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哪知道洛格连日劳苦,心里又焦又悲,连遇表妹、外公身亡,外加一早被云霄的事情一激,已经有点支撑不住。 如今在地上跪得久了,猛然站起来,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歪了一歪。 梅儒站在他身旁,连忙扶住,急道: “殿下!殿下!” 幸亏洛格身体根基好,只是眼前黑了片刻,慢慢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太过劳累,顾目四周,见梅家上下都团团围着自己,关切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心想: 梅家生死荣辱都在我身上,我可千万不能倒下。 对梅儒轻笑道: “舅舅不要担心,不过是起得太猛了,有点头昏。” 梅老夫人摩挲洛格道: “好孩子,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你舅舅舅母呢。好好保重自己身体。” 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你要有什么事,我可怎么见你外公母后?” 话到后面,连连重咳不已。梅儒担心母亲也支撑不住,连忙命人扶了梅老夫人下去休息。 洛格本想留在梅家处理外公后事,但经不住舅舅相劝,又不想外婆担心,只好领着侍从回宫。 落云等早接了梅家的通报,都换了素服,跪在亮宫门外等候。 入了亮宫,洛格才想起云霄的事情,问落云道: “云霄呢?” 落云轻声回道: “十三王子还没回,这一阵子的事我们都瞒着他呢。” “哦……也好。” 洛格眼中满是倦意, “我想睡一下。” “我去收拾里间的床。” 落云忙站起来转身要进去。 洛格摆手道: “不必了,就睡你这张小床,也挺舒服。落云,你坐在床边绣花,陪着我。” 落云刚要应是,忽然想起云霄的书卷,“哎呀”一声喊了起来。 洛格一边躺倒在枕上,一边问: “怎么了?” 头刚靠枕,发觉枕下高高凸出一团东西,探手一摸,在枕下掏出一卷书卷来。 落云因为好奇,将书卷带到寝宫中看,洛格回来,她就将这藏在枕下。 不料洛格说躺就躺。落云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见洛格掏出云霄的书卷,脸色立即发白。 “这是什么?” 洛格抓着书卷,随手一翻,脸色也是一变。 他对云霄百般用心,怎么会不认得云霄的字迹? 立即也不觉得困了,翻身坐起来,将文章一篇一篇细看。 这书卷是云霄从小所写,受了洛格欺负,少不了对苏丽儿诉苦。其中对苏丽儿种种情真意切,又是洛格想也想不到的。 洛格一篇篇看来,一言不发。 落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做声,站在角落偷看洛格神色,心内惶恐,只盼云霄早早回来,又怕云霄回来。 洛格看得天将黑,方放下书卷,轻轻道: “我以为他谁也不理会,天生冷淡,没想到他心里还藏着一个人。藏得这么深、这么深………..” 语调平缓,脸上不喜不怒。 落云知道洛格动了真火,胆战心惊,哪里还敢说话。 快吃晚饭了,云霄才回到亮宫。 他和丽儿在市集中玩了一天,衣服上沾了不少尘土,袖中又藏了不少买到的好玩东西,根本没料到大祸临头。 入了亮宫,见宫女侍从个个战战兢兢,奇道: “大王兄今天回来了?” 宫女面带怯色,点点头,悄悄对寝宫内一指。 云霄问: “大王兄发脾气了?” 宫女又点头。 云霄心想:不知道大王兄为什么发脾气,我今天没见过他,定然不是因为我。他心情不好,我还是不去见他的好。 就想往小院中去。 还没有抬脚,寝宫中跑出一个小侍从道: “殿下请十三王子到书房去。” “到书房去?” 云霄多日不见洛格,心中其实也想念,见洛格派人来叫,又想:大王兄心情不好,我还是去劝一劝吧。他平日总劝我哄我,今天就换我劝他。 于是,便往书房去。 书房中静悄悄,只有洛格一人坐在桌子前。 云霄一进来,就觉得空气异常凝重,连他这反应迟钝的人也有所感觉。心道: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大王兄这么不高兴。 云霄对洛格行礼道: “大王兄,你叫我吗?” 洛格抬头,直直盯着云霄,眼光闪烁不定。 云霄还是那般俊美纤弱,穿着落云为他新做的王子服,越发美得叫人惊叹。脸色也比刚进亮宫时好了许多,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象温润的玉石一样,隐隐透着波光。 洛格静静看了云霄半晌,笑道: “我今天得了个好东西,拿给你看。” 云霄也笑: “是什么?我今天出去市集,也买了许多好东西。” 洛格被他一提,想起市集中的穆丽儿,猛然咬牙。那声清爽欢畅的“苏丽儿”,不断回响在洛格脑中。记忆中,云霄从来没有以如此亲切的语调呼唤过自己。 洛格轻道: “是书卷,记了很多好玩的话,我读给你听。” 铺开桌面上的书卷,选一段读了起来: “苏丽儿,大王兄要逼我搬到亮宫去,你莫担心,我一点也不怕。反正我不理会他。大王兄和那些侍从、宫女没什么不同,我心里只觉得你和他们不同的,其他人我都不理会。” 云霄听洛格娓娓读来,脸色渐渐苍白: “大王兄,你……你……..我的书卷为何…….” 他眼中澄清无邪,却也明白洛格对他强占之心有多重,微微害怕。 洛格见云霄发问,停下道: “落云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这是你的书卷?这都是你写的?哼,原来我和侍从、宫女没什么不同,哈,哈,怪不得我怎么对你,你都不理会我!” 他心里伤心悲愤,喉音干涩,嘶哑几不成声。 云霄没理会洛格说些什么,看着自己珍贵的书卷被洛格捏在手中,求道: “大王兄,你把苏丽儿还给我。” 洛格对他向来求无不应,听了云霄的话,微微点头道: “好,我还给你。我把苏丽儿还给你。” 他一字一句说得轻而有力,若听在别人耳中,早知道他动了大怒。 偏偏云霄从来不察言观色,居然行礼道: “谢谢大王兄。” 对洛格轻轻一笑。 洛格最爱云霄笑脸,为看云霄笑颜,不知花过多少工夫,这时候见云霄的微笑,口中又苦又涩,象被人插了一刀的心窝上还在抽搐般疼。 他喃喃道: “我还你…..” 将书卷放在桌上,忽然大吼一声: “我还你!” 挥掌将油灯打落在书卷上。 灯油倒落书卷,又带着火。书卷由布帛所制,立即就燃烧起来。 书房中瞬间亮起红光。 云霄整个人一愣,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扑上前道: “苏丽儿!” 伸手就要去抓那起火的书卷。 在他眼中,就如从小的玩伴被捆在火中活活烧死一样。 洛格一把搂住,硬将云霄按在怀中,沉声道: “云霄,不要理会苏丽儿!你不要离我而去!” 云霄哪里听得见洛格的话,耳中只有书卷燃烧发出的剥离声。眼眶几乎要裂开流下血来,死死瞪着即将烧成灰烬的书卷,尖叫声声: “苏丽儿!苏丽儿!” 疯了一般抓洛格的脖子。 洛格被他抓出数道血痕,却不挣扎,只紧紧搂住云霄唤道: “云霄,云霄…….” 云霄反抗不已,被洛格箍得喘不过气来,又见书卷即成灰烬,象另一个世界在眼前慢慢毁灭般,心痛难忍。 脑中诸般景象环绕。与苏丽儿处见、与苏丽儿骑马、与苏丽儿爬树、与苏丽儿浪迹四方…………………夜中众星似乎在不断降下来,要压到身上,书房中的各种物件也已看不清楚。云霄力气渐渐变小,不再嘶叫。 桌子上了防火的涂料,书卷烧成灰烬,火无物可烧,慢慢熄灭。 油灯已倒,书房中漆黑一片,沉寂得让人心悸。 落云虽然害怕,见书房中灯灭无声,到底担心,悄悄掀了帘子,见洛格石雕一样将云霄梏在臂间,还在轻轻唤着: “云霄,云霄…….” 语气中又是怜惜又是痛心。云霄却一动不动,没有声息。 落云吓了一跳,连忙用尽全力摇晃洛格,大声道: “殿下,殿下,快放手!” 洛格恍若未闻,只是搂着云霄不肯放手。 落云叫道: “快松手啊!” 又扬声叫唤: “快来人啊!” 绯红绯绿也忙跑了进来,与落云一道扳洛格的手。 “殿下,快放手!” “殿下!殿下!” 洛格的手象铁铸似的,哪里扳得开。 落云哭道: “殿下,你伤了十三王子了!你会伤了十三王子的!” 绯红绯绿也大哭起来。 洛格听到“十三王子”几字,似乎清醒了点,慢慢低头,见云霄已经不再喊叫,眼睛也闭上了。心中一惊,如被凉水当头泼下,立即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臂喊道: “云霄!云霄!” 他悲愤之中不知用力轻重,只顾把云霄留在怀中,手臂如铁箍般。云霄哪里承受得住,受了刺激又呼吸不得,昏了过去。 洛格连遭大变,见云霄闭目不语,心乱如麻,心道:我杀了云霄,我杀了云霄。 抬首看见桌上已成灰烬的书卷,懊悔不已:我为什么气他,我为什么要他伤心? 他虽是大王子,也不过十八九岁,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云霄,你别死!我是气你的,我不过是气气你。” 他眼前一片漆黑,恨不得死去。 落云忙劝道: “殿下不要伤心,十三王子没事,不过是晕过去了。” 好一会,洛格才明白过来,止住泪问: “云霄没事?” “只是晕过去,醒过来就没事了。” 众人好言相劝,洛格终于安静下来,心道:宫中梅家的事情还没有完,我可不能乱了阵脚。 收拾心情,重摆出大王子样子,镇定下来。 抱了云霄回床,又唤御医来看,见他只开一点安神的药,洛格才安心下来,知道云霄真的没有大碍。 送了御医,洛格却不肯睡,只守在云霄身旁,想着明日怎么与云霄言归于好。忆起云霄今日的反应,激烈悲伤未曾见过。不过云霄脾气极好,慢慢伏小下意,自然会重露笑脸。 快四更,亮宫又响起门声,居然是梅家深夜派人来报信。 洛格心知不妙,急忙披了衣服出来。 果然,梅家侍从一见洛格,立即跪倒大哭道: “老夫人今天为老太爷守灵,闭着眼睛在棺旁不做声,老爷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老夫人也去了!殿下啊!老夫人……….” 洛格如遭雷击,猛退一步,靠在门柱上,怔怔望着天上明月,轻唤道: “外婆….” 眼泪簌簌而下。心里明白此刻有许多事要处理,咬着牙进去换衣裳,连夜赶去梅家。 换衣裳时,又到云霄旁望他数眼,轻道: “是我不好,梅家变故,无处发泄,都算在你头上。等明日我来赔罪吧。” 依依不舍地去了。 第十九章 当夜梅家又是悲歌连天,洛格和梅儒勉强支撑了一夜,已累得伤了筋骨。 好不容易议定了发丧等等事宜,亮宫却又有侍从急驰到梅家,飞报洛格-------云霄醒后出了亮宫。 洛格听了,差点急得昏过去,骂道: “怎么让他出去了?没用的东西!那落云呢?落云没看着云霄吗?” 侍从满头是汗,神色张皇,回道: “十三王子一醒,不知道怎么就拿着大王子的剑要出亮宫。眼睛瞪得老大,神色和平时根本不一样,样子吓人得很。落云怕十三王子伤了自己,不敢阻拦,只叫人远远跟着。” 洛格心如乱麻,望着梅家到处白茫茫素色一片,哭声不绝,又为云霄担心又懊悔昨晚气着云霄。沉声道: “我回去看看。” 带着侍从急忙赶回亮宫。 到了亮宫门口,看见落云满面愁容,坐立不安等在门外。 还没有来得及问事情始末,内侍匆匆而来传达王令,命洛格立即去见若演。 洛格脸色一变,知道大事不妙,与落云交换一个不安的眼神,只得随内侍去见若演。 进到后廷,洛格眼光一扫。 若演似乎心情甚好,正和穆香妃谈笑。更让洛格心惊的是,云霄居然面无表情,随侍一旁。 若演见洛格到来,招手道: “洛格来了,父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洛格深深望云霄一眼,见他不言不语,眼观鼻鼻观心,心内惊慌起来。对若演行礼道: “父王有什么好消息,一早把儿子叫过来?” 穆香妃轻摇手中的香扇,缓缓道: “还不是雍赫国公主和亲的事。” 说罢眼睛望云霄处一瞄,神情说不出的得意。 若演点头道: “云霄一早过来求我将这公主赐婚于他,哈,可不正和了我的心愿。” 洛格早猜到几分,但听若演亲口说出,还是如听见晴天一声霹雳,半天说不出话来。怔怔望着云霄,眼中交织纠缠的意思,只盼都让云霄知道。 云霄要娶妻,云霄要离开我。 他心里,反反复复只想着这个事。若演和穆香妃笑颜相对,后面说了些什么,完全没有听到耳中。 好半天,洛格走到云霄面前,才慢慢道: “做这么大的决定,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云霄不待洛格走近,已经闭上眼睛,咬着唇。心想:你毁了苏丽儿,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看你一眼,不和你说一句话。 洛格何等聪明,云霄心事都放在脸上,他立即猜到几分。 见云霄不肯理睬,又忌惮穆香妃在面前,暗自警惕要提防小人。心道:我越是反对,只怕云霄越是要娶,现在不宜争论。转身对若演笑道: “还没有恭喜父王,又多了一个邦国。” 便抛开这事,和若演令寻国事商讨。 云霄一直站在廷中,始终不看洛格一眼。 穆香妃原以为连日来变故频生,洛格知道此事必定狂性大发,在若演面前尽度失态。梅家已失了势力,如果连洛格也失爱于若演,何愁大位不传于开韶。 不料洛格如此冷静沉着。穆香妃心中暗暗称奇,又想:这小子这般厉害,我可要加倍小心。 陪了若演一个多时辰,洛格云霄纷纷拜离。 云霄出了后廷,不看洛格,径自选了一条不通往亮宫的路,徐徐而去。洛格担心,在后跟了去,见云霄回到冬庭,才放下心。想着此刻云霄心气未平,不宜和他解释,在冬庭外站了半晌,才往亮宫中去。 回到亮宫,洛格对落云低语道: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将梅渡唤进亮宫来见我。” 压低声音道: “要悄悄的,不要让人知道了。” 梅渡是梅皇后生前的侍卫,皇后死后,一直随在洛格身边教导洛格武艺。洛格长大了,将梅渡送回梅家,保留实力以做他用。 梅渡不多时悄悄潜入亮宫,洛格将他召到密室,轻道: “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务必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梅渡隐居多时,见有机会施展身手为小主人效力,兴奋不已,压着声音轻道: “请殿下吩咐。” “小事一件。” 洛格的眼睛在黑暗中如豹子般闪烁亮光,轻描淡写道: “我要雍赫国的公主,死在来都城的路上………..” 第二十章 吩咐完梅渡,洛格出了密室。 众人知道十三王子出了亮宫,再不肯回来与殿下同住,都小心翼翼,以免成了洛格的出气筒。整个亮宫连咳嗽可听不见一声,宫女踮着脚轻轻走路。 洛格环目一顾,只觉偌大宫殿,少了云霄,居然象个坟墓似的的寂静,心里如堵了一团刺,疼得说不出话来。 落云瞧着洛格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心疼,走过来劝道: “殿下这几天劳累了,吃点东西早些睡吧。十三王子的事,等他火气下去了,慢慢劝不就成了?” 洛格缓缓摇头道: “我不饿。” 又点头说: “云霄现在在气头上,他不想见我。唉,从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如此,早点休息吧。” 落云说着,就要进里间为洛格铺床。 洛格站着,想着往昔进里间时,总满怀甜蜜,可以看见云霄无邪睡颜,靠得多近都可以,轻搂轻吻也可以,此刻却空荡荡得叫人心寒。 想到这里,便不愿意进去,对落云道: “不忙铺床,我出去走走散心。” 说着一个人出了亮宫,满怀心事地乱逛。 迷迷糊糊,失了神般地胡乱四处踱步。不多时,洛格猛地一抬头,却发现已在冬庭门外。 冬庭大门内远处的小屋中,漆黑一片,不见灯火。 洛格想:难道云霄已睡了?他不想见我,若是见到我,一定又想起昨晚的事,说不定又惹他生气,更要逃得我远远的。 如此一想,洛格便转身,打算回去。 但他心里实在放不下,又想:我悄悄进去,云霄也不知道。不望他一眼,我如何睡得着? 盘算很久,还是下不定主意。猛地跺脚骂道: “堂堂大王子,为什么这么犹豫不决!” 深吸一口气,推开冬庭的门,悄悄走进去。 冬庭向来冷落,云霄去了亮宫后,侍从更加少了。如今在冬庭看门的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宫女,正倚在柱旁打瞌睡,洛格行动无声无息,她居然毫不知晓大王子驾临。 洛格跨过草地,悄悄靠近窗外,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又转到屋门,进到外面的小厅,忽然想起当日在这里和云霄较劲,逼着云霄为他倒酒,将上好的美酒倒了一地。云霄斯斯文文提着酒壶站在桌旁的模样,象刻在脑中似的,俏生生就站在那里。 若是偷偷亲吻云霄一下,是否会把云霄弄醒?洛格盘算着,蹑手蹑脚进了里间,潜到床旁。 正想伏下身子好看清楚床上人的模样,忽然听见一人轻轻问: “谁?” 声音传自窗边小桌旁,清朗动听。语气并不惊恐,倒有几分疏远责怪,象怪罪来人打扰。 洛格一愣,转身。 原来云霄并没睡,却不点灯,呆坐在漆黑之中思念苏丽儿。 洛格咋见黑暗中熟悉的轮廓,心里一热,又按捺自己,轻道: “云霄,是我。” 云霄听见洛格的声音,也是一愣。相处多日,若论对洛格毫无感觉,怎么可能? 此时此刻,忽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想起他往日好言相哄,百般呵护。今日在父王面前提出要迎娶雍赫国公主,原是为了报复,本以为大王兄会大发雷霆,或从此不再往来,不料就在今晚,他又悄悄潜了进来。 洛格见云霄发愣,又轻唤: “云霄…….” 云霄心里正茫然一片,不知自己为何心绪烦乱,听见洛格呼唤,正要开口答应,猛然咬住下唇,想道: 我怎么可以答他?我答应过苏丽儿,从此再不和他说一句话,再不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牙齿越发用力,咬得唇上滴下血来,仿佛越用力,越可以坚持自己对苏丽儿的诺言。 洛格不见云霄有动静,又叫了一声“云霄”,试着迈出一步。 云霄看洛格要走到面前,索性连眼睛也闭上,别过头去。 月光勉强透过窗纱,撒落一点在房内。洛格靠近去,只见云霄别着脸闭上眼睛,唇角上依稀带着血迹。 洛格一惊,扑了上去,问道: “云霄,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语气中满是惊惶,情切之极。 云霄心下感动:我受了伤,大王兄比他自己受伤还担心。随之心中一凛,警戒道: 云霄,你忘了苏丽儿吗? 伸手推开洛格,就想往外走。 洛格怎么会让他推开,抓着云霄手道: “云霄,你别走,听我说。” 云霄心里一团乱麻,一味挣扎着要摆脱洛格,恼道: “我不想听!你快走开。” 却没想到这一开口,就坏了那“从此不再和洛格说一句话”的誓言。 云霄一张嘴,唇上的血流得更加厉害,蜿蜒一条到了下巴,映得肤色愈加白皙透明。洛格看了,如心头上在滴血一样,又恼怒云霄对自己说“你快走开”,心道: 无论怎么解释,你也不肯听的。我堂堂大王子,为什么要对你低三下四? 主意打定,也就不再说话,将云霄强扯到怀里,低头吻下去。 云霄被洛格突如其来气息吓了一跳,举手去挡,反被洛格反扭到背后。 云霄往日是能避则避,平淡无波,所以被洛格占去不少便宜。今天却是铁了心要反抗。他箭术了得,双手怎会无力? 武艺精湛如洛格,一手反剪着云霄两手,也甚是勉强。接连几次抓住云霄双手,还来不及痛吻以解思念之苦,便又被云霄挣扎出来。 如此几次,倒撩起洛格的火气,自想:我如此待你,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又何必对你百般疼惜。 这样想着,眼里的寒光顿起,手上运力,将云霄王子服上的腰带扯了下来。 云霄看在眼里,生生打个寒战,见洛格右手持着腰带,左手桎梏自己双手,惊惧起来,颤声道: “大王兄,你要做什么!” 他虽从小被人欺负,但毕竟贵为王子,被人这样用东西绑起来,还真是第一次。 洛格紧锁着眉头,却不答他,只将云霄按在床上翻过身去,用腰带缠着云霄双腕绕了数个圈,绑得结结实实。他数日连遭变故,心里积压无数抑郁,此刻定下决心,下手竟然毫不容情,用力之大,简直将腰带勒入云霄肌肤之中。 