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你作甚》 第一章 我叫李焱红 “周秀春！你说你是不是头猪？” “就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们怎么有脸回来的？怎么不干脆全都死在外面？” “还好意思跟我说东西丢了？你们怎么不把你的命丢了？啊？！” 郭西县县衙二堂，署理县务的曹县丞此时大为光火。听说两名押运秋粮的衙役这一趟竟两手空空回来，他连午饭都没吃完，就立马扔下酒杯，从隔壁的怡花院跑了回来。 二堂地上，现在一名年轻的衙役就奄奄一息地躺着，生死难料。昨夜这个年轻衙役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后，就一直昏昏迷迷到现在。 要不是这会儿正跪在地上苦挨曹县丞口水的周秀春拼了一死地救他回来，恐怕他早就已经被郭西县外的黑石山上的各路土著吃干净了。 那山里什么东西都有，要不是为了赶时间，他们也不会冒险从那儿过。 所以趁着曹县丞骂得满头大汗的间隙，周秀春忙解释道：“曹大人，我们本来是想赶在昨天天黑之前出山的，结果没想到黑石山的山路年久失修，塌了一段。我们中间耽误了两个时辰，才没能在天黑前走出来。 再说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完全算在我们头上。是郭阳府那边上一任知府被杀，府内群龙无首、一片混乱，那粮库库管贪得无厌，就趁机坐地起价，不拿够好处就不给我们拨粮。小的在府城那边苦等三个月，从夏末等到秋末，一直等到新知府上任，这才总算拿到半数粮草。 接着小的雇佣当地民夫搬运，又花了几天时间。眼看着再晚几天的话，大雪可能都要封山。万一这批粮草运不过来，我们整个县衙的人都要挨饿，小的这才铤而走险！而且要不是曹大人您执意不肯花钱，派高手来护送……” “放屁！” 曹县丞本来听得好好的，可等周秀春要把黑锅也分他一个，不禁立马就炸，怒不可遏道，“高手护送？什么高手能从那山里过？县衙里每天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哪里还有钱去请高手？” 周秀春据理力争道：“可是大人，就算我们请不起高手，但半山腰上的粮食还是得拿回来的，还有那些民夫，我看八成昨晚上都死得差不多了，总不能叫他们曝尸荒野。万一来個尸变什么的，我们县可就在黑石山山脚下，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小人敢问，要是没有高手带队，现在县里谁还敢跟我们回山里去运粮埋尸？” “你们两个废物呀……”曹县丞说话的声音都抖了。 周秀春说得没错，眼看着再过两天就要下雪，如果粮食不运回来，县衙里上上下下百十张嘴，那可真就要断粮了。只是请个高手，人倒是好找，但钱又该从哪里出呢？ “高手！高手！高手！就知道找高手，你们这群饭桶，平日里也不知道要勤练武功！”曹县丞嘴里骂着，又忽然看到地上的年轻人好像没了动静，怕晦气的他赶忙吼道，“躺地上那个！死了没？死了就赶紧埋了！” 周秀春转头一看，眼见年轻人好像真的咽气了，连忙求情道：“大人，大夫已经在路上了。” “埋了，埋了，赶过来也来不及了，就这种伤势，治好了也是个残废，浪费县衙的钱。”曹县丞拿出手帕，捂住口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边上几个曹县丞的心腹衙役，对这种情形倒是见怪不怪。 他们纷纷围上去，一人低头看了眼，伸出手指在年轻人鼻孔前一探，立马起身，表情欢快地说：“太好了，又能多吃一份空饷！我去库房拿石灰！” 另一个接道：“顺便拿张草席来吧，裹一裹。” 随即连曹县丞也连忙说：“对对，裹一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就不用浪费棺木、浪费柴火了。这么年纪轻轻的，死了也是好事，早死早投胎，生不出什么怨气。” “大人！李捕快是为救小的才死的，你不能连口棺材都不给他啊！他全家祖孙三代，都是为县里办差，以身殉职，现在香火断了，总不能连个正经坟头都不给弄吧？” 周秀春急忙要给李捕快出头。 曹县丞却把脸一拉，没好气道：“现在什么世道？哪儿还顾得上这个？粮草被困在山里的事还没跟你们追究呢，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坟头？他一个小捕快，还想叫县里给他风光大葬怎么的？他家里祖孙三代死在任上又怎么样？这年头谁不是朝不保夕？祖孙三代死在任上的多了去了！你现在马上给本官滚，明天一早你带路，县衙三班衙役，一起上山！” 话音落下，二堂里正活蹦乱跳的其他几个衙役，瞬间全部石化住。 曹县丞看着自己的心腹衙役张龙，也就是要去库房拿生石灰的那个，没好气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怎么的，伱不想干的？” “不，不是……” 张龙指了指地上，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缓缓挂了下来，“大人，这小子，动了……” 曹县丞转头一看，就见原本在地上躺尸的年轻人，艰难地翻过半个身，然后仰起头，满脸血污、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 哪怕此时外面正午阳光明媚，可曹县丞还是刹那间就像被浇了一头的冰水，他牙关打颤，指着年轻人，舌头都打了结似的，“天天天……” “天罗附体！” “诈尸啦！” 二堂里的五六个人，顿时吓得四散奔逃。就连救年轻人出来的周秀春，也惊恐万状，冲年轻人喊道：“小李！小李！你你你……你快说句话！” “嗷~”年轻人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紧，他昏昏沉沉，伸长了手，想向眼前的人求助。 可这副样子落在周秀春眼里，那分明就是完蛋了啊！ “啊~~~！”周秀春终于也没能顶住恐惧，跟在曹县丞他们屁股后头就跑。 “操，别走啊……” 年轻人感觉自己的声音比公鸭还难听，嘶哑到几乎发不出正常人类的声音。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睁眼的那一刻，就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只是求生的本能，还是支撑着他，费尽力气地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动。 挪出二堂，挪进大堂。 大堂外，此时已经团团围上来十几个人。 昔日同僚们各个满脸惨白，神情惊慌。 他们举着几十根烧火棍，隔着老远对着他。 但却不是攻击的架势，而是为了确保年轻人不会继续向他们靠近。 曹县丞站在众人身后，抱着县衙捕头的胳膊，小鸟依人、瑟瑟发抖…… 可年轻人依然在一瘸一拐，继续往外走去。 大堂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显得有点刺眼。 年轻人下意识地一抬手，挡住了阳光。 而这个动作，却让满堂官差，越发惊恐万分。 “他怕光！” “天罗附体！果然是天罗附体！” “黄捕头！快去叫法师来捉妖！”曹县丞肝胆欲裂。 可就在这时，县衙外，却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佛音。 “不必了！老衲已经到了！” 一个身穿白色袈裟的白眉老和尚，竟径直从外面肉体飞行了进来。 一双布鞋，稳稳踏在地上。 顺势单手结印，一道佛光，直冲年轻人的额头。 可中了佛印的年轻人，却没像老和尚预料中的那样灰飞烟灭，而是径直往前一倒，扑进了老和尚怀里。那一瞬间，年轻人似乎感到有一段庞大的全新记忆，从自己的脑海里爆炸开来。 他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老和尚见状顿时明白过来，赶忙将年轻人抱住，问道：“年轻人，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 年轻人脑海里两段记忆混乱交织，恍惚了几秒，才好像不太确定地回答，“我叫李焱红。” 老和尚转头问众人：“李焱红？” “啊，对对对！” 曹县丞依然满心的紧张，双手紧紧地抓在黄捕头的胳膊上，半个身子也藏在黄捕头身后。 老和尚一笑，把年轻人放到了椅子上，走到曹县丞跟前，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这位大人，这位李焱红施主还能说得出自己的名字，而且不受老衲法术影响，说明他只是简单的受伤而已。老衲这趟出手，只收大人五十文，可否？” “你自己送货上门的也要收钱？” “斩妖除魔是老衲的天职，收钱是老衲的职业要求，两者并不矛盾。” “那本官再请大师帮个忙行吗？” “何事？” “我们在黑石山上……” 曹县丞和老和尚说着话。 李焱红坐在椅子上，恍然间似乎看到老和尚头上有一行字。 “仙师，法力值38，灵器佛珠+8，灵器禅杖+12，灵器袈裟+6，金沙手抄《金刚经》+10……” 但还没怎么看清楚，更没能想明白，李焱红就两眼一黑，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第二章 不可言说 “伤口上的药，每日一换，有半个月就能好。” “多谢大夫。” “也是你自己命大。”郭西县县衙一街之隔的某间老木屋内，大夫背着药箱，推门而出。李焱红穿好衣服，跟出来送一送，却被大夫婉拒，不咸不淡地说道：“李捕快留步吧，我也是收了你的钱才过来给你看病的，你我两不相欠。要是你没钱，我就不来了。” “哇，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现实的吗？” 大夫看李焱红一眼，笑道：“你看来是忘了不少东西，就当重活一回也好。” 李焱红没说什么，目送大夫离去。 然后又多看了几眼门外那古朴又破败的街景，失望地摇摇头，关上了门。 那天魂穿过来之后，他花了三天时间，才总算把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消化掉。但副作用也很明显，就是他居然几乎快把自己前世的经历忘得七七八八。 不管怎么努力去回想，李焱红就是很难回忆起自己的往事来。 现在除了还记得自己前世貌似同样是个孤儿，压根儿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剩下的，也就是一些零零星星、不具备什么实用意义的属于那个世界的记忆碎片了。 不过这样也好，大夫说得对，就当重活一次吧。 李焱红内心还算平静地回到屋里。昨晚上外面下了雪，他屋子的地炉里一直烤着火，现在倒也不是太冷。这会儿烤炉边上，还热着半只鸡，那是周秀春昨天送来的，李焱红只吃了半只，剩下的一半，刚好用来当今天的午饭。 他拿起地上一把小刀，直接坐在地炉旁，切下一块鸡肉，用手抓着就吃，没什么卫生不卫生的，完全没那么多讲究。毕竟如果需要讲究的话，那这里得讲究的地方，可就太多太多了。 李焱红环视四周，这间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家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火坑上铺的那床被褥，早就已经脏得发黑发油发硬，地炉上的水壶也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收拾了。 他的全部家当，平时几乎就是全部带在身上的。 两身衙门发的捕快行头，就是他仅有的两身外套，里面的内衬、内裤、袜子，都是洗了穿、穿了洗，有时候晚上没能晾干，第二天甚至得靠体温去解决。 然后就是还有一把祖传下来的朴刀。 那把刀据说是当今大成朝立国时，京城六扇门定做，发到每一个“皇差”手里的。 所谓的“皇差”，就是吃皇家俸禄，子孙都能继承的差事。 也就是你爹干什么，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什么，属于强行世袭。所以李焱红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他爷爷幸好当初是个捕快，而不是掏大粪的，或者收尸的，或者做其他更恶心的工作。 而且当衙役还挺威风，在自己的地头上，一般无人敢惹，甚至偶尔还能仗着这身皮，搞点欺男霸女的操作，不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能得到满足。 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挂。 在原主的记忆中，他爷爷没活过四十岁，他爹更是三十岁不到就死在了荒郊野外，连尸骨都没能保住。至于他这個新身体的生母，在这个世道，女人是很难被当回事的。 李焱红听周秀春说，好像她是活活病死的。 没钱医治。 而且就算有钱，可能也会选择放弃治疗。 人命在这世道不值钱。 甚至李焱红自己这一回，要不是老和尚出手，他可能也很难从鬼门关那边走回来。是那个老和尚先稳住了他的病情，然后才有大夫发挥的空间。 为了配这点药，李焱红现在甚至都已经把这间房子抵押了出去。 再过几天等他病好，他可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尼玛……父母双亡固然是好事，但没车没房，也难顶啊……”李焱红心里吐槽。 这时外面忽然砰砰两声响，周秀春的声音就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小红！” “在呢……”李焱红有气无力地回道。 周秀春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带进来屋外一阵冷风。 “哎哟，可以坐起来了？大夫来过了？” “刚换了药。” 周秀春带上房门，走到地炉前坐下，从怀里拿出一小坛酒和两个油纸包。包一打开，是一小份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肉，还有一大包的花生米。 “这些是我从衙门的库房里讨来的，黄捕头现在是明着吃我们的俸银，就拿这点玩意儿来糊弄我们，饿不死我们就行。要不是你身体没好，我连这点肉都要不来。来来来，你吃，这些肉你都吃了，抓紧把身子养好，这鬼地方也待不下去了，我们早点去郭阳府投奔新知府。反正两边都拿不出钱来，还是府城那边日子好过点，跟着知府总比跟着曹县丞有前途。” 周秀春这些都是经验之谈，李焱红对这番话，也是相当可以理解。 之前就是曹县丞为了省钱，派他们两个“皇班”衙役去府城运粮。不想当时遇上府城大乱，他俩兜里又没钱，别说贿赂府城的粮库官了，就是自己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两个人每天只能在府城内外走动，在城外的荒野上搞点野兔、田鼠，外加上一些野果、野菜，才勉强把那三个月熬了过来，等好不容易盼到新知府到任时，他俩俨然已经混得跟乞丐似的。 要不是身上带着的文书一直贴身保管好，而且身上还穿着衙役的制服，那位康知府都不见得敢认他俩。但好在最终有惊无险，事情还是办成了。 连那些民夫，都是康知府花钱雇的。 至于最后阶段，在黑石山上遇上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那就纯粹属于运气不好。 “那个大师也是真个出家人慈悲为怀啊，去山里收尸，是他自愿去的，也没收衙门的钱。曹县丞就让黄捕头带着人，跟着大师一起上了山，匆匆忙忙顺便把粮食也运下来了。” “那晚上我看得不真切，昨天上山后再一看，那些民夫死得是真惨啊，好多人内脏都没了，尸身也被扔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多亏粮食没事，一车都没丢。” “我们搬粮食下山的时候，大师还一个人在那儿给那几个民夫念经超度，说要把他们的骨灰送回郭阳府去，一点都不怕荒郊野外的那些东西……” 周秀春吃着花生米、喝着酒，自言自语似的对李焱红说着。 李焱红随手拿了一根木柴扔进地炉里，地炉里发出几声啪啪的轻响，他突然问道：“春哥，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那天伱们说的天罗呢？” “不知道……” 周秀春摇了摇头，“反正那些东西，各种各样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见过的人，基本都死了。就算跟着大师那样的高人一起，估计大师也腾不出手来保护我们，还是得死。” “不至于吧？”李焱红看了看周秀春脑袋上顶着的信息。 武夫，武力值2，朴刀+2，武力4。 虽然和他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大和尚的数值差距不小，可是…… “咱们也算习武之人，想跑还跑不掉吗？” “跑？”周秀春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们这些人，武功一代不如一代，你爷爷，我爷爷，你爹，我爹，他们都没能跑掉，何况我们？” 李焱红沉默了两秒，跟着也坦然一笑。 “有道理哦……” 然后他看了眼自己的战斗力。 武夫，武力值1，朴刀+2，武力2。 这外挂好奇怪，好像不会算数。 为什么周秀春的2+2可以等于4，但自己的1+2，它却不等于3呢…… 还有，为什么从昨天见到周秀春后，就特别有想要砍他一刀的冲动？ 难道自己真的被什么天罗给附体了？ 我原先的灵魂，就是那个什么天罗？ 第三章 杀意 “古人”的体质确实一流，李焱红在家里养了不到十天的伤，肩膀上那个巨大恐怖的伤口，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伤口结了个很大的痂，再也不需要换药。 而刚好李焱红把家里这间破房子，连同房子底下那块地卖掉换来的钱，也正好用得干干净净。 李捕快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运气好，还是那个大夫的医术高明。 这天早上，听说李焱红伤愈的黄捕头，早早就来到他家里接收房产。 李焱红的这间“祖宅”，正是卖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足足30文铜钱。 