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俏王妃》 第1章 楚王成亲 阳春三月,阳光普照,花团锦簇,正是一年好时节。 临安城里热闹非凡,繁华的金盛大街,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见首不见尾,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姓们这么捧场,不是因为这场婚事排场大,而是因为今天是东越国的煞神楚王爷成亲。提起楚王爷,两三岁的小儿都知晓,闻名便哭啼,是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怪物。听闻他面黑如锅底,眼大如铜铃,嘴悬四方,鼻孔朝天,一口獠牙,专爱吃小儿的心。家有夜哭郎的妇人偷偷画了楚王爷的画像贴在小儿床头,用来避邪倒是十分见效。 可百姓们见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面如玉冠,凤眼狭长,笑容可掬,哪里象妖魔鬼怪,分明是俊朗无双的美男子,正觉得道听途说不可信,又听说那不是楚王爷,而是楚王的胞弟晋王,因为楚王公务在身,未能赶回来,所以委派晋王代为迎亲,待拜天地时楚王才能赶到。 晋王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主,他风流倜傥,才高八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深得贵族小姐们的仰慕,临安城里不时传出某千金与某郡主为晋王争风吃醋的趣闻。晋王府经常收到千金们送来的绣帕,香包,钱袋什么的,晋王是个放得开的,跟千金们打得火热的同时,也不耽误他在烟花柳巷快活,与临安城的头牌红姑们打成一片。 兄长是让姑娘们闻风丧胆的煞神,弟弟却是上至皇亲贵胄,下至烟花柳巷人人争抢的情郎。百姓们咂舌感慨,这两兄弟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咧! 楚王墨容澉打马入城,走得并不快,马蹄“得得得”,悠哉悠哉。 官道早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闲杂人等也没有,饶是这样也听得见金盛大街那边传来的喧闹声,炮仗噼里啪啦,锣鼓喧天,唢呐震天吼,还夹杂着看热闹百姓的欢呼声,大概是沿街在派发糖果和铜子,引得百姓们争抢。 墨容澉听着那喧嚣声,却跟没事人一样,依旧悠闲打马,亲随贾桐偷偷看他一眼,见他面色平和,壮着胆子打趣,“王爷,您就不想快点见到新娘子?” 墨容澉哼了一声,“早晚得见,又不会跑了。” 贾桐又道,“听闻贵妃娘娘貌若天仙,咱们王妃是她的亲妹子,定也是个大美人。” 墨容澉斜斜看他一眼,“你对王妃有兴趣?明日我休了她,赏与你吧。” 贾桐唬得差点掉下马来,哭丧着脸,“王爷,这话从何说起,我是替王爷您高兴啊。” 一直没吭声的宁九瞟了他一眼,“王妃的事,你上赶子热乎什么,说到底,那也是白相家的千金。” 墨容澉眯了眯眼睛,一扬鞭子,跑到前头去了,白如廪把手伸到他府里来了,好得很,倒要看看他送进来一位怎样貌若天仙的大美人! 贾桐在后头不怕死的压着声说,“白相家的千金怎么了,白相家出美人,看看,王爷到底耐不住了。” 英九斜他一眼,不予理睬,一拉缰绳,哧溜从他身边跑过去。 贾桐喃喃自语,“王爷心急可以理解,小九儿你跑这么快做什么,难不成也想见见那貌若天仙的大美人!” 第2章 王妃出逃 墨容澉回到府里,底下人赶紧替他穿戴起来,头戴着嵌宝紫金冠,穿一件紫金大红暗福纹的喜服,上边绣着四爪金龙,那龙活灵活现,点上眼睛就能飞似的,腰上束着青白玉带,片片透剔发着幽光,又有五彩丝攒花结长穗的宫绦垂在腰间,拴着羊脂白玉佩,脚上登着青缎小鹿皮的朝靴。 他本来生得俊美,这一打扮更是登封造极,比美名远播的晋王似乎更胜一筹。其实他和晋王长得很象,只是晋王白晰斯文,而他常年在战场上奔波,日晒雨淋,养了一身小麦肤色,倒更衬得他身姿矫健,英气逼人。 穿戴完毕,贴身大丫头绮红和绿荷同他道了喜,墨容澉发了赏,到前头迎新娘子进门。 只是……看着喜娘从花轿里牵出来的小人儿,墨容澉有些发愣,这身板也忒小了点吧!确定是新娘子,不是陪嫁丫头? 那身凤冠霞帔穿在她身上就跟挂在一棵矮不隆冬的小树枝上一样,空荡荡的。 墨容澉有些怀疑,问喜娘,“人没接错?” “回王爷,没有错,正是白相府中的五小姐。”喜娘牙齿打着颤,愣是一个字没说错,在煞神楚王面前,可是半点错都不能犯的呀。 墨容澉对白家五小姐并没有什么兴趣,既然喜娘说是,那就是吧,想来白如廪也不敢跟他玩花样。 拜了堂,前厅摆酒席,墨容澉今天是新郎官,自然走不脱。新娘子被喜娘丫头们领到后院,安置在洞房里里。 终于安静下来了,白千帆从喜帕下面偷瞄,确定屋里没有人,抓着帕边往上一掀,好歹把脸露出来,四处看了看。 大红的喜床,鸳鸯被面,并蒂莲花的单子,窗棱上贴着双头喜字,喜烛燃在高台上,另有四盏莲花灯悬挂在四角,照得屋里通明透亮。 白千帆小心翼翼把喜帕摘了扔在床上,又细细摸索着解开凤冠的花扣,不小心扯到头发,疼得嘴牙咧嘴,胳膊高举着,没一会就酸了,只得歇一会再来,如此三次,方才解下了沉重的凤冠。 她已经三个时辰滴水不沾了,更别说进食,若不是喜娘一直搀着,拜堂的时侯差点一头栽下去没起来。 桌上摆着点心,床上也洒了好些枣子桂圆花生,她抓了两把塞进衣兜里,以备不时之需,她一直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不喜欢打没准备的战。 就着桌上的茶水吃了两碟点心,因为赶时间,吃得有点急,撑住了,不停的打嗝。她又灌了半壶茶水,方才觉得好些。只是肚子发胀,得快些离开了。犹豫了一会,把剩下两碟点心也倒进了兜里,在窗口探了探,见四下无人,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她没想到楚王府这么自由,竟没人守着,枉她做足了准备,藏的那些武器都没有派上用场。 这些天人人都跟她道喜,说她命好,嫁进了楚王府,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她脑子没几个姐姐灵光,但也不是傻子,真那么好,前面还有三个姐姐呢,这等好事怎么没落到她们身上,反让她这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女得了。 世人皆知楚王爷是煞神,躲还来不及,敢嫁进来,不嫌命长么! 第3章 你不要怕 墨容澉应酬了一阵子,嫌烦,一个人回了书房,还有一大堆军务等着处理,谁有空跟那些人虚情假意。虽是皇帝指的婚,但他不喜欢,给面子敷衍一下就算不错了。 奇怪的是也没人来请他去入洞房,他乐得清静,处理完事务,又看了会书,方才歇下。 墨容澉并不知道,没人来请他入洞房,不是底下人忘了规矩,而是他们不敢,宾客还未散,喜娘就发现新娘子不见了。这可是天杀的祸啊,她两眼一翻,直接倒在门口晕死过去。是丫头看到,忙通报了府里的大总管郝平贯。 郝平贯在前厅忙着招呼客人,听到这个消息,吓得脸都白了,好在他训练有素,很快恢复如常,匆忙赶到后院,打发人四处寻找。黑灯瞎火的,新娘子应该跑不远,找着了赶紧请王爷来洞房,免得夜长梦多。 但找了半天,宾客们都离席了,新娘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见。 整个王府的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谁也不敢去禀告墨容澉,这要传出去,会被天下百姓耻笑的呀,楚王倒底有多凶残,新娶的美娇娘都给吓跑了! 整个王府搜了个底朝天,就差没抽干明湖里的水了,可新娘子还是没踪影,眼看瞒不下去了,郝平贯这才硬着头皮往楚王的院子去,走近一看,整个院落乌漆抹黑,这表示墨容澉已经歇下了。 