云霄被洛格绑得死紧,心下正恐惧不安,忽然一股大力在腰间一抬,被迫又翻过身,正面对着洛格。 洛格见云霄脸色惨白,似乎心有不忍,绷紧的气势松了少许,靠近去抚着云霄的脸轻唤: “云霄…….” 云霄被洛格冰冷的手指猛然一碰,几乎跳了起来。他向来安静如深潭之水,现在却也明白洛格要对他做一件大大不利的事情,十五六岁的男孩,到底沉不住气,惊叫道: “不要碰我!” 这一叫如冰水泼得洛格浑身一颤,忆起云霄在市集中回应丽儿那声“我在这里”,亲昵甜美,对着自己叫着“不要碰我”,却是惊恐中带着嫌弃。 一个低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道: 他讨厌我,他讨厌我……….. 云霄惊疑不定靠在床栏边上,眼睛乌溜溜地观察洛格。 洛格喃喃道: “何必要你喜欢我?” 他霍然伸手,将云霄摔在地上,沉声道: “我要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管你是否伤心?你又何尝怕我伤心来着?” 话到后来,面色阴沉,眼中怜惜之意尽去。 云霄心知不妥,移到门边。他双手被洛格反绑,只能蹭着门边慢慢站起,还未来得及转身向外跑,洛格已经如猛禽般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地。 这一按倒,洛格手上再不停顿。低头吻住云霄润唇,就去撕他身上的衣服。 此时已到热季,云霄身上王子服甚薄,嗤嗤几声,就被洛格将上装撕去十之八九。带着少年气息的胸膛裸露出来,常年不见阳光,粗看之下就象整块白玉雕成的一样。 “啊!” 云霄上身一凉,不由轻叫出声。 他原本紧咬着牙关,现在叫出声音,倒给了洛格一个大好机会,舌头长驱直进,狂吻起来。 暴风般的气息蔓延……… 云霄的小舌头逃来逃去,到底还是躲不过洛格的追逐,被惩罚性地噬咬着。 呼吸越来越急促,云霄扭着身体要求空气。洛格却毫不理会,反而伸手钳制云霄的下巴,让他更配合自己的掠夺。 云霄只觉得腹中的空气要被洛格全部强抢去了,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才摆脱洛格的吻。唇上尽是青紫,又涨又疼。 洛格虽暂时放过云霄的红唇,却转而攻击胸膛的红豆。一边指尖揉搓挤压,另一边噬咬**。 云霄双手反绑得甚疼,又被洛格的举动吓坏,胸前一阵阵酥痒微痛的感觉,颤道: “大王兄,你快住手。” 洛格喘着粗气,眼睛泛起幽幽红光。 眼前云霄衣裳尽去,洁白无暇玉体横陈,正是梦中求了千万回的美景,却比梦中看见的更要美上千倍万倍。 云霄见洛格行动稍顿,哀求道: “大王兄…….” 洛格与云霄相处多日,从不曾听他如此哀求,望见他清澈的眼中尽是水气,怒气降了几分,伏在云霄耳边道: “云霄,莫怕。从这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啦。” 他语气出奇地轻柔。云霄听在耳里,刚松一口气,忽然惊觉下身被洛格一把握住,轻轻摩挲,立即重新紧绷起来。 洛格用指尖若重若轻挑逗云霄,又用膝盖将云霄双腿分开。 感觉到云霄的抗拒,柔声劝道: “我们要在一起啦,你不高兴吗?” 云霄虽不知道洛格要做什么,但直觉危险正逐步逼近,用力维持着双腿不被洛格分开,眼中满是惊疑: “我们不正在一起吗?” 洛格今日性情大变,云霄心里实在害怕,说话的时候,红唇微微颤抖。洛格见了,怜爱之极,低头细细吻道: “不要怕,云霄。” 正要做下去,门外传来声响,似乎有人进来。 两人都吃了一惊,同时偏头向门口望去。 刚进门的老宫女似乎比两人更为惊慌,昏花的老眼看清楚洛格的脸,更是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她是听到动静来瞧瞧,哪里知道会遇到大王子,结结巴巴道: “洛……洛….殿….” 洛格好事被她打断,又被她唬了一跳,恼火起来,沉着脸低吼: “滚出去!” 云霄好不容易来了救兵,叫道: “救我!快去找父王!快找穆香妃!快找四王兄!” 他知道洛格势大,别人来了也没用,一开口就叫了三个敢在王宫中与洛格对峙的人。 找若演也就算了,穆香妃和开韶是洛格极恨之人,忽然从云霄口中听到这两人名字,怒气顿生,暗道: 好啊,你倒和他们站到一起来对付我。 举掌狠狠挥下,在云霄脸上印下五道红痕。 老宫女深怕洛格,怎敢再留,连云霄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看被他压在身下的云霄一眼,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云霄被洛格一掌掴得几乎昏死过去,知道难逃大劫,瞪大眼睛望着洛格,极认真地说: “你要逼我,我就把舌头咬断。” 洛格已快失了理智,听云霄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他。嘿嘿冷笑两声,撕下床头垂下的一截幔子,硬塞到云霄口中。 “呜呜……..呜………” 云霄口中被塞,说不出话,连喊叫也不行,心里大大后悔提醒了洛格。他既怕又气,眼泪怔怔掉下来,视线却丝毫不离洛格英俊却无情的脸。 洛格不想再耽搁,将云霄翻过身去,脱下自己的衣裳,掏出**,早高昂着头如出牢的猛兽。他抵在云霄白皙的半圆之中,激动到了极点,竟然没想到要先做准备工夫,只一心要进去,与云霄结为一体。 “云霄,我们要在一起了。” 洛格牢牢抓着云霄纤薄的双肩,平静地对云霄耳语。 随后倾力一挺,使了全身的力气要刺入云霄的体内。 云霄**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叫不出来,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细不可闻的呜咽。他不依地扭动挣扎,只盼可将洛格甩下身去。 云霄本是初次,又未经滋润,洛格虽然用了全力,也只浅浅进了小半就被阻住。 洛格已是欲火焚身,云霄扭动着身子,更让他难以保持理智,连声哄道: “云霄,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却按着云霄的肩膀,更加用力往里撞去。 只听得轻微裂声,云霄呜咽着挣扎几下,身体软了下去。 洛格满头大汗,正要继续强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女声响彻冬庭。 “殿下!你……你在做什么!” 一双柔软的手捶打在洛格的背上,擂得咚咚作响。有人哭叫道: “殿下!殿下!快住手!” 洛格心里烦躁,以为又是宫女重回,怒气无处可泄,摸索到放在床边的衣物,拔出宝剑,转身就砍。 一转面,看见眼前人,心内大惊。幸亏他武艺精湛,全力回撤,堪堪收回这要砍在来人身上的一剑,叫道: “为何是你?” 却是落云站在面前。 落云见洛格出去散心多时不回,便知道他又到冬庭去了,心中担心找了过来。哪料到了冬庭,宫女侍从不见一个,却见到这让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落云见洛格发问,早急得不见了平日大方端庄的样子,劈手夺去洛格手中的宝剑扔在地上,拼命摇晃着洛格哭道: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偏头望望躺在床上的云霄,更是大哭,凄声道: “十三王子,十三王子啊……..” 洛格愣愣地被落云夺了手中剑,又听她大哭“十三王子”,似乎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转头去看云霄,冷汗立刻渗满额头。 云霄一丝不挂,了无生气躺在床上。胸前、腹下、腿侧,各处肌肤上尽是惨不忍睹的带血伤痕,不知道是指甲划的还是挣扎中自己撞伤的。**殷红一片,似乎还有鲜血在不断涌出。 洛格看得胆战心惊,唤道: “云霄,云霄……” 他心中恐惧懊悔,声音竟然发颤,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落云到底知道轻重,哭了片刻,走到床前思虑如何救治。这样的事情,也不能请御医。 云霄早晕了过去。 细审云霄脸上,五道重重指痕,嫩白的腮间尽是未干的泪儿。她心惊地倒吸一口气,又知道此时不宜责怪洛格。只好拭拭云霄眼角的泪,将塞在口中的幔子轻轻抽出来。 幔子本是白的,现在却染了一点点殷红的血迹,也许是云霄昏去前气急攻心,咳出血来。 落云叹气,徐徐道: “请殿下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奴婢处理。” 如果让穆香妃抓到这个把柄在若演面前挑唆,岂不要坏事? 洛格心神却完全没有放到父王和穆香妃身上去,他只瞪着床上的云霄。听了落云的话,慢慢摇头道: “不是我,不是我。” 他猛然上前抓着落云的手腕分辨: “不是我!” 怯怯望紧闭眼睛的云霄一眼,愣愣反问: “我怎么会伤云霄?我必定不会伤他分毫的。” 落云知道云霄在他心总分量极重,今天的事情连洛格自己也无法接受,心内叹气,好言劝道: “殿下快回亮宫吧,你在这里,碍着我为十三王子疗伤呢。” 洛格失魂落魄道: “好,那我回去。” 在他心里,绝对不相信自己会对云霄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愿走得越远越好。 落云见洛格去了,一面落泪,一面开始为云霄擦拭身体、上药。 此事不能唤人来帮忙,只能逐一自己动手。 好不容易上好药,收拾了满床满地撕得碎布般的衣裳,已累得满头大汗。刚想坐在云霄床边闭一闭眼,却见一人扑进房内,伏在云霄身上大哭。 “云霄!云霄!” 原来是洛格去而复返。 他做下错事,一时不能接受,以至神志恍惚。回到亮宫,已将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记了起来。 见云霄没有反应,洛格悲痛道: “是我伤了你。” 他闭上眼睛,竟然不敢去看云霄手上脸上的处处伤痕。 落云知他悲伤,找不出话来劝慰,只好将身上的帕子掏出来给他。 洛格望着帕子片刻,转头对落云怔怔道: “落云,是我伤了云霄。” 喃喃重复道: “我伤了云霄……” 落云心中又酸又痛,忍着眼泪道: “殿下,天底下再没有比你对十三王子更好的。今日的事情,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又道: “殿下,你若失了权势,就不能好好待十三王子,那谁都会欺负他了。” 几番言语,劝得洛格渐渐止了哭声。 洛格知道落云说的有道理,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万一被穆香妃知道大大不妙。他毕竟是大王子,深懂权势之争,明白不能失了分寸,遭人暗算。 落云见洛格恢复常态,便温言劝他回亮宫休息。这个洛格却不肯听,只要伴在云霄床畔。落云无奈,只好让洛格留下,一同照看云霄。 天将亮时,洛格眼圈微微发黑,悄声道: “云霄醒了,必不想见我。我还是走吧。父王今天还有事见我。” 抚着云霄耳边细发,不舍地去了。 第二十一章 三天后,雍赫国公主因水土不服,路途劳顿,兼原本就身体虚弱,在途中一病不起。 若演得了消息,派御医快马赶去医治,终没有效用,雍赫国公主病逝在来双国的途中。 死讯传到王宫,若演大叹。倒不是为了可惜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死得可怜,而是恐怕坏了雍赫国和双国好不容易即将建立的姻亲。 洛格心里明白,暗赞梅渡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丝毫马脚。 开韶倒真心为云霄可惜,觉得这王弟怎么这般命苦。听说云霄近日身体不适,在冬庭休养,几次去探望,都被落云找人拦在门外。 只有穆香妃暗暗猜疑,苦于无凭无据,不能对洛格出手。 但云霄迎娶公主一事,算是暂告一段落。 云霄醒来已经几天,对那个通彻心肺的夜晚绝口不提,只是更加冷漠疏远,连话也不愿说。 落云自从那日后时刻陪伴在旁,忐忑不安照看云霄情绪,见他不悲不怒,象失了魂魄似的,更加担忧,不时温柔劝解。云霄却似没有听进耳中,每天只是对着窗外发呆。而且,他再不肯让任何人触碰自己,连落云为他擦汗也抗拒地别过头去。 洛格这几天甚是心虚,只敢在云霄熟睡之时出现,陪到云霄即将醒来时,即悄然无声离去。 这日得了雍赫国公主逝去的消息,洛格放下心头大石,悄悄赶去探望云霄。 进到冬庭,隔着窗纱望见云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转进里间,落云已经眼尖地看见洛格,忙起身为他掀了帘子,指指云霄,轻轻摇了摇手,表示云霄还未醒。 “今天可好些了?” 洛格走到云霄床前,细细看他的气色,低声问落云。 落云叹道: “对谁都不理不睬,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象没听进去似的。” 洛格无言,半晌闷闷问道: “他可有提起我?” 落云无奈地摇头: “莫说提起殿下,我还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字。” 洛格心里一凉,转头望望云霄消瘦的俊脸,默不作声。 两人正安静陪伴在云霄床边,冬庭门外却传来吵闹之声。 依稀之中,听见一女子叫道: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叫云霄出来好好骂你们一顿!” 洛格最恨有人打搅云霄,示意落云好好看顾,起身走到门外。 门外站着两个侍从,是洛格特意招来阻挡打搅云霄的人的-----主要是为了拦住那多事的开韶。 另站着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正怒气冲冲地叱骂拦阻她的侍从。 “我就要见云霄,你们好大胆子,凭什么拦住本小姐?” 洛格一看,原来是穆丽儿。他本就对穆家的人心存厌恶,对这有偷取云霄之心嫌疑的丽儿更是没有丝毫好感。冷冷哼道: “他们凭我的命令拦住你,如何?” 丽儿抬头,洛格高大身形立即跳入眼中,阴冷威严的气势,不待言语便已侵入四周。她心中一寒,语气不敢再无礼,咬着下唇轻道: “洛格殿下,我要见云霄,他们为何拦着?” 她心里只记挂着那位俊美斯文的王子,却没有发现洛格眼中跳动的恨意。 洛格瞪着丽儿片刻,方傲然说道: “云霄病了,我不想无聊的人打搅他,穆姑娘请回。” 丽儿多日不见云霄,着实想念,好不容易求得母亲带自己进宫来,没想到却被挡在门外。她脾气倔强,又爱惹祸,但面对堂堂大王子,也不敢太过冒犯。垂头搅着衣袖一角,磨磨蹭蹭不肯离去。 两人尴尬地站了半天,丽儿见洛格站在门外丝毫不动弹,犹如一尊门神,知道见云霄无望,才委屈地朝里望望,眼圈一红,对洛格道: “洛格殿下,若云霄醒了,我……我…….” 她连说几个我字,瞧见洛格脸上嫌弃之色,不肯再说,转过身去,不甘不愿地回穆香宫去了。 ------------------------------------。 丽儿满怀失望回到穆香宫,连饮食都没有胃口。穆香妃甚爱此侄女,见她茶饭不思,少不了多加关怀,问起原由。 丽儿年少,被穆香妃几句话,便套得七七八八。 事关云霄,穆香妃更是关注,试探道: “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那云霄确实不错,我看着也很喜欢。不如…….就让你嫁了给他,如何?” 丽儿早对云霄有意,脸色一红,羞道: “这种大事,娘娘怎么问我?” 她天性大胆,遇到这事,也少不免露出儿女之态。 这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穆香妃心中暗笑:云霄是洛格的致命之处,控制了云霄,又何愁控制不了洛格? 当下对丽儿细意关怀,又打定主意,要在若演面前提出这门亲事,将云霄笼络到穆家来。 次日,洛格又接王令,匆匆赶到启天宫。 进了启天宫,听见一阵笑声传来。原来穆香妃不知道附耳对若演说了什么,惹得若演一阵心畅大笑。丽儿也站在一旁笑着凑趣。 洛格见穆香妃容光焕发,似有好事临头,又见丽儿也在场,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也暗自警惕,上前对若演行礼,陪笑道: “父王今日心情大好,不知道遇了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洛格也高兴高兴。” 若演见洛格来了,也很高兴,挥手将他召到身边: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穆香妃说了个笑话,云霄和穆丽儿这两个小孩子玩耍闹出来的的笑话而已。” 洛格听到后面,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趁若演不留意,向丽儿凌厉地一瞥,淡淡道: “云霄向来不喜欢玩耍,想来是穆家小姐缠着云霄胡闹,惹出不少事端。” 丽儿听在耳里,脸色一变,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刚想分辨。穆香妃摇头止住丽儿,转身对若演柔声道: “王,雍赫国公主虽出了事,但云霄的婚事也不能老这么拖着。我看……云霄和丽儿倒真是天生一对,请王做了主,成全这一件喜事。” 若演一边听,一边微笑颌首。 洛格又惊又怒又急,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 “穆香妃莫忘记了,你才刚刚撮合一件喜事不久。” 穆香妃知道洛格说的是梅朵的婚事,暗指她居心不良,倒也不脸红,摇着手中的绢扇,悠然道: “我也是为云霄着想,为王分忧。” 若演对穆香妃宠爱万分,实在不想为一个区区云霄的婚事闹出麻烦,点头道: “穆丽儿挺好,洛格不要争了。你去问问云霄的意思,若他不反对,就选个日子成亲吧。梅朵的事情,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这话如一记闪雷,劈得洛格差点一头栽倒。 若是去问云霄的意思,云霄自然不会反对。只看他在市集中与丽儿亲近的样子就知道。 洛格一心将丽儿作为夺走云霄的最大敌人。听见云霄要与丽儿成亲,心中如何不慌? 心道:云霄若是娶了丽儿,可算是得偿所愿,他以后再也不会想起我,必定将我远远抛在脑后,过他神仙般的日子。 他越想越惧,垂手站在若演身旁,双手居然微微颤抖起来。心里千百个念头,只有一个最重要最清晰-------云霄要和丽儿双宿双栖去了,快快活活再不理我。 穆家…….. 梅朵的脸忽然又在眼前笑开,簌然与云霄的脸重叠。 恍惚间似乎看见云霄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颈中也深深印着一道红痕,穆香妃和开韶丽儿在后面站着,笑着。 眼前的宫殿似乎在左右摇晃,面前的若演和穆香妃的笑脸也瞧不清楚了。洛格额头上渗出冷汗,象即将失去心爱的人一样心如绞痛。 耳边恍恍惚惚听见云霄和丽儿偎依一起发出的愉快笑声,刺耳之极,洛格如被冷水一激,狠下决心。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 “父王,云霄与穆丽儿的婚事万万不可!” 若演不料洛格反应如此之大,愕然问道: “为何?” 洛格望望殿上,穆香妃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暗自切齿,对若演答道: “因为云霄要迎娶落云。” 此言一出,穆香妃脸色一白,丽儿更是“啊”一声惊叫起来。连若演也面露诧色。 洛格瞥一眼穆香妃,又道: “云霄落云互生爱意已经多时,孩儿看落云品行身世,都堪配云霄,云霄身边也需要贴心的人,便私下做主,将落云许了给云霄。只待父王大寿,将此事告知父王,算是为父王添一点喜气。” 丽儿听到这里,眼泪已经滚落下来。洛格看在眼中,暗为欣喜。 “而且…….我想着落云早晚要嫁于云霄,已经将落云送到冬庭,日夜服侍云霄。” 洛格瞅着摇摇欲坠的丽儿,冷冷道: “落云为云霄侍寝,已经好些日子了。