这个价格，也让李焱红对此地的物价，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总而言之，就是铜钱的购买力相当高。 “郭西县这边十里八乡的，除了咱们曹县丞和黄捕头，还有蔡巡检，哪個不是穷得叮当响？” 周秀春过来帮李焱红搬家，因为知道李焱红失去了不少记忆，他很细致地对李焱红解释道，“铜板是很稀缺的，大家家里一般缺什么，都是自己想办法去弄。咱们郭西县本来也是中等规模的县，以前听说光是县城里头，就住了七八万人。 可后来不行了啊，从我爹那一辈开始，时局就越来越乱，皇帝一年一换，刚上来一个，连年号都还没宣布呢，到了年底，得，又死一个，又一个新皇帝上来了。搞得朝廷那边都不知道下一年该用什么年号才好，只能把死得比较早的那个皇帝贬了当王爷。 踏马的，这和死了还要鞭尸有什么区别啊？人家皇后娘娘本来刚死了老公，正难过呢。这下好，不光老公死了，她连皇太后都当不成了，皇后变王妃，养老钱都少一半，更踏马难过了。我还听说有死了老公的王妃，孩子被活活饿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秀春话很多，李焱红觉得这是很大的优点。 因为这样就省得他多问。 不过老周的思路发散得这么离谱，那显然也是不行的。 皇帝那边的事情，离郭西县这边太远，和自己几乎扯不上什么关系，李焱红适时地打住道：“老周，郭西县后来怎么成这样了？” “哦，就是兵荒马乱嘛。” 周秀春道，“一开始是隔三差五地征兵，外面老是有人造反啊，还有上头，新的皇帝上台，那就得搞自己的人马，老的那一批全都不要。除了像咱俩这样，世代吃皇粮的，咱们县里的青壮，基本全都被抓干净了。加上那些个逃去乡下的，饿死的、横死的，唉……”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小李子，咱们算不错了，好歹还有命活到现在。等再过些日子，等雪停了，我们就去投靠了康知府，那日子就好过了。” 你怎么知道，投靠康知府日子就能好过了？ 李焱红心里有话，但憋着没说。 他看了眼周秀春的脖子，莫名很有一种想张嘴咬过去的冲动。 然后急忙又转回头，问道：“那县里那些以前被抓走的青壮呢？主家不要他们了，他们总该回来的吧？” “回来？哪儿有那么容易？” 周秀春笑了，“皇帝一死，以前跟他的人，不是被打成反贼，就是跟着皇帝一起被杀死了。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根本不敢回老家。要么只能流落在外打家劫舍，要么就是隐姓埋名，躲到山里头去。不过现在啊，山里头也难啊，像咱们县的黑石山里……” 他欲言又止，不过这回李焱红并没追问。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李焱红已经知道，山里的东西是不能提的。 顶多只能感慨：“要是能有那位大师那样的神通就好了。” 周秀春道：“那样的神通，咱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就别想了。能把家传的武功练好，可以寻一个像康知府那样的主家，就算谢天谢地了。” 说了一圈，老周又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康知府身上。 也不知道他是有多迫切地想要转会跳槽。 说话间的工夫，两个人就从家里，来到了李家祠堂前。 李家祠堂建于四十年前“大成朝”开朝的时候，那是也正是李家最辉煌的时刻，郭西县里县尉、典史、捕头全都出自李家，另外还有县衙下的各房典吏、师爷幕友、衙差杂役，零零总总，可以说小半个郭西县都是李家的地盘。 然而短短四十年的时间，三代人还没死光，李家的好日子就不复存在了。据周秀春说，是某个夜里，郭西县内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全县六七万人，一夜之间死了近万，后来还是朝廷派了皇城卫的高手下来，才好不容易把事情给平了。 并且连皇城卫的人都死伤惨重。 至于李家，更是在那场灾祸中失去了绝大多数的精英。自那之后，李家便陷入颓势，再也没有缓过气来。时至今日，甚至连祠堂都快保不住了。 “要不是曹县丞仁义，你们这鬼地方早该拆了。看看像什么样子，简直是个乞丐窝！影响我们郭西县的县容县貌！”黄捕头再拿走李焱红的祖产后，忽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李焱红看着黄捕头那张很欠抽的笑脸，内心的杀气，竟不由得更加炽盛起来。 然后稍微一集中注意力，就看到了黄捕头脑袋上的一行数据。 “武夫，武力值1，朴刀+2，武力1。” 这位老兄的数据更绝…… 1+2=1…… 李焱红大概有点明白过来了，朴刀虽然能+2，但可能黄捕头根本就发挥不出这把刀该有的威力吧？所以相当于白给。 那么按这个思路，看来他自己的功夫，也是非常蹩脚的。 也不过就比黄捕头好一点而已。 但就这么结结实实1点的实力差距，还是让李焱红在黄捕头面前，有了十足的底气。 砍死这个货，完全没有问题。 “说完了吗？”李焱红食指抵着腰间朴刀的刀锷，轻轻将刀身从脏兮兮的刀鞘里弹出。 刀身才刚露出一点，刺鼻的血腥味，就飘进了黄捕头的鼻子里。 黄捕头吓得往后一退，惊恐道：“李焱红，你想干什么？” 李焱红一笑，说道：“让刀出来透透气，不行吗？李家祠堂这边，这段时间不太平，老是有人莫名其妙就死掉，我这也算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保护黄捕头啊。” “你、你、你……” 黄捕头颤抖了，“你别想吓我！我一片好心买你的房子……” 周秀春冷笑接道：“你是不是好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两个……好心当成驴肝肺！曹县丞说了，既然病好了，就抓紧回来上工，县衙里的库房昨天被雪压塌了！不干活就别想有饭吃！懒鬼活该住在这种乞丐窝里！” 黄捕头语速飞快地说着，甚至不敢去看李焱红的眼，话没说完，就跑出去几十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感觉李焱红想杀了他。 “郭西县现在的治安真是太差了！” 黄捕头恼怒地嘀咕着，也完全不顾自己是干什么工作的。 等跑出李焱红的视线范围，已然满头细汗。 连背后的衣服，都微微湿了一片。 第四章 杀机 李焱红的行李不多，一套基本快失去保暖效果的被褥，两身换洗衣服，还有就是一把日常需要随身携带的朴刀，和家里传下的一杆长枪。 这点家当，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空间。 黄捕头落荒而逃后，李焱红和周秀春就很快在偌大的李家祠堂里，找了个相对干净、周围没那么多米田共的无人小破屋。然后放下东西，便马上离开，返回县衙。 只是出门的时候，祠堂里忽然有不少“老住户”冒出来。 这些人各个蓬头垢面，裹着臭到离谱的被子，瘦得皮包骨，脸颊深深凹陷；还有少数不那么瘦的，脸色也不是发青就是发黄，明显身上带着什么病。 他们靠在墙边，一双双眼珠子就那么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表情麻木到简直诡异。 周秀春被他们看得有点发毛，一只手不由得握在刀把上。 李焱红却显得很淡定，对周秀春道：“不用怕，都是普通百姓。” ——他当然也能看到这些人的实力。 全都是连“武夫”都不是的平民。 战斗力统统为0。 “兄弟，委屈你了。” 片刻后走出祠堂，周秀春稍微松了口气，又向李焱红道歉，“你先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我家里你也知道，两个女人，不方便……” “我知道。”李焱红点点头。 接着又听周秀春再一次复读：“等过完这个冬天，我们就去投奔康知府……” 李焱红左耳进、右耳出。 他看得出来，周秀春是真的很期待离开郭西县。 所以也没有打断。 回县衙的一路上，他的耳边始终只有周秀春的声音。 路面上没看到一个人影，寒冬里的整座郭西县县城，宛如一座鬼城。一直等到拐进县衙所在的那条路，李焱红眼前的场景，才好像从黑白重新变成了彩色。 “你们两個怎么磨蹭到现在才来？踏马的懒驴上磨屎……”衙门里姓傅的副捕头，面带愠色走上前，习惯性地就要对李焱红和周春秀责骂几句。 可冷不丁看到李焱红那吃人的眼神，后半句话，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武夫，武力值1，朴刀+2，武力2……” 李焱红终于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人。 方才刚压制下去的那股想砍人的冲动，这时一下子就又蹭了上来。看傅捕头的眼神，也瞬间充满难以名状的饥饿，就像野外的狼，看到了合适的猎物…… “看我干嘛？老子骂你两句不行？” 傅捕头抬高了嗓门给自己壮胆，又赶忙断开和李焱红对视的目光，脚下也和李焱红拉开了几步距离，色厉内荏地大喊，“还愣着做什么？进去干活啊！” 李焱红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进了县衙大门。 傅捕头看着他的背影，心跳有点加速，嘴里继续给自己找台阶道：“他妈个巴子的，什么东西，也敢瞪老子？还不如前几天就死了好！” …… “黄捕头和傅捕头两个人，今天有点怪啊，你有没有觉得？”周秀春反应有点迟钝，或者根本就不可能猜到，李焱红刚才在祠堂里就已经对他起了起码三五次杀心。 “没有。”李焱红摇摇头，不想就这个话题太过深入。 周秀春也不以为意，没一会儿就轻车熟路，领着李焱红，来到了县衙的库房前。 此时库房跟前，不少衙门里的杂役正在热火朝天地收拾。 被大雪压塌的房子里，有很多东西需要搬出来，搬到县衙里的其他空房间里去。 还有些比较贵重的，还得搬去曹县丞屋里。 至于塌掉的库房什么时候修缮，那就是明年的事情了。曹县丞必须先向康知府那边申请拨款，然后康知府又可能向省城那边申请拨款，程序非常复杂…… “李捕快，伤养好了吧？”见到李焱红出现，曹县丞这时马上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但他内心明显还有阴影，离着李焱红还有两米远，就直接停下了脚步。 同时黄捕头也出现在曹县丞身边，只是看李焱红还是感到怕怕的。于是就躲在曹县丞身后，怀抱朴刀，昂首胸膛，做出保护曹县丞的架势。 李焱红道：“小人托大人的福，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 曹县丞咧嘴笑道，听李焱红能正常说话，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一些，毕竟被那啥玩意儿附体的话，就无法再口吐人言了。他微微站直了腰杆，重新摆起了官架子，“那既然伤好了，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这回为了救你的命，县里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李捕快，你这条命以前是县里的，现在就更是了，我这么说，没什么问题吧？” 李焱红却不买账，转头和周秀春一对眼。 周秀春直接顶上来，双手向曹县丞一礼，“曹大人，小人和李捕快今天来，正是想和曹大人说这件事。我们前段时间去府城押粮时，承蒙郭阳府新来的康知府招揽，已经答应康知府，过完年后，就去替康知府办差。 小人和李捕快，都是朝廷登记在册的‘皇班’捕快，康知府说，按大成律例，只要我们还是当捕快，在哪里当都是一样的。府城招揽我们过去，只需曹县丞这边出具文告，我们马上就能前往上任。还请曹县丞通融。” 周秀春说完，曹县丞和黄捕头对视一眼。 然后两个人立马匆匆茫茫远远走到一边，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曹县丞才笑哈哈地又走了回来，对李焱红道：“周捕快，李捕快，这个事情啊，好办。不过呢，文告我得花时间准备一下，你们两个要不先回去等消息，可不可以？” 周秀春一脸奇怪：“那今天我们还没干活，饭也还没吃……” “不用，不用干活！李捕快大病初愈，还是得再好好养一养。”曹县丞左右看了看，随手招呼过一个库管，“那个谁，你带两个捕头去饭堂先吃口饭！” 转过头，又对李焱红满脸笑道：“李捕快，你再回去多休息几天，饿了就来吃，吃饱了就回去睡，县衙就是咱们共同的家，不用跟自己家里客气嘛……” 他壮着胆子，和李焱红勾肩搭背，把他送到二堂外。 等李焱红和周秀春跟着库管走远了，曹县丞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又收了起来。 “大人，现在怎么办？”黄捕头走到曹县丞身边。 曹县丞眯起眼睛，目露凶光。 “这些贱东西，本官好心救他一命，他居然要去投靠别人！” “那我们……”黄捕头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 曹县丞道：“先看看，能劝就劝，要是实在劝不动……哼！” 恨恨地一甩官袍的大袖口，转身走进了内院。 第五章 无耻又高明 “吃，吃！”周秀春一进饭堂就狼吞虎咽。配着清汤寡水粥，就着咸菜花生酱，一口气吃了五六个拳头那么大的、黑乎乎的馒头。 李焱红也不知道这些馒头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口感相当不好。 可抵不住这好歹也是粮食，于是他也和周秀春一样，闷头连吃了七八个，把肚子撑得鼓鼓的，才心满意足地长长吐了口气。 其实养病这几天，他并不缺吃的。 周秀春凭着丰富的过冬经验，每天都能在县城外面的荒地上掏到几个田鼠窝，窝里的粮食他带回家去给家里的娘们儿存着，田鼠就剥了烤熟，送到李焱红这边。 然后再从衙门里要来一点连壳都没剥干净的米粒，给李焱红熬一锅比今天饭堂里还稀的“米水”，李焱红就这么每天吃田鼠肉、喝米汤水，愣是十几天来谈不上饿、可也没好到哪里去地活了过来…… “这日子……” 周秀春吃饱了往身后的墙上一靠，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不禁喃喃，“要是县里每顿都能让咱俩这么吃，也就不用去康知府那边了。等过完冬天，咱们再自己种点菜，山下有那么多兔子、田鼠，河里有鱼有虾，但凡还能过得下去，谁想远走他乡啊？小红，你说是吧？” 李焱红打了个饱嗝，却奇怪道：“那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还要走？” “诶，你真是忘干净了。”周秀春摇摇头，马上又很自相矛盾地说，“咱们活着，难道真就是为了这几口饭？你俸银不想要了？去了府城，康知府还会克扣咱们的俸银？有了俸银，就能去府城的怡花院大鱼大肉，吃完还能搞女人，府城的女人又白又嫩，你不想搞？” 李焱红低下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搞女人这个问题。 于是沉默一阵后，直指核心地问道：“曹县丞扣了我们多少俸银？” “扣了多少？”周秀春笑了，“我这么跟你说吧，自打咱俩开始当差到现在，曹县丞这狗官就从来没给我们发过钱。咱们爹那辈，勉强还能看到几個铜板，可到了咱俩……” 老周又开始滔滔不绝。 李焱红静静听着，总算慢慢搞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穷了。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大成朝内是并没有“皇班”衙役这一说的。 大成开国后，皇帝给每个县都规定了15个衙役的名额，世世代代作为管理县城的皇差。 这些皇差，大多数都是有“从龙之功”的战场小兵。 他们从军中下来，拳脚和兵器的功夫远超常人，而且纪律组织严明，并且还能把武功传给下一代。说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安排。 皇帝对李焱红他们祖上，也算相当说得过去了。 所以最初那几年太平岁月，衙役的日子也好过。吃的是朝廷直接下拨的俸银，每人每月能拿到100枚铜钱，比普通老百姓滋润到不知哪里去。 “但可惜啊，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老周说着说着，就有点唏嘘，“后来世道乱了，咱们这些祖上有功的皇班衙役，老的老，死的死。那些死得早的，绝了户的，就空出了缺。 按理这些空出的缺，应该向朝廷上报，派新的皇班差役下来。可那会儿朝廷管自己都管不过来了，哪还管得了县里？ 胆子大点的县令就自作主张，把什么表哥、表弟的都塞进来，再后来县里那些大户人家，也开始往衙门里塞人，塞的人多了，一来二去，就成了惯例。 从咱们爹那辈起，当官的下到县里，都要自己带几个心腹衙役。钱多的就多带，抠门的就少带，但肯定会有那么三四个。这些县令的心腹，就是‘衙班’衙役。那些县里大户们塞进来的，是‘地班’衙役。还有咱们，就是‘皇班’，合起来，就是三班衙役。” 李焱红听到这里，身体原主的记忆也被唤醒了一些。 “哦，我想起来了……”他恍然点着头，轻声道。 县里的这三班衙役，衙班衙役是县令的自己人，平时基本不干活，就是待在县令身边当保镖、撑场面，维护老板威严的。 大户们安排进来的地班衙役们，则在一些具体的关键岗位上任职，什么库房库管，监狱的牢头，还有负责县内缉捕的具体执行。 所以大户们在县里横行霸道，基本没人会管，哪怕被关进牢里，牢里也都是自己人，所以为祸一方，毫无心理压力。 最后剩下的皇班衙役，反倒没了什么具体的工作可以做，就只能在县衙里干点杂役的活，每天按时点卯、按时下班。而且不干活还不行，因为朝廷规定他们必须听命县令，否则就是违反律例，县令虽然没资格开除他们，却可以找借口扣工钱。 可饶是如此，到后来即便他们听话，县令也照样能克扣他们的俸银。而且平时如果遇上什么难办又危险的事，比如去府城押运粮草，这种差事就又会落到皇班衙役的头上。 渐渐的，随着皇班衙役人数变少，他们在县里的力量越来越弱。县里对他们的压榨也逐渐明目张胆，到了李焱红这一代，俸银已公然不给了。县里对皇班衙役只管饭，不管钱。 不过郭西县的皇班衙役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例如前一任的县令，因为欺人太甚，就被一群皇班衙役在暗地里弄死了。 自那之后，郭西县就没再来过县令。 一直由曹县丞代行县令至今。 