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难当 卷一》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从半开着的木窗里透进来的阳光洒落在来人的裙角上,宁茴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偏着头,只觉得那蜀香缎上绣着的金孔雀晃眼的很。 裴昕理着宽大的袖摆叫人端了个梅花凳来,施施然地坐下,面上含带着几分浅笑,端庄大方,很好地展示着她身为定王妃的威仪,「嫂子别怪我,要怪就怪长兄。」 她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盏,看着杯中茶水,唇角微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你我姑嫂竟是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宁茴的眼珠子动了动,往日那双清亮动人的眸子郁气沉沉,她冷笑道:「你裴昕高瞻远瞩,怕是早就知晓今日了,事到临头又何必再惺惺作态,这里也没有外人,装模作样给谁看?」 裴昕将手中茶杯掷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乍然响起,「宁茴啊宁茴,你真是难得聪明一回。」她殊丽的面容上俱是闲适悠然,不紧不慢继续道:「可惜啊,现在你该上路了。」 宁茴抓着被褥的双手猛然攥紧,本就因病苍白的脸更是浅了颜色,她尖声道:「裴昕你敢!裴郅不会放过你的!待他回来,待他……」 裴昕不耐地打断她的话,「长兄?刚夸你聪明,结果又犯傻了。」 她起身轻抚着托盘里的白绫,「他远在江都,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就算回得来也是死路一条,罪状已定,他裴郅完了。」 「他是你哥哥!」宁茴呼吸一滞。 下人将白绫扯开,两人分执两头,裴昕看着在床上惊恐挣扎的宁茴灿烂一笑,「我的兄长从始至终只有裴都一人,裴郅?呵,宁茴,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裴昕双手交叠轻放在腹前,下巴微抬,面目冷漠,「动手。」 宁茴的哭喊声响彻整个裴家正院,临死前的凄喊更是叫守在外面的下人们心惊胆战,太子被圈禁,皇上病重,定王妃夫妇堂而皇之地对裴夫人下手,很显然这大衍朝的天要变了。 宁茴睁开眼睛,阳光刺眼,她忍不住抬手遮挡,透过指缝看着顶上的青绫帷帐,脑海里回荡着原主被白绫勒死的结局,一时有些恍惚。 半晌,她慢吞吞地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掐了一把,嗯,是疼的。 很好,现在也是时候认命了。 认命的宁茴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略有些松缓,手放落在锦被上叫了一声青丹。 婢女青丹没见人影,倒是外间正在和大夫说话的妇人穿过珠帘门快步到了床前,见她醒来连忙曲身一手轻握着她的手腕,一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目中半含忧色,柔声道:「小茴。」 眼前的妇人梳着高髻,斜插两根鎏金镂雕双雁簪,身上罩着墨绿印花纱裁成的大袖衫,眉目端正印堂开阔,隐透着大气。宁茴在脑子里扒拉了一圈儿,这才将人和原主记忆里的大伯母即路陵候宁夫人对上了号。 「这是怎么了?这才多久不见,连伯母都不识得了?」宁夫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有哪里不舒服,连忙又叫了女大夫近前来,「劳你再给瞧瞧。」 女大夫细细看了她的脸色,又把了脉,拱手回道:「少夫人已经无甚大碍,只需再吃两副药散散体内寒气,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宁夫人闻言总算是将一直半吊着的心放了下来,打发了人跟着女大夫去取药,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神情仍是恍惚,不由叹道:「茴儿,莫要任性,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胡闹,若不是青丹使人往侯府送了信来,我却是不知你这般磋磨自己,又是跳湖又是自缢,如今干脆就躺在床上学人家万念俱灰了?」 这说着,宁夫人喉头一涩,眼角也是发了红,「我这从侯府一路赶来,到现在连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你大伯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湘儿听说你病了也一刻不停地从盛州往回赶。咱们各个都惦记着你,你这孽障倒好,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全叫你来要死要活了。」 宁茴听着宁夫人的话,一颗心是又酸又痛,她知这是原主遗留下来的情绪,也不挣扎,由着它发泄出来,毕竟憋着也不是个事儿。 她拉住宁夫人的袖摆,手指紧紧收拢叫关节都泛了白,眼中含着泪,因久不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大伯母,我好恨,我真的恨死了裴昕,她明知道我心所属,却在裴贵妃面前勾扯我和裴郅,惹的圣上赐婚。我也恨我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心,如今他因一场闹剧定了婚事,我最后的希望都破碎了。」 宁夫人在她手背上狠打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那心思早就该碎了!你是国公府长媳,是裴都的嫂子,你的丈夫叫裴郅,在一个月前你跨进裴家大门,冠上这些名头的时候就该碎了!」 宁夫人拎着帕子与她擦眼泪,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想着叫她一个人再冷静冷静,叹了一口气,嘱托房中丫鬟好生照料,微摇着头走了。 外头阳光正是好着呢,墙角翠竹绿荫下洒了一地光影,宁夫人站在屋檐下往那处瞧了一眼,心头闷堵着的郁气总算是散了些。 大丫鬟柳枝撑了伞,宁夫人便带着人去了庄子里暂住的客房。 夏日天气热,不过巳时这日头就大的叫人头晕目眩,庄子里三两个负责侍弄花草的丫头避在朱红长廊下遮阳躲懒,时不时传来几声笑闹。 柳枝拧着眉远瞧了一眼,「这庄子里的丫鬟真是好生没有规矩。」主家生着重病,她们瞧着倒是开心的紧。 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到底是裴家的地儿,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你一会儿使人去与庄子管事说上一声,真是不成体统!」 柳枝应下,「奴婢也叫人与小姐身边的青丹青苗提上两句,管事到底不比那两个丫头向着小姐的。」 「还是你想的周到。」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宁夫人回到客房喝了半碗冷茶降火,倒在榻上小憩,翻来覆去半天才渐渐入了眠。 宁茴在床上哭了一通,叫这在原主心里头憋了许久的愁思哀怨尽数散了个干净,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青青草原,你还好吗?」稍微轻松下来的宁茴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照常继续努力联系自己的系统。 「宿主,我没事。」脑海中响起奶萌奶萌的声音,宁茴面上一喜,激动地抓紧了被子,「你没事真是太好,咱们还能回去吗?」 第二章 宁茴眼前浮现出一个虚拟屏幕,远望无边光秃秃的土地上坐在一只圆滚滚的小熊猫,两条小短腿旁边长着一株孤零零的狗尾巴草,熊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狗尾草绿色的毛茸尖儿,语气里含着失落,「抱歉宿主,青青草原是绿化系统,没有穿梭异时空的功能。」 宁茴有些失望,小熊猫青青草原却是又高兴了起来,「不过宿主你看,我们最后还是成功挖到了狗尾巴草,而且这个世界污染低至百分之八,绿植丰富,收集绿植基因比在咱们水蓝星方便的多。」 比起青青草原的乐观,宁茴要消沉的多,「就算收集到了绿植,将空间草原种满,你也没有办法传回实验基地,又有什么用?」 青青草原摇了摇头,「宿主,我还有一个特殊模式可以跨异时空打开空间草原的绿植传输通道,只要绿化值达到一百万就可以开启了。」 宁茴:「……一百万?!!你在逗我?」数据库里记载的绿植也只有几十万种啊喂! 青青草原:「宿主别担心,植物越珍贵绿化值越高,比如‘茶族皇后’金花茶,它是以千打底的。」 宁茴一把捂住额头,「这还差不多,那现在我们有多少绿化值?」 青青草原瞅着身边的狗尾巴草,舞着爪子道:「一点。」 宁茴:「……」狗尾巴草这么不值钱的嘛?为了它,她可是一条命都交代了。 青青草原点点熊猫头,它知道宁茴有些丧气,安慰道:「宿主别灰心嘛,我们一起加油。」 宁茴半垂着眼帘没看它,她不是灰心,是担心。 末日是真的末日。 如今的水蓝星遍地黄土,植物灭绝动物死亡人类数量骤降,只能靠着实验基地研制出来的机能药水维持生命。 但物资有限,机能药水也不是凭空来的,再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实验基地的科学家们研发出了唯一的绿化系统,也就是青青草原。 实验基地为青青草原准备的宿主是一名军人,她和青青草原绑定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她的父母是都是科学家,因公殉职后她就一直住在实验基地,青青草原研发成功当天她也在场,莫名其妙就成了系统宿主,从此她俩相依为命。 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在悬崖石壁的细缝里发现了一棵狗尾巴草,小小的一颗,眼看着就要死了,她费了大力气才移植到空间草原里,刚刚坐下休息就碰上特大风暴,电闪雷鸣的,天空似乎都缺了个口子。她只记得自己被雷劈了,等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这儿了,成为了一本网络小说中的人物。 青青草原特地下载了很多网络小说,在茫茫黄土残垣上行走的时候,青青草原就用它暖萌萌的声音念给她听给她打气,作为日常的娱乐,她和青青草原对这些个剧情还是有些印象的。 要她做阅读理解归纳总结,笼统来说就是国公府裴家小姐女主裴昕凭借着自己的聪慧机敏,和男主定王相互扶持,一路打怪升级,从家宅闺阁到王府门庭再到皇宫深院,一步一步走上这天下间的至高宝座,凤临天下的故事。 女主裴昕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是一母同胞感情深厚的裴都,一个是同父异母又恨又怕的裴郅。 原主心心念念的都是裴都,要嫁的却是裴郅。 她是不想嫁,可圣上赐婚不嫁也得嫁。 一边和丈夫形同陌路,一边惦记小叔子折腾小姑子,最后落了个被女主活活勒死的结局。 现在已经发展到原主嫁进裴家一个月,裴都在华阳长公主府参加寿宴被华阳长公主的小女儿柳芳泗设计躺在一张床上,全场哗然。 原主气极当场给了柳芳泗一巴掌,直接闹了起来,成功c位脱颖而出,吸引了所有目光和关注。 可惜再怎么闹也于事无补,出了这种事情,哪怕柳芳泗和裴都躺在床上什么都没做,裴都也必须娶她。 两人正式定亲,外头风言风语的传的厉害,为了防着她闹出什么事来,裴夫人和老夫人商议过后就叫人把原主送到了京郊的庄子来冷静一段时间。 原主很喜欢裴都,心里眼里装的都是她,想方设法的避开裴郅,至今都没有圆房不说,成婚一月见面的次数还没有她和裴都见面的多,一只手都数的完。她打心里就不承认自己裴郅妻子这个身份。 如今裴都和柳芳泗定亲,她大惊大悲之下整天都想着死,生生把自己磋磨的不成人样。 按理说原主这个时候不应该死的,原书里她会在这个庄子住上挺长一段时间,等到入秋的时候才回到裴家,至此正式开始她身为恶媳妇恶嫂子坏女人的茫茫征途。 原主和裴郅这对名义上的夫妇戏份还是很足的,一个活了四分之三,一个直接活到大结局,现在剧情才刚刚开始不久,原主身为重要配角突然死了,还叫她穿到了身上?这实在有些不科学! 宁茴想着原主突然的离世,又不禁回想起那苦逼的结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情郁郁地叹了一口气,想想都觉得疼,唉,难受啊。 宁茴正发呆出神,这时青丹提着灌满了热茶的青瓷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她醒着,道了一声,「少夫人,要不要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宁茴被她吓了一跳,指尖抖了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青丹倒了小半杯,微凉了一会儿,半扶着人起来靠在软枕上,小心地将瓷杯递送到她发干泛白的唇边。 宁茴将茶水饮了个干净,又倒回了床上顺带侧了个身子面朝里。青丹也没说什么,只叫房中其他候着的丫鬟都退下,她一人安静地守在旁边。 「青青草原,我有点儿难受。」宁茴皱着一张脸,她惦记着水蓝星的状况,又纠结自己的处境。从自己变成别人,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她一贯喜欢思考问题,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不由想要扪心自问一下: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青青草原正在操控草原空间给狗尾巴草浇水,因为狗尾草它一直都处于异常兴奋地状态,语速轻快,「宿主别怕,一切有我呢。」 宁茴眨了眨眼睛,「你?你能干什么?」战斗力为零,防御力为零的弱鸡系统。 青青草原原地蹦了好几下,满身的肉肉也跟着颤了颤,它认真道:「给你加油,帮你鼓劲儿,做你的精神支柱。」 宁茴:「……呵。」真是谢谢你嘞。 第三章 一人一系统瞎扯皮了半天,青青草原在草原空间里把狗尾巴草当亲儿子一样照顾,宁茴懒得理它,拉着被子睡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没有梦魇缠身,她这一觉睡的极好,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黄昏了。 她坐起身来靠在软枕上,被阖上的糊纸木窗透着橘黄的淡光,青丹立在窗边的几台旁往小炉子里添置驱蚊虫的香料,见她起身忙盖上盖子,用盥洗架子上的湿帕子擦干净了手,笑着与她捻了捻薄被,「少夫人现下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青丹和青苗都是原主一直带在身边的,近身伺候最是得用。 宁茴对着她扯了扯嘴角,又叫她倒了一杯茶,手上握着青瓷杯依着原主的模样小口小口地抿着,启声道:「想通了一些事情,精神自然是好了。」 她心里头想的是穿越之事,一向沉稳的青丹却以为她说的是裴家的那一箩筐,温声安慰道,「少夫人想通了才好,何苦为了那些个人事叫自己不痛快。」 她家小姐是忠烈遗孤,又有侯爷夫人撑腰,这婚事是圣上赐的,嫁的又是大名鼎鼎的显国公府世子,手握权柄可止小儿夜啼的督御司主裴郅,这京都哪家夫人小姐比得上? 小姐喜欢裴都这事儿她和青苗再是清楚不过了,可是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她们逆不了这乾坤也只得顺势而为。 她小姐新婚不及一月,在华阳长公主府时行事确实不大体统,但也没真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儿来,如今被发落到这京郊庄子里来,不过是老夫人想趁机收拾她这个长孙媳,叫她好生收收心思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同时叫人知道国公府后院里她老夫人的威势。 青丹想的明白,但是现下还是有些拿不准宁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便闭着嘴将好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在床上坐着也不大舒服,宁茴想到院子里走走,青丹便与她取了一套襦裙来,推了小丫头递来的湖蓝色披风,「外头还有些热,这便不拿了。」 院子里的石板路上洒了些水散热,宁茴站在台阶上走了两步,墙角翠竹光影动人,石几台柱上茉莉花散着幽香,炎光酷暑也没能夺取它们的生机。 宁茴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香甜的味道,不像她生活的水蓝星,满嘴的黄沙尘土,遍地的残垣废屋,在那个世界没有过滤器根本无法呼吸,活不下去。 青青草原在空间里又蹦又跳,看着院中的绿植恨不得立刻抄起铁铲锄头开挖。 青青草原留下了两滴熊猫泪,「宿主,宿主你看到了吗?!」 宁茴比它要淡定的多,她回道:「看到了,很漂亮,很美。」很动人。 「这花是旁边庄子里的管事送来的,说是安陵郡主亲自育土栽培的,送过来给少夫人解解闷。」青丹上前折了一朵小花递给宁茴,「传言说这位郡主清高自许目下无尘,如今看来倒也不至于。」 宁茴看着手上花,没怎么细听青丹的话,倒是从院门进来的青衣侍女轻哼了一声,不认同道:「怎么就不至于了?她不过送了几盆破花来你就把咱们刚来的时候人家那清高作态忘了?」 青丹看了来人一眼叫了声青苗,宁茴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青丹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前些日子刚到庄子上,青苗在那边受了些气。」 青苗:「初来的时候瞧咱们跟地上的石头子儿似的,这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招了哪门子的邪,又是送花又是送药的,还亲自过来了一趟,要奴婢说这安陵郡主必是不安好心的。」 安陵郡主?宁茴一时没想起这号人,青苗提醒了一句她才记起来是江都郡王府的那位。 剧情后期江都暴|乱,裴郅奉命在江都斩杀了一位压迫民生收刮民脂民膏的异姓郡王,正是那安陵郡主的父亲。 这位郡主戏份不多,毕竟小说剧情都是围绕男女主走的,这种十八线开外小配角着墨实在不多,她能想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少夫人在想什么?」青苗见她凝神不语,开口问道。 宁茴将手中的花别在青苗的发髻边,「在想安陵郡主呢。」 青苗认定了安陵郡主别有居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生怕宁茴叫人给骗了,宁茴由着她说还听的颇为认真,青丹无奈瞪了她一眼,「你可闭嘴,吵的人耳朵都疼了,去厨房看看叫人早些送晚膳过来,顺便请了夫人一起来用膳。」 青苗应了,招呼了两个小丫鬟与她一道,庭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外头暑气还没有散干净,宁茴却也不觉得热,轻抚着茉莉花的叶子,要不是众目睽睽太过显眼,她早就把它放进空间草原了。 这大家小姐世子夫人的身份确实是不大方便,随时随地都有人跟着不说,这挖草挖树什么的叫人见着少不得被说一声不成体统。 「青丹,安陵郡主住的庄子离咱们这儿远吗?」宁茴问道。 青丹摇了摇头,「不远的,就在咱们旁边。」 「那明日一早过去瞧瞧?」 她愿意出去走走,青丹心里也高兴,哪里会拦着,「奴婢晚间去挑些东西做礼。」 晚膳很是清淡,除了一道糟蒸鲥鱼外不见荤腥,宁茴坐在桌旁闻着手中花枝的清香,宁夫人打外头走进来瞧着她安静恬淡的模样心头微松,走近些摸了摸她的额角,「可是等久了?」 宁茴将花枝放在桌上,「没有,方才一直在外面,我也才刚刚坐下呢。」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微弯,目光清澈,这些日子里叫人心惊的怨怼悲戚像是已然消失了个干净,和以往那个尚在闺阁拉着她说话的小女儿家没什么两样。 宁夫人心中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碗,临走时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直到柳枝已经提好了灯笼她才松开,「侯府里大小事离不得我,明儿个一早就得回去了,你也不必起来送,好好养着身体。你是国公府长媳,待身体大好了,大大方方地回去,那府里上下谁也不会说些什么。」 华阳长公主府那事儿,确实是茴儿的不对,在庄子里住些日子对她也好,如今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未彻底平息,待过几日纳聘书一下,柳芳泗和裴都的婚事定下,有了新的谈资便好了。 「你好好的,这样你大伯和我才能心安。」 宁茴怔了怔,旋即点头道好,目送着那一处微光走远了才回了里间去。 第四章 白日睡的多了,晚间便有些难以入眠,再加上宁夫人那拳拳爱护之意叫她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青青草原,我睡不着。」不止睡不着还很惆怅。 青青草原调了调空间的温度,慈爱地问道:「需要我帮你唱摇篮曲吗?宿主。」 宁茴翻了个白眼,「不用,谢谢。」她轻刮着被面儿上的绣纹,「我现在在很认真地思考人生,你不要添乱。」 青青草原:「那有结果了吗?」 宁茴:「没有,人生拒绝了我的思考请求并且把我拉入了黑名单。」 青青草原:「……」╰_ ╯ 那你说个屁啊! 早时下了几颗雨,太阳躲在云层里久久都没现身,温度也降了不少。宁夫人连早饭都没用就离开了,宁茴到底还是亲自去送了她,眼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回了院子。 说好了要去旁边的庄子见见那安陵郡主,用了清粥小菜宁茴便带着青丹青苗并几个小厮出了门去。 翠枝繁叶,郁郁芊芊,宁茴掀开车帘子眼馋的不行,她是恨不得下去把这见到的看到的全挖进空间草原,可惜马车里有青丹青苗,马车外头有车夫小厮,她不能冲动。 ……………… 小厮提了一桶水放在院中,候着的几个侍女相继执了葫芦瓢浇花,身着青绿渐变色,绣垂条柳枝襦裙的女子立在花栏旁,素白的手上握了把剪子,微倾着身子,寻了开的最好的花枝剪了下来。 浇花的侍女低眉垂目,女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水多了。」 侍女连忙放下葫芦瓢跪地请罪,「奴婢该死,郡主恕罪。」 「下去。」安陵郡主没再瞧她,转眼又把心思放在了剪花上,婢女莺儿上前与她披了一件浅色的披风,道:「郡主以往最是不爱侍弄这些,最近兴致倒是不错。」 「左右闲来无事罢了。」安陵郡主露出一抹浅笑,霜雪融化春华绽露,看的莺儿神情恍惚,怪是能叫江都儿郎神魂颠倒的,她家郡主当真能担得起天人之姿四个字。 「郡主,隔壁的显国公府世子夫人来了。」 安陵郡主听见小厮的传话一愣,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模样,她捏了捏手中的剪刀递给莺儿,对着半弯着腰的小厮问道:「你再说一遍,谁?」 小厮答道:「显国公府世子夫人。」 莺儿也加了一嘴提醒道:「便是前几日去瞧的那个,看来那裴少夫人应是大好了。」 安陵郡主握着花枝转回屋里,「去请人进来。」 屋内点着迦南香,莺儿走进来闻着这味道眉头微皱,安陵郡主已经拿着书靠坐在榻上,「郡主,要不要将炉子给灭了?白日里点着这迦南香小心睡着了。」 安陵郡主捻着一页翻了过去,头也不抬,「不碍事。」 莺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走近了瞧她翻看医书。 宁茴由着人领进去,眼前瞬间一亮,第一个感觉是漂亮,第二个感觉是真漂亮! 眉如细柳眼比霜花,帧帧入画。青青草原都在狗尾巴草旁边哇了一声,又连着说了几声好看。 「裴少夫人先用些茶。」莺儿从小侍女举着的托案里将茶盏端放在桌上。 宁茴回了神,微笑着点了点头,安陵郡主放下手中的书,总算抬了眼眸,对面坐着的人身穿着霜色绣莲的齐腰襦裙,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女儿家发髻,全然一副未出阁的装扮。 她生的极好,肤白唇红又娇又俏,那眼睛水湛湛的,比晴天艳阳下的粼粼碧波还要动人些。 安陵郡主拾掇袖摆的手一顿,冷淡开口道:「裴少夫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宁茴在环境恶劣的水蓝星混惯了,其实不大习惯这个时代的交流方式,但是为了不突兀叫人把她当成什么妖魔鬼怪,她也只得尽量贴合。 她抿着唇笑了笑,「前些日子郡主送过来的花甚是好看,我琢磨厚着脸皮再讨要些过去,那边庄子荒的不像样,几乎没什么能入眼的。」 安陵郡主扯了扯嘴角,「几朵花罢了,少夫人喜欢,叫下头的人与你送过去便是。」 说着便叫莺儿吩咐下去,宁茴本就是打着这茉莉花的主意来的,安陵郡主不大想理她,脸冷的像块冰,她也不想瞧她脸色,就顺着说跟着出去瞧瞧。 莺儿引着她往大片种植的花园子去,一边走一边道:「少夫人随便挑,中意哪个便叫人挖哪个。」 宁茴道了谢,随手指了几株长的不错的,当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的时候,她四处张望。 青青草原已经开启了扫描模式,「宿主,宿主,三点钟方向最高的那一株是这里基因最好的,快挖掉它!」 宁茴应了一声好,拉着莺儿指了指那处,「劳烦姑娘了。」 莺儿是个性子好的,更何况面前这位是那煞神裴郅的妻子,裴家的少夫人,她的态度更是好了几分,笑意盈盈地直道好,尤其是见青苗的脸色不那么臭了之后心里头更是一松,不说交好,到底不能和这一家子交恶的。 热火朝天的在花园子里呆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下人们在莺儿的吩咐下专门找了一辆马车将花儿装好,满满的一车很是喜人,宁茴趁着空隙把早前看中的那一株放进了空间草原里,青青草原看着面前的茉莉花抄起锄头就是干,连宁茴跟它说话它都没听见。 屏幕的熊猫两只肥爪子里捉着一把特质铁锄,哼哧哼哧地挖着坑,明明肥颠颠儿的一身肉,偏偏灵活的不行的。 宁茴咦了一声,天呐,功夫熊猫!青青草原真是深藏不露,她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成功种植了一株基因优良的茉莉花,宁茴和青青草原都开心到飞起,尤其是空间提示绿化值+5,总值为6的时候,一人一熊都不约而同地伸着爪子抹了抹并没有流泪的眼睛。 宁茴:「青青草原,我觉得这个任务太艰难了。」明明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偏偏她还不能直接开挖,就连往空间塞草都躲躲藏藏跟做贼一样,这感觉真是相当的不好,这心里头跟猫抓似的。 青青草原还是很理解它家宿主的,安慰道:「宿主,你可以找机会避开跟着你的人,或者找一个光明正大开挖的机会。」 宁茴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青青草原又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是急也没有用,你应该顽强拼搏迎难而上,这才是咱们水蓝星人的精神。」 不怕苦不怕累,挖最好的坑,种最绿的草,为星球绿化事业奋斗终生,做出伟大的贡献! 第五章 青青草原一向喜欢给她灌鸡汤打鸡血,宁茴虽然习惯了,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到了不小的鼓舞,她白皙的脸蛋上满是坚定,「青青草原,你说得对。」 拿到了想要的茉莉花宁茴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那位安陵郡主不大喜欢她。 宁茴与安陵郡主告辞,带着人原路返回。 安陵郡主靠在门框上,将手中的花枝掷落在地,莺儿与她说着花园子里的茉莉花开的有多好,她却甚是不悦,「开得好又有什么用?」 莺儿满脸错愕,怔怔地把地上的花捡了起来,郡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安陵郡主又道:「叫人准备沐浴更衣。」 莺儿抬了抬头,「郡主是要出门去?」 安陵郡主颔首,却并未多言,莺儿叹了一口气,主子心思难猜,她如今是连一句话都搭不上嘴了。 马蹄哒哒之声在寂静的林荫道上铺延开来,马鞭甩动尘土飞扬,这般动静震得林间鸟雀惊飞。 骑着马的蓝衣侍卫猛地拽住缰绳拧眉凝视着横亘在前方道路上的巨石和树木,他下马查探了一番,又飞快地翻身上马往回走,不过一会儿就与队伍会合。 他跨在马上对着中间的马车拱了拱手,「大人,前方有巨石残木道路不通,清除路障需要不少时间,待我等过去,城门恐已落锁。」 马车内未有人声应答,倒是旁边的另一人问道:「近日无风无雨,怎么会巨石残木拦路?」 蓝衣侍卫恭声回道:「附近有打斗痕迹,像是人为,估计曾有两方人马交战过。」 齐商撑着马鞍跳下马背,掀开车帘子探进头去,「世子,往城门去只有这一条路,天色将暗,要不到庄子上暂歇一晚?」 内里的人正闭目养神,闻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照你说的办。」 齐商点点头正要放下帘子准备吩咐下去,却猛然想起这些日子京都闹腾的厉害的那些个事儿,尴尬地抓着车帘子,又开口道:「听说少夫人这些日子在庄子里休养,这……」 裴郅眉头一蹙,冷声道:「不必管她。」 齐商深吸一口气上马,叫了一些人去收拾清扫道路,才带着剩下的人转向另一条路。他望着前头幽深的林道又仰头望了望天色,心头梗的厉害,只盼着少夫人可别又作天作地才好。 这条往庄子去的道路并不算宽敞,还有些颠簸,裴郅坐在软榻上,打窗户灌进来的凉风将袖袍吹的簌簌作响,马车突然停下,一道男声骤然响起。 「诸位大哥,你们可是往尽头的庄子去?」 齐商盘踞马上,对于挡道之人明显不悦,「是又如何?」 那人谄笑连连,「小人主家出来游玩,没想到马儿发了疯,马车也毁了。此处离主家庄子颇有些路程,小人主家身份尊贵受不得这样的苦,想着叫大哥们捎上一程,到尽头国公府的庄子上借个马匹车辆。」 齐商目光凌厉地射向他,嗤笑道:「身份尊贵?你主家姓甚名谁?」 那人拱了拱手答道:「江都安陵郡主。」 齐商哼声不应,立在半毁马车后头的安陵郡主侧身走了出来,齐商曾在皇宫宴会上见过她,倒也识得。既是郡主,他只好转过去马头,踱至马车旁问道:「世子,你看如何?」 他们这一行都是骑马,只有世子一人乘的马车,安陵郡主是女眷,若真要同行免不得叫她到马车上去,饶是大衍朝风气开放,这孤男寡女的,到底还是不大好。 裴郅挑了挑眉,眼尾上扬,丝毫没把外头话放在心上,只道:「继续赶路。」 齐商对着安陵郡主几人耸了耸肩,借了他们两匹快马便带着人继续往前,世子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莺儿瞧着那队伍从身边走过,一向好脾气的她气的脸都发红了,「他们这根本就是不把咱们郡王府放在眼里。」那些侍卫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他们将江都郡王府的名头都报上去了,人家却是傲气的不行呢! 比起莺儿的激动,安陵郡主倒是沉稳的多,她理了理身上的霜纱,借着整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遮挡住眼中的深寂,「裴郅什么时候把别人放在眼里过。」 莺儿吓了一跳,捂了捂嘴,「裴郅?是他!」 她惊急过后见马车已然走远又放下了心来,转而担忧地看着马车,「郡主,咱们可怎么回去?」 安陵郡主立在树下招了招手,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暗卫跳了下来,她对着其中一人道:「回庄子重新取了马车来。」 暗卫抱拳,「是。」 「郡主原是有法子,刚才怎的还找上他们,平白受些气。」 莺儿的说话声音有些小,原是自说自话的,却还是落入了安陵郡主的耳中,她气息一沉,目光放落在她身上,「莺儿,你越矩了,我希望不会有下次。」 她想做什么,想干什么,不需要任何人置喙。 宁茴从安陵郡主那儿回来并没有听青丹青苗的在屋子里歇息,而是兴致勃勃地在庄子闲逛以期找到单独挖草的机会。 青丹青苗不放心她,出门在外是寸步不离。正是夏季,藕田里的莲叶莲蓬生的正好,庄子里的几个农户在泥塘里挖取些新藕,想着晚间做些新鲜菜式。 宁茴出生的时候水蓝星就已经是荒芜一片了,她在放映室看过莲叶田田莲花盛开的景象,可又如何比得上亲眼所见? 无论是安陵郡主庄子里的茉莉花,还是眼前的莲花莲叶,这个世界美好的让人心动又心酸。 「少夫人……」站在泥塘里的汉子有些局促,他是听说主家少夫人在庄子里养病,却是没想到会就在这儿给碰上。 处处都是污泥,青苗就要拉着她走,宁茴当然不愿,笑着与那汉子点了点头,「这藕看着还有些小呢。」 在水田坎儿上拨水的妇人将手里洗的白白嫩嫩藕节放在旁边的蓝子里,连忙起身回道:「回少夫人的话,这个时候嫩,和冬日又是不一样的口味儿了。」 宁茴不懂这些,她从未尝过冬日的藕,也不知道这夏日的藕是个什么味儿,她满眼新奇和向往,青丹启声道:「少夫人若是想尝尝,今晚便叫厨房做道菜来。」 整个庄子都是裴家的,这些东西也不例外,青丹叫人在泥塘里多取了几节,洗干净了送到厨房去,宁茴偷偷丢了一节到空间草原,又挖了几棵不知名的野草。 第六章 绿化值成功升到20,她抱着莲花莲蓬乐颠颠地往住的院子去,青丹青苗见她开心,她们也不免高兴。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走,走至路半,有小厮急匆匆地赶来,气喘吁吁道:「少夫人,世子过来了,管事叫小的来知会你快些回去。」 宁茴还有些懵,原身都没把裴郅放在脑子里过,更何况她这个外来户,乍然听到世子两个字,她愣是没反应过来。 青丹青苗担心地看着她,就怕她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这两人也是操碎了心。 「青青草原,我应该做些什么?」她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青青草原正在空间里开辟泥塘,它光棍儿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它是正经系统,根正苗红的产物,是不会逼迫宿主做任何事的,她想要上天它绝不会逼着叫她下地,爱咋地咋地。 再说了…… 「你就是想做什么也没有机会啊,原来的宁茴不待见人家,人家裴郅也不待见她,他肯定不会来见你的,别杞人忧天了。」 宁茴:「说的也是╮(─▽─)╭」 她又赞叹道:「青青草原你真是有大智慧的,不愧是下载过网络小说几百部的系统。」 青青草原撑着锄头傲然一笑,「那是当然。」它的优秀又岂是这丁丁点点说的清的? 宁茴和青青草原聊得很嗨,也没怎么注意前方道路,青丹猛然拉住她停下,屈膝道:「给世子请安。」 天色将暗未暗,却也能叫人瞧个清楚。 裴郅少年时期便有混不吝的人传着艳绝江淮的名头,后来他步入朝堂晋升天子近臣,一朝得势手段狠辣,再没人敢说这些不堪的话,但能叫人传上‘艳绝江淮’四个字,他无疑生的极好。 和裴都的清风朗月不同,他站在人群前面,面色略有些苍白病态,气息又偏向阴冽,不笑的时候当真是像极了寒冬腊月的鬼门关,给人感觉又冷又阴渗,再加上他喜欢玄黑色调的衣袍,正是不愧于他活阎王的称号。 宁茴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宁茴。 她一身闺阁装扮,怀中抱着莲蓬莲花,不言不语,难得看到他不是一副杀父仇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模样,他眉头微动冷睨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视地从边上走了过去。 这夫妻俩谁都不待见谁,反正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名义夫妻,圣上赐婚,一个嫁一个娶就这么简单。只不过一个对这场婚事在意愤恨的不行,一个全然没放在心上。 裴郅知道这位新婚妻子一颗心都放在了自家兄弟身上,甚至于还听说过外头的风言风语,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不在意,反正他名声本来就那样,再坏一点又能坏到哪里去?全然是无所谓的。 正是因为无所谓,他也从来不会对原主说什么做什么,就是后面原主在裴家作天作地作空气,他也一个字都不会说,裴家和宁茴在他心里半斤八两,两头打架,也就当作是看场好戏了。 裴郅走的很快,齐商对着宁茴拱了拱手也快步跟上,人都走的老远了,宁茴却还是觉得这周围阴凉凉,她塞了一颗莲子在嘴里嚼了起来压压惊,「青青草原,你觉不觉得他好像纪录片里的魔鬼哦。」冰冰凉凉的,吓死人了! 青青草原一直没有回声儿,宁茴点开屏幕,就看见它捧着大肥脸坐在茉莉花旁边,半晌才幽幽道:「宿主,你眼瘸吗你?」人家明明长的比你还好看啊。 宁茴:「我看你一身膘,你说我眼不眼瘸?」 青青草原:「……呵呵。」它是熊猫,有点儿肉肉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晚饭果然上了炒莲藕,昨天宁茴还有些不舒服吃的也少,今日大好,又得了绿化值,高兴之余难免吃的有点撑。她在院子里消食,青苗就跟着她身边打扇驱赶蚊虫。 「少夫人,世子那儿……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青苗想起宁夫人对她和青丹的叮嘱不由小声提议道。 宁茴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看什么?」他们刚刚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青苗回道:「世子自盛州归来,一路风尘仆仆,少夫人不妨叫厨房熬煮鱼头汤亲自送过去?」 宁茴:「这个时间点你确定他还喝得下去?」 青苗笑了笑,「世子身体不大好,一向少食。」 宁茴是不大想往裴郅身边凑的,但她还是点头应下了,青苗喜出望外,还专门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整理了一番仪容,她方才不过是试探性地提议一句,根本没抱希望,却没想到宁茴应下了,在她看来这是她家主子在开始渐渐地把以往的那些个事儿放开,准备好生过日子的征兆。 厨房熬好的鱼头汤一送来,青苗就提着食盒站在宁茴身后,她笑着道:「少夫人咱们走。」 宁茴把她手上的食盒拿了过来交到一个小丫鬟的手上,又将青苗往里推,「你就不必去了,早些休息,叫这两个小的跟着我去一趟就是了。」 青苗不疑有他,点头道好,一直将人送到了院门口,又嘱咐两个小丫鬟小心伺候。 两个小丫鬟一人在前面提灯引路,一人走在宁茴身后小心地拎着食盒,转过青石板路步入长廊,上头悬挂着方灯,灯角上缀着穗子,宁茴看了好几眼总觉得有一种身处纪录片的错觉。 长廊走了一半,宁茴扶着朱红色柱子停下。 「少夫人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歇再走?」 宁茴摇了摇头,说道:「今晚月色不错,我在这儿瞧瞧,你们把汤给世子送过去。」 「这怎么能行呢?青苗姐姐说了要……」两人有些急,青丹青苗在这些小丫头里是很有威信的,她们实在是怕不好交代。 宁茴无法,只得故意板着脸道:「我这是叫你们送个东西过去都使唤不动了?」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两个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屈膝道:「那奴婢们去去就回,晚间路黑,少夫人在此处稍等。」 那两人一走宁茴就松了一口气,如果是青丹青苗,无论怎么说她们都绝对不会放她一个人呆着,但这些小丫鬟就好说了。 「青青草原,快,把锄头给我。」宁茴拎着裙子飞快地出了长廊,一边走一边说道。 青青草原的反应相当迅速,立马翻出家伙传送到了她手上。 这把锄头外表上看起来和白天在庄子里那些农户手上见到的没有什么两样,但事实上它是特殊材质制成,挖东西轻巧又不费力,相当的好使。 v第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庄子不比国公府,人手少的很,宁茴也就不怎么担心碰见什么人,一路走一路挖,她在外面挖往里丢草,青青草原就在空间里挖往坑里栽草,一人一熊猫干的是热火朝天。 宁茴也不怎么看路,反正哪里有花花草草哪里就有她,她刚把一棵草丢进空间,还没抬头就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儿,沁人心脾,很是好闻。 她走了两步,看到面前的景象差点儿没把抗在肩头的锄头扔了,白如霜雪的花瓣缓缓绽放,枝叶舒展,如同月下仙姬撩拨人心。 青青草原也有些呆,「这就是水蓝星记载中的昙、昙花?」 宁茴也呆,「真漂亮……」 宁茴沉迷花容花色无法自拔,青青草原倒是清醒了不少,它握着锄头蹦来蹦去,「宿主,快快快动手啊。」 宁茴这才反应过来,左找右找才找到一株还没长大的小花苗,小花苗和那一簇盛开的昙花离的很近,用锄头就不大好操作了,她让青青草原把锄头收了回去,直接用手刨起了土。 她跪在地上,动作很小心,郑重地看着小花苗,就怕不小心把它伤到了,花总是比草娇贵,一不留神儿可能就香消玉殒了。 宁茴很认真,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她额头上还出了些汗,晚风袭来,只觉得突地浑身一冷。 她眉头一皱,「青青草原,我总觉的有一股阴凉之气。」怪吓人的。 青青草原给新栽种的绿植浇了水,往外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宁茴双手捧着小花苗就要抬头四望,泛凉的男声兀地传来。 「你在干什么?」 裴郅从暗影处走出来,半掩月色下轻拨开蓝灰色披风拂去身前拦路的枝叶,宁茴被吓了一跳,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喝鱼头汤吗?? 「我……赏花呢!」 裴郅轻嗤了一声,视线下瞥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双手泥污满身泥土,这花赏的真是好不狼狈。 「青青草原,我有点儿怕。」宁茴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的打了个冷颤,只能向自己的好基友求助。 青青草原斜着眼看她,「别怕,你可是曾经被雷劈死过的女人。」 宁茴,「……我呸!」 裴郅一直都没吭声儿,宁茴也闭着嘴,她缩了缩手,宽大的修摆笼罩住手里的小花苗放进了空间草原里,低着头盯着被自己刨出来的泥坑发呆。 多了一个宁茴在这儿,裴郅全然没了赏花的心思,唇角动了动,提步离开。 蓝灰的披风从宁茴的肩头掠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她吸了吸鼻子,这才磨磨蹭蹭地撑着地站起身来。 前头裴郅突然顿住转过身来,不咸不淡道:「明日随我一道回府。」 宁茴当然是不想回去的,在这庄子里多自在啊,她满脸的不情愿,双唇轻抿着,眼瞧着他道:「可是,祖母说让我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裴郅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你这病了一场,脑子似乎出了些问题。」 宁茴很生气,「青青草原,他骂我脑子有病!」 青青草原打了个呵欠,「他又没说错,不算骂……」 宁茴气的脸有些发红,真想捡起地上的石头一块打死一个算了。 「我暂时不想回去。」 裴郅慢踱步靠近,扬眉道:「你若不回去,府中还是太无聊了些。」 宁茴跟他拉开距离,想起小说中原主回去之后裴家的鸡飞狗跳,实在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微凉的手指点落在她的下巴,指尖轻打了个转儿抬了起来,裴郅低眸凝看着她,笑了一声,「我还等着看好戏呢,戏台子都搭好了,你不回去可怎么开唱呢?」 宁茴被他抬着下巴,一动也不敢动,这个人虽然在笑着跟她说话,语调也漫不经心,但偏叫她一颗心都提着,浑身紧绷。 此时此刻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水蓝星的黄沙大漠,面对着奔涌而来的异兽群,苦逼的是她手里没有枪也没有实验基地配备的各种高科技。 裴郅很快又收回了手,轻捻掉指尖沾染的泥土,背对着她离开。 宁茴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烦躁地抹了一把着脸。 裴家可是小说主场之一,麻烦事一大堆啊。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送汤过去的小丫鬟找了回来,见她这般狼狈模样慌忙搀着人回了院子。青丹青苗吓的脸色都变了,再三确定没伤着哪儿才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裴郅从昙花那处离开后在屋顶寻了个地儿坐着,看着人被小丫鬟扶走了,他下巴撑着,扯了扯嘴角。 屋子里点着暖香,他体质偏寒,若无这暖香点着,晚间根本无法入眠。 走进门槛由着侍女解了披风,裴郅看向台案上的食盒,齐商将里头还热着的汤盅取了出来,表情有些奇怪莫名,「这是少夫人使人送过来,说是给世子去乏补身的。」说着拿了碗,就着瓷勺取了些出来,「世子要不要喝一点儿?」 裴郅掀了袍子坐在椅子上,手肘撑搭在扶手上,冷着声道:「你也不怕她一包砒|霜毒死我。」 齐商觉得手中的碗现下好似个火炉般烫手,他尴尬地放下,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少夫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下手毒杀亲夫?? 齐商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虚,说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听说二公子已经和华阳长公主的幼女柳小姐定亲了,明日就该下纳聘书了,呃,少夫人悲痛欲绝破釜沉舟好像也是有可能的。 裴郅到底还是没有喝这汤,齐商捧着汤盅退下,「以后少夫人送过来的东西,属下一定先银针试毒。」世子身体本来就不好,可是经不起少夫人一丁点儿的险恶手段的。 裴郅轻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宁茴是被青丹硬生生地从床上拉起来的,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已经忙转了。 青苗拧了帕子,「少夫人快些,世子还等着呢。」 宁茴猛然惊醒,对了,今天要回裴家来着。 一想到裴家宁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快速的洗漱穿衣,又简单地用了早饭,等她走到庄子门口的时候,齐商他们已经整装待发了。 裴郅打着车窗帘子往外瞧了她一眼,很快又放了下来,宁茴和他自然是不坐同一辆马车的,这两夫妻你不情我不愿,也算是一种诡异的和谐。 v第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空间草原的绿化值已经增至一百三,虚拟屏幕里的土地已经种了不少绿色的小草,看起来很是喜人,宁茴心里头高兴,一路上琢磨着怎么尽快凑到一百万的绿化值将通道打开方便她往水蓝星传送绿植,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关心裴家里的人和事。 他们这一群人是走了,却是让往庄子去的人扑了空。 「走了?」 管事拱了拱手,哪怕知道面前的人是当朝郡主态度也是不卑不亢,「是,世子和少夫人一早便回府去了。」 莺儿还想说什么,安陵郡主先一步拂袖上了马车,她也不得不咽下嘴里的话匆匆跟上。 ……………… 裴家今日很是热闹,裴都和华阳长公主之女柳芳泗的婚事很是受人瞩目,上报官府各执婚书,连日子也订好了,就在两月后的初八。 满京贵女咬牙切齿当真是恨不得弄死了柳芳泗才好,贵女们心头的白月光,就这么被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玷污了,还死皮赖脸的扒拉上婚事,不要脸!真是不要脸!回想起来,宁茴那一巴掌真是打的极好。 先不说这些想要嫁入裴家的姑娘小姐们,就是裴府里的裴昕看着供在祖宗神位前的婚书也是气的牙根儿痒痒,她防了一个不要脸的宁茴,却没想到又来一个更加不要脸的柳芳泗! 她兄长是如何光风霁月的人物,她柳芳泗如此行事也不怕折了她的命数。 裴昕紧咬着唇,听着裴都那温雅的声音向先祖禀告婚事,越听心里越是气愤,她兄长配得上最好的,手段这样低劣下作的人如何能与他并肩?长公主之女又怎么样,皇室血脉又如何,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哥……」祠堂门外,裴老夫人和裴夫人裴朱氏已经走了,裴昕拉着裴都的袖摆,声音里含着委屈和不情愿,「你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吗?」 裴都如玉的面庞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他抬着手摸了摸裴昕的头,温声道:「我合该这样做的。」 裴昕撇嘴,「分明是她算计。」 裴都曲着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好了,这话可莫要再提,以后她便是你嫂子。」 裴都哄着幼妹,裴昕惯是亲近这个哥哥,也不好叫他忧心,将对柳芳泗的一肚子不喜尽数憋了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波明朗。 见她开心了,裴都也暗舒了一口气,放心地出门办事去,赶巧在门口碰上了回来的裴郅和宁茴。 国公府里谁都不知道这两人会在今日回来,更不知道两人会一起回来,大门口的侍卫看见车马前同时出现的两人都怔了怔,裴都亦是有些惊奇。 宁茴晃了晃在马车上睡的有些昏沉沉的头,青丹扶着她,「少夫人当心。」 「大哥,大嫂。」裴都从阶上下来,按礼问好。 在原主心里,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和裴都完美契合,他风标修洁,仪度翩翩,无论是德行还是容貌风姿都叫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就像贵女们私下传言的那般,他像是天下下来的仙人,出尘绝世。 也难怪原主当初会气的不管不顾扇了柳芳泗一巴掌,这件事绝对是裴都身上迄今为止唯一的污点,如何能叫她不恼火。 宁茴的目光止不住地往裴都身上瞄去,无关其他,只是纯粹的好奇。 裴都触及到她的视线不由蹙了蹙眉,侧身避过和裴郅说话,裴郅没有理会他,反而目光阴凉地看向宁茴,露出一个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来,眉宇间的冷厉倒是消散了不少,只是依旧让宁茴觉得不大舒服,莫名其妙看她干什么嘛?? 「恭喜。」裴郅总算是开了自己的金口。 裴都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婚事,他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不显。 这两兄弟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差,站在一起不显亲近倒也不剑拔弩张。 裴家的基因是真的好,裴家无论男女都相当出挑,尤其是面前这两个,就是身为男主的定王陆珏,不得不说相比之下都还是差了一截。 宁茴偏了偏头,这两人一个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个是冷煞强戾叫人一看就直哆嗦的狠人。 也难怪京都贵女们对前面那个众星捧月,对后面那个避之不及。 「少夫人?少夫人?」 宁茴回过神来,「怎么了?」 青丹低声回道:「世子叫你呢。」 裴都已经走远了,裴郅的眉头都快拧在了一起,他看了一眼裴都又看了一眼宁茴,对于她异常的顺和有些不解,「看来这脑袋是真的出了点儿问题。」 裴郅转而对着齐商吩咐道,「拿我的帖子去宫里请了吴太医来,帮她好好看看。」 宁茴:「……」你他么的才有病呢。 她怒瞪着他,气血上涌,脸颊红的厉害。裴郅眼尾上扬,啧了一声,「看,还病的不轻呢。」 宁茴:「青青草原,别拦着我,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青青草原妖妖娆娆地侧躺在土地上,对着她抛了个眉眼,「好的,去,愿上帝保佑你。」 宁茴:「……呵呵呵呵呵。」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宁茴相信如果她真的打爆了裴郅的狗头,下一刻她的狗头肯定也会落地。 这怎么可以?? 她可是要为了星球绿化事业奉献终身,奋斗终生,名垂水蓝星史册的女人,怎么可以在这里狗带? 宁茴对着裴郅哼了一声,很有气性儿地抬着下巴走了。 青青草原在空间草原里哦哦的叫,「宿主,你可真真真有脾气儿嘞。」 宁茴:「……是吗:)」 是夸奖的话,她就勉强收下了。 从庄子上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裴老夫人和裴夫人请安,裴老夫人住在正院儿后头的福安院里,从正门过去不过半炷香的脚程,待她和裴郅站在福安院外头的时候,整个裴家的人都知道她回来了。 裴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太爷吃了不少苦,后来过上了好日子便誓要将没享受过的通通享受一遍,福安院布置的很是奢华,宋锦铺地,翠羽连珠,就是桌案上摆置瓜果的碟子都是上好的梅子青釉色瓷盘,如玉般莹润剔透。 这屋子可是算得上一等的华丽了。 裴郅坐在宁茴旁边,他斜靠着一动不动,虚虚瞧着对面的桌椅,久等不见来人他便有些不耐烦了,将手里的干果子往碟子里一丢,噔的一声从边沿儿跳落到了宁茴的衣袖上。 他什么话也不说,起身就走,屋里头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更莫说叫他留下了。 赶了巧,他前脚刚走,裴老夫人身边近身伺候的榕春从后头走了出来,见堂中只剩下宁茴一人目光微闪,上前曲身行礼道:「请少夫人安,老夫人刚歇下不久,恐还得叫少夫人再等些时刻。」 v第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将衣袖上的那颗干果子握在手里,只问道:「你说的再等些时刻是等多久?」 榕春无奈回道:「这……奴婢也说不大清楚。」 宁茴缓缓站起身来,手指微微一松,手里的东西便落到了地上,滚到了榕春那双素面儿的绣鞋边儿,榕春一愣抬眼看来就见这位嫁入裴家新婚刚满一月的少夫人正对着她笑的漫不经心。 「那就待祖母醒了,得了空我再过来。」 宁茴直接走人,青青草原在里面看着觉得她这装模作样的还真有几分裴郅的气势。 宁茴暗暗哼了一声,裴老夫人不喜裴郅,连带着也不喜欢原主这个长孙媳,更何况这个长孙媳还惦记着她最心疼的孙子,又和她最宝贝的孙女不对付,在老夫人眼里,她是怎么看怎么叫人厌烦的。 这人要是真歇下了,直接叫她走便是了,这日日都在府中住着,还愁没有请安的时候?偏要说什么再等些时候,等?坐在外面专门等你睡觉呢?我还不如自己去睡一觉。 「他们真当我傻白甜啊!」 那老夫人十有八|九没睡,准是故意叫她在外头等着下面子给满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瞧的。 「宿主,你这么直接走人是不是太不给她面子了?我看那个叫榕春的丫头脸色都变了。」青青草原提醒道。 宁茴:「她自个儿的亲孙子都撩袍子走了,我这不是夫唱妇随嘛。」 她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与其放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还不如扛着锄头去挖草,她这一辈子时时刻刻都是要为星球绿化事业奋斗的。 青青草原眨了眨熊猫眼,「你就不怕裴老夫人一气之下对你做点儿什么?」 宁茴:「不怕,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原主了,是深受打击,从庄子里回来已经彻底黑化了的原主。」作天作地作空气,谁都不怕一点就炸的反派女配。 青青草原默了默,「……」你是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草原吗? 「说真的,青青草原,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绿化值,必须得尽快把通道打开。」 「我知道,我正在想办法修改系统设置。」 「你加油。」 草原空间已经了一百多绿化值,她和青青草原商量的意思是把这些绿化值用在系统设置上,开一个简单的定位功能出来,尽快找到超高绿化值的植物以便打开传输通道,哪怕就是传一棵狗尾草回去,对于现在的水蓝星来说也是好的。 躺在榻上锦被里的老人打了个呵欠,叫退了捏腿的下人,眯了眯眼,眼周皱纹堆叠,「怎么了?」 榕春接过团扇半蹲在榻边扇动着冰盆里的凉气,回道:「少夫人走了,说是过些时候得了空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裴老夫人目光一凛,撑着身子坐起来,佝偻着身子靠在软枕上,不悦道:「去了一趟庄子性子没压下去不说,这脾气反倒是越来越大了。」 