穆家小姐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冬庭的侍从。”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云霄不被这迷惑人心的女子抢走。落云深爱洛格,即使与云霄朝夕相对,也绝对不会抢去云霄的心。 此事出人意料,启天宫内沉静半晌。 丽儿固然已经说不出话来,穆香妃知道不对劲,却一时找不出反对的借口。落云父亲为朝中大臣,世代官家,自身又从小长于王宫,若论身世,与云霄确实相配。王宫之中,王子选择身份贵重的宫女侍寝而后娶入门中,也有先例。 若演将事情想个清楚,开口道: “我本想着落云服侍你多年,等你登位,少不免做个侧妃。不料她居然与云霄有缘。既然如此,那还是随了云霄的意思吧。落云已经侍寝,不宜再拖,这就传下王令,择日成婚吧。洛格,就由你主持安排,务必要妥妥当当。” 洛格总算没将云霄输在丽儿手上,大大舒了一口气。转而想起落云,心中沉甸甸的,脸上也是怆然。听了若演的吩咐,点头领令,脚步沉重地去了。 ---------------------------------------------------。 落云在冬庭接到这如晴天霹雳般的王令。 跪在地上听内侍宣读若演的赐婚恩赏,昏昏沉沉似在梦中。 前来传令的内侍合上王令,向前扶起落云,笑道: “落云姑娘大喜,从今以后就是十三王子妃了。” 落云余波未息,耳中嗡嗡作响,茫然回头看了木立在里屋的云霄一眼,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晃晃跌坐在椅中。 也不知道内侍何时走的,陆续有好些宫中的姐妹接到消息来贺。 落云不言不语坐在一旁,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潮汐般来临的人群喧闹,又悄然尽数退去。 落云不进饮食,似木偶般没有声息。云霄也没有吃东西,呆在里屋窗边,望着外面绿草如荫。 微风轻送,掠起细致脸庞边的细发,那不动的人却恍如未觉。 太阳缓缓移到东边,一双沉重的脚步轻轻跨入房中。 带着说不出痛苦和愧疚的声音: “落云…..唉……..落云………” 蓄了一天的泪水终于悄悄滑下端正秀丽的脸,落云抬眼望了憔悴得失去神采的洛格一眼,轻轻叹气: “殿下放心。” 微红的眼睛向里屋中单薄的人影一瞥,咬着唇道: “我会好好照顾十三王子。” 洛格无声地抚摩落云的长发,眼泪不自禁地滑落在英俊的脸庞,素来英明黑亮比鹰还犀利的眼睛,蒙上不尽的痛苦和不舍。 儿时的童言戏语,亮宫的耳首厮磨,数不清剪不断的长长哀怨。 反复地煎熬,反复地折磨。 洛格终于忍受不住,颓然跪到在落云膝上,大哭道: “我已经没有办法!落云,愿你护着云霄,带他离开亮宫。我一日无大权在握,就一日不要回来!若我输了,你们就走得远远的,永不理这里的纠纷。” 落云颤抖着伸手,触碰到洛格的瞬间缩了回来,无力地别过头去。 “云霄云霄……殿下,为了云霄,你…….你好忍心。” 落云双肩轻颤,泣不成声。 第二十二章 云霄和落云的婚事,比梅朵的更为浩荡热闹。 毕竟是王子的婚事,大肆铺张必不可少,光是为了打造新的十三王子府邸,就花去不少银两和人力。 洛格操办此事,恨不得花尽所有的心血钱财,亲自到远离京城的外郊选了一处山水优美的地方,为云霄造一个新家。 他只愿云霄走得越远越好,既怕穆家再将注意打到他身上,更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宫内争夺没有停止过,穆家风头正急,步步进逼,梅家到底是历朝重臣,里外支持大有人在,双方虽恨不得将对手亲手勒死,在若演面前却相处极好。大王子和穆香妃,自然还是同坐在王身后的一双高不可攀的权贵。 十三王子的府邸,在洛格的催促下加急完工,三个月就初现雏形。婚礼的杂事,也办理妥当。 开韶心中奇怪:洛格原本恨不得云霄一生不娶,现在却是巴不得他越早娶了越好。 娇俏的新娘,俊美的王子,又加上王宫中流传的暗中互生爱意,病中日夜相伴的逸事,这轰动的婚礼少不了引起城中百官和普通百姓的注意。 循照礼节拜别父王,喝过谢恩酒,主要的仪式都转到新造的府邸中。 洛格虽操办婚礼,这几月来,不但没见云霄一面,连落云也没有见,象拼命要让这两人将自己忘却一样。今日正式成亲,也只叫侍从送来一双如意,权做恭贺。 反而开韶最为高兴,在来贺的众人中不断高声谈笑,又挺身而出为云霄挡酒: “云霄体弱,今天又要洞房花烛,不能多喝。我这四王兄代他顶着了!” 连连喝了几大碗,脖子也通红起来,却越发高兴,兴致昂扬。 云霄红衣金冠,比往常更苍白瘦弱,不但美得叫人屏息,更显出楚楚可怜的娇弱风姿。他的大喜日子,脸上倒看不出一丝喜意,如木头娃娃一样静静坐在主位,象在看一场轰动的闹剧。 众兄弟知他脾气古怪,近日更是没有听他说过一个字。这王弟生性害羞,俊美异常,都对他的怪异不以为然。 落云独自端坐在喜房,头上覆着厚厚的大红头巾,落寞的气息环绕着她,冲去所有的喜气。 小丫头们和喜婆站在房外探头细语: “怎么新娘子一声不吭,象在生气?” “人家害羞啊,哪有过门还吵吵闹闹的?” “我看还是不对劲,可能脾气就是沉稳爱静的。” “嘻,倒和外面的新郎一样,木头配木头,可惜了,两个都是好模样。” “啪”一声,似乎有人挨了一个轻轻的巴掌。 “别胡说!小丫头乱嚼舌头,里面的可是主子!” 说话的众人似乎一阵骚动,声音立即完全消失了。 一人轻轻走进房中,将门慢慢掩上,走到落云面前。 厚重的头巾被温柔掀去,露出落云满是泪水的脸。 精心上好的红妆,被冲得模模糊糊。 云霄缓缓坐在落云面前,轻道: “落云姐姐………是我害了你。” 他这数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话音温柔悦耳,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落云心里又酸又乱,深深望云霄一眼,说不出话来,只能让眼中的泪珠不断滚落。 云霄拿起帕子,为落云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又轻又细的力道,耐心地象在擦拭落云心上的伤口。 落云再也忍不住,扑倒在云霄纤柔的怀中哭道: “云霄,你不要怪殿下!他……他……” 他心中对你的爱恋,实在不下于我对他的眷慕。 我今日痛断肝肠的滋味,实在不愿让殿下再亲尝。 心中波浪般前扑后涌的种种滋味,却道不出来。 “落云,我们从今以后再不提这人。” 云霄轻拍落云的肩膀,淡淡道: “我会好好待你。” -------------------------------------------------------。 洛格的日子也不好过。 宫廷中的斗争占去他所有的时间心血,每次见到穆香妃和开韶都要咬着牙才可以笑得出来。而对那些依靠着穆香妃而耀武扬威的穆家人,更要忍着一时的快意不对他们动手。不但如此,还要常安抚梅家这边的人。 所幸洛格深知大局,凡事忍辱负重。若演虽然极宠爱穆香妃,但对那些在枕边吹到耳朵里的谗言并不理会,依然深深信任洛格,为洛格可以逐渐辅助国事而高兴。 若演对洛格的信任和眷顾,使穆香妃深为警惕。如果洛格可以坚持到最后登上王位,那穆家的一切立即灰飞烟灭。现在的上风只是暂时的,虚假的。 可恨洛格处处小心,实在找不到可以撼动他在若演心中地位的借口。只有雍赫国公主之死,穆香妃心总甚为疑惑,三番两次在若演面前挑唆,都没有效用。不由狠下心来,向雍赫国的王入手。 流言传入雍赫国,早为幼妹伤痛的雍赫王大为震怒,集聚兵力于边界,要与双国讨个公道。 双国立即遣使解释,怎敌得过穆香妃在宫廷中早早策划好的步步挑唆。 洛格心里清楚穆香妃的阴谋,却不作声,安然将自己至之事外。 和谈失败,好不容易盼望的友邦顿成大敌。 两国兵力纷纷调动,大战在即。若演将战事皆交与洛格处理。穆香妃一心要将洛格拉下马来,却花许多力气,白为洛格造就一个掌握军权的机会,切齿不已。 雍赫国终于首先举起战旗,双国以倾国之力对阵。 洛格更是忙碌,每天的文书战报,雪花般飞入亮宫。 他尽量用这些麻痹自己,忘了在郊外那处风光明媚的世外桃源中单薄的身影,却往往在梦中惊讶地发现,心窝居然还会为那人潺潺流血。 短短两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蜕变过程。洛格在这里学到了十年也学不到的东西-----争夺、强权、周旋、虚假,还有------残忍。 ---------------------------------------------------------------------------------。 又到寒冬,冬庭冷冷清清,仿佛在想念自己温柔安然的主人。 亮宫也是安静的,依旧辉煌得叫人不敢轻易进入,却少了落云在时的一份温馨柔美。 露珠凝结成霜的冷冷清晨,一纸奏帖,夹杂在众多的军报中,被送到洛格的案头。 洛格在看见那张普通的奏贴时,却猛然站起来,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操着生杀大权,一向镇定的手,此刻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云霄的字,云霄的帖子。 上面只有聊聊数字,字迹圆润,墨深透纸,象写字人提笔时重重的忧愁渗入其中: --------落云病重,叩请洛格殿下亲探。 所有的思念、不舍、爱慕、恩怨,在刹那被彻底勾起。 原本想遗忘在远处的两人,与他们相处的分分秒秒,居然如此清晰地重现眼前。 强忍着心不去关注他们任何的事情,两年后,首先得到的,竟是这么一个不详的消息。 落云病重,那云霄呢? 云霄如何! 匆匆下令,换了衣裳,带着不安的心,前往那座亲自选址,却从不曾造访的十三王子府邸。 轰然马蹄声在一向清净的十三王子府邸外响起,双国身份最贵重的洛格殿下,终于首次跨过这高高的门槛。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轻风飞扬在冷清的湖面,象为它们年轻的女主人叹息。 穿过回旋的走廊,在重重垂帘的另一端,是隔在天边的思念。 十三王子心中悲伤,不欲见客,侍从小心翼翼引领大王子至王子妃房前。 躺在锦绣床中的红颜已经失去青春的颜色,苍白的唇紧紧合着,不愿再述说人世的无奈辛酸。 十三王子妃的光环,只是一种无法推脱的责任,是那股深深爱慕的表达。 洛格站在落云面前, 仅看一眼,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原该在深宫中欢笑,受到眷宠的女孩的生命正在飞逝,如她曾在亮宫中的为洛格绣衣、为洛格掀帘,为洛格端茶,已经再也留不住。 “落云…….” 洛格轻轻唤着,伏身握住冰冷的柔夷。 听见洛格的呼唤,落云动弹了一下。瞳孔中倒印的人影让她惊讶,脸上不禁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一刹那,洛格仿佛又见到当年亮宫中,亭亭玉立在门外带着侍从宫女等待着的落云,手中搭着早备好的披风,笑嘻嘻请安道: “天冷,殿下怎么就这样出去了?快把这披上,小心着凉。”………… “殿下,” 落云挣扎着起身,被洛格慌忙制止,眼中留恋地望着洛格,苦笑: “我已经不能再向殿下请安了。” 洛格心乱如麻,轻轻安慰: “不要胡思乱想,你还年轻,慢慢养病,自然会好。” 落云微笑起来,眼中依然温柔似水,枯黄的长发垂在肩上。想起当年亮宫中红帐侍寝,种种闺中戏语,露出向往追忆的神情,喃喃道: “落云落云,就象天边的彩霞…….” “他日为妃,就为霞妃。” 洛格忍着心中悲怆,轻道: “王子妃也可有封号,我回到亮宫,立即请父王册封。” 落云怔怔掉下眼泪,偏过头去: “以后天寒天热,殿下要自己保重。亮宫中人虽多,我看也没几个贴心侍侯的。随身衣物,吩咐宫女们自己小心绣来。不要王宫中绣房做,恐怕不合身。” 一个帕子递来,轻轻为落云拭泪。 落云定眼一看,帕子年月已久,微微发黄。上面一朵精致的双红花,正是自己亲手所绣,亲自为洛格系在腰间。 她轻轻一震,垂下眼道: “殿下何必留着这旧东西?早该扔了。” “落云,我说过,不论多少人为我绣帕,我只将你做的带在身边。” 暖流突如其来,渗透四肢百脉。 落云深深望入洛格眼中,颤道; “得殿下这句话,落云死也瞑目了。” “落云,你不能死!” 洛格抓住落云的手,激动地说: “你要看我登上王位,等我将你和云霄接进王宫,和我共享天下。” 想象着那一天的欢乐和壮烈,落云摇头: “我等不到了。殿下,听我一句话…….” “你说。” “云霄…..他也很苦。我和他两年,他待我如亲姐,诸事周到。可是我从没见他好好笑过。当年,他在亮宫笑得多美啊。” 落云勉强抬头望着洛格,央道: “殿下有朝一日登上王位,我只求你莫难为他。他…..他其实什么也不懂。” 洛格不作声。 落云乞求的眼睛一直望着洛格。 半晌,洛格淡淡道: “云霄是我王弟,我怎么会难为他?你不要多想,好好养病才是。” 落云知道洛格必不肯放过云霄,无奈地叹气,眼中满是失望,垂下头来。 “我想睡了,殿下再坐一坐吧。” 她将脸靠在洛格坚定硬朗,散发着男人味的掌中,摩挲着粗糙,令人安心的肌肤,慢慢闭上眼睛。 “记得小时候,我有一次大病,殿下也是这样坐在我的床头,守了一夜。人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都是好远好远以前的事……..” 洛格一动不动,让她枕着自己的手入睡。 昔日的两小无猜,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他的爱,已经一点不滴给了那个没有心肝的人。 他的信任和依赖,却要在今日逝去。 掌中的脸渐冷。 十三王子妃,感受着最深爱的殿下掌中的温度,甜甜入梦,再也不曾醒来………… 洛格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滑落。 第二十三章 掌中的脸渐冷。 十三王子妃,感受着最深爱的殿下掌中的温度,甜甜入梦,再也不曾醒来………… 洛格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滑落。 隔着层层垂帘,在另一端的尽头,一双清澈的眼睛正静静望着洛格的背影。 云霄知道,落云已逝。 那花一样的落云姐姐,已经不会再微笑着安慰自己,不会日夜伏在床头看顾生病的自己。 华丽的十三王子府,从今以后将更为冷清。 冷清,是否是宿命? 从出生的那天起,孤单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只有在那段短暂的日子里,在心中的冰被缓缓融开少许的日子里,生命才是美丽的。 仅仅的这几个人,闯进云霄的心底。 温柔的落云已经逝去,而另一个,却再也不愿提起。 许久不曾动荡的心痛起来,痛得云霄捧心蹙眉。 落云,是我害了你? 是因为我吗? 洛格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寂寞,那么伤感。 情不自禁想起亮宫的当日,他是如斯霸道、专制、英姿勃勃。所以他的小心体贴才那么珍贵,那么甜蜜。 低沉温柔的呵护还缠绕在心里,被宠腻的感觉还那么强烈。 从前毫不在意的,可有可无的一切,为什么在分别两年后如此想念? 在一瞬间,云霄几乎想掀开帘子走出去。走到洛格的面前,呼唤着熟悉的大王兄,靠近他的气息,重看他意气风发。 他没有移动脚步。 因为帘子已经被霍然掀开,洛格已经到了面前,贪婪地盯着他,恨不得光用眼光就将他吞噬。 清瘦的身子就在面前,依旧面目如花,肌肤赛雪。 洛格咬着牙,不许自己伸手向前。 云霄慌张地想躬身行礼,抬眼对洛格近处一望,心里咯噔一声。 两年不见,大王兄似乎变了。 刚刚还在眼前的孤单、寂寞、伤感,通通不见了,取代的是王者的霸气,凛然的气势象火焰般包围云霄。 比鹰还犀利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占有和决然。 云霄打个寒战,心中才升起的微微思念和甜蜜被冲得无影无踪。那个可怕的夜晚骤然重现,如寒流延着脊梁而上。 而面前的洛格,竟比那晚更危险。 洛格默然打量云霄,忽然温然而笑: “好久不见,十三王弟。” 他越是生疏客气,云霄越是觉得威胁。平淡无波的清澈眼睛里带上一丝不安,勉强行礼道: “大王兄。” “还是那么沉默寡言。” 洛格雍贵地轻笑: “两年不见,长得更俊了。” 云霄不语,低下头去逃避洛格窥视猎物般的视线。 “落云的事情,不要太过悲伤。” 洛格回头远望落云的方向,悲伤在眼中一闪而过: “人生苦短,太过顾着旁人,反而误了自己。” 云霄听洛格话中有话,抬头询问地看他一眼。 洛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我现在知道穆香妃为什么这么注重王位了。很多事情,与其乞求,不如用强权来得容易。是不是,云霄?” 他偏头问云霄。 云霄见他眼中占有之意,连退两步,靠着门栏站稳。 洛格知道云霄意图,摇头戏谑道: “你怕我什么?我们可是兄弟啊。” 一步一步向云霄走去。 被撕裂的感觉又隐隐冒出心头,云霄刚想逃开,洛格簌然停下脚步。 “时间不早,我不打搅。十三王弟好好休息吧。” 云霄愕然,不知道这越发诡异的大王兄到底打什么主意。 看着洛格果然守信而离,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轻轻走到落云床边,望着已经僵冷的落云,依然面容温柔。 云霄轻叹: “落云,他……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王兄了………..” 洛格疯狂掣马奔驰,将大批的侍从远远甩在身后。 迎面的狂风吹干他的眼泪。 王位,我要得到王位。 登基之日,我要将这一切讨回来。 所有的痛心、不安、渴望、孤独,我都要通通讨回来。 再不用按捺自己,再不用在夜里泪流满面地孤零零醒来,再不允许所爱的人躲着我,逃开我。 我是王。 我要做至高无上的王! -------------------------------------------------------------------。 与雍赫国的战争,已经延续了一年。 两国兵力不相上下,死伤众多。 落云下葬的那天,紧急军报送到王宫------------ ------前方大败,震庭将军穆叙战死。 朝廷大哗,若演听到消息,气急攻心,在启天宫昏死过去,一病不起。 梅儒趁此机会,请王令率兵迎敌。 眼看前线兵权要落入梅家,穆香妃自然百般阻挠。 洛格倒一反常态,也不赞成舅舅掌军。 四王子开韶,在寒冷的清晨,被母妃召入宫中。 穆香妃正在着急,一看见儿子,劈头就道: “明日朝廷商议谁顶替你大伯的将军之职,率兵边关。你可准备好了?” “母妃的意思是…….” “我会力求王赐你军权,统帅大军。开韶啊,你可要争气。” 开韶愣道: “为国出力,是王子责任,父王若有指派,儿子自然出战。可母妃为什么对将军一职如此重视?” 穆香妃看着这个勇猛有余,心谋不足的儿子,跺脚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不出来?你父王已经病重,万一…………,唉,王位落入洛格之手,他怎肯放过你?你先取了军权,统兵在外,即使有什么事,宫中有我,边关有你主持大军,洛格就不敢轻举妄动。若你可以趁他阵脚未稳,领兵攻打,更是大妙。儿啊,这是生死关头,你可不能糊涂。” 开韶原也不傻,但他天生粗豪,对洛格看不惯是天生性情,于王位上倒不那么计较,坐下道: “洛格是大王子,父王意中的继承人。母妃为何定要和他争这个?以母妃在后宫的地位,难道还不如意吗?” 穆香妃被这逆子气得几乎岔气,指着开韶哭道: “没出息的东西!我有什么不如意?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受这许多冤枉气?好,你这就出宫去,坐等洛格登基,看他将穆家铲得一干二净,你心里就舒服了!” 开韶见母妃大怒,心内暗苦,瘪着嘴站起来,无奈道: “儿子知错了,母妃小心哭坏身子。明日商议将军人选一事,儿子自会尽力。” 穆香妃恨恨瞪开韶一眼,抹抹眼泪,端坐下来: “还有一件事,你出了王宫,立即去办。” “母妃请吩咐。” “前日十三王子妃下葬,我去了。唉,云霄这孩子也可怜。” 穆香妃瞄瞄一脸英气的儿子,叹道: “宫里传了消息,说他得罪洛格,只怕洛格要找机会整他。” 