而曹县丞经过那一次事情，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现在对周秀春和李焱红这两个仅剩的皇班衙役之后，一直都采取自生自灭的策略，逐步蚕食两个人在县里的根基。 只给饭不给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趁着李焱红重伤之类的偶然事件，让黄捕头去买了李家最后的一点栖身之地。并且嘴上还要给自己贴金，让李焱红感谢曹大人的恩德。 “踏马的，真是无耻又高明啊……” 李焱红回想起这些，不由得叹道，“他们就是看我们有皇命在身，没有文告、路引，不能随意出县城，想把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 啪！ 周秀春激动地一拍手，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那我们要是能走了，是不是就能把这些年没拿的俸银要回来了？”李焱红问道。 周秀春忙反问道：“能要回来吗？” 李焱红眯起眼睛，皱眉想了想，忽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眼神骤然一变。 “不好，坏了……” 第六章 忠勇仁义 “我今天早上出门，李焱红那个小王八蛋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居然敢跟老子亮刀子。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那玩意儿附身过。 只是至善大师佛法高深，把附身在他身上的东西弄死了，却留下了他一条小命。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真怕大师是手下留情，不小心没把东西弄干净啊……” 中午时分，衙门饭堂的角落里，黄捕头拉着傅捕头嘀嘀咕咕。 两个人表情都很凝重。 傅捕头闻言点头，赶忙附和：“原来黄捕头你也感觉到了？我也是啊！早上他俩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李焱红这小子哪里不对劲，你现在这么一说，啧啧……” 他微微哆嗦了一下。 随即，两个人就都陷入了沉默。 曹县丞实在太狗了…… 居然把这么棘手的任务交给他俩。 按老曹的吩咐，他俩接下来要么把周秀春和李焱红留下，让两人迷途知返，再也不提跳槽转会去府城的事情。但如果周李二人坚决敬酒不吃，那就干脆送他俩上路。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黄捕头和傅捕头的脑子都是很清醒的。 尤其对自己的身手，黄捕头向来有着很明确的认识。 论打架，他绝对不是有家传武功傍身的李焱红的对手，就算李焱红自己学得也不怎么样，但对上他这种三脚猫、半桶水的水准，照样手拿把捏。 这也是为什么黄捕头从来不敢在李焱红面前说太硬的话。 前任知县前车之鉴，黄捕头挡在曹县丞面前办差，向来比曹县丞还要小心谨慎。 至于周秀春，那更加是整个郭西县内，眼下的第一把好手。 家传的十四路刀法，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其厉害程度，甚至到了前些天晚上，能扛着李焱红从山里逃出来！ 这可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反观他们自己这边呢…… “老傅，我这个人呢，没什么优点。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我很诚实……”黄捕头忽然就对傅捕头深情告白起来，“曹县丞交待的这件事，我明显很是办不了的。我早就知道，其实咱们衙门上上下下，大家都认为我是個废物……没错！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废物！” 傅捕头闻言大惊。 还来不及否定上司的话，就听黄捕头扔出了大招：“这件事，我就算去了也是拖后腿，现在没办法，就只能交给你了。老傅，我想过了，你家里妻儿，今后我会给你照顾好。你要当真一去不回的话，曹县丞应该也会知难而退。为了那两份俸银，搭上他自己的命，不值当。” 不是啊！ 傅捕头眼珠子都瞪大了，敢情搭上我的命，就很合适是吧？ “黄捕头，话不是这么说！现在还没试呢，你怎么知道他俩就那么不讲道理？万一他们能同意呢？”傅捕头连忙道，“要不这样，我们今天分开他俩，逐个击破。你去找周秀春，我去找李焱红。如果他俩真的暴起伤人，我们一对一，逃总是能逃得掉的。” 这算盘打得，算珠都快蹦到黄捕头脸上去了。 你姓傅的去找李焱红，打起来好歹还能战个半斤八两。 可我黄有德如果和周秀春碰上…… 那和夜里撞上天罗有什么区别？ “傅捕头，不如还是我去找李焱红吧。” 黄捕头立马改口，正色道，“身为捕快，虽然我的武功不怎么样，但勇敢无畏这四个字，早就深深刻在心中。为了县里的事业，为了不辜负曹县丞的信任，我愿意承担这点风险。” 傅捕头哪能这么轻易让黄捕头得逞，连忙道：“黄捕头，不能掉以轻心啊。你也说了，早上李焱红就就敢跟你拔刀了，那你现在再去找他，岂不是羊入虎口？ 再说李家祠堂那地方，人死在里头，尸骨都能被分了吃，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找李焱红吧，为了黄捕头的安危，我傅尽忠情愿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还是周秀春为人忠厚，黄捕头去找他谈，他不容易对黄捕头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不不不，傅捕头此言差矣。还是我去找李焱红，我是捕头，伱只是二捕头，县衙有难，我当捕头的本当身先士卒，怎能躲在属下身后苟全性命，这成何体统？” “黄捕头这话不对，郭西县可以没有我傅尽忠，却万不能没有黄捕头……” “傅捕头不必多言了，我去找李焱红……” “黄捕头切莫冲动，这事还是让属下代劳……” “我去找李焱红。” “我去找李焱红。” “傅尽忠你踏马……” “黄捕头，你何故骂人啊？” “我……”黄捕头有点上头，看着傅尽忠满脸真挚的样子，又深深一叹，“我感动啊，你居然抢着替我去送死……”他拍拍傅尽忠的手，然后想了想，说道：“要不一起去？” “也行。”傅捕头点点头。 两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扯了半天，工作毫无进展…… 坐在隔壁桌的本县周师爷，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俩。 摇摇头，就起身跟曹县丞汇报情况去了。 片刻后，周师爷来到县衙隔壁的怡花院，和正在大鱼大肉的曹县丞把话一说。 曹县丞听完就露出冷笑，放开怀里姿色也不怎么样的姑娘，说道：“不出本官所料，黄有德和傅尽忠这两个废物，果然靠不住。” 周师爷道：“看来还得请高手来解决啊。” “不急。”曹县丞道，“请高手帮忙，那得花多少钱？先等本官再和周李二人谈上一谈，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 周师爷连忙送上马屁：“大人运筹帷幄，果然英明！” 曹县丞面露得意，又说：“不过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风险，得找一个勇敢无畏又机智过人的人去才行。” 周师爷道：“大人所言甚是，但这样的人，恐怕不好找吧？” “怎么会呢？” 曹县丞伸手搭在周师爷的肩上，“这事情办成了，县里有个典吏的缺，本官明年让你补上。如若没成，出了什么意外，你也不必担心。 本官定会将你风光大葬，你家中妻儿老小，也自有本官替你照顾。本官看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去快回，先探探他二人口风……” 周师爷：“？？？” 第七章 班头 入夜，李家祠堂臭烘烘的角落里，燃起了一堆篝火。两只肥硕的田鼠，被架在火堆上烤着，几点油脂滴落，发出呲的一声，香气也随之向四周弥漫开去。 循着烤田鼠的香味，黑暗中有好几双直勾勾的眼睛，朝着李焱红围了上来。 李焱红却毫无反应，只是手里拿着一块小铁牌，在细细地端详。 这块铁牌，就是他身为“皇差”的证据。原主的父亲去世后，就一直贴身保管至今。同样的牌子，周秀春那边也有一块。除此之外，郭西县里剩余13块铁牌，现在全都在曹县丞手里。 曹县丞每年向上面申请拨款，都需要拿这块铁牌在文告上签押。 所以铁牌不仅是身份证，也是印章。 李焱红和周秀春每年拿这个印章去盖一次印，好处就是能在衙门里吃一顿午饭，外加偶尔可以领一点米面。 这年头其实不缺肉，只要功夫好，野外到处都是吃的。 但大米就很精贵。 反正在李焱红的印象里，郭西县自身是没有余粮的。 十里八乡种出来的东西，老百姓们自己吃都不够。 县里如果下去强行征收，催粮的人基本上走不到村口，就会被村民们群殴而死。 本地民风，就是这么淳朴。 所以到目前为止，李焱红吃过的粮食，全都是从府城下拨而来。 还有极少县里的大户，也能通过自己的渠道，从外面购入。 但所谓的大户，现在也越来越少了。 这几年前垮的垮，跑的跑，目前郭西县最大的大户，其实就是曹县丞本人。 以及黄捕头，蔡巡检，里外里也就三家。 所谓的三班衙役，现在在郭西县内，差不多也几乎快变成曹县丞的家丁。 “地班”和“衙班”，早就全都是曹县丞的人。 只是规模上稍微小了点。 整个郭西县的衙役队伍，就算算上李焱红和周秀春，一共其实也就只有六个。 只不过伸手向上面要钱时，永远是号称十五人满员。 同样的道理，这个套路还能对应在郭西县本身上。周秀春跟他说过，郭西县虽然号称中等县，但现在最多只剩不到五百户，而且最近几年，每年都还在继续走下坡路。 这几年来，曹县丞一直都在几乎零成本地收房收地。一般都是等谁家缺钱的时候，他就主动派人上门提供帮助。就像李焱红前几天刚把房子和地卖给了黄捕头，以及现在住在李家祠堂里的这些野人，曹县丞之前也都当过他们的“恩人”。 黄捕头、傅捕头，还有蔡巡检，全都算是在喝曹县丞吃肉剩下的汤。 “李捕快……” 火堆噼噼啪啪的声音外，一张老脸，从边上探了过来，打破了祠堂的寂静。 周师爷在李焱红身边已经坐了有半刻钟了。 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那块铁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了许久，他才小声说道：“你家以前，在县里也是大户人家啊。可惜了，老李运气不好，在荒郊野岭的，遇上那些畜生，走得早，不然要能熬到现在，哪有黄有德的事情？以你们家的武功，你爹至少也该是个捕头，搞不好连县尉都有份。 不是我说啊，你跟周捕快家，真不是一回事。 周捕快他爹当年，那可是去砍杀赵知县，后来被赵知县的贴身侍卫砍了两刀，回去后重伤死掉的。要不是朝廷太乱，他家里头也肯定要被问罪，哪儿还轮得到周秀春当捕快？曹大人后来，对周捕快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去告发他，还给他饭吃，让他能养活两個娘们儿。” “是吗？” 李焱红淡淡反问，“曹县丞难道不是怕老周砍了他，才让老周子承父业的？” “李捕快这话说得……” 周师爷没想到李焱红脑子这么清楚，被戳破后，只能讪讪笑了笑，然后马上又转移话题，“李捕快，曹大人治理一方，也很不容易啊。就说你们衙差俸银的这回事吧，现在上面一个个都是狗东西，曹大人每年报上去十五人，本该拿一万八千钱。 可这笔钱从吏部拨下来，吏部自己经一手，往下东南道总督府经一手，郭阳府那边经一手，最后落到县里，还能剩几个啊？最多留四成，有的时候，连四成都没有，两成，顶多了。咱们曹县丞，这就是拿着这两成的钱，养活全县所有的衙役。你说说，你们这么多人……” “就六个人而已。”李焱红道。 周师爷忙道：“六个人也是人啊，要吃要喝，还得管你们生老病死。你看这回你出事，我们就给至善法师花了五百文，这笔钱，要不是曹县丞给你存着，你们自己拿得出来吗？” 李焱红道：“那曹县丞替我们存了这么多年，现在存了多少了呢？” “李捕快，伱糊涂啊……” 周师爷跟泥鳅似的，根本不聊还钱的事情，反倒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么多年，你在衙门里又吃又喝，这些吃的喝的，难道是风刮来的吗？曹大人那是用你们自己钱，花在你们自己身上，取之于尔等，用之于尔等。天地良心呐！李捕快，你不该说这话啊！” “行，那我不说。” 李焱红把铁牌收进了怀里，拿起一只烤田鼠，吹了吹热气，就咬了下去。 周师爷晚饭没吃，看着那油滋滋的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李捕快，你和周秀春不一样。你没理由跟他一起走的。他那是心里有鬼，他家里的家底不干净。曹大人说了，你要是能劝他一起留下来，那就升你当郭西县衙门的皇班班头。” “班头？”李焱红看周师爷一眼。 周师爷忙道：“是啊，三班衙役，每个班都该有个班头的嘛。你当了班头，往后不管是黄捕头退休，还是傅捕头退休，你都有机会顶上这个缺。而且你现在还年轻，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曹县丞说不定还能向朝廷给你求个官，巡检、县尉，都不是没可能啊。” 周师爷这么说着，李焱红没什么反应，周师爷自己反倒越发激动。他的一张瘦脸，被飘忽不定的火光照得通红。在漆黑的祠堂里，夸张的表情，显出几分狰狞和扭曲。 李焱红却忽然打断。“那以前，曹县丞怎么不安排我们当班头呢？皇班一共就我和老周两个人，曹大人为什么不早说？他一直在耍我们吗？” “呃……”周师爷被李焱红戳中了要害。 李焱红又继续说：“那当这个班头，有什么好处吗？俸银能还给我们吗？” “这俸银的事……”大冬天的，周师爷居然感觉身体有点燥热，他抖了抖衣服的前襟，磕巴道，“这个事，自然还得看曹大人怎么安排……” “哦。” 李焱红淡淡应了声，“那你回去跟曹大人说吧，这个班头，既然他要给，我就不客气了。至于过完冬天走不走，你们也容我再看看情况。 不过老周那边，我是不会去劝的，要去你们自己去。明天早上，我会去找曹大人要班头的任命文告，你让他不要乱跑。不然找不到他，我会一直在他家里等。” 李焱红这平静的几句话里，透着明晃晃的威胁，周师爷不由听得浑身颤抖。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里，像李焱红这样的习武之人如果动了杀心，朝廷的规矩还真拿不住他。 “知道，知道，李捕快你晚上早点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周师爷匆匆起身，逃命似的跑出了李家祠堂。 李焱红低着头，继续大口吃着田鼠。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将一颗汹涌的杀心，强行地压制了下去。 刚才那个周师爷，也是有武功的。 武力值1…… 李焱红差点就没忍住，要一刀结果了他。 第八章 买凶 “小人谢曹大人提携之恩！” “谢曹大人！” 腰里有刀，做事就是硬气。第二天天没亮，李焱红就在衙门里堵住了企图跑路的曹县丞，把他请去了衙门正堂。然后在曹县丞吃瘪、恐慌又愤怒的心情中，好整以暇地等来了周秀春。 早上前去李家祠堂没找到李焱红的周捕头，随即一听曹县丞居然要给他俩升职，顿时乐得笑开了花。毕竟在周秀春的计划中，他和李焱红马上就要去府城报到。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职务和没职务，转会待遇肯定是会差很多的。 没有职务，那他俩就是去投奔康知府。 属于要饭性质。 但如果两人当上了班头，这可就不叫投奔了。 “那叫辅佐！” 新官上任的周班头，欢天喜地地拿着任职文告离开衙门。 留下被被半胁迫着签了字、盖了印的曹县丞，脸色发黑地盯着周师爷。 等李周两人前脚刚走出衙门口，曹县丞就迫不及待跳起来，一记飞腿朝周师爷猛踹过去。饶是周师爷多少有点功夫傍身，也不禁被这含恨一脚，踢得发出惨叫。 而刚刚还站在边上一个屁都不敢放的黄捕头和傅捕头，此时为表忠心，也急忙跟上来，加上其他衙役，六七个人，围着周师爷就是一顿好打。 周师爷惨叫了足有一刻钟，最后曹县丞打到自己体力不支，才终于停下来，指着鼻青脸肿的周师爷破口大骂：“你就是一头猪！叫你去办事，你倒好，给我送礼去了！” “是是是，小人是猪，小人是猪……”周师爷忙跪下磕头认错。 黄捕头这时又趁机忙对曹县丞道：“大人，我看算了吧。李焱红好像最近脑子有问题，看谁都踏马看牲口一样，万一真发起疯来，还有周秀春帮他，我们整个衙门的人手加起来，也不是他俩的对手啊。大人您是不知道，小人昨天被李焱红瞪了一眼，到现在还心头乱跳。” 曹县丞很怀疑地皱眉道：“有那么厉害吗？” “大人，黄捕头此言非虚，小人也可以作证！”傅捕头也生怕曹县丞继续头铁，而且还是拿他们这些人去跟李焱红铁，赶忙出列，“李焱红确实不对劲！小人怀疑是那日被妖邪上身之后，他身上留了后遗症！现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个人，但可能内心已经不是人了！” “对，对！”周师爷也爬起来，肿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大人，昨晚晚生去找李焱红谈交易的时候，他的眼里就有红光闪过，嘴里还发出很古怪的声音。就像这样，嗷~~” 周师爷把双手缩在身前，学霸王龙叫唤。 “嗷你妈嗷！”曹县丞看得火大，随手拿起惊堂木就砸了过去。 周师爷敏捷地一闪，躲开曹县丞的偷袭，站起来又拱手：“大人，晚生的话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晚生所言，和两位捕头的意思是一样的。曹大人，为了区区两份俸银，搅得全县上下鸡飞狗跳，不合算呐！既然周秀春和李焱红铁了心要走，那放他们走不就是了？” “你懂個屁！”曹县丞暴跳如雷，“他们两个要是走了，郭西县的皇班后代就一个都不剩了！新来的康知府，随便一问他们两个，就会知道我们这里现在是怎么回事。你说！要换了你是康知府，你会怎么干？” 周师爷想了想，面朝北方拱手，“晚生饱读圣贤之书，自当忠君爱国，禀明上峰……” “你个白痴！你这都不明白？”黄捕头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展现职业素养道，“要是我的康知府，我就会继续让郭西县每年上报十五个名额！