榕春将团扇放下,「从庄子回来有些路程,少夫人想是累了,虽说退下了,这心里头肯定是念着老夫人的。」 榕春在裴老夫人面前惯是得脸,听她这么说,老夫人只是哼了一声又微瞌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榕春准备退下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开口道:「府里这些日子要忙着二郎的婚事,叫人把宁氏给我看好了,万不能叫她弄出什么不得了的差错来。」 「老夫人放心。」 这里头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人打着帘子禀报,「老夫人,夫人来了。」 裴朱氏拨了拨手里的十八子琉璃佛珠手串,走到榻前半蹲着身子请了安,老夫人不大耐烦地转过头,「你不好好操持二郎的婚事,这个时候往我这儿来做什么?」 「媳妇本不该来叨扰母亲,只是郅儿媳妇突然回来,我怕……」裴朱氏欲言又止,拨着珠子的动作又快了些。 裴老夫人对她这温吞的样子也是快没脾气了,斥道:「你是她婆婆,她若是敢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儿来,你难不成还拿不住她?再不济,有老婆子我在,也不能叫她毁了我二郎,毁了我裴家。」 老夫人对着裴朱氏大骂了一通,裴朱氏尽数没脾气的都受了,一踏出福安院大门,婢女桐叶就忍不住开口,「夫人,你何苦跟老夫人说这些。」平白的受一顿气。 裴朱氏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昕儿做的孽,郅儿媳妇那儿我不好做也不好管,母亲在前面挡着总是好的。」 当日华阳长公主府宁茴的癫狂愤恨叫她惊心,圣上赐婚,这个女人的婚姻就是她的一辈子。宁茴若是嫁的别家,她和都儿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可偏偏她嫁的是裴郅,低头不见抬头见,昔日的心上人转眼成了小叔,还要日日瞧着他和别人夫妻恩爱,这样的日子是会把人逼疯的。 裴朱氏手上一个使劲儿,佛珠串子从手中断落,滚洒了一地溅跳的到处都是,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珠子,神色难辨,半晌叹了一声作孽啊。 「桐叶,你告诉小姐,这些日子让她待在院子里抄写佛经好好静心,没有我的意思,不准她出来。」 桐叶怔了一下,「可是小姐……」 裴朱氏摇了摇头,「你莫替她说情,去。」 裴昕原是打算出门去参加几个小姐妹的聚会,接到禁足的消息时正对着妆镜斜插发簪,她懵了一下,拔下簪子丢进木盒子里,拔高了声音,「桐叶,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桐叶回道:「夫人说是让小姐抄抄佛经静静心,小姐,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裴昕气极,「母亲禁我的足总得叫我知道为什么!」 桐叶自打进府就一直跟在裴朱氏身边,还是能摸清几分心思的,她低声回道:「小姐,你是女儿家,不该插手兄长的婚事,无论如何也有国公爷和夫人在,再不济老夫人也是能做主的。」 桐叶说的够是清楚了,裴昕哪里还不明白,她烦躁打发了来传话的桐叶,指尖轻点着桌面,想起宁茴心里头甚是不悦,再想起外头的那个柳芳泗心里头更呕的慌了。 说起来那个柳芳泗还比不上宁茴呢。 下人已经在桌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裴昕不甘不愿地提笔抄写佛经,但心思全然不在上头,「宁茴回来了就没什么动静?」 旁边伺候的笔墨的婢女答道:「奴婢一直留意着,少夫人从福安院出来去见了夫人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裴昕撇了撇嘴,「她如今倒是沉得住气了。」 v第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青青草原一心修改系统设置去了,没有好基友陪她瞎扯皮,宁茴整个人都恹恹的,青苗幸灾乐祸地跟她说起裴昕被裴夫人禁足的事,她捧着碗喝了一口酸梅汤解了喉间干涩,好奇道:「真的?」 青苗掩着唇乐呵的不行,「真的,如今府里都传遍了。」 宁茴不解,「她是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青苗心里头一个咯噔,隐晦地偷瞄了她两眼,细声道:「大小姐和柳小姐的关系可是不好,保不准儿还真做出什么来。」 在京都贵女圈子里,柳芳泗的名声差不多就是垫底了,嚣张跋扈,心思恶毒行事无状,往好听了说是随心所欲,往坏了说那就是泼妇,裴昕把她亲哥哥捧得相当高,定然觉得那人是配不上的。 宁茴趴在桌子上,无甚兴趣,「也是。」 没有青青草原在,她根本搞不清这些斗来斗去的弯弯绕绕,身为水蓝星人,每天都在为星球建设而奋斗,哪里来的空闲勾心斗角啊,同心协力活下去就不错了,这些事情实在勾不起她的兴趣。 青苗见她兴致缺缺索性闭上了嘴自个儿在心里乐呵,见着裴昕不爽快,她就爽快了。 「宿主,设置改动完成了。」青青草原的声音突然传来,宁茴被吓了一跳,虚拟屏幕在眼前展开,青青草原坐在地上对着她挥了挥爪子,「绿化值负一百,已经开启了小范围定位装置,我们尽快提升绿化值,否则空间草原会撑不住崩溃的。」然后它也会可怜的狗带。 宁茴抿了抿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心里有数,青青草原也就不多说什么,直接点开定位装置,一边操控一边解释道:「一百万绿化值太高了,我已经定位了这个世界绿化值最高的植株,有的比较远就先不考虑了,就近原则,这是离我们比较近的一个,你看看。」 青青草原话音刚落,它的身影便从屏幕上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座青山,花草蓊郁,古柏森森。 紧接着画面一转,晴天艳阳下繁花如雪堆压枝头,冰姿玉骨间可见浮光霭霭。宁茴撑着头,有些挪不开眼,她道:「一棵梨花树?」 青青草原挠了挠头,「是的,系统显示它的绿化值高达十万。」 宁茴从美景里抽出神来,犹豫道:「裴家的花园里也有梨花树,虽然花已经凋谢了,但确实是梨花树没错,直接挖那一棵不行吗?」 青青草原解释道:「我扫描过了,花园里的梨花树绿化值只有一百。」 宁茴抽了抽嘴角,这差的有点儿多啊,「不会你改动系统设置的时候,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人家都是一个品种的梨花树,怎么还能搞个三六九等呢。」 青青草原也纳闷的很,按理说一个品种的植物绿化值相差也就个几十左右,这个足足是一千倍,是挺离谱的,但系统设置绝对是没问题的,这一点它还是可以保证的。 「也许这棵梨花树是个变异种,越独特越有价值嘛。就像别角晚水和普通的梅花,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啊。」 宁茴勉强地点点头,「行,我暂时就信了你的胡说八道瞎编乱扯。」 青青草原:「……」没文化真可怕,我说的明明都是知识点,你个小智障╰_ ╯ 系统显示的地点是京都城外的千叶山,若是他们还在京郊的庄子上去那里倒还方便,可惜如今回了国公府,一时半会儿的想要出去也有些难。 宁茴心里头急,一急就忍不住蹲在院子里挖草来缓解缓解焦躁,负责院子里花草的婢女放下葫芦瓢手足无措,急的满头大汗,「少夫人,这如何使得啊!」 青丹青苗从外头回来也是被吓得够呛,「少夫人,仔细伤了手。」 耳边你一句我一句,吵嚷的厉害,宁茴放下镰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不必管我,我需要做点儿事情放松一下心情。」 她面有郁色,青丹青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便由着她去了。 「青青草原,要是我们的太阳能小飞机还在就好了。」想去哪儿就飞哪儿,哪里会让这高强绿瓦拘束了。 「说的是啊。」青青草原也叹了一口气,可惜全被那一道雷给劈废了。 她们俩悲伤对望,一时相顾无言。 「少夫人,齐侍卫来了。」守门的婆子近前来禀告,宁茴幽幽地瞅着她,「他来做什么?算了,让他进来。」 齐商领着人进来一眼就看见蹲在地上薅草的宁茴,他也不大惊小怪,离得一定的距离将身后跟着的人露了出来,「少夫人,前日回来的时候世子叫属下请吴太医来与你瞧瞧身子,属下已经将人带来了。」 这事儿本来应该早些办的,只是他们刚从盛州回来,督御司事多繁忙,一时得不了空,直到现在才堪堪抽出空闲来。 青青草原握着爪子,心情不错,「宿主,你丈夫真的叫人来给你看脑子了,他真是个贴心的人。」 宁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只哑巴熊。」 宁茴站起来的时候动作过猛,身体晕晃两下,青丹忙将她搀扶住,齐商亲自从太医署接了人过来,她也不好说什么,看就看呗,反正她正好有点儿事想找个懂医理的人问问,就顺便了。 架子上的铜盆里已经换好了温水,宁茴洗干净了手上的泥屑,接过干净的帕子擦干,坐在凳子上伸出手给吴太医瞧了瞧。 隔着丝绸帕子,吴太医手指轻搭在她的手腕儿,另一手摸着胡须,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 水蓝星中医早已失传,宁茴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老太医,「青青草原,这样真的能摸出有没有病吗?」好神奇,中医感觉好像都会仙法。 青青草原与有荣焉地抬了抬自己圆圆的下巴,「那是当然,华夏中医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只需要望闻问切四个程序就能清楚的知道你身体里的毛病。」 宁茴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青青草原,你懂的真多。」 青青草原摆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宁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宁茴的目光来来去去地在他身上打转,吴太医被看的老脸发红,轻咳了一声收回手,正色道:「少夫人这些日子的吃食里可有什么寒凉之物?」 青丹回道:「没有的,最近是一点都不敢沾的。」 吴太医点点头,不紧不慢道:「如此便是少夫人体内带寒,还是要好生温养,老夫回头开个方子再辅以食疗,半月之内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麻烦吴太医了。」 v第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吴太医写了药方子交给青丹,又说了食疗之法,事情了了他便拎着药箱子准备打道回府,今日不当值,他也好回去好生歇息一番,皇家太医可最是折寿的。 吴太医刚起身,齐商抬手搭在他肩膀上又把人摁了回去,冲着不明所以的吴太医微微一笑,「吴太医,少夫人除了体内寒症,可还有其他不适之处?」 比如世子最关心的脑子问题。 吴太医摇头再三保证没有,齐商方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如此便好。」 齐商带着吴太医往外走,宁茴却又说了声留步,吩咐青苗道:「你去把我们从庄子里带回来的那几盆茉莉花掐了些过来拿给吴太医看看。」 青苗依言去院子外头的墙角取了东西来,吴太医揪了一朵茉莉花放进清水碗里闻了闻,又细细瞧了叶子,半晌对着宁茴摇了摇头,这花枝没有什么问题。 宁茴眨了眨眼睛,难道是她被害妄想症发作了? 她拧着眉头陷入自我怀疑,齐商讨要桌上的茉莉花枝她也没放在心上,叫了人送他们出院子,又叹着气去了院子里薅草。 「青青草原,看来是我想错了。」原主死的蹊跷,那几日除了安陵郡主送来的几盆茉莉花外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再加上女人的直觉,安陵郡主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喜,她难免会怀疑这茉莉花上被她做了手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青青草原正在给草原空间松土,听着她絮絮叨叨也不觉得烦,「好啦好啦,既然没问题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去千叶山。」 说到千叶山,她俩又是止不住地叹气。 晚间太子留裴郅东宫用膳,约莫戌时尾才从宫里出来,沐浴洗净了一身酒味儿与疲乏,靠坐在书案前由着侍女拎着帕子低眉垂目地擦着头发。 他斜撑着头,身上搭了一条薄毯,无聊地翻阅着案上的公文,暖色灯烛光下,眉宇间镌刻的冷厉阴寒倒是有些不显了,没了那股叫人胆战心惊的外溢气势,那年少时期便广为远播的倾色容颜方才真正的显露出来,美而不弱,艳而不俗,这满京上下却是再难找出一个,便女子也偏落了几分。 旁边侍弄笔墨的侍女不觉看直了眼,到底在这屋里伺候了半年,她又很快回了神,秉着呼吸收回了视线,心头惴惴不安,唯恐叫坐在雕兽刻鸟黄花梨木椅子上的人察觉了,和上一任伺候的落个同一下场。 齐商从小厨房端了药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安寂,裴郅接过药碗一口饮尽,嘴中药味残留,又喝了些水漱口。 「吴太医怎么说?」 齐商答道:「少夫人除了体内寒症没有其他问题。」 裴郅食指轻抵着太阳穴,唔了一声,道:「这里也没问题?」 齐商不明白自家世子为什么要纠结少夫人的脑子问题,干笑道:「没问题,少夫人身体不错。」 裴郅撑着下巴眼睑微垂,长睫蹀躞,常年偏向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对了世子,今日属下带吴太医过去,少夫人拿了些东西给他瞧。」 裴郅抬眼看他,随口一问,「什么东西?」 「茉莉花。」 齐商把今日在西锦院的事儿一一细说了,又把带回来的茉莉花枝递了上去,「就是这些,这是少夫人从庄子里带回来的,她似乎怀疑这个上面有什么。」 案角上的茉莉花枝叶子因为天气燥热又加之缺水焉耷耷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从那处取了一枝握在手里,放在桌上灯笼边细看,花叶影叠,这花确实是养的不错,。 裴郅慢悠悠地扯了一片叶子,任由它飘落在紫黑色的披风上,顺着银色镶边儿落在了地上,他一边和齐商说着督御司里的正事,一边手上不停扯着叶子。 屋内的侍女在他们言说正事的时候便已经退下,屋内只有齐商俱细禀报狱案的声音,裴郅很少出声,多是疲懒地应上一个字,说到最后他也只是冷嗤一声,面无表情道了句:「蚍蜉撼树,不足为虑不必理会。」 齐商深以为然,不再多言,退至一边。 花枝上的叶子叫裴郅尽数折了个干净,他指尖捻着杆子,横在面前,细瞧了会儿,黑漆漆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冷厉。 「方随回来了吗?」 齐商应道:「已经回来了,今天下午到的,现在这个时辰应该还待在药房。」 裴郅将手中的细枝干丢在桌案上,双唇微动,「让他过来。」 齐商传了裴郅的吩咐,很快便有小厮跑着过去请人,在药房调制药膏的方随听到传话,以为是世子身体不舒服,丢下手里的东西拎着药箱就走。 撑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子体型瘦弱,比起齐商足足矮了大半个头,因为来的匆忙,额上已经出了汗,双腿打颤发虚的厉害。 齐商无语地接过他手里的药箱,「你自己好歹是个大夫,这身板儿也太虚了。」 方随尴尬地从衣襟里掏出帕子抹了抹汗,「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可不是那么好治的,再说了医不自治。」 「急忙唤了属下来,可是世子身体有什么不适?」 裴郅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指了指桌案上的东西,「看看这个。」 方随依言把那光秃秃的叶杆子拿了起来,他放在鼻子下轻嗅了两口,又叫齐商帮忙取了一杯茶水拿了一把剪子,将叶杆子剪成细段儿浸泡在茶杯里,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他又轻嗅了两口,拧着眉把杯盏放下。 裴郅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如何?」 方随拱手禀道:「上面抹了药,已经挥散的差不多只残余了些微末,这是江湖上不入流的东西,无色无味,对常人影响倒是不大,只是身体过于虚弱或是缠绵病榻者很是容易中招。」 裴郅微瞌着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方随看向齐商,齐商现下心头大震,眉头一皱,问道:「世子,查还是不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他怎么瞧了。 裴郅缓缓睁开眼睛,冷光锐利,他起身丢下一字,「查。」 无论如何那人也冠着他裴郅的姓氏,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有资格朝着她伸出爪子? 齐商闻言也不觉意外,应道:「是。」 宁茴这几日是吃不好睡不好,青丹青苗忧心的眉间都起了褶子,「少夫人若是烦闷,不如去花园里走走。」 青苗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今日太阳不大,外头还吹着风,挺是凉快的。」 v第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怏怏不乐,有气无力道:「不想逛花园子。」那一园子的花花草草只能看又不能给她挖,那不是剜她心肝儿吗? 青苗哄道:「那少夫人有什么想做的?」 宁茴抿了抿唇,拉着青苗的手,「好青苗,我想出府去。」 「出府去哪儿?」 宁茴也不瞒她,「去千叶山。」 青苗瞥了一眼青丹,安抚道:「少夫人,千叶山还在城外,现在这个时辰去……晚间可不好回来,好歹明儿个赶早。」 宁茴瞬间打起了精神,欢喜无限,「那成,明日一早咱们便往千叶山去。」 青青草原看着宁茴的傻样幽幽叹了一口气,它怎么有一种看着自己傻闺女的错觉呢?明明它是一只萌萌哒的熊猫,生不出人来才对啊。 今日去不了千叶山,宁茴在青丹青苗的劝说下还是去了花园,这几日裴老夫人和裴朱氏不约而同地免了府中女眷的请安,她一步都没踏出过院门,日日沉迷薅草不可自拔,对于她来说有草拔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青丹青苗生怕她又去拔草,好说歹说把人从院子里拉出去了。 水榭花开,雀鸟对鸣,没了艳阳高照烈日当空,花草树木都褪去了萎靡展露出勃勃生机。 宁茴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一双手蠢蠢欲动,深吸一口气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强压下抗锄头的冲动。 水榭边的六角亭里时不时有吵嚷声传来,青丹踮着脚从枝叶缝隙间瞧了瞧,说道:「少夫人,是大小姐她们。」 这大小姐指的自然是裴昕了,宁茴顿住脚步,「不是说在禁足吗?」 青苗一直关注这事儿,她讥笑道:「大小姐那张嘴厉害着呢,在夫人面前说了几句,可不就叫人心疼地给放出来了。」 宁茴当然知道裴朱氏有多疼这个女儿,裴昕服个软撒个娇,放出来也在意料之中。 两人说话的时候,裴昕身边贴身伺候的橘杏已经转了过来,那丫头屈膝行礼,嘴里道:「少夫人,几位小姐叫奴婢请你过去坐坐呢。」 六角亭里聚了不少人,她公爹现今的显国公是个很努力的男人,以至于裴家这一辈的子嗣颇丰,除了已逝原配嫡妻所出的嫡长子裴郅和现今裴朱氏所出的裴都裴昕这三个嫡出血脉外,庶子庶女也有七八个。 裴家的姑娘里裴昕占长,余下的四个女儿行二行三的裴珍裴悦出自最得宠的侧室周姨娘,另两个小的裴云裴朵生母卑弱早逝连个姓名都没能留下。 毕竟整本小说女主的主线路程就是在闺阁斗,在王府斗,在皇宫斗,既然要斗那肯定得有人啊,裴珍裴悦和宠妾周姨娘就是女主前期最大的敌人,等到柳芳泗嫁进来,再加上一个宁茴,女主以一挑五那叫一个精彩。 「大嫂……」 端正地坐在凳子上朝她笑的温婉有礼的人是老二裴珍,她的容貌比不得裴昕的明盛,更多的是周姨娘的温柔小意,瓜子脸柳叶眉,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气。 看着是个好的,但事实上没少给裴昕下绊子,好几次还都叫她得逞了,裴昕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庶妹,觉着她整天作妖不给她好,一颗心肝儿都是黑的。 因为有裴珍带头,其他几个妹妹也都相继问好,只裴昕一个人斜坐在亭子边的美人靠上,斜看了她一眼不做声。 这是宁茴从庄子回来头一次见到裴昕,她身着米白色的对襟上襦,齐腰的浅妃色绣缠枝流云双绉下裙,又配了同色的披帛并腰带,端的是颜色好,哪怕如今尚未及笄也已经能窥见来日的盛色。 裴珍请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笑道:「等月余二嫂子进了门,咱们府里更是热闹了。」 「再怎么热闹也与你没什么干系。」裴昕冷瞥着她,成婚的是她的兄长,和她裴珍可没什么关系。 裴珍掩着唇轻笑,「大姐姐这话若是叫父亲听到了,可不定怎么想呢,都是一家子人可不说两家话的。」 裴昕对着裴珍可笑不出来,她讥讽道:「裴珍你多大岁数了?整日整日的把父亲两个字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垂髫小儿呢,你不嫌臊,我还嫌羞呢,出了门去可别往我身边凑,到底是周姨娘教导出来的,是真不一样。」 裴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再和裴昕继续你来我往,反倒是和宁茴搭起了话,「大姐姐这性子可真是一点就着,大嫂可得评评理,我可是哪句话说错了?」 宁茴茫然地抬起头,「你说了什么?我方才也没注意听。」她尽眼馋边儿上的花树去了,哪里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裴昕闻言这下倒是笑出了声,「巴巴地凑上去,也不知人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二妹妹,恕姐姐我直言,你啊就是拎不大清自己的身份。」她顿了顿,又道:「学学大嫂,要懂得认命。」 前面的还好,后面那句话宁茴就不大爱听了,「青青草原,我没理解错的话,她这是在嘲讽我?」 青青草原撑着大肥脸,「我想应该是的。」 宁茴呵了一声,「我有点儿生气了。」 原主的一辈子可以说全数毁在了裴昕一人手上,她在裴贵妃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整了一场赐婚既恶心原主又恶心了她最不喜的兄长裴郅。 她心里出了一口气是高兴了,可她从来没想过原主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和其他贵女的默默喜欢不同,表现的太过热烈惹了裴昕的嫌,最重要的是,在裴昕看来她不够优秀,又不知羞耻没有女儿家的矜持,配不上如玉如华的裴都。 「大嫂怎么不说话?」 宁茴面色微沉,啪的把茶杯放下站起身来,「你想我说什么?是附和你说的对,还是以长嫂的身份教教你该如何说话行事?」她冷睨着她,「裴昕,别给脸不要脸。」 裴昕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你……」 「你最好别来烦我,要是叫我恼了,回头一定也叫你尝尝我受过的那些滋味儿。」宁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大放狠话,原主的后台还是很硬的,亲伯父是路陵候,她老爹虽然战死沙场,但也曾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为了笼络军中的余部,圣上也有几分偏颇,要不然当初裴贵妃要给她和裴郅做亲,上头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干脆,在皇帝看来,原主的身份嫁给他的宠臣最是合适不过了。 v第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云裴朵几个小的根本不敢吱声,裴昕气的胸前起伏不定,裴珍裴悦在一旁看着笑话,宁茴拂袖离开,走的那是相当的干脆潇洒。 青青草原在空间里啪啪啪地鼓掌,「宿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的潇洒特别的帅气?」 宁茴:「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青青草原捂着它的熊猫嘴咯咯地笑个不停,偶尔不那么软不那么甜的宿主也是可行的。 宁茴心里舒畅了不少,中午又多吃了一碗饭。 青青草原忍不住叫她少吃点,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和我们在水蓝星吃到的机能药水可不同,节制些,回头你就该和我一样圆了。」 女孩子怕发胖,以前在水蓝星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情,宁茴心里头也没有发胖的概念,听到青青草原这么一说,连忙放下了筷子,「那可不行。」 青青草原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它这是找了个宿主还是找了个女儿养呢,现在心酸留的辛苦泪,都是当初选择宿主的时候脑子进的水。 「母亲,你不知道大嫂说话有多过分。」裴昕揽着裴朱氏的手晃啊晃的撒娇,嘴巴都快噘到天上去了。 裴朱氏合上账本,无奈之色尽显,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又找你大嫂麻烦了?」 裴昕当然不认的,「我哪有。」 裴朱氏头疼地伸手将她搂在怀里,顺着她的长发,眉目含忧,「你是个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昕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大?」 裴朱氏心中发苦,她若是去了,这样的性子,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办?都儿是男子,天地在外面,可是昕儿…… 裴昕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突然一副悲戚的模样,她有些被吓着了,「母亲,你怎么了?」 裴朱氏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没什么,昕儿,这两个月你搬到母亲这儿来住。」 「为什么?」裴昕并不想搬过来,裴朱氏总是喜欢拘着她,哪里能比的一个人自在的。 「往日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有好些东西没学,趁着这些日子正好尽数教与你去。」 「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嘛。」裴昕在裴朱氏怀里拱来拱去的不依,裴朱氏却是瞬间板着脸,「没得商量,橘杏,去给小姐收拾东西。」 裴昕急急坐直了身体,可见裴朱氏的脸色又不敢出声儿,只得放任橘杏回去。她转身趴在榻上,哭丧着脸很是不高兴,裴朱氏也没去哄她,继续取了账本细看。 桐枝打着帘子从外头进来,被这沉滞的氛围弄的愣一下,走近了前禀报道:「夫人,少夫人身边使了丫头过来,说是明日一早要出门去千叶山一趟。」 裴朱氏抬头,「千叶山?是想去山顶的清水庵?」 「估摸着是呢。」 裴朱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随她。」 桐枝退了出去,裴昕转了转眼珠子也出了门去,招了近前的梨蕊小声吩咐道:「你往华阳长公主府跑一趟,告诉柳芳泗,本小姐明日一早想请她去千叶山玩儿。」 梨蕊有些犹豫,「可是,小姐……」 裴昕美眸一瞪,「有什么好可是的,叫你去你就快些去,磨磨蹭蹭的。」 梨蕊被她瞪得缩了缩肩膀,到底还是去了,裴昕摸了摸下巴,面上总算是带了些高兴之色。 裴昕一出了屋子,裴朱氏也再没了看账本的心思,她忧心忡忡,桐叶帮她按着肩膀,小声宽慰道:「大小姐还小,如今正是爱玩儿的时候,正是小姐说的,夫人也不必急着这一时啊,既要操办二公子的婚事,又要教导小姐掌家之事,忙里忙外的,夫人何必这么着急呢?」 裴朱氏挥退了桐叶,只摇头道:「你不懂。」 她转身进了小佛堂,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青烟一缕悠悠散溢,香灰断落碎成细末,她跪在蒲团前双眼看着供奉的佛像,瞧了许久终是慢慢地垂阖上了眼帘,捻着佛珠的手指不停地打着颤儿。 我佛慈悲,时隔多年,苦海妇人仍旧祈盼着能求个宽恕。 为着明日一早出门,宁茴早早地就沐浴洗漱去了床上,今日下午的时候偷偷去院子外头刨了几株草,青青草原正在挖坑准备栽种。 它拉着锄头勾出一块硬土来,圆嘟嘟的肥脸都快皱到了一起,「宿主,咱们再不快点拿到绿化值,空间草原都要废了。」 宁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等明天去了千叶山,我给你挖,你再稍微忍忍。」 宁茴也忧心,但想到明天就能出去了,她又放下心来,山上绿植丰富,就算那颗梨花树不值钱,也有其他的顶着。 青青草原点点头,「你先睡,我把坑收拾出来再说。」 宁茴嗯了一声,菱纱帐子已经被青丹放下了,外面候着的人也各自退到外头的小榻。 她蒙的严严实实,只从薄被里露出下半张脸来,她还是习惯这样睡,水蓝星环境恶劣,在外晚上睡觉可不敢随便把自己的身体部位露出来。 青青草原瞧她睡了,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等到把那几颗草种好了,空间提示绿化值负70的时候缓缓舒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去水坑里泡了个澡,泡着泡着也睡着了。 今日晨起便有风,不大不小的,吹在身上凉快的很,在裴家自然没有在庄子里自在,闺阁女儿家的装扮是再也使不得了,青丹与她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又知她好那些小女儿的物什,特意簪了一朵青白色的堆纱宫花。 马车早就备好了,几人一道出去,裴朱氏还特意拨了好几个侍卫随行。 从裴家到千叶山脚约有一个时辰,青青草原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屁股对着她,给宁茴留下一个妖娆的背影。 宁茴忍不住偷笑,乐呵呵地咬了一块酥饼。 其实想想,这个世界可真是幸福呢。 马车稳稳停在山脚下,宁茴踩着凳子下去,铺面而来的绿意让她双腿发软。 「少夫人,山上道路不通,咱们上去可全得靠自己的腿了。」 千叶山上清水庵的香火比不得城中相国寺来的鼎盛,却也在民间挣了一两分名声,自下而上山路崎岖,也拦不住到庵庙拜佛的香客。 青青草原早醒了,扫描模式一直开着,嘴巴更是没停歇过,「这个五十,那个一百,还有那个两百五,这都是宝藏啊!!」 宁茴被它说的晕头转向,连连叫停,「你快告诉我梨花树在哪儿啊。」 青青草原默默移了移自己的屁股墩儿,一脸无辜,「我哪儿知道啊。最终定位就是在这座山上,要更详细的没有了。」 v第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生气地瞪了它一眼,青青草原摊了摊爪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宿主,我相信你可以的,水蓝星也相信你可以的,我们都是你背后的支柱。」 宁茴呵了一声看着这满山绿植心头一痛,茫茫树海,寥寥一树,找到它谈何容易啊混蛋! 宁茴站在石阶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青丹,这山上有梨花吗?」 梨花?青丹莫名地怔了一下,「少夫人,这个时节花都谢了,哪能瞧见什么梨花。」 倒是青苗多提了一句,「也不一定,山上的花开的晚些,指不定在哪个旮旯里有呢,只是这山里咱们到底不熟,等到了顶上问问庵主,她比我们可知道的多。」 宁茴听着她两人的话一颗心就跟坐过山车似的,青苗的最后一句话落了,她的心也落回到了肚子里。 青丹青苗看着前面很有精神似乎一点儿也不累的宁茴,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 宁茴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裴昕,清水庵在这座千叶山上历经多朝,屋檐阁角都带着历史的遗迹,裴昕站在庵庙的已然有些发朽的门框边,身边的橘杏正在与她附耳小声说着什么。 「裴昕怎么在这儿?」没听说她也来千叶山啊。 宁茴正是疑惑,那头裴昕也看见了她,瞧过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份小得意,她二人对望着,又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宁茴瞥见那人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来人身材高挑,穿了一身雪青色的齐腰广袖襦裙,眼眉上挑,很是盛气凌人,这不是别人,正是马上就要和裴都成亲成为她弟媳裴家一份子的华阳长公主幼女了,柳芳泗。 柳芳泗也看见了她,原本对着裴昕尚还有些带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华阳长公主生了三个儿子,只这么一个闺女,自然疼的厉害,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可以说从小到大,几乎没人敢跟她甩脸子,更别说甩巴掌了,宁茴当日那一巴掌打的她脸都肿了,可谓是下了十足的力道。 当众被扇巴掌,当众被宁茴言语羞辱,对于柳芳泗顺风顺水的人生来说,确实是头一遭。 就是现在外头都还在津津乐道她当日被打的事情,叫她如何咽的下心里头的那一口气? 「是大嫂呢,这以后呢也是你大嫂,你这副脸色不大对。」裴昕不喜欢宁茴,同样也不喜欢柳芳泗,她特意带柳芳泗过来就是想着瞧好戏的。 如今的裴昕还是小说开头心高气傲一心玩乐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困苦的裴昕,有裴朱氏挡在前面遮风挡雨,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然凭着自己的心思喜恶。 柳芳泗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主儿,如果这宁茴和裴郅有些感情,她还不大敢做些什么,可众所周知宁茴惦记的是裴都,裴昕也跟她说,这两夫妻相敬如‘冰’,一个空架子而已,可没什么好顾忌的。 柳芳泗揽手扯住刚刚跨过门槛的宁茴,宁茴被她扯得一仰,「哟,这不是宁茴吗?」 宁茴堪堪站稳,「青青草原,她掐了我一把,好疼。」 青青草原还是很心疼它家宿主的,握着爪子捶了捶地,「宿主,这女人来者不善啊。」 宁茴:「青青草原,如果是原主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青青草原:「反手就是一巴掌。」黑化的原主没有理智,逮谁弄谁。 宁茴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 「啪!」 宁茴收回打的有点儿发疼的手,稍微往边儿走了一步,慢条斯理地理着并没有褶皱的宽大袖摆。 「宁茴!!」柳芳泗偏着头,扶着门框的手紧扣着,指关节都泛了白,她抖着手捂上自己的脸,眼角都沁了点儿泪,她气愤羞恼至极,啊啊叫了两声,眼睛狠狠地剜向宁茴,「你敢打我!」 宁茴挑眉,「有什么不敢的?一回生二回熟嘛。」 柳芳泗被气得一个倒仰,裴昕都愣住了。 柳芳泗身边伺候的夜梅搀扶着柳芳泗,对着随行的侍卫怒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废物,就看她如此欺辱小姐!」 原本还在发愣的侍卫闻言惊醒,果真上前,连身前的佩刀都抽了出来。 宁茴笑了一声,她身边带的裴家侍卫也拔了刀,柳芳泗甩袖,气道:「你们放肆,我乃长公主之女,还是你们二公子的未婚妻,你们居然敢冲我拔刀!」 宁茴没说话,青苗却是个暴脾气,方才柳芳泗拉着宁茴狠狠掐了一把她可是看得清清楚的,她冷笑着对柳芳泗带来的侍卫大声道:「你们才是放肆,我家少夫人什么身份,你们什么东西,也敢冲着我裴家少夫人拔刀!」 裴家少夫人的身份还是很好使的,裴家比不得长公主府,但关键有一个裴郅啊,裴郅此人,最是阴狠狡诈,世家贵族咬牙切齿,皇子皇孙也给三分薄面,侍卫闻言果然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柳芳泗这下是气的说不出话了,她一把推开身边的夜梅,眼里的怒火都快化作实体了。 宁茴咦了一声,「青青草原,她似乎想和我正面battle.」 青青草原点头,「我想是的,你看,她已经在捋袖子了。」 宁茴抿着唇笑了笑,「她真想不开。」 青青草原也笑了,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谁说不是呢,宿主,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你可是扛着锄头挖过草,开着挖掘机铲过山的女人。」 宁茴呵呵笑,看着过来的柳芳泗不慌不忙,「好的青青草原,没问题的青青草原:)」 裴昕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扭打在一起的女人,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几人都愣着,倒是一时没想起来去拉人劝架。 她只是不爽昨天宁茴的行事说话,拉了柳芳泗过来晃荡恶心膈应她,可没要她们搞成这样! 「你、你们别打了……」她许久才如同梦中醒来般发出声音,然而两个人都没理她,不过她这样出声儿其他人倒是反应过来了,青丹青苗和柳芳泗身边的夜梅夜竹慌慌张张冲了上去,半天才把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拉开了来。 宁茴的发髻有些散,但整体还是好的,柳芳泗就要狼狈的多了,长发乱糟糟的钗环也掉了一地,就连外头罩的纱衣都被扯破了口,她抖着手,气儿都没喘匀,「你、你个泼妇!」 v第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摸了摸自己散坠的发髻,「你眼瞎啊?你嫂子我明明是个贵妇。」打架都贵气十足的大衍朝第一贵妇说的就是她了:) 她又轻哼了一声,「青丹青苗我们走。」 青丹青苗面面相觑,齐齐应了一声,「是。」 宁茴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清水庵,柳芳泗气的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裴昕还杵在门口发懵,青青草原在空间草原里正气十足地给宁茴鼓了掌,躺在地上望着虚拟出来的碧蓝天空突然想起曾经在纪录片里听过的一首歌来。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见了千万要躲开……’ 到底现在时辰尚早,清水庵这个时候几乎没什么人,才没叫这么一场戏弄的沸腾,柳芳泗现在也没心思讨好裴昕这个未来小姑子了,在禅房里收拾梳洗了一通,连个话都没留给裴昕就带着人下山去了。 夜梅和夜竹也气,坐在马车里给柳芳泗倒了一杯茶水,「小姐消消火,待回了府咱们找长公主主持公道,长公主最是疼你的。」 柳芳泗抬手一扫就把面前的茶盏拂落到了地上,满脸怒气,「混账,还嫌本小姐不够丢人吗?你们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儿露出一个字,本小姐饶不了你们!」 要是叫府中庶女知道她又被宁茴收拾了,那几个小贱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她呢。柳芳泗心中暗恨不已,咬牙道:「等我进了裴家,再来手底下见真章!」 说到裴家,她不免想起未婚夫婿裴都,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裴都这些日子都干了什么?」 夜梅答道:「裴二公子初入翰林,日日在官署忙得紧。」 柳芳泗心头郁气渐消,歪着身子撑头小憩去了,马车里夜梅夜竹不敢出声,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车轮子和马蹄的声音。 而此时在清水庵的裴昕知道柳芳泗一声不吭走了,也是生气,橘杏安慰了两句,「你也知道那柳小姐的性子,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柳芳泗越是不好,裴昕就越替她哥哥委屈,摆了摆手不想和橘杏在谈这个话题,「宁茴呢?」 橘杏回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方才瞧见在正殿上香,后来又在和庵中的师父们说话,之后就再没瞧着人了。」 言罢有些犹豫地劝慰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 裴昕托着下巴,看着禅房外面正对的庭院,「再坐会儿,清水庵挺灵的,难得来一次,等会子给母亲和哥哥求个平安福,好叫他们身体康安。」 橘杏笑道:「小姐有孝心,夫人知道了必定高兴的。」 ……………… 宁茴和庵中的小师父们说了话,没曾想他们还真知道梨花树,与她指了个方向,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那颗树生的好,现在还开着花,法真爱的紧,日日都要亲自过去照料,小夫人若是想去,绕过庵堂顺着红泥小道度过独木溪涧就能瞧见了。」 宁茴谢过却没第一时间过去,而是一个人去拜见了清水庵的庵主。 庵主坐在房中蒲团上拨动着手中佛珠,嘴里轻念着宁茴听不懂的佛经,她见着来人,面色平和慈善地起身,「阿弥陀佛,少夫人这边坐。」 宁茴双手合十问了声好,庵主微露了些笑,「屋内无人,少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宁茴轻咬下唇,「庵主,我想在清水庵帮故友立个牌位,烦请庵主日日帮我供果焚香,庵堂正殿佛像金身重塑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庵主闻言起身,「多谢少夫人,只是如今这牌位在……」 宁茴一笑,「我这就去取了来。」她匆匆出了门一趟,叫青青草原把刻好的牌位取了出来,待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捧着一个牌位了。 原主突然离世,反倒是叫她占了便宜,在这个世界除了青青草原,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原主的,虽然原主的死和她无关,却也难免愧疚,只愿真有神佛,盼她来世不是别人命中的女配一生蹉跎一生悲,而是能平安顺遂幸福安康,和心中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牌位这事儿是她和青青草原一起商量出来的,用的是水蓝星的字,也不怕别的人瞧出端倪来,庵主虽然奇怪却也闭嘴不言,只道一定日日供果焚香,念经祈安。 宁茴走出禅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庵主冲着她点头她方才转了过来。 「青青草原,接下来我们去找梨花树。」做完了这事宁茴又打起了精神,她没回去找青丹青苗,想着一个人先过去看看。 庵庙后面果然有一条芳草葳蕤,半遮半掩着的红泥小路,想是这山上昨日下了雨,泥土微有些松软,一步走过留下浅浅的脚印。 过了红泥小路,远远就听见溪涧流水的叮咚作响声,宁茴循声而去,这溪流下方连着一个小水潭,放下目光,瞧着像是陷在深山群坳的一块碧玉。 她顺着一人通行的独木小桥从流溪上过去,青青草原满目艳羡,「这才是生机,这才叫世界。」 宁茴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才能叫做世界,他们现在的水蓝星只能勉强称之为残存的孤城。 踩在独木小桥上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听起来有种异常别致的感觉,宁茴拎着裙摆从桥头跳落在地,林木间早已被走出了一条路来,宁茴顺着七绕八拐的,很快就找到了那小师父口中开的很好的梨花树。 堆霜积雪,很难想象在这炎热的季节里能瞧见开的这样好的梨花树,青青草原又打开了扫描模式,差点儿没一蹦三尺,「是它是它就是它,我们的十万!」 听见青青草原这样说宁茴也激动啊,她紧紧地抱着树身,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凑上去就差亲几口了。 「可是不对啊,青青草原。」宁茴突然想起了点儿事,她偏偏头右额抵着树,小声道:「刚才那个小师父说这树是别人照料的。」 她顿了顿,「别人的东西,咱能挖吗?」 青青草原收住笑,黑眼圈似乎都扩大了一周,它抓了抓耳朵,「不能,那不就和专门偷咱们东西的异兽差不多了??」 「那我们怎么办?」宁茴眼馋地望着满树梨花,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问道。 「当然是征求人家同意了。」 「你说得对。」宁茴嗯嗯掉头。 「宿主,有人来了。」 宁茴连忙避开躲在了一棵两人尚不能合抱的梧桐树后面,她率先听到的是踩断枯枝的声音,来人的脚步声轻而缓,不疾不徐。 v第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近几日多生了好些虫,昨儿个早晨师妹下山置办东西,顺道叫她帮我捎了些药回来,今日与你用些,也好不受虫扰。」 说话的声音也像极了方才的脚步声,轻轻缓缓的还带着些柔意,宁茴探出头去,入目的是一个穿着素色僧袍的纤瘦背影,她和庵中其他的小师父不同,有着一头长顺的头发,发上系了根青色的发带,夹杂了几根白发,尾尖也略有些发黄,想来在这日日茹素的清水庵待了不短的时日了。 她一手中握了个葫芦瓢,一手不知从何处折了根柳枝,柳枝上蘸了水,尽数往树身上掸去。 那人似乎也察觉有人在瞧她,蓦地转过了身来。 她容色寡淡,只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即便聚了皱纹也颇为动人,见人似乎有些诧异,「这位夫人是来庵中上香的?缘何到了后山来?」 宁茴本来也不想躲,只是刚刚下意识为之,既然被发现了她也就大大方方地从树后走了出来,笑着回道:「听小师父说这里的梨花树开的甚好,就想着过来瞧瞧,不知师父是……」 「夫人唤我法真便好。」 法真态度略有些冷淡,但恰好在那个度上,也不会叫人过于尴尬和不自在,她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梨花树上。 她仰抬着头,正好有梨花落下来,「再过两日,也该谢了。」 她双手轻叠在身前,一动不动,宁茴也抬了抬头。 站在花树下看着满天落花,对于宁茴来说是人生里的头一遭,十几年来的头一遭,当花瓣落在脸上的时候,冰冰凉凉的仿佛透到了心底,她眨了眨眼睛,心头滋味不明。 妈妈说在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家有一颗几十年的梨花树,后来有一天,花都谢了,叶也枯了,连带着树也死了,紧接着天翻地覆,整个世界也逝去了。 她出生在黄沙大漠的年代,从未见过母亲口里如同霜雪降落的情景,所以也不明白她搂着自己满脸的惆怅与悲苦,如今站在树下,她似乎能体会到一星半点了。 失去过……才会知道拥有的美好。 法真看着她情绪复杂的样子弯身捡起了地上的葫芦瓢收捡在一边,寻了个干晌的地方盘腿坐下,取下手腕上挂着的佛珠,缓声念道:「宝叶扶疏,垂荫如云,宝华杂色,分枝布影……」 宁茴不知道她在念着什么,倒是青青草原告诉她,这是华严经中的经文。 「青青草原,我觉得讨要这棵树有点儿困难。」 青青草草默了默,「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宁茴心里头叹气,决定另外去别的地方转转,暂时去挖些其他花草树木也是极好。 她也没打扰法真,双手合十俯了俯上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这一走法真倒是停了下来,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拨了拨佛珠,「这就是裴卿新婚的小妻子?」 几片树叶从上头飘悠着落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身罩着玄色绣暗云披风 人影也落在了地上,他面无表情颔首,「是。」 法真瞧了他一眼,早时门前的那一场闹剧她也颇有耳闻,想着那架势倒是露出了半分笑来,「裴卿这样的性子,却是没想到娶了这样一位夫人。」 言罢她又闭目念了几句经文,突地又停住睁开了眼,柔和了面色,缓声轻叹道:「不过……瞧着却也异样的适合。」 对于法真的话裴郅没有反驳,尽管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感觉到他和宁茴有什么适合的地方。 「长公主……」 「叫我法真。」 裴郅抿了抿唇,并未依言称呼她的法号,而是直言道:「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回去。」 法真轻笑一声,「你每回过来都是这同一句话,听起来着实叫人头疼。」 她撑着树站起身来,往庵堂的方向走去,「裴卿,那个地方已经不需要我了,大衍也已经不需要我这位镇国长公主了,金戈铁马权欲声色,我是一点儿也不想沾惹上的,我如今已是这庵庙里的人了。」 裴郅也动了脚步,启声道:「可至今二十年,长公主你依旧未曾剃度。」 法真顿住脚步,道:「你上次也说了这句话,竟是一个字不差的。」 裴郅扣住被风吹扬起来的披风,「长公主上次也是回的这句话,一字不差。」 法真盯着他笑出声来,「裴郅啊裴郅,你可真是个无趣的人。」 裴郅迎声道:「臣无趣不打紧,这世间有趣便成。」 眼前的年轻人如今威慑朝野,是她皇兄手里无坚不摧的刀刃,和当年那个瘦弱干净的小少年截然不同,她算是他一步步走来的见证人,她一生无子,在这个孩子身上倒是倾注了不少心思。 「随我一道去喝杯茶。」法真含笑招了他近前来,两人一道同行去了禅房。 裴昕替裴朱氏和裴都求了两道平安福,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伸长了脖子,也没瞧大清楚,「怎么好像是裴郅?」 橘杏大惊,「世子?他也在?」他来这儿做什么? 裴昕嫌弃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臭着脸,「走了。」 ……………… 宁茴在后山四处乱转,一路上倒是挖了不少花花草草,听着系统里的叮咚提示声,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青青草原,这周围还有绿化值高的吗?」 青青草原四处扫描,「有的,你左手边最高的那棵。」 左手边最高……宁茴往左边转过身去,果见一棵树傲视群木,「这是什么树?」 「资料显示学名白腊树,落叶乔木,这颗白腊树长的很好,系统给出的绿化值是200。」 宁茴比了比树木的大概直径,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我们动作得快点儿,一会儿该叫青丹青苗等急了。」 她又估计了一下所处的这块空地面积,点了点头,「青青草原,把我们的挖掘机拿出来。」实验基地改造出来的新款,专门拿来挖树的,在水蓝星一直都没有机会用,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青青草原不紧不慢地咽了咽口水,「宿主你忘了,因为你被雷劈,我们的高档设备全被劈成废料了,挖掘机什么的你就别想了,空间可用设备只有锄头和镰刀外带一根太阳能电棍,你要哪个?」 宁茴:「……你在逗我:)」 青青草原:「并没有啊,你都被雷劈成渣渣了,我能勉强保住草原空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茴也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状况,心中戚戚然。 v第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凭着她的胳膊腿挖这么大一棵树确实不大行,青青草原体贴道:「咱们再挖些其他绿植,费不着和这个大家伙耗着。」 宁茴也懂它的意思,认命地继续扛着锄头到处转,山里蕴藏着无限财富,倒是让她找到了不少好东西,无意间碰到了一株野人参,绿化值高达三百。 到底不好在这里久待,将野人参和锄头放进了空间草原,青青草原记了路线给她指了个路,一路顺畅地过去也没费多少时间。 「少夫人你可急死奴婢们了!」青丹本是去找她的,正巧在独木小桥和她撞上了,急急地拉着她沾了不少土的袖子,「你可是在哪儿摔着了?」 「没有没有。」宁茴连忙解释,「这边昨日好似下了些雨,一路过来难免沾了些泥。」 在这山头上待了大半天,也该回去了,虽然没能弄到梨花树却也有其他的收获,如今绿化值已经到达了五百大关,这在以往宁茴是想也不敢想的。 「咱们走。」 宁茴准备下山去了,她费心费力劳动了一上午,如今估摸着能咽下三碗白干饭,她心里头盘算绿化值的事儿,抿着唇笑嘻嘻的。 「少夫人留步。」 熟悉的声音传来的,宁茴转头一愣,「齐商?你怎么在这儿?」 齐商拱了拱手,「世子请你一道用个斋饭。」 宁茴:「??」裴郅也在这儿?也是,齐商时时刻刻都在裴郅身边守着,他都在这儿了裴郅在这儿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什么莫名其妙请她一起吃饭? 「少夫人这边请。」 宁茴随着齐商走进门,视线正落在中间的木方桌上,上头已经摆好了几碟子素菜,法真和裴郅分坐侧面两边。 「法真师父?」看见法真和裴郅坐在一起,宁茴难免有些惊讶。法真对着她露出了些微笑意,只请了她坐下,也没说其他话。裴郅就更别说了,半天吭不出一声来,也就刚进来的时候瞥了她一眼。 这顿饭吃的宁茴是相当不自在,另外两人倒是悠然自得。 临走的时候裴郅站在禅房的门槛外,齐商已经与他套好了披风,身姿挺拔挡住了大半透过来的光,他侧身,光影分明,倒落在地上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了宁茴脚边,宁茴绣着缠枝莲的裙摆下双脚不着痕迹地往边儿上挪了挪。 裴郅总算开了尊口,说了第一句话,「还不走?」 宁茴恍然地哦了一声,出了门去。 法真仍旧坐在木桌前,她看着门前一高一矮的身影,这两人的婚事她也听说了不少,阴差阳错谁也说不清,只能叫日子瞧着,再看她今日那句‘适合’是对还是错。 「过些日子南罗使臣来朝,真的确定不回去瞧瞧吗?」 裴郅和宁茴已经走的有些远,法真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倚着门框捻动着手中圆润光滑的佛珠,南罗南罗……这个国家的名字和大衍一样牢牢地刻在她心里,毕竟那些在边疆战场肆意的日子是她全部的青春。 法真又去看了看后头的梨花树,好多年了,别说,还真有点儿怀念呢。 太阳躲在云层在半遮半掩,裴郅不理会人,宁茴也不乐意理会他,一行人静默无言的,气氛相当的尴尬,就连青青草原都感觉到了。 「今早那一场打的很精彩嘛。」裴郅突然开口不辩喜怒的声音叫宁茴脚一滑,还好青丹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才没出现顺坡滚的惨状。 裴郅一点儿也没同情心地挑了挑眉,「不过,你猜华阳长公主知道了会不会咽下这口气呢?」 提起柳芳泗宁茴便有些不大高兴,她在石墩上跺了跺脚蹬掉绣鞋上的泥,解释道:「是她先动的手。」 裴郅唔了一声,脸上也瞧不出什么表情,宁茴不服气道:「再说了,我凭本事打赢的架,她有什么好咽不下气的,她要不服,随时再战啊:)」 裴郅眯了眯眼,「……哟,还挺有脾气。」你还挺光荣是? 宁茴:「是啊,谁还不得有几根硬骨头呢?」 呵,水蓝星的女人绝不认输! 对于宁茴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往无前的气势裴郅沉默了,左右他和宁茴不大熟,白担着个夫妻的名义,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又下了石阶。 宁茴在后头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 回程裴郅有自己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泾渭分明。宁茴半躺在马车里,今天劳动过量,腰有点儿酸腿也有点儿疼,青丹青苗以为她是爬山累的,轮流帮她按捏了一会儿。 「待回了府中奴婢去方大夫那儿取些药来,泡着沐浴,松乏去疲。」青丹的手落在她腰背上,轻重有度。 青丹以往在宁老夫人身边伺候过一阵子,老人家身体总是不舒服,她便跟着伺候的老嬷嬷学了一身的手艺,这按捏的手法娴熟,每每落在身上宁茴都忍不住满足地眯了眯眼。 道路颠簸,马车走得有些慢,摇摇晃晃的叫人很容易入眠,宁茴撑着头昏昏欲睡,青苗说着坊间趣闻的声音便也弱了下来,末了干脆禁了声。 青丹青苗两个并排坐在一处,凑着耳边小声说了些话,只是爬山下山费了不少体力,到后头也撑不住打起了瞌睡。 车夫拉着缰绳,常年叫太阳晒得黑黄的脸上带着几分憨笑,他艳羡地看着骑马走在前头开路的侍卫,裴家侍卫的月俸是京都里的头一份,可不叫他们这些在府中干下等活儿的羡慕的紧。 