开韶对这小王弟倒一直很爱惜,忿忿不平冷哼一声: “他昔日在王宫就吃了洛格不少苦头。堂堂大王子,欺负个没有母妃回护的王弟,算什么?” “就是。我原想叫云霄到穆香宫中小住几日,也能就近照顾一下。我在后宫当家,也是应该对他好一点的。但……….” 穆香妃微叹,似想到一条计策,轻轻笑道: “倒不如让他跟随在你身边,打战立功,又避开洛格,岂不一举两得?” 开韶摇头道: “战场刀光剑影,怎么适合云霄?” “云霄武艺不差,再说,你们身为王子,是去统帅大军,何用亲自杀敌?” 穆香妃转着眼睛: “都城人心难测,云霄留在这里,哪里逃得过洛格屠害?” 开韶想起洛格势大,云霄孤零零身在十三王子府邸,又新丧爱妻,如果洛格真要对付云霄,那云霄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这小王弟斯文俊秀,就是不爱说话,最是文静儒雅,怎么忍心将他留下遭人伤害? 当下点头道: “还是母妃想得周到。只怕云霄爱静不爱动,不肯随我前去边关。” “这个好办。” 穆香妃笃定地说: “若你劝不动他,我亲自去劝。到底是为了他好,他会肯的。” 开韶想想妥当,笑道: “既然如此,请母妃放心,儿子去看看父王就立即赶去云霄那里。” 行礼潇洒去了。 穆香妃看着爱子远去,眼中满满宠腻期待之色,低声道: “儿啊,千万要让云霄片刻不离身边。那可是你的护身符啊。” 只要云霄在你身边,洛格在朝中再厉害,也对身在边关为将的你,下不了毒手。 开韶风风火火到了十三王子府邸,安慰了云霄半晌,将来意一一告知。 他粗中有细,没说担心洛格害云霄,反道自己要接掌边关军权,央云霄前往助他一臂之力。 云霄原是不随意动弹的人,但他自从见了洛格一面,那危险的大王兄的影子就时刻潜伏在心,时时不安,恨不得离开都城越远越好。只是王子无王令不得擅离都城,他若轻举妄动,只怕给了洛格机会将他强行抓回亮宫。 听了开韶来意,顿时同意。 开韶本想大费口舌,不料云霄这般爽快,当即大喜。商定了明日入宫面见父王,共同请王命出战。 ----------------------------------------------------------。 此日朝中众官在启天宫商讨战事。开韶一早找了云霄,一同入宫。 众人极少见这以俊美沉默著称的十三王子,不由都偷偷瞧多两眼,暗叹果然名不虚传。 若演带病,勉强被侍从搀到王座上。 穆香妃见开韶果然将云霄劝来,脸露喜色。 洛格安坐在若演身后,咋见云霄,心中如遭重击。他历练渐多,当即不露声色,静看事态发展。 时辰到,众官对若演行礼,商讨起战事来。 “震庭将军穆叙战死阵前,派谁代掌兵权为好?” 若演徐徐环视众人,缓缓问道。 此问题至关重大,殿下众人左右目视,纷纷议论起来。 穆香妃略一示意,开韶站向前朗声道: “父王,开韶愿前往边关,出战雍赫国!” 若演早在穆香妃处听了许多好话,对这豪勇的爱子笑道: “勇气可嘉啊。可战场不同王宫,是要流血拼命的。” 开韶笑道: “为双国流血拼命,正是儿子所想的。不上战场,儿子何必苦练弓箭马术?” “好!有志气。” 若演抚掌大笑,刚要说话,猛然大咳,气喘不已。周围内侍急忙上前服侍。 穆香妃趋前问道: “王觉得怎样?” 秀眉轻蹙,忧愁不已。 殿下众人也关切地伸颈探看。 洛格关心地半跪在若演面前侍侯若演服药,眼睛却偷偷一瞥,转到云霄身上。 云霄静静站着,忽然不安心起来,抬头一望,正对上洛格闪电般的一瞥,心头一震,悄移到开韶身后,遮挡洛格的视线。 此情此景,落入洛格眼中,当即大怒。暗里磨牙,表面上却不显分毫,连一向观人于微的穆香妃也没有察觉。 若演服下药,已停了咳,摆手让内侍退下,重新开始商议。 “开韶请命出征,众卿可有异议?” 若演缓一口气,挨在王座一侧,轻轻问道。 他虽重病在身,为王多年威严甚高,语气虽轻,立即全殿俱静。 梅儒被穆香妃所害,以失女悲痛不宜领兵为理由夺去兵权,心里早就不满,怎肯让穆香妃的亲子再得大权? 正要跨前一步请求出战。洛格早猜到舅舅心意,在若演身后微微一摆手,示意梅儒莫冲动。 梅儒知道这侄子厉害,停了一停,便不再作声。 殿中其余人中,支持梅家的见梅儒不言语,也就不强出头。支持穆家的,更是高兴地等着开韶接掌边关大军。 启天宫一时无人说话。 安静中听见一把温文的声音轻轻道: “父王,儿愿意随四王兄一起出战,为国出力。请父王恩准。” 一人缓缓步出,俊美眩目,斯文淡雅,正是云霄。 云霄此一请战,殿中又是一阵大哗。他素来深入简出,甚少出现人前。 这么柔弱温顺的样子,居然请王命到刀光剑影的战场中去,众人又是惊讶,又是敬佩。 若演也是一愕,他和开韶最象,天性豪爽,却很不喜欢这女相的十三子,见云霄请战,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轻道: “战场可怕,你在王宫中帮你大王兄处理战报,也是为国出力。” 到底是自己儿子,这么单薄,也不愿让他涉险。 云霄听若演要他辅助洛格,心中一惊,急忙上前躬身道: “父王是认为云霄武艺不行。求父王给云霄一个机会。” 他语气坚定,让素来小看他的众人都暗暗称奇。 只有洛格知道他是鼓足了劲要逃开自己,暗自气苦。 穆香妃软声在若演身边道: “王莫小看云霄。他的弓箭恐怕连开韶也比不上呢。” 说着召人传入弓箭,在启天宫内竖起箭靶。 双国崇尚勇士,对武斗甚为重视,见模样弱不禁风的十三王子要在王前展示箭术,都好奇地拭目以待。 云霄也不说话,取过长弓,居然取了四根箭搭在弦上。 他脸色淡然,运力拉弓。长弓如满月般弯曲,对着靶子轻轻一放。 耳听见“噌” “噌”“噌”“噌”四声,四箭同时正中红心。 此射力道虽然一般,但准头却是好得让人张口结舌。 众人呆了数息,轰然叫好。 云霄不喜不傲,恭敬放回弓箭,垂手立在一旁。 若演大喜道: “如此,开韶得一臂膀。好!就让开韶领兵出战,云霄为副,把雍赫国打个落花流水!” 众人轰然应是。 洛格端坐在若演身后,淡淡扫若演身侧的穆香妃一眼。 穆香妃心中一寒,心虚地对洛格笑道: “前线大事商定,殿下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这几天劳累了吧。” 洛格却不说话,微微一笑,别过头去。 五日后,开韶和云霄领兵开赴边关。 若演自那日启天宫议事后,病情更重。由洛格代替王在都城门外送别两位出战的王弟。 锦旗飘扬,双国兵旗上高高飞舞着一对交叉的宝剑,中间绣着双国的国花------双红花。 战士们士气高涨,雄赳赳阵列于城外。 洛格代表若演敬过三军,再对身为主帅的开韶举杯,油然道: “祝四王弟旗开得胜!” 开韶一干而尽,抹着嘴高声道: “大王兄放心!开韶不会丢父王脸面的。” 洛格轻轻一笑,英俊的脸侧偏,对云霄举杯,和蔼笑道: “云霄,也恭喜你。” 如愿以偿逃离我的掌心。 你胆敢逃开我的掌心? 云霄已经换了帅服,英姿飒爽,更衬得玉面朱唇,惹人遐想。他被洛格望得头皮发麻,乌亮的眼睛淡淡对洛格一瞅,垂目恭敬道: “谢大王兄。” 接过洛格手中的酒,仰头喝下。 洛格看他优美的颈高高昂起,美酒缓缓而尽,美得不可言喻,不由紧攥双拳,眼角微眯。 “好!痛快。时候不早,两位王弟起程吧。洛格在此,恭候大捷!” 洛格既已令下,大军开拔,军旗开始缓缓移动。 开韶和云霄同时上马,遥对着城门上的洛格拱手为礼。两人两马领着大军,渐渐远去。 洛格昂首远眺,望着大军蜿蜒一道,慢慢被烟尘所遮,心中象被火烧着一样,低声道: “去吧去吧,你能走得了多远?” 站在城头,立于风中,直到夜幕低垂。 第二十四章 开韶率着大军,连日赶路,终于赶到边关。 双国与雍赫国交接地,有两个军事重镇,一个位于南边,名叫叔县,另一个位于西北,名叫如田。 两镇中间群山相连,尽是茂密森林。雍赫国擅长野战,森林地形对他们极为有利。 穆香妃的兄长----震庭将军穆叙,正是惨败于这连绵的大森林中的一角,以至性命不保。 “四王兄,雍赫国大军就在前面三十里,不知道四王兄有何战策?” 云霄下马,见开韶站在角楼上看远方敌军,走到开韶身边,与他并肩,淡淡问道。 “雍赫国兵力虽不强,但治理有序,显然有良将统帅。” 开韶指着列队整齐的雍赫军道: “此刻不宜急进。” 他站在云霄身边,隐约闻到一股淡雅清幽的暗香,侧目看看身旁这俊美异常的王弟,见他容颜略带憔悴,心疼道: “云霄累了吧。赶了几天的路,快去歇一歇,别伤了身子。” 这言辞语气极象洛格当年,云霄微微一怔,含笑道: “谢谢四王兄。既然如此,我先去休息。” 他想到洛格,心中微乱,只想匆匆离开安静一下。 开韶望着云霄离开,也觉得有点怪异,但他素来粗线条,挠挠头皱眉一会,便将事情扔到一边。 开韶定下策略,暂时不出战以消耗敌军,坚守城池。 雍赫国连连挑衅,他只管在营中和云霄谈笑喝酒。 他生性粗豪,云霄不喜欢说话,他就自言自语,执着酒壶一杯一杯自斟自饮。选着众兄弟小时候丢脸的趣事一件一件娓娓道来。 云霄听他说得有趣,生活无忧无虑,离洛格又远,虽然身在边关险地,居然比在都城更快活万分。 这日,穆香妃遣来使者,送信给开韶。 开韶问了都城情况,打开来信,面色一变。 信中道:---------- ------------王病情日重,母妃甚忧。唯愿儿早日胜敌,于洛格登基前大捷,统帅大军于边关,可保梅家上下在朝中平安,为儿留一安身之地。 另:万万莫让云霄离身,切记切记。 开韶将信看了两遍,心头烦躁。 云霄正好走进门来,行礼道: “四王兄早,今天可去看将士们练武?” 开韶望白皙单薄的云霄数眼,心道: 母妃盼望我大捷理所当然,为何却要云霄不离我左右? 对云霄摇头道: “不去看。我们到达多日,该准备出战了。” 他不愿云霄担忧,对父王病重一事,闭口不言。 ---------------------------------------------------------------------------------------------------------。 若演的确支持不了多久。 御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往往诊脉后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洛格心里明白。一边处理国事,一边天天探望父王,尽着大王子的本分。 穆香妃看着若演一天比一天不行,洛格地位一天比一天稳固,心中焦虑。 所幸儿子率兵而出,身边还带着一个护身符,不用担忧他被洛格所害。故表面上还没有露出惊慌,照样统管后宫,风光非常。 她时时陪伴在若演身边,只管垂泪,令命不久矣的若演深为感动。 暗香萦绕,明黄的龙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王。 穆香妃半跪在床边,柔夷奉上一碗温热的汤药,轻道: “王,该喝药了。” 若演微睁眼睛,望望宠爱多年的妃子,摇头道: “不喝了。不中用了。” “王,请王好生养病,小妃还要一辈子侍奉王呢。” 穆香妃眼中盈盈泪光闪动,悲不能言。 “爱妃莫哭。” 若演虚弱劝道,伸手到枕下无力地摸索半天,将一物递到穆香妃前: “你随我多年,凡事尽心,后宫事情无不妥当。我不行了,总要为你准备好后路,给你一个名分。” 穆香妃打开手中的王令,颤抖起来,眼中泪珠滚落。 若演喘息道: “洛格之母早逝,我惟恐有人薄待他,迟迟不肯另立王后。唉,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今日洛格已经长大成人,足以继承双国,我一定要还你这个名分。洛格素来对你尊敬有加,望你视他如亲子。” 穆香妃哭道: “王若不在,小妃要这名分何用?” “爱妃,拿着这个王令,你就是双国的王后。日后洛格登基,你就是太后了。好好看顾后宫,看顾本王的儿子们,就是全了本王的心愿。” “小妃……..知道了…….” 穆香妃头顶珠花颤动,哭倒在若演身上………… 次日,双国大王若演病逝。 穆香妃持王令,高登太后宝座。面上风光不减若演在世之日。 洛格,终于成为双国的大王……………. 洛格登基后的第一道王令,就是给开韶的。 令这四王弟立即出战,莫再延误军机。 又派十五王弟统齐宁另率大军,奔赴如田,与开韶大军首尾呼应,共抗雍赫军。 穆香妃贵为太后,只能管着后宫,不如若演在时可随侍听政。 她悄悄命人打探洛格调令,知道洛格并没有下令夺去开韶兵权,心中稍安。 -----------------------------------------------------------。 边关之前,开韶已经正式与雍赫国开战。 交锋数日,双方各有输赢。云霄箭法虽好,力道却稍嫌不足,站在墙头无法远射,屡次向开韶要求出阵近距攻敌,都被开韶坚拒。 这日,开韶亲自率兵出阵,斩杀数名敌将,却因为对方将帅统领有度,无法追击,只好率大军返回营中。 云霄负责看顾后营,见开韶盔甲上满是鲜血而回,迎了上去。 “恭喜四王兄大获全胜。” 虽是军中恭祝之言,云霄神色还是一贯的淡雅清清,对开韶依礼躬身。 “哪是什么全胜?” 开韶对云霄笑笑,接过随从递上的毛巾在脸上随手一抹,携云霄一起入主营。 “大战的事情,不能急。这是四王兄说的。” 开韶望着云霄,忽然眨起眼睛,满脸惊喜道: “原来我平日和你说话,你也听进了两句。哈哈,不枉我一番心血。” 云霄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微红,轻道: “王兄的教导,云霄怎么敢当成耳边风?” “都是自家兄弟,你也太拘谨了。你啊,就是这个脾气才会受人欺负。” 开韶坐下,想起军情,叹气道: “父王病逝,洛…..洛……..唉,他登基为王,第一道王令就是命我尽快出战雍赫国。云霄,我们只能胜,不能败啊。不但要胜,还要快点胜,才对得起父王。” 云霄虽受洛格关注,却从不涉及王宫争斗,闻言劝道: “大王兄已经派十五王弟率兵到如田助四王兄作战,如田和叔县首尾呼应,要胜不难。” 开韶侧头望望这心思洁白如雪的王弟,眷爱之情顿生,温言说道: “大王兄现在已经登基,云霄以后要改口叫王了。” 云霄心里却想: 不过一个称呼,大王兄和现在的王,还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素来性子和善,不生是非,也不与开韶争论,点头称是。 他怎么知道,虽然洛格还是洛格,但双国换主,天下形势已经大变,他自身处境,更是完全改观。 两人展开地图,正在商讨两军交战情况,营外一阵马蹄声响。 原来是统齐宁手下信使。 开韶击掌笑道: “哦,统齐宁已经到了如田?好,来得好快啊。如此一来,首尾已经呼应,可以对雍赫国前后反击了。” 命人好好招待来使,击鼓召集营下众将。 众将知道十五王子大军已到,士气大振,摩拳擦掌要与雍赫国大战一场,将敌人打个落花流水,纷纷在献策如何胜敌。 众人仔细讨论战情,如何利用我军优势,如何引诱敌军,如何利用如田的兵力,如何设埋伏………. 谈得兴起,众人连各自的营帐都不回,中午就在开韶营中,一边吃饭一边对着边关地图商谈。开韶因为大战在即,不准众人喝酒。虽然如此,气氛依然热烈非常。 开韶谈到军事,倒一点也不粗心,将所有问题仔仔细细反复推敲,又与云霄等人不断商议,居然一论就是大半天。 正论到大战后如何截击溃退的敌军,统齐宁信使又到。 开韶听到马蹄声,笑道: “快请信使进来。” 一人猛然扑进营中,身着统齐宁军中服饰,居然满身尘土血迹,身上伤口大大小小,甚是怕人。 居然象在千万军中侥幸逃脱出来似的。 众人脸色均变,相互目视,心疑不定。 信使扑倒在开韶面前,抬头嘶叫道: “十五王子大军被困,请四王子速派军去救!” 开韶霍然站起,瞪大眼睛道: “出了什么事?你快仔细说!” “十五王子刚到如田,还未整顿休息,雍赫国忽然大举进攻,我军仓促应战不敌,死守如田,即将抵挡不住了!请四王子立即去救!” 雍赫国擅长诡异战术,军情紧急,晚到片刻,恐怕这十五王弟就要步上震庭将军后尘。 开韶虽在王宫中与统齐宁纷争甚多,但到了战场,同是为双国而战,又是骨肉,不由为统齐宁担心起来。 开韶牛般的大眼睛骨碌转几下,喝道: “点起大军,立即赶往如田!” 身旁大将劝道: “四王子稍慢,如田定要解救,可是大军尽去,叔县空虚,若让雍赫国夺了叔县,双国大危啊!” 开韶急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统齐宁被围。” “四王子可调一半兵力前去解围,十五王子手上也有大军。所以不敌,是因为雍赫国围攻之势已成。叔县一半兵力从后夹击,破了雍赫国围攻之势,十五王子必定率兵追击,两军联合,正好可以大大胜上一场。” 开韶点头道: “不错,我率一半兵力前去救统齐宁,留一半兵力守着叔县,可保万全。” 云霄站上前去,行礼道: “请四王兄让云霄一同去救。” 开韶皱眉道: “此次解围,看来轻易,里面恐怕有凶险,云霄不要去。” 云霄知道开韶担心自己,抬头道: “云霄求王命出征,就是为了上阵杀敌,怎会害怕危险?” 他为人敦和,也被营中士气激起热血,希望可以为国出力。 何况在亮宫之时,统齐宁对他甚是热情,他虽不喜欢吵闹,对统齐宁的友好心里还是知道的。 虽然听过云霄一弓四箭全中红心的传闻,众将看着这文质彬彬、美如枝头娇花的十三王子,心底都不大愿意让他冒这般风险。 这么难得的美少年,应在王宫中锦衣玉食、谈风弄雅,穿梭于刀枪不长眼的血腥战场,莫说掉了性命,就是被轻轻划上一刀,也让人痛惜不已。 “四王子率兵定可大胜,四王子还是留在叔县吧。” “叔县也是重要之地,怎可以不留下副将看守?四王子责任重大,不可轻出。” 众人纷纷开口劝说,都是不愿云霄随开韶前去。 云霄见阻力重大,秀眉轻蹙。他最不喜欢和人争辩,又无好战之心,便不再言语,听开韶的安排留在营中。 开韶另点两名老将,点齐人马,轰然而去。 此战若论兵力地势,并不艰险。 只要能从背后乱了雍赫国阵营,统齐宁率兵乘机追杀,可得大功。叔县众人也不担忧,安坐营中,等待消息。 到了下半夜,一切安静无恙。叔县众兵,除了守卫大营的,都在香甜酣睡。 云霄生性爱静,舍不得这好月色,披着大毛褂子站在窗前。 思绪不由飘到都城。 不知道的王兄穿起王的服饰,会是什么一副样子? 坐在王座,可会象父王一样威风凛凛。 还是比父王更威严? 想起当年破天荒的将杂戏团唤进亮宫为自己表演的洛格。 缠着自己不放,逼着自己吃饭、喝汤,硬要为自己洗澡更衣。 瞬时笑,瞬时怒的大王兄,常常什么也没做,就惹恼了他;又常常微一发呆,恼火的他又回复常态,依旧地温柔呵护。 还有落云,总笑着在一旁他们胡闹。 云霄左想右想,脸上泛起笑意。 月色如此温柔。 此时此刻,他却偏偏没有想起洛格将书卷焚烧的狰狞面容,没有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洛格绑着他的双腕要将他撕成碎片,也没有想到把他吓得远远逃出都城的那个让人心寒的眼神。 夜已大深,露水极重,云霄轻轻捂嘴打个哈欠,刚要上床去睡,房外噪声大起。 “什么事?” 到底身在军阵,云霄反应极快,携了宝剑出房问道。 开韶不在,军中责任落在他身上,不得不凡事小心。 快马而来的是开韶随身侍从,一身重伤,鲜血淋淋滚倒马下,哭道: “四王子被困九天山,形势大危,十三王子快派人去救!” 云霄惊道; “怎会如此?” 留守在叔县的诸将早纷纷赶到。 一人喝问: “如田有我方大军,怎么不向他们求救?” 侍从一听如田两字,咬牙切齿道: “我们从后冲击雍赫军,解了十五王子之危,遭到雍赫国大军反攻。不料十五王子没了危险,根本不出城追击敌军。我军人数与敌军悬殊,交锋立溃,四王子且战且退,在九天山被团团围住。四王子派我们数人浴血冲出包围,到如田求救。如田…….如田居然不肯出兵………” 说到这里,伏地大哭。 云霄心里咯噔一声,坐倒椅上。 众将大怒,也顾不上王子尊卑,纷纷对统齐宁大骂: “四王子为他分兵去援,他居然这么狼心狗肺,见死不救!” “简直猪狗不如!” 有几个老将对穆梅两家争斗略有所知,统齐宁母妃也是梅氏一族远亲,想起开韶身在险境,生死系于统齐宁之手,不由心中一寒。 云霄举手,制住全将怒骂,轻道: “各位将军莫动气,十五王弟虽然年轻,但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众人心叹: 这种宫廷争斗哪里分年纪大小?出生就被卷进去了。十五王子就算不贪生怕死,利用这个时机让四王子死于敌军之手,也算为梅家胜了一场。 看眼前十三王子仙子一样无暇,待人真心宽厚,都纷纷垂头,不忍将事实说出来。 “我们点齐叔县人马,立即去九天山解救四王子。” 云霄当日被洛格逼着用功,也懂兵法,摇头道: “不可,第一,叔县紧要之地,绝对不可全军而出。