然后上头发到郭阳府的钱，我就全部塞进自己的腰包里，一个铜板都不会发给郭西县。等哪天东窗事发了，我就把曹县丞拉出去背黑锅。等曹县丞一死，蔡巡检就算不能升上来当县丞，至少也能当个主簿！” “没错！”傅捕头道，“到时候黄捕头起码能升个县尉！我就能升捕头！” 周师爷面露喜色：“那这么说，搞不好还会有我的份？” “是啊！”黄捕头眉飞色舞，然后转头看都曹县丞正瞪着他，瞬间表情就忧虑起来，惆怅道，“县里没了曹大人主持大局，郭西县是根本维持不下去，后果太严重了……” 傅捕头也哽咽道：“卑职一想起会有那么一天，我就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周师爷道：“两位捕头说得是，我也……” “去你妈的！”曹县丞直接一个逼兜扇过去，打断了周师爷的话。 周师爷委屈地嘤嘤哭泣。 曹县丞拉上黄捕头，转头就进了后堂。 后堂墙边，曹县丞用力把黄捕头压在墙上，脸贴着脸，恶狠狠说道：“李焱红和周秀春两个人，就算是死在郭西县，也不能让他们去郭阳府。” 黄捕头闻着曹县丞的口气，内心相当慌张，“大人，还请明示。” “我给你三百文。” 曹县丞眼里凶光闪烁，“我不管李焱红是不是人，也不管伱们打不打得过周秀春，这三百文，你拿去办事。办好了，回来我替你向上面请官，升你当典史。可要是办砸了……” 曹县丞摸了摸轻轻摸起了黄捕头的胸口，“外面的傅捕头，等你这个位置，等了有年头了，还有蔡巡检他儿子，也一直盯着呢。懂吗？” 黄捕头当然懂，所以被摸得热泪盈眶。 “大人，今天都大雪封山了，雪化之前，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啊。” “那我不管，你自己动动脑筋，想想办法。” 曹县丞语气一狠，“反正开春之前，这件事必须得有个了结。” “是，是……属下知道了！”黄捕头连忙答应。 曹县丞这才放开他，转头就走。 黄捕头看着曹县丞离去，被凌辱的表情，也立马就收了起来。 然后露出满脸阴鸷，快步朝另一个方向，向县衙后方走去。片刻后，随着咕咕几声，两只肥硕的白鸽，扑腾扑腾地展翅从郭西县的鸽子房飞出，很快就在天边没了踪影。 不到半天，东南道雁荡府城内的一家武馆，馆主就收到黄捕头的密信…… 他随意看了眼，就淡淡对手下说道：“两百文，少是少了点。不过离得近，就当赚点零钱了。两个只会军中十四路刀法的皇差而已，随便派个内门弟子去就行了，历练历练。” “是！”手下半跪于地，抱拳正色回答。 第九章 索命 北风呼啸，大雪一连下了七天。 郭西县通往郭阳府和黑石山的前后两条路，被彻彻底底堵了个严实。 大雪覆盖下的郭西县因为大家都快穷死了，所以街面比人脸还干净，路不拾遗、鸟不拉屎，于是到了腊月初一，曹县丞就以体恤县衙上下为由，将衙门的工作全部停摆。 县衙大门上锁，各房、各库关门。 衙门里的佐官、小吏、衙役、杂工，该回家的都回了家，曹县丞本人也窝进了县衙隔壁的怡花院，打算不到开春就不出来。 至于县内本就不多的几百户人家，更是早早就没了声息。 一时之间，整座县城，陷入一片死寂。 “就这种鬼地方，什么买卖都没法做，早晚要全县倒闭。说不定我们开春后先去郭阳府，曹县丞他们后脚就会跟上来……”周秀春每天依然坚持来李家祠堂找李焱红闲聊。 顺便带点吃的。 面对去郭阳府的这个愿望，老周似乎日渐魔怔。 李焱红感觉他越来越像个被剥夺了自主意识的npc，脑子里仿佛只剩下这一段程序。 他但愿不要出什么事就好。 因为从周秀春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来看，他真的很像是在故意疯狂立g…… “曹县丞还没给我们开路引和文告呢。” 李焱红忍不住提醒周秀春，“没有路引和文告，到时候雪化了，我们也走不了。” 周秀春却十分乐观，说道：“怕什么？曹县丞现在明显怕了我们。上一任县令就是被我爹砍死的，他心里其实早就对我们有阴影了。 早知道这姓曹的这么胆小，我早就该跟他来点硬的！不过现在也不晚，他既然让咱俩当了班头和副班头，那就是已经退了一步。这种胆小鬼，能退一步，就能退第二步。等开了春，县衙一开门，我就上门去找他要路引！谅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李焱红没有接话，对周秀春的盲目乐观不置可否。 最近几天，李焱红自己其实也想了很多。 某种意义上，他觉得窝在郭西县也没什么不好。 这地方看似很穷，而且实际上确实很穷。 然而这种穷，却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那种穷。 这里的穷，是没钱过更好的日子。 而不是穷到能饿死人。 郭西县人口凋敝，可能吃的东西却不少。 周秀春这些天每天白天都去县城外的荒郊抓兔子、田鼠，抓了这么多天，依然收获满满，还能带回不少田鼠过冬藏的种子。 他自己家里养了两个女人，也从来没考虑过生计的问题。 所以周秀春想去郭阳府，事实上为的也不是更好的生活品质。 而是纯粹的個人追求。 李焱红看得出来，周秀春有野心。 周秀春所期盼的，并不是逃离郭西县，而是想升官发财。 可李焱红并不在乎这些。 活了两辈子，李焱红对很多事情，其实看得都比较淡了。只要能有吃有喝、寿终正寝，他真的没很大的动力，再去主动追求些什么。 眼下周秀春要拉着他去郭阳府，他也纯粹只是随波逐流。 能换个更好些的居住环境，让生活更轻松些，李焱红自然并不反对。 即便他目前的生活状态，就已经够轻松了…… “来吃吧！”李焱红坐在篝火前，忽然喊了声。 话音落下，立马就有十几只脏兮兮的手伸过来，一个个长得跟僵尸似的，将架在篝火前的田鼠一抢而空，然后立刻又一哄而散，缩回了祠堂的暗处。 “踏马的，吃了睡、睡了吃，这么懒得活，怎么不早点去死啊？”周秀春不客气地骂骂咧咧，又对李焱红说，“小红，你就是对人太好。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他们自己有手有脚，饿了让他们自己出去找东西去。一群废物，要饭的都看不起他们！” 李焱红却只是说：“昨晚上又冻死两个人，刚才你过来之前，我把人给埋了。其中有个人，生前还是个秀才，不知道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这能有什么？” 周秀春笑道，“朝廷那么乱，有些人还脑子拎不清地想去考什么科举。从郭西县走到省城，路上要走好几个月，有时候等走到地方，搞不好科场都已经被乱兵给烧了。还有些今天考上的，明天朝廷换了人，就不认账了。 就算当上了官，那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你看咱们县的上任县令，死得有多惨，脑袋搬家、挫骨扬灰，肠子都被掏出来喂野狗了！” 他说得口沫横飞，似乎对祖上砍过县令这件事，感到非常光荣。 李焱红又把话题拉回来，说道：“所以这些人，确实挺可怜的，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崩塌了，做人没希望了。” “他们自己想不开嘛。”周秀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哪有什么没希望的？先踏马的活下来，吃饱肚子，然后想搞女人就去搞，想发财就去弄钱。曹县丞不给我们发钱，我们这么多年难道也是摇尾乞怜活下来的？” 李焱红反问：“难道不是？” “是，我承认过去几年，我确实是在忍辱负重……” 周秀春极力解释，“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康知府撑腰，难道我们还用继续看曹县丞的脸色？姓曹的现在还能拿我们怎么样？他敢拿我们怎么样？！” 话刚说完，李家祠堂外，忽然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但大雪封路，怎么还会有人进来？ 周秀春立马闭嘴。 然后就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没一会儿，一个头戴斗笠，身材魁梧的壮汉，就走到了两人跟前。 身后还背着一把大环刀。 他仿佛旁若无人地走到李焱红和周秀春的火堆前蹲下来，伸出双手，在火堆边烤了烤，然后淡淡问两人道：“看两位的打扮，都是郭西县这边的衙差吧？” 李焱红瞥了眼对方的数据。 “武夫，武力值4，大环刀+2，武力6。” 这实力，别说他和周秀春，估计就是三个周秀春来了，也根本不是对手。 李焱红立马道：“并不是，我们是郭阳府来办案的。” “哦，那看来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壮汉道，又问，“你们是过来办什么案的？我看这边的县衙都关门了，刚才敲门半天也没人理我。” 周秀春道：“哦，县衙放假了，要到开春才会开门。” “你怎么知道？”壮汉一眼扫过去。 李焱红本能地对这个壮汉感到不对劲，他连忙接道：“我们前几天刚刚办完案子，这里前不久死了一群民夫，我们只是循例来问一问情况。不想刚办完事情，这边就下雪了。郭西县这地方穷得连家客栈都没有，我和我兄弟才只能先在这处祠堂躲避风雪。 这位大侠，容在下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是郭阳府衙差马画藤，这位是我们的班头周弘毅，敢问大侠这么大冷的天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谈不上要紧事，收钱办事而已，只是一时半刻地，找不到联系人。” “敢问大侠是要找谁？” “一个姓黄的捕头。” 壮汉道，“他出一百文，要我杀两个人，你们两个衙差，不会拦着我吧？” 李焱红和周秀春一对眼。 白痴也看得出，这个人根本惹不起。 两个人双双露出微笑，异口同声。 “不会，不会。” “随便杀，随便杀。” 壮汉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可知道，这里有个姓黄的捕头？” 李焱红正色道：“完全不知道。” 周秀春也道：“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怎么突然有点想撒尿……” “班头等我，我们一起去……” 李焱红拿起朴刀和长枪，快步跟上。 壮汉看着两人背影，不屑地一笑。 “撒个尿还要带兵器……” 正说着，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在偷窥。 “谁？！”他怒喝一声，手中大环刀猛掷向暗处。 锋利的刀锋，像插豆腐一样，插入年久失修的土墙。 土墙后方，一声惨叫响起。 壮汉飞跃而起，转身向土墙飞踢过去。 轰然一声，土墙倒塌下去。 壮汉随手抓过一个在墙后面瑟瑟发抖的人，抓住他的领子，瞪大眼珠子道：“你在看什么？！” 被抓住的人，满嘴吐血，脸上却泛着无所谓的笑。 “你个白痴，刚才那两个人骗你的，他们就是本县的衙役。” “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壮汉问道。 被抓的人哈哈笑道：“我怎么知道啊，你个傻帽，伱问他们去啊。” “混账！”壮汉愤怒地一掌拍在对方头上。 强劲的掌力，令被抓者猛喷一口鲜血，喷得壮汉满脸都是。 壮汉再一转头，就发现李焱红和周秀春身形匆匆地从外面跑过。 “你们回来！跑什么？！” 他扔下手里的尸体，快步追了出去。 在壮汉身后，又有十几个僵尸一样的人，缩头缩脑地从暗处走出来。 他们围住被打死的人，纷纷叹息。 “这家伙死得真干脆。” “可恶，这么好的机会，被他抢先了……” 第一十章 牛鬼蛇神 踏踏踏踏…… 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周秀春和李焱红拔腿在空旷的小巷子里狂奔。 李焱红自认不是傻逼，而周秀春显而易见也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憨傻。根据壮汉的描述，黄捕头要杀的人是谁，显然已经不用多猜了。 “踏马的，姓曹的那个狗东西！我前几天就该先砍了他！”周秀春的武功比李焱红好得多，一边跑还有力气骂娘，并且很抓主要矛盾地直接锁定住了幕后真凶。 李焱红自然也知道黄捕头只是个跑腿办事的，他同样目光阴冷，但却气息艰难地回道：“别说了，先去怡花院把姓曹的揪出来，就算今天要死，也要拉他垫背的。” “何止是垫背！我要先阉了他，掀了他的天灵盖，再把他的脑浆子挖出来擦马桶！” 周秀春说得咬牙切齿。 后头那个壮汉有多厉害，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所以身为郭西县的第一高手，周秀春就更加不可能抱有侥幸——对方的实力至少超出他和李焱红一个档次，就算两个人联手，也不够人家玩一個回合，接下来大概率难逃一死。 此时周秀春想起自己这辈子，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如今眼看着就要跳出郭西县这个牢笼，结果临门一脚，却被曹县丞搞得连命都快保不住。 这种生命和希望同时破灭带来的滔天愤恨，简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这一刻，甚至连李焱红心里头那股子时刻都在奔涌的杀人冲动，都无法和周秀春的愤恨相比。 “我还要剖开他的肚子，扯出他的肠子，再从他的屁眼重新塞回去……”周秀春细致地描绘着自己的报仇思路和画面。 可忽然这时，一匹高头大马，却突然挡在了两人跟前。 “你们跑什么？！”壮汉拦住两人前方去路。 李焱红和周秀春对视一眼，立马二话不说，分头就跑。 可刚跑出一步，前方忽然一柄巨大的大环刀，就带着强大的气劲翻转而至，刚猛无比地落在李焱红逃跑的方向上，稳稳插在地上，刀身在雪花中剧烈摇晃。 与此同时，壮汉自己也迅猛地飞扑下马，用一种以他的体型本不该有的灵敏和爆发力，拦住了周秀春。很明显，他也看得出来，周秀春的武功更好，值得他亲自动手。 “跑什么？”壮汉伸手一推周秀春。 周秀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李焱红看着眼前的大刀，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的他，也转过了身。 事到如今，只能拼一把了…… 李焱红握紧了拳头。 他艰难地面向壮汉，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对壮汉充满了更加复杂的情绪。 又想杀了他，又好想马上掉头就跑。 但不论是哪种情绪，眼下显然都不适合表现出来。 李焱红努力吸着冰冷的空气，让自己尽快恢复冷静，可一张嘴，还是无法控制地，带上了几分颤抖，“大侠！刚才那个祠堂里……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壮汉上前问道。 李焱红颤抖道：“前些日子，有一群村民死在了郭西县附近的黑石山上。后来我们请了至善大师过来，至善大师说，郭西县内，可能有天罗。” “你说什么？” 壮汉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顿时露出比李焱红还紧张的样子，“这……这里有天罗？” “不好说。”李焱红道，“反正后来至善大师去了山里，就一直没回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大师到底有没有把天罗消灭掉。” “别，别说了！你踏马的……！”壮汉忽然发狂，一脚猛蹬在李焱红肚子上。 李焱红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踢飞出去老远，五脏六腑一阵气血翻涌，一时间甚至连站都无法再站起来。 可那壮汉却还在瑟瑟发抖，自言自语：“踏马的！我就说哪有这么好赚的钱！两个外门功夫的三脚猫而已，也用得着天鹰帮过问？” 说着他快步又走到李焱红跟前，一把拽起李焱红的衣领子，凶神恶煞地问：“我问你，你们来这里几天了？你们晚上有听见过那种，好像死了全家一样的哭声吗？” “有，有听见！”李焱红才不知道“那种哭声”到底是哪种，可眼前的壮汉明显智力不高，他赶紧趁势忽悠，自己嘴里吐血也不管，只说道，“所以曹县丞才早早关了县衙的大门，他可能已经逃出郭西县，躲到乡下去了。” “怪不得！我说衙门怎么没人！”壮汉愤怒道，“老子赶了这么久的路，自己都倒贴了将近十文钱的路费。现在事情办不成，我怎么回去跟天鹰帮交代！那个姓黄的现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哪天让我抓住，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李焱红近距离看着壮汉，恍惚间，好像觉得他有点脸熟。 香港演员…… 成奎安？ “你看什么看？”壮汉见李焱红盯着他，喷得李焱红满脸都是口水。 李焱红却管不得那么多了，赶忙道：“大侠，不如你把这单生意交给我们吧。我们只要不死，就可以帮你杀了你想杀的人，顺便帮你把黄捕头也做了。天鹰帮给你一百文，我们只要五十文，怎么样？” “就凭伱？”壮汉面露怀疑，然后随手把李焱红往地上一扔，又抓起李焱红的手，两根指头，搭在李焱红的脉上，稍稍一感知，就鄙夷道，“连后天之气都没有，你个废物也能杀人？” “加上我！加上我！”周秀春这时终于换过了神，忙道，“大侠，我们两个人，可以伏击对方，二打一，一定能打得过的？现在这里这么危险，你不如先去郭阳府等消息。如果郭西县真的有天……那个，县里到时肯定死伤无数，你完全可以跟雁荡府的天鹰帮有个交代。可如果我们办成了，那当然更好，你对天鹰帮有交代，自己也不用留下来冒险。” “你这么一说……”壮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要是这样，姓黄的那个家伙，你们就不能杀他了。天鹰帮还得最后找他要钱的。” “大侠，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帮你把事情办妥！”李焱红艰难地站起来。 壮汉看看李焱红，又转头看看周秀春，凶悍一笑：“我记住你们两个了，郭阳府的衙役，你姓马，他姓周，是不是？” “是，小人马画藤。” “是，小人周弘毅。” 李焱红和周秀春赶忙报上小号。 “谅你们也不敢跟我耍花样。”壮汉转身走到马匹旁，从马鞍下拿出一把铜钱，哗啦啦扔到了地上，随即就翻身上马，大声道，“这二十个大子给你们当跑腿费。外面的路已经堵死了，只有我这种好马才能进出，你俩自求多福吧！