车夫叹了口气,靠在马车甩了甩鞭子,棕色的马儿不耐地打了个喷嚏,加快了速度。 原本已经出来了的太阳又躲回了云层里,天色瞬间暗了下来,迎面刮来一阵风,吹的他头上的薄皮夏帽都落在了车板上,他侧身将帽子捡了起来,掸了掸上头沾上的些许灰尘,拎着帽尖儿又盖回到了头上,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只听见前方马儿嘶鸣,劈头盖脸而来的温热液体叫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腥热的液体滑落进了口中,他喉结急速上下滚动,怔怔地看着前方轰然倒地尸首异处的侍卫,战战兢兢地抹了一把脸,手上的猩红让他反射性地用力拉住缰绳,棕马前蹄上抬,仰头鸣叫。 「有刺客!」 宁茴是被吓醒的,她梦见一只长的很像青青草原的熊猫一屁股把她坐死了,那情形真是太可怕了,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v第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她扯出绣着兰花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青丹青苗都还睡着,她便自己摸了杯子倒了半杯茶水,茶水早已凉透,滑落喉咙将身体里的热气尽数压了下去,她正准备一口干,外头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叫她手一哆嗦杯子都给砸了。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青丹青苗惊然一叫,一个护着宁茴,一个掀开了车帘子。 宁茴偏着身子一瞧,外头已经围了不少黑衣人,大概估计得有十来个,个个手握长剑来势汹汹。 「少夫人,怎、怎么办?」这些刺客居然在京都城外都敢如此嚣张,很明显是冲着命来的!青丹青苗两个再怎么成熟稳重也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遇见过这种事情,自然是又急又怕。 宁茴也急啊,她的小命儿不是属于她自己的,是属于整个水蓝星的,她还要搞绿化还要名垂水蓝星史册,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狗带呢? 外头打的越来越厉害,刀剑相撞发出的哐哐声和破开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她道:「青青草原,你再好好找找,我的机关枪还在不在?」 青青草原无语地捂了捂自己的肥脸,「不在了,别说你机关枪,你玩具枪都不在了。」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青丹青苗已经缩到了宁茴身边,马车顶上动静突变,宁茴抬头看了看,因为剧烈震动荡落的木屑洒了她一脸,马车周围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青青草原,我记得裴郅不是在后头吗?」 「人家不乐意跟你凑一块儿,走得慢些。」 宁茴:「……」 青青草原:「杀伤力比较大的就只有太阳能电棍了,要不要?」 宁茴:「要要要!」 「我已经帮你重新模拟了电棍外形,免得你被人当妖怪神经病。」青青草原的体贴超乎想象,宁茴觉得它根本就不是绿化系统,它分明是圣母系统,拥有着圣母玛利亚一般的慈和光芒紧紧地包裹着娇软可怜又弱小的她。 青青草原:「……」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 青丹青苗两个丫头即使到这了个时候依旧挡在她前面,宁茴把两人拉到一边:「你们待在里面不准出来。」 说完便掀开车帘子走了出去,果然外头已经围了一圈的黑衣人,个个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还好她出来了,要不然大概会在里头被捅成个马蜂窝。 「谁派你们来的?」宁茴撑着棍子,要说多紧张也不见得,水蓝星的异兽群密密麻麻的比起这可要恐怖多了,「怎么?都是一群哑巴?」 这些黑衣人很显然并不想和她唠叨叙旧,领头的几个人相互交流了个眼神,脚下一动,举着长剑就杀了过来。 宁茴觉得这些人可真讨厌,她好好地搞绿化又没得罪他们,她好好的说话也没得罪他们,一言不合就捅刀子,是有病?? 宁茴和青青草原都是第一次见到水蓝星古老时代才存在的刺客,青青草原有些担心自家宿主一不小心就翘辫子,但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地鼓励她,「宿主别怕,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水蓝星人科技文明的厉害。」 宁茴点点头,抓着电棍的手慢慢收紧,「我也是这么想的。」 裴郅的车马因为路上出了些问题走的要慢上许多,他也不急,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情。 当齐商跑过来说前头出事了的时候,他正理着衣袖的褶皱,闻言不禁眉头一蹙。 「怎么回事?」裴郅掀开车帘问道。 齐商回禀道:「世子,前面有打斗声,属下已经叫人赶过去了。」 裴郅脸色一沉,看向旁边的侍卫,「下马。」 「是。」那侍卫手脚麻利地一跃而下,裴郅翻身而上,疾驰而去,齐商见状也连忙策马跟上,此处距京城不远,居然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尤其还是对世子夫人下手,也不知道是哪路鬼祟。 好在离的不算特别远,两人动作又快,几乎没费什么时间。先前齐商已经派了人过来,此时正在和黑衣刺客激战,刺客的剑法干净利落,招招直逼命脉,裴郅眼中一片深寂,声音阴冷,「留个活口。」 「属下明白。」 齐商飞身加入战局,局势瞬间发生了很大变化,有齐商在裴郅并不担心,他驾着马慢踱靠近马车,撩起车窗上的帘子,青丹青苗两人搂在一起吓得直哆嗦,看到来人是裴郅苍白的面色才渐渐回血,「世、世子……」 裴郅目光似刀,「少夫人呢?」 青丹青苗二人恍然,惊声连连,「少夫人在外面,少夫人刚才……」 裴郅不耐地放下帘子,目光在逡巡一周依旧不见宁茴的身影,他手放在马鞍上一撑,跃然落在了车顶上,目光下放正好看见一个刺客被当头一棒,牙齿都飞出来了一颗,裴郅淡定地移开视线转落在旁边举着棍子的另一个人身,他双唇微动,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儿牙疼。 宁茴打人的时候顺便开了电,这刺客倒在地上抽抽了好几下,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一脚踩在他胸膛上,一边拎着棍子拍了拍他的脸,「说,谁派你来的?」 刺客被打的一愣一愣的,又被电的七荤八素,压根儿就不知事,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宁茴皱着眉,「青青草原,我们要不要再加个几十伏特?」 青青草原瞅了两眼,「宿主,要不你先抬头看看?」 宁茴不明所以,但青青草原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顺从地往上看了看,见到裴郅她惊了一下,又默默地埋头看了看地上被踩着的刺客,「青青草原,你说如果是原主……她现在会怎么做?」 青青草原侧卧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 宁茴:「啊,你不是号称熊猫诸葛吗?真不知道?」 青青草原斜了她一眼,「毕竟原主不会抡着电棍把人打成这样,所以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即使身为熊猫诸葛我也没有办法分析。」 虽然青青草原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宁茴还是很嫌弃它,心里头叹气,果然啊,事到临头还是要靠自己。 宁茴垂着头一动不动,裴郅挑了挑眉,他也不说话,眸中半含兴味儿。 齐商身上满是血腥味儿,他收好长剑飞至马车顶棚,请罪道:「世子,活口没了,这些人都是江湖杀手,咬毒囊自尽了。」 裴郅神色不变,「无碍,下面还有一个。」 齐商低头,果见宁茴脚下踩着个半死不活的,他睁大了眼,「咦?少、少夫人??」 宁茴连忙收回自己的脚,把手上的棍子往边上一扔,连连摆手,认真道:「我不是,我没有,是他先动的手!」 齐商:「……」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v第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瞧着她那装模作样的无辜委屈劲儿,忍不住抿了抿唇,他现在不牙疼了,倒是觉着牙酸的厉害。 后续事宜有裴郅手下的人,自然没有宁茴什么事儿,裴郅从顶上落到地面,冷声吩咐齐商道:「带回去严加拷问。」 齐商拱手应是,带着人收拾残局,裴郅背靠在马车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旁边百无聊赖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儿的宁茴。 宁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青青草原,他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青青草原懒洋洋道:「因为你美啊。」 宁茴:「……」我呵呵你一熊猫脸信不信? 「走,还愣着干什么?」 宁茴的马车坏了,没办法继续赶路,既然裴郅都开口了,她也就勉为其难地跟着他走了。青丹青苗俩人是真的被吓坏了,脸白的跟宣纸无甚差别,宁茴看的颇为心疼,「没事?」 青丹摇了摇头,「奴婢没事,倒是少夫人你在外头可有伤着哪里?」 宁茴张开手叫她好瞧个仔细,「没有的,你看,我好着呢。」 她身上除了沾染了些脏泥外不见血污,青丹青苗提吊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她们做奴婢的,没能护主不说,反倒是叫主子在前头挡着,已是大不该,若还叫主子伤着了哪里,那就真是得以死谢罪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乎乎的,驱散了身上因为惊惧产生的寒凉,她二人互相搀着也上了马车。 裴郅惯是个好享受的,他费心费力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为的不就是让自己过得好些?衣食住行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小几上摆放着两碟子翠玉豆糕和双色马蹄糕,青玉瓷杯盏被半掀着盖子斜放着,鎏金的兽形香炉里散着淡香,入鼻只觉神清气爽。 他居了左侧,宁茴便落座了小几右侧,她自觉的不行,裴郅都多看了她两眼。 宁茴莫名其妙地摸了摸散乱的头发,「青青草原,他为什么又盯着我看?」 青青草原呵了一声,「因为你美啊。」 宁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青丹已经稍稍镇静了下来,见她一直捋着头发,连忙道:「奴婢给你重新绾上。」 夫人小姐们出门在外东西总是置备周全的,青丹将她头上发簪宫花取了下来,拿了玉梳将毛躁的长发一顺而下,因为方才惊惧,现下力气也提不大上来,她动作极是轻缓,弄的宁茴有点儿痒,她笑了两下,拿着手中的堆纱宫花扫了扫青丹的手腕儿青丹也是一笑,心头的后怕也散了不少。 裴郅原是闭目养神的,绾发梳妆什么的他没兴致也没心思瞧,只他习惯了一个人,马车里突然多出了几个人来颇是有些不习惯。 他百无聊赖地掀开青玉茶盏的盖子,划过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儿家以拥有一头乌黑顺亮的长发为傲,雾鬓云鬟最是喜人,裴郅瞧她长发柔顺,在青丹的指缝间穿梭滑落,像是比上等绢绸还要来的顺滑些,他指尖动了动,又把茶盖儿放了回去,疲懒地靠在车壁上。 青丹被他看的压力十足,手肘都在发颤,动作间更是小心翼翼。 宁茴眉头直跳,「青青草原,他又在盯着我。」 青青草原打了个呵欠,「因为你……」 「因为我美嘛,我知道,你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夸我呀。」宁茴理着纱花,截下了青青草原出口的话。 青青草原撑着大肥脸,一脸的冷漠无情,「不,我是想说因为你脸上有土。」 宁茴睁大了眼,「啊??」有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熊猫可真让人难受。 宁茴抽出帕子擦了擦脸,果然不知道从哪里沾了泥土,她咬了咬牙,啊,这人生的曲折可真是让人发愁的很呢。 就在宁茴苦着一张脸的时候,青丹已经将头发重新绾好了,堆纱宫花已经脏了,再带上也不合适,青丹遂给她簪了一朵浅蓝色的小绒花,瞧着倒也俏丽。 花花草草的宁茴最喜欢,面上很快又带了笑,青丹瞧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还有些时辰才能到,少夫人要不要再睡会儿?」 宁茴摇了摇头,「我现在是睡不着了。」刚才那一场叫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振奋,再加上方才又梦见自己被青青草原一屁股坐死了,心有戚戚然,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青丹闻言也不多劝,和青苗并排坐着,噤了声低眉垂目。 马车厢里又安静了下来,裴郅握着白色的细绢捻了一块翠玉豆糕丢进青玉杯盏里,又慢条斯理的取了托盘里的木勺浸在茶水里搅拌,他目光虚放在沿角上,一手撑抵着额角,不往那杯子里瞧的话,还真是一幅美人休憩图,可是…… 宁茴震惊地看着杯子里的‘浆糊’,「你在干什么??」翠玉豆糕是这么吃的吗? 相比于她的大惊小怪,裴郅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无聊罢了。」 宁茴:「……」有钱人的消遣真‘有意思’。 「青青草原,他现在像不像玩泥巴的小朋友?」 青青草原啧啧两声,「一抬手就可以干掉你的小朋友?」 宁茴觉得青青草原最近脾气大了,「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 青青草原对着她展示自己的黑眼圈,强调自己很幽默,宁茴不理它,侧身趴在窗口瞅着沿途风景。 因为路上那一场刺杀,一个时辰的路程生生又多耗费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停落在国公府的大门口,宁茴起身便要下去,临到车口想了想还是转头给他道了谢。 裴郅看着她,嗤笑一声又撇过眼去,便再没别的理会了。宁茴无语地踩着下马凳落了地,真是叫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裴郅头一次听见人对着他道谢,既觉得新奇又觉得讽刺,微瞌着眼,从袖中瓷瓶里取了一粒药丸子含在嘴里,也不就水直接咽了下去。 裴郅没有回府,而是驱车前往皇城官署,马车内没了女眷齐商便钻了进来,「世子,咱们是先往官署还是宫城?」 「先去见陛下。」 「是。」齐商撩开帘子与外头车夫说了一声又转了回来,裴郅叫他坐下,「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不大好说,一种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叫少夫人挡了,另一种嘛,极有可能本就是冲着少夫人来的。」齐商斟酌了一下,「属下还是比较偏向后面的情况。」他们是昨日晚间去的千叶山,因为事关镇国长公主,行事都比较隐秘,甚少有人知道行踪。 v第二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眼中堆敛着阴冷,「上次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齐商禀道:「那事是由楚笏负责,她应该已经将东西呈放在书房了。」 裴郅颔首,「今日逮住的那个好好审问。」 齐商道是,两人又说了些有关镇国长公主和南罗来使的公事,马车也渐渐驶进皇城。 裴昕回来的比宁茴要早得多,她被裴朱氏强制性地拘在了正院,吃了午饭在偏室的榻上睡了一觉,醒来橘杏就和她说起那头的事儿。 裴昕捂了捂睡的有些昏沉的头,「你说宁茴和裴郅一起回来的?」 橘杏点头,「奴婢亲眼看见少夫人从世子的马车上下来的。」裴郅的东西是裴府里的独一份儿,就是显国公的一应用度都比不上,她是绝迹不会瞧错的。 裴昕接过湿帕子擦了擦脸,「这么说裴郅还真去了千叶山清水庵?我今早上没瞧错啊。」 「什么裴郅?」裴朱氏打外头走进来,不悦道:「昕儿,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那是你长兄。说话言语真是没大没小……」 裴昕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也不好惹她娘生气,拉着她的手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裴朱氏点了点她额头,嗔怪道:「说了这么多,也没见你记在心上。」 裴昕知道她娘又要开始说教了,乖乖地不再反驳,多说多错这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她乖顺的很,裴朱氏饶是存了好好教导她的心思一颗心也是软了又软,「收拾好了?随我一道看采买的账册去。」 裴昕一听见账册两个字便觉得头疼,满心郁郁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母女二人相搀着出去,还未走至正屋,裴朱氏身边的桐枝便急急地跑了过来,屈膝道:「夫人,国公爷来了,叫你快些过去。」 裴朱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一道过去。」 显国公如今不过四十出头,上唇留了短髭,下唇也蓄短粜,他本样貌不俗,且人到中年气质大变,和他的两个儿子比起来,又是另一种感觉。他坐在圆桌旁,头上戴冠,身上穿的是蜀锦裁成的暗花大氅,裴朱氏和裴昕进门来的时候,他正端着茶盏掀着茶盖儿轻拨浮叶。 「父亲。」裴昕唤了他一声,显国公随意地点点头,直接开口道:「我和你母亲有些话要说,你自去玩。」 裴昕早习惯了这份冷淡,但还是憋了不小的气,不甘不愿地出去了。裴昕一走,裴朱氏勾了勾唇,捏着手里的琉璃珠串,开口道:「老爷你可是难得到妾身的正院儿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什么事儿?」 原配嫡妻萧如双早逝,裴朱氏和显国公裴敬也算是少年夫妻,只是虽相伴至今多年,但夫妻感情不佳,裴朱氏也算不得有多了解他,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这个男人若非有事商谈绝不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平日里他更乐意去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周姨娘那儿或是可人心的张姨娘处。 显国公放下茶盏,「来你这儿确实有事。」 裴朱氏心道果然,寻了个位置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显国公也不耐行那拐弯儿抹角的做派,直接道出了来意,「我准备迎莲桑入府。」 裴朱氏惊的瞪大了眼,兀地拍案立身,「不行!」 显国公皱了皱眉,「朱氏,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知会你一声,行或不行由不得你。」 「你是以为我不知道那莲桑是谁?玉春楼叫万人枕的货色你也敢迎进府来,是要叫外头的人瞧着我国公府的门面儿笑掉大牙?!」裴朱氏常年礼佛,练就了一声沉稳不惊的本事,但还是叫显国公这突来的一手气出了按压多年的脾气。 裴朱氏动静颇大,显国公却是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你和莲桑都是女人,说话何苦这么难听,她是歌姬,虽在玉春楼污了名,却也是清清白白的身。」 裴朱氏冷笑一声,「老爷你倒是个贴心人,会是怜香惜玉,可外头人谁管她清白污糟?你一心为着红颜不为自己着想,怎的也不想想咱们这阖府上下?」 饶是被裴朱氏明嘲暗讽,显国公也不大放在心上,他站起身,「你犯不着掏话来挖苦我,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裴朱氏一把将手中的佛珠串子甩在桌子上,「就这么定了?怎么就这么定了?裴敬,我告诉你,母亲那里你别想着要我去说道!」 显国公拂袖就走,「三日后是个好日子,你叫人把院子收拾出来,其他的,我也犯不着叫你去。」 屋内的杯盏瓷器碎了一地,裴朱氏日日休养生息,每每显国公过来一趟都能叫她心肺上火,桐叶忙不迭地地轻抚着脊背给她顺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公爷的性子,何苦来哉。」 裴朱氏跌坐在漆红木椅上,一遍一遍地拨着佛珠以望静心,她咬着牙,「都儿刚入翰林,他就搞出这样的事,御史一折子还不叫我儿跟着他一起吃挂落!」 桐叶温声安慰道:「万事前头不还有世子顶着呢?陛下就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苛责的,无非就是些风流韵事,你这些年还见得少了吗?」 「不行,不行……」裴朱氏摇头,这样叫人笑话的事如何使得,「桐叶,随我去福安院。」 桐叶叹了一口气,她就不明白了,一向冷静自持的夫人,为什么每当碰上国公爷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拉着裴朱氏,劝慰道:「国公爷铁了心的事情老夫人只会顺着他的心,你这一去不是找不自在吗?」依老夫人的性子,准是又要逮着她反过来大骂一顿不作为,把国公爷带起来的气尽数撒在她的头上,那老人家尽喜欢捡些难听的话说,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裴朱氏撑着头,眉头苦皱,听到桐叶的话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 她面上表情缓慢地趋向于平静,只是握着佛珠串的指尖却被紧摁的发白,嘴里来来往往地念叨着清心咒。 裴昕从外头进来就看见这一地狼藉,她紧抿着唇,不难想象方才这处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他又要做什么?」 裴朱氏冷静道:「这事儿你别管,回自己房里去,桐枝,盯着小姐务必叫她看完今日的账本。」 桐枝领命请裴昕出去,裴昕跺了跺脚,到底没多说什么给她娘添堵,乖乖地瞧账本去了。 「夫人?」桐叶端了茶来,「你顺顺气,别把身子憋坏了。」 裴朱氏喝了半盏茶,「叫小厨房熬些益气养神的补汤,晚些时候跟我去一趟西边儿院子。」 v第二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桐叶瞪大了眼,「你这是要……」 宁茴从千叶山回来沐浴后就在榻上躺了一下午,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起身,腰酸背痛的,叫她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青丹青苗因为累得慌又受了惊,也歇着去了,如今在屋里守着的是一个叫|春桃的丫头,见她起身手脚麻利地将人扶了起来,退下道:「奴婢去叫青丹姐姐。」 宁茴焉耷耷地靠在软枕上,点开屏幕看着青青草原在空间里勤奋劳动的身影甚感欣慰,「青青草原,你真是只勤劳的熊猫,完全继承了我们水蓝星人的优良传统。」 青青草原努力地睁大自己的眼睛,不叫它消失在永远也消散不了的黑眼圈里,「身为水蓝星人民的小宝贝,我当然得努力奋斗,有一句话说的好,勤劳致富。」 宁茴点头,「你说得对。」 一人一熊就‘勤劳’和‘富有’进行了深刻的交谈,青丹打了帘子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搀着她在圆凳上坐下。 「少夫人躺了一个下午,还是出去走走的好。」青丹一边将食盒里的糕点取了出来,一边建议道,「睡得久了,骨头都懒了,晚间可是难受的。」 宁茴也觉得自己该出去走走,点头道:「一会儿用了晚饭去院子里逛逛。」 青丹抿着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说来今日多亏得有世子在,小厨房里正熬着鱼头汤,少夫人不若亲自送些过去?」 青丹青苗两人一直牢记着宁夫人的吩咐,但又碍于宁茴的性子,行事说话也不敢太过直白,只婉转地提些建议,估测一下她心中思量。 宁茴听到鱼头汤三个字愣了愣,道了声好,「可行。」 青丹高兴地转去了小厨房,宁茴眨了眨眼睛,「怎么又是鱼头汤呢??」 ………… 国公府内灯火通明,裴郅在宫里用了饭,回来之后径直去了书房,他和齐商进门,楚笏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楚笏身高体瘦,穿着黑色劲装,手握长剑,她冷肃着脸立在书案右下侧,眉尾锋利似剑,道了一声,「世子。」 裴郅取了披风坐下,颔首剑将案上的东西一一翻阅,半晌后将其往案上一丢,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挑眉道:「就这些?」 楚笏答道:「属下亲自走了一趟城郊庄子,查出来的只有这些。府中庄子和江都郡王的庄子毗邻,那庄子里全是茉莉花,听闻安陵郡主很是中意,所居期间时常亲自侍弄,少夫人卧病之时安陵郡主曾亲自上门送了好些过来。」 裴郅看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说。」 「这安陵郡主本居江都,非圣上万寿皇后千秋不归,此次回京是代其父向圣上祝寿的。她与少夫人并不相识,也没见过面,无甚交集,属下暗中探了几日,平日里她不是侍弄花草就是看书习字,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些花的经手之人属下也一一排查过,无甚不妥,细究之下,虽然无实据,但属下认为还是源头的安陵郡主最为可疑。」 楚笏皱了皱眉,接着道:「依方随所言花枝上的药是江湖手段,只是安陵郡主回京多日,没有和什么奇怪的人接触过,这药从何处而来实在是不得而知,且她和少夫人并无龃龉嫌隙,属下如今也有些糊涂。」 楚笏说了一大堆,齐商哎了一声,「说了半天,就是你这一趟收获寥寥嘛。」 楚笏斜看着他,「闭嘴你。」 齐商耸了耸肩,摊手道:「哎,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行了。」这两人凑到一起一言不合就要开打,裴郅启声打断二人道:「楚笏此行也不是全无所获,至少叫咱们知道那安陵郡主确实是个有趣的人。」他笑着,叫穿门而过的风吹的明明灭灭的烛光落在眼里竟是格外的诡异森寒。 楚笏和齐商二人对视一眼,「世子的意思是?」 裴郅取了毛笔蘸墨将纸上‘安陵郡主’四字圈了出来,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啊,自他从盛州回来似乎哪儿哪儿都能听到这个名字,裴郅轻呵一声,垂目,「楚笏,从明日开始你到少夫人跟前当值。」 楚笏惊了一下,却也很快拱手应是,「属下知道了。」 「既然是个有趣的人,那就让我看看她究竟能做出多少有趣的事来。」 商谈了正事,楚笏和齐商二人从书房退了出来守在门外,夜凉如水,繁星簇簇,庭院里安寂无声,只三两下的虫鸣,非但不叫人烦躁反多添了几分情致。 「世子为什么要我去少夫人那儿当值?」楚笏蹙着眉,说实在的,她并不喜欢府中的那位少夫人,先不说其他,就只惦念着裴都这一条就有够叫一向忠心耿耿的她心里不痛快了。 虽说世子不在意这些事情,更是乐得把府中大小事连带着自己的婚事也当作戏瞧,可她想着这月来一连串的事儿还是觉着不大舒服。 齐商抱着剑回道:「当然是叫你去保护少夫人的安全,许久不见,楚笏你这脑子啊倒是越发不好使了。」 楚笏一脚踹在他膝盖窝,齐商一个踉跄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皮痒了是你?」 楚笏冷呵一声,手按在剑柄上,「如此出言不逊,拔剑,蠢货。」 齐商和楚笏二人共事多年,平均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在裴郅面前两人倒还懂得收敛,可这要是一离了跟前,稍有不对双双拔剑。 楚笏年纪比齐商要小好几岁,但在武功造诣上两人却是不相上下,打起来经常没个胜负,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好啊,既然不服,那就打到服了为止。 这种情况院子里的小厮丫鬟早就习以为然了,哪怕周围刀光剑影的映在脸上斑驳吓人,他们也都淡定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齐侍卫和楚侍卫的技术还是不错,不用担心会殃及池鱼。 宁茴答应了青丹出来走走顺便给裴郅送一盅感谢汤,有了上次庄子里她半途跑路的前科在,无论她说什么青丹青苗都死活要跟着,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人过来了。 国公府的院子宁茴逛的差不多了,裴郅的书房却是一次也没来过,不止她,原主也从未踏足过这里。 裴郅的书房在原书里的出场次数还是挺多的,和男主陆珏的书房旗鼓相当,每当两边势力要搞事了,就一边来一次大特写。 宁茴走到外面的时候还颇有感触,往日她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涉身其中。 v第二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难得人生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她思考自己的机会,她心中长吁短叹,谁知一踏进院门就被一大捧树叶子砸了个满头,她一脸懵地站在门口,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青丹青苗被这从天而降的树叶吓了一跳,惊呼道:「少夫人!」 上头打的正凶的两人听见这一声呼叫对视一眼,干脆利落地插剑回鞘,相继落地。宁茴头上搭了好些叶子,衣裙上也沾了不少,都是叫他二人的长剑从枝头给削下来的,不说有多狼狈,瞧着却也有些不大好。 青丹急急忙忙地将宁茴头上的叶子拂落,楚笏和齐商自知失礼无状,躬身请罪,「我等无状叫少夫人受惊,还请少夫人恕罪。」 宁茴看着一地的绿叶,绷着脸紧抿着唇望向他二人,「你们……」 楚笏和齐商半垂着头,此事本就他们理亏,听她开口以为是要训斥,哪知那人却道:「打架还是找个空旷的地方比较好。」 楚笏和齐商错愕抬头:「啊??」 「青青草原,我心好痛啊!」这一地绿油油的叶子看得她呼吸都困难了有没有! 青青草原捂着它的小心脏,语气哀沉,「宿主,我的心也好痛啊!」这不是花花草草,这分明都是绿化值,是生命啊! 院门口聚了一堆人,裴朱氏和桐叶过来对于这般热闹实在是有些诧异,尤其是还看到了宁茴,更是觉得,她道:「你们聚在这儿做什么?」 诸人侧身转头,就见穿着墨蓝色大袖衫,头戴翡翠折枝簪,手上捏着十八子珠串,眉头微皱瞧着他们的裴朱氏。 裴朱氏一来,楚笏和齐商便站到了一边去,宁茴也没说什么只按着礼节叫了一声母亲。 裴朱氏的目光落在青苗手上的食盒上,「你这也是来给郅儿送东西?」 也?宁茴往后一瞧,裴朱氏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里也提了食盒,她稍有尴尬地点头,「是啊。」真是巧的过了头。 两人说着话,齐商已经去里头禀了裴郅,出来请她们进去。 裴夫人率先走在前面,宁茴跟在她后头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少夫人,小心门槛。」 青丹的声音响起,宁茴回过神儿,对着她笑了笑,抬脚走了进去。 对于宁茴和裴朱氏的一同到来裴郅略有些诧异,他手里拿着书,听见动静时抬眼瞥了瞥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有事?」 按理说裴朱氏是长辈,他不见礼不问好不说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态度也甚是敷衍,实在是有失礼数,但裴朱氏却恍若未见,走到下首的位置上坐下,吩咐丫鬟将食盒里的汤盅瓷碗取了出来,面上含着笑,「小厨房今日熬了些益气补神的汤水,送过来叫你尝尝。」 桐叶盛了一碗汤水出来递放到了案上,裴郅仍是不动,宁茴左看看右看看机智地保持了沉默。 「世子……」桐叶有心开口替裴朱氏说道两句,裴郅放下手中书卷冷睨着她,那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渗人,叫她到嘴边儿的话又给活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去,退到了旁边。 裴朱氏有些尴尬,她紧握着手,如今又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过来了,只是来都来了,她便张了张嘴,道:「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她看了宁茴一眼,想着叫她先退下,裴郅却是开口道:「你要说便说,不说就趁早走。」 面对着继子儿媳,有些话裴朱氏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她拧了拧眉半晌才直言道:「你父亲是个混不吝拎不清的,今日回了一趟,铁了心要纳、纳了玉春楼的人,我劝不得,还是要叫你去说上两句。」 显国公和膝下的儿子都不怎么亲近,但能叫他听得进几句话的也只有裴郅了,裴朱氏也是脑子发热想到了这一点,白日又被裴敬气的狠了,才昏了头找了过来。 如今又说起这事,心里头渐弱的火苗子又有旺起来的趋势,「他行事不过脑,这等子事不是白白叫人笑话吗?你祖母又万事顺着他,我也是没法子,这才过来寻你的。」 「笑话便笑话,与我有关系吗?」裴郅轻笑一声,话出口便叫裴朱氏火气灭了个干净,心头一凉,连带着被显国公气的不大清明的脑子也重新亮堂了起来。 理智回笼的裴朱氏沉默下来,扣着珠串的指尖发白的厉害,宁茴看着她表情几经变换,然后慢慢地站起了身来,「是我想差了,这事儿哪能来与你说的。」 裴朱氏转身就要走,裴郅身子后靠在椅背上,声音平缓无波,「人都是想着往上爬的,然……是她的就该是她的,不是她的,费尽心思抓在手里也终究不是她的。」末了又随意加了句,「一个玉春楼的歌姬罢了,你又何必费心忧思。」 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裴朱氏的神经,她闻言身体一僵,呼吸急促了一瞬,疾步出了门绕出院子,外头无人,她慢下步子手撑着院墙身体前倾。 桐叶瞧她不大好,急道:「夫人,夫人?」 裴朱氏手背抵着额头,半刻才直起了腰,问道:「都儿可在屋里?」 「二公子和同僚吃酒去了,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奴婢叫人去守着,待回来了立即请了他过来?」桐叶问道。 「算了算了。」裴朱氏闭了眼,「有些累,扶我回去歇着。」 桐叶连道是,搀着人回了正院去。 裴朱氏一走书房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安寂中,裴郅直看着前方,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宁茴玩儿着自己的袖子,实际上在脑海里和青青草原各种瞎扯皮,齐商青丹等人也皆是低眉垂目。 红酸枝刻孔雀绕飞的灯架上烛光闪烁,很快便有侍女将灯罩摘下换了新烛,裴郅这个时候没了看书的心思,转头看向把自己当隐形人自娱自乐的相当自在的宁茴,「你来又是干什么的?」 青丹推了推坐着的人,宁茴缓过神啊了一声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齐商回道:「少夫人也是来送汤的。」 裴郅挑眉,「你也是来送汤的?」 宁茴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不是。」 她将青苗手里的食盒打开,又将汤盅拿了取出来,两只手往后指了指,「这汤和我可没什么关系,是青丹青苗两个为了感谢你救命之恩特意熬的鱼头汤,是她们说要来送,不过可能是不好意思,所以才请了我一道过来的。」 汤不是她熬的,连拎都不是她拎过来的,她也就是露个脸而已,可不好说是自己送的。 v第二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青丹青苗:「……」你是要急死我们吗? 裴郅捻着袖口,哦了一声,「是吗?」 宁茴点头,「是啊,东西送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宁茴冲着他笑了笑,果然带着青丹青苗走了,裴郅也没说什么,手肘撑在扶手上看着齐商将汤盅打开。 「还挺香的。」扑鼻的香味儿叫齐商咽了咽口水,在衣襟里摸索了一阵,从细竹筒里倒出一根银针。 楚笏皱眉看着他,「你干什么?」 齐商没理会她,将银针扎进汤里又取出来对着光瞧了瞧,上头并无异色,他放心道:「世子,少夫人没投毒,放心喝。」 楚笏:「……」什么毛病,少夫人是多想不开才投毒? 齐商盛了汤放下,裴郅撑着头也没说喝也没说不喝,冷瞧了一眼裴朱氏送来的,楚笏心领神会地把东西收拾了和齐商一道退了出去。 裴郅转去书架上寻了一本书,他靠站在书案前翻了两页又回到了位置上,汤盅瓷碗离得近,偏头便能瞧见,那鱼汤色白香浓很是喜人,他放下书抬手捏住瓷勺舀动了两下。 眼睑半垂,睫影蹀躞,他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外头月色不明但星辰遍布,纵不悬灯也尚算明亮。楚笏和齐商坐在石阶上将裴朱氏送来的汤平分了,端着碗当酒一样碰了碰,一向不对头的两人在吃喝的时候总是异常平静。 「明日你就要去少夫人那儿当值了,慢走慢走。」齐商 楚笏咽下口中的汤水,嫌弃道:「德性。」 第二天一早楚笏到西锦院儿当差,宁茴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不停地打着呵欠,看着被青苗领进来的黑色身影一脸茫然,「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楚笏拱手,「世子的意思是属下即日起在少夫人跟前当值。」 宁茴不大明白:「可你是他的人,为什么要给到我这儿来呢?」 楚笏事实上也不大明白自家世子的意思,但她还是开口回道:「属下奉命保护少夫人的安全。」 对于楚笏的到来青丹青苗是极高兴的,那一场刺杀给她们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楚侍卫武功高强,有她在叫人放心不少。 楚笏受到了青丹青苗的热烈欢迎,宁茴却是心情郁郁地坐在梳妆台前挑弄着发簪,有青丹青苗两个守着,她挖草挖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来一个楚笏,这难度不是又加倍了? 青青草原安慰她,「没事没事,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饶是裴朱氏再不乐意,显国公还是把玉春楼的莲桑姑娘迎进了门,虽然这事儿做的很隐蔽,只简单地叫了个马车接进府来,但这京都圈子里哪家没点儿眼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不过显国公府的笑话看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次还好两次也罢,隔三差五来个事儿外人瞧着也就不大得劲了,各家凑一堆随口说上一嘴,转头便抛到了脑后去,说来说去的也是没意思,还不如找个新鲜的事儿来扯掰呢。 莲桑成了府里的姨娘,向来不怎么着家的显国公待在府中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这位莲姨娘很是受宠,往日最得脸的裴珍裴悦的生母周姨娘都得靠边儿站,听下人们私下传的话,说是周姨娘的院子里日日都煎着药,时常坐在门口远望,怎么瞧怎么心酸呢。 裴昕听闻了嗤之以鼻,好不容易在裴朱氏手下得了空闲,便带着身边的橘杏梨蕊准备去瞧瞧那莲姨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叫姓周的都吃下苦头,想来也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 她今日运气好,还未走到莲姨娘的院子,在花园子里就给碰上了,远远地就能看见立在湖边的人影,裴昕走近了去,见这人身穿着浅石绿色绣仙鹤绕芙蕖的大袖衫,梳着堕马髻,鬓发边簪了一朵新鲜正好的粉白芍药。 那花裴昕认得,如今本不是芍药花期,这花是丞相府几经折腾才育出来的,给邻近的各家都送了几株,送到国公府的全叫显国公截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原以为是他中意,却不曾想竟是给人掐了做簪花使。 裴昕拧着眉头没有说话,莲姨娘给她见了礼,「大小姐。」 裴朱氏不喜莲桑,她入府莫说过问两句,闭着院子连请安这事儿都一道免了,再加上裴昕住在裴朱氏的院子,这几日也甚少出门,算起来这是裴昕头一次见她。 「妾没想到会碰见大小姐,这初见之礼也没带上……」莲姨娘生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盈盈水目可是动人,她往日也是玉春楼有名的歌姬,声音更是比蜜糖还要甜人心些。 裴昕听她说话却是不耐,「我什么东西没有,也稀罕你那物什?」 莲姨娘也不恼,笑道:「也是,大小姐千金之躯,金尊玉贵,好东西是见惯了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好言好语,裴昕也做不出柳芳泗那等子无赖胡缠的事,她目光下瞥,突然觉得真是好没意思。 「大姐姐也在呢。」裴珍的声音传来叫裴昕抬起来准备走的腿又生生给收了回来。 裴珍也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朵鬓边芍药,目光闪了闪,面上浮了笑意,「大姐姐和莲姨娘在聊些什么,像是很热络呢。」 「你眼睛若是不好就请大夫治,没得出来睁眼说瞎话的。」裴昕面无表情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裴珍的不喜,裴珍早习惯了她的作派,全然没放在心上,「大姐姐总是喜欢说玩笑话,也是咱们姐妹关系好,若换了别人还不得怎么想呢。」 「你也只会说这些表面话。」裴昕嗤笑一声道:「至于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与我有干系?」 裴珍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大姐姐心思豁达,妹妹我是比不得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厉害,莲姨娘就站在边上,笑意盈盈的,愣是看不透她的心思。 因为暂时不好出府去,宁茴便盯上了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这几天天天出来晃荡,扯拔了不少丢进空间里。今天天气好,宁茴照常出来霍霍,没想到就撞上了这三人。 「少夫人。」最先看见她的是裴昕身边的橘杏,她一出声儿,几个人尽数往这边瞧了过来。 循礼问了好,莲姨娘便略显亲近的和她寒暄,宁茴不着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眉头轻蹙了一下,在没人发觉的时候又快速地舒展开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的,有这个空闲还不如挖根草来的有意思。她这就走了,前后停留不到半炷香,莲姨娘见她走竟是撇下裴昕和裴悦一道跟着离开了。 v第二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珍裴昕同时眯了眯眼,又对视了一眼,干脆利落的甩袖走人。 「莲姨娘有事吗?」宁茴走了一段略有不悦地看向跟着她的人问道。 莲桑略是拘谨地揉了揉手中帕子,柔声回道:「妾初到府中,人生地不熟,想着和少夫人请教一二呢。」 宁茴回道:「莲姨娘可找错人了,我也初到府中,我也人生地不熟。」 莲桑道:「那赶了巧,妾身正好跟着少夫人一道熟悉熟悉。」 宁茴:「……」 「青青草原,她是故意的?」 青青草原抓着自己的黑色小耳朵,「不知道。」它顿了顿又提醒道:「对了宿主,我记得原小说里好像没有这号人?」 宁茴细细回想了一下,「有的,玉春楼数一数二的歌姬,我记得还是出现过好几次的,只不过……小说里好像没有成为国公府姨娘这回事儿。」 小说里的莲桑是风月场合的一枝花,经常叫人挂在嘴边口说言传,算是一个只出现在别人谈话中的人,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成显国公的小妾了。 宁茴可不会认为这是因为自己产生的蝴蝶效应,她和这人没有交集,和名义上的公公显国公更是话都没说上一句,无缘无故的,她是傻了才背上小蝴蝶的锅呢。 「少夫人在想什么?」她久不开口,莲桑只好起了话头。 宁茴审视着她,突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身体疲乏,我准备回院子去了,莲姨娘请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莲桑也不能再厚着脸皮跟上去,她道:「妾身还想在这处待上一会儿,少夫人慢走。」 莲桑对她表现的很客气,宁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泛了一抹浅笑,莲桑被她瞧的眉心一跳,借着折取柳枝的动作偏过头去。 青青草原在空间草原里看了个清楚,它惊奇道:「哇!宿主,你是看出来了点儿什么?」 宁茴理直气壮地回道:「没有啊。」她又没开天眼,她哪能一眼就瞧出什么古怪来? 青青草原一把捂住自己的脸:「……那你意味深长个什么劲儿啊?」 宁茴:「当然是从气势上压制她给她错觉,让她知道我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她自得地点了点头,「万一她真有不对,也好叫她投鼠忌器。」 青青草原狠狠地拍了拍自己手爪子,惊声道:「不得了不得了,崽啊,你长大了!」 宁茴:「……呸呸呸!」谁是你的崽?? 宁茴带着人原路返回,莲桑站在柳树下从手中柳枝上扯了一片叶子下来,柳叶飞落,如同蝶翼轻颤。 她轻轻道:「这位少夫人身边穿黑衣裳的那个不像是府中伺候的人。」 婢女佩儿回道:「那是楚侍卫,她原是世子身边的人,前些日子才去了少夫人跟前。」 莲桑笑了笑,「原是如此,我说怎么和常人不同呢。」她又道:「这般看来世子和少夫人之间与传闻中的那些话有异,果真是别人嘴里的,当不得真。」 佩儿左右看了看,附在她耳边声音极低,「外头也是没说错的,大婚那日少夫人故意食了些不对的东西,全身都起了疹子,世子一直住在西边儿院子和少夫人至今都没圆房呢。」 莲桑掩了掩唇,「还有这事儿?」 这些事儿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说罢了,佩儿道:「千真万确,只是姨娘可千万莫要在外头多说,惹得世子不悦,可是要命的。」 莲桑笑着颔首,「我知道了。」 自打那日在花园里见过一面之后,莲姨娘隔三差五地上宁茴所居的西锦院儿来串门,她每回来总喜欢带些自己做的小点心或亲自绣的荷包帕子,宁茴这小半月下来就收了不少东西。 「莲姨娘用茶。」 莲桑呷了一小口,抿着笑,光瞧着这身段脸蛋和动作,不去想这内里藏着什么心,总的来说还是叫人觉的赏心悦目的。 宁茴撑着头坐在上首,如今兴致了了,再怎么赏心悦目,瞧来瞧去的也视觉疲劳了。 她也不知道莲桑哪儿来的那么多话,怎么说都说不完,关键也不是什么勾人心思的趣事儿,一会儿说弹琴一会儿说作画,她明明刚刚睡醒,听着听着这瞌睡又来了。 她正眯着眼睡意浓浓,青苗从外头进来道:「少夫人,二小姐叫人递了信来,请你出去走走呢。」 听到出去两个字宁茴瞬间精神了,「去哪儿?」 青苗见她神采奕奕一扫乏味儿,不由笑道:「说是四处逛逛,先请你去百味楼,二小姐正等着呢。」 这个二小姐自然不是裴珍,而是路陵候府真正的嫡亲小姐,原主的亲堂妹宁湘。 宁湘只比原主晚出生半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成亲嫁人了,夫家是盛州的名门江家。 宁茴要出去,莲姨娘便起身告辞,她微笑了笑,出了院门又不想回自己住的地方闷待着,于是左拐去了水榭边的六角亭,方走了几步,她顿住转头看着身边的佩儿,柔声道:「这些日子我老是惦记着吉祥斋的果酱金糕,你替我跑一趟买些回来。」 吉祥斋里掌手的是宫里退下来专做糕点的御厨,手艺了得,府中几个小姐都喜欢时不时叫人去那处买些东西回来,佩儿听见莲姨娘的吩咐忙是道好,欢欢喜喜地去了。 既要出门,青丹青苗给宁茴重新梳洗了一番,待一切收拾妥当了方才坐着马车往京都的名酒楼去。 皇帝万寿在即,各路贺寿人马相继入京,京都陷入了空前的喧热之中,宁茴坐在马车里都感受到了和前几次出门截然不同的氛围。 百味楼隔了国公府好几条街,走了许长一段路马车才慢悠悠停下,宁茴随着小二从大门进去便见大堂满客,绕至左侧顺着木梯上了楼,最终停在了一间挂着福袋的雅间儿门前。 轻叩门扉的声音传来,坐在窗边的女子将手里头的茶盏放下对伺候的丫头抬了抬下巴,那丫头梳着双丫髻,面嫩眼圆步伐轻快,她将门拉开了来正对着外头的人笑着叫了声,「大小姐,你可来了,小姐都已经喝了快三盏茶了。」 宁茴被她那灿烂的笑弄的有些恍惚了一下,青丹遂接了她的话,「隔得有些远,桂芽你该早些叫人传信来才是。」 桂芽抿着唇直笑,「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 v第二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桂芽迎着宁茴走了进来,她身子一侧就叫人看到了座位上的人,她身穿着红白渐变的广袖长裙,柳叶眉丹凤眼像极了宁夫人,只是眼眉一挑,那风情气势便是宁夫人也比不得。 「你傻了啊,盯着我看做什么?坐啊。」宁湘本来的声音偏向娇媚,带着似有似无的勾人味道,这些年在宁夫人的刻意训练下压下了不少,但入耳还是颇为诱人。 宁湘最是厌烦自己的声音,每每叫人听见总有人在背后扯上‘不安于室’这四个字去,因得如此这些年话是越来越少了,能不出声儿便不出声儿,也只在自家人面前才肯多说两句。 宁茴依言坐下,问道:「这些日子伯父伯母可安好?」 宁湘朝着她冷哼了一下,「你若是安生些,父亲母亲自然安好了。可真有本事啊,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连命都不要了。」 这位堂妹说话素来厉害,但却也没什么坏心,对原主也多是照料,宁茴听着扯了扯嘴角,心道还好她把楚笏留在外面了。 「有些事情总得给我时间想开的。」宁茴回道。 宁湘闻言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又端起茶杯抿起茶水来,喝着喝着又走神了。宁茴知道她在想事也不出声打扰,倒是婢女桂芽劝慰道:「夫人你可别再喝了,这都是第四碗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胡喝海喝啊。 宁湘回过神儿,拧着眉开口道:「桂芽,你和青丹青苗出去待会儿,我和宁茴有些话要说。」 桂芽几人相继退了出去,雅间里便彻底陷入了沉寂,半晌宁湘才开口问道:「憋得久了,我总想找个人说说话。」 这大半年她是忍的心口都疼了,可却找不到人说上一两句,憋闷极了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和江槐安和离了才好,脱离开了那一家子才痛快呢。 「你说,我听着。」 宁湘又咕咚咕咚喝了半碗茶,砰的一声茶碗放在桌上,咬牙道:「江家那一屋子女人可真是难伺候。」 宁家祖籍盛州,和江家乃是世交,两家交好多年,宁湘自小就和盛州江家的公子江槐安定有婚约,这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宁湘长居京都,一年回不了盛州几次,虽然没了小时候的亲昵,但也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江槐安和宁湘的婚事在周围人看来也是天作之合,当然,如果没有江家那一群人,这两人确实是挺合适的。 江家子嗣繁盛,江老太爷膝下一共六个儿子五个女儿,六个儿子又给他生了十二孙子十个孙女儿,真是比如今的皇家还要厉害几分,还好江家家底丰厚,否则准是得叫人给吃穷了。 江槐安占嫡不占长,前头有三个亲哥一个亲姐两个堂哥两个堂姐,后头有六个堂弟七个堂妹,这一屋子光是说出去都吓人的很。 以宁湘的身份绝对可以找到一个比江槐安更好的男人,不说其他,至少没那么多的叔伯婶娘和一大堆的小叔子小姑子,活的肯定比现在自在千万分。 可惜啊,当年江老太爷和宁老太爷是过命的交情,这婚事是老人家定下的,再加上宁湘确实挺中意江槐安,自小在心里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江槐安的妻子,江槐安为人呢也确实不错。 而且因为子嗣太多,为了江家不会成为第一个被吃穷的世家,江老太爷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立下了规矩江家的儿郎非三十五岁无子不得纳妾,从根本上掐掉。 最为反对的宁夫人看见这样也就顺其自然了,毕竟非三十五岁无子不得纳妾,这一条足够动人心了。 宁湘以往想着自己是嫁给江槐安,他那些个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和她没什么关系,关起门来过日子也就是了,如今嫁过去半年,她才是知道这日子不是想一想就能真关着门过的。 江家就跟个戏台子似的,日日都能唱大戏,天天都还不带重样,别人家要应付一个小姑子也就罢了,江家里有整整十个还有扳着手指头都数不完的嫂子弟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婆媳矛盾就不说了,姑嫂妯娌矛盾就够她喝个几十壶了。 宁湘撑着头,「我都快疯了。」要不是还有个江槐安在,依着她的脾气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这不是活受罪嘛? 宁茴默默塞了个蜜饯在嘴里,唉,这种甜蜜中的心酸,心酸中的甜蜜她是不大懂的。 不过原小说里宁湘的结局还是不错的,毕竟她身在盛州,京都圈子里发生的那些个事基本波及不到她那儿去。 再加上江槐安是个有本事的,虽然是太子一派的,在后头男主定王陆珏上位后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保住一家老小连带着路陵候府。 说实在的,宁家姐妹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很一致很不错的,无论是原主喜欢的裴都还是宁湘喜欢的江槐安,都是君子端方的人物,温和有礼,品性端正。 宁茴撑着脸,嘴里含着蜜糖,微有些向往,「青青草原,我其实也喜欢这种的。」如清风朗月的人,总是叫人喜欢的。 青青草原抬着爪子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她,气道:「你才多大啊?不准早恋!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青青草原也是操碎了一颗熊猫心,宁茴从小就待在实验基地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人,后来她爸妈因公殉职,她就跟在实验基地的科学家身边打下手,一心跟着大家搞建设,她年纪小脑子也简单,青青草原很注重她的思想保护。 当初离开实验基地满世界各种旮旯里寻找绿植的时候,它就是拒绝给宿主念这种卿卿我我谈恋爱快餐小说的,所以一开始它选择的是《时间简史》《时空的未来》《果壳中的宇宙》《大设计》等等这类相当有深度的作品。 要不是宁茴说她越听越没力气,越听越想睡,打死熊猫都不会给她念什么《邪魅王爷倾城妃》什么《玛丽苏的七彩泪》,虽然熊猫它承认确实挺好看挺可乐挺好玩儿的。 宁茴瘪了瘪嘴,「古话说得好,爱情无关性别无关年龄。再说了,还不准早恋呢,我现在都已婚了好不好。」 青青草原:「……已婚也不准早恋!」 宁茴:「略略略……」 「你怎么又在发呆?」 「啊?」宁茴眨了眨眼,「我在想,你在江家那么辛苦也不是个办法,小心真把自己憋疯了。」宁湘本就是个张扬肆意的性子,压抑天性不是什么好事儿。 宁湘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日子还是得过的,这不趁着回京在外头多待些时日稍微喘两口气。」她和江槐安夫妻感情极好,哪里能舍得啊。 v第二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湘不想回去伺候那一家子,正好回京都了,不好好放松都对不起自己,「以前尚在闺阁的时候总想着以后,如今啊反倒是惦念以前的日子了,多是逍遥自在啊。」 宁茴在国公府里还是很自由的,成了亲和没成亲没什么两样,她哪里能体会到宁湘说的这些,遂不在这个话题多纠结,转而问道:「你在京都也待了许久,怎地还没启程回盛州去,仔细那一屋子的人又编排你。」 宁湘瞅了她一眼,「不着急,过些日子槐安也要进京来办事,他也体谅我在府中辛劳,叫我安心待着,到时候一起回去。」 