第二,我们只剩一半兵力,即使全出,也敌不过雍赫军,只怕连现在这些人都要受困。” 一将大吼道: “难道就让四王子受围不管吗?” 那冲出血阵的侍从从小侍奉开韶,甚是忠心,跪在地上对云霄连连叩头,哀求道: “求十三王子救我家小主子!求求十三王子,立即带兵去救!” 撞地有声,磕出潺潺鲜血来。 云霄打定主意站起来,手持宝剑唤人牵马,对众人道: “十五王弟不会见死不救,我立即亲赴如田,请他领军解救四王兄。” 见众人脸上怀疑之色甚重,又道: “如果求不到救兵,那我就顾不得叔县了,立即赶回这里,率全军去救。不管成功与否,也不能坐看四王兄被困。” 他这一说,就是将生死也置之度外了。众人见这王子虽然面若桃花,安静沉默,没想到如此有血性,都不禁佩服,轰然拱手道: “我等在此待十三王子归来!” 云霄环视众人一圈,纵马去了。   -------------------------------------------------------------------------------------------------. 云霄急驰到了如田。如田城外围攻的雍赫军已退,轻易入了城。 到了大门,统齐宁接到通传,急忙赶了出来,高声叫道: “十三王兄,你总算来了!” 上前亲热地抓云霄的手。 大事当前,云霄也顾不上不和人亲近的忌讳,让统齐宁抓住他的手,急急进了厅中,问道: “四王兄被围九天山,十五王弟为何不救?兵凶战危,请十五王弟立即发兵救援!” “十三王兄!” 统齐宁似有难言之隐,搓手顿脚道: “我也想发兵啊,可是……可是王虽派我为正将来如田参战,军权却不在我手哇!” 云霄愕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任谁掌管军权,都不能看着自己的大军被围不救。” 统齐宁又急又气,鼓着腮刚想说话,厅外一把冷清的声音传来: “军家大事,怎可以只顾私情?为了大局,小小牺牲在所难免。现在救援,于我军不利。” 云霄转头一看,此人在启天宫议事时见过,原来是洛格的亲舅------双国赫赫有名的大将梅儒。 洛格下令统齐宁率兵远征,却暗中给了梅儒密令,让他掌管军中大事。梅儒原是老将,军中大小军官都是从他手上提拔上来。 统齐宁虽是王子,但年纪幼小又无战功,有梅儒在,当然无法调度人马。 云霄不知道里面蹊跷,也懂得眼前这人才是出兵关键,拱手道: “请将军立即出兵,以解四王兄之困。若因为将军延误,四王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对将军也不好吧。” 梅儒得了洛格密令,胸有成竹,淡然道: “梅儒为将多年,事急轻重,自然清楚,不用十三王子多言。” 他知道云霄在洛格心中分量不轻,也不敢太过无礼,说话之时,规规矩矩对云霄行礼。 统齐宁为救开韶劝梅儒多时,早怀疑是洛格的意思,不敢再强求,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云霄焦急起来: “既然如此,请借我如田一半人马,我再带上叔县剩余人马,亲去为四王兄解围。” 梅儒嘴角微扬,朗声道: “我奉王令统领如田军马,怎可轻赋军权给他人?叔县是重要地方,四王子既然已经被困,军中无首,我已经派将领前去接管。就不劳十三王子费心了。” 云霄睁大眼睛,转头目视统齐宁,见他神色怪异,忽然想到一事,冷汗潺潺而下,颤声道: “你们坚决不肯救援,莫非…….莫非……故意使四王兄….…” 他自幼受人冷落,却未接触如此毒辣的心计,红唇微震,说不出话来。 梅儒躬身道: “王智谋无双,边关的事,早已料到了,我们只需按王令行事就好。” 抬眼望苍白的云霄一眼,笑道: “王早知四王子被围,十三王子必来如田,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十三王子,万不可让十三王子出事。” 他语气恭敬,骨子里却结结实实的满是强行压迫。 云霄气得不得了,听到洛格吩咐“照顾”他,眼角微瞄,赫然发现几个彪悍侍从已经缓缓围了上来。 “你们想干什么?好大胆子,竟敢对王子无礼……………..”   -------------------------------------------------------------------------------------------------。 云霄被梅儒使人关在房中,好衣好食,侍侯周到,云霄几次要闯出去,都被守卫拦阻。 梅儒果然不愧为双国第一大将,几次冲击雍赫国都获大胜,却偏偏不解九天山之围。 次日,开韶手下数次冒死冲出重围,到如田求救。梅儒只是不肯发兵。 统齐宁看在眼里,焦急不已。他对洛格又敬又怕,知道是洛格授意,不敢强求梅儒出兵。 云霄被关在房中两日,外面消息不通,担忧开韶危急,寝食不安。想到开韶豪迈粗犷,却是热血汉子,一听统齐宁有难,即刻不顾自身安危来救。谁料却是一个毒辣至此的陷阱。 正在房中长叹,忽听见房外看守的侍从高叫一声: “谁?” 便没了声息。 房门被推开,统齐宁小心翼翼地窜了进来。 “十三王兄,” 统齐宁压低声音道: “我来救你。” 不待云霄说话,将手中宝剑弓箭递了过去,又道: “侍卫们我已经对付了,马匹也已经为你备好,你快走。” 云霄接过宝剑弓箭,点头道: “好,我现在就去救四王兄。” 统齐宁跺脚道: “你单身匹马去送死吗?快回都城求王下令出兵,四王兄在九天山苦守,应该还可以撑上十一二天,只要你求得王的恩令,要梅大将军发兵去救,四王兄就保住了。” 云霄一听要回都城见洛格,微微一怔,转头道: “我?大王兄怎么肯听?” “唉,” 统齐宁急道: “王这次是立下决心要四王兄为国殉身,除了十三王兄,再没有人可以劝得王改变心意。事不宜迟,十三王兄快去!” 云霄最怕见洛格,但想到开韶正在千军万马中拼命,热血也不禁涌了上来,咬牙道: “好,我去求大王兄。” 他心思纯白,到现在还不曾改口称呼洛格为王。 别了统齐宁,匆匆上马,呼啸而去。 梅儒得知大怒,急忙派人追赶。统齐宁为云霄所配的是万中选一的好马,云霄骑术精湛,哪里追的上? 追赶的人灰头土脸,负命而回。 梅儒知道统齐宁弄鬼,偏偏碍于他的王子身份,知道他是洛格爱弟,只能暗生闷气。   ----------------------------------------------------------------------------------------------  云霄日夜兼程,沿途换马,足足狂奔五天,才到达都城。 进到王宫,内侍都知道这十三王子以前曾住亮宫,与当今的王关系不同一般,不敢怠慢,忙引见到启天宫。 洛格正在启天宫处理国事,忽然听见云霄到来,大吃一惊,不由心神荡漾。 云霄进到启天宫,抬头一看,洛格就站在阶上。 威严赫赫,身着王服,头戴王冠,凛然之势隐隐散于四方。 虽知道会见到洛格,云霄还是不禁怔了半晌,酸甜苦辣,种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连日劳累,脸色苍白,憔悴非常,站在殿中,如被风吹打的双红花般惹人爱怜。乌黑眼睛对洛格轻轻一瞄,洛格心里猛然一跳,几乎要冲下阶去按着他吻个够本。 几番按捺,洛格终于拾回为王的冷静,温和笑道: “十三王弟出征而回,辛苦了。” 云霄挂念开韶安危,不待行礼,劈头就求道: “请大王兄立即下令,出兵解救四王兄。” 接着便将开韶如何去救统齐宁,又如何被困,梅儒如何不肯救援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语调虽急,吐字却很清晰,将开韶危险情势解说得一清二楚。洛格自从认识他,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 “大王兄,求你快快出兵,再不然就来不及了!” 洛格站在高处,静静看云霄容色,早已痴了三分,听见云霄请求,收回心神,冷冷道: “梅儒是我朝大将,经验丰富,边关的事情,尽交他处理。云霄不必担心。战争哪能没有死伤?” 云霄当堂愣住。他心里隐约猜到洛格意图,但在心底深处,对大王兄还是有着期盼,听洛格冷冷语调,恍然领悟,如被浸在冰窟之中,眼前景致摇晃数下,几乎跌倒。 大王兄,居然是存心要四王兄死在战场上。 若是如此,没有人能救四王兄了……… 又听见洛格温言道: “王弟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许久不曾回亮宫,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云霄昏昏沉沉,还没有听明白洛格话中的意图,茫然点点头,失魂落魄随前来引领的宫女到亮宫去了。 洛格目送云霄往亮宫去,心中畅美,实不可言,想到等下可以到亮宫与这思念多年的丽人尽情补偿往日痛苦,心都要醉了。 我终于不再用顾忌任何人。 我已经是双国的王。 洛格望着眼前属于他的王座宫殿,大笑起来。挥手召来一个内侍,含笑道: “你去禀报太后,十三王子驰马回报,四王子被敌军围困,我军束手无策,请她烧多点香,为她儿子祈福。” 快意的感觉,顿时让全身舒畅无比。 匆匆将手中公文处理干净,刚想站起来到亮宫去,派去传话的内侍回来跪报: “太后听说十三王子回来,四王子被困,昏了过去,已经请了御医。” 洛格更是大笑,缓缓道: “好药尽管用上,可不要怠慢了。” 内侍叩头应是。 这时,宫外一阵喧闹,侍卫进殿,惊慌道: “十三王子抢了马匹弓箭,一路杀出王宫。奴才们惟恐伤了王子,不敢太过紧逼,求王示下。” 这消息如重棒击顶。 洛格顿时敛去满脸笑意,霍然站起来,怒道: “没用的东西!追,给我追!” 当下噌噌走下殿,取了弓箭,翻身上马,发了狂般追去。 云霄未进亮宫,神志已经回复,想到:无论如何,我不能将四王兄这样留给敌人。我为副将,主将被困,死也要死在一起。 当下杀出王宫,一心朝边关奔去。 出了城门,身后响起鸣雷般的马蹄声,知道追兵来到,更加扬鞭策马。 洛格领兵追到,见前面一人一马,身形单薄,高喊一声: “云霄!” 云霄知道洛格亲到,更加惊慌,死劲策马而奔。 两人均马匹优良,骑术精湛,一前一后追赶,逐渐将身后大军甩得远远。 云霄连续赶了五天长路,日夜不歇,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任骑术再精湛也无法坚持,但知道身后紧跟的是暴怒的洛格,不敢稍停,苦苦支撑。 洛格追了半日,始终差那么十几米,火气更盛。他知道云霄骑术厉害,深深害怕被他走脱。 一想到若云霄逃开,也许永不再见,寒气渗入心中。 天下虽已得到,云霄不在身边,有什么意思? 焦虑渐盛,洛格几乎失了神志,不待思虑,直觉地弯弓搭箭,对着云霄的背影。 箭上满弦,如流星般向云霄身后射去。 只听见云霄一声惨叫,抓住缰绳的手一松,人停留在半空中数息,猛然坠往地上。 “云霄!” 听见云霄的声音,洛格才恍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茫然扔掉弓箭,狂叫一声,扑到云霄身旁。 云霄倒在草地上,浑身是血,箭在左肩,脸色如纸一般白。 洛格扑到云霄旁,见云霄还活着,放下心来。 他焦虑担忧连连,此刻见了云霄,又爱又恨,象一群蚂蚁在心窝噬咬,从不曾停过般。 对云霄的思念岩浆一般冲开心岩,汹涌而出。眼前的苍白面容,在梦中拥抱了多少回?在月下思念了多少回? 所有的疑虑顾忌,已经不存在了。 天下属于我,他也是属于我的。 我是王,不用再乞求、挣扎、压抑的王! “你是我的。” 洛格伏身,吻上云霄带血的唇。 云霄身上带伤,微微蹙眉,洛格视如不见,发了狂似的豪取强夺,将自己的气息深深灌入云霄唇中。 修长带着粗茧的手指,开始强行剥下云霄满是尘土的帅服。 云霄已不是当年的无知小儿,见洛格眼中欲火红得几乎要将身边的草地烧着,知道此番无望。 勉强移动右手,摸索到腰间,忽然拔剑掣在自己颈侧。 眼前顿时寒光闪闪。 洛格一愣,狂乱的神志清醒少许。 “大王兄….” 云霄微微喘气,鲜血中越发楚楚可怜,他说话慢而轻,却暗含着说不出的坚毅和决心: “你答应发兵救出四王兄,我…….我………我什么都依你。” 他说这句“什么都依你”时,满目哀求,乌亮的眼睛如失母的小鹿般,隐隐带着水气。 洛格听了这话,却是怒火腾上脑际。 切齿暗恨: 好啊,你居然肯为那该死的开韶拼命至此! 但剑就在云霄颈侧,轻轻一拉,身下的人就香销玉焚。 充血的眼睛盯着云霄半晌,咬牙道: “好,我答应你。” 云霄一直全神贯注紧握剑柄,见他答应,心里一松,全身力气立即不翼而飞,手上的宝剑垂了下来,掉在草地上………… 第二十五章 黑暗,幻化成无数熟悉的脸,在脑中盘旋。 可怕的痛楚,蔓延在四肢,极高的温度,瞬间变成比冰还低的寒冷。一时仿佛被扔到熔岩中煎熬,一时又仿佛掉进冰窟。 “云霄!云霄……..” 焦急的呼唤,从不知名的远方隐隐传来,象极了大王兄的声音。 落云的脸,出现在面前,笑着说: “十三王子可起来了?今日新熬的红米粥,快吃一点吧。” 云霄想起来,却连勾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象被困在噩梦中一般。 隐约间不见了落云,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站在面前,哭道: “云霄,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 云霄不曾见过生母丽蓉娜妃,却依稀间知道那是自己的母妃。想扑过去搂着,母妃却簌然没了踪影。 恍惚间听见苏丽儿的哭声,她在被火烧着。 云霄着急地想救苏丽儿,奔入一座阴森的森林。 定睛一看,眼前居然围了一群眼露凶光的豺狼。他惊惶地想避,却使唤不了自己的腿。 豺狼争先恐后扑了上来,撕咬着云霄的身体。 一片一片的肌肤被生生扯了下来,无法形容的痛在全身乱撞。 看着自己的心肺被慢慢咬碎,云霄大叫: “不!不!不……….” “十三王子,十三王子!” 一把清脆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比刚刚听到的声音清晰得多。 隐约有人在轻抚自己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云霄挣扎着,勉强从噩梦中逃脱出来,微微睁开眼睛。 床边一女子穿着宫女服饰,正低头抹着眼泪。 是落云吗? 云霄摇头,落云已经死了。他稍稍动弹,惊动床边的女子。 那女子抬起头来。 她长得甚美丽,散发着千金小姐的贵气,眼睛哭得通红。云霄看清楚她的脸,不由一愕-------原来是穆丽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女孩。 “你……你醒了?” 丽儿惊慌地站起来,伸手摸摸云霄的脸,心疼道: “你伤得好厉害,已经昏迷七天了。” 她一边说着,泪珠一边潺潺落了下来。 我被救了吗?云霄想起昏迷前洛格的狂态,不由打个寒战。 缓缓转头,入目之处,尽是代表王的明黄色。只是窗台上儿臂般粗的铁栏,与这里的奢华毫不相称,显得阴森森。 “这是哪里?” 云霄轻声问。 “亮宫……..” “亮宫?” 云霄惊异地重复,亮宫不是这样的,亮宫的窗台也没有牢狱般的铁栏。 丽儿点头答道: “王登基后,重新修饰亮宫,以作寝宫之用,这铁栏……” 哭得发红的大眼睛同情地望望云霄,咬着唇道: “这铁栏是王下令设的。” 知道身在洛格寝宫,云霄心里一凉。忽然又想到开韶,问道: “那四王兄……..” “四王子已经被救出雍赫军的包围。” 丽儿倘泪道: “梅大将军以指挥失误,贻误战机的罪名将他押回都城。现在被关在天牢里,等着王判罪。王说,要等大军全部得胜,再论罪处决。” 云霄瞪大眼睛,失声道: “处决?” 他一激动,身体稍动,触到伤处,不禁深深皱眉。 丽儿吓道: “十三王子!你千万小心,千万不要碰着伤口。” 云霄忍着额头疼出的冷汗: “丽儿,你为何还站这里,不快点找穆香妃想办法救四王兄?还有,你为何不叫我云霄了?” “穆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都捏在我手上,我要她如何她就要如何。” 冷冽的声音蓦然传进耳膜,敲在云霄的心上。 “她现在是低三下四的宫女,自然不能直呼王子的名字。” 洛格高大专制的身影出现在房中。丽儿全身一震,低头跪下去请安。 没有理会跪在一旁的丽儿,洛格径直向云霄走去。压迫的气势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沉重,云霄不由挣扎着想向后退。 即使只能退到床角也是好的。 洛格却连这点空间都没有留给云霄,一把抓住云霄的手臂,将他扯到怀里,亲腻笑道: “云霄,你总算醒了,我好担心。” 云霄本想挣扎,见洛格语气温柔无比,忽然想起被洛格从穆香宫抢回亮宫的那段日子,洛格体贴伏小,殷勤关怀,温馨至不可言语。 近日连遭变故,身心累累是伤,对于当年被洛格尽情宠腻的时分,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却甚是思念。此刻追忆当日欢颜,心中一软,便靠在洛格怀中,默然不语。 他受伤甚重,全身酸痛不已,下身更是一阵阵抽疼,但听见洛格声音,如被安抚一般。明知道身上的伤都是拜这霸道的大王兄所赐,心中却燃不起憎恨之意,心道: 是我答应的,原也不能怪他。 “你昏了这么多天,我天天都难过极了。看你躺在那里,恨不得替你受这些苦。” 洛格小心地搂着云霄,喃喃不断,直如爱人蜜语。 云霄心中挂念开韶的事情,轻道: “大王兄,你将四王兄关起来了吗?你不会真的要处决四王兄吧?” 此言一出,洛格顿时僵硬起来,凌厉的视线移到跪在一旁的丽儿处。 丽儿头皮一阵发麻,微微颤抖起来。 云霄感觉洛格的怒气,原本轻搂着自己的手骤然用力,几乎将数处伤口弄裂。此刻才猛然想起这大王兄折腾人时如何可怕,心中刚开始荡漾的一点点柔情尽去,不禁低鸣一声,挣扎着想逃避再次的伤害。 “好快的嘴。” 洛格一手紧紧搂着开始挣扎的云霄,一边瞪着丽儿,阴冷地说: “与其尽说无谓的话,还不如用它来做点有用的事。” “大王兄………” 云霄挣扎得厉害,却逃不开洛格的钳制,伤口隐隐泛出血色。所有的痛楚都被唤了出来,俊美的脸立即苍白一片。 洛格见云霄痛得额头上满是冷汗,爱怜地吻了一吻,眼睛斜了丽儿一下,下令道: “过来,用嘴侍侯我。” 丽儿浑身一震,胆怯地望望床上的两人。她原本天不怕地不怕,是穆家掌上明珠,现在家人生死悉在洛格手中,又被洛格淫威所制,居然发抖着缓缓跪行过来,为洛格撩起衣摆。 “丽儿!” 云霄大惊,他先前挣扎不已,此刻居然停了下来…… 御医早等候在门外,听了洛格的吩咐,立即进来为云霄诊伤。云霄数日前的伤,也是他包扎的,现在看见这般触目惊心的景象,不由偷偷望洛格一眼,心道: 不知道这十三王子犯了什么大罪,王要如此折磨? 云霄容貌俊美纤细,极易惹人好感,见他被折磨得这般凄惨,御医不由也生了惋惜之心,包扎后壮着胆子对洛格劝道: “十三王子身体虚弱,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请王让他好好休息,静心调养一段日子。” 洛格听了御医的话,望望安静躺在床上的云霄,确实伤得厉害,也心疼起来。 在他心中,再没有比这王弟更重要的人,若要宠他爱他,为他花尽天下的财富都无所谓。但一听见云霄绝情的话,便又恨不得见他活活撕碎,吞到肚里。 往往心疼之极,下手就不分轻重,势必要在云霄身上发泄了心中的愤恨。等回过头来见了云霄的惨状,又后悔不已。 他抚上云霄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冷,又俯下身子,用脸轻轻碰着云霄脸蛋,听他气若游丝的呼吸,神色中满是爱怜,眼光温柔似水。 御医在旁看得一呆。这新王比若演手段狠辣上十倍,喜欢轻笑间取人性命,屠人九族,想不到也有这样温柔怜惜的时候。 洛格轻啄云霄冰冷的唇数下,直起身子,威严地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以后不必管宫里其他人,专一为云霄诊病,就住在亮宫,随时等着传唤。先下去吧。” 遣走御医,洛格亲自为云霄喂药,又生怕其他宫女笨手笨脚弄疼云霄,亲自为云霄换了衣裳,令人将奏折文书统统搬到亮宫,伴在云霄床边批示。 入夜,洛格就轻搂着云霄而睡。 他怕熟睡中转身会碰到云霄疼处,也不闭眼睛,只悄悄望着云霄睡颜。云霄呼吸又轻又缓,洛格整夜都不断伸手探他鼻息。