墨容澉有很严重的起床气,若是被吵醒,赏一顿鞭子都算好的。 郝平贯左右为难,通报吧,不是鞭子便是板子,总归得挨一样。不通报吧,王爷不喜欢白相家的小姐,她是死是活,王爷或许不在乎的吧。 稍一权衡,郝平贯做了决定,转身走了。 这一夜,整个楚王府无心睡眠,只有墨容澉睡得香甜,无梦到天明。 缓缓睁开眼,枕边有人,小小的一团,巴掌大的脸,恰好也睁开眼睛。四目相视,彼此愣怔。 无法形容的诡异气氛中,白千帆缓缓开口了,“你不要怕。” 梦王爷多临危不乱的一个人,此时也不由地愣了一下,一个小丫头片子躺在他的床上,让他不要害怕……但他也没什么表示,且听她往下说。 白千帆的声音带着未睡醒的慵懒,“我乃深山中修养千年狐仙,因昨夜天雷滚滚,挠了本仙清修,故误入凡间,即刻就离开。” 墨容澉有些老神在在的样子,看了她一会问,“就这么离开?” 白千帆把手伸出来,胖乎乎的一根手指头在他额上轻轻触了一下,“本狐仙可满足你一个愿望,说吧。” “要什么都可以?” “要什么都可以,”白千帆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别跟本仙客气。” “滚下我的床,去死!” 白千帆:“……你,怎么,敢对,本狐仙,不敬。” “狐仙说话都两个字往外蹦的?”墨容澉扬了眉,眼底泛了寒霜。 白千帆立刻掀了被子往下跳,衣服里噼里啪啦掉下一堆东西。 墨容澉伸头看了一眼,好家伙,匕首,铅弹,弹子弓,绣镖,花生,桂圆,红枣,绿豆饼,酥心糕……乱七八糟洒了一地。 第4章 你倒底是谁? 两人都看着地上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气氛再一次变得诡异。 墨容澉坐起来,“你倒底是谁?” “……我是……贼……”白千帆犹犹豫豫,见男子紧皱双眉,刀锋似的目光似要将她剐出一个洞来,吓得腿一软,立刻跪下了,“当然不是,我是昨日楚王府娶进来的新王妃,听闻楚王相貌丑陋,凶残暴戾,专吃小儿心肝,我一时害怕便连夜逃跑,这才误入公子的屋子,请公子救小女子一命,放小女子离开,我绝不连累公子。” 一番话如竹筒倒豆子,说得又快又好。 墨容澉靠在床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楚王既然这样不堪,你家中父母为何要让你嫁与他?不怕你有去无回吗?” “我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女,平日在家中跟隐形人没区别,这次指亲,上头三个姐姐都避开了,只有我没有靠山,所以……” 楚王大怒,好个白如廪,竟然挑了最没身份的塞给他。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白千帆一愣,这公子爷气场好足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墨容池的眉头拧成了结,果真是个小丫头片子,昨晚就觉得她身量太小,今日一见,就跟桃树上刚结的青皮果似的,哪哪都没长开。 他心里冷笑,白如廪送这么个小东西来,就不怕她死在洞房里? “多大?” “十……三。” 有十三么?看着象八九岁,就算十三也太小,白相府不是没有十五六的待嫁千金,偏偏挑了个十三岁的来,这不是故意膈应他么? 墨容澉习惯性转动手指上的斑指,才发现自己还未曾洗漱。随高声唤人:“来人。” 门口立刻响起脚步声,“爷起来了么,奴婢进来侍侯。”说着,门帘一挑,进来两个婢女,一人捧着盆,一人提着篮,篮里放着口盅,帕子,牙粉,香油之类。 绮红绿荷见屋里跪了个人,都吃了一惊,但她们是楚王的贴身丫鬟,讶意不过眨眼而过,随即便低眉垂目从容不迫了。 白千帆很有些尴尬,自己跪在这里算什么呢,虽然冒失闯进来,还与公子爷同榻而眠,到底是无心之失,她毕竟是个清清白白的千金小姐呀。见公子爷在洗漱,她悄悄扶着墙想站起来。 “跪着。”墨容澉声音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千帆刚撑起的腿又落了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他,好歹她也是白相府的五小姐,就不惧怕她父亲的威名? 可是他真的好凶,看上去比二哥哥还凶残,罢了罢了,跪就跪吧,哪怕死在这个英俊的公子爷手中,也好过被煞神楚王折磨。 绮红把用脏了的水端出去倒掉,回来的时侯说,“爷,郝总管在外面求见。” 墨容澉哼了一声,“就在帘外说吧。” 门外的郝平贯听出楚王声音里的不悦,心里直发抖,估摸着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吓得立刻跪下了,“王爷,老奴有罪。” 第5章 两位如花似玉的姐姐 墨容澉略抬了双臂,让绮红绿荷替他穿衣,声音发冷,“说说你何罪之有?” 郝平贯越发抖得厉害,“禀王爷,昨日迎娶的新王妃……不见了,老奴昨夜几乎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人,请王爷发落。” 屋里屋外一问一答,白千帆听得清清楚楚,小脸顿时煞白,眼前这位公子爷就是楚王么……怎么不是面黑如锅底,眼大如铜铃,嘴悬四方,鼻孔朝天,一口獠牙的怪物……自己刚才还骗他是狐仙,会不会杀了她啊…… 墨容澉见她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倒是很满意,振了振手臂落下来,“打帘。” 绿荷走过去,把门帘打起来,郝平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余光里却瞧见屋里也有人跪着,似乎着了一身红艳艳的嫁衣,他忍不住把目光偷偷往上挪了一寸,立刻呆若木鸡。 寻了通宵的新王妃竟然在这里……谁能来告许他,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昨夜洞房了吗? “王妃没有丢,她昨夜歇在我这了。”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又让郝平贯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楚王住的怀临阁是不许外人进入的,特意筑了高墙与后院分隔开来,只留了一处月洞门相连,王妃冒冒失失闯入,必然惊了王爷,这条罪归根到底应当落在他头上。 果然,墨容澉接着说:“王妃新来初到,不懂府里的规矩,贾大总管好生照应着些,免得再出了乱子。” “是,老奴知道,老奴安置了王妃即刻去领板子。”尽管心里发抖,汗流夹背,郝平贯面上却不显惊慌,低眉垂目,一脸平静。 白千帆简直诧异了,若在白相府,哪个下人领了板子不是哀嚎冲天,又哭又闹,怎么楚王府的人就能这么平静,不怕打的么?还有,她跪了这么久,脚都麻了,楚王也不叫她起来,果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她在心里哀叹,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绮红忙完手上的活,请示墨容澉,“爷,早饭摆在花厅吧,院子里两株桃花开得正艳,爷边吃饭边赏花可好?” 墨容澉点头,“嗯,依你。” 白千帆心一跳,尽管楚王的声音还是冷冰冰,可她愣是听出一丝不可言喻的暧昧。仔细看绮红,端庄秀丽,温婉可人,确实是个美人儿。再看绿荷,瓜子脸,黛眉高挑,眼角飞扬,又是另一种俏丽。两位如此漂亮的美人成日在眼前晃荡,想必楚王早就对她们…… 白千帆年纪虽小,在白相府里是个隐形人,但府里什么肮脏龌龊的没见过。大哥二哥三哥房里的丫头换了一茬又一茬,哪一个没被指染过?楚王屋里有两个通房,这太平常了。而且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自己身量小,楚王又是个煞神,若真的要洞房,她只怕是死路一条,如今房中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姐姐替她担着,她是不是暂时可以躲过一劫? 