驾！”一夹马肚子，骏马奋蹄远去。 离开郭西县心情迫切，一刻都不耽误。 李焱红和周秀春在雪地里愣了几秒，赶忙把地上的二十枚铜板全都捡起来。 拿上自己杀自己的买命钱，两个人死里逃生，互相搀扶着，长吐一口气。 “走。”李焱红眼神冰冷，“去怡花院。” 周秀春点点头，说道：“我今天要让姓曹的，把这些年欠我们的钱，一个铜板不少地全吐出来！”满天飞雪，两人步履艰难，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面上。 另一边，壮汉扬鞭赶路，也很快就跑出无人把守的郭西县县城南门，朝郭阳府官道上飞驰而去。骏马踏着厚厚的积雪，依然步履从容。 但才向南跑了不到一里路，前方忽然就有一队精锐人马，迎面相向而至。 领头人喝住壮汉：“你是从郭西县出来的？” 壮汉一看对方打扮，瞬间没了刚刚面对李周二人时的凶神恶煞，急忙点头哈腰，既紧张又谄媚地回答：“是是是，各位军爷，郭西县里有天~~~那个啊！我赶紧跑出来，先逃命再说了！” “是真是假？”人群后头，一位身穿白色丝质棉袍的阴沉男子，骑马到了壮汉跟前，低声细语，“你可知，这种话如果乱说，可是要砍脑袋的。” “可不敢！可不敢！”壮汉连忙解释，“小人刚刚就在里面转了一圈，本来是来找人的，结果里头县衙都关门了，县里管事的人，听说都逃去乡下避难了。” “那看来还真有……” 白衣男子的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至善法师，这回把脏东西给漏掉了吗？” “是是是！”壮汉连忙道，“里面有两个郭阳府的衙役也跟我说，前些日子至善大师来过，至善大师上山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听到壮汉这话，一个小旗官不由凑上前，担忧地说道：“大人，大师该不会出事了吧？” “绝无可能，区区天罗，别说一只，就是十只，也奈何大师不得。”白衣男子道，“不过漏掉一两个，倒是有可能的。走，先进去看看再说。” 白衣男子一抖马缰，十几号人也赶紧跟上。 壮汉伸长脖子看他们跑远，才总算松了口气，嘴里嘀咕：“踏马的，连皇城卫都来了，里面果然有脏东西，幸好老子跑得快！” 赶忙也快马加鞭，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一十一章 外挂神威 怡花院大门紧闭，楼内却隐约有女人的娇笑声传到屋外。 站在这座郭西县最气派的三层木楼前，李焱红仰头看了眼挂在门外两侧的纸灯。纸灯昏暗，在皑皑大雪中，发出微弱而猩红的亮光，显出几分令人不安的诡异感。 “等下我们上去后，要是黄捕头和傅捕头都在，我先去搞定黄捕头，傅捕头交给你。”周秀春低声跟李焱红布置着战术。 杀归杀，但还是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黄捕头武功比较差，我两招之内就能拿下他，傅捕头肯定不会马上跟你拼命，只要你拖住一时半刻，等我搞定了黄捕头，我们再联手去杀傅捕头，一打二胜算更大，而且不容易受伤。” “好。”李焱红没意见。 但问题在于，周秀春的这个战术，只是最理想的状况。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此时楼里肯定不止一两个人。万一如果还有其他衙役在场，再加上武功不逊李焱红的蔡巡检，他俩就得同时对付几倍于自己的对手。 再万一曹县丞如果发了狠，一照面就让黄捕头他们下死手，那么李焱红和周秀春的报仇计划，难度可见非常大了。 换做平时，他们肯定得再想想办法，至少来个逐个击破。 但今天，却是回不了头了…… 毕竟气氛都到这一步了…… 不拼個你死我活，怎么对得起刚才来时路上吹的那么多牛逼？ “唉，要是你功力稍微再强一点，能使得动十四路刀法，就更有把握了。”周秀春继续道。 李焱红点点头：“是啊。” “不过关系不大，凭我们两个人的身手，要对付那些臭鱼烂虾，也不算特别难。” “我也这么觉得。” “一会儿我们先下手为强，最好能一刀先结果了曹县丞，擒贼先擒王！让他们群龙无首，自乱阵脚！” “好！” “能抓活的最好，把姓曹的先阉后杀！” “好！” “再掀开他的天灵盖，挖出他的脑浆子擦马桶！” “好！” “划开他的肚子，拉出他的肠子，再把他的肠子从他的屁股眼子里塞……” 吱呀~~~ 周秀春话没说完，怡花院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老鸨韦二娘露出热情又油腻的笑容，抓住周秀春的手就往屋里拉，笑声间隙道：“哎哟！周捕快，你站在门口这老半天是干嘛呀？有了媳妇儿，多久没来关照我们的生意了？” 周秀春被韦二娘拖进屋里。 李焱红赶忙也跟进去，随手把房门一关。 此时怡花院一楼显得有点空荡，桌椅板凳都收起来了，只有一抹亮光，通过楼梯口，从楼上照射下来。还有楼上的喊叫声，也一下子清晰了很多。李焱红的听力很好，立马就分辨出那是黄捕头的声音，问韦二娘道：“二娘，黄捕头他们都在啊？” “在啊！今天来了不少人呢，我们姑娘都不够用了，哦嚯嚯嚯~~”韦二娘甩着丝巾，又抓起了李焱红的手，“小红啊，你长得这么俊，要是以后不当捕快了，可以来我们这边上班嘛。我介绍你去郭阳府总店，府城有不少老爷，可都好你这口呢！” “放尼玛的屁！”周秀春立马怒道，“我兄弟堂堂男儿，怎么可能去让人捅？向来只有我兄弟捅人的份，哪有别人桶他的道理？” “啊？”韦二娘一惊，看着李焱红道，“难怪小红不喜欢来我们这里，原来李捕快喜欢是那个调调？”但说着马上又笑道，“喜欢那个也行啊，府城总店里也有……” “二娘先别说这个了，需要服务我自己会去找，我们今天是来找曹大人汇报公务的。”李焱红打住了韦二娘热情的推销，提刀指了指楼上，“曹大人在上面吗？” “在呢，在呢，这里就是曹大人的家，曹大人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啊？”韦二娘带着两人往楼梯上走路，大屁股在两人眼前扭来扭去，“今天除了你俩，衙门里的所有大爷们都来了，我还以为你俩被排挤了呢，原来是公务在身啊，我说怎么全都带了刀……” “全都带了刀？”周秀春一愣。 韦二娘转身道：“是啊，全副武装，曹县丞把金丝软甲都拿出来穿在身上了。你们县衙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焱红道：“发现了一只天罗。” 韦二娘瞬间愣住，目光惊恐。 李焱红又来一句：“开玩笑的。” “哎呀，伱个死鬼！自己不想活，也别拉姐姐下水啊。这种玩笑能开吗？”韦二娘松了口气，对李焱红嗔怪道，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随即三人上了楼，韦二娘很快把二人带到了二楼的大厅。 大厅的门关着，但里面热火朝天的气氛，却不是一扇门能挡住的。 “咯咯咯咯！” “啄死他！啄死他！” “嘶~~好狠的鸡！” 李焱红听得大为震惊，对韦二娘道：“玩得这么开？” “不是啦，蔡巡检找了两只斗鸡回来，里面在赌输赢呢……” 韦二娘说着，就推开了房门。 屋内众人抬眼一看，见到李焱红和周秀春，齐刷刷都没了声音。 与此同时，李焱红也望向屋内的中心。 只见两只斗鸡，丝毫不受影响地仍在竹子围成的圈子内凶猛互啄。 两双翅膀剧烈地扑棱着，抖得满屋羽毛纷飞。 不过更令李焱红傻眼和惊讶的，还是他看到了其中一只斗鸡的数据。 “武夫，武力值1，武力1……” 这下李焱红就无法接受了。 踏马的，这两只鸡，何德何能和我的武功不相上下？ 李焱红站在原地没动。 周秀春面对如此多的同事，一时间也同样不敢乱动。 倒是曹县丞，在安静了片刻后，先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对啊！你们来干什么？” 黄捕头语气很不善地问道，往后退一步，站到了傅捕头和蔡巡检身后。 而其他衙役，更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朴刀。 李焱红和周秀春还没动手，怡花院里的气氛就突然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李焱红忽然开口：“曹大人！小人刚刚在县里遇到一个外来的刀客，见他鬼鬼祟祟，我们就上前对他进行了盘问。那个刀客说，他追寻一只天罗而来，让我们赶紧疏散县里百姓，去乡下躲一躲。这不我就直接找过来的。” “天罗？！”曹县丞失声惊道，扭头看看身边的黄捕头。 黄捕头满脸懵逼，不知所措。 原本今天是他和天鹰帮约好的日子，天鹰帮那边，说好了今天之前就会干掉李焱红和周秀春，所以他们这么多人才聚集到这里，等着对方提着李焱红和周秀春的人头过来钱货两讫。 可现在天鹰帮的人没出现，李焱红和周秀春更是活蹦乱跳。 不仅如此，怎么还无端端冒出个天罗来？ 那玩意儿是县里能对付得了的吗？ “李捕快，你不要胡说！”蔡巡检也忍不住恐慌，开口呵斥道，“现在这个大雪天，怎么组织百姓跑路？这么贸贸然地跑出去，就算没有天~~那什么！搞不好也会被冻死！” “所以啊……” 李焱红拉着周秀春走进门，转身把门一带，一边朝曹县丞身边走去，一边说道，“我们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赶紧就过来了！所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关键时刻，我李焱红身为郭西县皇班副班头，怎么能抛下大人，自己一个人苟且偷生？那不成畜生了吗？” 曹县丞看着走进的李焱红，忽然又指着他胸口的一摊红色，奇怪问道：“你身上这是……” “是血。”李焱红坦然突破重围，走到曹县丞身边。 下一秒，不等曹县丞反应，李焱红突然拔刀，架在了曹县丞的脖子上，大喝一声，“都不许动！不然我砍了他！” 这突然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立马纷纷拔出腰间朴刀，对准李焱红。 傅捕头大吼：“李焱红！你想干嘛？” “都别动！”周秀春这时也反应过来，紧跟着抽出明晃晃的腰刀，怒斥黄捕头，“狗东西！是你叫人来杀我们兄弟俩的，是不是？” “我、我……”黄捕头下意识往曹县丞身上看去。 刀架脖子的曹县丞立马破口大骂：“混账东西！黄有德你居然买凶杀同僚！简直罪该万死！李捕快……李班头，你先冷静！本官平生最恨吃里扒外的叛徒，今天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你先把刀放下，不要冲动！待本官斩了黄有德，本县捕头的缺就空出来了！你还年轻，不要因一时的愤怒，错失往后大好的前程！” 黄捕头没想到曹县丞出卖他的速度这么快，立马大吼：“曹县丞，你不要血口喷人……” 可话没说完，蔡巡检忽然一声口哨。 “咯咯咯~！” 现场一片混乱之际，圈子里那只武力值高达1点的斗鸡，突然扔下对手，从圈子里飞扑而出，扇动着翅膀，两只坚硬的利爪，直冲李焱红的眼睛抓去。 李焱红猝不及防，但下意识间，他内心那股杀气却陡然喷薄而出！ 原先一直无法领悟的十四路刀法，仿佛在这刹那，无师自通。 他随手一挥，就使出了十四路刀法中最凶狠的一招劈砍。 刀锋凛冽，从斗鸡脖子上迅猛划过。 那只凶猛的斗鸡，瞬间身首异处。 翅膀还在扑棱，身子却先吧嗒一声，直挺挺掉在了地板上。 有条鸡腿还抽抽了两下。 周秀春看得有点傻眼。 现场众人，也齐刷刷目瞪口呆。 只有曹县丞，趁机一个驴打滚，从李焱红手里逃脱出去，大喊一声：“杀了他们两个！” 蔡巡检和傅捕头回过神来，正要动刀，然而就在此时，李焱红却发出一声仿佛十分痛苦的吼声，“啊~~~~~！” 李焱红浑身发烫，攥紧了刀把。 他感到一股剧烈的能量，强行冲入了他的体内，和他的力量融为了一体。 随即下一刻，就“看到了”自己的崭新数据。 “武夫，武力值2，朴刀+2，武力4……” 李焱红抬起头，面向全场，那眼神忽然变得，就像一只掉进羊圈里的狼。 “1+1，就这样等于2了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站在羊群中的李焱红，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心中忽然一片明悟，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十二章 不速之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焱红的笑声，在怡花院的整座楼里回荡，笑声传到屋外，在漫天的风雪中向四周远去。 郭西县的街面上，皇城卫的人马突然驻足。 领头小旗忽然朝笑声传来的方向一指，干练道：“大人，那边传来的！” 马队中的白衣锦服男子一点头。 皇城卫众人立马牵转马头，马蹄声声，朝怡花院方向快速奔来。 此时怡花院楼里，曹县丞也忍不了了。 被李焱红笑得浑身发毛的他，再次厉声喝道：“一群饭桶，还愣着干嘛？砍了他啊！” “我来！” 傅捕头不愧是个聪明人，二话不说，抄起刀就朝他认为武功较差的李焱红砍去。 然而他显然还没搞清楚，这一秒的李捕快，已非上一秒的李捕快。 李焱红见状，只是把手中朴刀一转，就轻而易举架住傅尽忠的一招劈砍，顺势再一个变招，一脚踢中傅捕头两腿之间。 “哦~~~”傅捕头叫声销魂，瞬间就跪在了地上。 李焱红再一抬手，正要像杀鸡那样，割断傅捕头的脖子。可刀口刚要切进傅捕头的喉咙时，他却猛地一收力，转身一脚把傅捕头踹到了一边。 傅捕头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边上的周秀春也一拳打得蔡巡检弯下了腰。 黄捕头更是被他一脚踢中脸颊，槽牙都踢飞出来两颗。 楼内惨叫声不绝于耳，剩下的那只斗鸡，在这充满暴力的气氛下，激动地到处乱飞。 李焱红和周秀春两个武力4点的高手，在一群最高武力不超过2点的渣渣中，根本没有一合之敌。二人虎入羊群，不过就是几个呼吸之间，大厅内所有人就全都被打翻在地。 只有曹县丞没有挨揍，因为早早地，就已经跪下了。 “喔喔……！”飞在半空中的斗鸡，发出高亢的鸣叫。 可没完全叫出来，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咔！ “喔你妈头啊！”李焱红一刀把斗鸡的脑袋斩了下来。 可惜，这只斗鸡只是只普通的鸡。 李焱红很遗憾，没有收到经验值。 但好像也不要紧，毕竟现在在他眼前…… 李焱红死死盯着满屋子的人。 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诱惑着他。 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你就是绝世高手！ 他几乎难以再克制这种情绪。 忽然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小红！你藏得好深啊！” 李焱红猛一拔刀，差点要砍了周秀春。好在周秀春眼疾手快，功夫也不比李焱红差，立马将李焱红的刀，用力挡回刀鞘，大喊一声：“小红！醒醒！” 李焱红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看周秀春。 周秀春沉声道：“小红，没事了。” “嗯……”李焱红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曹县丞。 曹县丞跪在李焱红跟前，满脸大义凛然，谩骂四周道：“踏马的！我早就知道这群废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敢对县里的同僚下手！两位班头打得好！ 等开春后，我定要上报知府大人，革去黄有德和傅尽忠的职务，还有蔡巡检，你不要怪本官不袒护你，刚才本官分明看到是你先动的手！本官要当污点证人揭发你渎职、受贿！我大成朗朗乾坤，容不得你这种……” 啪！ 李焱红走过去，就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曹县丞脸上，说道：“闭嘴。” 曹县丞瞬间安静。 李焱红又拉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和老周，过完冬天要去府城报道，现在你跟我们去隔壁县衙，把文告和路引给我们准备好。还有，这些年你欠我们的俸银，一年是两千四百文，五年就是一万两千文。” 曹县丞忙哭道：“没那么多啊，李班头，上头发到我手里的都没这么多……” 周秀春凶神恶煞地问：“那到你手里有多少？” 曹县丞颤抖道：“最多两千文。” “两千文就两千文，走！” 周秀春从李焱红手里接过曹县丞，像拖死狗一样地径直就往大厅外面拖去。 李焱红则转身走到黄捕头身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脸，“别装了，你也跟我走。” 黄捕头立马从地上蹦起来，脸颊肿得像猪头，嘴里漏风，还满脸谄笑：“不愧是李班头，果然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伱，我老早就看你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 李焱红道：“不想死就别说话。” 黄捕头立马猛摇头。 李焱红淡淡道：“跟我来。” 黄捕头乖乖像個鹌鹑似的，跟在李焱红身后。 四个人走出房间，脚步声越传越远。 等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响起，房间内的其他人，才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蔡巡检一溜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眼见李焱红他们确实离开了，才翻身往墙根一靠，大气不敢喘道：“踏马的，真是命大。幸好他俩不是暴力杀人狂，不然今天难逃一死。” 傅捕头凑上去，小声问道：“蔡大人，要是待会儿曹大人被他们砍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什么被砍？谁砍了曹大人？” 蔡巡检眼睛一瞪，“曹大人那是大雪天慰问受灾百姓，不小心在路上殉职了！” 众人闻言，纷纷反应过来，全都连连点头。 “对对！