在他心中,实在害怕这虚弱的王弟在梦中悄然逝去。 如此一夜下来,洛格倒根本没睡。幸亏他身体很好,筋骨强壮,抹了一把脸,又精神熠熠处理朝务去了。 -----------------------------------------------------------------------------------------------------. 次日,洛格与众臣在启天宫商论朝廷大事完毕,刚想回去看看云霄,内侍小跑进来,奏道: “王,太后请见。” 洛格冷冷道: “你去回太后,我朝务繁忙。等事情少了,再去穆香宫向太后请安。” 正要抬腿离开,启天宫外一阵嘈杂声传来。 随之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居然是穆香妃带着侍从宫女闯了进来。 穆香妃头戴镶满玛瑙宝石的后冠,身穿双国太后服饰,腕上各有两只翠玉镯子,走动时叮当撞击声不绝于耳,被宫女们拱围着上殿,说不出的庄严华贵。 洛格下阶恭敬道: “太后有事,传人来唤就好了。怎么敢劳动太后大架?” 穆香妃听着洛格讥讽之言,环视身边众侍从,缓缓道: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和王单独说。” 洛格点头,周围的内侍宫女纷纷行礼退下,只剩洛格穆香妃在偌大的启天宫中。 穆香妃见旁人尽去,方徐徐对洛格道: “王太忙,我不亲自来,只怕是见不到王的。” “太后言重。太后掌管后宫,是父王亲册的一国之后,洛格怎么敢轻视?” 穆香妃望一眼这轻笑的英俊男子,长叹一声,真诚道: “我今日为何而来,王怎会不清楚原因。王已经登基为天下之主,穆家也已经凋零破落。往日我纵有千万般不是,任你报复,就算此刻赠我白绫,我也认了。” 她颤动的睫毛轻扇,向洛格哀道: “我只求王看在骨肉情分上,放开韶一条生路。他…….他从未想过和你争任何东西。” 她深爱开韶,为了这骨肉,再如何低声下气也愿意。 穆家军权一点不剩地被夺,所有人都被软禁起来,穆香妃早知道大势已去。开韶被关入天牢的消息传来,她就知道洛格要下毒手。 虽然身为太后,却远远不如表面上风光,事涉朝政,家人受殃,朝中亲信尽数被逐,她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在穆香宫思前想后,惟有来求这掌了大权的洛格,求他放过自己唯一的儿子。 洛格见穆香妃哀伤之色,淡淡道: “太后放心,开韶是我兄弟,我怎么会害他?但军国大事,为王者不能徇私,这件事情,本王只能尽力而为。希望可以保他一个全尸。” 他用词恭敬,话里却说不出的冷淡无情。 穆香妃大震,虽知哀求无用,拼了命也要试一试,走到洛格面前,提着金丝裙边,簌然跪倒。 “太后为何如此?快快请起,本王可当不起。” 洛格嘴上悠然说着,一边弯腰扶起穆香妃。 穆香妃满脸泪痕,抬头求道: “开韶实在无辜,他性子暴躁,其实心里对王忠心耿耿。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求王开恩,现在就赐我死罪,不要牵连他人。” 洛格笑道: “我处理国事公正不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会牵连他人?太后莫忧,即使开韶处死,你还是双国的太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的。” 见穆香妃摇摇欲坠,几乎当场晕倒,心中快意非常,又道: “宫中侍女服色偏红,我看着碍眼。请太后下令,都换成翠绿吧,绿油油满是生机,看着舒服一点。” 他咯咯一笑,别有用心续道: “当日我梅朵妹子,最喜欢着绿装呢。” 此言一出,穆香妃背上寒意顿起,悲呼一声,终于软倒在地。 洛格轻蔑地望了地上的穆香妃一眼,唤来侍从,吩咐道: “太后身体有恙,扶回去好好侍侯。” 不再看穆香妃一眼,昂头抬腿离开。 -------------------------------------------------------------------------------。 云霄睡睡醒醒,昏沉了几天,方缓缓醒来。 睁眼就见洛格坐在床边,戴着高高的王冠提笔处理文书,急忙闭目装睡,却哪里逃得过洛格的眼睛。 “醒了?” 洛格将手中文书扔下,伸手扶着云霄靠在床头,低头去吻。 云霄怯怯偏脸避过,又用乌黑的眼睛斜洛格一眼。 原以为这霸道的大王兄会大发雷霆,不料洛格今日心情极好,吻不到云霄,也不强来,笑问: “饿了吗?你好几天没好好吃点东西了。” 说着唤人端来膳食。 云霄确实饿了,几次想自己拿勺子,都使不上力。洛格脸上漾开微笑,将云霄双手摆回身体两侧,扯过锦被,将这王弟从头到脚盖个严实,只露出俊美的脸。 “我来喂你。” 细心盛了一勺饭菜送到云霄嘴边。 云霄望望眼前的勺子,又望望笑得亲切的大王兄。素来平静无波的清澈眼睛,装了点警戒怀疑。 眼前的洛格,和以前亮宫中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洛格一模一样。先前受的罪,仿佛在梦里发生似的。 “怎么不吃?烫吗?” 洛格见勺子放在自己嘴边试试,点头道: “是有点烫。” 又放在唇边微微吹了两下,再送到云霄嘴前。 被洛格喂饭是早就习惯的事情,云霄虽然满腔警备,还是乖乖张嘴,让洛格喂了起来。 洛格心中温馨之极,见云霄吃了小半碗饭,索性斜坐在床头,将云霄轻搂在怀中,低头慢慢喂他。 云霄迷迷糊糊,恍如回到当年,靠着的胸膛又热又结实,只想吃完饭后就这么窝着睡上甜甜一觉。 乖乖吃完一碗饭,洛格又唤人取热汤。 宫女小心翼翼将汤送端上来,微微抬头向云霄关切地看了一眼。 云霄一看,居然是丽儿。 如蓦然被刺了一剑,云霄身体瞬间僵直。 一见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可怕的记忆排山倒海向他扑了过来。强烈的疼痛和耻辱如被忽然放出地狱的恶鬼般叫嚣。 被洛格强行充满,同时又被丽儿迫出高潮的景象赫然重现眼前。 “不!” 云霄全身紧绷,反射性伸手,一把推开正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洛格。 这一推用上云霄全部力气,洛格瘁不及防被云霄挣脱。 热汤撒了洛格一身,御用的精致瓷碗摔在大理石地上,哐铛一声化为碎片。 “云霄,烫到了吗?” 洛格猛站起来,惊慌地询问,伸手查看云霄动静。 云霄比他更惊慌,躲着洛格伸来的手,嘶哑叫道: “走开!我再不要看见你!” 这话正中洛格心病,让洛格瞪着眼睛呆在当场。 云霄也不看他,一味闭着眼睛拼命摇头: “再不要见你!再不要见你!再不要见你…….” 他太过激动,到后来已经带着哭音。 洛格呆了数息,呼吸渐粗,冷然道: “再不要见我?” 他轻轻哼一声,又重复道: “再不要见我?” 忽然如追捕猎物的猛兽般扑上去,扣着云霄双手大吼: “你凭什么不见我?你敢违王令?” 见云霄根本没听进去,更加恼怒,威胁道: “你敢违抗王令,我就…….就…….” 气极间,居然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威胁这个可恶的王弟,怒气更是燃得更旺。 云霄拼命挣扎,口中还是不让,不断哭叫: “不见!不见!不见…….” 洛格怒火中烧,全身热得无处发泄,索性将云霄扛在肩上,霍然走出房间。 如果落云还在,早就上来拼命劝阻,可惜芳魂已逝。旁边只剩一个自保不及的丽儿怯生生站着,哪里敢拦着洛格? 洛格将哭叫的云霄扛出房间,室外骤降的温度让云霄连连战抖,哭叫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寒冷的温度却冷却不了洛格的怒火,走到结着薄冰的湖边,居然就这样将云霄猛然扔了下去。 这小湖,正是当年洛格迫着云霄去捡碟子的湖。 湖面被云霄一撞,立即裂开。刺骨的冰水,灌入云霄口中,堵住他的哭叫。 浑身被寒冷侵袭,骨头都几乎僵结起来。 云霄立即冻得脸色苍白,牙齿不断咯咯打颤。幸亏湖水很浅,求生的本能让他勉强站了起来,孤零零站在小湖中央,神色一片茫然,停止了哭叫。 洛格怒气还未平复,见云霄站在湖中不肯求饶,犹不解恨,也跳下冰冷的湖水,强悍地按着已经不懂得反抗的云霄,直到云霄平平躺在软软的湖底。 两人顿时都浸在刺骨的湖水中。 云霄又冷又怕,无法呼吸到空气,拼了命挣扎起来。任他用尽力气,却掀不走洛格牢牢按在他双肩上的手。 洛格气息悠长,在水中望着云霄神色痛苦,渐渐不再挣扎,心里怒火终于发泄完,才将他抱上岸,两人湿淋淋回到温暖的屋内。 自然是立即传唤御医,喂云霄喝下滚烫的怯寒药。 当夜,云霄发起高烧,身上烫得怕人。 开始只是高热,渐渐全身微战,说起胡话来。 洛格守在云霄身边,也不禁害怕,时刻不敢离开,不断喂云霄喝药,心里又恨又悔,心疼不已。 到了后夜,云霄烧得更加厉害。皮肤泛红,让人担心。 “云霄,云霄…….” 洛格不断在他耳边轻唤,只盼他能睁开眼睛望一望。 云霄却一直在说胡话,口里轻喊着: “母妃…….母妃……..” 喊了丽蓉娜妃一阵,又开始唤: “落云…….落云……..” 秀眉紧蹙,眉宇间哀伤可怜。 洛格见药效不灵,传御医进来骂了好几次,斥他再配新药。 惶恐不安呆在云霄身边,嘴对嘴为云霄灌药。 天将近亮,云霄还在轻声喃喃,这次却唤着洛格: “大王兄………大王兄……….” 他一生孤苦,实在没有多少人留在记忆里。洛格和落云,其实是他生命中极重要的人。 洛格不休不眠为他守了一夜,此刻听见云霄轻轻呼唤,几乎掉下泪来。伏在云霄身上应道: “云霄,我在这里,大王兄在这里。” 第二十六章 开韶被押回都城,关在天牢时间也不短了。 刚开始他还不断怒骂梅儒卑鄙,恨苍天无眼,诬陷他贻误战机。 连骂数天,也没了意思。梅家和穆家的恩怨,他知之甚详。两家连年争锋,卑鄙手段用之不竭,遭到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奇怪。 想到怨天尤人无用,索性畅开心胸,大模大样做他的囚犯王子。 幸亏天牢中的牢卒受了穆家的礼,又知道他身份贵重,不敢轻忽,天天殷勤侍侯,好酒好菜送上。 他天性粗豪,虽然成了阶下囚,却照吃照喝,比在深宫中锦衣玉食的穆香妃等人要好上很多。 只是有时候想起母妃和穆家的人,知道他们身处洛格控制之下,不知道要受多少气,不由担心。 想起温顺谦和的十三王弟,更是放心不下。 洛格存心慢慢报仇,故意答允穆家人可以到天牢看望开韶。不但如此,象丽儿这样的宫女,也可以常到穆香妃那边去。 大权在手,王宫、天牢守卫森严,洛格也不怕穆香妃玩出什么花样。 缓慢地看着穆家人挣扎求存,忍辱偷生,看穆家毁灭堕落,是洛格有趣的游戏。 这日,丽儿又来探望开韶。 做了一件新衣裳,丽儿不敢在上面锈王子的标志,惟恐惹恼洛格。递给开韶道: “四王子,你试试,我做得急,恐怕不合身。” 每次看见被洛格召入亮宫侍侯的丽儿,就想起梅家那死去的小姑娘。开韶知道洛格此举纯是为了报仇。 见丽儿容颜憔悴,开韶闷声问道: “王是不是委屈你?” 丽儿一肚子苦水,在亮宫种种羞辱折磨,不齿向旁人说。听开韶问到,眼圈一红,垂头轻道: “侍侯主子,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开韶知道她有意隐瞒,也不追问,想起云霄,又问: “云霄现在过得如何?有人为难他吗?” 云霄为他飞奔都城求救,后被洛格软禁起来的事情,他早就从旁人口中知道了。 丽儿抿着唇道: “十三王子很好,没人为难他。” 开韶听丽儿言辞闪烁,疑心顿起,道: “丽儿,你别骗我。云霄真的很好?” 丽儿含泪点头道: “真的,十三王子人这么好,怎么会有人难为他?” 开韶吐一口气,叹道: “这就好。我实在担心云霄,他心思纯白,又不会防人,只怕会吃很多亏。要能见他一面,我就放心了。” “十三王子被王勒令闭门思过,不能出来呢。” 丽儿轻轻望开韶一眼,暗叹这热心人,自身都难保还牵挂着云霄。 “对啊……” 开韶紧紧握着天牢的铁枝,幽幽道: “我现在这个处境,还是不见的好。他已经够苦了,何必再害他?” 丽儿见开韶对云霄是真的关切,想起云霄惨况,又想到穆家上下老小性命任人操纵,再也忍不住,哭哭啼啼跑开去了。  --------------------------------------------------------------------------------------------. 那日云霄被洛格扔进冰湖,他大病初愈,身体底质甚薄,立即发起高热。 折腾一整夜,天已经大放光明,云霄方安静下来,沉沉睡去。被洛格斥责数次的御医战战兢兢抹一把冷汗,知道十三王子跨过大劫,把憋在胸中的那口气小心翼翼呼出来。 洛格见云霄热度稍微退下,终于放松下来,才发现劳碌一夜,身上内外衣裳尽湿,全是急出来的汗水。 云霄经过悉心照顾,第二天就醒来。全身酸软无力,说不出的难受。 接下来的日子,洛格除了处理国事,就是呆在亮宫陪伴。所有近身服侍的小事,都由他一手包办。云霄极不想洛格碰他,但若要让见证过他淫乱一面的丽儿为他喂饭更衣,更是难以忍受,只好乖乖听从洛格的摆布。 洛格对云霄还是老样子,每次开始都是温柔万分,说不尽的小心讨好。可是只要云霄开口为开韶丽儿求情,立即就象变了一个人,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他经过前两次的事情,再不敢对云霄动手,但踢台蹬桌、喝骂威胁是少不了的。 云霄见惯洛格顷刻即变的脾气,也不奇怪,打着随遇而安的心思。 洛格发怒时如狂风扫境,云霄几次以为大王兄会扑过来将他一剑杀了,哪知道到后来却一个人怒气冲冲而离。 一个月下来,亮宫就象个龙卷风发源地,侍从宫女人人自危。 十三王子是风眼所在,龙卷风围着他刮,偏偏只有他可以不动如山,安之泰然。 ----------------------------------------------------------------------. 这日云霄醒来,口渴难当。睁眼一看,洛格居然不在。他平时陪伴左右不肯离开片刻,今天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他身体虚弱,又遇上洛格时喜时怒的脾气,往往好不上三两日,又要小病一场。所以静养至今,依然无法下床。 云霄抬头四看,想着唤人取水,不料今日候在房间里的,居然只有丽儿一人。 自从在丽儿口中泄过后,云霄见到丽儿就羞愧不已,再没有和丽儿说过话,时时刻刻躲着丽儿,此刻房中两人独处,十分尴尬。 云霄宁愿忍着口渴,也不愿使唤丽儿。当即闭起眼睛装睡,只盼望洛格早点回来。 忍了一个时辰,洛格还未回来,更不见其他宫女进来侍侯,云霄着急起来。 下腹忽然微痛。 又咬牙忍了小半个时辰,腹中越发疼痛。云霄蜷成一团,脸色煞白。 丽儿虽然低头,其实一直在观察云霄动静,见状走过去轻问: “十三王子,可是要如厕?” 开口之时,脸上也是深红一片,想到当日之事,羞愧之极。 云霄的脸比丽儿更红三分,他实在忍不住,勉强点点头。 “奴婢侍侯您吧。” 丽儿将云霄扶起来。 好不容易完事,丽儿将云霄扶回床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情势更是尴尬。 好半天,云霄才盯着窗外,轻轻问: “听说大王兄准许你们去看四王兄。” “恩” “四王兄还好吗?” “好。” “你们真好,可以见他。我也想见一见四王兄。” “其实……” 丽儿怯怯道: “四王子也很担心十三王子,极想见十三王子一面。” “是吗?” 云霄回过头来,与丽儿眼光一撞,两人同时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去。 正相对无言,听见房外侍从高传: “大王驾到。” 丽儿一震,急忙垂手退到房角屏息。 云霄正想钻回被中装睡,洛格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房门,满面笑容道: “醒来不见我,可想我?” 走近床边将云霄搂在怀里肆意亲吻。 “大王兄…….” 云霄偷看丽儿神色,手忙脚乱躲着。 洛格感觉敏锐,进房就觉得有点不得劲,顺着云霄目光一看,脸色转阴,低声令道: “丽儿…….” 丽儿不知道洛格又要做什么,战战兢兢应道: “在。” “你出去。” 原本以为又要受折磨的丽儿大松一口气,连忙行礼退出。 洛格看着丽儿离开,转脸望着云霄,阴沉的脸又阳光明媚起来,笑问: “你怎么起来了?这么冷的天,躺在被窝里不好么?” 云霄对这个脾气怪异,瞬间可以风云变色的大王兄毫无办法,被他这么温柔以待,想抗拒也抗拒不来,只好采取老策略,别过头去,呆呆看着窗外不作声。 “云霄…..” 洛格蛊惑人心的低沉嗓音轻轻唤着,摩挲云霄的俊脸,带着孩童似的纠缠: “和我说说话,我想和你说话。” 云霄脸上淡然,但听着洛格熟悉的语气,不由被他触动他心里某条温柔的神经。悄悄偷看柔情满面的洛格一眼,又将目光对准窗外,不发一言。 “云霄,我好想你。” 洛格舔舔云霄的小指,满心欢喜,仿佛得到天下,还不如这细细白白的一个小指,柔然道: “我好喜欢你。” 云霄被他舔得阵阵发颤,抽回被洛格抓在手中的小指,不愿搭理。 洛格在他耳边低低尽述爱意,云霄恍如只字未闻。 洛格也不管,只管搂着云霄一个劲地轻声喃喃。 到后来,又将今日处理的国事一件一件告诉云霄,恨不得和他分享所有的东西。 “舅舅又传捷报,雍赫国快被打回老家了,全国大庆三天。云霄,你想出宫去玩么?现在宫外热闹非凡,人人都兴高采烈,而且……..” “大王兄…….” 听到云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唤,洛格立即听下他滔滔不绝的话,甜蜜应道: “云霄,我在这呢。” 云霄还是望着窗外挂着细细冰针的树,幽幽问道: “雍赫国大败,论功行赏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判四王兄的罪了?” “云霄…….” “你会判四王兄死罪吗?” “他罪无可恕。统帅不力,导致全军几乎尽丧敌手。如果不是我叫梅儒发兵救援,连他也要死在九天山。” 云霄转过头,淡淡扫洛格一眼,昂首道: “既然如此,我是副将,也是罪无可恕,请大王兄将我一并处决。” 洛格不料云霄说出这话,喉咙一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这与你无关。云霄,你不要再袒护他!” “好,我不袒护他。” 不等洛格转怒为嘻,云霄缓缓道: “我要见四王兄。” “你见他做什么?” “我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 洛格脸色大变,由青变红,由红变紫,见云霄安安静静待在自己怀中,说不出的乖巧俊俏,压下火气,闷闷道: “你可以见我,可以和我说话,理他做什么?” “四王兄…..” 云霄抿着唇轻轻道: “四王兄他待我很好。” 洛格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勃然大怒,挑起云霄的下巴,磨牙低吼: “他待你好?我待你不好么?” 云霄不作声,默默望着洛格。 他的沉默,被洛格当成无声的指责。想起自己确实有对云霄不好的时候,焦躁起来,紧紧抓着云霄肩膀道: “我对你不好?这么多人你不找,为什么偏偏要找开韶!” 说罢强吻下去,**细嫩的红唇。 云霄知道这大王兄老毛病又犯,挣扎着逃开他的强吻。脚踢到洛格下腹,象踢到石墙一般,丝毫没有效果。 洛格粗鲁地深入掠夺,几乎要将云霄所有的****过来,才稍稍松开老虎钳子般的手。 云霄在他怀中象离水的鱼般喘气,支撑不住地靠在他臂弯内。 急促的喘息声渐渐缓慢,苍白的脸还是一成不变的淡然,冷漠地望着洛格。 洛格深深锁眉,看看云霄被抓出红痕的手腕,恨恨道: “我不许你见他。你敢违王令,我绝不轻饶!” 深邃的眼瞳盯了云霄片刻,确定他已经将警告的意味浓浓散布,才把云霄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咬牙切齿地去了。 在亮宫外转了一圈,挥手唤来内侍,吩咐道: “去见太后,告诉她梅儒将军大胜,朝廷很快要肃理贻误军机的重犯。请她趁着还有机会,多多探望四王子。” 见内侍领命而去,想象穆香妃可怜的样子,火气降下几分。 再转一圈,确定自己情绪已经平复,不会再对云霄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蹭回亮宫。 