这样一想,她对绮红绿荷凭白添了一份好感。 墨容澉整好行头,没再理会她,迈着大步出了门,绿荷跟在后面,绮红留下来整理床铺,见白千帆还跪着,赶紧搀她起来,“王妃受累,脚麻了吧?” 白千帆不敢怠慢她,“有劳姐姐。” 第6章 好吃到我想哭 绮红闹了个大花脸,慌忙行礼,“王妃使不得,绮红只是个婢女,主仆有别,可折杀奴婢了。” 白千帆仍是谦虚的道:“姐姐比我来得早,年纪也比我大,叫一声姐姐也是应当的。我初来乍到,许多事不懂,还望姐姐多指点。” 绮红没想到楚王娶进来这样一位王妃,平日再淡定,此刻也有些乱了,求助的看着郝平贯,“大总管,您替我说说。” 郝平贯早起了身,正思忖要怎么与小王妃沟通沟通,见她叫绮红姐姐,微微吃了一惊,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犯傻气,还是扮猪吃老虎? 白相府的千金,果真耐人寻味啊…… 他赔了笑,“王妃,绮红是婢女,你若叫她姐姐,她受不起的,王爷听到也要生气的。”顿了一下,他觉得有必要让新王妃知道楚王的厉害,补充了一句,“王爷如果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白千帆问,“外面都传,楚王一怒,血流成河,是这样吗?” 郝平贯不敢非议自家主子,又怕小丫头片子不安份,给他惹事,含糊的道:“差不多吧。” 绮红在一旁掩嘴轻笑,“王妃别怕,王爷不是坏人,他只是面冷了些。” 一个婢女对主子称‘他’,关系绝对不一般,白千帆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郝平贯做了个请的手势,“时侯不早了,我领王妃回自己的院子。” 白千帆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踌躇着,“我的东西……” 绮红道,“王妃别担心,这些东西我收拾好了,会让人送过去的。” 白千帆刚抬腿,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着实饿得前肚贴后背了,走路都打飘,昨晚吃的那些点心,早没影了。 郝平贯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不敢相催,绮红便道,“王妃定是饿了,奴婢送碗粥来让王妃先垫垫底,回到揽月阁再安排早饭吧。” 郝平贯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好在王爷一时半会回不来,赶紧让小王妃垫巴两口走人吧。 白千帆在白相府是个隐形人,奶娘过世后,再没有人管过她,在府里饿了渴了,都是自己解决,很久没人这么关心她了,热腾腾香喷喷的粥端到面前,竟让她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舀一勺入口,香气扑鼻,浓糯即化,好吃到让她泪流满面。 郝平贯和绮红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虽不受王爷待见,那也是正儿八紧的王妃啊,郝平贯忙倾了身子问道,“王妃,可是这粥不合你的胃口?” 白千帆没出息的扁着嘴,“不是,粥太好吃了,好吃到我想哭。” 郝平贯和绮红对视了一眼,想的却不是一回事。 郝平贯觉得白千帆再小,也是白相府出来的,不定一肚子坏水呢,摆出这姿态,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罢了。 绮红倒认为小王妃太单纯,往后在楚王面前可有得受了。 白千帆吃得很快,小小的一碗弱很快便舀空了,她抬起头巴眼眼的看着绮红,小模样怪可怜的。 郝平贯怕她再耽误,忙说,“王妃,回到揽月阁,老奴立刻安排早饭,想吃什么都成。” 白千帆仍看着绮红,“我就爱这白粥,是姐姐做的吗?” “是奴婢做的,王妃先回去,奴婢立马打发人送过去。”不能让小王妃这么没完没了,撞上王爷回来就不妙了,绮红也想尽早打发她走。 第7章 跟她们搞好关系 把白千帆安置在揽月阁是郝平贯的意思,他请示过墨容澉,但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自拿主意。揽月阁是后院最大最好的地方,郝平贯想着到底是正妃,还是安置在那里比较合适。 白千帆陪嫁过来有四个丫鬟,两个嬷嬷,郝平贯又配了四个粗使丫鬟,想着也差不多了。把人领进去,召集下人们训了个话,便去领板子了。 白千帆跟自己的陪嫁丫头和嬷嬷都不熟,她在白相府只有一个奶娘,奶娘死后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没人再管她,饿了自己寻吃的,渴了自己找水喝,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父亲又忙,估计早把她给忘了,记得她的人都不待见她,巴不得她自生自灭。 这几个丫鬟和嬷嬷是临时派给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但在楚王府,她们就是她最亲近的人,白千帆打起精神,要跟她们搞好关系。 四个丫鬟分别叫青梅,青枝,青瓶,青秀,以前在白相府是做粗使活的,到了楚王府,摇身一变,成了王妃的近身婢女,感觉象一步登天,但她们没有半点喜悦,明摆着呀,白相爷把五小姐嫁给煞神楚王,分明是让她来送死的!可别拉着她们垫背啊…… 几个丫鬟都不愿讨这苦差事,可惜地位低下,没有靠山,只能任人摆布。她们打定主意,服侍五小姐是小,活命为大,只希望五小姐死后,楚王能大发慈悲让她们重回白相府。 两位嬷嬷更是老精怪,都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人,跟过来完全是看五小姐什么时侯完蛋,大夫人不好让五小姐死在府里,所以才送到楚王府来,当然是希望她在楚王的折磨下能死得快一些。 尽管白千帆对她们热情客气,甚至有点讨好的意思,但她们仍是用在白相府的嘴脸待她,不冷不热,只尽份内事罢了。 白千帆心里也知道,只是她又能如何?至少有人管她吃喝拉撒了,饭端来是热的,水打来是温的,比起在白相府当隐形人,这里的待遇算不错了。 白千帆在揽月阁就算住下了,她再没见过墨容澉,王府里的人也不到她这里来,揽月阁就象一座孤岛,安静寂廖,了无生机。 白千帆做惯了隐形人,倒也不觉得什么,反正有吃有喝有个安生地方睡觉就成,丫鬟们见她性子软,好说话,慢慢懈怠下来,加上两个嬷嬷唆使,日子开始回到白相府的模式。白千帆空有四个贴身丫鬟加两个嬷嬷,却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白千帆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也不去自讨没趣,她生存能力很强,能自给自足,唯一觉得遗憾的是,那天过后,她再没吃过那么香的白米粥了。 那日郝平贯送她回来,在路上把王府的规矩跟她说了说,她这才知道楚王住的怀临阁是不能随便去的,也就是说她不能随便去找绮红要粥吃。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王妃当得憋屈,楚王和父亲不和,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说不定还会找她的岔子,弄死她跟踩死一只蚂蚁没区别。所以她不出揽月阁,不给楚王机会。 第8章 装神弄鬼有一套 春/光正好,院子里桃花落英缤纷,粉色的小花落了厚厚一层,象铺了一张浅色的毯子,衬在绿茵茵的草上,分外好看。 晋王墨容泽把玩着手中青碧骨瓷的小杯,打趣楚王:“三哥新婚燕尔,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看来和新嫂嫂情投意合,琴瑟相鸣啊!” 