听着这话宁茴的目光默默下垂,人家如今当着她的面儿暗戳戳的秀了一把恩爱呢,她还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出去走走?在这里坐着也是闷得很。」宁湘见到她本就高兴,如今又说了一大堆话将心里头憋的郁气尽数散了,更是舒畅,将她从位子上拉了起来,想着去外头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宁茴也觉着闷,笑着直点头,「好啊好啊。」 …… 立在书案的人提笔写下‘日月星辰’四个字,笔走龙蛇,是少有的好字,饶是莺儿不通文墨也能瞧出不一般来,她握着食盒提梁,笑弯着眼,「郡主这字写得真好看。」 安陵郡主搁下毛笔,神情淡淡,「不是叫你在外面候着吗?是有什么事?」 莺儿往外头的圆桌走去,「吉祥斋送了些糕点来,有郡主最喜欢的合意饼,还有豌豆黄,双色豆糕,菊花佛手酥和果酱金糕,尝尝。」 安陵郡主在铜盆里洗了手,握着帕子看着被莺儿摆在桌子上的各色糕点,她挑了挑眉,将手里的东西随意丢在架子上,坐在梳妆镜前抬了抬下巴,「不吃了,给本郡主梳妆,一会儿出去逛逛。」 莺儿啊了一声,无奈地将食盒放置到一边,方才也没说要出去啊,怎么突然又要出去走走了? 她心中腹诽的厉害,手下却不敢怠慢,快速洗干净了手给安陵郡主梳妆打扮。 宁湘和宁茴出了百味楼也没用马车,四处走了走,最后听从青苗的建议去了城南的红绫河。 长湖两岸枝繁叶茂翠荫葱葱,水中碧波微漾,残阳斜入,三三两两的画船已经驶了过来,夕阳西下,正是红绫河观景的好时候,河心亭子里也已经来了不少人。 宁茴在亭子里干坐了一会儿颇觉无聊,宁湘拉着她的手腕儿,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看那边坐的那个是不是安陵郡主?」 宁湘只在几年前见过安陵郡主一面,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来个究竟,遂问了一嘴。 宁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坐在美人靠边儿的女子身穿着月白色绣雪莲的齐腰襦裙,半掩在侍女身后只面上覆了一层薄纱。 「是她。」安陵郡主的容色见过一面便很难叫人忘记,这就是个顶顶的倾城佳人。 她两人说着话,那头安陵郡主也瞧见了她们,莺儿笑着绕过人群走了过来,屈膝问好,「没曾想能在这儿碰见裴少夫人,郡主问你好呢。」 宁茴和宁湘站起身来,遥对着安陵郡主微俯上身示意问好,宁茴道:「郡主太客气了。」 这两相寒暄后莺儿便又提起了事儿,侧身指着远处高挂着六角方灯的画船开口道:「今日郡主特意租赁了画船游玩,天色渐暗,郡主想请裴少夫人做个伴,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 宁茴还没坐过船,她稍有意动,不过还是拉着宁湘的袖子偏头问道:「你看呢?」 宁湘这大半年在江家被拘束的厉害,笑拉着她点头,「咱们就去看看,左右也没什么事,过会子再回去。」京都这些年治安不错,再者她堂姐身边还有个楚笏,晚点儿也不怕什么。 江都郡王府财大气粗,租赁的画船雕花刻鸟,绫罗绕窗,锦缎悬梁,极是奢华。 安陵郡主站在河岸边,身后是一片纷华靡丽,却一点儿也无碍于她冰山雪莲般的气质。画船靠岸,她和莺儿先一步上了去,宁湘和宁茴挽拉着手紧随其后。 楚笏冷冷地打量前面的那个背影,想着自己的任务握剑的手紧了紧,齐商说得对,这个女人还真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宁茴本以为这船上只有她们这些人,哪知道进了里头才发觉有不少人,除了在家备嫁的柳芳泗,京都圈子里排的上名号的贵女都聚在这儿了。 坐在榻前一边吃着干果仁一边听着戏的丞相嫡女楼扇率先瞧见了她们,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哎哟一声,「这是谁?这不是路陵候府的两位姐姐嘛?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她一出声儿,里头唱戏的小班子立时便停了下来,靖德伯府新封的县主宋青清摇了摇头,「你这话可是说错了,不是路陵候府的姐姐,是别家的少夫人。」 「说得对,说得对……」宋青清话音一落,诸人哄然应声。 楼扇捂着帕子乐得不行,「咱们姑娘家的聚会,你们两个巴巴的过来是怎么回事?」 「我请人过来的,怎么,不妥?」安陵郡主居了上首坐下,异常平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 她这样说,楼扇自然反驳不得,这船是安陵郡主租赁下来的,船上的人也是她请的,全是她做主,她想怎么的自然怎么的,她也是个客人,总不能反客为主来。 楼扇安静下来,暗自撇了撇嘴不说话,其他人自然而然地也噤了声。 宁茴其实不大清楚现在这个状况,宁湘倒是对着楼扇冷呵一人拉着宁茴寻了个地儿坐下,朗声道:「楼小姐可听清楚了,下次说话的时候先过过脑子,脾气好的当你是句玩笑话,脾气不好的,比如我,可是会当你故意找茬的,倒时候说了些什么戳你心窝子割你肺叶子的话,你可千万别见怪。」 楼扇拍了拍手上沾的果壳,干笑道:「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宁湘挑眉,「承蒙夸赞。」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宋青清在一边和稀泥,「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宁湘你了,都说盛州风光好,你快给我说说有什么好玩儿的。」 宁湘也不推辞,当真和她们说起了盛州风光,她话中的盛州和原主记忆里的差别不大,宁茴一边听一边和青青草原说话。 「青青草原,你怎么不理我呢?」 青青草原一只爪子撑着自己的熊猫脸,一只爪子点了点屏幕,「宿主,有情况!」 宁茴:「什么?」 青青草原激动的从地上蹦了起来,「绿化值十万十万,附近有十万,整整十万!」 v第二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青青草原震天一声吼吓的宁茴差点儿把手里的干果仁儿都丢了出去,她麻利地把干果仁塞进自己的嘴里,气道:「你疯啦,叫这么大声是打算吓死我好继承我的干果仁吗?」 青青草原抓了抓自己的小耳朵,「有点儿小激动,宿主,对不起对不起啊。」 宁茴瘪了瘪嘴,「有扫描到在哪儿吗?」 「就在这附近,是一朵长这样的花。」青青草原麻利地把图片提取了出来展示给她看。 图上的花通体艳红,状似飞雀,枝杆上绿叶簇簇,看起来很是漂亮。 宁茴不懂就问,「这是什么花?」 青青草原摇头,「不知道,数据库里没有记载,我刚刚才给它取了个名字……」 宁茴:「叫什么?」 青青草原:「大红花,喜欢吗?」 宁茴:「……和你很配。」 确定了花就在附近,宁茴琢磨着去船上走走,她想着事,那头安陵郡主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最后视线从宁茴身后的楚笏身上一扫而过,她抿了两口酒水,神色微变。 楚笏啊,让她想想他是什么意思呢? 安陵郡主放下青花瓷杯,微的一笑。 真是的,以为她真的那么蠢,一次刺杀过后还来第二次吗?那多没意思啊,她指尖轻点着桌面,眉眼舒展,只是目光转动到宁茴身上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停留些时候,见她眉眼顺雅无甚忧虑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头便有些沉郁。 宋青清一直注意着安陵郡主,她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且幼年时期和安陵郡主很是交好了一段时间,魏成晚的一些习惯她还是知道的,虽说后来……唔,宋青清抓着帕子的手指忍不住僵了僵,后来交情渐深她发现这个女人的可怕便疏远了。 不过虽然疏远了,她却也一直和对方保持着联系,她知道魏成晚这种人是决不能交恶的,不然非是得整的你怎么死了的都不知道。 宋青清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厉害,给宁茴隐晦地投去了一个不忍的眼神,这宁茴也是惨,从小没爹没娘不说,如今嫁了人夫家不喜夫君不爱,前段日子还被发配到郊外庄子里去了,这也就罢了,如今还不知道干了什么惹上魏成晚这一条疯狗毒蛇…… 天呐,这也太惨了。 宋青清越想越觉得宁茴可怜透了,眼里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些了情绪,宁茴擦了手准备起身出去,一转眼正好就和宋青清对上了。 宁茴眨了眨眼睛:「???」 宋青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快速地垂下了眼帘,不自在地扣着手心,宁茴很是奇怪地多看了她几眼,凑到宁湘耳边轻声说道:「我出去透透风,你去不去?」 宁湘说了一通话惊觉自己忽视堂姐,点头道好,和在座的打了个招呼,两人便相携着出了房间去。 外头天已经黑了,三三两两的星光闪烁,在画船灯火的映衬下倒是显得不大明亮,宁茴双手抓着木栏杆,风一过来将她在里头沾惹的喧热尽数吹散了。 「那边的船上好热闹。」青苗指着前头不远的画船开口道。 那船头上立了不少人,琴乐箫声此起彼伏,还能见着衣袂飘飘的舞女,远看着极是纷华浮嚣。 「还请了歌舞坊的人助兴呢。」宁湘摇头,「指不定哪家纨绔呢,你莫往那边瞧,万一看见了什么不好的,小心污了眼睛。」 宁茴哦着点头,楚笏拧着眉往那边看了看,心下亮堂却也没说什么。 宁茴心中惦念着花,笑眯眯开口道:「我到处看看。」 宁湘却是不大想动,她扶着栏杆,「你去,我在这吹会儿风。」 见她如此,宁茴便带着青丹青苗还有楚笏走了,这船很大,是专门来供人河上游玩的,船上一应所需之物俱全完全可以当住房使。 她四处闲晃着寻找目标,走两步小梯子刚拐了个弯儿没想到和宋青清撞了个正着。 宋青清被丫鬟扶着勉强站稳,到嘴训斥的话看到面前的人是宁茴又给了咽了回去,她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你这是去哪儿?」 「不去哪儿,左右看看。」宁茴答道。 宋青清和宁茴也不算特别熟,但是碍于她两人往日都心仪裴都,也曾有些交情,再加上当日华阳长公主的寿宴,宁茴给柳芳泗那一巴掌真是打的她通体舒畅。 这样想着便转了转眼珠子路过时低声给她提了个醒:「看在以前的几分交情上你可别怪我没说话提醒,有的人看着清高出尘跟个仙女儿似的,实际上心肝儿可比灶火里的碳还黑呢。」 宋青清说了话也不待她反应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离开了,宁茴侧身看了她一眼,清高出尘?这里头除了安陵郡主魏成晚还有谁担得起这四个字? 在原主的记忆里宋青清为人圆滑各处交好,这样说话倒是头一遭, 宋青清说话的声音极低,青丹青苗两人都未曾听见,但楚笏习武耳聪目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犹豫间还是出声道:「少夫人,她说的在理,上次齐商拿了茉莉花给世子瞧,招了方大夫细查,那枝杆上头有些不大好的东西,你福大命大才没叫那玩意儿碍着命。」 城郊刺杀那个不好说,但茉莉花那事儿却是实实在在的,尽管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但依她多年经验,八|九不离十。 这个安陵郡主是江都郡王的独女,如今圣上对江都异姓郡王的态度扑朔迷离,其下诸人不敢多有动作,没有证据,具体该如何行事想来世子还得暂且观望一番。 宁茴听楚笏这一说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小说大体都是以主角的视线走的,像他们这种配角,很多时候都是一笔带过的,只有在对上主角的时候才会叫人多费笔墨。 宁茴不知道想起什么,心中一跳,「青青草原,我有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青青草原:「什么?」 宁茴答道:「这个安陵郡主很有可能和我一样不是原装货。」 青青草原:「……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宁茴:「你没听楚笏说吗,茉莉花上头的玩意儿可是要命的。」然而原主确实没命了,反叫她一个外来户顶了包。 小说里原主可没死翘翘,身为恶毒嫂子她可是够得上三线女配的,她起先就怀疑这个莫名其妙给她冷眼的安陵郡主,后来吴太医没在茉莉花上查出什么,她也就暂时放下了,听宋青清和楚笏这么相继一说,就啥啥都不对劲儿了啊。 v第二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青青草原看的小说还是挺多的,它会意地啊了一声,「你觉得她也是穿越的?说不定是重生的呢?来找你们一家子报仇雪恨的。」原剧情里裴郅可是亲手砍了她爹抄了她家的=.= 宁茴:「青青草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突然更有危机感了。」 她死了不要紧,但死一定要死的有价值,在死之前她是一定要攒齐一百万绿化值打开通道的。 宁茴走了两步惊觉自己居然一直在想‘死’这个字,她跟青青草原说道:「我怎么能这么想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青青草原有些忧愁地揪着自己的耳朵,「是啊,再怎么蠢再怎么傻也要努力抢救自己的啊。」 宁茴:「……」一点儿也不想和这只熊猫说话。 「找到了!」 宁茴一边说话一边在船里瞎晃,很快就在一个小间儿里看到了摆置在小桌上的花,红艳明丽,如同一只红色的飞雀从绿叶间穿梭而过。 她一直盯着花瞧,青丹也发现这些日子她尤爱些花花草草,于是开口问道:「少夫人是喜欢这花?」 宁茴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手,回道:「是啊,你去找了管船的人问问能不能卖给我们。」 青丹很快就领命找人去了,青苗拎着帕子扇了扇风,笑道:「少夫人以往虽然喜欢那些花儿却也没这么热衷过,如今是恨不得日日搂着花花草草一起睡觉了。」 宁茴根本没听清楚青苗说了些什么,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十万,她坐在长凳上睁大着眼睛,生怕自己眨了眨眼这十万就溜的不见影儿了。青苗瞧她那样便是忍不住发笑,楚笏也有些忍俊不禁,一向绷着的脸稍稍松缓,这少夫人对这些花草真是魔怔了。 青丹约莫半炷香就回来了,她打门外进来,「管船的人说这花不值什么钱,少夫人若是喜欢直接拿走便是。」 宁茴闻言笑弯了眼,伸手就要把面前的这盆儿花端起来,青丹青苗一致上前把她拉了回来,「哪里能要你动手的,奴婢一会儿叫人送回府上去就是。」 「那我们现在便回去好了,左右这上头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凑在一起听戏听曲儿,关系好的你说胭脂水粉我说绫罗绸缎,关系不好的你明嘲暗讽我阴阳怪气,还不如窝在床上睡一觉来的实在呢。 楚笏是一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青丹青苗更是听她的话,说走便走。宁茴从里头出去寻宁湘,未曾想船头船周的围栏边却是格外热闹。 本应该在船舱里头听戏说话的人全出来了,宋青清和楼扇等人站在宁湘不远的地方凑了一堆。 「你们说裴家二郎在不在里面?」 「你还惦记人呢?小心叫咱们柳大小姐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还怕了她不成?你瞧着,使那样的手段成事,她是给自己作孽呢!」 「你可小点儿声,柳家几个公子都在前头呢。」 说话的女子这下倒是噤了声,侧身僵着脸,因为刚才的话题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是啊,她都忘了,裴家二郎婚事已定,过些天就该成亲了,她这般想着转头冲渐渐靠近的另一艘画船狠狠瞪了两眼,什么女儿心思霎时消散的一干二净,拂袖进了里面去。 宁茴正巧和她擦肩而过,却见她眼眶发红隐含了泪,她在心里微叹了两声,原主当初因为裴都和柳芳泗这事儿也是哭得死去活来的,这裴都啊只有一个,注定要叫这满京姑娘芳心碎一地了。 「你快过来,在那儿做什么?」宁湘对着她招了招手,及至人走近拉着又靠过来了些,「今日也是巧了,那一船尽是世家公子,听说太子殿下和几个王爷也在上头。」 两船渐渐靠近成并行之势,聚在一起的小姐们也不敢在外头露脸了,相携笑着退开回里间儿去。 她们左右私语,小声说着那上头的人倒是其乐融融,宁茴和宁湘对视一眼,热闹都是别人的,已婚和未婚的差别真是有够大的。 这堂姐妹二人兴致缺缺,不远处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 这声音急促尖锐极显惊慌,众人循声而去,只见户部侍郎家的小姐跌坐在船板上,裙摆乱散着,发髻上的钗环也因动作过大掉落了下来,滚了一圈从围栏下方的空隙叮咚一声落进了江水里,而那小姐浑然不知自己的狼狈,只僵着身子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前下方的水面,浑身发抖面色苍白的厉害。 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一副惊惧模样,双手擒在她的腋下使劲儿地把人往里拖,却因自己双腿发软无力也跌坐在了后头。 两船上的男女见这般场景皆是不明所以,又往前凑了过去。 宁茴也好奇地撑着围栏往水面一瞧,瞬间睁大了眼睛,漂亮的杏眸里含着惊叹,「哇……」 青青草原喜欢看热闹,探了探头,也不由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哇哇……」 惊叫声在夜空下此起彼伏,以强势的姿态驱赶了暗夜的沉寂,对面船上还好,这边船上的贵女小姐们已经全然不受控制地乱了起来。 河水翻涌如沸,水面上一大片脊棱形的鳞片反耀着星月和灯烛的微光,密密麻麻的骇人,河中的小鲤鱼惊慌地蹦跳出水面,前行的一条长蛇探头而出,挺着脖子芯子一吐便将它含在了嘴里,头上的眼珠子转着如同这秋日晚间河水般沁凉吓人。 画船被水蛇群围堵,宁湘看了一眼连连后退,莫说她,就这两船上的公子小姐怕是也没人见过这样的‘盛景’。 眼见着这些蛇不知道从哪里钻了上来,尖叫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宋青清被人不小心推到地上,手忙脚乱,僵着手抓着帕子狼狈地站起身来,视线恰好正对着站在船头的安陵郡主。 莹玉色的披帛随意地挽搭在胳膊上,腰间垂落的襳褵随裙袂飘飘,她一动不动,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还颇有闲心地勾着手指将脸颊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侧过头来对着她勾唇笑了笑。 那一笑比之昙花一现还要来的迷人些,宋青清本就不大好的脸色却是又难看了一瞬,扭头就往船舱里跑。 疯子!魏成晚这个疯子! 「郡、郡主,咱们快些到里面去!」女儿家多是怕蛇虫鼠蚁,莺儿面无血色,也顾不得规矩礼仪拉着安陵郡主的手腕就要往里去,安陵郡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无毒的水蛇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莺儿都快哭了,「郡主……」 v第二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闭嘴。」安陵郡主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她安静地立在原地,看着对面船上人影攒动。 蛇群吐着芯子的滋滋声在半昏半暗的夜里伴随着风水涌动叫人胆战心惊,隔着距离似乎都能感受它们那身上叫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莺儿头皮发麻双腿打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真是恨不得大声尖叫两眼一翻晕过去神识不知才好。 就在她惶惶不已的时候,立在她前右方的安陵郡主却是突地一笑。 相比于载满娇客的画船,对面要安定的多,这些水蛇无毒,只是看着可怕渗人了些。 船上有太子和几位王爷坐镇,已经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取了雄黄和长竹竿驱赶蛇群,裴郅不紧不慢地从里头出来,站在悬挂着绛红色的锦绸下,玄黑色的披风罩着颀长的身子在夜色下昏暗不明。 安陵郡主这一笑正对着他,初雪消融,余下的便是软玉柔花,她一人立在船头,背景是富丽奢迷的游船,真是好不动人,裴郅身后拿着雄黄跑过的小厮惊鸿一瞥,脚下一滑,直接从这头扑倒在了那头。 安陵郡主笑的更开心了些,裴郅淡淡地看着那些甲板上自觉避开她的水蛇,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眯了眯眼,偏头看向了右侧围栏边儿上蹲着的人。 齐商也看见了人,「是少夫人和楚笏。」 「青青草原,巨蛇们的祖先真的好可爱哦。」宁茴蹲在地上看着缠绕在栏杆的黑色水蛇,淡定地摸了一颗刚开始没吃完的干果仁塞进嘴里。 青青草原摇着胖嘟嘟的身体走了两步,想着那些在水蓝星四处横行丑到爆炸不说还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见谁弄谁的变异巨蛇群,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确实是比那群不肖子孙可爱多了。」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些蛇蛇要知道它们的后代长残成那样不知道会不会哭呢。 宁湘最怕蛇,早就被这阵仗吓晕过去了,青丹青苗帮着桂芽把人抬了进去留下楚笏一人在旁边候着,楚笏抬脚踹掉一条靠近的蛇见她蹲着不动还以为吓傻了,「少夫人?」 宁茴把刚才掉落的发簪捡在手上站了起来,「没事没事。」 她将簪子插回到发髻上,往外看了一眼,那边船上的人已经将河里聚集的水蛇驱散了,水面上稍显平静,只是她们这艘船上到处都是蛇,或盘曲或游|行,还有些动作快的已经溜到梁上悬挂着了。 这样场景饶是楚笏也有些头皮发麻,但她见宁茴神色如常,依旧是娇俏的颜色,霎时便定了心神,心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能叫少夫人这样的弱女子给比下去了。 楚笏握着剑将四周的蛇尽数抛进了河里,这时两船上已经搭起了木板,太子身边的何公公带着人从平铺的板子上跑了过来,尖着嗓子请各位贵女移步到那边暂且避避,他们立马靠岸。 安陵郡主就在船头,在何公公的亲自招呼下第一个走了过去,躲在里头的楼扇等人正被屋子里的蛇吓得六神无主,听见声音忙不迭地相搀着小跑了出来。 众人脸色都极差,只能勉强保持住自己的礼仪,宁茴跟在后头安慰着幽幽转醒的宁湘。 因为人多起来,本就热闹的画船越发显得拥挤,又是上茶又是端水,最大船舱叫姑娘家占了个遍,太子为了避嫌都暂时移到了小间儿里。 秋日晚风偏冷,素来畏寒的裴郅并不打算继续在外头吹风,他习惯性地拢了拢披风,微一侧身又停在了原地。 拐角处画着萱草的六角方灯下映照着纤瘦的人影,芳容丽质,盈盈花盛。 齐商皱着眉头,「安陵郡主?」 魏成晚从那后头慢悠悠地走前了两步,凤眸半弯,玉音婉转,「世子……」 裴郅不动,面无表情地瞧着她,魏成晚又含笑靠近了些,烛明香暗,一扫平日的冷淡清傲,艳若霞满澄塘。 幽香侵袭,裴郅依旧冷看着她,目光比之对面围栏上的水蛇更要冰冷无情些,「安陵郡主走错地方了。」 魏成晚拨弄着腰间水蓝色的襳褵,「没走错。」 她微抬了头仰看着面前的人,眉争柳绿面共桃红,葱白玉指竟是轻捻在了他的披风边儿上,柔了声音,「今晚的事儿可是有趣?你瞧着可是欢喜啊?」她丹唇微张,「我特意为你配的戏,喜不喜欢?」 她记得当初他立在郡王府的大门前,玄色的衣角叫鲜血都濡湿了,桃李都要退避三分的面容上含着笑,眉眼间却堆敛着阴冷,说:「无趣的人总喜欢有趣的事儿,这江都郡王府倒是一出好戏,也不亏我走这一趟。」 蛇群侵袭,这样的趣事儿他一定也喜欢的,魏成晚周身血液都随着一颗心激荡了起来,身子一颤,髻上珠翠辉辉。 魏成晚的眼神让裴郅相当不悦,他扯下系带拉开披风将身前的人猛地甩开,长臂一扔玄色的披风便落在了齐商的怀里,齐商一脸懵逼,压根儿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呆呆地抱着披风反应不得。 魏成晚被他甩的一个踉跄压在了围栏上,坚硬的栏杆硌的她腰肢生疼,裴郅恍若未见眼含阴鸷,「安陵郡主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魏成晚点头,按着腰身侧眸轻声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裴郅冷嗤一声,「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但是有一句话你合该知道,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你若是想走在江都郡王府前头,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还真仗着江都郡王府有恃无恐了?异姓王室,早该连根拔起了。 魏成晚疑惑地看向他,「什么一二三,我做什么了?」 裴郅眼尾上扬,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话不说二遍,你须记着,我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动手动脚。」 他再不喜欢宁茴那是他的事,他乐意叫她顶着裴少夫人的名头也是他的事,她魏成晚的手伸的也太长了。 听她提起宁茴,魏成晚脸色一暗,微夹杂着不屑与不喜,宁茴?她算什么? 裴郅不耐与她相处,丢下话转身便走,倒是面前恢复过来的齐商落后一步,漠声警告,「安陵郡主,你江都郡王府的面子可不多了。」 也是他们世子和少夫人感情不好,如若不然,这江都郡王府的面子也撑不住她,和他家世子玩儿阴的,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也不听听他们世子什么名声。 不过……世子和少夫人关系差到喝个汤都得试毒,还能把楚笏丢过去,今日又说这些,嗯嗯嗯……男人心海底针,真难猜=.= v第三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世子,晚间夜风凉船上尤甚,你还是披上。」齐商说完话便赶上了裴郅,伸手抻开披风,往前了些。 裴郅拧着眉嫌弃地瞥了一眼,「丢远些,看着就烦。」 这两人都走远了,魏成晚还待在原地,莺儿遍寻她不得,一路走过来急的满头大汗,「郡主,你可吓死奴婢了。」 魏成晚紧紧抓着扶栏,「莺儿……」 莺儿回道:「奴婢在呢。」 她偏头,指尖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落,微微笑道:「你说我漂亮吗?」 莺儿恍惚了一下,被凉风吹的回过神,「漂亮,这京都贵女里再难找出比郡主还要好看的人。」 江都郡主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江都儿郎一度奉为神女,每每出行,钿车骄马都拦不住那些金镳玉辔的锦衣少年,随手的摘花折柳便是才子诗人口中的华美佳篇。 「是吗?」魏成晚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露出丝毫的喜色,溢美之词她听得多了,从未放在心上过,只是如今受挫叫她难免想找些话来寻些安慰。 明明她这么漂亮,这么有趣,她很适合他啊,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比起宁茴那样的娇小姐,成了婚还惦记着别人的女人好多了不是吗? 安陵郡主自打病了一场之后行事诡异言行复杂,莺儿现在学聪明了,也不再费心费力地去揣测她的心思,反正怎么猜也猜不着,她还是省省那个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了。 她装作没看见魏成晚脸上的失落和不解,道:「郡主,咱们往里头去,船还得有一会儿才能靠岸。」 这方小地很快便没了人影恢复了安静,宁茴从五步小梯后头转出来,头痛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无意间看了这么一场戏,青青草原很是一言难尽地开口,「宿主,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宁茴认真地摸了摸下巴,想着方才安陵郡主那副撩人心怀的模样认真道:「裴郅真不是个男人。」 摒弃其他,安陵郡主那样可娇可怜可冷可傲的小妖精,一般女人都不大能受得住好吗? 青青草原本意不是说裴郅,但被宁茴这一说也带偏了,「人家那叫做意志坚定,好好学学。」 宁茴摇摇头,「不不不,青青草原,你想啊,裴郅不喜欢原主,但小说里原主各种搞事他非但什么都不说还由着她来,他到完结章被男主咔嚓掉都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如今面对这样的倾城美人坐怀不乱不说还反过来噼里啪啦了人家一顿……这正常吗?这不正常啊!」 青青草原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是哦,他还长了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 宁茴斜了斜眼,「我们是不是遇上女扮男装的大佬了?」 青青草原默了默,总算在宁茴的弯弯绕绕里钻了出来,「宿主,快闭上你的小嘴巴,脑洞开太大了。」 宁茴撑在栏杆上,「我明明是合理猜测嘛。」 青青草原哼了一声,「就不许人家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就不许人家正直善良有责任心?」 宁茴:「……你觉得那些形容词适合裴郅吗?」 青青草原:「……不适合。」 宁茴吹着风,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飞鸟从江面一跃而过,小声嘀咕道:「说真的,安陵郡主现在心里肯定也在想,哎呀,这裴郅啊真不是个男人……」 她声音小的很,后头的人只隐约听到了前后几个字,冷沉着声音问道:「谁不是个男人?」 宁茴被这神出鬼没的人吓了一大跳,转身过来背抵着栏杆,面前的裴郅穿着边绣暗花祥云的交襟长袍外罩大氅,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间吹多了冷风面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些,这般肤色的映衬下显得唇色越发红艳,整个人病气的厉害。 「我,我不是个男人。」宁茴先是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伸出手反着指向自己。 裴郅上身微微前倾,皮笑肉不笑, 「是吗?」 方灯里的烛火明明灭灭的,时暗时明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总有种莫名的阴凉诡异,宁茴抖了抖,哦噢,有一种古老鬼片的既视感,好吓人啊! 一向最怕吸血鬼魔鬼各种鬼的宁茴心里默念了两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收回自己看到恐怖片惊悚片一样发抖的手,努力笑的很是灿烂以表真诚,「是啊是啊。」 她眉眼弯弯,双唇轻抿着,笑容里像是掺了蜜糖,裴郅神情一动,收了表情,又俯身凑近了些,隔得太近宁茴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偏冷的药香,她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 瞧了一会儿心中无语地又立直了身子,她笑容还衬在脸上,裴郅弯腰将落在她脚边不远处半掩在横木下的玉佩捡了起来放进袖中,走时又看了她一眼,双唇微动,「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宁茴:「???」 裴郅捡了落下的东西,那头太子使了身边的何公公过来请他,他理了理衣袖便走了。 何公公在前微曲着身子领路,裴郅走的稍慢些,他冷肃着脸一言不发,及至门前却是突地顿住,挑了挑眉,「笑得活像是村儿里头的二傻子,齐商,你说是不是?」 齐商一愣,啊了声,「……哪、哪个村儿?」 裴郅盯着前头,「咱们村儿。」 太子邀裴郅单独谈事,齐商便和何公公守在外头,他想着刚才的一番谈话眉头都快拧成了个疙瘩,招了个跟着的裴家侍卫,小声道:「你一会儿跑快些,叫方随给配些退热的药煎熬着。」 世子这多半是吹风发热了……哎,都叫他多套件披风了。 裴郅进去的时候太子陆琅正坐在小方桌旁边的长凳上,指着对面的凳子叫他一并坐下,温声道:「找了你好一会儿,去哪儿了?」 「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他不欲多说,太子也没追问,亲自拎着茶壶倒了两杯水,推了一杯给他,颇有些头疼地开口道:「难得出来放松一趟就遇上这样的事情,水蛇群涌颇是骇人,孤已经派人查去了,究竟是人为还是异象还不得而知。」 那密密麻麻的水蛇真是吓人,「孤都被吓着了,听何海福说那一船的小姐们还晕了好几个,头疼啊头疼。」 太子一手撑着头,一手端起杯子抿了两口水,叹了两口气,「你怎么想的,孤一会儿还得跟父皇上奏呢。」 裴郅抬了抬眼皮子,「该怎么说便怎么说,查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好忧心的,不过……」 v第三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太子动作一顿,「不过什么……」 裴郅漠然地盯着杯子里的水,将放在袖中的东西去了出来轻放在桌面上,指尖轻点在上头慢慢移到了太子面前,「殿下大可把这个东西呈与陛下。」 桌上放着的是一块翡翠玉佩,形似水滴玉叶,一看就是女儿家喜欢的样式。 太子诧异道:「这个是……」 裴郅神色如常,回道:「安陵郡主身上不小心掉下来,臣以为是个好东西。」 他提到安陵郡主,太子便想起何海福说过对面那船便是她特意租赁来的,皱了皱眉头将玉佩收下,「孤知道了。」 …… 画船原路返回,因为受了惊吓船舱里几乎没人说话,宋青清坐在角落里的绣墩上,捂着自己心口暗骂了魏成晚一千遍一万遍,等她回去以后饭前睡后也一定不会忘记骂死她。 这事儿要不是魏成晚做的,县主她名字倒着写! 宋青清在心里给安陵郡主扎小人儿,离她不远的地方被扎的正主手滑过腰间,眉心猛地一跳,「我的玉佩呢?」 莺儿停下给她梳理额边碎发的手,「想是方才不小心掉了。」她又安慰道:「一枚玉佩罢了,郡主若是喜欢极了那样式,叫人照着模子再刻便是了。」 安陵郡主打落莺儿的双手,冷着脸站起身径直出了船舱去,她走的极快,步履匆忙,莺儿缓过神来追出去外头便不见了人影。 外围的廊道上寂无人声只听得见两岸绿荫里的虫鸣鸟叫,安陵郡主径直去了方才和裴郅说话的地方,她半蹲在地细细寻了一遍,没见着踪影又站起身来微蹙着眉头看着江面波浪。 莫不是掉进河水里了? 她兀自思量,身后一双白底霜色面儿的绣鞋轻落在船板上,绣着翠色花边儿的裙角一动,宁茴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宿主,你要干什么??」青青草原见她朝着安陵郡主走过去,伸着爪子挠了挠头。 宁茴:「你猜呀。」 青青草原眼珠子在眶里转了几圈儿,眼尖地瞥见她手里抓着什么东西,但是碍于外罩着的大氅袖摆极宽,遮挡住了视线,它在空间里头转了好几个视角都没能看个清楚明白,好奇心驱使下开口问道:「宿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宁茴:「你猜啊。」 青青草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大好的预感,「宿主,你想对安陵郡主做什么?」 宁茴眨了眨眼睛,「弄她。」三番四次搞事情搞针对,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都知道了,当然是……弄她啊:) 青青草原:「?!!」 熊猫的耳朵都蹦了两下,惊道:「……你要不要冷静一下?」 宁茴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我冷静一下,她就会放过我吗?」 青青草原:「呃,好像不会」安陵郡主一直在下狠手,宿主做还是不做好像没什么差别。 宁茴:「所以啊……为什么要冷静呢??」 宁茴也没偷偷摸摸,安陵郡主很快就发现了她,转过身子眼里含着冰霜,「你有事?」 宁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缓步靠近,歪了歪头笑嘻嘻回道:「我是特意来给郡主送礼的。」 安陵郡主不为所动,暗藏着嫌恶的视线下瞥转身拂袖离开,方才走了两步,腰身却是突地一紧,她愣了愣尚未作出反应就被人猛拽着后倒在了扶栏上,腰背硬生生地磕在方木上叫她不由闷哼了一声,谁知声音尚未出口双唇便被人紧紧地捂住。 宁茴压在她身上,脑袋凑得极尽,杏眸里好似噙着星光,「郡主还没收下我的礼物呢。」 安陵郡主整个人都懵了,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直起身子,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慢悠悠地抬起了起来。 暗红色的蛇芯子率先映入眼帘,安陵郡主瞳孔一缩。 青青草原震惊了,「崽啊,你什么时候捉的蛇,藏哪儿的我怎么不知道??」 宁茴没有理青青草原,这个时候安陵郡主被宁茴手上的蛇一刺激总算是反应过来,开始挣扎起来。 宁茴哪里管她,扯着衣裳将人反掀过来,放了蛇往她身上一绕,速度极快地拉过她紧抓着栏杆的手反身一折,抬脚就往她膝盖窝狠狠地猛踹了几脚,趁着魏成晚痛的呜呜呜使不上力气的时候往上使劲儿一推,连人带蛇一起丢进了河里。 噗通的落水声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冲击着耳膜,船上的人瞬间动了起来。 青青草原快急死了,「糟了糟了,宿主!」来不及跑了,要被抓现行了! 宁茴唔了一声,拍了拍手,心情不错地坐在地板上,吃了颗干果仁儿压压惊,手抖了一下,又一条蛇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尾巴甩了两下,晕乎乎地吐着蛇信子懵懵懂懂的打转儿。 宁茴扯了扯自己的脸,酝酿了会儿情绪,指着地上的蛇瑟瑟发抖,连连惊叫,声音之尖利叫两岸雀鸟都惊飞了起来。 「啊啊,救命啊!!」 旁观所有的青青草原这下是真的彻底懵逼了,「哈??」卧槽,这不是它的崽,这不可能是它的崽! 宁茴的声音比安陵郡主那惊声一叫还要来的响亮些,连船舱里头的宁湘都听见了,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宁湘稍要慢些,最先过去的是船上太子带来的侍卫,领头的看见蛇立马伸长了腿,穿着厚底黑靴的脚一踢就把还在晕的蛇丢回了河里,再见地上坐的人浑身发抖气虚气短,急忙半跪着查看,「裴少夫人,可有大碍?」 宁茴抬起头,眼里还含着因为使劲儿揉眼睛挤出来的眼泪,她像是被对方的说话声唤回了神,恍然急声道:「我没事,快!快快救郡主!」 「什么?」侍卫跑到边儿探出半截身子,河里的人正是扑腾的厉害,隐隐约约能瞧见是个女人,他挥手招呼人,「快,快救人!」 安陵郡主落水,半个船的侍卫都动了起来,悬灯的悬灯,下水的下水,声音嘈杂的厉害。 宁湘半搂着捂脸开心的宁茴,与青丹合力将人扶了起来,宁茴便顺势半靠在她身上,脸埋在她瘦的有些硌人的肩头。 「怎么回事?」裴郅的声音有些冷沉,刚才那一声叫他都给怔了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宁茴窝在宁湘怀里,头不抬面不露,也不解释其他,只瓮声瓮气说了两个字,「有蛇……」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想呗。 v第三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定定地看着她,扬眉不语,他这么瞧着还拦了路,宁湘被他看得双腿发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弱弱地开口提醒道:「姐、姐夫?」 裴郅侧身别过脸,「待在船舱别到处乱跑。」 「是是是。」宁湘秉着气直点头,拖着宁茴就往里跑。 「你没事?」宁湘把人按在凳子上,接过宋青清递来的热茶塞到她手里,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叫你到处乱跑,活该被吓个半死。」 杯中水汽氤氲,茶香扑鼻,宁茴喝着茶水润了润有些发干发疼的嗓子, 「我没事儿啊,倒是安陵郡主……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宁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在一边的宋青清摸着自己的袖子隐晦地看了宁茴一眼,她也不管这内里原由,只管幸灾乐祸就对了,「幸亏那水里没蛇了,否则一群围上去可就好看了。」 宁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不说话,四周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青青草原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良久才从土里抬起了熊猫脸,「崽啊,你就不怕吗?」 宁茴昂首挺胸:「不怕。」 青青草原:「安陵郡主肯定会说是你干的。」 宁茴:「她不会。」 就像安陵郡主接二连三的暗害刺杀搞事情,她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心知肚明又如何,没有动机没有人证没有物证,谁信你呢,说出来也不过是空惹一身骚罢了。 以安陵郡主的聪慧,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茴将水喝干净了又叫青丹帮她倒了一杯,顺便问起了她惦记的花儿,青丹一边倒水一边答道:「少夫人还有心情惦记着花呢,放心,奴婢叫人一道带过来了。」 听青丹这样宁茴便放心了,继续自在地喝水。 因为营救及时安陵郡主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瞧着还是不大好,被人搀着进船舱里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晕晕沉沉半昏半醒的状态。 宁茴偷偷瞥了一眼,她身上裹着一件湘妃色的斗篷,在小榻上缩成团冷的直打着哆嗦,莺儿在旁边给她又是擦头又是擦脸,有些手忙脚乱。 她有些可惜,这些侍卫的业务能力也太好了。 船很快靠岸,待双脚踏踏实实地落到地面上诸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太子立在船头,看着被人抬下去的安陵郡主摸出了那块玉佩,风吹的他脸有些发凉,吩咐下人道:「回宫。」 小几上银质烛台的火光充盈了整个马车,裴郅斜歪着身子,双眼微瞌, 「装的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太子前脚回到东宫,后脚就招了太医。 「如何?可有不妥?」 吴太医握着玉佩闻了又闻,细瞧了许久,在太子的催促下将玉佩递还了回去,躬身回禀道:「回殿下的话,这玉佩在雄黄酒中浸泡过,面上涂了南罗特有的碧西草汁液,南罗多蛇,上至皇亲贵族,下至贫苦百姓都喜欢在随身之物上沾浸碧西草汁液,避蛇侵扰。」 太子目光微动,「既如此,吴太医便随孤去一趟紫宸殿。」 吴太医不敢多问原由,道了声是。 两人过去的时候昭元帝正准备就寝,听闻太子求见蹙着的眉头渐渐平展,又叫人替他更衣,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才转了出去。 殿内的安神香已经点了许久,昭元帝撑着有些昏沉欲睡的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大晚上的,特意来见朕所谓何事?」 太子温声禀报了红绫河上水蛇之事,昭元帝听着渐渐地坐直了身子,面上威严愈重,待到太子停了声儿候立在旁,他沉吟一声道:「此等异象,是上天示警?来人,招钦天监监正速速来见朕。」 他话音刚落,站在蟠龙灯架旁边的小太监立马退了出去。 太子也不阻拦,又将玉佩呈了上去,「父皇,这是安陵郡主之物,儿臣无意间拾得。」 那东西刚被呈上御案吴太医便又将在太子跟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昭元帝握着玉佩没有动作,殿内寂寂无声。那头钦天监监正连奔带跑也到了外面。 钦天监监正也已经一大把岁数,但每天跑来跑去的身体倒还是利索,这一趟过来腰不酸腿不软气不喘,听到昭元帝问起天象,恭敬地答了‘并无异象’四个字。 昭元帝沉吟一声,转向太子,「你可还有查到什么?」见太子摇头,他啪的一声将玉佩放下,声音微冷,「此事明日再议,都退下。」 太子出了门,离开时转头看了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父皇啊年纪越大越是惦念旧情,今日这事可大可小,但端看这意思他父皇是要一手按下了,看来江都郡王府暂时还能再飘些日子。 说了一趟事,昭元帝再没了睡意,干脆又坐在案边看起了折子,奏章摊开手上蘸了朱砂的笔久久没有落下,他叹了一口气,「都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样子长的是像,这性子怎么就天差地别呢?」 总管太监端了茶,「江都郡王府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宠着的,更何况郡王本就是那样混不吝的性子……」 昭元帝掀开盖子,看着飘悠而上的水汽,一时惆怅。 第二日上朝,当庭便有朝臣上奏了昨夜水蛇之事,果如太子猜测的那般昭元帝绝口不提安陵郡主,只派了人继续探查红绫河异象,太子估计这事儿查着查着最后大概还是会不了了之。 这些事宁茴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安陵郡主卧病在床很是不好,大夫请了一茬又一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很是开心地多吃了两碗饭。 裴都和柳芳泗的婚事近在眼前,府里越发热闹,一出院子到处是喜气洋洋,正堂都已经开始拉起了红绸。 每当她出去总有或明或暗的目光往她身上瞅,更甚者裴老夫人怕她又为爱疯狂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事情,特意叫她日日都去小佛堂念经半个时辰,美其名曰好好平心静气。 裴老夫人是京都贵妇人圈子里少有不信佛的,福安院也没摆置小佛堂,她便叫了榕春给宁茴安置在了正院裴朱氏的小佛堂里。 佛经上的字她每个都认识,但这一连起来她就只能懵逼,宁茴看着上头的佛像,暗道佛祖莫怪,循环往复地念起了‘阿弥陀佛’。 最后念着念着成了催眠曲,生生叫自己催眠了,坐在蒲团上垂着头睡了过去。 「宿主,快醒醒!快醒醒!」 宁茴是被青青草原叽叽喳喳吵醒的,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慢吞吞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眼睛迷迷蒙蒙地虚看着前方,「怎么了?」 青青草原嘘了一声,「你听。」 v第三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这小佛堂连着裴朱氏的卧房不远,里面的声响有些大,隐约能听见些说话声。 宁茴竖起耳朵,瓷器碎裂的声音砰的钻入耳中,还夹杂着愤愤之声,听音色应该是裴朱氏。 裴都的婚事就在这几天,哪怕再不喜欢柳芳泗这个儿媳,裴朱氏这个做娘的也只能堵着心费心费力地操劳,忙前忙后的不说还要抽空教导裴昕,每日忙个不停。 今日好不容易空了下来,一回屋子显国公就在里头等着她了。 显国公没有实缺,担着个虚名潇洒自在,最近因为莲姨娘他略收敛了心思,只是时间一长又觉得有些乏味了,出门一趟英雄救美又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要做贴身丫鬟使,特意带过来给裴朱氏这个当家夫人过过眼走个明路。 那姑娘正是十六七的好年纪好颜色,穿着一身粉色绣花襦裙站在显国公身边尽显袅娜娇羞,看的裴朱氏这些日子本就发堵的心越发难受了,手一颤,端着的茶杯就这么砸在了地上。 「老爷你是存了心来给我添堵的是不是?」裴朱氏都快气笑了,隔三差五就带个女人回来,他那屋子里伺候的都快挤不下了,说是当侍女使,使着使着到头还不是全使到床上去了! 「朱氏。」显国公坐在桌边的圆凳上,端的是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儒雅,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些年我已经很克制了。」 食色性也,他要是不克制,府里的女人至少还得翻几番,她怕是早就被气死了。 裴朱氏呵了一声,「这么说我还得感谢老爷你了?」 显国公曲着手指敲了敲桌子,面色平淡,「那倒也不必,你以后少在我耳边说些不中听的话也就是了。」 他说话一向不疾不徐,情绪也少有大的起伏。 就是这样,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她说的话她做的事在他眼里就跟砂砾尘埃一样不起眼,清风过境一般在他心头留不下丁点儿痕迹,她端庄贤淑也好,她撒泼胡闹也罢,她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她扯着白绫当着他的面悬梁自尽,他也只是这么淡淡地看她一眼。 裴朱氏盯紧了他,突然有些泄气,她扶着桌沿,自嘲地扯着嘴笑了笑。 显国公皱了皱眉,不明白她干什么做出这样奇怪的表情来,摇了摇头起身拉着身边的人大步往外走,「我还有事,就这样。」 房门被人拉开,携着桂香的凉风从外头吹进来,裴朱氏头埋在臂弯里,手里的珠串掉落在地上,晶莹剔透的珠子像是落在地毯绣花上的晨露,她惶惶怔怔,视线里的锦图渐渐变的模糊。 「夫人?夫人?」桐叶将地上的珠串捡了起来,用着手帕擦了擦,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轻唤了两声。 趴在桌子上的人半天都没有动静,久到桐叶以为人睡着了,她才缓缓直起了腰身。 桐叶将手里的东西又递近了些,裴朱氏没有接,瞳孔涣散,虚看着前方,发髻上斜插的发簪上缀着的葡萄状缠丝玛瑙坠子轻摇不止,桐叶转身就要将珠串收起来,隐约听见她轻声呢喃了一句,「佛说,自作孽不可活。」 桐叶侧身回看了一眼,疑惑不解地走去了旁边的案几。 裴朱氏满心凄凄,撑着身子转去小佛堂。 宁茴连忙端正了身子捧着佛经,叫了声母亲。 裴朱氏恍若未见,跪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盯着供奉的菩萨。 宁茴的听力不错,再加上还有个青青草原,她把刚才裴朱氏和显国公的谈话听了个十足十。 显国公这人说他不尊重嫡妻,府中大小事他都全权交到了裴朱氏手里从不过问,甚至有什么事也会亲自过来给裴朱氏说一声,你说他尊重嫡妻,姑娘一个接一个往府里带,外头还藏了不少红颜知己,一个月都不一定会给个面子在裴朱氏的正院儿里歇上一回,几个姨娘变着花样在背地里笑人。 更甚者后来裴朱氏死了,还没过头七就把外头女人生的孩子抱了回来披麻戴孝,要两个孩子跪在灵堂冲着棺材里的人喊母亲,女主是怒不可遏,要不是裴都拦着,真是恨不得要他当场去世一道随裴朱氏下去才好。 这事儿一度传为笑谈,各家私下里都笑话说显国公夫妻恩爱,鹣鲽情深,这是一心想要把人给气活过来再续前缘。 想到这儿宁茴落在佛经上的指尖微顿,若非今天这一出她都差点儿忘了,裴朱氏在小说开头没多久就病逝了,没了裴朱氏的庇护,裴昕才慢慢自立成熟,在两个恶嫂子和几个庶妹的夹击下顽强拼搏。 算算时间裴朱氏之死应该就是裴都和柳芳泗婚后不久,具体哪个点儿倒是记不大清了。 「青青草原,你记得吗?」 青青草原睡在自己的小窝里,摇了摇黑白色的大脑袋,「不记得了。」这些东西它一向是看过就忘的,能记得大体情节已经实属不易了,至于那些小细节它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 「不过,她现在看起来身体还不错。」 宁茴侧头看了她一眼,身边的人长睫轻颤,却是沁出了泪来,顺着容色寡淡的面颊凝在下颌,颤落在大袖衫的荷叶绣纹上,洇湿了点点,颜色稍深了些,细细瞧去在素淡的衣袖上便有了些隐晦的相差。 「你回自己院子去。」裴朱氏突地开口,声音低弱嘶哑。 她说了一句又一心一眼盯着佛像去了,宁茴和这个名义上的婆婆不熟,听她这样说自然是应好,若非裴老夫人特地叫榕春送她过来,她也不想干待在这儿的。 宁茴收好佛经放回到香案上,她走至小佛堂门口,罗裙下方抬一脚就听见里头又传来声音。 「明日也不必再来,心中有佛,在哪儿都成。」 宁茴道了声好,拎着裙摆就出去了。 里间没了人,裴朱氏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苦笑不止。 宁茴刚踏出正院儿的门就碰见了马上就要当新郎官的裴都,他穿着一身烟青色的交襟长袍,身子挺拔如松如竹,面如冠玉举止和雅,引得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频频注目,就连候在外头的正院儿大丫鬟之一的桐枝面上也微泛了红,笑意盈盈地问好。 裴都为避免尴尬和流言,在府里一向是避着宁茴走,今日正面迎上倒是这一两个月以来的头一遭。 「大嫂。」裴都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柔,一入耳中便能轻而易举地撩动心弦拨弄人心。 青丹青苗一听见他的声音瞬间紧绷着身子,不约而同地严阵以待,待到宁茴点了点头走远了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v第三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前脚走,裴昕后脚就出来了,她从石阶上跳落下来,亲昵地挽着裴都的胳膊,「哥,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裴都点了点她的额头,眸子含着笑,从小厮手里接了画轴来,「这不是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还没进屋裴昕便欢欢喜喜地将画打开了瞧,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女画师班荟的寒寺夜行图,老庙枯枝,夜凉如水,木门声响,鸟雀惊飞,处处都透叫人心惊的细腻。 裴昕叫橘杏将画挂在了屋里,她看着端着茶水举止优雅半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兄长,凑到边儿上问道:「哥哥在想什么?」 裴都心中叹气,面上却是不显,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这般态度落在裴昕眼里只觉敷衍,不大高兴道:「还没成亲呢就和妹妹生分了,这等有了媳妇儿,怕是得把我丢到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去了。」 「胡说什么呢?」裴都有些头疼地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 裴昕撅了撅嘴,「再长大些也还是你妹妹。」 裴都心知随着婚期临近裴昕心里越发不痛快,他这个妹妹被母亲护的太好,性子骄纵过了头,有些小聪明尽干胡事,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迫人命的事儿来,但有时候难免脑子发热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举动。 他和柳芳泗注定要一起过完后半辈子,也不想因为以前的作为阻碍情分,更不想未来夹在妻子妹妹中间左右为难,他抿了抿嘴,和裴昕说了好些安抚的话。 裴昕最喜欢这个哥哥,他说什么她便听着,末了两人一起去见裴朱氏,绕过去正堂却被桐枝拦在了门口,桐枝笑道:「夫人正和管事家的娘子说话呢,二公子和小姐还是过些时候再来。」 裴昕没想到裴朱氏有一天会叫人将他们堵在外面,皱眉道:「是有什么事儿?」 「奴婢也不知晓。」桐枝笑着回道。 裴昕和裴都两人对看一眼又原路返回,桐枝站在门口听到里头裴朱氏哑着嗓子的惊呼声面不改色。 裴朱氏扶着桌沿的身子有些不稳,接二连三的事情叫她如今心潮翻涌的厉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管事家的娘子被她的惊声吓了一跳,疑惑地偷瞥了她一眼,低声回道:「世子派人往秦州去了,夫人一直叫我留意着,这前头马刚走就过来禀报了。」 裴朱氏闻言跌坐在地,满脸木然,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秦州秦州,他终究还是查到了。」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日日佛堂香案,这一天最终还是要来了。 裴都成亲的这天是个入秋一来太阳最好的一日,宁茴叫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暖融融的舒服得紧。 