进到房内,云霄已经睡着。 也许是因为先前与洛格的争执劳累了,此刻挨在枕上闭着眼睛,睡得很是香甜。 洛格见他睡态可爱,俊美的脸上一点瑕疵也没有,不由倾前碰了碰他高挺的鼻梁,又低头吻吻长长的睫毛。 直起身来坐在床头,还忍不住缓缓摩挲云霄的软发,叹道: “他待你好么?傻云霄,只有我才是最爱惜你的,怎么你就是不明白?” 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疲惫地靠在床头,长叹不已。 第二十七章 董亭尔并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派人传他到穆香宫。 作为世代效忠王室、一直兢兢业业的亮宫侍卫总管,他很清楚王和太后间紧张的关系,也很清楚以太后为首的势力正在被王如猫戏老鼠般逐渐瓦解。 在王离开王宫去城外祭祀的这一天见太后是不明智的。 可是他无法违抗太后的命令。即使穆香妃已经失了实权,她依然是双国的太后,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稳重地对太后行礼,董亭尔坐在太后指赐的侧座上,猜测太后唤他的原因。 四王子正被关在天牢,而且即将判罪,可他管不到天牢,即使管到了,也绝对不敢违抗王令为太后做任何事情。 “董总管负责亮宫安全,辛苦了。” 啖一口手边的香茶,穆香妃优雅地打断董亭尔的思路。 “不敢言辛苦,这是奴才的本分。” 穆香妃对着战战兢兢的侍卫总管微微一笑,道: “董总管虽然尽力,可惜宫里小人太多啊。” 王宫之中最怕小人口舌,杀身之祸顷刻可至。 董亭尔的神经忽然绷起来,隐隐有不详之兆,讪笑着道: “不知道太后指的是……” “有人告诉我,王今天会在祭祀后接到书信,其中有对董总管不利的传言。” 太后的厉害,董亭尔早有所闻,小心翼翼地恭敬道: “董亭尔对王忠心耿耿,何必怕小人的传言?” 穆香妃早料到董亭尔会这么说,带着叵测的笑容睨他一眼: “书信中言及董总管亲兄的一些事情,恐怕并不是传言吧?” 语气悠闲自在。 董亭尔更为不安,试探道: “奴才的哥哥已经不在宫里侍侯多年,远在他方,任小人怎么诬陷,都不足为惧。” “呵呵…..” 穆香妃掩嘴轻笑,骤然敛去满脸笑容,冷然道: “他虽然不在了,当年守卫王宫时犯下的错事,可还有人记得。” 此言如天上猛雷,轰得董亭尔天旋地转。 一声脆响。 董亭尔手中的茶碗砸得粉碎。 他猛然站起来,颤道: “太后说的什么,怎么…..怎么奴才一点都不明白?” 他身为侍卫总管,向来沉稳刚健办事利索,此时居然大失镇定,连连转头看四周是否有其他人在场。 “你不明白?” 穆香妃讥笑着,象看见要捕捉的鸟儿进了笼子: “我问你,当年梅王后好好的,怎么在独自在后花园赏了一会花,就动了胎气?她死前紧紧握着王的手,不肯闭眼,到底想说些什么?可惜梅王后没说出来就死了。不过……” 穆香妃冷冷道: “她要说什么,还有别人知道。这么多年后旧事居然会重提,你没有猜到吧?董总管。” 董亭尔脸色煞白,嘴唇轻颤,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一向是董家每一个知道内幕的人的心病,原以为小心翼翼这么多年总算避开,谁料今天又象恶魔一样钻了出来。 穆香妃见他吓得糊涂了,安抚道: “这一件事也怪不得你哥哥。梅王后那般美貌,你哥哥又血气方刚,在后花园遇上独处,言辞无礼冒犯少许,也是情有可原。” 她又长叹一声: “谁知道梅王后会大怒着要拉他面见大王?情急之中人有错手。董总管,你哥哥那一推,可差点把今日高高在上的王给推没了。” 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到底还是给局外人知道了,而且还是个惹不起的人。 董亭尔知道事已至此,抹去满头冷汗,簌然跪倒,求道: “求太后开恩!我….我对双国忠心耿耿,此事实在……实在……….” “董家确实对双国功劳不少,但以董总管对今王的认识,他肯放过当日害死他母妃的董家?穆家何尝不是一国重臣,又落到何种地步?” 穆香妃淡淡说了一番,忽然又和蔼地笑起来: “其实,我心里还是记着董家恩德的。那日,我躲在后花园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来,可是一个字也没泄露出去。梅王后去了,王的心思才转到穆香宫里来。” 董亭尔惶然抬头,看见高坐于上的穆香妃,略一低头,咬牙道: “董家这几十口人命是太后所赐。太后有什么吩咐奴才做的,奴才赴汤蹈火也为太后办到。” 穆香妃早在等着这话,闻言摇头道: “要害你的不是我。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告密的信也已经送出去,追也追不回来了。过不了几个时辰,王就会看见。我是好心,得了消息告诉你一声,好有个防备。免得忽然被满门操斩,还是个糊涂鬼。” “啊?” 董亭尔如遭雷击,几乎软倒。 “不过……..” 将手中的猎物耍弄得差不多了,穆香妃见好就收,缓缓道: “要护你一家老小,还有一个办法。” 董亭尔精神大震,他已经知道面前的太后不愧为大王多年的对手,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问道: “不知太后有何计策?” “要护你一家大小,就要有王牌在手,让洛格不敢碰你一根毫毛。” “王牌?” “你不是亮宫的侍卫总管吗?” 穆香妃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 “把这个滴在十三王子的双眼里,王牌就到手了。” 伴随着穆香妃的话,小瓷瓶落在董亭尔颤抖的手中。 董亭尔心惊胆跳地望着手中的东西,象看着世上最可怕的野兽。 “将那个俊美无双的云霄制在手中,任洛格再厉害,也要眼睁睁看我穆家全体安然离开双国。穆家历代积聚的财宝,自然要和董家一同分享。” 说这话的时候,穆香妃感激地对脚下的董亭尔微笑。 “董总管…….” “啊?在!奴才在。” “事不宜迟,洛格快赶回来了。为了你一家大小,要速速把王牌拿到手啊。” “是!奴才明白。奴才……立即就去。” -----------------------------------------------------------------------------. 亮宫中的云霄,却还不知道会有厄运降临。 洛格留下昨晚的威胁,今日一早出了城外祭祀。 他记挂着天牢中的开韶,极想去探望他一面,但无奈全身无力,亮宫又守卫重重,只好躺在床边,慢慢向丽儿询问开韶近况。 丽儿正说到开韶每日在天牢中大吃大喝,根本无颓废之态,云霄钦佩道: “到底是四王兄,到那里都这么个样子。” 思及洛格不久就要下毒手,心里又担忧起来。 丽儿也想到云霄所想的事情,眉间带着愁意。 “不知道穆家人可有什么办法帮帮四王兄…….” 两人正在苦想,董亭尔忽然带着两个侍卫进来。 侍卫极少进寝房,丽儿吓了一跳,见到是亮宫的侍卫总管,连忙规规矩矩退到一角。 “十三王子今日安好?” 董亭尔向云霄利落地一行礼,站起来笑道: “奉王令,要对十三王子用药,请十三王子莫动。” 他嘴上恭敬,身边两个彪悍的侍卫齐齐走向云霄,脸色阴沉,很显然来意不善。 云霄看着他们走近,顿感不妙,喝道: “你们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抓住双臂。 他身体虚弱,挣扎如小蚁撼树,只能连连喝止: “董亭尔!你好大胆!” 自从住进亮宫,除了洛格,对他无礼的人几乎没有。 董亭尔生硬地答道: “董亭尔奉命行事,十三王子见谅。” 说着一边掏出小瓷瓶,一边向云霄走来。 丽儿站在一旁,焦急万分。董亭尔官职甚高,奉命守卫亮宫,行事必定是洛格指示,她怎么敢拦。 云霄被人死死按着,见董亭尔持着一个古怪的小瓶到自己眼前,又怒又惧,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大。 董亭尔被这般清澈的眼睛一瞪,不由心头一跳。他素来和云霄无冤无仇,对俊秀温文的云霄很有好感。 云霄挣扎得满脸通红,威胁道: “你敢对王子无礼,不怕王法吗?” 一听“王法”,董亭尔立即一头冷汗。告密信落到洛格手里,洛格势必要董家鸡犬不留,何况已经假传王令对云霄动了手,哪里还有反悔的机会? 想到这里,心一横。按着云霄眼睑,将瓶中的淡绿液体滴了一滴下去。不等云霄反应,又在另一只眼睛上滴了少许。 云霄瞬间被异物滴入眼睛,心中大骇。正在猜想那是什么,眼中忽然又痒又痛,似几千蚂蚁在噬咬般。 “啊!啊啊啊!” 云霄猛然惨叫,挣扎起来。 奇怪的痛痒瞬间即逝。 眼前一片昏暗,居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我看不见了! 不! 不要! “不!不不不!不………” 亮宫内外,骤然响遍云霄绝望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云霄疯了。 伸手摸索着四周物品,云霄发了狂般的发泄嘶叫。 到手的东西,通通撕个粉碎。 我瞎了! 我瞎了! 他出生以来,从不曾如此愤恨。 恨不得毁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起洛格的威胁: ----------“我不许你见他。你敢违王令,我绝不轻饶!” 对啊! 他不愿让我见四王兄。 他要毒瞎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胡乱的摔打让云霄碰到许多家具,不慎倒在地上。 慌乱地摸索地上的东西,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硬物,紧紧一握,原来是摔碎的瓷片。 顿时满手都是鲜血。 董亭尔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走得无影无踪。 丽儿也被他们带走了。已经成为亮宫管事丫头的绯红绯绿赶到,看见云霄的狂态,都不敢妄动。 好半晌,两人怯生生走上去,想扶起云霄。 云霄被人一碰,赫然一缩,叫道: “谁?是谁?” 他手脸俱苍白无色,唇边一道咬破的血痕,微微颤动,仿佛一碰便会化为千万碎片。 绯红绯绿已经不受命服侍云霄,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见云霄清澈的眼睛毫无焦距,行动间跌跌碰碰,不由大惊。 绯红失口道: “十三王子,你的眼睛!” “眼睛?” 云霄猛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几乎嵌入肉中,追问: “我的眼睛怎么了?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一边追问,一边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绯红怎么敢再说,和绯绿对视一眼。 洛格对云霄的意思,长年在亮宫侍侯的人都略略知道。这个强势的王会对斯文柔弱的十三王子做出什么,都是众人不可猜测的。 王怎能如此狠心? 两人齐心协力将云霄扶回床,都对洛格的手段又惊又惧。 连忙请来御医,为云霄调理安神镇定的药,好不容易,让云霄不再发狂。实在放心不下,急忙派人飞报洛格。 --------------------------------------------------------------------------------------------------. 洛格穿着齐全厚重的王服在烈日下晒了几个时辰,刚刚下来轻松一点,就看见放在案头的告密信。 略略读过信中内容,抓着信笺的手已经气得颤抖起来。 母妃! 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母妃,居然有可能是被人害死! 刚想挥手召来内侍,传令将董氏一家全数拘禁,查处事实,忽然想起一事,冷汗直冒。 董氏? 董亭尔,不就正是亮宫的侍卫总管吗? 这么一个可怕的、居心叵测的贼臣,居然就藏身在亮宫,居然就负责看顾着云霄的安全? 想到这里,洛格浑身大震。 他霍然起身,喝道: “来人!备马!立即回宫。” 还未跨出门,宫里飞奔而至的内侍满面尘土地扑了进来,报道: “王,十三王子大闹寝宫,他…..他…..” 洛格变了脸色,一把将内侍从地上拽起来,咬牙道: “他怎么了?” “十三王子他….他看不见东西了,说是董大人奉王命…….” 洛格一巴掌轰得他眼冒金星。 “王命?他奉谁的王命?” 洛格咆哮。 心里想及云霄,刀绞般的痛。 扑出门外,策马急奔,赶向王宫。 -------------------------------------------------------------. 满带着焦虑不安,大步走进房中的洛格,在第一眼见到安静的云霄时就呆住了。 安静的云霄,没有声息地坐在床边。 一动不动,象个已经没生命的木偶,与方才内侍来说的“大闹寝宫”完全不同。 没有表情的脸,带着让人寒透心的冷然。 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洛格发现那里面没有焦距时,简直骇得差点晕厥过去。 “云霄?” 洛格轻轻唤一声。 云霄恍若未闻。 洛格脚已经软了,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个假象,走到云霄面前。 “云霄。” 他半跪在云霄面前,颤抖着发觉云霄根本没有察觉他的位置。 热气熏上双眼,连喉头都哽塞住了。他心疼地摸上云霄静静摆在腿上的柔夷。 “谁?” 被触碰的瞬间,云霄快而小声地问道。 仿佛刚刚洛格的呼唤,他一点也没有听在耳里。 洛格急切答道: “云霄,是我!是我啊!” “哦,是你。” 已经没了刚刚的狂态,云霄淡淡地说: “原来是你。” “云霄,你……” 洛格担忧地看着过分冷静的云霄,忧道: “你…….还好吗?” 云霄的脸上,忽然出现奇特的淡笑。 “我还好。” 然后,他侧着脸,忽然一字一顿道: “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要弄瞎我的眼睛。” 又轻又细的声音,针一样钻进耳中。 就象地面开裂瞬间掉进冰窟,洛格眼前一黑,颓然跪倒在地。 他勉强撑着双臂不让自己摔倒,猛然提气站起来,茫然道: “不是我,不是我。” 云霄静静地做在那里,根本没有反应。 “不是我!” 洛格扑上去晃着云霄纤细的肩膀,高吼道: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云霄,真的不是我!是董亭尔假传王命,我要株他九族,尽数凌迟!” 他声调忽然放软,语中尽是哀求: “云霄,求你信我。不是我…….” 他现在心中所想,只有让云霄相信自己并未下此毒手。 任他再如何狠毒,怎么忍心对云霄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惶恐冤屈的泪水从他坚毅的脸上滴了下来,这种稀有的东西,居然也会如此哀怨地出现在高高在上的洛格脸上。 “求你,云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带着哭音不断哀求,却不能让云霄有一丝表情。 洛格心痛如焚。 如果可以代云霄瞎了双眼,那有多好。 珍贵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云霄却已经看不到了。 洛格惊惶的央求,让云霄有趣地笑起来。 他终于点头道: “我知道,不是你。” 随着嫣红的唇微微开启,洛格的眼里刹那间射出激动的光芒。 “不是你。” 云霄冷冷说: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他俊秀的神色此刻看上去居然端丽得让人心悸,渐渐激动起来,狠狠切齿道: “我的大王兄绝对不会命人将我毒瞎,他……他再不好,也万万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不是我的大王兄!你只是双国的新王,我不认识你,我从来不曾认识你!” 越来越急促的语气,云霄干脆大叫起来: “你不是大王兄!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洛格一生之中,见识过无数经历生死的大风大浪,从来没有一番话,可以让他如此惊心动魄。 象坠入无底深渊,被无数恶鬼缠绕着腿、缠绕着手、缠绕着脖子,将不能动弹的他拉下去。 让他战抖不停的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四肢。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云霄的尖叫还在继续,反反复复传到洛格耳中,每一声,都象重拳打在洛格心脏。 大王兄……. 云霄是唯一一个在他登基后没有改变称呼的王弟。 云霄一直待他与别人不同。 这顿悟来得太突然,又太不及时。 洛格面如死灰,疯狂地摇头。 他蹭蹭几步退到门外,逃也似地离开云霄的尖叫。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云霄的哭叫追逐着………….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 这样的毒计,还有谁想得出来? 洛格红着眼睛,命侍卫将穆香宫团团包围,带人闯了起来。 云霄…… 你伤我的云霄! 一脚踢开穆香宫的大门,身后的侍卫站成两层,前排弓箭准备,千百箭尖都对着他们的太后。 洛格手握宝剑,渗着血丝的眼死死盯着这个多年的仇人。 就是她!除了她,每人可以想出这样的毒计! 穆香妃穿着洛格送给她的翠绿新衣,高高端坐在正中。 太后的气势,没有丝毫因为面前腾腾杀气而有些须的降低。 “贵客啊。” 斜斜的美人肩笑得轻颤,满头珠花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甚是悦耳: “王亲自驾临,想来是要了结我这个穷途末路的太后了?” “没那么便宜。” 洛格咬牙切齿,提着宝剑一步一步上前: “我要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 穆香妃笑脸如昔,戏谑道: “是么?想必也要把开韶和穆家董家凌迟处死吧。” “其他人太后不必关心,只想想自己怎么过这一关就好了。” 明晃晃的剑上尽射着洛格的怒火和悲愤,已经横在穆香妃面前。 穆香妃望一眼可怕的宝剑,不紧不慢道: “王现在号令天下,要杀谁就杀谁,我担心也没用。反正那可怜的十三王子,必定会死得惨过我十倍。” 洛格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大变,宝剑一提架在穆香妃白皙的颈间,喝问: “你说什么?” “千辛万苦求回来的药,怎么会总弄瞎一双眼睛?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闻不到气味,慢慢听不到东西,再慢慢说不出话,渐渐四肢不能动弹。毒入五脏,他就会疼得无法忍受。可惜,他多疼都没有人会知道。” 穆香妃望着洛格通红的眼,冷冷道: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来,哭不出来,写不出来,连痛楚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来给王看。” 洛格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明晃晃的宝剑上,延着锋口滑到穆香妃颈间。 “你想怎样?” 洛格从齿缝勉强挤出几个字。 “一切由王做主。只看王想怎样,” 穆香妃快意地看着这个仇敌脸色苍白,几乎随时拿不住宝剑昏倒在地,娇笑起来: “若王想十三王子平平安安,那双无人可及的大眼睛又可以再看见东西,当然就要答应我几个条件,让我安心地交出解药。” 她狡黠地转着眼睛: “十三王子那么俊秀的一个人儿,若真的瞎了,还真可惜呢。幸亏我做的不太绝,还留了一点解药。