墨容澉笑骂,“扯蛋!” 墨容泽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正了正脸色,“三哥,白如廪那个老家伙往你府里送人,到底几个意思啊?” “不是他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墨容澉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皇上与他交好,不想我落单呗。” “皇上用心良苦。”墨容泽摇了摇头,“想做和事佬,可你和白如廪这仇结得太深,一个五小姐大概份量还不够,对了,新嫂嫂呢,怎么不见?” 墨容澉早把白千帆忘到九宵云外了,虽成了亲,可府里并没有感觉多了一位王妃,墨容泽一提,他才记起这么个人来,眼前闪过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你不要怕…… 墨容澉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可笑,她怎么就敢信口胡诌,说自己是狐仙,狐仙有她那小鸡仔样的么? 墨容泽见楚王嘴角带笑,不禁好奇:“新嫂嫂可是有趣得很?” “有趣不有趣不知道,装神弄鬼有一套,”墨容澉把那天早上的事当笑话说给晋王听。 墨容泽笑得前俯后仰,拍掌大叫,“有趣有趣,当真有趣,没想到新嫂嫂是这样一位妙人儿,真想见一见嫂嫂真容。” 墨容澉微沉了脸,“这么有兴趣,今日我休了她,明日你娶进门可好?” 墨容泽仍是笑嘻嘻的,“不敢不敢,如此妙人儿还是留给三哥吧。”笑过了又叹气,“可惜是白如廪的女儿,不然留下来逗个乐子也是好的。” 墨容澉眼睛有一瞪:“你的意思是,我容不得她?” “不是我的意思,大伙背地里可打着赌呢,赌白家五小姐什么时侯香消玉殒。” “白如廪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我若弄死了他女儿,他好到圣前告御状。” “白如廪那个狠心的老鬼,如花似玉的闺女就这么白白丢进来送死。” “如花似玉?”墨容澉嗤了一声,“毛都没长齐呢,白如廪是让我给他养闺女来了。” 墨容泽听楚王的意思是不想杀五小姐,道:“三哥就不怕留着她是个祸害?白如廪送她入府,必是有什么深意。” “你觉得白如廪会派个乳臭臭干的丫头片子到我府里做卧底?” 墨容泽知道楚王向来精明,或许自己真的多虑了,只是想到那个小丫头片子一睁眼就能淡定的为自己找托词,可见是个有脑子有胆识的。 回去的时侯,他特意绕了远路经过揽月阁,见门口冷冷清清,偌大的院落悄无声息,就跟没住人一样,有心想进去瞧瞧,又觉得唐突,虽然楚王府的人都不把白相府的五小姐当回事,可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楚王妃,这样冒然闯进去,确实有些不妥。想想还是走了。 第9章 有九条命 白驹过隙,转眼白千帆在楚王府呆了有一个月了,丫鬟们觉得白家五小姐被丢在揽月阁里自生自灭,哪怕娇花一朵,终有一天也会枯萎落地。 白千帆倒没感觉,还是当她的隐形人,只不过是从白相府搬到了楚王府,一样爹不疼妈不爱,恶奴相欺,唯有自己找生活。 两个嬷嬷先是耐着性子等,后来指使丫鬟们怠慢,到最后不闻不问,就想着她快点死去,她们好回去交差。 可是日子一天天过,白千帆还跟以前一样,虽没怎么见长,精神头却很好,冷不丁出现了,冷不丁又不见。一点枯萎的迹象都没有。 齐嬷嬷纳闷了,问刘嬷嬷:“老姐儿,五小姐怎么还不死呢?不会是哪个丫头偷着给她送吃的吧?” 刘嬷嬷道:“大夫人说五小姐是属猫的,有九条命,相府里克不住她,就盼着楚王的煞气能制住她,再等等吧。” 齐嬷嬷见四下无人,出主意,“命长归命长,意外可是见天有,要不……” “不可,”刘嬷嬷压低了声音,“这是楚王府,咱们不能落了把柄给相爷惹祸端。” 齐嬷嬷正要说话,余光瞟见白影一闪,忙凑到窗户边去看,见白千帆甩着手帕正悠闲踱步,小小的身板走在阳光里格外抖擞。 看着那笔直的小身板,齐嬷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她死了,五小姐都没有死? 她打了个颤,决定不听刘嬷嬷的,这么等下去,何时是个头,她的老命还得留着回白相府享福呢! 刘嬷嬷探了一下头,问道:“谁在那里?” “五小姐。” “可曾听到我们说话。” “不会,她离得远,听不着。”齐嬷嬷说,“不过我瞧着她精神挺好,不象缺吃缺喝的样子,还得咱们自己拿主意。” 刘嬷嬷捏了一块杏仁酥塞进嘴里,边嚼巴边说:“老妹儿,你不觉得楚王爷的态度有些奇怪吗?虽说楚王和相爷水火不容,可这回应当目标一致啊,但你瞧瞧,”她指着碟子里的杏仁酥,“还往这里送吃的,月份钱也没少一个子,这是要让她留啊。” “只管送好了,好处大家得,又落不到她头上,”齐嬷嬷不以为然,“咱们在煞神府里熬着,要连这点甜头都没有,不亏死了。楚王爷不动她,想必是还不到时侯,刚成亲一个月,新王妃就横死,传出去也不好听,既然老姐儿也说等一等,那就再等等吧。” “就怕楚王不是这么想,咱们虽是带着大夫人的托吩来的,但和命比起来又算什么,老妹儿,咱们可得想明白一些。” 齐嬷嬷性子燥,耐心也不足,成天呆在这冷清的揽月阁,早把她憋坏了,便想着早点办完事回到白相府去。不过刘嬷嬷这么说也有道理,这是楚王府,她们连奴婢都算不着,只能算是奴婢的奴婢,还是看看主人的脸色再行事吧。楚王煞神的名号不是白得的,若惹毛了他,丢了命都是小事,就怕他一怒之下,将她家中男女老小都宰了,那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啊…… 第10章 谁死了 当隐形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听到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齐嬷嬷以为白千帆没有听到她和刘嬷嬷的对话,但白千帆早已经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若连这点机灵劲都没有,她怎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相府活到第十三个年头。 白相府里那么多人盼着她死,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但她都侥幸的避过去,有时侯回首起来,白千帆颇为唏嘘,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奇迹的存在。 弄不死她,那些人大概也灰了心,把她送到楚王府来,想借楚王爷的手弄死她。 进楚王府凶多吉少,白千帆是知道的,所以才计划在成亲的晚上逃跑,只可惜她努力的翻墙逃离,却误打误着的进了楚王爷的院子,与他同榻共枕了一个晚上,万幸的是,他并没有吃了她,只是把她丢在揽月阁,自生自灭。 有了一方小天地,白千帆是高兴的,本以为跟着她过来的丫鬟嬷嬷会护着她,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相府里就是这样,哪个主子得了宠,底下的丫鬟嬷嬷那也是眼睛望天,趾高气昂的。 起初倒也不错,称她一声王妃,热饭热水端到面前来,后来就懒散了,从冷饭冷水到没饭没水,全靠自己动手,方能丰衣足食。 几年隐形人的生活让她变得非常敏感,谁的眼神有猫腻,谁话中有话,谁的态度变了,她心里明镜似的,让她自生自灭不怕,怕的是把白相府那一套搬到楚王府来。少不得她又要提心吊胆过日子了,被人惦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让她死的方法很多,比如失足落水,或是摔下假山,或是误食野果,要不钻到小树林偷个情也行。总之林林总总,花样百出。白千帆有经验,知道整个揽月阁,她的房间是最安全的,只要她呆在屋里,谁也不敢公然动她,不然若是直挺挺死在自己床上,两边都不好交待。