按理说她身为裴家长媳这个时候也应该在外头宴照宾客的,但是前例尚在,裴老夫人真是怕极了她弄出什么岔子来,专门找了由头叫她待在自己的地儿不准出来,虽说国公府的面子里子这些年早就丢的一干二净了,但她老人家还是想着把最后一点儿脸皮子保住。 宁茴也乐得自在,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跟青青草原查看空间草原植物的生长状况。 「现在总绿化值高达101520,宿主,我们要继续加油。」青青草原握紧了爪子给宁茴打气,整只熊神采奕奕,精气神儿十足。 宁茴塞了一瓣橘子在嘴里,吃了个干净,「好的青青草草,没问题的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就喜欢自家宿主的顽强不屈和永不气馁,目光里是满满的慈爱,看的宁茴嘴角直抽抽,哦,青青草原的视线总让她莫名觉得自己是一只肥溜溜胖嘟嘟的熊猫崽。 「少夫人,东西拿来了。」青苗从库房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带锁的小盒子,笑着走近将其放在宁茴面前的小桌子上,「只是这钥匙一直都是青丹收着的,还得等她来了才成。」 宁茴又剥了个橘子,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不碍事,等会儿就是了。」 「是我听错了,青苗你叫我?」青丹手里提着食盒跨过院门,径直走了过来。 青苗将桌上的叶子拂落下去,道:「等你回来开锁呢,拿个吃食而已,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青丹:「今日厨房忙着呢,还是我去的早,否则未时都不一定能有空管着咱们院儿。」 宁茴想着先看盒子里的东西,把手里的橘子皮放下,扯过帕子擦了擦手,「午饭先放着,先把这锁开了。」 青丹拎着食盒进了屋,不过须臾就取了钥匙出来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装着的全是地契房契,有的是原主爹娘留下的,还有的一些是伯父伯母路陵候夫妇送的。 原主的身家丰厚,这一叠纸看的惊人,宁茴在里头挑挑选选,总算是抽出了一张来摊放下,对着青丹青苗问道:「这地方你们可知道?」 青丹探头一看,见上头写着梓县二字,她略思索一阵,颔首回道:「晓得的,少夫人未出阁时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奴婢去就近的地儿都巡过一遍,梓县地属京都,离的不大远,这个庄子建在洛安村,奴婢记得旁边还有个种的全是果树的山头,契书也在里头。」 宁茴又翻了一遍果真又找出一张写了梓县的单子,她将其余的收起来,把她和青青草原商量好的法子大约理了一下,拉着青丹的袖子笑眯眯说道:「我想把那庄子和山都开出来种些稀罕的花草林木,你们瞧着可好?」 青丹青苗惊异于她的想法,「少夫人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 宁茴歪着头,「就想着种出来好看呢,叫人专门去各地搜罗回来,再请些会侍弄花草的好生照料,我得了空也可以去打发时间,你们觉着可行还是不可行?」 她现在这个身份要到处跑实在是有些不大现实,叫人把那些稀罕的花草送过来,她抽空过去丢进空间里也不会太惹人注意和怀疑,两全其美呀。 宁茴美滋滋地又剥了一个橘子,「青青草原,我真是太聪明,我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青青草原呵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个法子是你想的吗?难道不是我的智慧结晶吗?」 橘子水分充足,酸甜的汁液浸满口腔,宁茴幸福的冒泡,心里的小人儿得意地甩了甩小帕子,「哎呀,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嘛。」 v第三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少夫人若真是有这个想法奴婢立马叫人先去探探情况,左右咱们也不差钱财,高兴才是最重要的。」青丹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宁茴闻言很是高兴,如此一来对她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宁茴一整天都心情不错,裴郅带着楚笏和齐商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外头握着葫芦瓢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穿着一身绣落花扇的樱粉色大袖衫,立在花前眉眼盈盈如初发芙蓉。 楚笏抱着剑站在裴郅后头,略显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扬,她觉得少夫人这个人很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 所有人都说她喜欢二公子喜欢的不可自拔,可她观察了这么久,这位主儿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捯饬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差没当成亲儿子亲闺女一样照看了。 这日子过活的真是比福安院里的老夫人还要来的单调乏味。 再说今天二公子成亲,人人都防着她怕她想起一出弄一出,然而她一个人在院子里乐得就差没哼个小曲儿了。 楚笏摇了摇头,不懂,不懂。 「给世子请安。」院子里的请安声相继响起,宁茴偏头一瞧就看见裴郅站在院门口不远的摆置着盆荷的石几旁,琉璃盆子里养着的两条红尾鲤鱼刚刚冒出头,因为这突然的声响又钻回了水底去,躲在了浮叶下头。 裴郅走哪儿都喜欢在外套着披风,今日也不例外,只是将寻常最喜欢的玄黑色换成了月白色,难得有种清雅的感觉。 宁茴移了移视线,「青青草原,你说他是来干什么的。」 青青草原举着锄头挖了一坨土,坐在地上捏泥娃娃玩,「反正肯定不是专门来看你的。」 宁茴:「……」要你说哦! 大概是衣服换了个颜色的缘故,裴郅身上的阴厉消散了不少,宁茴也难得没把他自动套入吸血鬼魔鬼各种鬼。 裴郅看着她抬了抬下巴,「过来。」 宁茴把手里还剩了水的葫芦瓢递给春桃,一边擦手一边走过去,直接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裴郅瞥了她一眼举步往里走,径直落座在平日里宁茴最喜欢窝着吃东西的坐榻上,这是他第二回 往西锦院儿来,成亲当晚来过一次,当天宁茴起了一身疹子专门恶心他,他也乐得干脆撩了个盖头就走了。 时隔几月,今日才算是正式踏足这里。 屋子里摆置干净简洁,漆红高几上瓜果点心俱全,素白瓷盘边儿上还剩了半个未吃完的橘子,正门对着下浮雕芙蓉锦帛彩绘四季如春的五扇屏风,离屏风不远的地方立了圆桌和四个梅花凳,桌上摆了青花淡描双勾竹纹美人瓶,瓶里插了些新鲜的时卉,清新又漂亮。 女儿家住的地方原是这样的。 裴郅挑了挑眉,长臂一伸将几上那半个橘子捞在了手里,修长手指剥开了外皮,捻了一瓣塞进嘴里。 酸味儿好似在嘴里炸开叫他眉头都皱了起来,嫌弃地又把剩下的橘子丢了回去,酸成这样有什么好吃的? 宁茴坐在另一边,紧抿着唇,一脸的奇怪,「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裴郅往右瞧了一眼,齐商和楚笏拱了拱便退了出去,青丹青苗也屈膝告退,屋里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宁茴脸都快皱成了一团。 「闲来无事,想来找夫人聊聊天去去乏,怎么,不成吗?」裴郅斜靠着身子,掀着茶盖儿轻拨了两下。 宁茴手里捏着圆滚滚的橘子玩儿,惊讶的咦了声,「你要聊什么呢?」 裴郅半垂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比如可以聊一聊那日晚间船尾上那一条把夫人吓得六神无主的水蛇。」 宁茴听他提起这事儿,眼睫快速地轻颤了几下,她埋着头手指飞快地剥着橘子,小声道:「那有什么好聊的,伤心骇人的事儿还提它做什么呢?」 青涩微酸的味道叫裴郅偏了偏头,他扬眉轻笑道:「伤心骇人?是了,对于安陵郡主来说确实是伤心骇人的很。」 宁茴眉心一跳。 空间里的青青草原怜惜地看着她,「完了宿主,你恐怕要翻船了。」 宁茴:「……」这个可恶的熊猫! 「怎么不说话?」裴郅呷了一口茶水,萦绕在鼻尖的橘酸味儿总算是散了些,开口将宁茴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宁茴轻咬了咬下唇,抬起头冲他一笑,「是啊,当时可吓人了,还好郡主福大命大。」 她本就生的娇俏,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甜美,裴郅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细细瞧了许久,对看着她明亮的如同清泉涤荡过杏眸,他撑着头,似乎想一眼望到对方的心坎里去。 他一动不动,眉宇间的阴戾荡然无存,宁茴也正看着他那曾被冠上过艳绝江淮的脸,毫不心虚表情坦荡的裴郅差点儿就信了。 「真是叫我吃了一惊的。」裴郅走到她面前,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慢慢地俯下身去,颇有兴致地拨了拨她发髻上的黑檀玉兰发簪上的珍珠坠。 宁茴无辜地往后缩了缩,「什么?」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打死不承认就对了! 裴郅轻嗤了一声,拨着珍珠坠的手慢慢移落在了她的脸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原以为夫人是个白团子,没想到里面还包了馅儿呢。」 两人隔得太近了些,他手上的茧子硌的脸也有些不舒服,宁茴反射性避开他往边儿上别过去,虚看着旁边的细颈瓷瓶。 除了略有些不自在她倒没怎么样,然而刚才还在怼她的青青草原看到外头的情况直接在空间里炸了,恨不得扛着锄头冲出来一屁股坐死裴郅。 「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的崽!」该死的臭男人,手往哪儿放呢! 宁茴:「……呃。」 青青草原肺都快炸了,大肥脸紧贴着界面眼看着又大了一圈儿,它瞪着两只眼睛上火的厉害,大声道:「崽,踹他!」踹死他,踹他下三路! 宁茴紧紧地抿着唇,真怕自己笑出声来。 裴郅捏着她的下巴把她别过去的脸扳正了回来,桃花眼里兴味更浓了些,缓声道:「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夫人真是好心性好定力。」 宁茴憋了半天总算是那一股涌动的笑意给活生生地憋回去了,脸都给憋红了,「没有……」 她说着话,双手抓着裴郅的手腕儿想把人推开,裴郅纹丝不动,眼瞅着她那好像染抹了一层浅浅胭脂的脸,指尖一动,抬手捏了捏,这才直起了腰身双手背在后头轻捻了两下,手上沾惹了她嫩白皮肤上的热意,内里的凉气似乎也散了些。 v第三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离远了些,宁茴便捂着自己的脸拉了小榻上的软枕横在身前,细眉拧着,认真道:「你说了这么多,我一句都没听懂。」 裴郅心知她这是想打死不承认好浑水摸过去,他也不车轱辘扯这些,又坐回到位置去上,无所谓地抿了口茶,「听不懂便听不懂,心知肚明就好。」 宁茴揉着手里的软枕不看他,埋着头一个劲儿地瞅着枕面儿上的富贵竹花纹。 他下巴微抬,似笑非笑。 说了一通话裴郅便靠在榻椅上微瞌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宁茴没事儿做干脆把几上的那一叠橘子全部拉到了跟前,吃东西打发时间。 「青青草原,你还在生气呢?」 青青草原从挖的坑里蹦出来,狠狠地瞪了榻椅上的男人一眼,气嘟嘟地没有说话。 宁茴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在心里逗它,青青草原心情沉重半天都没能露出一个笑容来,它气恼地拍了拍屁股下的土地,眼珠子却还是一个劲儿往裴郅身上使,企图用视线把那人戳出个窟窿来。 宁茴乐得不行,要不是碍于旁边有个裴郅,她差点儿就撑不住乐呵呵地笑出声来了。 宁茴手上不停嘴巴也不停,橘子一个接一个,那酸味儿叫裴郅的眼睛都不舒服的厉害,他缓缓坐直了身体,冷看着侧面又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的宁茴,想叫她住嘴停下,到了喉间转了一圈又突觉不大对给咽了回去。 他眉眼沉沉,嚯地站起身来,在宁茴满脸的不解茫然下掀开披风大步绕过堂前的屏风走了出去。 正在和楚笏打嘴仗的齐商迎了上去,诧异道:「世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说找少夫人有事儿吗? 裴郅眼尾一颤,动了动唇角吐出一个字来,「酸。」光闻着那味道酸得他牙都快倒了。 齐商:「??」 裴郅和齐商就这么走了,青丹青苗相继走进屋去,高几的台面儿上已经堆了不少青色的橘子皮,两人啊了一声近前去收拾,捧着青皮劝道:「少夫人可少吃些,这橘子闻着都酸的厉害,狠了劲儿吃小心闹肚子。」 宁茴把手里剩下的半边放回桌上,下榻去洗了手,捂着嘴打了个嗝,连连摆头,「不吃了,不吃了,是挺酸的。」 外头天色微暗,前院儿的宴席早就开始了,宁茴听着春桃说今日成婚的盛况和柳芳泗那吓人的一台台嫁妆,用了晚饭又去看她种在外头的花草去了。 显国公府今夜热热闹闹,宾主尽欢,安陵郡主暂居的府宅却是一片沉郁。 安陵郡主落水伤了身子,连着几日都没什么大的起色。 双面绣团花的青色幔子后头时不时就传来几声咳喘,屋里间药味儿浓厚伺候的几个丫头都觉着有些发闷,只是郡主受凉的厉害,万不敢将窗子支开,只得微屏了气强忍着。 「郡主,该喝药了。」莺儿亲自煎好药端了进来,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矮桌上,撩起了靠头这半边的床幔挂在鎏金的弯钩上。 床上垒了两床棉被,嫌不够暖和又还往里塞了几个暖炉子,安陵郡主缩在里头,双颊发红浑身发软,呼出的气息自己都觉着滚烫得厉害,她睁开眼,在莺儿的搀扶下裹着被子靠在软枕上,疲倦地斜歪着。 她发乌发干的双唇动了动,又咳了几声,避开莺儿舀了药汁递过来的勺子,伸出手直接把那满满的一碗药抢过来一饮而尽。 那药分明苦的不行,她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莺儿慌忙递了蜜饯过去。 安陵郡主一口含在嘴里,将深至咽喉的苦味驱散尽了才又将另外准备的药丸子咽了下去。 外头穿着深褐色菱花褂子,梳着简单发髻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将鎏金兽形香炉的盖子揭开,往里抖了一勺子苏合香进去。 安陵郡主定看了会儿,又转了目光环视屋内,惊然发现尽是些陌生面孔,她眯了眯眼,摸着有些难受的嗓子开口道:「莺儿,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 莺儿还未启声她身后的中年妇人便屈膝回道:「圣上闻郡主卧病,特意遣了奴婢等人近身伺候。」 不及安陵郡主做出反应,她板着脸又道:「奴婢姓文,曾在太后娘娘的寝宫当差,后侍奉圣上左右,郡主唤奴婢文嬷嬷便是。郡主这几日难有清醒的时候,还未来得及与你禀报。原本跟在郡主身边伺候的那些奴才着实不尽心,奴婢擅自做主尽数打发了,照着圣上的意思,特意在宫中另挑了人来,你们还不来见过郡主。」 文嬷嬷话音刚落,屋内的侍女小步凑了过来,屈膝起身请安,「奴婢等请郡主安。」 安陵郡主苍白的小脸上闪过隐晦的不悦,「你们什么时候回宫复命?」 文嬷嬷回道:「圣上并未直言。」 安陵郡主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眼眉上覆了冷霜,什么伺候,分明是专门来盯着她的。 起来了一趟被窝里钻进了不少凉风,安陵郡主哆嗦了一下脑子里又清醒了些,她望着顶上,在莺儿就要放下帐子的时候叫了她一声。 莺儿连忙问道:「郡主怎么了?」 「病中烦闷,你过两日亲自去显国公府上一趟请裴少夫人过府来,我想和她说说话。」 莺儿应了是,「奴婢知道了。」 青色的幔子落下隔绝了里外,安陵郡主侧身面朝着里扯了扯嘴角,宁茴……真是好得很。 宁茴可不知道安陵郡主一心一眼儿地惦记着她,睡了个好觉做了个美梦,一大清早就被青丹唤醒梳妆洗漱,吃了简单的早饭,穿着一身水粉色的交襟裙襦,特意在外头罩了一件同色的披风,带着人径直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她来的不算早,正堂里头已经坐满了人,几个小的叫了声大嫂,屋里的说话声瞬间停了下来。 宁茴不在意,跟几个长辈按礼请了安便坐在自己的位置。 也没等多久,裴都和柳芳泗夫妇就来了,柳芳泗穿着一身石榴红洋绉裙,髻上簪着富贵牡丹步摇,跟在裴都旁边尽显娇羞。 坐在宁茴对面的裴昕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撇过眼去再是不想多瞧一瞬。 裴老夫人叫了人起,看着堂前的新人笑的慈和,裴朱氏敷了厚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这满堂的喜气洋洋里独独显国公一人格外冷淡。 他坐在位置看着裴都点了点头,嘴角弧度都没丁点变化。裴朱氏抓着帕子的手扣在手心,忍了又忍,末了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视线。 这夫妇二人一番敬茶见礼费了不少时间,裴都温声为柳芳泗一一介绍府中各人。 v第三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及至宁茴的时候,柳芳泗拉着裴都的袖摆,面上笑意盈盈,内里实际紧咬着后槽牙,她可没忘记当初在千叶山上清水庵的门前这个泼妇是怎么对她的。 慢踱了两步,娇笑着看向宁茴状似疑惑地问道:「怎的只大嫂一人?大哥怎么不在呢?」 她话出口裴都都微微蹙眉,长兄一向不把国公府放在心上,这些场合甚少出席,来敬茶之前他就先给柳芳泗提过,却没想到她心里有底还这般问话。 柳芳泗又道:「大嫂?」 宁茴懒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问我啊?」 柳芳泗觑着宁茴,她捂着嘴笑,「大哥大嫂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我不问大嫂还能问谁去呢?」 阴阳怪气的,空间里挖坑的青青草原都有些无语,今天这个早上对柳芳泗来说也算是挺重要的日子,果真是能做出在自家亲娘的寿宴上给人下药这样的事儿来的,也是可以了这人。 宁茴捻了两下披风的绣边儿,掩着唇打了个呵欠,斜眼看着她,闲闲道:「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了弟妹你的聒噪,懒得过来受这份罪。」 柳芳泗脸一僵还想说什么,裴都赶紧拉着人岔了过去,继续和其他人见礼。 在座的兄弟姐妹里除了裴昕不大给柳芳泗面子有些不情不愿地叫了声二嫂外,其他几个弟妹们表现的都挺和气。 宁茴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听着周围的说话声晕神,暗想一会儿一定要去拔几颗草提提精神。总算是挨到了结束,事情一了显国公叫裴都说话,柳芳泗便想请着姐姐妹妹们去喝茶说话。 想来是裴都给她说了些什么,柳芳泗这回凑上来态度好上了不少,「方才是我话多了,大嫂能否给个面子也一起去吃茶说话?」 宁茴微微一笑,话却是冷漠无情,「不能,不给,不去。」她就是这么有脾气:) 说完当真是不给面子转身就走,徒留柳芳泗在后头僵着脸听着裴昕的扑哧笑声,一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口。 裴昕只管笑,连带着裴珍裴悦两个面上也有些变化,只是不如她明显罢了。柳芳泗脸烧的厉害,抓着夜竹的手勉强牵出一丝笑掩饰尴尬和不忿。 到底裴昕还顾及着裴都这个哥哥的颜面,没如往常一样直言不讳,裴珍也没暗着落井下石,一群人表面和和气气地去了柳芳泗如今住的芝兰院喝茶说话。 这边如何宁茴没放在心上,在花园子里逛了几圈就回去躺着了。 深秋草木渐黄,落叶飘飘,树木枝头光秃秃空荡荡的只零星的挂着几片要掉不掉的叶子,外头瞧着越发萧瑟冷清,这样的景象叫宁茴想起了水蓝星,每日提不起一点出去的兴致,从早到晚窝在屋子里的榻上,听青丹青苗说些京都里的趣事儿的同时一心二用和青青草原商量下一个高绿化值植株。 青青草原把界面拉开,捞了根棍子在屏幕上指指点点,「我们现在地处京都也就这个位置,先前定位下的清水庵后山梨花树有主暂时就先放到一边不考虑,其他几个依次在齐州,江都,南江,长宜等地,最远的一个还在南罗。」 宁茴听的很认真,乖巧可爱的很,熊猫欣慰地点点头又拿着棍子戳开标有齐州的版块儿,「齐州离京都最近,我大概换算了一下路程,按照现在的马车速度,最起码也要走个两三天,这处显示的植株是这个样子的。」青青草原戳了一下发着绿光的小标点,图面瞬间放大。 山茶花重瓣堆叠凝着清晨水露洁白温润,干美枝秀,碧叶重重。 这白色山茶开的真是好,隔着屏幕光看画面似乎都能闻到盛绽的芬芳。宁茴目带神往,「青青草原,好漂亮啊。」 青青草原也稀罕的伸着爪子摸了摸,「就这么一棵,系统显示的绿化值高达十二万。」 它其实不大明白这个绿化值到底是按照什么来算的,茶花也不是就只有齐州有,但其他地方的茶花却远远达不到十二万的高值,一般能上百也是基因相当不错的了,就连有茶族皇后之称的金花茶也才堪堪三千而已。 再说上次在红绫河的船上拿回来的大红花,听青丹从管船的人那儿打听回来的,那花是前月他们画船从红绫河汇入蒲花江的时候搭乘的客人带上去的,后来那位客人莫名其妙跳江死了,那花才一直留在了船上当个新鲜摆设。 花是什么花不清楚,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这绿化值为什么那么高更是无从可考。 青青草原瞪着眼儿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转眼就又把这事儿丢到了脑后,「宿主,你得好好想想法子看怎么去齐州一趟。」 宁茴丢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含糊地应了声,无缘无故要跑齐州去她确实得好好想法子。 「青丹,咱们有什么亲戚在齐州吗?」除了走亲戚她暂时是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青丹坐在榻边的绣墩上,听到齐州两个字手里的线正巧穿过针孔,她捻着线绕了个结,回道:「你外祖家就在齐州啊,少夫人你忘了?」 细小绣花针挑了挑绣面儿,「也是,那家子人也不算什么正经亲戚,忘了也就忘了。」 听着青丹那淡如水的语气宁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原主的母亲韩氏便是齐州人士,只是与家中关系极是淡薄,原主父亲战死沙场一年母亲病逝,那家子没一个人来瞧过,那之后也就算是彻底断了。 青苗端了银耳红枣汤进来,「不过奴婢听侯府夫人说,当初将军和夫人在世的时候倒是经常提起二舅夫人,听说夫人未出阁时候,就那位嫂嫂最疼她。」 宁茴若有所思,将她二人的话放在心底,琢磨着近些时候可能要借那位二舅母走齐州一趟了。 青丹绣着花样好奇道:「少夫人怎么想起问齐州的?」 宁茴探出身子看着她绣花,眉眼弯弯,「呀,闲来无聊胡思乱想呢。」 她玉颜娇靥上眼波脉脉,青丹扑哧一笑,「少夫人如今越发像是往日未出阁时候的样子了。」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叫人一看就柔缓到心坎里去的。 秋日越来越凉,里间的窗户都关紧了还有些微的凉意,宁茴拉着薄被又回了榻上,拿起一边搜罗来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春桃快步绕进屏风,轻声禀道:「少夫人,安陵郡主身边的莺儿姑娘来了。」 宁茴合上话本,莺儿? v第三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莺儿来这一趟出乎宁茴的意料,她是挺奇怪安陵郡主为什么抽风请她去说话的,也懒得出门走这一趟,只是对方是郡主如今卧病在床,又叫了向来贴身伺候的侍女亲自来请,言辞恳切,她若不去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宿主,你真的要去啊?」青青草原有些忧心。 宁茴答道:「去啊,人家都请到这个份上儿了,不去也得去。」 「她万一要是干点啥怎么办?」 宁茴捋了捋袖子,「那咱们就看看谁干的过谁。」 青青草原:「……」 宁茴出府的时候青丹青苗随行还叫上了楚笏,另外还带了好几个侍卫,虽然她自己本身就也很牛逼,但有时候还是可以多借点外力助长一下威风的。 安陵郡主暂居的府邸离国公府也不算太远,坐着马车走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莺儿是随着她一起回来的,待她下了马车就引着穿入了府中。 这府邸本就安陵郡主一个主子,规模不大,从大门口绕至闺房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守在房门外的侍女都是些生面孔,穿着素青的襦裙,和上次在庄子里见着的没一个相同。 其中一人屈膝打起竹帘子,恭敬请安,「问裴少夫人好,郡主正巧醒着,您里面请。」 她规矩妥帖礼仪周全,一举一动都跟尺子量过似的,宁茴目光微动颔首道好举步入了里去,青丹青苗莺儿楚笏也紧随其后。 里间儿的门开着,莺儿走在前面帮她掀了珠帘,宁茴一进去就对上了安陵郡主清冷冰冷的视线。 她坐在床上,手里抱着暖炉,漂亮的脸蛋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瞥了一眼身后的人,「不过叫你来说说话,也犯得着带这么多人?」 宁茴坐在莺儿搬来的圆凳上,端直着身子笑道:「青丹青苗一向是我走哪儿跟哪儿的,至于楚笏嘛,夫君特意给的人自然也要带上的。」 听她这一说,青青草原明显感觉到安陵郡主的气息又沉了几分,它苦恼地抓了抓耳朵,「宿主,你可别再刺激她了。」这个时候提起裴郅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吗? 宁茴:「好,我尽量。」 安陵郡主低垂了眼睑遮挡住眸子的冷凝,尽量放平了心绪,平声道:「我想和裴少夫人单独说说话,莺儿,你们都出去候着。」 莺儿自然应是,但楚笏却是看向宁茴,她的主子不是安陵郡主,她主子给她的任务也不是安陵郡主,她跟在世子身边也是督御司一员,以安陵郡主的身份还指不动她。 宁茴笑着颔首,「楚笏你也出去,没事儿。」 楚笏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安陵郡主见此指尖指甲从暖炉上哧拉一声划过。 房门轻阖的声音传来,屋里又陷入了沉寂。 「为什么要推我入水?」安陵郡主蓦地抬眼问道,声音因为久病有些低哑。 她这个问题叫的宁茴抓着帕子的手一动,惊声道:「郡主何出此言?在这世上东西可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安陵郡主从软绵的靠枕上抬起身子,冷声道:「你我都一清二楚,如今也不必装模作样了?」 宁茴猛地站起身来,面上的笑隐了下去,不卑不亢,「郡主今日特意寻我来就是专门与我说这些莫名其妙子虚乌有的话?」 「是子虚乌有还是事实,我不清楚?你不清楚?」 宁茴满脸怒气,一副被污蔑的模样,「你说我推你入水?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是疯了推你安陵郡主落水?」她疾言厉色,「郡主说话的时候不妨摸着自己良心,莫要欺人太甚。」 安陵郡主手紧握成了拳头,心里头有些急了,她是没想到都两人独处可这宁茴居然也打死不承认。 她仰抬着头,「往日是无怨,这近日可未必无仇,当日我在船尾与世子表明心迹,想来定是叫你听到了。」那双泠泠眉目闪着寒光,「裴少夫人心头必是不悦极了,拿蛇吓我不说,更是明晃晃的将我推入河中,欺人太甚说的是裴少夫人你。」 宁茴诧异地床褥间的病美人儿,「裴郅与你如何我有什么好不悦的?」她挑眉,「郡主久在江都怕是不知道,说句不好的听,这满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宁茴心悦的是哪个。」 嘻嘻,不好意思哦,‘我’喜欢的是裴都,你和裴郅怎么了干我屁事儿啊!这个动机不成立不成立。 安陵郡主气的身子一颤,手指着她恨恨道:「好好好,宁茴你好得很!」 宁茴表现的却是比她还要愤怒些,「郡主这般说话,竟是铁了心要往我头上扣帽子污蔑我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和她多说,径直拂袖而去,「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茴气冲冲愤愤然地撩起珠帘出去,临走的时候往边角搭着衣衫裙襦的木质浮雕夏日荷花五扇屏风偷瞥了一眼,啧啧啧。 宁茴前脚出去,屏风后头就出来了人,文嬷嬷仍旧板着脸,但还是有些一言难尽,她方才被安陵郡主叫到屏风后拾掇衣物,没想到听了这么一场话。 文嬷嬷是宫里人,原也是太后身边的得力人,后来更是在昭元帝跟前随侍,看的东西多了去了。 今日这郡主分明是诚心弄这么一出给她看,这明晃晃的栽赃陷害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别的不说,裴少夫人为了裴世子推她入水……这可能吗?宁氏惦念裴家老二的事情当初闹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圣上都一清二楚的。 哦,可能只有郡主久居江都不大清楚。 哦,也有可能心里清楚,一时情急忘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作态是真难看! 别不是想要栽赃原配把人弄下来,自己上位?文嬷嬷脑洞大开,面色越发严肃。 圣上说的对,这安陵郡主根子都有些坏了,她确实得把人看紧些将人努力掰正了才不算辜负圣上的重托。 文嬷嬷的视线里夹杂着厉色,安陵郡主紧咬着牙关,一把扯过被子翻身过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外头宁茴几人准备打道回府了。 「宿主,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青青草原惊了一下。 宁茴眨了眨眼睛,「猜的:)」用她二百五的智商,聪明绝顶的小脑瓜猜的。 「郡主,如今天凉你还是好生歇着的好,多忧烦思于身体并无益处,奴婢先行告退。」文嬷嬷板着脸说了两句,屈膝就要退下。 安陵郡主却是突地翻过身来,冷看着她,「你肯定在心里笑话我,是不是?」 文嬷嬷,「郡主是主子,奴婢岂敢。」 v第三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不敢而不是不会。」安陵郡主呵了一声,「带着你的人自己回宫去,我不需要你们伺候。」 文嬷嬷不卑不亢,「奴婢等皇命在身,恕难从命。」 房间里的苏合香已经燃尽,文嬷嬷又亲自添了些在炉子里,恭敬地退了出去。屋内无人更没有声音,魏成晚盯着桌上的香炉瞧了半刻,喉间突地发出几声咯咯的笑声,猛然坐直了身体,抓着身前的帐子狠狠地揪扯两下,「该死!该死!该死!」 她散着长发垂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妆镜里人面白唇干,眉间寂寂无神,这一场大病将她磋磨的没了大半的精气。 魏成晚对着镜子画眉,久病发软手也有些抖,一下,两下。 一边扯着嘴角笑,一边喃喃道:「不急,不急,不急……呵呵呵哈。」 莺儿端着药进来的时候魏成晚早已画好了眉,还涂了唇脂敷了淡粉,整个人气色大变。 「郡主,你下床来怎么也不披件衣裳?」莺儿连忙把药放下从屏风边的架子上取了件披风来搭在她身上。 安陵郡主扭头看着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回坐在床上问道:「裴少夫人走了?」 莺儿应道:「走了,瞧着脸色不大对呢?」她有些犹疑,「可是出了什么事?」 安陵郡主不答,而是另说了话道:「文嬷嬷她们来了几日了?」 莺儿帮她理了理被子,「郡主落水后第二天就来了。」 安陵郡主偏着头,冷冷地移了视线在房中的香炉里,「已经来了这么久了啊。」 今日是她相差了,原以为直接和宁茴撕破脸好叫这文嬷嬷回去禀报给圣上听,没想到这宁茴长了几分脑子,在她面前都不承认。 文嬷嬷的用处没了,留着这里污了她的地儿不说还敢管东管西,一双鱼珠子没地儿放总盯着她,行动不方便至极实在叫人恼火,现在也是时候让她滚远些了。 方才要你走不走,那接下来该怎么滚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魏成晚把蜜饯直接咽了下去,吩咐莺儿道:「你去取了小案和笔墨纸砚来。」 「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叫你去就去,怎么那么多话?」魏成晚不悦地看着她,斥道。 莺儿噤声,暗道自己又忍不住多嘴了,依着她的意思连忙去取了东西。魏成晚坐在床上身披加厚的披风,半伏在小案边儿上提笔蘸墨。莺儿偷瞄了一眼见她在默写佛经旋即又警醒地收回了目光。 期间文嬷嬷进来瞧了好几眼,劝了两句叫她好生歇着见人不听又退出去了。 「难得出来一趟,少夫人要不要去逛逛?」青苗是个喜欢热闹的,她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两眼,提议道。 宁茴不大感兴趣,手肘撑在案几上捧着脸,「有什么好逛的,没意思,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青苗笑道:「那奴婢回去给你做糕点,新学了几道,你给尝尝。」 宁茴软哒哒地偏着头,「哎,好啊好啊。」 「吃了睡睡了吃,你再这样下去都快变成猪了。」青青草原恨铁不成钢。 宁茴很生气地吃了一大口栗子糕,「猪怎么了?猪猪那么可爱,凭什么看不起猪?」 青青草原骄傲地抬了抬圆的没有下巴的下巴,扛着锄头给宁茴留下一个圆润的黑白色背影,就凭它是一只勤奋勇敢坚强努力拼搏向上顽强不屈的熊猫!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靠智慧靠双爪劳动,说的就是它了。 青青草原嘚瑟的不行,走了两步跳进了自己挖的深坑里。 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宁茴从里头出来正巧碰见裴都和柳芳泗归宁回来。他俩人走的要快些先一步进了大门,宁茴只远远瞧见了个背影,柳芳泗最喜欢带在身边的夜梅夜竹缀着后头。 青苗也瞧见了,她从马车上下来指着后头那个穿着浅绿色襦裙的丫头与宁茴闲话道:「二少夫人陪嫁来的那个丫头是叫夜梅?也真是巧了,和二公子身边的叶眉一个音呢,说出来可是容易混着。」 宁茴笑道:「怪不得能成夫妻的,连身边人的名字都一个样。」 她只是感慨一句,青丹青苗两人相对一笑,现如今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少夫人如今是真的不再惦记那些个人和事儿了。 一行人回了院子,青苗歇会儿就去了厨房捣鼓她新研制的糕点,青丹继续她没完成的刺绣,宁茴又坐在榻上边吃东西边看话本。 她们这一处悠闲自在,刚从柳府回来的裴都和柳芳泗径直去见了裴朱氏。 柳芳泗觉得疲累,请了安就先走了,裴都独自一人留下说了些在柳府的事,他说了半天久听不见动静遂往裴朱氏面上瞧了一眼,见她眼睑半垂怔然出神,犹豫着轻声连叫了好几声母亲。 裴朱氏恍然,抓着珠串勉强露出些笑来,柔声问道:「怎么了?」 裴都摇了摇头,「母亲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裴朱氏心中忧虑重重却不敢与裴都说道一二,招了他近前来拉着儿子的手眉眼温和,「二郎成家立业母亲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柳氏性子要强喜欢掐尖儿,素日行事更是没个章法。」 说到这儿难免又想起当初在华阳长公主府遭算计的事,裴朱氏嘴里发苦,「她是个威风惯了的,一不留神就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有这样的夫人依我儿的性子以后怕是得吃不少苦头。」 裴都笑笑,「母亲多多提点她,她还年轻性子不定,以后总会好的。」 裴朱氏拍了拍他的手,扯着嘴角苦笑,怕他发现又压了回去,「算了,左右这日子还是你们自己过的。桐叶,你替我送二公子出去。」 桐叶脆声应,裴都走至堂前屏风一角正要绕过去,身后传来裴朱氏的喊声。 他回头道:「母亲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事儿?」 裴朱氏已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抿着泛白的唇,突然笑道:「没事儿,只是突然想起你妹妹。二郎,你如今是成了婚有了家,但昕儿那里你也要多多照看,她最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她总是乐意听进去的。」 裴都浅笑,「儿子晓得。」 裴朱氏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缓了下来,厚粉都遮不住的疲惫才稍微散去了些。 裴都出了门立在阶前,问桐叶道:「母亲最近气色不好,可有请大夫瞧过?」 桐叶也是担忧,答道:「瞧了,说是郁结于心又忧思过重每日不得安眠,开了药日日都熬着呢。」 v第四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都眉头一拧,「我新得了些安神的好香,一会儿叫叶眉送过来,晚间时候你替母亲点上。」 「是,奴婢记着了。」 …………… 裴郅最近忙着圣上万寿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下来,刚回到府中书房坐下,齐商就拿了信件进来。 裴郅撑着头按了按眉心,「哪里来的?」 齐商将信件放在案上,「秦州。」 裴郅动作一顿抬手取了一只狼毫,「信上可有说些什么?」 齐商小心翼翼地拱手答道:「那人已经找到了,在秦州的一个小山村里。」 聚在笔尖的水墨滴落在案上宣纸面儿上洇染了好大一团,他将笔搁下,下颌收紧,「继续说。」 「人生了重病不大好,秦州过来有好些路程,最近的天气更是变幻莫测,云六说不敢贸然带人赶路进京来问话,叫人快马加鞭传了信来,看按着原计划带人回来还是直接在那处将话给问全了。」 裴郅脊背挺直,吩咐道:「京中事多,明日又是圣上万寿我走不开,你代我亲自去一趟。」 齐商点头,「属下即刻启程。」 裴郅又交代了齐商一些事,齐商一一记下,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侍女在门口启声道:「世子,夫人身边的桐叶姑娘来了。」 「进来。」 房门从外被推开,桐叶小步快走了进来,还没入冬书房里便已经点了一个小碳炉子,热烘烘的,她舒了两口气低埋着头请安问好后说起了正事儿,「世子,夫人叫奴婢来请你去祠堂一趟。」 裴郅放在案上的手指轻点着纸面,冷声道:「是什么事?」 桐叶头埋的越发低了些,「奴婢也不知晓,夫人什么也没说就让奴婢请了你过去。」 裴郅不耐烦将方才滴了墨汁的宣纸拨到一边,「不去,出去。」 他话音落齐商便抬手要桐叶离开,桐叶急急忙忙摊着双手将东西递上前去,「夫人说请世子瞧瞧这个,务必过去一趟。」 齐商近前一看,桐叶手上捧着的是一支和田玉莲蓬发簪,他就要将东西给裴郅拿去,手刚伸至一半却叫裴郅截住了。 裴郅立在书案前冷着脸,看向桐叶的目光阴鸷冷戾,「裴朱氏给你的?」 这冷沉沉的气息氛围叫桐叶头皮发麻,她应道:「是、是夫人给的,夫人说……」 她话还未说完,身周略过一阵风,裴郅已经大步走了出去,齐商握着长剑追上,「世子?」 「不必去秦州了,传话给云六,叫他直接带人回来不必管人死活。」 齐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憋着满肚子疑惑点头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外头秋风吹的厉害,宁茴出去站了一会儿就又跑回了屋子,褪下外头罩着薄绒披风坐在榻上看几个小丫头整理内务。 春桃绕过屏风进来,「少夫人,正院儿来了人,说是夫人请你去一趟祠堂。」 宁茴忙又站了起来,疑惑不解,「平白的去那儿做什么?」 春桃哪里晓得,听见这话也只摇头,倒是青丹又将她方才搭在榻边的披风重新拿了起来问春桃道:「是使得谁过来请?」 「桐枝姐姐,听她说桐叶姐姐去的书房世子那边儿。」 青丹闻言明了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少夫人咱们也快去,免得叫人空等着。」 显国公府大得很,从西锦院一路走过去还是费了时候,桐枝领着她到祠堂外院儿门口的时候裴郅已经先一步进去了,桐叶立在大门的门槛处远远地就对着她屈膝问了好。 「你怎么站在外面?」宁茴问道。 桐叶从书房过来跟着裴郅走了一路,那低冷的气息到现在都还叫她惊魂不定,如今到了宁茴跟前听她软声一问倒是好了不少,她忙答道:「夫人吩咐了,奴婢等请了世子少夫人过来就回正院儿去不必在这儿守着,正是候着少夫人来,一会儿好随着桐枝一起回去。」 宁茴不明白裴朱氏为什么搞这一出,怀揣着满腹疑惑对桐叶点点头举步往了里去。 大白日的,祠堂内里的供案烛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点着了两根手腕粗的蜡烛,被这穿堂秋风一吹,摇摇曳曳的好几下都差点儿灭了下去,裴郅和齐商就在门口立着不动,瞧见宁茴过来也只是淡淡地瞥过一眼。 宁茴走近了就看见内堂中裴朱氏跪坐在蒲团上的背影,隐约还能听见一两声轻拨珠串的声音。宁茴盯着裴朱氏看了会儿见她一动不动的又歪头看向裴郅,轻声道:「咱们是过来干什么的?」 裴郅袖摆下握着发簪的手一紧,冷声回道:「这就要问叫我们过来的人了。」 他一脸冷然,眉梢眼角都堆敛着阴戾,宁茴不着痕迹地往边儿上移了两小步。 「既然来了就进来,站在门口像什么样?」裴朱氏并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齐商你们几个去外头候着。」 裴郅和宁茴没有反驳她的话,齐商青丹便一起去了外头的大门。 宁茴跟在裴郅后头进了内里就站在裴朱氏左侧不远的地方,祠堂内点了香烛要稍比外头暖和些,站了一会儿捏着的手心都微冒了些汗,宁茴在心里和青青草原你一言我一语猜测裴朱氏叫他们过来干嘛,跪坐在地上的裴朱氏总算是站起了身。 她取了香在烛火上点着,轻晃了晃插在长案中间的香炉里。 「我叫桐叶给你的东西瞧见了?」 裴郅不答她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又开了口,「当初放王嬷嬷走后来又眼见着你一天天长大,我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她的儿子刚刚成亲,她的女儿天真烂漫还尚在闺阁,还没来得及送她出嫁,这一天就这么始料未及地来了。 裴朱氏转过身来,她今日敷了厚粉画了浓妆,看起来比这些日子精神了不少,能生出裴都裴昕那样的儿女她本就生得不差,这般装扮下来倒是比往日还要好看上两分。 「你的人去了秦州,今日又有人匆匆地送了信到门房那儿,想来是已经找到王嬷嬷。」事到如今她竟是异常平静,「你不必去问她了,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查到的你疑惑的你不解的,我通通都告诉你。」 宁茴听得云里雾里,「青青草原,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青青草原摊了摊爪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不知道哎。」 v第四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冷看着裴朱氏,裴朱氏拎着撒花裙摆坐在蒲团上,抬头凝视着上头显国公嫡妻原配萧如双的牌位,面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人的身影,「这些年我常在想我都得到了些什么,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到了如今竟然发现除了一双儿女我什么都没得到过,世事到头一场空,百般心绪皆付东流。」 裴郅不耐至极,「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裴朱氏不为所动,继续慢吞吞说道:「都到现在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你又何必急这一时半刻?」 她转动着眼珠子瞅着跳跃的烛火,「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模样吗?」 在文德十九年的春天,北长街两道桃李开的正好,朱家旁边的旧院子里迎来了新的主人,她第一眼看见的萧如双动人的好比维扬芍药,哪怕穿着素服也抵不住本身的秾艳。 萧如双是真的美,裴郅的容貌大都遗传自她,艳绝江淮这个名头当初就是冠在萧如双头上的,她和江都郡王府的魏云暖一度被好事者传为大衍的倾城双花。 现今这一辈里就是被奉为江都神女的安陵郡主身为微云暖的侄女儿也不过她们七分颜色。 当年萧如双和魏云暖先后进京,那一阵子京都的热闹她到现在都忘不掉。 朱家和萧家毗邻,她日日都能听见马蹄哒哒和接二连三的吆喝,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上门见一见倾城双花的颜色,微云暖虽然未被封为郡主却也不是相见就能见的,这些人便把心思都旁落在了家道中落的萧如双身上。 也是好在他们朱家是有名的御史之家,那些公子哥们才没敢明目张胆地在旁边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萧如双曾亲自上门致谢,她是个性子软和又害羞的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红着一张脸,看起来温柔又美好。 她承认这样的姑娘很容易让人喜欢。 而年轻时候的裴敬就像如今的二郎,风姿翩翩就像是玉琢出来的一般,他看着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只不过二郎天生是块暖玉,裴敬却是块冷玉,冷的透心凉,她甚至怀疑那玉里掺了冰。 裴敬骑着高头大马表情平静淡漠地迎娶萧如双从朱府门前走过的时候,她就站在大门口目送着这艳艳红妆。 「郎才女貌多叫人羡慕啊。」裴朱氏怔怔地看着前头,「羡慕地叫人嫉妒。」 喜欢的人成亲了,新娘不是她。 爱的人走远了,身边人不是她。 夜深人静,同榻共寝的,也不是她。能不嫉妒吗?她嫉妒的都快发疯了。 「深埋在一个女人心底的嫉妒,掩盖在杂乱荒芜之下暗暗滋生。」她突地转头,抹了口脂的双唇一张一合,「在那一刻,我这只手用了生平最大的力道推了她一把,把她和我自己一起推入了万丈深渊。」 她落入死亡的地狱,我挣扎在人间的炼狱。 裴郅心中暴戾翻涌,握着发簪的拇指狠狠错开,指腹从发簪的尖头滑过拉出一道血痕。 果然是她! 「那一批匪徒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屋子,她也进来了,但我推了她一把。」春日的午后,她伸着手把那个名动天下的美人推给了一窝亡命之徒。 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时候萧如双拉了她一把,逃出来后她却推了她一把,鬼使神差地就把人推了出去。 真可怕,她真可怕,可怕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 同行的几个贵女夫人们连续经历了掳劫奔逃和追杀,都躲在屋子里惶惶不安,没有人看到她做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除了一直跟在她身边教养她的王嬷嬷。 「那一日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那些匪徒就像财狼虎豹一样对着腐朽破败摇摇欲坠的朝廷露出他们锋利的爪牙,当时来了很多官兵,也死了很多的人,泥地里浸满了血,暗红一片。」 多年前的天下还不是如今的海晏河清,先帝年纪愈大愈是昏庸,内廷朝政不稳外敌也虎视眈眈,那几年风雨飘摇,大厦将倾,若非圣上和镇国长公主里外力挽狂澜于即倒,现今这片天下到底是叫大衍还是南罗也为未可知。 「回程从千叶山到京城的路明明很近,我却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头。」 她忘不掉萧如双最后看她的眼神,动人的美目里有错愕有不解还有满满的茫然,她没想到,谁也想不到,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宁茴在一旁睁大了眼,双唇微张着说不出来话,她愣愣转过头看着旁边紧抿着唇颈部青筋暴起的裴郅,呼吸急促的厉害,额角都已经渗出了不少汗来。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裴朱氏,坐在蒲团上的女人平静的近乎冷漠。 「青青草原,我……」宁茴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这题有些超纲了,她很茫然,水蓝星的环境简单的可怕,几乎每个人的心里想的都是建设未来努力生存,在那样和谐的大环境下就算有些摩擦也是直接操着枪和各种高科技上去刚,她很少体会到人性的可怕。 裴朱氏和安陵郡主不同,安陵郡主的狠有点儿像水蓝星的异兽群,没有任何理由几乎就是本性使然,但裴朱氏……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算有些了解,她虽然有些溺爱裴昕这个女儿,其他方面却几乎无可指摘,端庄温柔脾气好又贤淑,饶是一向挑剔又刻薄的老夫人也甚少在她身上挑得出什么毛病来。 青青草原在里头撅着屁股,捧着熊猫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光这么看是完全想不到裴朱氏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在曾经的一段时间我很惶恐也很后悔,费心费力成功地嫁进了裴家后我又平静了,后悔有什么用,做都做过了,带着那份虚伪恶心的后悔又有什么用?」是啊,她平静了,可最终她还是后悔了。 祠堂里安静的可怕,宁茴秉着呼吸,她听到裴郅冷戾的声音像是从那些个幽鬼深渊里传来一般,阴凉渗人的可怕。 「确实没什么用。」这世上后悔若是有用的话,天牢暗房里哪来的那么多阴魂恶鬼? 裴朱氏轻笑出声来,笑声凉凉的,「是没用,但人走过了总是喜欢往回看,看一看过去的自己,然后疑惑不解又难受,明明有另一条康庄大道,为什么当初的自己偏偏要在如今的这条路上踽踽独行呢。」 裴郅看着裴朱氏已经跟看死人没什么分别了,裴朱氏一向有些怕这个孩子,但如今倒是淡定地迎对着他的视线,「我今日跟你说这些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道门,裴郅,我所做的事情和二郎昕儿无关,他们是你的弟妹,万望你还有些怜心。」 v第四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今日的结局她早有预料,这件事情憋在心里多年,每过一天她便难受一分,日复一日的煎熬是真的很难受。 她这辈子做了很多善事,但这一件就足以把她彻底打落深渊,在这人世间功能抵过,但善却不能抵恶,善就是善,恶就是恶。 恶人也许会做善事,但真正的善人不会做恶事,也许从根儿上她就是个恶人。 裴朱氏看着素来不惊不慌的裴郅面色隐隐狰狞,她淡淡地笑了笑,「你想杀了我,我理解你,但不建议你这么做。我虽然不打算活下去,但裴郅,我这个人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害怕,这些年她从来没关注过这个继子,她看着他总能想起萧如双来,想起她最后那一刻投来的目光。 裴朱氏抿了抿唇,上头的口脂有些花了,深一点浅一点的,她从袖中将一早便准备好的瓷瓶取了出来,慢慢揭开了盖子,「我自己走,也免得叫你平白多担个弑母的名声。」 这些经年往事早不可查了,哪怕有一个王嬷嬷,谁会信这些事呢,说出去也不过又是叫满京上下看一场笑话罢了。 裴郅还来不及反应她便举着瓷瓶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咽了下去,手上的白瓷瓶顺着裙摆落到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供案下面。 她服了毒!宁茴一颗心微提着,又看了眼裴郅。 裴郅一脸冷漠,她连看了几眼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你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去死。」他阴着声,她死得痛快,他心里头却极是压抑极是不爽快,他整个人都很暴躁,暴躁地想要直接拿着剑砍死这个女人。 裴朱氏倒在地上半撑着身子,笑了笑,「你说好便好,在这地方死去也不亏我嫁进裴家这一遭了。」 她说着话身子却是突然一个抽搐,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来。 比起待裴郅查出来叫她生不如死,她就在这儿在今日当着萧如双的牌位踏进鬼门关里去也是好的了。 她说完这句话已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手肘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石板上,她半是喘气半是咳血,心里头竟是松快极了,「死了好啊,死了好,人活着才是受罪呢。」夜夜梦回的时候她就在想死了也许就好了。 裴郅胸膛剧烈起伏,看了一眼手上沾血的和田玉莲蓬发簪又盯着上头的牌位看了许久,裴朱氏的气息越发弱了,他突地垂下头来,冷瞧了她半晌撩开袍子走了。 他走得极快,宁茴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裴朱氏却是弱着声音道:「去,跟着他出去。」 宁茴啊了一声,裴朱氏的手指紧抓着地面,「以后这个府里都是你当家了,昕、昕儿那里,还望你、你多担待啊。」 宁茴目光微闪没有应她的话,这时后头却转出来一个人影,身穿着蜀锦暗花流云大氅,不慌不忙地踱步出来,他对着宁茴淡淡开口道:「你去看看郅儿。」 显国公的突然出现叫她一怔,如此她倒是点头道了好,末了又看了裴朱氏一眼才追了裴郅出去。 刚跨出内里的门就看见躲在外面咬着牙泪流满面的人,宁茴脚步微顿,拎着裙摆小跑了出去。 青青草原惊了一声,「她什么时候来的?」 宁茴弱弱地应了声,「……不、不知道啊。」 青青草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躺在坑底叹气,人啊真是复杂的很。 宁茴走远了,躲在外面的人捂着嘴蹲下身子,含着泪水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惶茫然,她无措的很,里头却是又响起了细微的说话声。 「听、听全这些事你有些什么感想?」裴朱氏躺在地上虚瞧着眼前的男人,有些费力地问出了话。 显国公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目光淡漠地看着她,「没什么感想,只是有些惊讶。」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连音调都没有升降,平的像是一条笔直的线,没有丝毫的起伏。 裴朱氏怔然,突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心口绞痛喉间猛地涌出血, 她的视线渐渐的模糊起来,「裴敬啊裴敬,我亲手害了你的结发之妻,你居然没什么感想?哈哈哈……」 显国公蹙着眉头,不是很明白她这又是干什么,缓缓道:「你当年害人如今偿命,也是理所应当。」 裴朱氏听着她的话一颗心空的厉害,她这些年常在想,裴敬这些年放浪形骸理应是还惦记着萧如双的,惦记着当年那个堪称风华绝代的女人,到现在她才算是明白,他不是惦记着她,他是压根儿就没惦记过任何人。 这个男人是块冷玉,里面什么都容不下的。 看,她猜对了,她就是死在她面前他也依旧是这副表情,裴朱氏怔怔地看着他,心口疼的厉害。 眼中蓄着的泪水还是掉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悔的,总归是难受的厉害。 「裴、裴敬,你爱过人……吗?」她哆嗦地问出这句话,再是没了丁点儿力气。 显国公看着她,冷静的,淡漠的,无情的,没有回答。 裴朱氏泄气地落下搭在腹前的手,一时间祠堂里安静的连根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她心里翻涌着无尽的痛苦与悲愤,眼泪混着嘴边的暗血又是哭又是笑,她羡慕萧如双与他的结合,她嫉妒萧如双与他恩爱,同样的她也自豪,自豪于自己选择男人的目光,自豪于这个男人的深情,但是现在他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深情没有恩爱,这个男人甚至没有基本的喜怒哀乐,这个人连自己都不爱,他怎么爱别人?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强加在他身上的虚无,她这些年的坚持都是妄想,这些年的自我安抚都是笑话。 