真是老天保佑,对不对?” 云霄的眼睛还有得救!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话了,即使它从最深恨的人口中道出。 洛格压着将穆香妃千刀万剐的冲动,将宝剑从她细白的颈中撤下,叹道: “不错,真是老天保佑。” 转身喝道: “来啊!将穆家众人连同四王子开韶一同带过来。” “王莫忘了董家众人,他们可是穆家的大恩人啊。” 穆香妃骄横地提醒。 洛格咬牙,提着宝剑霍然转身,恨恨瞪着穆香妃。 穆香妃笑道: “若王想搜查穆香宫找出解药,尽管可以派人来找。若想严刑逼问,也不妨试试。” 洛格望着穆香妃笑脸,连喘几口粗气,居然轻笑出来: “太后说什么?洛格怎么敢对太后无礼?只望太后得偿所愿后,不要忘记了解药在什么地方。” “王尽管放心,只要我穆家众人到了雍赫国境内,解药一定会送到。” “好一个逃到敌国的太后,” 洛格问: “如果你到了雍赫国,又不给解药呢?” 穆香妃摇头道: “啧啧,好一个糊涂的王。难道爱惜十三王子的就只有你一个?不给十三王子解药,我那直肠子的儿子又怎么会肯依呢?” 洛格想到对云霄甚为关心的开韶,重重哼了一声。 不过现在迫不得已,只好不再作声。 以为登基后一切都可以控制在手,大仇尽报。 没想到今日,要眼睁睁看着仇人尽数潇洒离去。 洛格站在王宫高楼上,愤怒地看着浩浩荡荡,大模大样坐着太后銮驾离开的穆香妃一行,云霄目不能视的悲伤样子又浮现在面前。 云霄,是我害你…….. 又是我害你。 第二十八章 “云霄,不要担心。” 洛格坐在云霄身旁,勉强压抑着满心的痛苦安慰: “解药很快就会送来。你的眼睛很快能看见东西。” 寂寞的没有声息的亮宫。 丽儿已经随着穆香妃远去。绯红绯绿被重新指派到云霄身边,满脸愁容地彼此对望。 没有焦距的眼睛,依然清澈得让人心酸。 微风抚动云霄长长的垂袖。淡泊的云霄,脱离尘世的俊美,仿佛随时可以随风而飞。 “云霄……” 洛格小心地伸手摩挲眼前的丽容。 云霄毫不介意地接受着。短短的两天,他已经习惯黑暗,外来的触碰再不会让他害怕。 已经没有东西会让他害怕。 对洛格的抚摸不躲不闪,连喜欢或者厌恶的表情都欠奉。似乎洛格所触碰的,不过是一座温暖柔软、美丽绝伦的雕像。 “云霄,说句话吧。” 洛格央求: “求你和我说句话。云霄,请不要这个样子。” 心脏承受不住一直没有停过的痛楚,瞬间缩成一团,抽去身上所有的热血。 他扑在不动入山的云霄身上: “求你不要这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搂着单薄肩膀的双手疲惫地握拳,又无力地松开。 与云霄当初滴落的相同晶莹的泪水,如今挂在洛格的腮上,印在云霄空洞的眼中。 却无法,传到云霄心中。 太多的事情,已经破坏了信任。 即使生来带着旁人无法比拟的洁白,也终于知道邪恶的颜色。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黑暗颜色。漆黑的一片,连一丝光也没有的黑暗。 我这一生中仅有的光明,到底去了哪里? 曾经那么朦胧地、悄悄钻出一点点小芽,让我心里痒痒的、甜丝丝的感觉,到底去了哪里? 曾经即使是很别扭,也会安心地躺在另一个人怀里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的光,都去了哪里? “云霄,云霄,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洛格的哭声传进云霄耳中。这熟悉的声音,居然会这么陌生。 这么这么多次,我都接受了。 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当年亮宫的大王兄。 一直以来,总想起你温柔的一面。 满身伤痕的身躯,还是在你对我柔声的时候软了下来。 我再也不相信你。 再不相信你了。 再不和你说一个字。 我说了这么多次,这次一定要做到。 再不和你说一个字。 云霄淡淡的神色,一点也没有表情。 洛格抓着他的肩膀颤抖得如此厉害。 他再悲伤,云霄已经不愿意去关切。 你已经不是大王兄啦……. 如果说以前的安静冷淡是个保护自己的面具,那么今天,你已经看到真正的我了。 今天的我,终于真的不再去想、不再去期盼。 即使在梦中,也不再飞翔……….. ----------------------------------------------------------------------------------------------------------。 珍贵的解药,终于在洛格的被地狱烈火煎熬似的焦虑中,送到王宫。 已经远在他国的穆香妃,总算实践她的承诺。 如果不给,只能惹恼洛格,使双国和雍赫国再起战端,这是不智的。解药,势必要送还。 从此两不相欠,从此居于两国,生死不相往来。 “云霄,解药来了。” 多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的洛格,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解药当初生的婴儿一样握着。 柔顺地坐在床头,云霄安静的听着洛格带着喜悦的话。 “很快,很快你就可以看见东西了。” 担心这么多天,总算穆香妃没有失信。当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坦然让他们全体离开的决定是对的。 在这个时候,连一向厌恶卑鄙的穆香妃,仿佛也不再仇恨。 绯红绯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忙。 洛格亲自拔开木塞,手居然有点微微发颤。惟恐不小心泼掉这宝贵的液体,急忙用双手紧紧握着。 “云霄……” 靠近云霄清澈的眼睛,温柔地将尖细的下巴挑高: “千万不要眨眼睛。” 比黄金要珍贵上一千倍的液体,轻巧地,落在乌黑的瞳孔中。 毕竟是最脆弱的地方,还残留着可怕的记忆,冰冷的液体触到眼球,让云霄微微一挣。 “别动!” 这么多天,洛格第一次对不言不语的云霄用了点力,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惊慌道: “疼吗?” 不,并不疼。 只是坠入黑暗的那个下午,也曾有过这样被异物碰到眼球的感觉。 冰凉……. 云霄微微一挣,又安静下来。 洛格呵护着云霄,放松手上的力道。 “穆香妃亲笔书上,说着这药滴上去后,缠上纱布静养两天,就可以拆开。” 云霄任洛格为他体贴地在眼睛缠上纱布,一边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声音传递愉悦。 那种打从心底荡漾开来的盼望和快乐,却无法融化云霄的冷漠。 “等你好了,带你去玩吧。” 细碎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云霄的额头。轻柔的动作,仿佛云霄是一块容易化去的薄冰,受不得一点重力。 “我要带你去骑马,带你登山,带你看海。凡是云霄想做的事情,我都带云霄去做,好不好?” 洛格宠溺地喃喃: “我会对你好。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对你好了……….” 两天,在洛格期盼和云霄的沉默中度过。整个王宫的人,都希望可以看见云霄清澈的眼睛再次轻灵转动起来,那样,暴躁的王会恢复所有的自制吧。 即将拆开纱布的时候,洛格的手抖了起来。 有点粗糙的纱布,缠在云霄眼上,衬得幼嫩的肌肤更有光泽。 看见洛格微微颤抖着不敢动手,绯绿轻轻道: “王,让我来吧。” “不,让我来。” 洛格深吸一口气。 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只有云霄,仿佛置身事外般毫无感觉。 “云霄,” 最后一层纱布取下,洛格轻道: “睁开眼睛吧。” 清澈的眼睛,慢慢呈现在洛格面前。 整个亮宫没有丝毫声音,连鸟儿也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歌唱,悄悄藏了起来。 心在狂跳着。洛格无法压抑微微的颤音: “看见了吗?看见我了吗?云霄…..” 倾前握住雪白的柔夷。 “我是大王兄啊。” 云霄依然沉默,精致得让雕刻家都赞叹的脸,因为没有表情的冷漠而让人心寒。 满心的兴奋和渴望在片刻沉默后忽然转为惊恐,洛格望着依然沉默的云霄,紧紧盯着他美丽的眼睛。 乌黑的眼瞳没有转动,也没有焦距。 绯红绯绿脸上温柔的微笑消失了,惶恐不安地紧捏着手里的帕子。 “看不见?” 洛格几乎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浑身战抖起来: “云霄,你看不见吗?不应该的,不对!云霄,你再看一看,再看一眼。” 冷漠的云霄,象一个完美的雕像,无言讥讽着这一切。 “不!” 洛格大吼一声,将安静的云霄搂在怀里。又软又香的身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体,这是云霄。 这是我的云霄。 谁忍心让你一生不见天日? “穆香妃!你骗我!” “你骗我!” 洛格凄厉的大叫起来,惊飞藏在深宫中的群鸟。 云霄被动地靠在洛格怀里,静静听他撕破喉咙的悲叫…………. -------------------------------------------------------------------------------------------------------------. 狂怒的洛格要为云霄报仇,第一个拿来开刀的自然是穆香妃。 对洛格的叱骂,穆香妃遣使回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自己的罪行矢口否认。 洛格怎饶得了她? 要对付穆香妃,首先要对付现在庇护穆家的雍赫国。 毫不迟疑的,双国之王点燃战火。 刚息了兵戈的边关,再次聚集大军。 梅儒,接过洛格的王令,雄赳赳跨上他的爱马,挥军而上。 宁静的深宫中…….. “开战了,云霄。” 用鼻子摩挲着云霄冰凉的脸,洛格轻轻道: “我要把穆香妃凌迟。到时,你可以听她的惨叫,听她的哀求………” 为了你,我要毁了穆家每一个人。 第二十九章 穆香妃派人潜入双国,在各城镇大肆张贴榜文,大骂洛格背信弃义,得到解药还要取人九族性命。 洛格哪里肯听,只一味命梅儒继续攻击,逼迫雍赫国交出穆家满门。 雍赫国君主垂涎穆丽儿姿色,在穆香妃百般撮合下取了她做侧妃,正宠幸非常,怎么肯交出穆家人。 至此,两国之战,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两国的战火,在连绵边境烧了足足三年。 双国百姓连续三年受征兵加赋之苦,怨言渐生。洛格虽然英明,对上云霄的事,却不肯听众臣的劝告罢兵修好。 如此一来,新王的名声,也慢慢差了下来。 忠于洛格的人,都万般忧愁王的痴情,唯恐会将来之不易的一切毁之一旦。洛格却不甚在意。 他的心里,只有云霄一举一动。 三年,为了哄云霄开口说话,他费尽无数心血,尝透伤心失望的滋味。 云霄曾说过无数次再也不和你说话的威胁,这次确实千真万确,无一点戏言。 洛格自知自错,天天尽量陪伴着仿若雕像般冰冷的云霄,实在已经心力憔悴。绯红绯绿是知道他们之间事情的,也只能天天掉眼泪陪着。 弄得偌大的王宫,居然没有丝毫欢声笑语,如同坟墓一样寂静可怕。 这天,洛格如往常一般为云霄梳洗更衣,闻到一阵越墙而来的花香。 “云霄,我们出去散心可好?御医说了,你要多出去走动,身体才能好起来。” 云霄依然恍若未闻般坐在窗前,不言不语。 洛格一阵灰心,呆了一阵,强笑道:“我叫人准备一下,这就出王宫。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吹吹风。” 他对云霄,是命里带来的眷爱。 三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但只要看见云霄坐在自己身边,心里就安定不少。原本暴躁的脾气,也渐渐被磨得没了菱角。 马车很快准备好。 洛格亲自抱了云霄,小心翼翼放在马车上,带了绯红绯绿等人侍侯在旁,一行人出了王宫。 山谷之中触目尽是碧绿,云霄虽然看不见,洛格却想让他闻闻新鲜空气也好,选了一个林木茂密的地方,将云霄在地上安置好。 他想与云霄独处,对左右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守着外围,防着有刺客就行。” 绯红等都知道云霄的近身事情历来由洛格亲自照顾,纷纷行礼退下。 这一小片林子里,顿时只剩他们两人。 “云霄,你可记得,你以前很爱双红花。有一次出宫,还摘了一大把放在我的书房里。我一回去,就闻到满屋子的花香。” 洛格看着眼前美景,拥着云霄,想起云霄根本无法看见,心中一酸,又强自忍着。 和云霄多时,他已习惯了自说自话。 “云霄,你什么时候才肯和我说句话?只要你开口,就算要我去死,我也会如你的愿。” “云霄,你要这样一辈子?” “云霄,云霄,双红花又开了,你听到了吗?” …………….。 洛格说了许多。 他已不奢望云霄的回应。若要一生一世守着如尸体般的人,也只好认了。 说了半天,洛格觉得口干,不由关切地问:“云霄,你渴吗?”他摸摸云霄的鬓角,依稀有点微湿,知道云霄觉得热,便道:“我去取茶给你。” 他将云霄扶到树干上挨着,轻啄他的唇一下,走出小林子,到马车上取水。 绯红等正坐在一边等待,见洛格出来,急忙站起来,陪笑道:“王,奴婢随你进去侍侯十三王子好了。” 洛格取了水,摇手道:“不要跟来。云霄怕吵。” 他对云霄占有心之重,三年间居然从未更改丝毫,能不让云霄接触他人越好。 “云霄,水来了。” 洛格笑着,走进林子里。 挨在树干下的云霄,还是木无表情地瞪着前方。 虽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可看在洛格眼里,却永远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丽百倍。今生今世,能看着云霄的脸,就是奢侈的幸福。 洛格满眼笑意,脸色柔和,向云霄轻轻走去。 还未到云霄跟前,脚下忽然传来咝咝之声。 洛格骤然低头,立即抬腿,却晚了一步,小腿上一疼,已经被某种东西咬了一口。他身手了得,听见声音之时,已经抽出小刀一划。 刀光一闪,一条碧绿的蛇身扭动着掉在地上。 金色的边纹环绕在碧绿的蛇身上,居然是双国特有的金纹碧花蛇。 这种蛇毒性剧烈,被咬着很快会全身麻痹,渐渐心跳减慢而死。不过要解它的毒也很容易,双国的国花――双红花的**嚼碎服下,就可以全消。 洛格一刀得手,小腿上却立即麻痹,倒了下来。 他撑起上身,刚想高声呼救,赫然发现云霄面前,居然也盘着一条金纹碧花蛇。丑陋的头直对着云霄,不断无声地吐着咝咝红舌。若是旁人,必定早就惊觉。可是云霄目不能视物,哪里知道面前有一条可怕的毒蛇? 洛格一见,只觉满身寒气冒了起来,卡在喉咙的呼救,当即硬生生吞了下去,心道:若我呼救,云霄猛一动弹,毒蛇必定会扑噬上去。 其实云霄即使被咬,只要洛格大呼,众人进来救驾,解药下肚,不过多一点皮肉之苦罢了。但他一生把这王弟看得比自己重要十倍,如何肯让他遭遇危险。虽然侍从就在咫尺外,一呼即到,却是死咬着牙关,无论如何不肯开口。 如何可以解除云霄身前的危机?洛格心中,却只想着这个。 小腿虽然麻痹,手还可以稍动。洛格举着小刀,左右比划,手臂也渐渐开始不听使唤,想想到底没有把握将云霄面前的毒蛇一刀毙命,怕杀蛇不成反而误伤云霄,终于还是下不了手。 这么一耽搁,毒性延血而行,连手也没了知觉。 小刀掉地,半截无声无息插入泥土之中。 洛格再撑不住上身,整个倒在地上。他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瞪着云霄身前的毒蛇。 毒蛇啊毒蛇,莫伤我的云霄。 我乃双国的王,你不能伤我的云霄。 寂静良久,云霄始终没动。那让洛格提心吊胆的金纹碧花蛇,终于悄悄溜走。 洛格一直屏住的呼吸,此刻才终于松动一点。 猛然惊觉自身情景,却连口舌也麻痹,他试图的大声呼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有眼珠还剩余最后一点自由。 难道今天要命丧此处? 心脏跳得越来越重。蛇毒正在蔓延,侍卫没有王命绝对不敢擅入,而唯一在场的云霄,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天老天,你这是作弄我么? 洛格苦笑。 他躺在地上,知道今天机缘巧合至此,定无生望。目光四转,猛然发现前面几步处,赫然是一丛开得鲜艳的双红花。 不由苦笑,金纹碧花蛇的解药,居然就近在眼前。 如果趁刚刚身体尚未麻痹时,爬行过去取了**,立即逃出生天。可当时他全心都为云霄担忧,哪里有半分考虑过找解药的事? 心跳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洛格的视线,依依不舍地移到云霄身上。知道自己命将不久,只愿能多看心爱的人儿一眼。 云霄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着洛格的方向,脸上却还是一片空白。 云霄,云霄,你可知道,你的大王兄要死了。 从今之后,你将如何度日? 谁照顾你,谁疼爱你,谁陪伴你…….. 千言万语被封在喉中,泄不出半点声息。 林中只有风声轻轻飞舞。洛格的眼里,有数不清的柔情不舍,却连流泪的能力,也已失去。 云霄俊美的面容渐渐模糊,毒性已经快升到脑际,想到要与云霄诀别,洛格心中痛得翻山倒海,无以复加。 心跳慢得仿佛随时会停下来似的,耳边依稀听到朦胧的音乐。 我要死了吗? 我要离开云霄了吗?怎么忍心把他孤零零地留下。 带着不舍和不甘,洛格闪亮的眼睛,终于缓缓闭上。 全身仿佛开始轻飘飘浮动,那前面的微微光芒是谁?丽蓉娜妃,你来接我吗? 你可知,我对云霄不好,他今生都不会原谅我。 丽蓉娜妃…… 奄奄一息的洛格,陷入死亡前的恍惚。但他勉力挣扎着,保持即将从体中溜走的最后一丝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如在梦境中,感觉有人将自己轻轻抱在怀里,嘴对嘴,喂了一些清甜的汁液进来。 双红花的**汁液。 解药入口,恍惚的神智稍稍回复一点,全身却还软绵绵,仿佛四肢仍不属于自己,连眼睛也无力睁开。 谁?谁敢违我王令,擅入丛林? 朦胧中,洛格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清清朗朗,入了骨的淡淡雅致。 “大王兄,我的眼睛早就好了…….” “大王兄,你不要死,我天天陪着你…….” “我知道你是待我真好…” “我……我再也不恨你……” 再不恨你…….. 我已经死了?所以才能听见这句话。不过即使要用死亡来换,我也愿意。我满腔的狂喜幸福,要倾巢而出。 心象沉入一片温暖的海洋,如漂泊多年的游子,在白发苍苍之年,忽然发现自己站在故乡的土地上。 小的时候,丽蓉娜妃曾说,天神出现的时候,会听见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那个时候,满天的鲜花飞舞,鼻尖会闻到生命的味道,会感到一生中从未有的快乐。 是否就象现在一样,丽蓉娜妃? 日头西下,黑幕掩了上来。 没有王令不敢擅入的王宫侍卫,还守护在林外。偶尔,可以听见马匹嘶叫的声音。 夜是如此宁静。 明天,在日出的时候,当光芒重临大地。 双国的新王,将在爱人温暖的怀里―――― ―――――――醒来。 ――――――――――――――――――――――――――――――――――。 后记: 双国洛格四年,新王洛格下令撤兵,与雍赫国修好。 战乱后,洛格厉行新政,更改赋税制度,国力增长。 双国十三王子云霄,因推行新政有功,被封云王,其妻落云,追封霞妃号。 因思念亡妻,云霄不曾再娶,终身住于王宫中,辅助兄长处理国事。 双国洛格六年,洛格遣奸细入雍赫国,散布谣言。穆香妃因通敌之嫌,触怒雍赫国君主,遭软禁,郁郁而终。 双国洛格十年,雍赫国君主之侧妃穆丽儿,因无所出,失宠,同年病逝。 自此,穆氏一门衰落。原双国四王子开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