是殉职！” “曹大人一生为民，感天动地，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我为自己有这样的上司感到光荣，曹大人一路走好，我好想哭，呜……” 从进门就站在门边没动过的韦二娘，这时也终于两腿一软，瘫坐在了门口，幽幽无力道：“哎哟诶，这下连县丞都没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啊，我看我还是带姑娘们搬家吧……” …… 怡花院楼下隔壁，李焱红和周秀春一人押着一个俘虏，来到县衙门前。 曹县丞掏出钥匙，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锁。 年久失修的县衙大门发出刺耳的吱呀一声，被曹县丞艰难地推开。 随着大门的打开，县衙内一阵刺骨的阴风，猛然吹出，把四个人全都吹了一哆嗦。李焱红眯眼向里面望去，但因为天气的原因，衙内此时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去点灯！”周秀春一把将曹县丞推进去。 自己则跟在他身后，小声咒骂：“妈的这衙门里头，怎么好像比外面还冷？” 李焱红跟着走进去，淡淡说道：“没事，文告一会儿就弄好，反正马上就走。曹大人，是吧？” “是，是……”曹县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李焱红又问黄捕头：“你叫天鹰帮来杀我们，你们是怎么交易的？” 黄捕头立马甩锅，“李班头，那都是曹国雄这个狗贼逼我的！我对李班头向来像对我亲爹一样敬重，孩儿怎么可能做出弑父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对天发誓……” 啪！ 李焱红又一个大逼兜甩过去，“说具体的。” “是，这个交易过程是这样的……” 黄捕头立马切换了频道，“是曹国雄先给了我三百文，让我去买凶对付两位班头。这种事小人以前也在曹国雄的指使下，被迫做过，所以有现成的门路。 然后我就拿了两百文，想让天鹰帮找个废物过来走个过场，剩下的一百文将来请两位班头喝酒，顺便给两位磕头谢罪。两位班头神功盖世，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被宵小所伤……” 李焱红默默拔出了刀。 黄捕头见状，语速瞬间加到8倍速：“然后天鹰帮收到我们的信，就会马上派人过来动手。本来我们约好是在今天交货。如果他们得手了，就会带你们的人头来找我们拿回执，顺便把钱也带回去。天鹰帮是雁荡府的大门派，内部也是讲办事流程的……” “那如果没得手呢？”李焱红问道，“他们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 黄捕头道：“如果没得手，他们一般会派更厉害的人来把事情办完。天鹰帮是个专业的杀人机构，服务向来都很到位。” 李焱红又问：“那现在，他们没得手，我们该怎么办呢？刚才天鹰帮的人，把杀我们的这个任务，又外包给了我们，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才能让他们不再来找我们？” “天鹰帮的人……把杀你们的任务，又外包给了你们？” 黄捕头有点茫然。 李焱红点点头，说道：“我骗了他们。” “哦……”黄捕头恍然大悟，“李班头果然聪慧绝伦……” 李焱红把刀又多抽出来几分。 黄捕头马上老老实实道：“这件事容易！只要我取消任务，再支付一点违约金就可以了。两位班头只管放心，我这就去修书一封！本来这件事就是曹国雄这个狗贼逼我做的，现在能回到正义的一边，我黄有德真是求之不得！李班头稍等，在下去去就回！” 他向李焱红一抱拳，又朝曹县丞吐了口痰，“呸！狗贼曹国雄！从今往后，我就是李班头的义子了！咱俩今日起恩断义绝！”说完，就赶忙屁颠颠朝漆黑一片的县衙深处跑去。 李焱红也不怕黄捕头跑路，站在原地没动。 这时曹县丞也终于在大堂的案几上，点起了一盏油灯。 油灯光线微弱，黄豆大的火苗，在寒风的吹拂下摇晃不定。曹县丞又从桌下掏出几张纸和笔墨，哆哆嗦嗦地把毛笔塞进嘴里含了含，很快就轻车熟路地，先给两人写好了两份路引。 李焱红淡淡然收好自己的那份。 周秀春却是满脸的激动。 曹县丞写完路引，又开始给周秀春写“转衙文告”。 同样是一气呵成，百来个字转眼写完，写完后再拿出印章，重重一盖。 周秀春不等墨迹干透，就急忙把文告从曹县丞手里夺了过来。 他宝贝得不行地把文告塞进怀里，贴身收好，又急忙催促：“还有一份！还有一份我兄弟！” “是，是，周班头不要急嘛……”曹县丞又冷又怕，身子不停地打摆子。 县衙内的阴风，也似乎越来越冷，冷得李焱红，都忍不住朝后堂望去。 “踏马的，姓黄的该不会跑了吧？”周秀春有点不放心，对李焱红道，“小红，你在这里看着他，我进去看看。” 他扔下李焱红和曹县丞，也朝内堂走了进去。 然后周秀春前脚刚走，一阵强风，就忽然吹上案台，吹灭了那点点灯火。 衙门大堂，一下子四下漆黑。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衙门的大门被风吹得重重关上。曹县丞吓了一跳，又骂道：“踏马的，干嘛要在这里写？明明可以去隔壁写的嘛！” 李焱红却没吭声，他仿佛感到，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能量忽然遍布周身。 又听曹县丞在一旁抱怨嘀咕：“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话刚说完，大堂深处，倏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啊~~~！” 李焱红听不出那声音，到底是黄捕头的还是周秀春的。 他抬脚就要冲进去，但却突然被曹县丞紧紧抓住了手腕。曹县丞的手冰冷得毫无温度，他颤抖着牙关，哆嗦问道：“李班头，不会……不会真的有那个吧？” “什么？哪个？” 李焱红没反应过来，堂内就有一阵死了亲爹似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那个……是那个！救命！救命啊！” 曹县丞瞬间脸色煞白，再也顶不住了。 他松开李焱红的手，不管一切地转身就朝县衙外狂奔。 可刚冲到门口，县衙大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了进来。 门外一大群人，骑马举着火把冲进大堂，把曹县丞直接撞飞出去。 曹县丞一头撞在县衙粗壮的柱子上，脑袋一歪，眼珠子一白，直接嗝儿屁。 带头一名白衣锦服前出人群。 他转头看一眼曹县丞的尸体，又眉头紧皱，大声质问李焱红：“你是谁？” 李焱红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看官服还是能认得出的，连忙回道：“大人！小人是郭西县皇班副班头李焱红，刚才正在衙内和我们曹国雄大人补办公务。但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来，把我们的门给关上了，曹大人正想去开门，大人你们就撞进来了。” 带头的人一听李焱红说话还这么有条理，稍微松了口气。 他翻身下马，快步带着一群人走上前，对李焱红道：“本座是皇城司驻郭阳府镇守百户雨花田！这里刚才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李焱红一指内堂，“小人还有两个同事在内堂，刚才小人还听到内堂有惨叫传出来，正要进去看看。” “惨叫？”雨花田脸色又一变，“还有呢？有没有那种……” “呜呜呜呜……” 不等雨花田再问，内堂那种死了亲爹的哭声，就又呜呜传了出来。 “大人！” 雨花田身后，所有属下立马无比紧张地围住了他。 火把明晃晃的亮光，在阴风的吹拂下，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而李焱红也惊诧地看着眼前这群训练有素的人，满脸说不清的震惊。 “武力9……” “武力10……” “灵力6……” “灵力12……” 一时间，他甚至忘了周秀春还在里面。 脑子里只剩一个问题。 这皇城卫…… 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一十三章 天罗 “宗师，元气值11，神兵青锋剑+6，六品杀气+4，灵力21……”李焱红呆呆看着雨花田，每一个数据他都好像能看得懂，可却又完全无法理解这些数据，具体都是什么概念。 只是毫无疑问的，自己和对方之间差距，已经不是实力差别那么简单了。 那是境界和境界之间的区别！ 而更可怕的是，饶是如此，凭雨花田外加他身旁这么多高手，面对一只所谓的“天罗”，居然露出如此忌惮的神色。 李焱红不由得想起来，上次救他的那个老和尚，仿佛是个“仙师”？ 难道天罗的棘手和危险程度，只有“仙师”才能处理吗？ 武夫，宗师，仙师…… 衙内阴风肆虐，李焱红的脑子里却疯狂转动着这些东西。 直到内堂深处，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传出。那哭声空幽凄厉，在李焱红的脑底深处徘徊不去，并且与其说是在哭，反倒更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呼号。 雨花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众人手中火把上的火焰，随着阴风，猎猎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故意把火焰吹灭。 只是能力似乎还差了一些。 这时一名皇城卫中的一名官职稍大的总旗官，先忍不住对雨花田道：“大人，不如先撤吧。至善大师说过，武林中人若遇上天罗，非大宗师者，绝不可力敌，否则断无生路！ 大人如今刚入宗师，境界未稳。卑职等人又功力不济，本事低微，就算想拿命保护大人，恐怕也拖不住那天罗一息二息的时间！不若先回郭阳府，再找法力高深的修行者来处理！” 雨花田却眼神微微一狠，沉声道：“到底是不是天罗，可还没确认呢。谎报军情是要砍头的，今日我们不敢进去先看个究竟，却遇事就要脚底抹油先跑，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皮吗？” “卑职……是为大人着想！”总旗官紧张地屏住呼吸。 雨花田却冷冷道：“不必拿本座的安危当借口，皇城卫中人，要死就该死在这种地方。就算今日能躲得过去，你当日后就一直能侥幸下去？若真是天罗，本座今天就要看看，它到底有何厉害。”说着，忽然一抬手，指向李焱红，“你，前面带路。” 李焱红一愣。 随即雨花田又接上后半句，“跟我们一起，去救你的同僚。” 这下子，李焱红就没退路了。 他绝对相信，要是自己敢说半个不字，雨花田下一秒就会砍了他的头。 “是！”脑子很清醒的李焱红，二话不说就率先朝内堂走去。 雨花田身边的一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举着火把，团团围在雨花田身边，呜呜泱泱跟在李焱红身后，走入了眼前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十几只火把的照耀下，李焱红勉强能看清前方的路。 那火光，似乎无法穿透屋内的漆黑。 凭着对衙门地形的熟悉，他很快带着雨花田一行人，穿过二堂，走向衙门深处。 “老周！老周你在哪里！哪里！哪里！里里里里……”李焱红边走边喊，往日里人来人往、从不显得有多空旷的内堂，此时竟传出明显的回音。 而且越往里走，那种阴冷的感觉就越强烈。 终于就当众人走到库房附近时，他们听到了周秀春的哭号声。 “这里！小……小红！我在这里！” “在库房那边！”李焱红听声辨位，赶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后，一行人便出现在了库房跟前。 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看得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只见周秀春瘫坐在被雪压塌的库房门前，而在周秀春不远处，地上的黄捕头，已然被拦腰撕成两段。而诡异的是，明明地面的积雪都被血液浸透，现场却闻不到丝毫血腥的气味。 雨花田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走到黄捕头的尸体前。 他手下在弯腰用火把一照，就看到黄有德不仅是被对半分了，而且天灵盖也被掀开，脑颅里面的脑浆被吸食殆尽，还有下半身，下体部位一片血肉模糊。 肚子里的肠子全都被翻了出来，散落得满地都是…… 李焱红瞪大眼睛看去，心中顿时一震。 先等一下！ “我要把他先阉后杀……” “我要把他的天灵盖掀开，拿他的脑浆子刷马桶……” “我要剖开他的肚子，扯出他的肠子，再从他的屁眼子塞回去……” 春哥来时路上说的那些话，自动从李焱红脑子里冒出来。 李焱红深吸一口冷气，急忙走到周秀春身前，轻声问道：“春哥……” 周秀春抬起头，呆呆望向李焱红，眼里闪动着幽绿色的光。 刹那间，李焱红浑身冰冷！ “是天罗附体！”雨花田的手下总旗官见状惊声大吼。 可话音刚落下，一团白影就从周秀春体内飞了出去。 周秀春两眼一翻白，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春哥！” “啊~~~！” 李焱红还没搞清状况，人群中又有惨叫声响起。 他下意识转头望去，便眼睁睁看着一個武力值高达8点的绝世高手，毫无反手之力地被白影抓到半空，一下拧断了脖子。众人上空，顿时血水如天女散花洒落。 雨花田皱眉伸手一挥，将血滴甩走。 一颗好大的头颅，闷声直落在李焱红脚面前。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李焱红呆若木鸡，看着那颗新鲜的脑袋，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那颗脑袋眨了一下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眼中带着深深的惊恐和错愕，永远失去了生机…… “保护大人！”雨花田的总旗官惊慌失措，怒然抽出腰间宝刀。 所有皇城卫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背对雨花田围成圈阵。 他们慌张一手拿刀，一手高举火把，仓皇地上下左右环视。 可仿佛他们越是害怕，天罗的力量在这一方天地中，就越是显得强大。内堂一股更加猛烈的阴风，毫无征兆地疏忽而至。 阴风猛掠过火把，只是一照面，就有一半的火把被骤然吹灭了。 衙门内堂本就漆黑到几乎难以看清路的环境，瞬间变得更加漆黑了几分。 “啊~~！”皇城卫众人一阵惊呼。 但完全不等在场他们有半点心理准备，第二股阴风又紧随而至！ 呼~~ 更猛烈的阴风，这下直接把剩余的火把也给近乎吹灭殆尽！ 只剩最后两根火把，还能提供最后的一丝亮光。 在场所有人，内心的勇气，也像是跟着这些火把一起被吹熄。 他们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开始打颤。 甚至有人打起了嗝…… 死亡的召唤，如此之近。 重压之下，一名手中火把还亮着的皇城卫高手，突然率先崩溃。 “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找我妈妈！” 他拿着火把，转身就朝衙门外逃去。 刚没跑两步，黑暗中就有一只白骨似的人手伸出。但正要抓到他时，那人竟猛然飞起，险险躲过攻击。一招纵云梯轻功，踏着衙门里的大柱子，朝外面快速跑去，身法飘逸无比。 “哈哈哈哈！凭你也想杀我万里踏浪龙若飞……啊~！” 黑暗中，几十只白骨鬼手伸出，从几十个方向，抓住那个高手的手脚身体。 李焱红只听远处惨叫传来。 噗的一声，那高手龙若飞，就被撕成了几十块碎肉。 衙门顶上，血花飞舞得跟喷泉似的。 “这个畜生……”雨花田阴沉着脸，拔出腰间长剑。 一股凛冽的灵气，骤然席卷四周。 远处的地上，正在趴在地上啃食高手头颅的白影，猛转过身来。 李焱红借着最后的一丝亮光，看清那白影的模样。 连呼吸都好像在这一刻，狠狠地停滞住。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枯槁、湿漉、恶心…… “呕~”李焱红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与此同时，雨花田已经挥剑直攻上去。 黑暗中一道流光划过。 手中神兵正要刺中那白影时，白影猛然消失，同时阴风扑面而来。 吹熄了最后一点亮光。 天上地下，仿佛再无光明。 整个世界，全都陷入了彻骨冰冷的黑暗。 第一十四章 眼睛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天罗大仙！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嗷~！” 黑暗中不断地有惨叫声和求饶声响起，李焱红甚至能听到磕头的声音。可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都死在了天罗的利爪之下。 只有雨花田一柄长剑，拉出长长的光芒，带给满屋子的人，最后一丝残留的希望。可惜雨花田虽然看似追着天罗在打，实际却根本追不上它。 天罗每杀死一个人，就迅速地挖出他们的脑子塞进嘴里，边杀边吃，边吃边跑，嘴里的哭声，也逐渐多出了笑声。然而它这么一边哭，又一边笑，那动静也不由愈发地令人寒毛直竖。 “呜呜呜……” “桀桀桀……” 李焱红听着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不去，根本做不到任何事的他，这时只能先带上周秀春，想要找机会从县衙的后门逃出去。 一片黑咕隆咚中，他其实并看不清周秀春人在哪里。 不过好在他眼睛，即便身处暗室，也依然能看清所有人的“数据”。眼下衙门内堂，简直是一片数据在漫天乱飞，不仅天罗会飞，雨花田会飞，就连其他那些还活着的皇城卫高手，也都各个轻功了得，李焱红瞥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就跟前世看弹幕似的。 只有周秀春，静静地躺在原地。 脑袋上也依然显示着“武夫，武力值2”这样的数据。 李焱红赶忙走过去，想把周秀春扛起来。可刚要伸手，忽然又想起自己的亲身经验，赶忙先确认道：“春哥，快醒醒！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据说被天罗附体的人，是不会说话，更不知道自己名字的。 李焱红焦急地拍醒周秀春，紧张地看着他。 