白相爷和楚王爷都是场面上的人,人言可谓,闹得满城风雨大家就都不好收场了。 所以到了晚上,白千帆是一定要回到自己屋子里睡觉的,睡前她会做细致的准备,门栓上系着细丝,连着小铃,若有人来,门动铃响,她必然被惊醒,枕下放着小刀,腰上缠着绣镖,绣花鞋里藏着弹子弓。这三样武器她都是练过的,白相府的少爷们学武的时侯,她躲在一旁偷学,虽不十分精通,助自己脱个身应该不是难事。 那日听到齐嬷嬷和刘嬷嬷的对话后,白千帆愈加小心紧慎,若是可以,她真恨不得可以修炼隐身术,让所有人都找不着她。 日子一晃,到了三月十八,这天早上楚王府发生了一件事,说大其实也不大,就是死了个下人,是揽月阁白千帆的陪嫁丫鬟青瓶。 消息传到大总管郝平贯耳朵里,他思忖着,小王妃不受王爷待见,白相爷和楚王又水火不容,死就死了吧,一个下人没必要打挠王爷。 他吩咐前来传消息的小厮,“去白相府报个信,看那丫鬟家里还有没有人,要不要领尸?若是家中无人,也甭入棺了,用草席裹着送乱坟岗吧。” 墨容澉正好跨进屋子,听到最后一句,问,“谁死了?” 第11章 是谁的披风? 郝平贯恭了身子,“回王爷,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唤做青瓶,听说今早上不小心失足淹死了。” 墨容澉问:“什么时侯的事?” “今天早上,现在人还躺在池边,正等着发落。” 墨容澉稍一沉吟:“我去瞧瞧。” 郝平贯忙前面带路,一行人进了后院。 墨容澉很少来后院,后院于他就是个摆设,但郝平贯照看得不错,亭台楼阁,花花草草,湖光山色,景色怡人。 到了揽月阁,墨容澉看着那面精美镂雕的照壁,再看看气派的院子,眉头微皱,“你把她安排在这里?” 郝平贯心里一惊,答道:“老奴想着好歹是皇上指的婚,又顶着王妃的头衔,后院也就这揽月阁是正主子住的地方,所以老奴斗胆做了主,还请王爷示下。” 墨容澉听了他这话,倒也没说什么,跨进了院内。 荷池边围了一些人,见他进来都慌忙行礼问好,墨容澉一眼就瞅见那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小丫头片子站在人群最外边,低着头,一副尽量减少存在感的样子。 他是王爷,她是王妃,见了面不往跟前凑,还躲着,怕是心里有鬼吧? 被淹死的青瓶躺在地上,一脸青白,浑身湿透,两只绣花鞋落在不远处。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煞神一开口,所有人都吓得身子发颤,还是齐嬷嬷胆子大一些,战战兢兢上前说明事发经过。 “回王爷,今天早上青瓶失足落水,等发现时,人已经没气了。” 墨容澉看了看那荷池,叫荷池,其实里面并没有荷花,只是养了一些锦鲤,红白黄紫在碧水间游曳,倒是十分赏心悦目,谁能想这地方竟淹死了人! 他再看地上的青瓶,指着她身上的披风问,“这是什么?” 齐嬷嬷:“回王爷,是披风。” 墨容澉能不知道那是披风吗?但大清早一个丫鬟着件披风站在荷池边是个什么意思? “是谁的披风?” 全场寂静,无人吭声,半响,一个细小的声音弱弱的传过来:“回王爷,是我的。” 墨容澉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你的披风怎么在她身上?” 白千帆咬着唇,费力的解释:“回王爷,嗯,是这样的,我早上起来,见外头风大,便系了这披风,想去荷池边喂鱼,然后碰到了青瓶,青瓶说,说她喜欢这件披风,我就给她了。” 一个丫鬟说喜欢,当主子的立刻就解下来送给她,这丫鬟得多大的脸啊! 还有,他问她答,每一句都要说一个回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个奴才。再者,她是王妃,跟他说话还躲在丫鬟们后面,怕他打她是怎的? 墨容澉招招手,“你过来。” 白千帆见逃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迈着小碎步走到他面前。 “她要你就给?” “啊……是啊……我看她真的喜欢。” “她喜欢什么,你都给?” 白千帆抿了抿嘴,小声回答,“君子有成人之美。” 墨容澉差点没笑出声来,她还把自己比作君子,君子能干这下三滥的事? 他又重新打量她,差点看走了眼,以为是只弱雀,没想到是只小鹰,有意思,白如廪果真给他送了个妙人儿来。 第12章 便宜了那个扫把星 让丫鬟穿着她的披风,再推她下池,置她于死地。若非太过心思缜密的人,是想不出这样的计谋来的。明摆着呀,谁做了案,都希望跟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倒好,留下这么打眼的证据,愣是怕别人不知道最后见过死者的就是她。如果不是太蠢,就是聪明得过了。 只是……墨容澉摸着下巴审视她,为什么要弄死这个青瓶,是知道了她的秘密杀人灭口?那么问题来了,她究竟有什么秘密,非要杀人不可? 白千帆哪晓得楚王爷这会子思路已经绕了三五个圈了,她是真后悔,不该着那件披风下楼来,结果被青瓶要了去,瞧楚王那眼神,不会是怀疑青瓶的死跟她有关吧?毕竟她是最后一个见过青瓶的。 墨容澉当然不会揭穿白千帆,他还没有心善到要为王妃的陪嫁丫鬟来主持公道。死就死了吧,反正也不是他的人。不过到底给了她两分面子,命人置了一口薄棺收敛。 白千帆道了谢,小小的身板略微福了一福,低眉垂目的,倒像那么回事儿。 待白相府知道消息。大夫人气得摔了一只骨瓷碟。恨恨的骂道,“晦气,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倒死了!便宜了那个扫把星!” 她身边的大丫鬟红莲是个机灵的,“夫人别生气,我看是楚王爷下手了。这回不成还有下回,楚王爷是什么人啊?是咱们东越国的煞神。他想让谁死,谁还能不死吗?就算不是因为相爷的关系,五小姐那个痴呆傻样,不定就惹了楚王爷的厌呀。夫人瞧好吧,那是迟早的事!” 听红莲这么一开导,大夫人这才慢慢收了怒气。一抬眼,瞟见一道灰色的身影打窗棂边过,忙往门口迎去,“老爷回来了。” 白如廪嗯了一声,撩起袍子坐在酸梨木的太师椅上,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红莲忙奉上茶,又乖巧的立在身后替他捶着肩。 大夫人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老爷,今日可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 白如廪低头撇着茶沫子,过了一会才叹重重叹了一口气,“楚王,还是一心要与我过不去,原想着把千帆嫁给他,明面上我好歹也是他的老丈人,不说别的,人前做做样子总是应该的吧,不看僧面看佛面,这门亲事可是皇上亲点的,他倒好,今儿在朝堂上,当众与我作对。” 大夫人问:“所为何事?” “能有什么事?”白如廪没好气的瞟她一眼,“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好弟弟。” 大夫人姓李名娟,父亲原是礼部一个小郎中,五品小官,家中只有一个弟弟,叫做李刚,比她小了十来岁,是父母老来子,故此百般疼爱。白如廪那会刚中进士,与李娟也算是门当户对,没想到数年经营,他营营苟苟,最后官拜承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娟的父亲李德海从五品官一跃成为正二品的礼部侍郎。 有个正二品大员的老子,又有个当承相的姐夫,李刚成了混世魔王,当街打马,调戏良家妇女,强抢明霸,欺压百姓,在临安臭名昭着,却无人敢言。 第13章 少给我惹事 昨日李刚在街上又干了善尽天良的事,抢了一个小家碧玉要带回去当小妾,那姑娘深知他的恶名,死活不肯,趁人不注意一头撞到墙上去,当场晕死过去,围观的百姓只远远看着,没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 可巧墨容澉路过,问明事由,将李刚痛打一顿,又派人将姑娘送了回去,没想到今早在朝堂上竟然向皇上告御状。 