她的这半生是真真正正的一场空。 「哈哈哈……」裴朱氏仰躺在地上,目光里尽是空虚,手指着他,「我竟然为了你这样的人,竟然,竟然因为你这样的人变成了年幼时最痛恨的女人。」 信念的瞬间崩塌让她有些癫狂,「裴敬啊裴敬,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显国公低眸看着她,依旧平静,「你应该问,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裴朱氏低弱的笑声叫他这话戛然而止,狰狞的面容缓缓平静下来,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浅,她怔然,他说的对,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 显国公的目光从裴朱氏身上移开,落在祠堂里萧如双的牌位上,看了好一会儿又虚落在供案上,他不说话,裴朱氏也只是半口气吊着。 v第四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里面又安静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外面的人惊恐万分,慌慌张张站起身来却因为蹲的太久双腿发麻噗通跪在地上,她也顾不得膝盖被地石板磕的生疼,手脚并用着爬了进去。 「母亲……母亲……」 裴昕一早便化好的精致妆容早就被哭花了,今天这一切彻底将她原本的人生翻转了个面。 裴昕往着裴朱氏躺倒的地方跪行过去,裴朱氏本来缓缓闭上的眼睛在瞥到裴昕身影的时候瞬间被刺激猛地瞪圆。 昕儿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能在这里!! 裴朱氏身体一个痉挛抽搐,看着裴昕的方向含带着惊痛死不瞑目。 「母、母亲……」裴昕出声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她哆哆嗦嗦爬过去,看着裴朱氏的尸首满脸呆滞。 她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难得母亲不拉着她学习那些繁琐的杂物,她也就乐得和几个小姐妹约着出去玩儿。 今日秋风大,她们也没走远,去珍宝阁里转了转,买好些摇动女儿心的珠宝首饰,又去香料铺子里搜寻些新调上来的胭脂水粉,本来是约好了去梨香园听戏,可是一个小姐妹临时有事走了她也没了什么兴致早早地便回来了。 她今日买了不少东西,也给裴朱氏捎带了不少,一回来就兴冲冲地去了正院,结果里头根本没人,她干脆就回自己院子去了,刚坐下没多久宁茴身边的小丫头春桃就来了说是母亲和宁茴在祠堂,顺便叫她也过去看看。 她去了,路上还碰见了回正院的桐枝桐叶,她还在想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这一种。 裴昕的浅蓝色襦裙上已经沾了些属于裴朱氏的血,本来还不觉得秋风多冷,现下跪在这里却是觉得刺骨极了,比起冬日寒风还要来的凛冽些,她下压着唇角,下唇上有着明晃晃的齿印,撑在地上的双手沾满了尘土,面上怔惶,她如今是真的茫然无措的厉害。 她不喜欢裴郅,全然是因为裴郅对她母亲的态度行事让她非常不高兴,在很小的时候,她甚至有好几次都看见裴郅站在暗处盯着她母亲那阴戾冰冷的像毒蛇一样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太可怕,又有裴都的对比,她怎么可能能喜欢这个兄长,她爱她的母亲,尊敬她的母亲,在她心里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她温柔善良端庄贤淑,父亲向来不管事,是母亲顶着她与兄长头顶的那一片天。 可是现在,就在方才……天翻地覆了。 裴昕双唇嗫嚅,无措地抬起头,看着祠堂内唯二的两个活人之一,「父、父亲……」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做,她该做什么? 显国公转过来,「现在马上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裴昕惶惶,「可是……」 显国公点了点头,平声道:「回去。」 说完这话他又转过了身去,目光再次落在牌位上,眉头微皱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舒展了。 他的平静叫裴昕惊愕甚至不可置信,终是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面放声大哭了出来,手上沾惹的泥尘抹进了眼里,有些疼又有些痒,但更多的是难受,难受地叫她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裴昕现下只顾着哭,显国公便大步踏出了祠堂去,过一会儿叫了贴身小厮安子进来,吩咐他暗中叫几个侍女过来把裴昕架着回了院子,耳边才彻底清静了。 「老爷,这、夫人这事儿该如何……」安子从得知裴朱氏身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吞吞吐吐地开口。 显国公站在门槛外头,单手扶着门框,抿了抿唇,「你把人移到旁边的旧院子去收拾收拾。」他顿了顿又道:「我去一趟福安院。」到底还是得叫母亲出来理事。 他说着便转出房门,一路目不斜视往裴老太太的与院子去了。 宁茴方才一路追了裴郅出去,齐商和青丹给她指了个方向,她顺着走过去,远远地便瞧见圆月门旁边柳树下的人影。 裴郅立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圆月门正对的漆红长廊。 宁茴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小步小步走了过去,裴郅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瞧她,他半垂着眼睑尽最大程度地遮掩住了内中的红意,「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宁茴轻唔了一声,又走近了些看着他,「那你又站在这儿做什么?」 裴郅抿了抿唇,「吹风。」顺便让他的脑子清醒清醒。 围砌着的小花坛里种满了吉祥草,叶青色翠,掩映着好些淡紫色的花儿,开的很是不错。 宁茴没修过语言的艺术,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说错话再把人给惹急了就不好了,她移了两步到小花坛边儿扯了自己的帕子摊开在石头上,冲着他问道:「坐一会儿好不好?」 裴郅看了她一眼,举步走了过去,伸手将她的手帕捡了起来,撩了撩袍子随意坐下,掸开身上的披风一角搭在花坛垫上,对着她冷声说了个坐字。 宁茴惊讶地啊了一声,看着他的披风有些纠结。 「青青草原,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大好?」 青青草原缩在坑里斜着眼睛看她,「人家都给垫好了你就坐着呗。」它揉了揉耳朵,「我先睡个觉,你自己看着办,不过……崽啊,你可千万别刺激人家知道吗?」 宁茴暗里乖乖地点头走过去坐下,裴郅的披风里头已经附了薄绒,指尖突然轻触着还有些细微的痒意。 裴郅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如今更是沉默的很,宁茴也跟着沉默,抿着唇半低着头凝视着脚边的枯叶。 冷风飒飒,裴郅抬手摁了一下太阳穴,余光瞥到旁边的宁茴,她手中握着腰间的粉色宫绦,满脸严肃一个劲儿地瞅着地上,他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事儿就回去。」 宁茴收回目光,见他面色苍白沉寂连唇色也发白发干的厉害心里头难免有些担心,眼尖地看到花坛子角落里盛开的白色小野花,便伸着手指将周边的枯叶拨开,小心翼翼地刨了土,将那小野花连根带土一起刨了出来。 宁茴伸手递了过去,「送给你,」 她手心凹落着土,土里长着花,那花小小的不过拇指般大,茎上连着几片更细小的叶子,它太小太弱了,似乎一阵风来都能折断。 宁茴的手很白,这些姑娘小姐们的手都保养的很好,嫩白的葱尖儿似的,只是方才刨土,指尖上沾了好些微有些润湿的黄土。 v第四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他恍惚回想楚笏说过她一向喜欢侍弄花草又有些了然,甚至不止楚笏,府里不少人都知道她整日把西锦院儿的那些植株当宝贝一样地伺候着。 只是这还是裴郅头一次瞧见送人花的时候手上还捧着土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好笑,他唇角动了动伸手接了过去,泥土在她手心煨热了落在他这里也不觉得冷。 「就这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宁茴含着笑点头,「对啊,我父亲母亲常说这都是上天给的恩赐。」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裴郅听到说起父母瞬间想起了当初战死沙场的宁将军,圣上和镇国长公主说起那一场战役时也颇是感慨。 宁茴她自小父母双亡却有伯父伯母一腔爱护也是少有的幸运了。 只是……裴郅眉眼一动,「隔了这么多年,这些话你倒是还记得清楚。」说实在的,在他的印象里就是母亲的样子也都有些模糊,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宁茴心里一个咯噔,哎呀,一时嘴快忘了原主父母离世的有点儿早了。她只得干笑了两声,「我记性一直都这么好,能从三岁记到老。」 裴郅看着手里的花,「是吗?」 宁茴点头,「是啊。」 她歪着头装傻,裴郅莫名心情稍霁,握着那细白的手腕儿将人拉了起来,大步回走。 宁茴被他突然一拉有些懵,「这是干什么去?」 裴郅眼眉一压,简洁道:「进宫。」 宁茴:「哈?」 两人顺着鹅卵石铺的小道疾步往前,齐商青丹两个一直在路的那头静候着没过来打扰,他们见着人影急忙迎了上来,「世子,少夫人。」 裴郅顿下脚步,将手中的花土递给了齐商,「马上叫人备好车马。」又转向青丹冷声道:「立即去取些水来。」 齐商急匆匆地就跑了,一手摊着土一手挡着风,走的老远了还莫名其妙回头看了裴郅一眼,挖了棵小野花回来是啥意思? 这头离厨房很近,青丹很快便取了一铜壶兑的温热的水来给两人将手上的泥土淋洗干净。 待裴郅带着宁茴出了府中大门,齐商和楚笏两人已经备好马车候在一旁了。 福安院里气氛有些凝滞,榕春伸着手给裴老夫人顺气,在一旁的榕夏也忙递了茶碗到她嘴边儿,裴老夫人被气的够呛,就着榕夏手上的茶杯喝了连喝了好几口热茶才顺下去。 她抬手在案上狠狠一拍,吓得榕夏差点儿手一抖把茶杯丢到了地上,她满定下心神将手中东西放下就听见老夫人的急怒之声,「谁给她的胆子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自裁?好他个朱氏,真是朱御史家养出来的好女儿!」 裴老夫人脸都快被气歪了,「明日就是圣上万寿,她今日就整这么一出是存了心的来折腾人是不是?!」自裁也不知道寻个好地儿寻个好时候,死了还给活人找罪受。 好歹裴老夫人还知道在儿子和下人面前端着面子,将后头的话憋在了心里,暗暗地埋怨了好一番才堪堪冷静下来,却也突然惊觉不对,开口疑问道:「我儿可知道她为何做出这事儿来?」 裴敬可没有替裴朱氏隐瞒的意思,将那些事情与裴老夫人一一细说了个遍,裴老夫人直接气的一个倒仰,被榕春扶着狠喘了几口气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裴敬坐在对面的圆凳上静看着围上去的人,等着老夫人拿个主意。 裴老夫人是真没想到裴朱氏居然干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家世她对萧如双这个儿媳妇是不大满意但也不至于有多厌恶,毕竟长的是真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老太太她眼睛还没老眼昏花,对着那张脸连气儿都生不起来。 萧如双死后她还可惜了好久,但他儿子还年轻的很,自然又说了门亲事,说的就是因为祖母离世守孝耽搁下来一直未嫁的朱氏。 她这是给他儿子说了个毒妇呢! 老夫人越想越气,「二郎和昕儿可知道这事儿?」 显国公摇头,「二郎不知。」 老夫人到底心疼裴都,「这事儿也不必让他知道,对外头就宣称她病逝了……」 显国公道:「郅儿怕是不肯……」 他话还未说完,安子就跑了进来急忙禀道:「老爷,世子和少夫人进宫去了。」 老夫人惊呼一声,「什么?!」 显国公倒是平静的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待到安子退至一旁他才缓声道:「那就不急,等郅儿回来再说这事儿。」 老夫人一言难尽地看着显国公,她这个儿子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个好还是不好。 显国公拱手作揖告辞,裴朱氏的丧事问题便如他所言暂时不论。 一路雕梁画栋,所见皆是琼窗玉宫,宁茴头回进到皇宫里来,心里头砰砰地跳得厉害。她和裴郅并站在紫宸殿的正门外头,满心满眼的都是这金碧辉煌之景,早忘了裴郅自下马车开始就一直拉着她的手。 她忘了,裴郅一心思虑着待会儿的言行也忘了,就这么牵拉着,莫说随行的齐商楚笏,就是紫宸殿门口的侍卫都忍不住往二人频频看去。 总管太监张公公从里头出来请了他二人进去,「陛下正等着呢。」 听到这话宁茴还是有点儿小紧张,她一紧张就想和青青草原瞎扯皮,无奈青青草原睡的正香,她只好又放弃了,一心低埋着头看殿中地毯的不知名花纹。 裴郅拉着她请安,叫了人起来的昭元帝却是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蘸了朱砂的毛笔搁下,「脸色怎么这么差,这天越发冷了,你也该好生顾着自己一些。」 昭元帝说了话见他和宁茴还跪在地上不起,他抬着手点了点御案,「怎么的,这是有什么事?」 裴郅放开握着宁茴的手,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他虚看着前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此次来意,「陛下,微臣继母骤然离世,但微臣夫妇不愿服丧守孝,还望陛下恕臣之罪。」 这可不是小事,昭元帝闻言面色一肃,但他熟知裴郅的性子,沉默了半晌端着茶盏抿了半口,看着下方的夫妇二人严声道:「你且把这话说个清楚明白。」 昭元帝问起了这事儿裴郅自然不会替裴朱氏隐瞒,这也算是家丑,但在他这儿可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若他是个根正苗红一心为了家族而奋斗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青年比如裴都那样的,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他恰恰好和这类人相反。 裴郅依旧跪在地上,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对着昭元帝叩了首,「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v第四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昭元帝眼皮子一跳,没有打断他。 裴郅也不添油加醋,直接将裴朱氏说的那些话大概复述了一遍,他面无表情只是紧绷的下颌和脖颈上暴涨的青筋明晃晃地显示着自己的愤怒,张公公站在御案边儿上偷偷瞧去都替他憋的慌。 事情一说完裴郅又伏身拜了下去,宁茴也跟着叩拜,额头轻抵着手背眼睛使劲儿往旁边的裴郅身上瞥看他什么时候起来。 「砰!」 昭元帝猛地站起身来,随手抽了一本奏折摔在御案上,尤嫌不够还狠狠地一掌拍下去,怒声道:「简直是不知所谓!」 裴郅的母亲萧如双和魏云暖并称大衍的倾城双花,两人都是好性子,非但不因为这称呼生出龃龉反倒相知相交感情相当不错,连带着昭元帝对她也高看几分。 说到萧如双,昭元帝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魏云暖,他心中烦躁,「朱御史家真是养出来个不仁不义的好东西!」 昭元帝年轻的时候是个有着铁血手腕儿的君主,如今天下安定,他便渐渐地朝着盛世仁和明君的方向发展,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了,张公公低垂着头对于皇帝现下这副态度心里门儿清,心里头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 「你们先起来。」昭元帝又怒瞪了两边候着的宫女太监,「没看见吗?还不把世子夫妇搀起来。」 上头都这样说了,裴郅也就顺着小太监的搀扶缓缓了起身,宁茴见他起身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站在大殿正中,昭元帝在案边轻踱了两步,手撑着沿角沉声道:「你不愿守孝服丧也是人之常情,朕准你所奏。」 裴郅眼睑动了动,「多谢陛下。」 昭元帝听他应声便又坐回到了龙椅上,喝了口热茶情绪稍缓,视线下瞥看到案上摊开的奏章时又心绪纷杂了起来,方才裴郅两人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到朱御史上的折子。 不是弹劾谁也不是说什么时下正事儿,这是一道明日早朝告假的折子,朱老大人前些日子感染风寒,病了好长一段日子了,近两日身子越发不好更是昏沉的厉害,他不敢离身得时时守着。 折子上的「病骨支离,危在旦夕」看的昭元帝眉头都蹙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终是启声道:「朱老大人那儿……哎,朱氏病逝,其他的你且自己看着办。」 病逝二字实在意料之中,裴郅连眼睫都没动一下恭然应是。 朱老大人原也算是圣上的半个恩师,在当年也是出过大力气的,昨日早朝还有人说起老大人病重,圣上年纪越大越惦念旧情,全他颜面念他病情也是正常,他在来之前就约莫猜到会是这样了。 一时的病逝之名而已,只要朱家没了朱老大人或是朱老大人痊愈,他随时都能把这病逝二字扳掉,随时都能把朱氏迁出宗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等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吗? 但就目前而言这件事上是圣上委屈了他,依他的了解这位天子自然会从其他方面补回来,事实上与他而言其实并无亏损。 昭元帝看着自己的宠臣埋头不语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开口道:「明日你早些进宫来,朕和你好好说说话。」 裴郅回道:「家中白事怕是冲撞陛下,微臣惶恐。」 昭元帝虽身为天子却一向不在意这些,年轻时候天下动荡,他的寿辰还在坟地过过的,当即不悦道:「朕都不怕你怕什么?朱氏作恶你不必服丧守孝,自然跟在朕身前,也叫那些人知道这是朕亲口允了的。」 话都说不到这份儿上了裴郅当然拱手应是。 宁茴听了半天,前面还好,听到后面是越听越不高兴。 原没写过这么一出,但应该也是这么处理的。 原主因为惦记着裴都正儿八经地守够了年月,倒是没什么风浪落在她身上,然而裴朱氏病逝,裴郅不守孝不服丧,在所有人看来那就是不认裴朱氏这个继母不认她显国公府当家夫人的身份。 因为一条病逝,在外人眼里裴朱氏是兢兢业业操持府上的当家夫人,膝下更有一双优秀的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不守孝不服丧算什么回事儿? 孝字顶天,继母也是母,一人一口唾沫都唬人的够呛,裴昕更是恨不得吃了裴郅。 后来老大人死了,裴郅直接把裴朱氏移出了宗祠连坟也迁了,这算什么?!裴昕直接是恨死了他,这对她来说就不是什么哥哥了,这简直就好比杀母仇人了。 再后来裴昕无意之间知道裴朱氏死的时候裴郅和原主夫妇就在现场,得,也不管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下不是好比杀母仇人了,这直接就是杀母仇人了,不共戴天!我弄不死你我不算完! 她要是裴郅,她一准儿得委屈死啊! 宁茴越想越那个气啊,两人告退的时候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裴郅过去拉她,她一甩袖子直接跪在了地上。 裴郅惊了一下,昭元帝也注视着下方跪的端正的人,张公公适时开口,「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身为一个一直活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氛围里的水蓝星人,宁茴觉得自己都快气成包子脸,青青草原睡的正香呢也没人压着她,她便鼓着气开口道:「陛下,您怜悯朱老大人,您为何不怜悯怜悯您其他臣子呢?」 昭元帝眉头一皱,那视线里威严压迫颇重,宁茴抚慰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肝儿,又道:「错的本就是朱氏,我和裴郅不守孝也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然而您这病逝一出,我们就成了猪狗不如不仁不孝。」 宁茴挺了挺脊背,「是,这事儿是过了您的金口,是您亲口允了的,你看重他给他脸面明日也叫他在跟前伺候着,但那又如何,唾沫星子照样能把我夫妇二人淹死。」 她不待上面言说又接着道:「是,裴郅名声本来就差,别人就差往他脑门儿上拿着个烙铁戳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八个字了,也不差多这么一条。但这事儿是他的错吗?凭什么因为这个被人暗里戳着脊梁骨骂啊?」 紫宸殿里只有宁茴的声音,虽然尽量收敛了但还是说的些急,说了好长一段话她舒了一口长气缓了缓。 又开了口,「他被骂,臣妇也要被骂,教养出臣妇的路陵候府也要受牵连,连带着臣妇逝去的双亲说不得也同样被那些人扯出来说道,凭什么呀?朱老大人功劳甚重,臣妇的夫君,伯父伯母和父母双亲这些年不说功劳难道就没有苦劳吗?」 v第四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又说了一段长话真的是很累了,宁茴暗暗小喘了两口气,立在上头的张公公偷瞄着昭元帝的脸色,见他虽沉着脸却并无怒色心下稍安,又偷瞥了一下明显有些惊诧的裴郅,心里直哎哟,这位宁家出来的小姐真不愧是宁将军的种。 宁茴歇了歇,当然要是能给她喝口水就更好了,她抿了抿发干的唇心中暗想。 昭元帝听她说了半天,沉吟一声道:「所以呢,你待如何?」 宁茴答道:「朱老大人听不听得到这消息,会不会因为这个消息而病情加重这是朱家该考虑的问题,他们难道连瞒着消息卧病在床的老人不让他知道的本事都没有吗?还是说陛下您其实就是想帮着朱家掩着脸面而已?陛下,朱家是御史之家,御史有监察弹劾之职,更应肃清家宅之风,有严教子女之则。」 宁茴说到最后自己都快给自己跪服了,天呐,书上说的对,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原来她口才这么好! 昭元帝沉沉地看着她,「说完了?」 宁茴点头,「说完了。」 紫宸殿里一阵安寂,昭元帝掩住眼中的复杂,他确实有替朱家遮掩的心思,他也确实认为裴郅不会在意这些外头的骂名,这些他不否认,裴郅也应该是心里门儿清的。 但宁茴这么戳破出来说了个亮堂,他眉心跳了跳,久久没有出声。 「你倒是为裴卿着想。」昭元帝怪异地看着她,不是听说惦记着家里头的另一个吗? 宁茴啊了一声,睁大着眼睛回道:「我这也是为自己着想。」她是肯定不会给裴朱氏守孝的. 「确实是朕思虑不周。」昭元帝是真的看重裴郅,宠臣是真的宠臣,从他方才说叫人明日照常参加他的万寿这一点就看得出来,他按了按太阳穴,「你所言不无道理。」 昭元帝冲着张公公沉声道:「叫翰林院来人拟旨。」 张公公连忙哎了一声,摇着圆圆的身子出去忙指了个跑得快的小太监去翰林院叫人,宁茴听见这话当即笑开,恭维道:「陛下,您真是位明君。」 昭元帝听她那敬着声儿的赞美呵了一声,「是吗?朕当初给你指婚的时候,心里头怕不是这样想的?」 宁茴眨了眨眼睛,原主当初肝肠寸断,在心里好像是埋怨了千百遍昏君啊瞎点鸳鸯谱什么的来着,嗯……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里说着话,张公公从外头回来亲自取了描着花的香料瓷盒,给香炉子里加了一小勺子进去,淡淡的香味儿很快就漫溢了整个紫宸殿。 山茶花的清香萦绕鼻尖,昭元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清明了几分,他独好这个味道,行居坐卧之处都喜欢叫人点着,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他习惯性地轻嗅了两口,叫了地上的宁茴起身,「起来,还跪在地上做什么?」 一听说不用跪了,宁茴手脚麻利地站起身,真诚地开口道:「多谢陛下。」 昭元帝也不再理她,将搁下的笔握着手里,缓缓问起了另一人道:「裴卿,你夫人这番话你觉着如何?」 裴郅拱手作揖,「微臣惶恐。」 昭元帝勾画的间隙之中下瞥了一眼,见他说着惶恐的话面上实则还是无甚表情,摇了摇头有些无趣道:「算了,逗你也是真没意思。温兰日前摔伤了腿,贵妃最近担心的不行,正好现在得空就带着你媳妇儿过去瞧瞧,好歹也算是她给你们扯的线做的媒。」 裴郅和裴贵妃还有五公主关系算不得有多好,但昭元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拒绝。 「是,微臣告退。」裴郅看了一眼宁茴,宁茴也屈膝行了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紫宸殿的大门。 昭元帝抬起了头,曲着手敲了敲桌面儿,咚咚作响,眯着眼说道:「其实朕也不算是乱点鸳鸯,你说是不是?」老宁家的闺女和他最得意的下臣这么瞧着不是配的很吗?他家裴卿卓荦超伦风流倜傥,好得很嘛! 张公公将批改过后的奏章一一堆叠好,笑道:「陛下说的是。」 昭元帝难得展露笑颜,面上的威严之色散去不少。 就在这时翰林院来人了,他立时收敛了表情叫人进来研墨拟旨。 裴郅和宁茴出了紫宸殿的大门便有小太监领着他们往裴贵妃所在的瑶华宫去。 齐商不好随行跟去内宫,直接转去了官署等着,只留了楚笏一人跟在后头。 朱墙黄瓦,高阁飞檐,皇宫的大气森严叫宁茴忍不住攥着手,置身这样的地方,她绝对算得上是水蓝星第一人,简直是太光荣了! 路上也没什么人,她便大大方方的转着眼珠子瞧,裴郅走在她旁边,面上看着很是平静,只是这心里头因为方才的事难免起了些波澜。 这次裴朱氏的事情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分析好了,原先的结果也与他所想的相差不大。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就像她说的,这帽子在他头上早就顶好了。 口诛笔伐流言蜚语于他而言实在无关紧要,这些年骂他的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回两回。 那些人除了动动嘴皮子也干不了其他的事,总不能把人家唯一的本事给剥夺了,况且来来去去的损不了他的丝毫利益不说,甚至还能让圣上对他心怀愧疚愈发看重,就随他们去了,爱怎么骂就怎么骂。 但是……裴郅偏头看着她,嘴角微动了动,这次倒是一种格外新奇的体验。 「唔?」宁茴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事儿吗?」 裴郅与她的杏眸对了一瞬又平看向前方,「到了。」 宁茴顿住脚步一瞧,果真到了地方,门匾上的描金三字正是瑶华宫。 瑶华宫的主位裴贵妃是老国公爷唯一的庶女,前几年还是个美人,因为有裴郅这么个年轻有为的侄子,在昭元帝面前颇得脸面,一路蹿升到了贵妃位,这满宫上下除了太后皇后就数她位份最高。 裴贵妃膝下只得了一个公主,今年刚满八岁,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这位五公主性子顽皮,前儿个在御花园摔伤了腿,素来谨小慎微的裴贵妃连给皇后请安都不去了,一心在跟前亲自照看。 「你啊,再不收收性子,以后有的苦吃。」裴贵妃伸着手没好气地点了点五公主的额头。 五公主吃了口糕点对着自家母妃吐了吐舌头,转头叫了声雾心。 掀着帘子走进来的雾心笑了笑,「娘娘,世子从紫宸殿过来了。」 v第四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贵妃闻言瞬间站起了身来,叮嘱了不安分的五公主两句便转了出去。 裴贵妃原以为只来了裴郅,出来看到坐在裴郅身边的人才知道宁茴也来了,这两人同时出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日撮合的婚事,这可真真儿是拍马屁拍在了马腿子上,她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上首,沉默了一会儿面上还是扬起了笑,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内宫禁地,哪能随意走动。」 裴郅态度冷淡,裴贵妃也习以为常,她干笑了两声,「本宫找皇后娘娘有事商量就不和你们说话了,碧心,带世子和少夫人去公主那儿。」 裴郅直接起身,宁茴也跟着起来,两人便随着碧心一道去了五公主住的屋子。 这两人不见了身影裴贵妃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伺候的雾心无奈的很,「娘娘,你怎么说也是世子的姑姑,不要每次见着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奴婢看着都不对味儿。」 裴贵妃拎着帕子擦了擦唇上的茶水,「好了,别说了。」 雾心闻言心中叹气,她这主子的胆子也是小的没边儿了。 五公主靠在床上正玩儿着宫人搜寻来的猫儿狗儿的木雕,裴郅一进来她立马便将手里头的东西扔了,规规矩矩地冲着来人大声叫道:「表兄!」 裴郅点点头,走前两步露出了身后的宁茴,五公主圆溜溜的大眼睛露出一丝疑惑,旋即恍然,对着她叫了声表嫂。 这是五公主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表嫂,她扒着床沿探出身子,紧盯着宁茴左看右看,对她的好奇甚至淡化了看到裴郅的害怕。 她看着宁茴,宁茴也看着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差点儿没把眼睛瞪穿了。 屋内沉陷在诡异的安寂之中,裴郅坐看着宁茴又瞥了一眼五公主,扯了扯嘴角没打扰她们比谁眼睛更大。 宁茴瞪得眼睛有点儿酸,她眼睛虽然大,但这么瞪还是有些受不住,垂下眼帘眨了两下缓解酸乏,她和五公主不熟,也挑不起话头,真是尴尬的不行,遂凑到裴郅身边小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皇宫虽然好看但怎么地也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突然斜着身子凑近来叫裴郅拎着茶盖儿的手一顿,不紧不慢地又将茶盖儿放了回去,回道:「随时都可以。」 宁茴捻了捻他手边的袖子,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裴郅颔首,他们这个时候慢悠悠地回去,想必圣旨也已经被送出去了。 在瑶华宫待了不到一刻钟两人又正门口离开径直前往宫门,皇宫之景里里外外的其实都差不多,看了两回新鲜感也没那么强了,裴郅又不说话,青青草原窝在深坑里睡的天昏地暗,这只熊起床气特别大,宁茴是一点儿不敢吵它的,一路无聊得她直打呵欠。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明天是昭元帝万寿,她侧了侧头看着裴郅,「明日你要进宫来,我要来吗?」 迎面搬送木桶的推车过来,裴郅抓着她的手腕儿把人往边儿上拉了一把,轻抿着唇回道:「自然要来的。」 宁茴被吓了一跳,哦了一声注意力又被旁边的推车吸引去了。 源源不断的暖意让裴郅脚下一顿,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平视着前方思绪飘忽的有些远。 宁茴这些天每到午间都要睡差不多半个时辰,今日事多耽搁了,马车轻微摇动着,很快就靠在角落里打起了瞌睡。 裴郅斜靠着另一侧,脑子无比清明,他半垂着眼帘,视线正好定格在对面的人身上。 她歪着头搁在木质的车壁上,蹭晃着发髻难免有些散乱,缀了一缕下来搭落在侧脸上,那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好笑。秋风掀卷起车帘子的一角偷偷钻了进来,那缕头发便在脸上忽上忽下,宁茴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手指一勾捋在耳后,很快的下一刻又阖上了眼。 裴郅看着她颤动了一下又很快趋于平静的眼睫,想起她方才在瑶华宫和五公主瞪眼睛的样子。 马车里有些发闷,裴郅半掀着帘子虚看着外头,远处的天阴沉着像是要下雨,近处的树枝头摇晃落了一地枯叶,他抬手将沾在帘布上的叶子拂落下去,又有些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来往里头偏去。 青青草原从美梦中醒来窝在坑里伸了个懒腰,调转视角正好迎上裴郅的目光。 它眯了眯还有些模糊的眼睛,抓了抓大脑袋,今天好像睡的有点儿久啊。青青草原晃了晃头稍微清醒了些,从坑里爬出来找到自己的小锄头给草原松土。 它往外探了探头,又正好对上裴郅,熊猫眼里有些茫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它睡昏头了吗? 「崽?崽?你醒醒。」青青草原叫了两声,宁茴没有回应,它便收了声儿一边挖地一边在心里腹诽。 圣旨确实要比裴郅他们先一步出宫,朱家接到的是张公公亲自跑腿儿口传的训斥,朱大人听到那一连串的话从张公公嘴里滋溜出来,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朱夫人身体要强健些还能撑着,战战兢兢地送走了一行人才软下腿去。 朱府里乱成一团,显国公府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家传的是口谕,这边来的是圣旨,裴朱氏是家宅妇人,昭元帝自然不可能自降身份直言训斥,而是正面苛责了显国公这个臣子,明里暗里的却也把那些事情点露出来。 再加上朱府里的那一通训斥,外头的人该明白的都会明白。 公公刚走,宁茴和裴郅进了府中就看见庭院里显国公手上的明黄圣旨,在这色调微暗的秋日里显得格外扎眼。 其他人都已经起身了,下人们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在一边窃窃私语,只有裴昕和裴都还呆呆地跪在地上。 裴昕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愣愣地抬头,她整个眼睛都是红的,脸上也俱是泪痕,「为什么长兄要如此无情?」 母亲都已经死了,她已经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不是吗?以父亲的无情,外祖的刚直和人言的可畏,裴昕现在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通圣旨的后果。 裴郅冷眼看着她,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她又不是现在才认识他,何必摆出这副样子? 他不说话宁茴却是开了口,「你难道不应该是问你母亲当年为何要如此狠心无情吗?」 宁茴这心里的气又被挑了起来,语气难免有些重,「身为朱氏的女儿,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对着裴郅问出这句话。」 裴昕跌坐着,整个肩膀都颓然地松放了下来,再没有说一个字,只垂着头默然地抹掉脸上的眼泪。 v第四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因迎接甚至而聚集起来的人很快便散去了,庭院里只留下裴昕兄妹和一个柳芳泗,这事发突然将柳芳泗打了个懵,她被夜梅搀着,满脸的惊疑不定。 裴都亲手将地上的裴昕拉了起来,扯着袖子给她擦了擦面上的泪水,低低地哽咽了两声,轻语道:「昕儿,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得受着。」 他的言语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惶惶无助甚至有些绝望的裴昕抱着他嚎啕大哭,「哥,怎么办?怎么办?」 裴都动了动发僵发冷的手轻抚着她的脊背,默然无声。 从庭院这边离开后宁茴和裴郅两人就分开了,凉风寂寂,裴郅拢着披风回了书房,房里烧着碳,一踏入里间有些发凉的身体便开始渐渐回暖。 府里的事情他不打算管,老夫人和父亲会知道该怎么做的,他又何必去多找烦心呢? 垂帘后头的黄花梨木榻椅边的镂花木窗半开着,屋里虽暖和却也不觉得闷,裴郅坐在书案前从袖子里取出了那支和田玉莲蓬发簪,取帕子沾了水将尖头上的丁点血污擦洗干净。 他心绪沉缓,将簪子握在手上细看了半天才小心地放在一个木盒子里。 他刚把东西放下,齐商便大步走了进来,一手握着剑一手端着个茶碗。 裴郅抬眸,「拿的什么?」 齐商将茶碗搁在桌上,回道:「进宫前世子你交给属下的花儿啊,你忘了?」 听他一说裴郅也想起来了,茶碗里的小花柔柔怯怯的,不说丑却也说不得有多漂亮,就是一朵春日草丛里随处可见的小野花,只是如今已是深秋,能长得这般好也是难能可贵了。 「叫人养着。」裴郅低着眉目瞧了片刻,转过身去拿了一本书,突地又指了指榻椅边的窗台,「就养在那儿。」 齐商应了一声,有些犹豫道:「世子,这马上就要入冬了,花儿可不好养。」还是这种看起来吹口气就要倒地的更加难伺候了。 裴郅斜睨着他,「那就好好养。」 真是任性!齐商无奈的很,端着茶杯到了窗台,忙出门找了个会侍弄花草的小厮叫他务必日日小心照看着。 相比于其他院子的安静,福安院里要热闹的多,老夫人发了通脾气后便扯着显国公问他现下打算怎么办。 显国公刚把圣旨供在祠堂,进门来坐在凳子上歇了歇,慢条斯理地回道:「自然是休妻除族。」萧如双是他的结发嫡妻,朱氏在萧如双面前根本没有可比性,休妻除族是最好最妥帖的法子。 裴老夫人心里头还有些犹豫,她扣着扶手坐直了身子,「要不要先叫人去朱家通个气儿?」 显国公冷淡地摇了摇头,「不必,快则傍晚最迟明日,朱御史夫妇必定亲自登门。」朱家女做出这样的事,他们不可能坐得住。 他语气笃定,裴老夫人也把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既然你心里头有主意,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有些头疼的靠回椅背上,「明日圣上万寿去不得了,你莫忘了叫人把寿礼递上去。」 「儿子记下了。」 这两人商谈完毕,显国公便大步出了福安院准备着手休妻除族之事,裴老夫人由着榕春替她捏肩,忧心忡忡,她估计这近几年怕是没有能越过他们国公府的笑话了。 「今年莫不是撞了瘟神?」从宁氏和郅儿成婚长嫂惦记小叔子开始,到柳氏设计二郎,还有今日这事儿,接二连三的,赶着趟儿来招呼呢。 裴老夫人越想越头疼的厉害,哎哟了好几声,干脆叫榕春扶着她回床上躺着去了。 国公府里一直到傍晚都热闹的不行,宁茴吃了晚饭在院子里晃荡了几圈消食,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准备沐浴睡觉。 宁茴缩在浴桶里,青青草原已经提前关了视频,缩在坑里问话道:「崽啊,今天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宁茴拨了拨水,摇头道:「没有啊。」又细想了一会儿,「就去了趟皇宫,见到了皇帝,那位皇帝陛下还挺和气的。」 青青草原皱着熊猫脸,没再出声儿,它在坑里翻滚了两下,小声道:「没有就好。」 对于许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失眠夜,但偏偏宁茴睡的贼香,还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打滚儿,浑身都是青草的淡香味儿。 睡得好早上也起得早,简单梳洗过后宁茴便坐在圆桌前用早饭,一边喝着粥一边听春桃说话。 「天边儿刚亮的时候朱府就来人了,是朱御史和朱夫人一道过来的,听福安院里的云丫说,两人一见到老夫人差点就当场跪了在地上呢。」 春桃能说会道人缘好,消息灵通的很,这府里上下就没有她探不出的八卦,站在圆桌边兴致勃勃地接着道:「少夫人你可不知道呢,朱御史夫妇要和夫人……不不不,是和已逝的朱氏断绝关系呢。」 宁茴放下手里的勺子,握着双筷加了个包子一口咬在嘴里,听见话慌忙嚼了两下咽进肚子里,惊讶道:「不是?」再怎么样朱氏也是他们的女儿啊。 春桃以为她不信,急急道:「是真的,府里现在差不多都传遍了,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说大小姐那边也已经接到了消息,带着橘杏和梨蕊跑过去了,现在还跪在福安院门口堵着朱御史夫妇呢。」 青丹接嘴道:「朱家还有好几个未嫁女,朱御史夫妇想必是为着那几个小姐着想。」 虽然朱家女儿的名声已毁的差不多了,将朱氏除名作用也不大,但多多少少还是能挽回一些的,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朱御史向来刚直不阿,在朝中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如今自家女儿做出这样人格败坏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咽的下那口气? 宁茴闻言心中唏嘘不已,默默地吃着东西,心想着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朱氏泉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果真人是不能做恶事的。 昭元帝的寿宴在日落酉时,宁茴闲来无事跟着青丹学起了剪纸,青青草原见她坐在绣墩儿上乖巧温顺的样子乐呵呵地捂着嘴笑,它在坑里拱来拱去的,这时候系统却出现了铃声提示。 青青草原屁股一撅,腾地从坑里爬了出来,拿着小棍子点开了系统屏幕。 宁茴打算剪一朵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简单粗暴的大红花,刚落下第一刀就被青青草原一声吼吓得直接把剪刀丢在了双膝上的竹篓子里,青丹青苗都惊了一下。 宁茴:「……」这个可恶的熊猫! v第四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青青草原激动地差点儿没蹦上天,「宿主,宿主,有十万正在向我们移动!」 听到这个消息宁茴也兴奋了,为避免叫青丹青苗表现不对劲,她借口说要睡个回笼觉又滚回到床上去了。 「青青草原,你说真的?」 青青草原将屏幕点了出来,握着小棍子砰砰地点了两下,「真的,看到这个绿色的小点儿了吗,就是它,十万!」 「这十万是原来定位过的其中一个吗?」宁茴抱着枕头问道。 青青草原把空间地图打开,那些显示高绿化值的点一个都没少,回答道:「好像不是。」 宁茴:「那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空间系统能力有限,青青草原找了半天也没调出来,抓了抓头,「不知道。」 宁茴:「你把它点出来,我看看长什么样。」 青青草原依言戳开了图,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一棵光秃秃差不多半人高的小树苗,它看了一下左边的小字,「这是梨花树。」 宁茴挺直了腰板儿,想起了千叶山上的那棵不能挖的梨花树,草原空间的绿化值如今不过十万多离百万还差得远呢,她必须得加紧加快些才是。 她把枕头丢回去,急忙穿好绣鞋,「你定好位,咱们现在就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 青青草原点头,「行。」 宁茴突然想出去,青丹青苗虽然疑惑却也不拦她,左右府里的那些糟心事儿碍不到她们。 青丹手脚麻利地取了件浅蓝色的披风给她套着,一行人就要出了门去,却没想到和齐商撞了个正着。 齐商仍旧穿着他的暗色衣袍,握着剑拱手与她问好,「少夫人,你这是要出门去?」 宁茴手扶着院门,风吹的发髻间插着的步摇坠子轻晃,碰撞着发出些细碎的声响,她弯着眉眼含着笑回道:「府中烦闷,想着去外头见些新鲜景色,你来是有什么急事儿?」 齐商回道:「世子一早就进宫去了,方才使了属下回来,说是送少夫人你往长公主府去,晚些时候和长公主一道入宫。」 长公主? 听见这三个字宁茴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柳芳泗和她母亲华阳长公主那张脸,扯了扯嘴角道:「你确定华阳长公主愿意和我一道?」 齐商摇头,「不是华阳长公主,是镇国长公主。」 宁茴睁大了眼睛,「镇国长公主?传闻不是说她游历天下去了吗?」这个长公主差不多就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了,肩头压着家国,心里装着黎民。多年戎马天下,女儿家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她却全部都奉献在了战场上。 「长公主今日方才回京。」齐商抱着剑侧立在台阶下,顿了顿又道:「长公主是个温和的人,少夫人也是见过她的,不必紧张。」 宁茴啊了一声,「我还见过?」 听见齐商的话,宁茴是一脸懵逼,她什么时候见过镇国长公主?哎,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心下疑惑的很,宁茴却也没有多问,反正一会儿要过去,总是会知道的。 只是…… 原本的三人行又多了一个齐商,今日事忙,楚笏一大早就跟着裴郅进宫去了,宁茴起来的时候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因为楚笏不在,青丹特意叫了好几个侍卫随行,如今有齐商跟着倒是省了。 从西锦院出府去有一段不短的路,宁茴远远地就看见裴昕被橘杏和梨蕊搀着迎面过来,她穿着素净的长裙,发髻上不见钗环,行走间也略有些颠簸,想来是在福安院门口跪的久了伤了膝盖。 走得近了些,裴昕抬头看了她一眼,双眼发肿泛红,眼下一片青黑,未施粉黛的脸显得格外颓败疲惫。 橘杏和梨蕊叫了声少夫人,裴昕也随着声音嘶哑地叫了声大嫂,很快便又垂下了头去从身边离开。 裴昕走的有些远了,突地勉强站直身子,转过去看了一眼,宁茴走在最前面,齐商就握着剑走在她右后方,齐商和楚笏都是裴郅身边最得用的人,什么时候都往宁茴身边凑去了? 裴昕扯着嘴角苦笑两声,又想起方才外祖父的那番话,喉头涩涩万般不是滋味儿。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裴珍从另一条道上过来,见裴昕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明知故问。 有句话叫痛打落水狗,还有词儿叫落井下石,她和裴昕素来不对付,如今这个情况不说个两句都实在是对不住自己当初在裴昕那儿受得起。 裴昕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一反常态一声不吭默然离开。 裴珍身边丫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大小姐摊上那样的母亲也是可怜。」 裴珍揪了揪手里帕子冷笑,「她有什么好可怜的?要没有朱氏,就她那样子这十几年能活的这样自在?笑话!」要没有朱氏撑着,她去哪儿摆她嫡出大小姐的脾气,谁又会理睬她? 裴昕走了,裴珍也不想站在路上吹凉风,心情不错地带着丫头转回了周姨娘的院子和她分享喜悦。 原本尚有些拥挤的鹅卵石路上很快便没了人影,枯叶纷甚是凄凉。 宁茴坐在马车里吃着橘子,心里头还是惦念着自己的十万,「青青草原,定位出来了没有?」 系统空间的绿化值渐渐丰裕了起来,前些日子青青草原用着自己的一双巧爪配合绿化值再一次进行了系统设置,现在不止能精准定位高绿化值植株还能提供最佳行动路线,美得很。 青青草原停下噼里啪啦地敲着屏幕的手,从另一边拉出一块绿屏,「出来了,你看,就在这里。」 它握着小棍子戳了戳,谁知系统失灵没能戳开,气得熊猫直接把棍子扔了,一爪子拍在绿屏上才弄出来。 青青草原恨铁不成钢,「这玩意儿就给宿主你一样,不打不争气,真是气死我了!」 宁茴:「……」我打你信不信? 青青草原很快又正经了起来,「这次的绿植我们姑且呢可以称之为小梨花树,虽然和千叶山的那个体型相差的有点儿大,但这个价值都是一样的,大的动不了,这棵小的绝对不能让它跑了!」 高绿化值的植株难得,错过了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宁茴狠狠地点了两下头,「青青草原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青青草原一脸慈祥,「很好。小梨花树的最终停留地点已经出来了,看,就是这儿!」 v第五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不是很懂系统空间的内部操作,开口问道:「是哪儿?」 「嗯……」青青草原凑近屏幕去看边角的小字,一字一顿道:「镇国长公主府。」 宁茴:「咦……」Σ(⊙▽⊙这么巧的吗??! 镇国长公主府位于东榆街,这处比起其他地方来要安静的多,镇国长公主地位超然,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明百姓没人敢在这条街上放肆,哪怕长公主久不在京都,她的威名依旧重压在头顶。 和原主记忆里华阳长公主府的奢华富丽不同,面前的这座宅子格外的萧瑟冷清。 守在描金匾额下漆红大门边的只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嬷嬷,穿着藏青色的褂子,面颊微向里凹,比起一般人来实在是瘦得很。她双手交叠在腹前,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 宁茴一下马车她就迎了上来,含着两分不显疏离也不显亲近的笑领着她往里去。 穿过木桥假山,又走过水榭长廊,老嬷嬷领着她停在了一个并未挂名的院子前。 「长公主就在里面,裴少夫人自去,府中人手不足,老奴还得去厨房照看。」 老嬷嬷很快便退下了,宁茴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会儿周边景色。齐商推开半掩着的木门请她进去,宁茴提了提裙摆,刚入了里就看见坐在老树枯枝下的人影。 石桌石凳,枯枝落叶,那人手中执着黑子落在棋盘上,回头见着来人微露出些笑意,她取下手腕儿的佛珠轻拨了两下,「好久不见夫人,近日可好?」 宁茴看到法真有些惊讶, 「法真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法真将落在素袍青衣上的落叶捻去,也不回声儿只看着她,宁茴偏头看了一眼齐商,恍然大悟,「你是……长公主殿下?!」难怪齐商说她见过的。 法真侧身坐着对她抬了抬手,宁茴顺从地坐在她对面。 「会下棋吗?」 宁茴摇头,「不会。」 法真闻言便自己又捻了一颗白子轻放下,齐商有事儿忙请辞离开,她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整个心思都落在了棋局上。 院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秋风卷起落叶的轻响声,法真又问道:「想学吗?」 宁茴还没反应过来,她却是抬眼看着那双清澈的杏眸突地一笑,「算了,就算学也不能是我来教你。」棋局于她而言便如同生死战场,那种血腥厮杀阴谋算计若真交给她,裴卿嘴上不说,心里怕也是要怨怪她的。 宁茴听的有些迷糊,这些古人说话总是不清不楚的,她有时候听起来真的很茫然啊! 宁茴有心问两句,法真却是不再说话,低埋着头钻研棋局,她也不好打扰,在心里琢磨起了正事。 说起来也是缘分,大梨花树是法真的,这小梨花树青青草原定位就在公主府,极有可能也是她的,就算不是她的,也肯定和她有些关系。 这样想着宁茴便越发有些坐立不安,她犹豫要不要开口直接问。 对面的人时不时就飘个视线过来,法真五识比常人敏锐自然有所察觉,握着棋子的动作一顿,有些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有话不妨直说。」 她语言温缓,在庵庙里沾多了佛珠的慈悲,再加上本身心性沉稳端正,很是能安抚人心。 宁茴抿了抿唇,问人家有没有梨花树实在是太过唐突了,遂笑着道:「没什么,我是想着那日在千叶山看见的梨花树呢,当时回来还念叨着要在院子里种一棵,待来日梨花开了,一定和清水庵后头的一样好看。」 法真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丢下的话却叫宁茴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 「可巧我从山上带了一株小苗回来,原是和山后头的那个同根而生,料想也会和它一样生的极好。」 宁茴袖子里头的手紧扣着,掌心都叫抓出了印子才勉强压下心里头的激动,她眉眼弯弯,脸上的笑真是甜的叫法真都有些愣神。 「长公主,我想……」 宁茴话说了一半,法真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启声打断了她出口的话,「时间不早了,再过会儿就该进宫去了。」 她对宁茴面上掩饰的并不算特别好的喜色视而不见,平和的目光下落在她身上,好似那静静流淌的溪水,转动了两下佛珠又接着道:「你这一身也太素净了些,翡云,带少夫人进里屋去重新拾掇拾掇。」 她话音刚落,一直立在枯树下充当背景板的婢女应了是,走到宁茴身边对着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宁茴心里急,但长公主手握十万巨资,不不不……是二十万巨资,人家现在明显不大想理她,她也不敢得罪人,只得三步一转身,一步一回头地随着翡云进了里屋去重新梳妆打扮。 宁茴一走法真就又坐回到了石凳上继续未完的棋局。 裴郅来的时候她手上的这一盘刚刚下完,正捡着棋子丢回棋篓里,玉石的轻撞声很是悦耳,法真微眯着眼有些享受。 「长公主,圣上叫微臣接你入宫。」今日是圣上万寿的喜庆日子,裴郅换下了日常的玄色衣袍,也褪下了御寒的披风,身着一袭蓝色的暗花祥云大氅,身姿挺拔,正是玉树临风的好儿郎。 法真也没纠正他的称呼,视线中隐含欣赏,「合该这样穿的,大好的年岁,尽叫那些黑不溜秋的衣裳掩去了。」 裴郅在她的示意下落座在宁茴方才的位置,他左右看了两眼没见到宁茴的身影眉头微蹙,法真见此轻笑,「在里屋收拾,咱们且再等会儿。」 裴郅颔首,「是。」 他的眼睛虚看着地面的几片叶子,面无表情眉眼沉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外人在他脸上瞧不出什么门道,但法真也算是亲手教导着他长大的人,只淡淡地瞥这么一眼便能知晓个二三分,她含着笑,缓声道:「裴卿,我特意从千叶山带回来了一株梨花树苗,本是打算送给你的小妻子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裴郅抬起眼睑,长睫一颤,没有说话。 法真轻笑一声,「想来想去,还是送给你。」 裴郅眼含不解,「长公主?」 「她喜欢极了那东西,我送给你,你送给她,叫她心悦,也能叫你得个欢喜,岂不是两全其美。」 法真说话的时候微阖着眼,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叫裴郅怔了怔,檐角三两只麻雀骤然腾飞,叽叽喳喳乱鸣了好几声,裴郅回过神来捏住棋盘上剩下的最后一颗棋子,微曲着的手指轻轻一松,玉石子儿便从指尖落进了棋篓子里。 叮的一声响,落在法真耳中,唇角的笑意倏忽之间便深了些许。 v第五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卿怎么不说话呢?」她目光平缓如水,缓缓道:「难不成是看不上我的礼?」 裴郅垂目,缓缓摊开手,掌心微凹着,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纹路,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悬在棋篓上的手,冲着法真道:「怎么会?微臣却之不恭,多谢长公主。」 法真又取了棋子,「姑娘家梳妆打扮总是费时,来一盘,也好叫我看看如今是个什么本事了。」 裴郅确实许久不曾与她对弈了,摒弃心中杂念,依着她的意思落了子。 翡云从十二三岁开始就在镇国长公主身边伺候,这些年长公主居在清水庵她不便随时过去伺候,但这一身手艺却是从未落下过。除开那一头青丝初初上手的时候因为天冷动作有些僵硬外,很快便手指利落穿梭玩起了花样。 宁茴盯着妆镜,「青青草原,我好捉急啊!」 青青草原举着锄头哼哧哼哧地挖了两下,为小梨花树埋坑做准备,它也是急的不得了,但嘴里还是安慰宁茴道:「不急,反正一时半会儿跑不了,看这个情况长公主暂时是不会走的。」 宁茴很信任熊猫的,听它这么一说,心里头的焦躁感瞬间散去大半。 就在这个档口翡云已经给她梳好了发,开始着手描妆,翡云只给她施了些淡粉,省了好些步骤,笑道:「这样便好了,少夫人年轻,那些东西少擦些更好。」 从头到脚翡云一手包了,青丹青苗两人站在一边完全插不上手,干脆就安安心心地静瞧着翡云取了衣裳裙襦来,又将那一件绣着落花扇的浅蓝色大袖衫给宁茴套上。 