然后就听周秀春半睡半醒似的回答：“我叫……春哥。” “我靠！”李焱红吓得忙跳到一边，与此同时，内心的杀气，又没来由得翻涌起来。如此紧迫的关头，他的脑海中竟又有个声音，在诱惑他似的说道，“月黑风高，兵荒马乱。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得到他的一切，杀了他，你就能变强……” 李焱红看眼面前半死不活的周秀春，下意识地，慢慢将手搭向了朴刀的刀把。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一个人影，冷不丁撞到他身上。 李焱红和慌不择路的沈总旗，狠狠撞了个人仰马翻。 “你是哪個！？”沈总旗一把抓过李焱红，厉声喝问。 李焱红忙道：“大人，是我，我带你们从后门逃走。”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贪婪地看着沈总旗的数据。 “宗师，元气值8，神兵+4，七品杀气+3，灵力15……” 不知道砍了这个货，自己是不是也能吸走他的数据？ 这个大胆的想法，难以控制地从李焱红脑海中浮起。 可下一秒，他就马上意识到，这个想法，确实是胆大得过分了。 沈总旗只一只手，就轻而易举把他提了起来。 然后猛一提速，两人就飞冲到了战局之外。 李焱红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分明看到，沈总旗身上刚才冒出了白光，他不由惊叹道：“大人，你练的什么神功，居然能发光。” “不是神功，只是区区流光境界，真气外泄，功夫不到家罢了。”沈总旗淡淡说着，又拎着李焱红要抛下其他人直接跑路，小声问道，“往哪儿走？” “看不清啊，太黑了……”李焱红这下倒真没说谎，只能道，“反正后面是在茅厕旁边，大人您使劲闻闻，这附近有米田共的香气吗？” 沈总旗赶忙认真地嗅了嗅，说道：“这边没有，只有一股子烂肉味，踏马的，越闻越臭……” “是哦。”李焱红也动了动鼻子。 忽然间，他扭头一看，眼珠子就差点要蹦出来。 “天罗，元气值26，灵力（妖力）26……” 那分明是…… “天罗！”李焱红一个驴打滚，赶忙从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跑来自己这边的天罗跟前逃走，然后直奔不远处一个数据最好看的大腿跑去。 黑暗之中，大腿雨花田闻声，立马也朝着李焱红的方向奔赴而来。 手中长剑也发出光亮，大喝一声：“妖孽！本座今天让你灰飞烟灭！” 这边话音落下，李焱红险险地跟雨花田错身而过。 但沈总旗就没那么好运了，不等雨花田赶到，他就已经被天罗一爪从背后透到胸前。沈总旗看不见东西，却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天罗抓在了手里。 噗通！噗通！噗通！ 热腾腾的心脏，被放在沈总旗眼前跳动。 沈总旗终于回过神来，慌张喊道：“不……别！” 可惜没用。 “桀桀桀！”天罗嬉笑着，微微一吸气。 沈总旗浑身的血色，瞬间就像是被一抽而空。 天罗迅速吸走沈总旗的精血，旋即又狠狠一抓，直接捏爆了他的心脏。 沈总旗张大了嘴，双腿前往一跪。 没有任何抵抗，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从他体内汩汩流出的鲜血，浸红了满地的白雪。 可鲜血，不带任何气味。 天罗却还没完，又往前一步，把手伸向沈总旗的天灵盖。 可刚要摸上去，一道白光，却抢先一步飞到！ “混账！纳命来！”雨花田看得目眦欲裂，飞剑上前，一柄长剑忽然化作一长两短三把剑，以精妙绝伦的剑法，用大剑带动小剑，三把剑同时凌空朝天罗刺去。 剑身上所散发的强大灵力，让天罗赶忙缩回手，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吼~！” 这阵音波，将站在不远处的李焱红迎面击中。 李焱红就像被一堵墙撞飞，猛吐一口鲜血的同时，就看到天罗的数据，从26变成了27！ 它…… 它在吸人数据？！ 不对！ 是吸人的精华！ 和我一样！ 它和我一样！ 李焱红脑海中思绪翻腾，眼前的景物也跟着翻腾。 天旋地转之间，他重重地掉在地上，连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撞碎了。 可求生的意志，却支撑着他，朝雨花田大喊道：“大人！这天罗能靠吸人血水变强，千万不能再让它吸到了！” 这时雨花田身前，天罗忽然又消失不见。 雨花田左右看了看，急忙飞身落到李焱红身边，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焱红稍微一犹豫，随口就编：“回大人，小人家传阴阳双瞳，一眼就能准确看出天罗和大人的强弱差距。这天罗的实力比大人略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惧怕大人的神威。” “它不是惧怕本官，是怕本官的官杀之气。”雨花田沉声道，“你现在能看得到它吗？” 李焱红四周瞧了瞧，说道：“就在那边，横梁上！” 他抬手一指。 雨花田闻言，一只手从李焱红的手臂快速摸过，摸到他的指尖时，另一只手里，忽然多出一枚钢针，顺着李焱红所指的方向，猛力甩飞出去。 钢针光芒炽烈，李焱红瞬间看到，雨花田的数据有了变化。 “宗师，元气值11，本命灵器飞针+10，六品杀气+4，灵力25……” 嗡~砰！ 一声剧烈的嗡鸣声起，钢针以突破音障的速度，悍然直中天罗！ “呜~~” 天罗完全躲闪不开，被击中后，不但发出哭泣似的惨叫，甚至连数据都直接掉了1点！ “打中了吗？”雨花田冷声问道。 “大人神功无敌！”李焱红振奋道，“天罗受伤了，它的气掉到二十五了！” “好！”雨花田眼神一厉，“虽然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现在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本座要伱……当我的眼睛！” 第一十五章 官杀之气 “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郭西县内堂，梵音阵阵，如唱如吟。 围绕雨花田身边，幸存的六名皇城卫小旗和校尉，闭目诵经，声音颤抖。 雨花田一只手搭在李焱红的手背上。 李焱红把自己当成瞄准镜，左看右看，忽然一声，“射！” 话音落，飞针破空而出。 黑暗之中，天罗一声惨叫。 念经的几个人纷纷停下来，面露喜色。 雨花田却依然沉着脸，严厉道：“继续，不要停。” 几名皇城卫部下，赶忙又吟唱起来。 李焱红稍微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方向。 雨花田只能跟着他转，轻叹道：“可惜你功力太弱，眼睛既然都能看到，按道理就该也能感知得出这些妖邪秽物的气。幸好这只天罗应该刚天生不久，实力不济，不然像这么转来转去，恐怕很容易被它抓住机会。” “小人也没办法啊。” 李焱红无奈道，“小人从来也没练过什么高深武艺，除了一些拳脚，连轻功都还不会。” “不怪你。” 雨花田道，“本座只是担心，再这么下去，恐怕今天还是逃不出这一关。本座这回出门，只带了十八枚飞针，现在只剩十二枚了。等这些飞针用完，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焱红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自己先走？” “呵。” 雨花田淡淡一笑，“本座身为皇城卫镇守百户，本就该保境安民、斩妖除魔，若是只为自身安危，本座要走早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者，如果一个当官的，连自己部下的性命都保不住，就算本座自己逃出去了，今后又有何人还愿意跟着我卖命？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李焱红穿越来这么多天，第一次遇到一个像人的，不由道：“大人牛逼。” “嗯？”雨花田眉头微微一皱，“为何口出秽言？” 李焱红诚挚道：“大人，这是小人家乡，一个男人对另一個男人最大的崇敬之言。” “这样啊……” 雨花田想了想，忽然目光怀疑地问道，“可你的家乡，不是就在郭西县吗？” “emmmm……”李焱红冷汗就下来了。 好在就在这时，在一旁躺尸了很久的周秀春，忽然发出了声音，艰难开口道：“谁在念经？我是到地府了吗？是地藏菩萨接我来了吗？” “老周！你醒了？”李焱红赶忙转移话题。 周秀春也惊喜道：“小红！你也死了吗？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你还没死。”雨花田淡淡地打断道，“我们还在衙门内，被天罗的法术控制住了。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周秀春奇怪问道：“你是谁？” 雨花田道：“本官雨花田，皇城卫驻郭阳府镇守百户。” 周秀春闻言，连忙激动道：“大人！小人周秀春，是本县衙差，皇班班头！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唉，都说了我们被困住了……” 雨花田明显不想搭理周秀春，微微一叹，又对李焱红道，“李焱红，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和不能说的秘密，但只要这次我们能出去，本官定会向朝廷为你请功，嘉奖与伱。你的能力非常特别，本官还想调你入皇城卫，你可愿意？” 李焱红倒是没什么愿不愿意的，周秀春却连忙道：“答应他！小红！快答应大人！” 雨花田默默从边上捡起一颗小石头，弹指神功一射。 周秀春被击中脑门，一下就又晕了过去。 李焱红见周秀春忽然没了动静，忙问道：“春哥，你怎么了？” “不用担心，只是让他再睡一会儿。”雨花田淡淡说道，“他躺在那边那么久，天罗都没碰他，显然是想夺舍他的身体，天罗暂时不会杀他的。” “哦……”李焱红点点头，“大人这手武功，真是出神入化。” “想学吗？” 雨花田道，“入了皇城卫，这种粗浅的武功，遍地都是，有的是人教你。” 李焱红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别的选择了。 正要纳头就拜，又听雨花田说道：“入了皇城卫，两年便能晋为朝廷武官。武官身具官杀之气，是邪秽妖魔之物最惧怕的。本官自问不是这天罗的对手，之所以敢入虎穴，就是因为如此。官越大，官杀之气越强，妖邪越不敢对我们下手。 眼下世道不安，妖邪横行，你有了一身官服，也算是多一分保证。江湖中人，多的是想入朝廷为官而不得门路的。这样的机会，你可……” 李焱红听到这里，哪还敢有半点犹豫，立马跪地拜爹。 “小人愿为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雨花田不禁笑了笑，“不过万死就不必了，希望我们这次，最好还是能活着出去吧。” 刚说完，李焱红忽然抓起他的手一指。 “那边！” 咻~！ 雨花田一枚飞针瞬间发出。 “嗷~！”黑暗中天罗一声惨叫，又没了踪影。 雨花田道：“倒是能躲，耐心十足。” 李焱红这时也安静下来。 稍待片刻，他忽然说道：“踏马的，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死在这里，确实挺可惜的……” 雨花田没有接话。 出不去，他刚才画的大饼就都是放屁。 他雨花田从不干这么掉价的事情。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衙内后堂，只有几个皇城卫小旗和校尉，还在拼命念着经，“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过了一会儿，李焱红忽然眯起眼睛，对雨花田道：“好像没那么暗了。” 雨花田仰头看了看四周，点头道：“看来应该是被我的飞针打伤了，天罗的法术，不能像刚才那样维持了。” 李焱红眼神微微变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赶忙冲周秀春大喊：“春哥！快醒一醒！” 昏迷中的周秀春，晕晕乎乎又睁开眼。 看着眼前漆黑中的几团人影，他再次问道：“到地府了吗？怎么还没到吗？” “春哥！我们还没死！你还能动吗？” “我……还行吧……” 周秀春艰难在地上翻过身，然后手脚并用，才勉强站了起来。 李焱红见状大喜，忙道：“春哥，去帮我们把火把点起来！” 周秀春看了看四周，踉踉跄跄，朝着一根火把走去。 雨花田不由问道：“怎么了？你有办法？” 李焱红却反问道：“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您能确定吗？” “这简单。”雨花田道，“我们进城的时候是辰时四刻，我的内气每个时辰自行行走一圈，现在已经快走完一圈，再有大概一刻钟，就应该要到巳时了。” 李焱红道：“那巳时之后……” 雨花田顿时像是也明白过来，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陡然露出了惊喜。 说话间，几人身后，周秀春已经把火把点了起来。失而复得的微微亮光，照亮了库房四周，照亮了李焱红众人，也照亮了满地散落的尸体…… “春哥！去看看库房里的横梁！”李焱红语气欣喜地转头喊了声。 可话音刚落下，包括雨花田在内，所有人的脸色，就一下又惨白了下去。 周秀春身后，一团白影，猛地钻入了他的身体。 高举着火把的周秀春，四肢开始诡异地扭曲，嘴里发出瘆人的，又哭又笑的声音。 “呜呜呜……” “桀桀桀……” 第一十六章 罪过 “嗷~~”周秀春口中所发出的声音，俨然已经不是人类所能产生的。 但更可怕的，还是他口中竟有淡淡的绿色烟气吐出，面部的轮廓也逐渐紧收，皮肤下的肌肉线条，很快变得条条都清晰可见，和附身他体内的那只天罗越来越像。 李焱红看得一股冷气直往头顶上冲，忍不住大喊：“周秀春！你醒一醒！” 然而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周秀春的笑声，越来越诡异，样子也越来越恶心…… 雨花田身边的一群小旗和校尉们，此时早就放弃了诵经。 所有人神情恐慌地抽出刀来，刀口对准周秀春，步子却一直在不停地往后退。 “踏马的……” 李焱红再也绷不住了，他心中杀气奔涌。 腰刀一抽，迈步上前就想先砍了对方。 与其便宜天罗，还不如便宜他！ 可他刚往前一步，雨花田就伸手拦住了他，凝重道：“别送死！这不是天罗附体，这是天罗夺舍，要成恶罗了！恶罗刀枪不入，寻常兵器砍不动的！” “恶罗？”今天听到的概念太多，李焱红很茫然，“那又是什么东西？” “由天地秽怨之气自然而生，是为天罗；天罗夺人精气，或人死后尸存怨气而不消，诸恶尽生，是为恶罗。恶罗比天罗凶一百倍！这下就算是至善法师亲来，恐怕也难以善了了。” 雨花田满眼都是绝望，“想不到，平日里两年能见到一只天罗都不容易，这番居然遇到几十年难遇的恶罗。看来今天，是天要亡我们……” 李焱红不禁整个人都听傻了。雨花田的这番话，其实前面半段他完全没听明白，但是比恶罗凶一百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他倒是一下子就理解了。 但只是他很奇怪…… “那为什么天罗不从一开始就变成这样？”李焱红问道。 雨花田道：“我猜也许和‘恶变’需要的条件有关吧。本座听说你们郭西县的县衙，原本就是建在养尸地上，用以镇压邪祟的。如若县中之人不积德行，本就容易养出这东西来。” 李焱红道：“何止是不积德啊，我们上一任县令被人砍死，郭西县快三十年都没人来接任县令了。我们的曹县丞，听说还是在主簿的位置上混了十几年才升上去的。” “是吗？”雨花田道，“你一说我倒也想起来，当年砍杀高县令的人中，就有一个姓周的皇班衙役吧？你的这位同僚，莫不就是……” “大人明鉴！我们高县令，正是被老周他爹砍死的！” “这就难怪了……”雨花田叹道，“这只天罗，恐怕正是今日，凑巧应天时而生。刚巧又在它成形之时，遇上了它生前最痛恨的东西，自然凶上加凶。还有你的这位同僚，我猜想他最近几年，都应该是内心怨气深重，加之他的血脉，正好和高县令死前的怨气互相吸引。 而今日郭西县又风雪漫天，乌云蔽日，天阳受阻，且明日就是冬至，正是一年中至阴之时。养尸地、至阴时，加上怨气相吸，血仇含恨，这样养出来的天罗，不会吃人才怪了。方才它又吸了我几个属下的精气，‘恶变’所需要的条件，怕是刚巧一个不漏……” 说到这里，雨花田就停住了。 他身边的一個个人，也都脸色极其难看。 什么叫流年不利？ 三十年未必都能凑齐的“恶变”因素，居然在一天之内，就全给凑齐了！李焱红难以置信，又忍不住吐槽：“曹县丞那个王八蛋，要不是他克扣我们的俸银，怎么会搞成这样！朝廷三令五申不许拖欠皇班衙役工资，这踏马不是天灾，是天谴啊！” “天谴吗？或许吧……”雨花田沉着脸说，“这样的恶罗，如果被它从这里跑出去，怕是郭西县周边数十万人都要遭殃，整个郭阳府都要生灵涂炭……” “大人！别说了，我们跟这鬼东西拼了！” 雨花田的一名手下，分明是承受不住这份恐惧，猛地飞掠上前。 “别！”雨花田阻拦不及。 就见那名高手，以极快的身法冲到周秀春跟前，瞬时他腰间皇城龙云刀刀光闪过。 李焱红只见周秀春微微一抬手。 旋即一道火花迸射。 那个高手就直接从周秀春身边扑了过去。 倒地之后，脑袋从脖子上滚了下来…… 而周秀春，完全毫发无伤。 好快！ 完全看不清周秀春刚才做了什么！ 李焱红这下彻底光棍了，说道：“大人，看来我们是死定了。但在临死之前，我还想挣扎一下，不知道大人能不能配合我。” “你是想引午时日光入室吗？”雨花田道，“恐怕现在不管用了……” “不管管不管用，总该试试的，总好过坐以待毙吧。”李焱红说道，又没头没脑一句，“而且你要知道，我们郭西县这么穷，县衙更是已经三十多年没修整过。” “什么意思？”雨花田道。 “大人你照我说的做好了……”李焱红死到临头，反倒逐渐镇定，并且忽然就有了胆子，指挥起一旁的小旗官道，“这位大人，有办法把火把拿过来吗？” 小旗官此时也冷静了，随手甩出一根长鞭，就将地上另一根火把卷了过来。 边上的校尉紧跟着就掏出火折子，点燃火焰。 李焱红拿过火把，转身就朝库房跑去，一边大喊：“大人，你拖住那东西，再来一个人，送我上房顶！” “我来助你！”小旗官立马闻声追上。 周秀春见状，嗷了一声，就要去追李焱红。 眼前却突然有一枚飞针飞过。 周秀春身体诡异地一扭，避开这枚飞针。 但刚躲开一枚飞针，下一枚立马就又跟上。 雨花田毫不保留，将余下的飞针，尽数快速地射出。 