大夫人一听弟弟挨了打,正心疼,又听这事闹到皇上跟前去了,吓得脸都白了,“老爷,皇上怎么说?” “皇上也知道楚王是借机寻我的错,只说要将此事查清楚再做定夺。” 大夫人松了一口气,“皇上英明。”想了想,将青瓶的事告诉丈夫,“楚王不会已经动手了吧,先拿个丫鬟开刀,再取五小姐的命,老爷可要当心啊。” 白如廪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要动手,他直接取千帆的性命便是,何必拿个丫鬟开刀,不是你把手伸……” “天地良心,”大夫人忙辩道:“这事我可一点也不知情,楚王府刚派人来报的信。” “不知情最好,以往你们在府里做的那些龌鹾事,我心里都有数,现在千帆去了楚王府,那不是你的手能够得着的地方,少给我惹事!”话说到后面,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 大夫人垂下眼,“老爷放心,五小姐是嫁出去的人了,我再不懂事,也不敢去打挠楚王爷,给老爷添麻烦。” “还有,好好管管你弟弟,再有下次,我也懒得管了。” 大夫人一惊,脸上浮起哀求之色,“老爷,这话怎么说,小刚怎么说也是你的小舅子。他是有些犯浑,但你也不能说不管啊,我爹都奔七十的人了,转眼就得御前告老还乡,小刚若能混个一官半职,也不至于成天瞎混,你看……” 白如廪冷笑,“就他那德性还要混个一官半职,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说完,一拂袖,出了厢房。 大夫人见他拐到左边的夹道里去,恨恨的呸了一口,“一天到晚被狐狸精勾得连魂都没了,若不是要说小刚的事,只怕也不会到我跟前来打照面。” “夫人,消消气,”红莲热茶端到她手上,“老爷就是看上再多的人,这府里不还是夫人当家作主说了算嘛。那些个算得了什么,老爷方才是为舅少爷的事生气,话才说重了些,再说,咱们二小姐如今可是皇上心窝子里的人,冲着二小姐,老爷也不会不把夫人放在心上的。” 一提到二小姐白江碧,大夫人总算露出一点笑意,“老爷不帮我,我找我闺女说去,让她给皇上吹吹枕边风,赐小刚一官半职,这总不难办到。”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不行,我得回家去看看,楚王爷动起手来可没轻重,小刚只怕伤得不轻,真是可怜见的,红莲,把宫里赐下的伤药拿上几瓶,还有前日子得的千年老参,对了,给老太爷新做的冰丝夏衫也一并带上。” 第14章 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住 墨容澉刚歇了午觉起来,绮红进来侍侯他穿衣,轻声说,“爷,郝总管在外头侯着呢。” 墨容澉伸着手臂让她往身上套衣服,懒懒的拖了声音,“有事进来说。” 声音不大,但刚好让门外的郝平贯听到,他掀了帘子进来,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王爷,今儿上午,白相府来人了。说是给王妃送东西,人进了揽月阁,却没见王妃,倒是和两位嬷嬷说了一会子话就离开了。” “说些什么?” “这个,”郝平贯擦了一下汗,“两个嬷嬷挺紧慎,派了人在门口望风,老奴的人没办法靠近,所以……” “直接说你不知道不就完了吗?那么多废话。”墨容澉哼了一声,“一个大总管,一问三不知,想必你这大总管是做腻歪了。” 郝平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息怒,是老奴办事不利,老奴一定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弄清楚,再来向王爷汇报。” “不必了,”墨容澉坐在软塌上,喝了一口绿荷奉上来的茶,慢条斯理的说,“他们说了什么,我没兴趣,你看好那小丫头就是了。” 他说的小丫头,自然是指白千帆,郝平贯其实还有件事要汇报,只是刚才被墨容澉说了重话,这会子打死也不敢提了,再落个办事不利,他就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了。 不过这件事窝在他心里,总有些不安。对这个小王妃,他起初也没太放在心上,但那天发生了丫鬟失足落水事件后,王爷吩咐要看紧她,他也派人看了,可愣是让那小丫头凭空消失了好几次,来报消息的小厮说,她就跟会隐身似的,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到处寻,急得团团转之际,哎,她冷不盯又出现了,还好奇的看着他,问他找谁?吓得小厮拔腿就跑,跟见了鬼似的。 他自是不信,将小厮骂了一通,自己偷偷溜进揽月阁,想着凭他的老道,怎么可能让白千帆在眼皮底下消失,可事实……给了他当头一棒,跟得好好的,她就是不见了。他琢磨了半天,这小王妃怕是会妖术吧…… 有心向王爷汇报,又怕他说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住…… 正忐忑之际,墨容澉又开口问:“她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成天的瞎逛。” “出院子了吗?” “没,怎么出院子。”郝平贯脑门冒了汗,并没有时时盯紧,小王妃有没有出院子,他还当真不知道。 “今儿来的是谁?” “说是白夫人身边的丫鬟,唤作红莲。” “送了什么来?” “九如斋的核桃酥。” “人没见着就走了?” “是,当时小王妃逛去了,没在屋子里。” “也没打发人去找?” “没有。”郝平贯说,“老奴一直盯着,那红莲进了门,跟两个嬷嬷嘀咕了半天,然后搁下东西走了。 墨容澉转着手指上的斑指,若有所思,不是说她在白相府不受人待见吗,怎么又派人送东西来,既是来看她,为何没见着人就走? 第15章 敢情把自已个当主子了 墨容澉今日得闲,难得天气又好,不让人跟着,自己在院子里悠闲散步,这一溜达到了后院,进了半月门便看到白千帆的揽月阁,门口冷冷清清,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他稍一思忖,抬脚走了进去。 长廊下坐着两个丫鬟,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闲聊,不时甩着手帕子捂嘴直笑,哪象是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位大小姐。 墨容澉看着直摇头,白千帆平时是怎么管着底下人的,竟纵容到这种地步? 他没吱声,悄悄闪在大红抱柱后边,顺着夹道往里走,刚走几步,左边的厢房里传出来动静,悉索索的,象是洗牌的声音。 墨容澉用指头蘸着唾沫,轻轻在窗户的绵纸上捅了个小洞,里面果然是在打马吊,两个嬷嬷,两个丫鬟,旁边的角凳上摆着瓜子点心茶水,一个粗使丫头提着壶进来继水,笑着说,“谁赢了可记得给我茶水钱。” 一个绿衣丫鬟娇笑着,“齐嬷嬷赢了,一家吃三家呢。” 齐嬷嬷一张脸笑得象朵老菊花,“哪啊,我也就把昨天输的补回来,不过今儿我手气不错,来,先给着。”说完,两个铜子往那小丫头一抛。 小丫头忙不迭的接住,弯腰谢赏:“谢齐嬷嬷,齐嬷嬷客气。” 墨容澉还是头回看到这么拿大的嬷嬷,敢情把自已个当主子了,不过从她的话里,他得到了一个信息,这几个人经常在一起打马吊。 下人们嗑瓜子聊天,喝茶打马吊,当主子的呢?跟前不需要人服侍? 墨容澉突然有些好奇起来,想知道白千帆此刻在干什么?轻手轻脚转了一圈,可不管是厢房,耳房,杂房,角房,都没有白千帆的影子。 他原路退出来,站在路边若有所思。 郝平贯自打楚王爷进揽月阁,心就一直吊着,揽月阁里面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点,但王爷不管,他也懒得费那个心思。现在瞧见王爷一脸严肃站在那里,立刻麻溜的过去。