这些衣衫都是新的,司衣司每年都会送好些到长公主府来,可惜长公主一心着了素袍青衣,这些红妆绸裙看也不看,几乎都堆在柜子里搁置下了。 「正是合适的。」翡云越看越高兴,从一边的盒子里取了玉雕白蝶缀月白色流苏的禁步与她配在腰间,叹道:「这还是殿下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太后娘娘送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宁茴闻言有些局促,「这怎么好,这样贵重的东西如何使得。」 翡云笑着将人往外推去,「早时接到消息说是少夫人要过来,这一身儿都是殿下预先亲自挑出来的。」她将宁茴发髻上的莲花缠叶步摇往里推了推,「殿下拿世子当子侄,少夫人大方出去就是了。」 这种梳妆打扮出去给人瞧的感觉有些新奇又有些怪异,尤其是青青草原还坐在土里瞪着两只眼珠子幽幽地盯着她,手爪子撑着锄头,有些凝重,「哎哟,不得了哎宿主,这么一瞅竟然还挺好看的,完了,我的熊眼睛大概是瞎了。」 宁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居然现在才发现我的美?是的,不要怀疑,你确实是瞎了:)」 青青草原:「呵。」 「裴郅?」宁茴一出房门就叫坐在石凳上的裴郅吸引了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罗衣璀璨,瑶碧玉珠,像是将秋日的沉谧都尽数驱散了去。 法真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极好,她满意地转头看着裴郅,笑道:「到底是年轻的好时候,挺好看的,裴卿你说是不是?」 裴郅阗黑的眼眸动了动,扣着衣袖,异常平静道:「长公主说的是。」 法真瞥了他一眼,丢下棋局站起身往宁茴那边过去,路过裴郅身旁的时候佛珠一动,低声道:「愣什么神,还不起来?」 裴郅闻言摸了摸腰间玉佩,立时便站起来,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法真和宁茴说话。 宁茴对着长公主道谢的时候察觉到裴郅的目光,她冲着他笑了笑,裴郅把玩着玉佩的手指确是叫上头的穗子缠住,他沉着脸对她微微颔首,低垂下视线慢条斯理地将缠起来的穗子给理顺了。 「青青草原,裴郅的脸好臭啊。」宁茴在心里头感叹了两声。 青青草原还记恨着宁茴刚才说它眼瞎,「哦哟,小狗狗的鼻子挺灵的嘛,这么远都能闻到。」 宁茴:「……」很好,熊猫,这下我们梁子结大了! 离酉时其实还有些时候,但昭元帝惦念长姐,早早地就遣了裴郅来请人进宫去,几人也不好耽搁,这便出了府门去,乘着马车直往皇城。 长公主坐昭元帝派来的车驾,裴郅和宁茴两人坐的一辆。 裴郅仍旧垂目玩儿着他的玉佩,不说话也不理人,宁茴偏头连瞅了他几眼,裴郅指尖一顿,分给她一丝儿轻飘飘的目光,平声道:「有事?」 宁茴摇了摇头,「没事。」 马车又恢复了安静,宁茴其实是个挺喜欢说话的人,平时一有空就和青青草原瞎扯皮,但是她现在和那只熊猫结梁子了,准备把它暂时拉入黑名单,没人说话又没事儿做也是无聊的很。 她干脆从马车小几下摸出了小镜子玩儿,撑着头无聊地对着自己左看右看。 好在长公主府离皇城不远,没用多少时候就到了目的地。 进了皇城到达宫城门口,昭元帝身边的张公公已经候等着好一会儿了,见到法真穿着一身素青色的长衣从车里下来,他当场红了眼睛,「长公主殿下,奴才可是好些年没见着你了。」 镇国长公主在清水庵的事情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法真也不愿别人来千叶山打扰她,昭元帝若是去了她直接不见,也只有裴郅过去她才肯露个面,算来算去张公公确实是许久没见着她了。 昭元帝一心要叫法真去说话,张公公和裴郅问了好就领着人回去复命了,他二人站在宫门口,宁茴望了望天色,问裴郅道:「那我现在去哪儿呢?」来的实在是早了些。 裴郅转头往皇城官署去,走两步顿住叫她,「不走?」 人家都叫她了,她当然是过去呀,宁茴眨着眼睛小跑到他身边,禁步上的玉佩缀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督御司位于官署最西侧,其他官员都不喜欢往这边凑,一路上所见的人倒是少。 大衍民风开放,但把自己女人往官署里带这裴郅也是开了这头一遭,瞧见的大人多是心底冷笑但难免又有些好奇,御史府的人则是直接暗戳戳地给裴郅记一笔,想着待到明日就将手里头的折子递上去好好参他一本。 裴郅冷冷往御史府的大门口扫了一眼过去,站在门口的那位年轻大人连忙别过头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顺便又在心里骂他十几遍。 宁茴都快好奇死了裴郅上班打卡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顺着长道过去,拐了几个弯停在了督御司的门口。 v第五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一停下来就感觉到一股阴森骇人的气息,明明刚才走一段路挺暖和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上头的牌匾黑色的大字上泛着森冷诡异的红光,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风,吹的她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宁茴收敛了表情,白嫩的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慎重,面上还好,只是这心里都快吓哭了。 天呐,这地方好像鬼屋啊!救命,她后悔了,可不可以不进去! 青青草原在空间草原捧着自己的大肥脸,对于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吸血鬼魔鬼各种鬼就是她家宿主的克星,正常。 想当初这可怜的娃可是被鬼片吓晕过去的,还是烂到渣,特效极有可能三分钱都不到的鬼片。 一个在实验基地,在众多科学文明包围熏陶下长大的人居然被鬼片吓晕过去,它家崽真的是很棒棒哒:) 宁茴很有骨气地没有向青青草原寻求安慰,她是不会忘记她俩之间的梁子的,她就是这么有脾气:) 裴郅举步往里去,广袖却是叫人扯住了,他垂目就看到抓着袖子的手,手指细白,很是好看。 裴郅看向她,眉眼微动。 宁茴就冲着他笑,一声不吭,权当做不明白他看过来什么意思。裴郅漆黑的眸子一动,平静地收回目光踏上了台阶。 宁茴随着他往前走一步,手里又抓的紧了些,心里还默念了两句南无阿弥陀佛。 刚才还在暗自嘲笑自家宿主的青青草原霎时脸色一变,熊猫脸全怼在了屏幕上,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 「宿主,快把你的爪松开!」抓着他干什么,靠那么近干什么! 「你上次不是还说他像魔鬼来着吗?」 「进鬼屋手上还牵着魔鬼你是认真的?」 「吓不死你哦!」 青青草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宁茴左右看了看,「啊,信号不好,我怎么好像听到谁在说话呢?」 青青草原:「……」小坏蛋!怎么那么记仇呢 宁茴到底还是牵着裴郅的袖子走了进去,里头瞬间聚拢来的各方视线叫她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一向心大也没什么影响。 刚走进大堂里就看见楚笏齐商两个人抱着剑的同款冷漠脸。 宁茴还以为他们这是又要干仗了,谁知道两人竟是一致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宁茴莫名其妙,顺着他二人的视线看过去,入目的便是一抹茜色身影,在这一片黑沉之中格外扎眼。 她顿了顿,歪着头啊了一声有些忧愁,哎呀,这人病好了,手有点儿痒怎么办…… 魏成晚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人,挺拔的身姿好似她曾在江都庭院里种下的那棵白杨,她并不喜欢白杨,但是现下倒是生出几分白杨甚好的错觉。 她从椅子上起身,覆了霜雪的眉目绽出春花,叫放了视线在她身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魏成晚心里头积蓄多日的郁气渐渐消散,却在视线偏转看到宁茴和她扯着袖子的手的时候又聚拢了来,绕着心口,甚是不悦。 她看着宁茴,宁茴也盯着她,还弯着唇冲她露出笑来,好似根本没把她们之间的那些恩怨放在心上,「呀,安陵郡主?你怎么在这呢?」 魏成晚不喜欢看到宁茴笑,那种笑落在眼里格外刺眼的很,哪怕心底厌恶甚至于隐隐有些恶心,她面上的表情却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双唇一动,回道:「晚宴尚早,到处走走,怎么,少夫人看到本郡主很惊讶?」 宁茴点头,「是挺惊讶的。」这安陵郡主真有恒心,追人都追到官署来了。 魏成晚懒得和宁茴说话,她整个心思都落在裴郅身上。 裴郅被她看的心烦,冷眼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阴沉着脸厉声道:「谁让她进来的?」 内里正忙着的诸人忙低下头不敢说话,手下翻阅卷宗书籍的动作越发快了些,声音哗唰哗唰的此起彼伏。 没人出声儿齐商便回了话道:「世子,咱们可是冤枉,真没人让她进来。」她自己进来的,拦都拦不住,这个锅他们不背的好不好! 「出去。」裴郅没有和神经病同处一室的习惯,直接让魏成晚滚。 魏成晚站在堂中一动不动,自带着塘中芙蕖遗世独立的孤高冷清,裴郅看向傻站着的侍卫,「扔出去。」 裴郅只听昭元帝的,督御司只听裴郅的,方才那是因为顶头上司不在,碍于郡主的身份不敢动作,如今裴郅都发话了,他们直接便上了前去。 魏成晚淡淡笑了笑,「出去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宁茴看到魏成晚这个说话作态牙都快倒了,她无意识地揉捏着手上属于裴郅的袖子缓解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裴郅淡定地伸手扯了扯快要从肩头滑下去的大氅,正好衣襟。 魏成晚莲步轻移,娉婷袅娜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美人就是美人,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的很,可惜…… 宁茴默默地埋下头,又默默移了移自己的腿往边儿上一挪。 魏成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裴郅身上,哪里想得到面前会突然出现一只脚,右脚刚抬,脚尖一勾,一个踉跄就往前扑了下去,后面跟着送她出去的侍卫都惊了一下,还好业务能力相当过关,一个健步上去拎住了她的后颈,才没叫人摔个狗吃屎。 被人拎着的姿势实在是狼狈不雅,魏成晚不用睁眼睛都能想得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她气得手都抖了抖,心里的戾气挡都挡不住。面冷如冰地转过头去,刀子般的视线直冲向宁茴。 宁茴无辜地回看她,有些担忧道:「郡主当心啊,走路的时候还是要看路的,这要是真磕下去可疼了。」 魏成晚都快气笑了,但事实上根本笑不出来,憋的胸口有些疼,很好很好,非常好!宁茴! 魏成晚甩袖离开,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里的愤然宁茴还是看的很清楚的,她暗暗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棒! 魏成晚不高兴,她就很开心了。 裴郅虽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大概想象得到宁茴使了什么坏,他也没说什么,凭本事让人吃的瘪,有什么好说的? 他似笑非笑地低眸看着她,还拍了拍她的头,赞道:「不错。」 宁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郅轻嗤了一声,拉着人往内堂他办公的地方走去,他自坐在案前处理公务,宁茴就坐在不远地方无聊地环顾打量。 v第五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魏成晚压着气出了督御司,径直往宫城门口去,文嬷嬷和莺儿带着几个侍卫丫鬟一路寻来,看到她独自一人走在长道上当场黑了脸。 文嬷嬷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转身的时间魏成晚就没了身影,这一跑还跑的这么远,直接到了皇城官署里来。她身上穿着绛紫色镶黑边儿的长褂子,配着那张黑沉沉的脸,叫随行的莺儿和几个小丫头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郡主无故到官署里来做什么?」 魏成晚看到文嬷嬷那张脸就厌烦,但想到很快这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又平缓了心绪,冷声道:「与你有什么干系,本郡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文嬷嬷不卑不亢,「郡主的心思奴婢自然是管不着的。」 魏成晚闲闲地理了理身前的长发,「知道管不着就闭嘴。」 文嬷嬷又道:「奴婢上承皇命,郡主去哪儿奴婢就得跟到哪儿,管不着是一回事,贴身伺候着郡主又是另一回事。」 魏成晚嘴角含着半分讽笑,慢慢地往前走,「随便你。」 ……………… 晚宴于酉时正式开始,显国公府只来了裴郅和宁茴两人,他二人相携进来的时候正殿里已经落座了不少人,皇室的人都还没到,路陵候夫妇看见他们直接站了起来,宁夫人更是将宁茴拉了过去说话。 裴郅去了自己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那处,压根儿没人敢靠过去说话。 宁夫人拉着宁茴左看右看,「你如今这般,伯母瞧着真是欢喜。」 宁茴挽着她胳膊直笑,宁夫人眉眼也染上了些悦色,往前头看了两眼,裴郅身为宠臣地位超然,他的位置一向在前,遂笑道:「好了,陛下他们怕是快来了,去前头坐着。」 宁茴自然听她的话,起身就要过去,宁夫人握着她的手却还是未松,压低了声道:「要警醒些,莫失了规矩礼仪。」 宁茴含笑道好,带着人坐到了裴郅身边。 果真如宁夫人猜测的那般,昭元帝很快就带着一大票人走了进来,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迎着人坐在上首。 气氛很快就热了起来,歌舞轮番上阵。 宁茴兴致高的很,盯着中间罗裙翠珠手执羽扇的舞女,瞧着人家的柔美舞姿放在下头的手指头也跟着悄悄比了比翘了翘。 除了和裴郅站起来给昭元帝祝寿外根本就没宁茴什么事,她安心地吃吃喝喝顺便看看舞蹈,整个大殿就数她最自在,青青草原在草原空间里都忍不住捂了捂眼睛。 「哎,怎么没看到长公主殿下呢?」宁茴往前看了看,以为自己瞧错了又多瞥了两眼,确实不见长公主人影。 裴郅自斟了一杯酒,饮了半口,「回公主府去了。」 宁茴也喝了口果酒没再多问,内里却是琢磨着怎么回去抱大腿求巨资。 寿宴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昭元帝本还打算留裴郅说两句话,但瞥见他身边的宁茴红着脸不停半掩着打呵欠,大手一挥,算了回去走走。 宁茴将桌案上的一壶果酒喝了个干净,脑袋有点点晕,不过也还好没什么大碍,但青丹青苗还是怕她摔了,两个一左一右的把人搀上了马车。 晚间路上没什么行人,马车走的要快上许多,等到了国公府门前也不过亥时一刻。 宁茴从晕乎乎的状态里缓过来,走到西锦院里头了才发现裴郅也在。 裴郅站在有些黑夜的阴影,看着两步外站在檐下灯影里的人,宁茴被看的发憷,阿飘们昼伏夜出,晚上总是比较吓人的。 「你是还有什么事?」 裴郅叫了声齐商,齐商又不知道叫了谁,很快就有两个小厮搬着东西送了进来。 陶土瓷里装着黑褐色的泥土,土里埋种着一棵半人高的树苗,因为是秋日苗上的叶子落了干净,光秃秃的很是难看,瞧不出什么稀奇的地方。 送来的两个小厮还在心中腹诽自家世子送礼寒碜,本来有些晕乎乎的宁茴却是在青青草原的炸声里揉了揉眼睛,这、这这不是十万梨花树吗?为什么会在裴郅手上?! 她呆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梨花树苗,傻了唧的,裴郅微有些嫌弃地往旁边侧过头去,道:「这是长公主特意从千叶山带回来的,午间时候赠与我的。」 宁茴啊了一声,眼珠子瞬间黏到了裴郅身上,眸子里润着水噙着光,喝酒有些上脸微带了些红晕,整个人瞧起来软乎乎的,裴郅目光一顿,很快就别了过去,淡声道:「现在是你的了。」 宁茴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不大确定地又问了一遍,「送给我吗?」 裴郅异常平静地颔首。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这儿,宁茴差点儿就抱着梨花树亲两口了,她强抑住满心激动,乖乖巧巧地蹲在树苗旁边,瞧了会儿还是有些受不了地伸出手,再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手握十万巨资的舒爽。 裴郅瞧她欢喜,恍惚想起那日在千叶山他避在掩映树枝里,看见她抱着梨花树的样子,他远望了一眼,嘴角微翘。 宁茴从满心喜悦里分出心神来,抬头转目瞅着几步远处身姿挺拔的裴郅,暗影里面容轮廓不显,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单手捧了捧脸,「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从坑里探出头,「啊。」 「你有没有看见……」 「什么?」 宁茴歪着脑袋,「裴郅他好像在发光嗳!」光芒万丈! 青青草原:「哈?!!」你认真的吗=.= 月色朦胧,星光零落,站在暗影里的人身后是夜幕星空,宁茴眼睫微微颤动,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发光的裴郅真好看。 裴郅不知道在宁茴心里已经给他加上了八毛钱闪亮亮发光特效,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庭院里的莫名安寂。 宁茴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好叫脑子清醒些,然后万分真诚地给他道了谢。 裴郅冷厉的眉眼泛染上了月光,上挑了挑,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 他侧过身眼见着她乖巧和顺脸泛红晕的样子,背在身后的右手轻捻了两下袖口,他从来就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心中有想法手上便也有了动作。 手落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轻轻揪了揪,手感极好,实在是忍不住又捏了两下。 揪了人裴郅又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迎着她有些迷蒙的目光点了点头,轻抿着唇转身走了。 v第五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捂着脸,自己又捏了自己两下,茫然的很,偏头问青丹青苗道:「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哪里惹到他了吗?」 上次他捏她是因为她把安陵郡主推下了河??这次是为啥? 青丹青苗对视一眼,笑道:「少夫人怎么会这么想呢?」 宁茴头晕晕的,她们再这么一笑觉得更晕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叫了春桃先把小梨花树照看好,半靠在青丹身上进了里屋去,被硬逼着喝了半碗极其难喝的解酒汤方才卸妆沐浴。 裴郅不疾不徐地回了西边儿院,月光填满了窗棂,透彻明亮。巴掌大的青瓷小碗里栽种着的白色小野花在清光沐浴下显得格外娇小怜弱,他搭在窗台上的手往右移了移,端起院里小厮叫人特质的小滴壶,轻晃了两下,水滴浸落进去,泥土的颜色随之渐渐变的黑亮。 裴郅垂眸凝了会儿,取了书来坐在小榻上。 因魏成晚久病不愈,昭元帝已是许久未见她,转头便留她多说了几句话。 她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轻嗅了两口紫宸殿中的山茶花淡香,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昭元帝一身酒气,被张公公伺候着喝了杯解酒茶,有些闲散地靠在龙椅上。写满了佛经的纸张堆叠在御案正中,他取了几张细细翻看,纸上的字迹叫他目光一顿。 「安陵的字是越发好了。」昭元帝声音平缓,叫人压根儿品不出里面的味儿。 魏成晚弯唇笑了笑,「都是小时候姑姑教得好。」 昭元帝看着她,语气有些冷淡,「你倒是还念着你姑姑。」 魏成晚细长卷翘的睫毛飞快地上下煽动了两下,回道:「姑姑疼爱安陵又费心教导,安陵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她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魏云暖,昭元帝瞧了半晌又不由想起红绫河蛇袭和文嬷嬷上报回来的那些话,他心中微叹,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然而你却有负于你姑姑当年的教导。」 魏云暖当初喜欢极了这个肖似她的侄女,未免不着调的兄嫂带坏了孩子,特意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教导,当年还曾当着不少人的面说这个孩子与她亲女无异,小时候的魏成晚也确实乖巧。 可是…… 「随着年长,你这性子是越发乖戾了。」 魏成晚抬眼望着坐在上首的威严帝王,若是旁的晚辈听见这样的话只怕早就跪地请罪了,她却是波澜不惊仍旧安坐在椅子上,很是平静地说道:「陆叔,安陵一直都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所有加在她头顶的名声都是外人自以为是地给她安上的,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说过她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昭元帝气息微滞,他是没想到这孩子会直说这样的话来,心中五味陈杂,目光更是复杂难辨。 紫宸殿陷入了沉寂,张公公半弯着腰换了杯热茶,昭元帝轻抚着沾染着热气的杯沿,半晌才开口缓缓道:「早些启程回江都去。」 魏成晚哪里能愿意,起身站在殿中间,屈膝跪在地上,她道:「陆叔,您一向爱护安陵,这一次也求您成全。」 昭元帝刚拎起的茶盖又砰的落了回去,声音微有些发冷,「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魏成晚挺直了脊背,精致的面容上表情执拗,「安陵喜欢他。」她顿了顿,幽幽道:「很喜欢。」 昭元帝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裴卿已经成婚了,难道你还想以郡主身份为妾?」 魏成晚闻言自然而然地想起宁茴,道:「我和他才是天生一对。」他们才是这个世上最合适的,宁茴那样的人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这话真是相当的不中听,人家一个有妇之夫怎么就和你天生一对了? 昭元帝沉下脸,抬手拂袖将案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明日一早就启程返回江都。」末了又道:「安陵,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魏成晚跪着不肯起,昭元帝翻涌着火气,广袖一甩丢下一句送郡主出宫就直接回了后殿。 魏成晚还是一动不动,张公公摇着圆滚滚的身子小跑下去,道:「时候不早了,再晚些宫门就该落锁了,郡主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晨起就赶快回江都去,陛下也是为了你好。」 张公公还要伺候昭元帝,又举着腿跑去了后殿,魏成晚垂下眼睑遮敛住内中的阴寒,瘦弱的身子在烛火灯光里轻晃了两下。 文嬷嬷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她一站稳立定就将扣在她腕儿上的手打落下去。 好似覆了冷霜的面颊上浮现出几许看不大清的嫌恶,「别碰我!」 从紫宸殿出去魏成晚一行人就直接回了府邸,她坐在府中小湖边的六角亭里半趴在美人靠上。 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亭中只留下了一个莺儿。 凉风从湖面吹来携裹着些许水汽,魏成晚将掐在手中的橘子扔了出去,很快远处便传来咚的一声响。 不,她不回江都。 裴郅在这儿,她为什么要回去? 想到那个人魏成晚有些恍惚,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地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她怎么可能回去,怎么可能放弃?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姑姑没有成婚没有孩子,她是她唯一的侄女儿,因为有姑姑在,她从小就享受到了许多荣光。 他们都说她乖巧懂事,聪明剔透,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但事实上她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她阴暗,偏执又凉薄,从始至终都是个疯子。 上辈子她活了十几年,就像是在淡水里走了一遭,无滋无味儿,直到那年春夏交替之际,江都的海棠开的正艳的时候,郡王府里就如同残花破落,哀声遍地。 她看着打大门外走进来的裴郅。 他一路走来,鲜血濡湿了衣角,阳光渐染了黑发。无论是眉目间的阴戾狠辣,还是手中长剑上的鲜血淋漓,甚至于是鞋面儿上沾落的几粒尘埃,每一点每一寸叫她从里到外连头发丝儿都颤抖了起来。 这个男人和她一样,他们都一样地活在阴暗里,一样的凉薄偏执心狠手辣,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才是良配。 原本如淡水无味的人生好似突然涌进了一片烈火,那种感觉美妙极了,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她也压不住心神摇曳。 父亲身死,郡王府被抄家,她的心绪毫无起伏,本就是活该,也没什么好说的? v第五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后来她被拘在道观里出不得一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人看得太紧叫她连个外出的机会都没有,再后来的某一天外头传来了陆叔驾崩,定王继位,裴郅被斩的消息,她坐在石阶上可惜了好久。 真可惜,真是太可惜了,这个世上她唯一惦念着的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可是没想到上天恩赐,一闭眼一睁眼她又回到了年华正盛的时候,这样的好事竟是叫她遇上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的姻缘天注定,这说明正如她想的那样,他们是天作之合。 她喜欢他,她真的是喜欢极了他,就像是喜欢着自己一样。 魏成晚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平视着前方出神,到最后眉眼之上泛着冰霜,唇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 莺儿被她诡异阴冷又暗藏着兴奋的表情吓的身子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暗暗搓了搓被秋风吹的发凉的手,很是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湖边风大,咱们还是回屋去。时辰不早了,是时候歇息 了,明日、明日还要早起回江都去呢。」 「我叫你准备的东西呢?」魏成晚好似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幽幽启声问道。 莺儿两只手紧紧扣叠在一起,有些犹犹豫豫地回道:「准备好了,只是……那种东西郡主要着做什么?」 魏成晚幽深的眸子冷睨着她,开口道:「莺儿,你的话太多了,你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办事,其他的别管也莫要多问。」 今日只不过是要办一件小事罢了。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回江都去的。 莺儿不敢再多说什么,小心地提着灯笼走在魏成晚身边半低着头掩下满腹担忧。 只愿郡主不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否则到头来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在跟前伺候的下人。 魏成晚一回到房间就半躺在榻上,冷看着候立在珠帘前的文嬷嬷道:「你明日是回宫去还是随我走?」 文嬷嬷回道:「奴婢是宫中人,自然是回宫中去。」 魏成晚眯着眼,「甚好。」 她语气态度都不大好,文嬷嬷不在意地笑了笑,她的主子是圣上,只需要尽心竭力地替圣上分忧便是,至于郡主开不开心高不高兴,与她并无多大干系。 魏成晚不耐烦看到文嬷嬷那张脸,也不喜她在跟前贴身伺候,摆了摆手叫她出去。 文嬷嬷绕出屏风去,扯着袖子半掩着打了个呵欠,吩咐守夜的几个丫头一定要小心照看,「最后一个晚上,你们提着精神警醒些。」 这些丫头素来怕她,听这么一说连忙道好。 文嬷嬷回到自己住的单间儿,一番洗漱后将小桌前上的蜡烛吹灭了方才躺回到床上,她年纪大了,今日一番折腾很是疲倦,盖好被子很快便沉沉睡去。 房间里暗香漂浮,窗棂填满了凉淡的月色。 文嬷嬷晚间有起夜的习惯,摸黑起身解决了问题,回床上去的时候有些口渴又饮了半碗冷茶。 「郡主,子时已过还不歇息吗?」莺儿早已呵欠连天,但是魏成晚仍旧半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她也只得在旁静静候守着,守了一个多时辰,到底是有些撑不住了。 魏成晚眼珠子动了动,「过子时了?」 莺儿擦掉眼角泛出来的泪,指着那头小案上摆放的漏刻道:「是啊,都快到丑时了。」 魏成晚轻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直到外头传来了三三两两的寒鸦鸣叫声她才腾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莺儿,「东西呢?」 莺儿被她这么一瞧睡意瞬间散了个干净,忙把藏在袖中的两个小纸包递给她,「这是郡主你要的这一份儿,另一份今儿个一早奴婢就交给彦苛了。」 彦苛是魏成晚的暗卫,这些日子被看的紧,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人了。 魏成晚面上露出几分满意,往紧闭的窗户边儿望了一眼,这才如了莺儿的意入寝。 ……………… 这日又是阴天,早起的时候还落了一阵雨,又快又急。楚笏过来当值的时候正好撞上,幸是跑得快才没成了落汤鸡。 青苗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很是羡慕道:「楚侍卫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我两招。」 楚笏擦了擦脸,「可以,姑娘家学点儿功夫也是好的。」 青苗闻言高兴得很,直接从楚侍卫变成了楚姐姐,殷勤的叫青丹连翻了几个白眼。宁茴正在伺候着她的小梨花树,本就开心的很,见她们热闹着更是心情愉悦。 「楚笏你今日来的好像要比平时晚些。」 楚笏走近了答道,「属下寅时随着世子去了一道官署,才刚刚回来。」 大衍官员卯时上朝,离的远些寅时早就得起身然后匆匆往皇宫里赶,显国公府离皇宫不远,倒是要好上一些,不过也是很早了。 宁茴这样算了算真是万分惭愧,在水蓝星的时候还好,如今是越发堕落了,青丹若是不叫她她能一觉睡到日晒三竿去。 宁茴在心里默默唾弃了一番自己好吃懒做是个猪,又对着楚笏道:「寅时也太早了,我平日待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儿,你若是疲乏自去休息便是。」 楚笏拱手,也不拒绝也不应下,只道:「多谢少夫人。」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楚笏又说起了正事儿,「今日下午长公主又要回千叶山去,南罗来使现下已经入京了,世子要忙着接待恐是抽不出身来,说是请少夫人代他去送送长公主。」 宁茴诧异道:「长公主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她见楚笏点了点头便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那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稍晚点儿过去?」 「都可以。」 宁茴犹豫了一下,「那一会儿就过去。」 不过既然是送人的,总不能空着手去,更何况小梨花树还是长公主亲自带回来,她心里也是感激,可惜坐在榻椅上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好要送什么。 「青青草原,你帮我想想。」 青青草最近爱上了翻滚的游戏,缩成团滚了好一圈儿不小心又掉回了坑里,有些费力道:「空间系统里还有一瓶泡泡水,你可以给她吹泡泡呀。」 宁茴:「……算了,我还是自己想。」 想来想去宁茴还是忍痛把养在院子里的秋菊搬了一盆送过去,法真看到小厮搬进来的白色菊花微含着笑意,招了她近前来,「这花养的很好,很漂亮。」 宁茴听她这样一夸,高兴得不行,「长公主喜欢就好。」 法真没有带多少行礼回来,也不打算带多少东西回去,除了两身衣裳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现下空闲得很,她便拉着宁茴道:「陪我出去走走看看?」 v第五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当然应好,她的马车就在外面,也不需准备什么直接出去便是。 法真拨着佛珠不打算叫青丹翡云她们跟着,就连楚笏她也打发了,「你自去,不必跟着我们,我与你家少夫人随便走走。」 有镇国长公主在楚笏其实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恭声应是,「那属下就先回官署去了。」 法真颔首,放下车帘挡住了外头的视线,转头淡笑着看向宁茴道:「我本是打算一个人去的。」 宁茴心下疑惑,有些好奇,「咦?」 小姑娘看起来软的就像是她曾吃过的软松糕,法真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可想来想去还是叫个人陪着的好。」 秋日的天总是阴沉沉的,伴随着阵阵凉风,虽不像冬日般刺骨却有一番独特的萧瑟凄凉。 马车穿过一条一条街道,最终稳稳停在了一个简陋的茶楼边。 外面安静根本听不见什么人声,只有一两声马蹄哒落在青石路的响声,宁茴掀着帘子往外看了看,这条长街幽深比起东榆街更要来的安寂些,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宁茴先一步下去,抬眼就看见迎风招展的素布旗子,上头写了个大大的墨色茶字。 这茶楼实在是破旧,檐角边儿的青瓦好几处都缺了口,门前青石缝儿里还生了不少杂草,愣是没人收拾,两扇破旧的木门半开半掩着,无论是里头还是外面都清冷得很。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人。」宁茴话一说出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还听到了点点回声,她笑道:「会有人来喝茶吗?」 法真抬手将半掩着的那扇门推开,含着淡淡的笑意,「我就是来喝茶的啊。」 宁茴跟着法真走了进去,正堂里摆着几个简单的桌椅,年轻的掌柜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书,一边咿咿呀呀地哼着曲儿。 掌柜的见到客人也不热络,随意地瞥了一眼,「要什么茶?」 宁茴看向法真,法真道了声花茶就顺着木楼梯上了二楼,宁茴左看看右看看也提着裙摆走了上去。 那掌柜的慢悠悠地晃荡去了后厨准备茶水,嘴里依旧唱着小曲儿,端的是悠闲自在。 法真和宁茴两人坐在靠窗边儿,很轻松就能看见外面的青石长街和街边的各色铺子,在繁华喧热的京都竟是有这样安宁清静的地方,宁茴撑着头看着远处屋顶上四处乱蹦的麻雀发呆。 这茶楼里没有小二,煮茶送茶都是掌柜的自己动手,他托着盘几将茶杯茶壶送了上来,又拿着空了的托盘下去,望了望天说道:「快要下雨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外头果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渐渐的更是越下越大,宁茴惊讶的很,这……这可比水蓝星的测雨器还灵呢! 「青青草原,这些古人好厉害啊!」身为水蓝星人她真的好惭愧。 青青草原翻了个身很是敷衍的应了两声,又玩起了左翻滚右翻滚的小游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宁茴看着青青草原那圆滚滚的蠢样傻乐了一会儿,为避免自己笑喷出来干脆直接关了显示屏。 法真不知道在想什么,端着茶盏轻抿了两口茶水后便一直望着远处,她不说话,宁茴便低着头研究杯中的花茶,也不知道这茶水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叫长公主特意过来这么一趟。 外头的雨声又大了些,噼里啪啦的砸落在瓦顶和石板路上,雨幕中有两个人影并肩而来,宁茴无聊地偏着头瞧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两人停驻在茶楼前她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 身穿着玄色暗绣祥云披风的男子手执油纸伞站在长街雨幕里,好看的叫人心惊。 「裴郅。」宁茴双手抓着窗沿探出头,弯着眉眼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她在这儿坐好久了,茶也都喝三杯了,没人陪着说话,掌柜的这里也没糕点吃,青青草原忙着翻滚也不理她,真的很是无聊。 裴郅后仰了仰手中的油纸伞,闻声抬头往上看去,伞檐上的雨珠隔断了他的视线,趴在二楼窗沿上的人正冲着他笑,好似见着他当真欢喜。他见着她笑,冷淡的面色也不由缓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着,冲着她招了招手,「下来。」 长公主还在这儿,宁茴有些犹豫。 法真也看到了人,笑道:「去。」 宁茴从楼上下去的时候,正正好有人上楼,她走的有些快也没怎么注意那人长什么样,最后走到大堂的时候往后瞥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有些瘦削的背影,身上外罩着那一件的浅灰色大氅和手里还滴落着雨水的油纸伞。 裴郅站在茶楼外面的石阶上身姿挺拔,歪侧着伞静等她过来,见着人眉眼舒展,说道:「旁边就是花草街,要不要去看看?」 「留长公主一个人在这儿不大好?」宁茴听见花草两个字眼睛都亮,但是想着上头的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裴郅执着伞往前下了一步石阶,平声道:「无妨,长公主有自己的事,我们一会儿过来就是了,走。」 裴郅都这样说了,宁茴便小跑到了他跟前去,问道:「坐马车过去吗?」 裴郅抬眸看了看外面的马车又慢慢移开,眼睑半垂,薄唇轻抿着,「不,我们走过去。」 宁茴:「为啥呀?」马车不是没坏吗? 裴郅伸手将人拉近些,两人站在同一把伞下,油纸伞隔绝了雨幕,他往前走了两步,宁茴怕淋雨也连忙走了两步挤在下面,刚刚立定就听见那不紧不慢的声音。 「我喜欢走路。」 宁茴:「……」毛病!下着雨哎! 雨势渐渐变的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下着,被大雨洗涤过的长街更添了几许凉意。 蓝面儿的绣鞋小心地避过浅坑里的积水,落在缝隙里冒着一株半黄半青的野草边的石板上,宁茴走在裴郅旁边,伞檐上不时有聚凝的雨水滴落下来,没入一晃而过的裙摆里,她偏头瞧了瞧,忙是又往裴郅手边靠了靠。 裴郅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又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还有多远?」宁茴捻着他的玄色披风,紧跟着他的脚步。 裴郅慢悠悠道:「转过这条街就是了。」 宁茴哦了一声,伞角聚着的一滴雨水从她肩头滑落,沾湿了腰间的宫绦,她上看着伞左右对比了一下,真诚地建议道:「其实,裴郅你可以把伞稍微往我这边儿移一点点。」 裴郅举着伞的手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男人该有的风度,不紧不慢道:「其实,你也可以动动腿往我这边儿靠一点点。」 宁茴:「啊?」 v第五十七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扬了扬眉,「有句话叫作求人不如求己。」他披风下探出另一只手来,捻掉身边人发髻上轻浮着的不知从何处沾来的约有指甲盖大小的半碎枯叶,曲着指尖轻轻掸去,又道:「还有句话叫做‘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宁茴愣了愣,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她伸手到伞外探了探,「雨好像已经停了。」 她又晃了两下,最后干脆离开了油纸伞抬头望着天,对着裴郅点了点头,「还在下,不过已经差不多了,犯不着用伞了。」 裴郅动作一顿立在原地,嘴角轻抿着成了直线,盯着宁茴轻嗤了一声,慢吞吞地把伞竖起来上下提晃了晃,雨珠顺着交叠起来的褶子汇落在顶端,慢慢地渗落进石板间的细缝里。 他面无表情道:「走快点儿。」 宁茴高高兴兴道了声好,她本就满心想着去看花花草草,当下就加快动作,走着走着甚至走到了裴郅前面。 看着前面的素青色身影,裴郅轻呵了一声,还是握着伞大步赶了上去。 花草街是京都人口头上的称呼,实际上官方的名字是文渠。 因为刚下了一场大雨,摆在外头的盆栽绿植好些都被收了进去,街上瞧不见买客,安静冷清的不行。 如今已是深秋,正是菊花的主场,一路过去只能零星地看到些别的花卉,常绿类植株倒是有不少,好些常绿藤本类的都长的不错,但还是菊花更扎眼些。 宁茴自己也在院子里种了菊花,但比不得这里的品种多,她铺子里转了转,那掌柜的还邀她去后院子里瞧了瞧,一排排的花看得她眼花缭乱。 掌柜的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嘴皮子翻溜的厉害,说的是唾沫横飞。秋日生意不景气,没什么新鲜货,一条街都是秋菊的淡香味儿,再加上近些日子天气不行大雨大风的,更是恼火的很。除了给那些王公贵族们供些出去,平日里能卖出个一两盆也是难得的好进项了。 「小夫人看的可还满意?」掌柜的脸上堆着笑,生怕她跑了到别家去,「若是不中意,还有其他的您再瞧瞧?」 宁茴其实都挺中意的,她摸了摸青丹给她的小荷包,有些纠结地左挑挑右选选,打算只先挑几盆绿化值高的端回去。 府里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方便往空间里塞,等过两天给青丹说说,叫她拿着银票到这条街上来多买些直接一车子拉送到梓县那边去好好种养着,待她有空了就过去悄悄来个大丰收。 她乐得不行,裴郅一个人站在石几边儿冷漠地看着,他不言不语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摄人,掌柜的被他瞧了一眼,顺溜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宁茴来来去去逛了好几圈才才把东西挑好,转头付了银子,两人才一前一后往外走。 裴郅要比她慢上一步,顿了顿又转过身去,在里头大概扫了一遍,握着伞指了指院子里的花,冷声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这些都送到东三街显国公府上去,到了叫人给我搬到书房外头的院子去。」 他又从袖子里摸出钱袋子丢到了掌柜怀里,「应该是够了。」 掌柜的颠了颠手中的银钱,这分量是足足的,抚着胡须笑呵呵道:「够了够了,公子慢走,我这就叫人送过去。」 宁茴给了银钱还没说往哪儿送,掌柜便又对着裴郅问道:「那方才小夫人挑的……也是送到东三街显国公府上?」 裴郅颔首,挑眉道:「一道送过去,告诉门房一盆不落的全部给我搬到书房去。」 掌柜的连声道:「是是是,记下了。」 两人在文渠街逛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裴郅料想长公主那边差不多了,便带着宁茴往回走。 挑到了称心的绿植,还顺带为未来打算了一下,宁茴心情很好,走起路来都轻快了不少。 裴郅半垂着眼,瞧她步子挺小跑得倒是快,不知想到什么,扯着嘴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宁茴:「你笑什么?」 裴郅拍了拍她的脑袋,「小短腿捣的还挺快。」长度跟不上,速度还是可以的。 宁茴:「……」裴郅!你是猪吗?!她的腿一米八谢谢! 宁茴觉得自己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哦不对,她没胡子,哎呀不管了,反正就是很气呀!脑壳痛! 宁茴有些炸了,裴郅捏了捏她的脸,软软嫩嫩的,手感还是一样的好。 面上尚算平静,眼里却渗了些笑意。 慢吞吞地转移话题道:「长公主和宋将军肯定都等急了。」 宁茴啪地把他的手打下去,别过头不说话。 裴郅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完全不能理解一个女人对于大长腿的执念,道:「没关系,虽然短了点但上下配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宁茴:「……呵呵。」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 宁茴深受打击,整个人都焉耷耷的提不大起精神,裴郅瞄了两眼,又道:「不碍事,这两年还会再长的。」 宁茴:「哦。」 本来风吹着还有些凉,被裴郅这么一气宁茴头顶都快冒烟了,周身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她紧抿着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郁郁寡欢地扯着自己的裙子,安慰自己都是裴郅眼瞎,她明明一米八呀,对!她一米八! 裴郅大约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大对了,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最终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他好似若无其事地借着余光瞄了瞄,喉间又涌了些话来,眉心微蹙脸色微沉……算了,还是憋着不说。 待他们二人回到茶楼的时候掌柜的正拎着大扫帚划去檐下门前的积水,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水溅的到处都是,掌柜的见着人来拄着扫帚暂时停下了动作,两人便从他右手边儿绕过转踏进了内堂,而后顺着木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大堂还要来的安静些,宁茴抓着扶手上来就看见床边对坐着的两人。 一个素衣青袍握着佛珠,一个浅灰大氅摸着茶盏。 宁茴正要过去,裴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儿将人往旁边带了带。 「时候不早了。」长公主将身前的杯盏往旁边推了推,率先站起了身来言语温和平淡。 坐在她对面的人也缓缓起身,「是不早了。」 男人的声音如同穿过竹海深林的风,飒飒微凉。 v第五十八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他说话的时候微侧了侧身子对着裴郅颔首示意,宁茴这才瞧清楚他的模样。 剑眉星目,薄唇短须,约是已过不惑。他肃沉着脸,岁月打磨沉淀下来的气息像是深埋多年的酒,醇香而深远。 宁茴觉得这人和长公主很像,倒不是说容貌,而是给人的感觉,沉静平和叫人不自觉地亲近信服。 「裴卿带着宋将军回去,我也该准备走了。」长公主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轻含着笑,「不然天黑之前就该上不了山了。」 裴郅转眼看着宋匀,宋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四人依次从木梯上下去付了茶水钱。外头天色暗沉,乌云堆积,一副要下不下的样子,老天爷喜怒无常也不知道前路是风还是雨。 长公主先一步上了马车,宁茴就要上去,宋匀却是举步挡在了前头,有些抱歉地对着她道:「宋某想亲自送长公主一程,不知道裴大人和小夫人可否移步另一辆马车。」 宁茴看了看裴郅,见裴郅点头她也没什么意见,两人便转去了他们来时的那一辆马车。 宋匀也没有入里去,反而是坐在外面手执着缰绳替了车夫的位置和活儿。 轻晃了两下,棕色的骏马低鸣两声,马尾甩了甩,慢慢动了起来。 宁茴掀着车帘子探出头看着前面的马车,悬挂在边角上的缀着细竹管子的风铎轻撞着发出些声响,咚咚的一声接着一声。 「那位宋将军我好像没见过……」大衍好像也没有姓宋的将军,倒是南罗好像有一位姓宋的名将。 裴郅道:「宋将军便是这次南罗来使之一,也是长公主旧识。」 宁茴顿了顿,「不是传闻长公主和宋将军对阵多年,水火不容吗?」 大衍和南罗开战那些年,镇国长公主和宋匀便是两方主帅,打起来的时候那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原主那个时候年岁小,但她父亲也是大衍的虎狼之将,来来往往的听得多了还是有些印象的。 裴郅知道的自然要比宁茴多得多,此刻也难得的有耐心多说了两句,「战场上是,战场下不是。」 抛开国仇家恨,他们二人曾经也是一对两心相知的旧人。 宁茴听得有些迷糊,她将帘子放下很快就把心中的疑惑抛到了脑后,拨弄着腰间襳褵。 裴郅回想了一下今天的事,心情微有沉郁,干脆拉过一边的薄毯闭目养神。 这马车是裴郅的,宁茴上次留下的小镜子还在,反正无聊没事她又从小几下摸了出来,拐肘撑抵在小几上,单手捧着脸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么漂亮! 她有些自得地扬了扬唇角,她和原主长得还挺像的,都是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动人。 裴郅掀了掀眼帘,眼见着她那副自我陶醉熏熏的样子不由冷嗤了一声,宁茴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又干嘛呀?」 裴郅将她手里的镜子夺了过来,半举着在身前晃了晃,霜冷的眉眼渐染上了些笑意,「我还想问你在干嘛呢。」 宁茴一脸冷漠,又将镜子抢了过来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你说。」 手上陡然一空,裴郅便拐过来撑着头,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淡高深的模样,眼睑慢慢低垂。 啧,脾气可真大。 青石板接连的路上马车行走起来微有些摇晃,裴郅和宁茴这边安静了下来,前面的马车也没有人声。 长公主坐在里头,手里的佛珠捻动得飞快,如溪水缓流的眼眸紧紧地看着前方用双层蜀锦裁缝成的马车帘门,锦布上绣着簇簇繁花大开大绽将外头遮挡的很严实,只有一两下时候会从两边角上涌进来些风。 即便如此,她似乎也能看得到外面车板上坐着的人挺直的脊背,宽阔的双肩。 今日从见面到现在他们除了刚见面时候的「好久不见」和「别来无恙」外什么都没说。 她品两盏茶,他斟了两次水,余下的时间就坐在那儿等着那两个小辈了。 到现在她也依旧是静默不言,不是无话可说,也不说一言难尽,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她即使是一个字不说他也应该明白的,同样他什么都不说她也是懂的,如此又何必多说些什么呢。 「再过两条街就该到了。」宋匀平视着前方干净整洁的大道,面上带了些笑,「这么多年了,大衍的都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他开口说了话,长公主指尖微顿放下了佛珠,转而掀起窗帘子,街道边楼阁林立行人接踵,热闹繁华。 她眼中像是落了星光,「不,如今的大衍比当年好太多了。」当年的风雨飘摇和腐朽破败如何能与今时今日的太平之世相比较呢。 宋匀甩了甩手中的缰绳,回声道:「是你的功劳。」 听他这样说长公主不由想起那些在刀口舔血的日子,坐在外面的男人有好几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曾经好几次重伤他。 阴谋阳谋三十六计,招招要命。 日不能安,夜不能寐,真是怕一不小心就没了命丢了城。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可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这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是那些远赴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是那些朝廷上下拼命力挽狂澜的志士。 宋匀也笑了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快要到冬天了,这里还下雪吗?」他记得以往的时候几乎日日都不停歇的。 「下的,十天里有五天都是在下雪的。」千叶山上整个冬日都覆着雪的。 「真好真好。」宋匀睁大了眼睛,咽下喉头的涩意,「我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见过雪。」南罗的冬天只有冷风冷雨,从未飘下过一片雪花,自从当年从大衍回到南罗,他就再也没见过琼瑶满地的霜雪之景了 长公主将帘子放下,「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 「二皇子说冬日雪路难行。」 「也是,山高水远不好走。」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马蹄哒哒夹杂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消散在街道热闹之中。 宋匀扯了扯绳子驱着马车拐进了东榆街,他手上送了送,那马霎时便懒散了下来放慢了动作。 他望着高树上光秃秃的枝桠,「这棵树老了。」 长公主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眼角,笑道:「我也老了。」 宋匀深吸了一口气,「我也老了。」 是啊,他们都不年轻了,同辈的早就是儿孙满堂,安享天伦了。 马车慢悠悠地停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口,两人坐着没有动,直到宁茴和裴郅相继下来,他们才缓缓有了动作。 v第五十九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翡云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就等着长公主回来就可以往千叶山去了,长公主立在石阶下甚至不打算再往府里走,直接转身就去了另一辆马车。 她走到下马凳旁边,对着裴郅和宁茴道:「得了空就来千叶山走走。」 这夫妇二人自然道好。 长公主上了马车,手中的佛珠动了动,突然转过身去冲着不远处的人一笑,「我很好。」你安心。 宋匀也笑了起来,轻声道:「我也很好。」你也安心。 帘子放下,马车又往街头去,宋匀目送着她离开,面色平和。 直到那影子瞧不大清明了,他才向着裴郅拱了拱手,「宋某久未来大衍,想一个人走走。」 裴郅颔首,「请便,但晚间大宴宋将军莫要忘了。」 宋匀应下,当即便转过身去顺着东榆长街漫步,裴郅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会儿,还是对着齐商使了个眼色,他虽然相信宋将军的人品,但职责所在该做的还是得做,即便明面上不跟着人,暗处总归还是得看着的。 不说礼节,大衍和南罗还没融洽到能对方将军在京都独自行动四处乱走的地方。 齐商接下了裴郅的示意,很快便离开,叫了人暗中跟上。 长公主一走,上次迎宁茴进府去的老嬷嬷对着他们屈膝行了行礼,很快长公主府的大门再一次闭上,主人家不在这府上自是不待客了。 宁茴两边看了看,有些好奇,「长公主和宋将军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她总觉得那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裴郅勾了勾披风,挑眉道:「你在问我?」 宁茴点头,「是啊,我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裴郅轻嗯了一声,慢悠悠地又转回了马车去,宁茴刚上去就听见他道:「当年大衍和南罗歇战后两边有意联姻,大衍这边推的是长公主,南罗那边推的是宋将军,因为他们二人原本便是两心相知。」 他神色冷淡,「只是,后来长公主拒绝了,宋将军……也拒绝了。」 宁茴拧着眉头,「为什么呀?」 裴郅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薄唇里轻溢出一个字来,「笨。」 大衍和南罗开战多年,长公主和宋将军手上都沾满了对方将领士兵的血,有些是友人有些是亲信。 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抄戈相向时候受的伤,流的血,咽的泪,却不可能枉顾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尸山血海。 心无芥蒂地百年好合? 怎么可能。 宁茴咬了咬牙,她又没谈过恋爱,她怎么知道啊!裴郅你个猪,气死个人了! 那气愤的视线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裴郅扯了扯嘴角转过头去不看她。 从京都到千叶山顶也有一段不短的路,法真到的时候天色刚刚好暗下来,她和庵主说了两句话就一如往常地转去了后山。 后山安寂,秋风发冷。 她靠在梨花树上,默了半刻缓缓一笑,「霜雪满树,人间白头。」 裴郅这两天事情比较多,和宁茴一起回到国公府没一会儿就又出了门去。 朱氏被休被除族,后头朱御史也和她断绝了关系,她的丧事两家都没怎么多加费心,全是裴都和裴昕兄妹俩在外头找了间院子一手简单地办了。 虽说如今朱氏已经和裴都兄妹没了关系,但这两人到底是个孝顺的,日日都要过去守着。 府里私底下闲言碎语多的厉害,不过这也不关宁茴的事,她听听过了过耳也就算了。 「二夫人不愿过去守灵,今早上那边院子里闹腾得厉害呢。」春桃日常在宁茴身边唠嗑八卦,宁茴坐在院子里剥着橘子,好奇得很,「你是说裴都和柳芳泗?这两人能吵的起来?」 裴都的性子再是温和不过了,要是换个人还好说,他?想想都觉得不大可能。 春桃笑道:「二公子可不是个会吵架的人,只是……」她压低了声音,「二夫人厉害着呢,听叶眉说闹起来她都不敢近身去的。」 宁茴吃着橘子不做评价。 人家是华阳长公主的幼女,当今圣上是人家的亲舅舅,后台大底气足,正常得很。前两天她还在想呢柳芳泗是不是改脾性了呢,安分像是换了个人,结果今日就闹起来了。 春桃见她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便歇了声下去干活儿了,宁茴在院子里左等右等都没人送菊花过来,她叫了个小厮,「你去门房那里问问,送花儿的来了没有。」 那小厮忙是应下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在外头坐得久了些,身上凉飕飕的,宁茴端着橘子转回了屋里去,门前挡着屏风,冷风进不来,瞬间好上了不少。 那小厮果真是个跑得快的,她刚在榻上坐下一会儿,手中的橘子也才刚刚吃完,他就又转回来了。 小厮立在屏风外面,道:「花早送来了,不过都搬到了世子的西边院书房那处。」 宁茴去盥洗架子上的铜盆里洗了洗手,准备叫了青丹青苗还有院中其他人一起过去把她的那几盆儿花搬回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春桃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少夫人,榕春姐姐来了,老夫人唤你往福安院去呢。」 话说着榕春便从她身后走了进来,笑意盈盈地对着宁茴俯了俯身,「少夫人请快些,老夫人正等着呢。」 榕春都亲自过来了,宁茴将帕子放下,点点头道了声好,见着装没什么问题当下就随着榕春径直去了福安院。 老人家怕冷,福安院里早点了炭火,宁茴踏进里去竟是觉得热得慌,她将外头的薄披风解了递给青丹,这才上前给半躺在榻上的裴老夫人请安。 裴老夫人随意地摆了摆手叫她起来,喝着厨房刚送上来的热鸡汤,也不拐弯儿抹角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 她将手里的白瓷小碗递给榻前候立着的榕夏,面上有些疲倦,「这府里上下的事原本是朱氏一手掌着的,她一撒手就落到了我手上,我如今年纪大了,到了这秋冬日日都想在床上躺着,照看了两日到底是力不从心,你看看什么时候接过去。」 裴老夫人向来不是个勤快的,更何况府中琐事极多,费时费力又恼火得紧,老了老了就该是啥事儿不管享清福,这些操心事儿做多了可是要减寿的,她可是还没享够福没活够呢。 这样想着,她真是恨不得立马就把管家权交到宁茴手上去好叫自己讨个清闲。 但她心里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儿地宁茴还不大熟,急不来。 v第六十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你公爹是个混不吝的,他那儿给了准信儿不准备再娶。」裴老夫人掩着唇打了个呵欠,「这府上以后都是郅儿的,你是长媳长嫂现在也该慢慢掌起府来了。」 宁茴听到裴老夫人的话懵了一下,「可是……」 裴老夫人以为她要拒绝,连忙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若真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来找我,这几日榕春也可以过去帮着你上手。」 言罢她又叫了一声榕夏,榕夏应了一声,转过去将准备好的账册钥匙等一系列东西尽数端了上来递给了青丹青苗。 榕夏一松手,裴老夫人就扯着被子对着宁茴道:「好了好了,我也乏了想睡一觉,回去。」 裴老夫人把人赶了出去,宁茴站在福安院外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掌家什么的,原主都是个半桶水,她?她只在水蓝星掌过飞机,没掌过家。 她心中发愁,待回到西锦院去,便坐在正堂里盯着那厚厚的册子发呆。 裴老夫人把手里头的东西送了出去,心里松快了不少,榕春又倒了小半碗鸡汤来她也没拒绝。喝了汤又嚼了炖烂的鸡肉,胃中存了些东西她便不躺着了,叫人多取了几个软枕来直坐着。 「榕春这几日多看着那边些,宁氏这些日子还算安分,只是这根儿上到底还是个不着调的。」裴老夫人不大放心地嘱咐了两句,马上就是冬日了,该置办的东西都得置办着。 榕春正给她捏着肩,半弯下腰笑道:「您既然不放心少夫人,怎么不干脆叫二夫人先掌着?」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宁氏只是不着调,那柳氏可是要窜上天的,老太婆我又没瞎,如今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老夫人说话一向不客气,榕春也是听习惯了,笑了笑又道:「您也不必担忧,您瞧少夫人这些日子不是摘花弄草就是在西锦院待着不出门,奴婢瞧往日的那些风言风语是有些言过其实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人心隔肚皮,谁又说得准?」经了朱氏这样的事情,她可是再不敢随意给人定性了,指不定眼里温良恭俭的,暗里实际跟她儿子裴敬一个货色一个德性呢。 榕春听她这样说自然而然也想起了朱氏,手上按捏的力道轻了些,「老夫人说的也是。」 …… 「青青草原,我心里好焦灼啊。」宁茴烦恼地撑着头,连晚饭都少吃了一碗,就连她最喜欢的开水白菜都只吃了几筷子就停下了,「我还要挖草,我还要挖树,我哪里来的时间搞什么中馈啊」 青青草原滚得满身都是泥,嗒嗒地跳进了水池子里洗澡,提醒她道:「崽啊,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把小梨花树塞进空间里,我坑都挖了好久了。」 宁茴啊了一声,更是头疼了。 梨花树是长公主送给裴郅的,裴郅又送给她的,这和上次从红绫河画船上抱回来的大红花不一样,不说青丹青苗,西锦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可不能跟上次一样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我得好好想想。」宁茴摸了摸长了些肉肉的脸,一脸深沉。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妃色的绫罗帐子后头慢慢露出了一条腿来,这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广袖留仙裙,拖着长长的黑发一步步地朝着……」 「你这个可恶的熊猫!」 夜色沉沉,月亮躲在层层乌云后头,这条小径上一片漆黑。 宁茴拎着裙摆一路往花园里狂奔,本来不怕的,现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熊猫阴着声说这么一段绝对是故意的! 能把它从里头拖出来揍一顿就好了! 青青草原,「啊?不喜欢?好,我重新再编一个故事。」 宁茴:「不用了,我谢谢你嘞:)」 西锦院儿离花园很近,宁茴很快就到了地方。 她依着记忆去了花园里的梨花树下,睁大着眼睛找了半天才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株和小梨花树差不多高的小树苗儿。 这时候忙起了正事,青青草原也不闹了,手脚麻利地把空间里的小锄头递给了她。 黑灯瞎火的实在不大方便,青青草原还贴心地给她开了个小手电,光束虽然小但好歹能看见,宁茴秉着呼吸,一边注意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树苗挖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把散出来的土填了回去。 宁茴扯着裙子把小树苗带着土兜了起来,做贼一样地抱回了西锦院儿。 西锦院儿里安静的听不见人声,原本应该守夜的丫头嬷嬷都坐在地上,双眼紧闭靠着门框。宁茴往台阶上瞄了两眼,赶快跑到了院墙边儿把裙子包着的树苗放了下来,又叫青青草原递了锄头出来。 电棍的特殊麻痹模式持续的时间不长,她这一去一回时间也用了不少,更得快点儿才行。 好在这些日子薅了不少草挖了不少树,她业务的熟练程度一提再提,行动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宁茴有些小得意,她一定是水蓝星最成功的挖草栽树人,也许将来还可以出本技术指导书让青青草原从绿化通道里一起传送回去,她和青青草原肯定会名垂水蓝星史册的。 宁茴美滋滋地把小梨花树塞进空间递给了青青草原,又把从花园里挖回来的树苗栽回了土里去。 她抿了抿唇歪着头小声道:「这叫做……偷梁换柱,偷龙转凤,偷天换日。」 青青草原把小梨花树埋进了坑里,熊猫脸上满是慈祥地看着她:「乖崽,不得了啊,都会用成语了。」 宁茴:「呵……」 系统空间的智能提示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绿化值上升十万点,累加共计205023点,道阻且坚,请务必再接再厉。」 宁茴霎时心花怒放,快速地拍了拍身上的土顺便将地上的痕迹也消灭了个干净,这才慢悠悠地飘回了房间。 房间里灯烛未歇,灯架台子上堆积的蜡泪,灯罩里烛光摇曳。 宁茴悄悄看了一下外间榻上睡得正香的青丹,见她呼吸平缓这才放下了心来,一边轻掸着衣裙上沾的泥,一边绕进里间去。 内间的小圆桌上铺着碎花青布,素白的瓷杯里倒满了茶水,热气氤氲,茶香扑鼻。坐在旁边梅花凳上的人手指微曲轻点着桌面,他看着杯中溢出的水汽,气息沉敛。 珠帘轻撞发出的声响便随着轻巧的脚步声骤然入耳,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回来了?」 宁茴吓了一跳,抓着裙子掸土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她循声看过去,坐在小圆桌旁的人早褪了玄色披风,外头只罩了件冷黑色的大氅,看起来有些单薄。 v第六十一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裴郅?」宁茴反射性地丢掉手里的衣角绷直了身子,咽了咽口水,「你、你,大晚上的,你你怎么在这儿?」 裴郅偏过头,缓缓地抬起了视线,冷着一张脸也瞧不出什么意思来,「刚从宫里回来,不过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宁茴心里有些发虚,讷讷道:「我,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哦,是吗?」裴郅起身朝她走了过去,看着她衣裙上的泥土扯了扯嘴角,「只出去走了走?」 他身上酒气熏人,宁茴别过头,弱弱道:「路、路上摔了一跤。」 裴郅抬手捧着她的脸,漆黑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转,沉声又道:「那摔疼了吗?」 裴郅体质偏寒,到了秋冬日的时候身上总是透着凉,他手心的温度比起常人要低些,哪怕先前在宫中大宴上喝了不少酒,身上也没能暖和起来。 宁茴半边脸被他带着凉意的手掌包着,呼吸都滞了滞,撒谎的时候总是底气不足的,如今站在裴郅面前她觉得自己的身高都缩短了一半,半垂着眼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裴郅凑近了些,转抬着她的下巴,酒气吹打在她脸上,叫人很是不自在。 宁茴心里快呕死了,她就是出去挖了棵树,鬼知道裴郅为什么莫名其妙大晚上的跑过来!! 他不是在宫里迎接南罗来使的晚宴吗? 他回来不是应该去西边院儿书房洗洗就睡的吗? 他走哪儿齐商不都应该跟着的吗? 他来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吱个声儿吗? 啊?啊?啊啊? 她和他有仇吗??每次晚上活动都被逮个正着!!宁茴又想起上次在城郊庄子里挖昙花的夜晚,小心脏抽抽地疼。 宁茴心里痛,脑壳也大了。 门口坐着睡得正香摇都摇不醒的丫头嬷嬷她要怎么解释? 「青青草原,完了完了,我可能要狗带了。」 青青草原也有些懵,慢吞吞道:「别别怕,崽、崽啊,稳住!稳住!」 宁茴欲哭无泪,裴郅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动不动,她勉强稳住快要崩掉的表情,对他干笑了笑,尴尬地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明日你还要上早朝,早些休息?」 裴郅垂着眼帘,长睫投影下一片碎影,他松开手,「是该休息了。」 听他这样说宁茴松了一口气,但裴郅却没有出去的打算。外头小榻上的青丹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摸了摸额头听到里头的说话声惊觉自己竟是睡死了过去,连忙小跑进了里间,「少夫人。」她掀着珠帘进来,看到站在旁边的裴郅心头一惊,「世子?世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郅冷看着她,「去打水来。」 青丹飞快抬头偷瞥了他一眼,见他面无怒色才稍稍放下了心,恭声问道:「世子要水是……」 裴郅坐回到凳子上,抿了两口茶水,淡淡开口道:「沐浴。」 「啊!」青丹惊叫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宁茴。 宁茴拎了拎自己的脏裙子,连连摆头道:「不需要,不需要,不用沐浴,我换身儿衣服就好了。」 裴郅定定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无情道:「我用。」不是替你叫的,你想多了。 宁茴:「!!!」裴郅你个猪,说话就不能说全吗? 宁茴憋着气,脸都憋红了,自作多情了……哎呀,好尴尬呀! 青丹低头掩住脸上的笑,临走前很是欣慰地对着宁茴点点头,世子要在这儿沐浴,那肯定在这儿就寝啊! 青丹越想越高兴越想越激动,将青苗从床上拉了起来,两人一个去小厨叫人备水,一个连奔带跑去西边院儿取要用的衣物,西锦院本来已经灭了不少的灯尽数都亮了起来。 宁茴被青丹那万分欣慰的一瞥看得从尴尬里缓过了味儿来,「你要在我这儿沐浴?」 裴郅手握着茶壶的提梁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茶,「不行吗?你刚才在外面……」 宁茴:「行啊,当然行!」你就是想在我屋里打滚儿都没问题的,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裴郅呵了一声,还挺识时务的。 下人们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在隔间里备好了水,裴郅也嫌自己一身酒味儿难闻得厉害,径直去了里头。 宁茴在青丹的照看下换了外头的裙子,青丹看着那上头的泥叹了一口气,「少夫人,大晚上的你怎么能自个儿跑出去呢?也幸得好今日之事摔了一跤,要是撞见什么歹人或是黑灯瞎火里叫人冲撞了该如何是好?」 青丹说着又叫小丫鬟拧了帕子递过来,又自惭道:「奴婢们也是失职,竟是连你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宁茴心虚气短,「是我不好,不干你们的事儿。」 青丹摇了摇头没再说这事儿,看向隔间儿那边时微带了些笑,「不说这个了,时候不早了,世子一准儿歇在咱们院子里。」 宁茴:「……他还要在这儿睡?」她呃了半天,「那偏房收拾出来了吗?」 青丹嗔怪地虚着她,「哪能叫世子睡在偏房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床上的被子抱了下来,很快又从柜子里翻了一床既厚实又宽长些的叠放在床上。 世子体质寒,可得换床厚的。 贴心的青丹又再取了个枕头来铺放整齐了,裴郅这个时候已经洗好,穿着白色中衣外披着披风走了进来,青丹屈膝告退。 「青青草原,裴郅他不会要睡这儿??」宁茴穿着亵衣站在床边手里拉着绫罗帐子问道。 青青草原立马扛起锄头,两只黑耳朵在脑袋上蹦了蹦,满脸警惕,「他敢!」一锄头锤死他,锤不死他熊猫就一屁股坐死他! 青青草原话音刚落裴郅就坐在了床沿上,问道:「快要过子时了,还愣着干什么?」 宁茴:「青青草原,他真的要和我睡一张床哎!」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崽啊,你还小,一定要对这种事情说不!」青青草原急得抓耳挠腮,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可是很容易出事的! 宁茴觉得青青草原说的很对,一脸郑重地看着裴郅,一字一顿道:「我不和你……啊!裴郅你个猪!」 裴郅一抬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人拉倒在了床上,居高临下地冷看着她,「你说什么?」 宁茴愣了一下,蹬掉鞋子往里缩了缩,连忙义正言辞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说你是猪的,是你自己拉我,一不小心就从嘴里冒出来的!」 v第六十二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无意识?不是故意的?」 宁茴:「是啊。」 「呵,看来这些日子没少在心里面骂我?」要不然能说得这么顺口?裴郅上了床,将披风解了下来丢在旁边矮桌上,心里这么一想脸色便有不大好了。 宁茴察言观色还是厉害的,「……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嗨呀,裴郅你可真聪明! 裴郅看着她装模作样真是一言难尽,拉下帐子率先躺下,冷瞥着她,「还不睡?不困?」 宁茴:「……」她困啊,她特别困,可是…… 「青青草原,我睡还是不睡?」 青青草原见她耷拉着脑袋打着呵欠小委屈的样子,小心肝儿有些疼,「睡睡,我盯着他,有事儿我叫你。」 宁茴在这些事上还是很听青青草原的话的,听它这样说忙是点头扯着被子缩了进去。 两人之间隔得有些远,但还是不大习惯,裴郅自刚才开始就没再说话了,宁茴以为他睡着了偷偷偏头掀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谁知正好和人视线对了个正着,她有些尴尬地闭上眼睛。 没事没事,只要她装得像,谁都发现不了她的尴尬。 裴郅忍不住扬了扬眉,沉敛的气息散去带了些笑意,他长臂一伸将人捞近了些。 宁茴一向不喜欢睡枕头,被他这么一圈直接滚到了他肩腋下,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你干嘛?」把她瞌睡都晃醒了! 裴郅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才抬手捂着她的眼睛,歪了歪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晚间路黑,别一个人出去。」 宁茴挣了两下,「啊?」 裴郅顿了顿收回手又恢复刚才直挺挺的睡姿,扯了扯绣着团花的被子,盯着顶上的帐子瞧了会儿又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缓缓道:「真要出去挖东西可以叫上我。」 宁茴:「……!!」果、果然被发现了。 青青草原:「……」让熊猫先去泡个澡静一静。 「青青草原,我把小梨花树塞进空间里的时候,他、他没看见?」宁茴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她还是好好睡一觉迎接明天的太阳qaq 青青草原:「……」呵。 天还未亮,齐商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提着灯笼,嘴里不停地打着呵欠。 昨天大宴结束的有些晚,赶着宫门落锁回了府,把世子送到西边院他才回了自己住的地儿,待到洗漱完上床已然将近子时了,统共也就睡两三个时辰。 这几日接连着圣上寿辰南罗来使还要兼顾督御司的事,又忙又累,每天都嫌睡不够,实在是困得慌。 齐商到西边院的时候正好碰见从另一条道上过来的楚笏,见她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的样子不由羡慕,「来的挺早啊。」 他晃了晃手里灯笼,「真想跟你换个活儿干。」 楚笏率冷漠地环肩抱剑,率先走进了院子,齐商早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啧啧两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菊花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不散,齐商拎着灯笼在院子里照了照,笑道:「世子真是越来越有情趣了,居然想起来叫人搬了这么多花过来。」他抬着胳膊肘碰了碰站在旁边的人,「嗨,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你好歹吱个声儿。」 楚笏:「大清早的,你就不能少说点儿话?」 齐商翻了个白眼,叫了声已经起来的小丫鬟,「屋里怎么没亮灯?这个时辰了世子还没起?再慢些可是赶不上早朝了。」 小丫鬟有些诧异,「世子不在这儿,齐侍卫往西锦院儿去,昨晚世子歇在少夫人那儿,少夫人身边的青苗姐姐昨晚已经取了朝服过去了,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齐侍卫过去想来正好赶上的。」 齐商:「?!!」 不是…… 他不是亲自把世子送回院子来才走的吗?不是头疼得厉害吗?不是动都不想动吗?大晚上的,怎么又跑到西锦院去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楚笏嫌弃的视线从齐商身上一扫而过,干脆利落地转身和他拉开距离,「还不走啊?」 齐商有些懵地哦哦了两声,一头雾水地跟着楚笏去了西锦院儿。 裴郅已经起了好一会儿,他站在床边整了整衣冠,盯着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宁茴瞅了半刻,有些无语地套好披风的系带。 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大的人呢? 前一秒还慌得要死,下一秒就能睡的跟只猪一样。还好意思骂他是猪? 呵!哪来的立场??? 「世子?」青丹瞥了瞥房中漏刻,眼看这个点儿已经有些晚了连忙出声提醒。 裴郅沉着脸点了点头,大步往外走去,空间里盯了一晚上的青青草原觉得自己的黑眼圈好像又加重了,它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小水池边,缓了半天才跳进去洗了澡。 洗到一半实在是困得不行,调高了些水池的温度,趴在边儿上就睡了。 裴郅在外间吃着早膳的时候齐商和楚笏过来。齐商看到桌上的饭菜反射性地就要掏银针,手刚放进袖子就被那半含不悦的锐利视线定住了。 齐商有些无辜地收回手。 少夫人那边送来的东西世子你以前不是都要试毒的吗?习惯了都…… 裴郅早上一向吃得少,没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漱口后便直接举步绕过屏风往院子去。齐商看着被青苗拉着坐下亲亲热热叫姐姐,手里已经被塞了一碟子糕点的楚笏,万分嫉妒地跟着裴郅跑了出去。 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外头罩着薄雾,脚下覆着秋霜,裴郅在石阶下微微驻足。 墙角的半人高树苗上挂着两片枯黄的叶子,要掉不掉的在冷风中发颤,裴郅走过去凝神看了会儿,罩在披风下的长臂一伸,骨骼明晰的手指将上头的叶子扯落在了地上。 「世子?」齐商凑过来,「哎,这是上次长公主送的树苗?」 他有些疑惑,「我记得上头的叶子不是掉光了?」 裴郅转身就走,「是掉光了。」 齐商:「可刚才我怎么看见上头挂着黄叶子来着?」 裴郅脚步微顿,一脸冷漠地看向他,薄唇微动,「眼瞎。」 齐商:「……!!」就不能是没睡醒吗?!人身攻击可还行?! v第六十三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宁茴这个晚上睡得相当安稳,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来着,看来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本事。 一觉睡到自然醒不说,晚上还做了个被鲜花砸死被绿植掩埋的美梦,宁茴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少夫人,今日天气好,外头太阳都出来了。」青丹给她准备好了衣物,「快起了,再不吃早膳就该用午饭了。」 宁茴被青丹硬拉着起了身,梳洗过后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昨晚上睡的舒服了,如今清醒过来就有些不大得劲了,宁茴郁郁寡欢,青丹青苗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便叫人将榻椅抬到了外头,拉着她出去晒太阳。 宁茴坐在院子里,日头不算大,但笼罩在身上暖烘烘的,她撑着头看着石几上琉璃盆里盛满的日光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少夫人,你看那树苗……」青丹寻着话叫她开心,知道她这几日喜欢守着小梨花树苗便笑着开了话头,「像是长高了些,你看是不是。」 宁茴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不想说话,听见这个就好丧啊! 她耷拉着头像是没多大兴致,青丹对着青苗摊了摊手,青苗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也是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春桃从外面进来,「少夫人,榕春姐姐来了。」 宁茴听到榕春两个字就想起了屋里的那一厚叠册子,飘回了屋里认真地坐在桌子前对着册子。 没关系,她还要挖更好的坑,种最好的草,她还要攒够绿化值,还要为水蓝星做贡献,她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狗带的! …… 裴郅到紫宸殿来的时候太子陆珏正好从里面出来,「父皇现在心情不大好。」 裴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张公公圆润的笑脸里举步入里。 昭元帝坐在御案前气息沉沉,殿内伺候的人个个都提心吊胆。今日早朝裴郅就发现了,不对,是自昨日起圣上的心情就不大美妙。要不是因为南罗来使须得在大宴上端着面子礼节,想来昨日就该是现在这种状态了。 「陛下。」裴郅请了安,昭元帝摆手免了他的礼,「起来。」 裴郅恭声道:「陛下叫微臣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昭元帝沉吟片刻,沉声道:「是有事。」 裴郅不言,静候吩咐。昭元帝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他这心里是又气又怒,缓了会儿才厉声道:「事情你也应该听说了,你带着人亲自去趟南街安陵的府邸。」 听到安陵两个字,裴郅皱了皱眉,他没应是也没说其他,只等着昭元帝的下语。 大概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昨日安陵郡主本应该返往江都,结果出了城门不久一行十几人连带着魏成晚全部出了事儿,宫里吴太医诊断是中了毒,不过沾的不多中毒不深又救的及时,除了一两个比较倒霉外几乎都没什么大碍。 当朝郡主遇见这样的事还是在京都地界,更涉有文嬷嬷毒疑似畏罪服毒身亡,昭元帝想起这些不可谓不恼怒。 这事儿得查,还得细查! 「你给朕好好查!」昭元帝压抑着心里头的火气,「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路妖魔作祟。」 天子脚下就敢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无论是谁,都绝不姑息! 昭元帝垂目掩住内中厉色,如果……如果是安陵为了留在京都自导自演,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他的忍耐是有限度有底线的。 裴郅拱手应诺,随后告退。 他站在紫宸殿外面,眉眼带着冷笑,在他看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魏成晚做的,但万事都讲究个证据,只是以魏成晚的警觉和抹掉首尾的本事,这个证据大概率不好找。 不过没关系,这个世上找证据难,造证据可简单得很。 裴郅慢慢地下了台阶,疯子的戏他在天牢里看过不下百场,无聊又乏味,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一个根本听不懂人话不知道分寸的疯子。 既然不懂得适可而止,那他就好心地帮帮忙好了。 魏成晚所居的南街府邸门前自昨日开始就人来人往,身为当朝唯一的一位异性郡主,聪明的人稍微动动脑瓜子就知道这位在当今心里面的地位,这个地位是看在魏云暖的面子上也好,是打心底里疼爱也罢,总归卖几分好是没错的。 裴郅的檀木马车在阶下不远的地方停下,宋青清刚从里头出来,她站在边儿上瞟了好几眼,穿袍戴帽腰间佩戴着黑鞘长剑的黑衣侍卫跟了两列,面无表情活像是那棺材里的死人脸,宋青清想起自家老爹每天在府里跺脚揪着胡子骂督御司就是一群僵尸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皮子不自觉地跳了跳。 「县主?」 她提着裙摆久没有动作,站在上头的侍女掀着车帘子叫了她一声。 宋青清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这才踩上了下马凳,临走的时候她探出头往大门的方向望了望,因为最近天冷而有些沉郁的心情又美妙了起来,魏成晚躺在床上的样子引起了极度的舒适,她真是想不高兴都难。 不过…… 「裴郅不知道是过来做什么的。」 侍女将座上的垫子铺好,笑着回道:「想必是来查探郡主中毒之事的。」 宋青清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你说怎么不下手狠点儿把那祸害毒死了了事呢?」 宋府里的主子私下里嘴上都没个把门,侍女无奈,「县主……」 宋青清偏过头去不说话,算了,左右以后魏成晚要回江都去和她扯不上什么事儿,不提她也罢。 裴郅会奉命过来全然在魏成晚的意料之中,屋内弥漫着山茶花的清香,她轻嗅了两口,半靠在软枕上听到莺儿的禀报微微颔首,精致的容颜上浮掠出几许笑意,她动了动嘴角道:「去请他进来。」 外男哪能随意进这闺房之地的? 莺儿顿了顿,心中腹诽得厉害却不敢出声儿。 以往的时候她只知道郡主心思难猜,如今她是发现了,就没有这位主儿不敢做的事,只是文嬷嬷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她就是有满肚子的话在这跟前儿也是能不说就不说了,能不吱声儿就不吱声儿了,万一要是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莺儿听着吩咐埋着头屈膝出去请人。 「郡主请世子进里间去。」 裴郅立在门口扯了扯嘴角冷笑,锐利的视线在身后几个侍卫身上扫过,「既然郡主盛情相邀,那你们就进去好好搜查,千万别辜负了郡主的一番美意。」 几人异口同声答了是,步调一致地上前,莺儿看着面前的几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急得额上直冒汗,袖子下的手紧攥着,「这如何使得?」 v第六十四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裴郅懒得开口,在他右手后的齐商反问道:「郡主金口玉言如何使不得?」他们和世子都是一个男性属性,该有的物件他们都有,世子能进得,他们进不得? 莺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那几个侍卫已经掀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裴郅没再理会莺儿,带着齐商和余下的人直接转去了文嬷嬷住的房间。 文嬷嬷的尸体昨天就运走了,里间干干净净的,小木桌上规规整整地摆置瓷壶圆杯,床头搭着两件灰锦褂子,床前的小案几上置着其他零碎杂物。 裴郅进来大概瞧了两眼就收回目光走了出去,果如他所猜测的那般,魏成晚已经将首尾抹干净了。 太阳半躲在云层里,裴郅揽了揽披风,虚瞧着地上携裹着阳光的落叶。 「世子。」齐商斜抱着剑开口道:「咱们这要怎么查啊?」 说起来只要是和安陵郡主沾上的事儿,一般他们都找不到什么直接性证据,说起来这安陵郡主还是挺有本事,只是整天跟脑壳有屎一样从来不放在正途上。 裴郅冷瞥着他,「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想要什么就查到什么。 齐商惊诧道:「你的意思是……」 裴郅:「耳朵也聋了?」 齐商:「……」老大,人身攻击你还上瘾了是。 齐商郁闷地接下了自家老大的指令,心里头是越发羡慕楚笏,心想着还是什么时候跟她商量商量来换个班,到底是待在府里舒服啊。 齐商等人在府里转了大半天,裴郅一直站在外头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撩了撩袍子带着人回宫。 莺儿拦在前头想要说什么,齐商举着剑将她抬起的手臂打落了下去,一行人便这么目不斜视地穿过庭院出了府邸去。 好几个人手里都拎了东西,有些是文嬷嬷的衣物,有些是茶具糕点,甚至于还有马房的马鞍。 莺儿捂着有些发疼的臂肘看着远去的背影跺了跺脚,飞快地回了屋。 魏成晚上次落水本就落下了病根,身子骨比起以往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昨日沾了一点儿毒药,哪怕救治及时也一时半会起不得身。她脸色苍白看不见血色,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被面儿上的滚针绣大红牡丹,「怎么样?」 「郡主,他们拿了好些东西。你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魏成晚动了动眼珠子缓解干涩,「你只需要闭上你的嘴,他们就什么都查不到。」 莺儿紧绷着身子,惊疑不定地咽了咽口水,「可是……」 「没有可是。」魏成晚的视线如同冰天雪地里刮过来的一阵凛冽寒风,割刺在她身上,生疼生疼的。莺儿紧咬着牙根,硬生生地把涌袭上来的惊慌压回了内心深处去,叫自己露不出一丝端倪。 莺儿再不说什么,恭敬地候立在床架子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清心咒。魏成晚见此满意地阖上眼帘半躺着休息。 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能找到证据。 彦苛办事她相当放心。 然而她没想到就在裴郅他们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穿着绣猛虎飞鹰缎袍的御前侍卫就冲进了府来。 魏成晚是被莺儿摇晃醒的,她睁开尚有些迷蒙的双眼,望着帐子上悬吊着的青色流苏。 方才她做了个梦,做了她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梦。她梦见了姑姑,那个名动天下有着倾城双花之称的姑姑。 姑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朵纯白色的山茶花正冲着她笑,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温柔动人,倾城绝色。 梦境被人打散,缓过神来的魏成晚很是不悦。 莺儿顾不得她有些难看的脸色,半跪在床前神色焦躁惊急,说话时还隐带了些哭腔,「郡主郡主,不好了!外面……」 她话刚说了一半,另一段儿卡在喉咙口,外头的人已经掀起了珠帘毫无顾忌地大步走了进来。 莺儿被身后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吓的腿软,跌坐在了地上,床上躺着的魏成晚一抬眼就看见了来人暗红缎袍上栩栩如生的猛虎飞鹰,她目光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比起莺儿的惊惶无措,魏成晚要平静的多,对着来人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领头的人回道:「郡主闺房。」 魏成晚沉声道:「既如此,又可知擅闯入内是个什么罪名?」 那人不卑不亢,又回道:「我等上奉皇命,特意请郡主入宫一趟。」 魏成晚冷看着他,「出去。」又对着莺儿道:「换衣梳妆。」 魏成晚撑着发虚发软的身子下了床,莺儿给她穿衣的双手都在发抖,虽然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但药是她买回来的,文嬷嬷好歹也是御前伺候的人,真查出来,她身为郡主的贴身侍女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 莺儿心思惶惶,魏成晚干脆从她手里将眉笔夺了过来自己对着镜子轻描了好几下。 她那镇静的样子叫莺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郡主到底是郡主,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比得的。 描画了妆容,魏成晚一扫之前的苍白无力,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起来。 莺儿扶着她出门,临走的时候抬眼望了望微暗下来的天,希望陛下没有查出郡主做的事,希望她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紫宸殿内没什么声音,裴郅静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殿中央鎏金刻麒麟兽双耳三足炉。 张公公握着拂尘,手心儿里都冒了汗,他转回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小心地给昭元帝新换了杯热茶。 殿中的人各怀心思,小太监小跑进来禀报安陵郡主到了的时候,张公公瞬间挺直了脊背,精神和身体高度紧绷。 裴郅无所谓她来或是不来,一丝目光都没给她。 魏成晚半靠莺儿走进来,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欲坠,近至阶前微喘着跪下请安。 上头久久没有叫起她也不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昭元帝身上的气息暗沉得厉害,他将手中蘸了朱砂的毛笔搁下,拿起奏折慢慢合上随手丢在旁边。 「知道朕叫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魏成晚俯了俯身,淡声回道:「安陵不知。」 昭元帝下颌收紧,「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魏成晚又俯身答道:「安陵不知。」 「好好好!」昭元帝啪的一掌拍在御案上,茶盏和笔架都是一颤,他站起身来将裴郅方才上的折子丢了下去,刚好落在魏成晚面前。 v第六十五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魏成晚将其捡了起来,一一看罢,在最后落下的「裴郅」二字上略停了些时候。 昭元帝眸光暗冷,「上头所述,你认还是不认?」 魏成晚挺直了腰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安陵不认。」 都这个时候还是这副样子,昭元帝真是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难不成还污蔑了你?」 魏成晚偏了偏头瞥了眼裴郅,朗声答道:「是。」她把所有的证据所有的踪迹都抹得干干净净,这上头所述所言的证物全都是假的伪造的,当然是在污蔑了。 裴郅挑了挑眉,双唇里轻溢出笑声来,从披风下探出手来对着昭元帝拱手作揖,「陛下,郡主如此言语岂非是要给微臣扣上个欺君之罪?」 他微有些苍白的面上浮染了几分嘲讽,「也不知道微臣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郡主。」 魏成晚也轻笑了两声,动人的美目里隐蕴着阴霾,「应该是我问世子,安陵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你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世子须知人在做天在看呢。」 听她说起人在做天在看这几个字,莫说裴郅就是殿中的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裴郅稍沉敛了神色,向昭元帝道:「陛下,微臣一人之言确实不妥,既然郡主不认,臣恳请移交大理寺二次查办此事,也免得臣就这么被安上个欺君罔上的天大罪名。」 魏成晚听到裴郅的话心头一沉。 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坦荡,昭元帝气得肝疼,他端着茶盏掷在地上,怒指着魏成晚道:「事到如今,你竟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安陵没做过,府里都是陆叔你派过去的人,安陵没那么大的本事给暗害文嬷嬷,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给自己下毒来自导自演。」魏成晚被茶水溅了一脸,她也不擦,端端正正的跪着。 昭元帝都快被气笑了,「你指量着朕不知道你姑姑把彦苛给了你?」 提到了魏云暖他气息微滞,「你姑姑叫他跟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你却指着他暗中胡来,安陵啊,你多大了?朕的五公主不过八岁都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而你居然连一个八岁幼童都不如!」 彦苛两个字出口,魏成晚一怔。 昭元帝居高临下很容易就看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心中被失望和恼怒塞得满满的,「彦苛本是从朕的暗卫营出去的。」 魏云暖名声在外,昔年时局动荡祸乱四起,总有不长眼不怕死的人觊觎,他担心力有不逮便将那一批里最出色的彦苛送给了她。 他一向尊重魏云暖,人送出去自然便没了丝毫联系,他一直以为彦苛还跟在魏云暖身边保护她,却没想到她居然在离开的时候把人丢给了自己的侄女儿。 要不是上次红绫河蛇患显出端倪,他恐怕还一直蒙在鼓里。 「安陵啊安陵,你太让朕失望了。若是你姑姑知道你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她该有多难受啊!」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心无仁义,毫无良善,转手就要置人于死地,,一个念头就想着要了别人的性命,冷血凉薄得可怕。 昭元帝说了这么多其实算是变相地给她定罪了,魏成晚的心一沉再沉,双唇嗫嚅了两下,到底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上头的人知道彦苛的存在,她说再多都没什么用了。 只要把彦苛招来,所有的事都会真相大白。 魏成晚默认了。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没办法。 她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裴郅居然会造伪证,也没算到彦苛竟然是陆叔送给姑姑的人。 魏成晚眸色沉沉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看戏的裴郅,裴郅难得好心情地对着她扯了扯嘴角。 昭元帝对魏成晚是失望至极,他背靠着龙椅,手心撑抵着额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他缓缓地将手放下,又恢复成了平日里运筹帷幄威严甚重的君王,沉声道:「从即日起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人幽居府邸。」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昭元帝到底顾念旧情,没舍得下狠手。 这个结果和裴郅所预料的相差不大,但对于魏成晚来说无异于一记重击,只是她自小便能喜怒不形于色,叫人也瞧不出什么异常来,落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张公公看着她心中叹气,他先时还觉得这安陵郡主和魏云暖除了一张脸外无甚相识,如今看来,到底是姑侄,这份骨子里的不屈真是像极了。 只是魏云暖是一身傲骨宁折不弯。 这安陵郡主……唉,不说也罢。 裴郅正好要出宫回府,昭元帝便叫他顺道将魏成晚带回去。 出宫的路有些长,魏成晚跪久了双腿越发不利索,莺儿艰难地扶着她,既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又心酸以后的日子。 「为什么?」魏成晚有些不解,「裴郅,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郅睨了她一眼,他一点儿也不想和疯子说话。 魏成晚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比宁茴漂亮。」 「我比宁茴聪明。」 「我比宁茴更懂你。」 「我们才是天生一对,才是天作之合,才是个世界上最般配的人。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做?」 裴郅拧了拧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魏成晚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裴郅嗤笑一声,「是不是事实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一个铜板儿的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你漂亮又怎么样,你聪明又如何?和他有关系吗? 既然没有关系,说这么多狗屁话做什么? 魏成晚怔怔然地看着大门闭合上锁,想起那些嫌弃讽刺的话,平静的面容终于龟裂。 她跌坐在地上,扬着唇角,那双和魏云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眼里凝聚着阴冷。 魏成晚如何裴郅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他回到书房照例取了本书坐在小榻上翻阅。 负责收拾书房的侍女将书案上的东西整理好,犹豫了一下还是近前屈膝道:「世子,今日午时少夫人派了人来搬外头的菊花。」 裴郅进来的时候也没注意院子里的菊花少没少,他放下书,淡淡道:「你让他们搬走了?」 侍女眉心一跳,忙回道:「世子不在奴婢岂敢自作主张,一盆也没叫西锦院儿那边拿走。只是少夫人那边怕是不大高兴……」 裴郅满意地唔了一声,轻抿了两口茶水,放下茶盏扯过帕子将手擦了擦,嚯地站起身来,「叫人搬好花,随我过去。」 侍女低眉垂目:「是。」 v第六十六章 【注:豆豆小说vip书籍,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如果uc浏览器出现漏字错字,建议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 有裴郅的吩咐,小厮丫鬟们动作都很快,搬着花利索地跟在裴郅身后。 这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宁茴正在用晚饭,她捧着小瓷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里头浓白的鲫鱼汤。 今日天气不错,青丹便将挡风的屏风撤了,房门大开,摆放菜碟的圆桌正对着外头。 宁茴本来今天就因为昨晚的事情提心吊胆得厉害,看到外头那一排一排的菊花更是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蹦了出来,眼见着裴郅大步走了进来,面无表情一脸淡漠。 宁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捧着碗的手都抖了抖,这一动就洒了些汤汁在碎花桌布上。 「青青草原,这么多菊花送过来,他、他这是要给我上坟吗?」完了,完了,这次她可能真的要狗带了qaq 青青草原:「……啊。」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青丹忙将她手上的汤碗拿放了下来,扯着帕子将碗外面儿上汤汁擦干净。 宁茴强自镇定地摆了摆头,「没什么,没什么。」 裴郅进来径直落座在她旁边,得知他还没用饭,候着的春桃立马取了新的碗筷来。 宁茴垂着头,手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瓷碗里的鱼汤,裴郅接过青丹备好的汤碗喝了一口,对着外面微抬了抬下巴,「你要的菊花。」 宁茴:「我只买了三盆,没、没这么多……」 裴郅拧了拧眉,「额外送给你的。」 宁茴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端坐着举止优雅,轻咬了咬下唇,「为什么要送给我呀?」 裴郅夹了一片糖醋藕放在碗里,冷淡,「想送就送,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他表情尚好没有杀意也没有什么不悦,宁茴稍稍放心,管你为什么,反正只要不是给她上坟就好,不是就好。 宁茴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又捧着碗继续喝剩下的小半碗鱼汤。 裴郅等了半天旁边这人别说给个笑了,连个谢谢都没有,他有些疑惑地转眼,她正襟危坐着喝完汤,只管埋头吃东西,外头的菊花看都没看一眼,不正常。 裴郅盯着瞧了一会儿,直看得宁茴头皮发麻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用饭。 两人安静地用完了晚饭,有裴郅这么个不定时炸|弹在,宁茴相当不自在,就怕他突然提起昨晚的事儿,心里又慌又焦灼,可真是要命。 宁茴趴在上首榻椅旁边的桌几上,手转着橘子玩儿,心里却在和青青草原瞎扯皮缓解慌张。 「青青草原,如果我要死了,你怎么办?」 青青草原翻滚了两圈,伸着爪子揉了揉肚皮,「能怎么办,只能看着你死了嘛。」身为一个绿化系统,它唯一作用就是挖坑种树,填坑埋草。 宁茴:「……你可真行。」凭我们的交情,看着的时候再怎么样也得留两滴泪,这才对得起这么深的革命情谊好不好!! 熊猫摆了摆手爪子,安慰她道:「崽啊,你其实不用这么害怕,你想啊,你被雷劈成渣都还能从一个世界蹦到另一个世界活的好好的,说不定在这个世界完蛋了,老天再给你一次机会还能蹦到下一个世界呢?」 青青草原点了点脑袋,两只黑耳朵蹦了蹦,「古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茴:「……我信了你的邪!」 宁茴趴在自己微曲着的臂肘里,被青青草原气的吹鼻子瞪眼,心里的那些慌张害怕倒是消散了不少。 裴郅沐浴完出来就看见她伸着手指不停地戳着桌上的橘子,散开的长发顺柔黑亮垂落在肩侧,如绢如绸,整个人乖乖软软的一塌糊涂。 他坐在榻上,侧着头瞧了许久,久到冷淡的眉眼覆上了暖色,消融了霜雪。 屋子里很安静,青丹青苗自觉地退了出去,里头连呼吸声都浅了几分。 实在是太安静了,宁茴甚至能听到椅子旁边灯架上灯烛燃烧的声音,她疑惑地抿了抿唇,抓住被她戳的滚来滚去的橘子偏头一瞧,屋里已经没了其他人,除了她只有裴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沐浴完的,她一点声儿都没听到。 裴郅靠坐在榻上,身上搭了条浅碧色的薄绒毯子,一腿半曲着,手里拿着书,笼罩在榻边雕花桌灯的暖橘色烛光里,像极了她当初在实验基地里看过的古老画面里矜贵的年少公子。 宁茴撑着头,眨了眨眼睛。 手肘抵的久了有些酸,她干脆放下又趴在桌子上偏头看着他。 她看的愣神,裴郅察觉到她的视线,举着书的手落在腿上,注视着她平静地开口道:「过来。」 宁茴回过神,坐直身体犹豫了会儿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她走得很慢,裴郅也不着急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直到人在榻前立定,淡淡的清香从旁边传来他才把手里的书往旁边一丢,探手抓住她的手往身前一拽。 怀抱被填满的感觉很奇妙,他环手搂住她的腰免得叫人从榻上摔下去。 宁茴有些懵,茫然道:「裴郅?」 裴郅半垂着眼嗯了一声,靠的太近,宁茴微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有些苍白的脸,颜色比常人略浅的唇,比三月桃花还要动人的眼,氤氲着朦胧烟雨的长睫。 不知道为什么,宁茴突然有点儿小紧张,但还是紧抓着自己的袖子小声道:「抱得太紧了……」力气太大了,腰有点儿疼qaq 裴郅顿了顿,手上的力道立马松了下来,掀开薄毯叫她坐上来。 宁茴:「不大好。」 裴郅:「哪里不好?」 宁茴:「就是不大好啊。」 裴郅呵了一声,「昨天晚上躺在一张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宁茴:「……」你是猪吗?她昨天晚上明明也是拒绝的! 宁茴最终还是被裴郅拎了上来,看着面前书里的之乎者也,整张脸都垮了下去。 裴郅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个暖炉,暖和得不行。 两人坐在一起,一个无聊地看着握书人的手,一个看着身前的人,很是安静。期间青丹进来了一趟,给里间炉子加了一勺香料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和青苗凑在一起一边往里瞄一边小声说着话。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长媳难当 卷一》作者:果子茶 02、《长媳难当 卷二》作者:果子茶 03、《长媳难当 卷三》作者:果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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