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不是叫你盯着白千帆吗?人呢?” “这个……”他头大如斗,别说小王妃,连跟着小王妃的小厮都找不着了。 “王妃大概逛去了,我叫人去找找。” “不用了。”墨容澉摆摆手,“你也别跟着我,我自个走走就回去。” “是,王爷。”郝平贯躬着腰退了下去。 墨容澉信步往湖边走,明湖的风景还是不错的,湖里有荷花,刚长出新绿的叶子,参差不齐,错落有致,阳光下颇有点摇曳生姿的样子。 他顺着九曲长廊到了湖心亭,站在那里看了看,天高云阔,倒映在湖面上,令人心旷神怡,他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湖对面的树下有人,似乎蹲在那里,只看到一角浅藕色的袍子。 他不动色返回到岸边,慢慢靠近树下蹲着的人。 那人很专注,看一会地,又抬头看一眼天,再低头看地,又抬头看天。 墨容澉被她弄得纳闷起来,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探头一看,原来在看蚂蚁,可她看天做什么?他也抬头看了一眼天,蓝天白云,没什么异常。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老看天做什么?” “唔,要下雨了。” 第16章 我该怎么自称呢? 白千帆答完才发现不对,偷偷抬了下眼皮,立刻吓得跳了起来,墨容澉还弯着腰,按说凭他敏捷的反应,断不会被白千帆袭击到,可世事难料。 “卟!”一声沉闷,白千帆的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 墨容澉捂着下巴半天没吭声,白千帆捂着额头也不敢开口,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杵着。 这一下是真疼,墨容澉重重的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脑袋倒硬。 他一出声,白千帆吓得直打摆子,卟通一声跪下来,“我冒犯了王爷,请王爷责罚。” 墨容澉把手放下来,“那你说,要怎么责罚?” 白千帆抖得更厉害了,声音细尖细尖的,“回王爷,打,打板子,我怕熬不住,王爷不如罚我关黑屋子。” 墨容澉有几分愕然,打板子,关黑屋子,她这都哪跟哪啊? 若是个丫鬟冒犯了他,当然不会客气,甩手就赏一大嘴巴子,抽不死她,但白家五小姐嘛……墨容澉摸着下巴思忖,一耳光打下去便宜了她。 “起来吧。我今儿心情好,暂且记着,下次再犯,一并责罚。” “谢王爷,”白千帆颤颤悠悠站了起来,低眉耷眼立在一旁。 墨容澉没话找话,“你在看蚂蚁搬家?” “回王爷话,嗯咯。” 墨容澉斜眼睨她,“你好歹也是白相府的五小姐,没人教你规矩吗?你是我的王妃,动不动就回王爷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下人。” “回王……”白千帆打住了,却不知道怎么接茬,她在白相府已经习惯了,甭管哪位夫人少爷小姐问她话,没有那句:回某某话,劈头就得是一巴掌。她名义上是个小姐,实际连丫鬟都不如。到了楚王府,人人都说楚王凶神恶煞,她唯有紧慎再紧慎,才不会为自己招惹麻烦,所以事事小心,该有的礼数,宁滥勿缺。 “王爷,我记住了,以后不会……” 墨容澉打断她的话,“我是一家之主,你在我面前你呀我的,成何体统?” 白千帆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她嫁进来之前,没有人教她到夫家后的这些个规矩,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被推进花轿,抬到楚王府来的。 白千帆有个优点,不懂就问,“王爷,那我该怎么自称呢?” 墨容澉,“……”按理说,她应该自称妾身,可这么个小豆芽菜似的丫头对他自称妾身,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可笑至极。 这桩婚事,他本没当一回事,想必白相爷也是如此,不定哪天他一封休书就把人退回去了。她爱怎么称怎么称吧,反正也呆不长。 目光一瞟,白千帆很有耐心的等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一副认真受教的样子。 墨容澉摆摆手,“不用改,就这样吧。” 白千帆,“……”刚才还说成何体统,眨眼间就变了,楚王爷这脸变得真够快的。 墨容澉重拾先前的话题,“这天明明很晴朗,你怎么知道要下雨了?” “回……蚂蚁搬家了呀!” “谁告诉你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 “回……我自已观察的。” “看来你在白相府很得闲。” “回……我在白相府就是个闲人。” 墨容澉怒了,“再提个回字,我就让你回老家去!” 白千帆张大了嘴,一个‘回’字愣是生生憋了回去,挨了多少嘴巴子才养成这份奴性,能半路拐弯已经不错了,哪能一下改过来。 第17章 又出事了 墨容澉见她又开始打摆子,瑟瑟抖个不停,心里有些厌烦,撩起袍子转身就走。 瞧见他走远,白千帆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才悠悠吐出来,拍着胸口直道好险。她躲在树后边都让楚王给看到了,看来往后还得寻些好去处才行。 墨容澉在的时侯,她是真怕,但他一走,她立刻生龙活虎,为了抚慰自己这颗受伤的小心脏,她捡了一把石头打水漂,一下,两下,三下,沉了。 没打好,再来,手一甩,又一颗石子贴着水面扔出去,一,二,三,四,五,不错,她自娱自乐,拍着巴掌直乐。 墨容澉走出老远,突然放慢脚步,走到树后探头看了一眼,湖边白千帆正拍着巴掌乐不可吱的跳着,眉开眼笑,跳得小辩都扬起来。 他勾了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就知道她那摆子打得虚,明摆着装的呗,小小年纪,装神弄神有一套,怪不得白如廪把她嫁过来。 他把手负在身后,慢慢踱着步子,心里思忖着,白如廪那个老滑头把她嫁过来,倒底是何用意?小雏鹰虽小,也是会啄人的。 接下这门亲的时侯,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横竖两家不对付,白家小姐嫁过来只有自取其辱的份,但看到白千帆,他连折磨她的兴趣都没有了,一个干瘦巴巴的小丫头片子,实在不值得他下手。扔在后院自个过吧,哪天他不高兴了,一封休书将她退回去便是了。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之外,死人了,死在揽月阁里。这下他有了兴致,毕竟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然而,墨容澉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来试一试白千帆,揽月阁又出事了。 当时是晚上,绮红绿荷正服侍他洗漱,郝平贯急匆匆来禀告,“王爷,不好了,揽月阁又,又出事了。” 墨容澉坐在椅子上洗脚,心里沉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慢条斯理的问,“出了什么事?” “王妃的丫鬟,唤做青秀的死了。” “怎么死的?” “这个……”郝平贯额上冒了汗,“暂时不知,她就倒在路边,黑灯瞎火的,谁也没瞧见,夜间巡逻的小厮被绊了一下才发现的。” “现在人呢?” “奴才命人把现场封锁起来,谁也不让动,先过来禀告王爷,请王爷示下。” “嗯,”墨容澉说,“本王去看看。” 本来准备歇着了,外袍都脱了,绮红绿荷又替他穿戴起来。郝平贯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宁九和贾桐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一行人匆匆赶到现场,这里是离揽月阁不远的一处假山,四角执起火把,照得这块地方亮如白昼。 揽月阁离得近,得到消息早到了,正围在边上窃窃私语。火光下,映着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 墨容澉一眼就看到了白千帆,跟上次一样,她站在人群后边,尽量减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按理说那小小的身板被前面的婆子丫鬟们挡住了,又是晚上,要一眼看到不容易,可墨容澉眼睛毒,愣是透过身体与身体的缝隙瞧见了她。 第18章 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的 人就死在假山下面,脸朝下趴着,穿一身青色的罗裙,除了头上有血,别处看不出异常。墨容澉把发现尸体的小厮叫过来问话。 “什么时侯发现的?” “回,回王爷话,大,大概,一刻钟左右。”小厮勾着身子,一脸苍白,哆哆嗦嗦的道。冷不丁被个死人绊了一下,他也是吓了个半死,魂到现在还没归位。 “当时可有异常?” “奴才,挑,挑灯巡视,未见异,异常,若不是被,绊,绊了一下,也没发现地上有人。” 墨容澉朝宁九使了个眼色,宁九上前,一手掌灯,蹲下来仔细察看,又围着青秀走了一圈,再抬头看了看假山,心里有了定论。 “王爷,她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 大家一听,小声议论开了。 “这么晚,她到假山上去干什么?” “难道是天黑失足掉下来的?” “前两天下了雨,上头没干透,有些湿滑也不一定。” “可她好好的路不走,偏摸黑到假山上去干嘛?” 正当议论声愈演愈烈的时侯,宁九一句话让所有声音彻底消失。 “王爷,如果属下没猜错,这个丫鬟应该是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的。” 墨容澉早就看出来了,从角度,高度和着力点来看,若是失足掉下来,身体会贴着假山跌落,人在那一瞬间必然是惊慌失措,手脚会本能的去攀附假山,衣袍上会留下一些划痕,两只鞋子也一定在半路被蹭得脱掉。 而青秀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痕迹,摔落的地方离假山有一点距离,应该是力度迅猛,让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墨容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都说说吧,谁最后见过她?” 没有人敢吭声,谁都不想惹火上身。 墨容澉冷哼一声,“若是现在不洗清嫌疑,藏着掩着,到时侯让我查出来,可就不是一条命这么简单了。” 他脸一板,立刻乌泱泱跪下一大片,个个抖得如筛糠,倒把躲在人群后面的白千帆露了出来。 隔着人群,墨容澉似笑非笑看着她,“王妃站那么远干嘛,怕本王吃了你么?” 白千帆气自己反应慢了半拍,早知道跟着大家一起跪下去多好,现在倒好,成了出头鸟了。 她磨磨蹭蹭走到墨容澉面前,蹲着身子行了个礼,“王爷好。” “我能好么?”墨容澉勾唇笑了笑,“自打你进了府,府里三天两头死人,死的还是你的贴身丫鬟,王妃命里带煞啊!” 白千帆低头杵着,不敢接茬。 “王妃今日可见过这个丫鬟?” 白千帆余光瞟了一眼地上的青秀,轻声答,“见过。” “什么时间?” “大约两刻钟前。” 墨容澉摸了摸下巴,“巡夜的小厮一刻钟前发现的尸体,你两刻钟前见过活人。这么说来,最后见过她的是王妃你咯?” 地上跪着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也不抖了,竖起耳朵听白千帆怎么答。 白千帆眨巴着大眼睛,很无辜的样子,“可是我没有推她呀!” 墨容澉哈的一声笑,“我有说是你推的吗?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王爷不信,我也没办法。” 墨容澉面一板,“你的丫鬟,你爱打爱杀,都跟我没关系,王妃大概忘了,这是在我的府里。你要杀谁,上外边杀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第19章 看月亮 其实墨容澉并没有真凭实据,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任是谁都受不了,一哭二闹是人之常情。 墨容澉故意打草惊蛇,就是想看白千帆的反应。 但白千帆没有哭着喊冤,也没有跳脚,她只是站在那里,很平静的叙述事情的经过。 “王爷先听我把话说完,两刻钟前,我站在假山上吹风看月亮,没一会,青秀来了,她让我走开,我不想惹她不高兴,就从假山上下来,回了院子。事情就是这样。” 很简单的叙述,但漏洞百出。 墨容澉看着那双乌沉沉的大眼睛,心里冷笑,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会装。又是跟上次一样的套路,往自己身上抹黑,嫌疑越大,反而越容易洗清。没有哪个做凶手的,会大张旗鼓的往人前跳。好一个沉得住气的丫头片子。 “这么说,是本王冤枉了你?” “正是这样。” 墨容澉简直好笑,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倒显得理直气壮。 扫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再扫一眼杵在那里的小小身板,墨容澉稍一沉吟,“既然王妃不肯承认,凶手必然还在你们中间,贾桐,把人带回揽月阁,封住门口,所有人等不准进出,待我查个出落石出再作定夺。” 贾桐领命,“是,王爷。” 白千帆低着头,准备跟着丫鬟嬷嬷们一道回揽月阁,就听墨容澉又说了一句,“王妃留下。” 白千帆心一跳,偷偷瞄了一眼,看到墨容澉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她心往下沉,觉得大事不妙。 等贾桐带着人走了,郝平贯着人把青秀也抬走了,墨容澉才要笑不笑的说,“王妃,跟本王走吧。” “去,去哪?”白千帆很害怕,进了楚王府,这条命就不是她自己的了,楚王爷先前没动她,是找不到好由头,刚才那话已经点得很明白,她进府,连死了两个人,死的还是她的丫鬟,单凭这点,就跟她脱不了干系,楚王爷要打要杀,一句话的事。 “刚才王妃那话,本王有几处不明,还请王妃随本王到前厅,好好解释解释。” 就这么着,白千帆在一个多月后,再次走进了怀临阁。 墨容澉这次是真怒了,本想再容她一段时间,看白如廪那个老鬼倒底派她来做什么?但这个小丫头片子心太毒,触到了他的底线,他虽然杀人如麻,却也不会草菅人命。容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龌鹾事。 到了前厅,墨容澉往红木太师椅上一坐,绮红奉了热茶上来。 白千帆原来垂着头,看到那道婀娜的身姿,眼睛一亮,立刻想起了那天喝的香喷喷的小米粥来,不由得咂巴了一下嘴,吞咽了一下。 墨容澉冷眼看着她的小动作,“王妃饿了?” 白千帆正神游,冷不丁被他一叫,啊了一声,“回……是的。” “没关系,呆会会让你吃饱的。”墨容澉撩了袍子,架起脚,慢条斯理的说,“我问你,大晚上的,你不在揽月阁呆着,到假山去干什么?” “吹风,看月亮。” “眼下还是浓春,晚上风凉,吹久了要感冒,你想生病?” 第20章 够不够力气走到阎王殿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3251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3251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