被挡了路的周秀春终于被拉走了仇恨。 他气急败坏地掉转方向，就朝雨花田杀去。 一双已然变异得差不多的利爪，带着绿色从雨花田面门前划过。 雨花田丹田聚气，骤然将功力催发到最高。 浑身白光四溢，往后飞退，险险躲开那能抓掉他半颗头的一爪。 但雨花田能躲开，他身后的几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名皇城卫校尉当场就被抓破胸口，胸前一片血肉被撕开，露出皮肉下的条条肋骨。肋骨之下，心脏也被抓开一个破口，一道血柱，喷泉似的喷了周秀春一脸。 那名校尉随即惨叫倒下。 另一个校尉，则被绿色伤到眼睛，倒下地上痛苦地捂住脸哀嚎翻滚。 不过数息之间，就没了动静。 双手摊开，一整张脸竟被那绿色腐蚀出深深的一个缺口。 从眼睛烂到脑颅深处，死状极其痛苦。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剩下的最后两名校尉，见根本跑不掉，提刀就朝周秀春挥去。 可雨花田这时却去而复返，举着他的三寸剑，一剑刺向周秀春，另外两剑隔开了两个手下，同时怒喝一声，“李焱红！你好了没？” “差不多了！” 库房里，李焱红站在一根长长的横梁上，对小旗官喊道，“大人，伱照这里砍下去！” 小旗官惊恐道：“这不是要把我家大人也压死？” 李焱红道：“白痴！那你是选让那东西赢，还是选同归于尽啊？” 小旗官闻言，眼神一定，怒喝一声，“你闪开！” 李焱红昂然道：“你直接砍吧，这里太高，我下不去！” “妈的废物！”小旗官怒骂之下，一刀猛然朝本就摇摇欲坠的横梁劈砍而去。 强大的刀气，逼得李焱红下意识往后一退。 下一刻，衙门后堂的主梁应声而断。 堂内正和周秀春缠斗的雨花田，急忙抽身而出。 抬头一看，就见顶上瓦片分崩垮塌，木屑、灰尘倾盆如雨。屋顶上堆积了大量积雪的郭西县县衙三堂屋顶，从高处成片掉落！ 隔壁怡花院二楼窗口，在蔡巡检万分惊骇的目光中，随着三堂的县衙的垮塌，整座郭西县县衙的其他部分，也像连锁骨牌那样，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噪音，全部轰然倒塌！ 县衙的废墟上，烟尘飘荡了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先从底下爬了出来。 雨花田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再然后，是两个大难不死的校尉…… 他们咳嗽着，互相搀扶地在废墟上站起来。 雨花田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目光锁定在前方。 远处的一堆木板下，皇城卫小旗靳川，扛着被砸迷糊的李焱红，从下面爬了出来。 他走到雨花田跟前，问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做？” “怎么做？”雨花田仰头望向天空，“什么时辰了？” 靳川道：“午时。” “哦，午时……”雨花田轻轻喃喃，又看了眼被靳川扛在肩上的李焱红。 天空上，大雪飘停。 雨花田冷冷说道：“召集全县百姓，半个时辰内，给我把那东西挖出来！本座要让那东西，好好晒一晒太阳！”一边把李焱红，从靳川肩上抱了下来。 “是！”靳川从腰间拿出一枚信号弹，走出几步，朝着天空，重重一拉引线。 信号弹飞向高空，轰然散开。 郭西县天边，一道午后的阳光，冲破云层，照向地面。 废墟下方，忽然一阵阵惊慌的吼声响起。 周秀春发疯般来回涌动。 忽然间，就从雨花田身前的废墟下破土而出。 雨花田侧身一避，随手将李焱红扔向远处。 可李焱红一落地，却稳稳站住，手中不知何时，还顺走了雨花田的三寸剑。 雪后青天白日之下，三寸剑锋利的剑锋，对准了李焱红往日的大哥。 大成军十四路刀法最狠的一招，带着烈阳的温度，从周秀春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划过。 阳光下的三寸剑，像切豆腐一样容易，破开了周秀春本该刀枪不入的身体。 已经彻底变异的周秀春猛然转过身，眼神中，仿佛还残存着几分人性和记忆。 他惊愕且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焱红。 但马上，就又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老周头颅落地，随即一道白影，从他躯体中破体而出。 “吼~~！”天罗直面正阳，发出凄厉而不甘的吼声。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在黑暗中无所不能的怪物，猛然爆炸。 爆炸产生的狂风，迎面吹向李焱红。 李焱红一身衙服猎猎抖动。 他握紧了刀，体内两股能量疯狂碰撞消融。 等大风吹过，他脱力地单膝一跪。 手握着雨花田的佩剑，也直挺挺倒了下去。 “大人，他……”小旗官靳川满脸的不可思议。 雨花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焱红，目光又无比复杂。 四周一片安静时，一声佛号，在废墟旁悠悠响起。 “阿弥陀佛，老衲看来还是来晚了，罪过，罪过。” 第一十七章 装备 “嗷嗷嗷~我的夫啊，你死得好惨呐~！” 清晨，一阵悲痛万分的嚎哭声，从郭西县的一角响起。 周秀春死后第三日，其家中白衣素缟，哀声起伏。 家中临时搭建的灵台前，两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跪对写着周秀春名字的排位悲泣不止，双双伤心欲绝。来自本地寺院的两个和尚，在一旁敲打着木鱼，虔诚地闭目念着往生经。 李焱红的便宜大嫂越哭越凶，边哭边喊：“老天爷啊，相公就这么丢下我们姐妹俩走了！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嗷嗷嗷嗷……” 那可怜的样子落在前来送行的宾客眼里，在场众人，脸上无不满是悲伤。 周师爷悲痛地目不转睛盯着大嫂的大胸，正色对头缠纱布的傅捕头说道：“周班头此番为国捐躯，以身殉职，实乃我辈楷模。他留下的遗孀，衙门理当给他照顾好。 正好我们公文房还缺一个打扫的人，本来以前都是曹县丞亲自动手打扫卫生的，但眼下也曹县丞走了，这位置空出来，我看还是补上为宜。也好让我等睹人思人，一解忧愁。” 傅捕头立马道：“正当如此！衙门天天人来人往，打扫卫生的事，真是一天都不能耽误！” 大嫂一听周师爷和傅捕头这话，顿时又嗷的一声，哭得更加来劲，“嗷嗷嗷~！夫君啊！你死得好惨啊~！我想你想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啊！” 二嫂一看这哪行，急忙也喊：“夫君啊！你这一走了，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姐姐也不知道会不会欺负我。姐姐她还会勾引男人，我这么纯洁，我比姐姐更可怜啊，呜呜呜呜……” “诶，不怕，不怕啊，小妹妹。”怡花院的韦二娘凑上来，表情悲伤地笑道，“周二嫂，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我走吧，我们那边不愁吃穿，人多又热闹。” “你个老鸨，给我滚开！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蔡巡检挺身而出，拉住梨花带雨的周二嫂就凶狠道，“你待会儿葬完男人，跟我走就行。我蔡大彪在江湖上出了名的讲义气，周班头是我兄弟，我兄弟的老婆，就是我弟妹。弟妹！相信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啊~？”周二嫂很勾魂地一声轻呼，给蔡巡检抛了個媚眼。 “嘶~~”蔡巡检猛地一哆嗦。 韦二娘忙问：“蔡大人，既然你要带走老二，那老大跟我走行吗？” “跟你走？”蔡巡检又细细看了看老大，见她虽然不如老二漂亮，但也被周秀春养得白白嫩嫩，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实在令人垂涎。 周师爷眼看要遭，赶紧上前道：“大人，时辰快到了，还是先送周班头去安葬吧。” 这时两个敲木鱼的和尚，也顺着这话，停下了诵经。 他俩睁开眼睛，一人走到周大嫂和周二嫂跟前，单手躬身一礼，“两位女施主，时辰到了，可送周秀春施主去下葬了。” 两姐妹便哭哭啼啼起身。大嫂从灵台上拿过周秀春的排位，二嫂则拿过周秀春的骨灰坛，身后跟着一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拌嘴。 大嫂骂二嫂道：“狐狸精，你刚才说谁会勾引男人？” 二嫂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说你又怎么了？反正马上就要分家了，看伱这个没用的女人，这么多年也没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不然我们家还能接着吃好多年皇粮！” “呵！那生下来也是我的儿子，皇粮也轮不到你吃。再说你哪里比我好，你生了吗？” “我才跟相公半年，再说平时在床上我就是替补！……” 人群后方，李焱红听两个人拌嘴，对周秀春身后的最后一点顾虑，也彻底不存在了。 他原以为两个嫂子都是娇滴滴的姑娘，照顾起来会很有难度。 现在看来，这俩泼妇的生存能力，应该是超级强的。 而且还好这几天他都在养伤，没来得及跟她们有什么接触，不然说不定…… 看着大嫂摇曳的身姿，李焱红有点向往。 身旁的靳川忽然问道：“李班头在想什么？” 李焱红一叹，“没什么，只是替我周大哥感到惋惜而已。本来他事业有成，家里还有两个娇妻，人生如此圆满，却断送在了妖邪手中，唉……” 完全不存在任何自己砍了人家一刀的歉意。 而且县里头，也没人任何人知道，是李焱红砍下了周秀春的脑袋。 靳川看着李焱红沉默片刻，说道：“我家大人临走前交代过，让你先留在这里勤修武功。要入皇城卫，身手最差的也得是后天境界。我会给你留下一部武林各大门派通用的入门秘籍，你照着练就是，练不会也不怕走火入魔，最多练不成而已。” 李焱红虚空一拜，说道：“百户大人对卑职如此厚爱，卑职实在铭感五内。” “先别急着称卑职，你还不够格呢。”靳川道，“加入皇城卫的手续复杂，每一个新人，都需要京城那边点头核验后，才能入职。便是入职后，也还有一年的实习期。 在兵部、吏部和皇城司的联名文告到你手里之前，你都仍然还只是此地衙役，绝不可以皇城卫名义做任何事情，甚至以皇城卫名义说话也不行，要是被我们知道，我保证你完蛋。” 李焱红立马道：“是！小人明白！靳大人的话，小人一定记在心里！” “嗯……”靳川微微点头，又说，“还有，这些年衙门欠你和周秀春的俸银，开春后我们会让郭阳府的人给你们带过来。 不过全额是不可能的，东南道和吏部贪污的那部分，我家大人没办法给你要回来，所以我们最多只能给你讨回六千钱。这里头有一半，你拿去给周秀春的遗孀，不许独吞。” “大人明鉴，我李焱红绝不是这种贪财好色之辈！” “我有说过你好色吗？” “小人……主要是日常比较严以律己。” “油嘴滑舌，大人不该招你进皇城卫……” 靳川忽然住了脚步，从腰间解下了他的皇城卫专用龙云刀，递给李焱红，“我的这把刀，你可以先拿着用，将来等文告下来，再去皇城卫换新的。” “谢大人！”李焱红忙接过来。 他的个人数据，立马变成了—— “武夫（后天境界），武力值4，龙云刀+3，武力7”。 而在他对面的靳川，则是“武夫（先天境界），武力值10，武力10”。 “那大人您自己呢？”李焱红问道。 “我不需要。”靳川道，“我已先天圆满，用不用兵器，都没区别。要入宗师，还需……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你也听不懂。” 靳川话很少，对李焱红也不太喜欢。 李焱红非常识趣，也就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跟着送丧的队伍很快走到县城外的荒郊。 周秀春的坑位，早就已经选好。 在他身边，就是曹县丞和黄捕头的坟头。 两个民夫很麻利地，没一会儿就把周秀春的骨灰盒埋好。大嫂和二嫂接着又哭哭啼啼地一会儿，又烧了点纸，半个时辰后，便全都跟着蔡巡检走了。 韦二娘骂骂咧咧。 周师爷也很遗憾，“这样衙门的卫生，就没人打扫了。” 傅捕头则道：“这样也好，我还是很支持蔡大人多做慈善的。而且恐怕以后，咱们郭西县也就没县衙了，也用不着打扫什么卫生……” “唉……也是。”周师爷深深一叹。 郭西县这么穷的地方，那些考中科举的人，都不愿意来。 要不是当年高县令死后，县里还有个曹主簿，后来又成了曹县丞，郭西县估计早三十年前，就没人管了。只有这两年，蔡巡检因为犯了事，才被发配过来。 不过也就只是个区区从九品的官。 但现在整个郭西县内，最大的，也就是蔡大彪这个从九品。 曹县丞和黄捕头一死，蔡巡检这两天一直在忙着接收曹家和黄家的家产，一下子就成了郭西县最大的地主。这便宜捡得，简直让周师爷和傅捕头眼红万分。 只是话又说回来。 周师爷和傅捕头也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捞到。 由于他俩坚决地支持蔡巡检整合郭西县人力和土地资源，所以黄捕头挂了之后，傅捕头昨天就升了职，从二捕头变成了大捕头，周师爷也成了郭西县典吏。 从今往后，除了蔡巡检外，他俩可以在县里横着走…… 李焱红站在周秀春的坟前，久久不去，等到靳川都走没影了，他看着远处众人的背影，正要离开，耳边却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奇怪，他二人怎么回事，怎么横着走？” 李焱红转头一看，是个光头。 而且居然还牵着一匹马。 李焱红都不知道，这老和尚是怎么做到，这么无声无息就靠过来的。 “阿弥陀佛，至善大师好啊！”李焱红赶忙行礼，又跟至善禅师解释道，“这边路上米田共特别多，他们两个应该是踩到什么狗屎了。” “原来如此。”至善禅师点点头，赞同道，“此地环境清幽，生态和谐，确实有很多小动物到处乱拉乱撒，贫僧前两天赶路过来时，也不慎踩到过一坨，所以今天特地骑马过来了。” 李焱红叹道：“唉，大师要是能早来一步多好。” 至善禅师叹道：“这也是命数，天要收周施主，谁也奈何不得。” 李焱红无言以对。 至善禅师又道：“老衲听雨花田百户说，周施主的头，是李班头亲手砍下的？” 李焱红迟疑了一下，说道：“小人当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至善禅师却摇了摇头，说道：“非也，当时施主若能克制杀欲，或许周施主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焱红狠狠一愣，“大师此话何解？” 至善禅师道：“花田百户是不是跟李施主说过，当时周施主被天罗附体，正要变为恶罗？” “是。”李焱红道，“当时老周都毁容了，一看就只知道不杀来不及了。” “非也，非也。”至善禅师道，“花田施主并未见过真的恶罗，他的话是错的。天罗要成恶罗，须得吸够九百九十九人的血，或者人死之后，尸身不腐，怨气凝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周施主被天罗附体后，依然还是天罗，只不过有了躯壳，稍微更难对付一些。 老衲据花田施主所言，可以猜出前日施主等一行人，应当是把那天罗给逼急了，那天罗才狗急跳墙，选了一个当时最容易附身的人，也就是周施主。如若不然，或许你们真能拖到老衲前来助阵。老衲前几日，刚巧还在黑石山上，手刃了一只吃人的蝙蝠小妖，从小妖体内取出一颗内丹，正是能解天罗尸毒的良药，只可惜，唉……天意，天意难为……” 李焱红听得一愣一愣，问道：“那大师您为什么不早点干掉那只天罗呢？” 至善大师道：“这便是天意中的天意了。花田施主有一点没有判断错，那就是那只天罗，确实是刚出现的。老衲多年之前，就知道高县令死后，定然怨气极大，早晚化作天罗。因此这几年来，老衲经常在郭西县县衙附近走动。 尤其是今年，老衲掐指一算，便知这天罗，理应就在这几日要现世，不料又碰到李施主你和周施主运粮过黑石山时，被蝙蝠妖追杀的事情。老衲怕那蝙蝠妖吃过人肉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先上山去，将那蝙蝠妖超度。不想就这一走，刚好就遇上天罗现世。 唉，老衲临走之前，本来还提醒过曹县丞，今年可以早些下班，关了县衙大门，开春之前，切勿让人入内。可没想到啊，曹县丞竟又把门给打开了……” “emmmm……大师，我想问个问题。” “施主请说。” “您是特地跑来，谴责小人的吗？” “李班头此话何解？”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哦……”至善大师看着李焱红，说道，“我观李班头眉宇间有煞气，施主今后，还须多多化解内心怨愤之气，心怀良善，这样功力才能有所精进。 来，贫僧送施主一点东西，这本《金刚经》，是贫僧开过光的，只收施主五百文。带在身上，进可斩妖除魔，退可宁心安神，关键时刻，还能拿来当厕纸用。 还有这颗蝙蝠妖内丹，对贫僧自己是没什么用处，但对施主，将来却是妙用无穷。施主无需跟贫僧客气，收下便是，只收区区五千文。对了，刚还有这良驹，五百文也一并卖给施主了。它叫千里追，出了名的性格温顺万人骑，谁骑上去它都听话……” 李焱红有点懵逼，连忙道：“大师，我没这么多钱啊！” “你有的，郭阳府不发给你的那笔俸银，贫僧就替你收了，省得人家多跑一趟。” “大师，那笔钱只有一半是我的啊！” “无妨，东南道贪墨的那笔钱，老衲也一并替你收了。你那两个嫂子，她们已有归宿，现在再给她们太多钱，反倒会害了她们。” 至善禅师边说边走。 声音还在李焱红耳朵里没散，可人影却先一步消失在了李焱红的视线之中。 李焱红回过神来，手里拿着一堆东西，又看看身边的白马。 要不是有这些东西作证，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白日撞鬼。 “唉，算了……”李焱红摇摇头，又对着周秀春的坟头道，“春哥，算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给你烧纸，你好好贿赂下面那些管事的，早点投胎，下次投个好人家吧……” 说着把至善大师给的东西揣进怀里，然后凭着身体原本的记忆，轻松翻身上马，两腿轻轻一夹马肚子，“走了万人骑，跟我回家了。” 白马打了个响鼻，奋蹄如风，风驰电掣而去。 第一十八章 新家 李焱红骑马回到李家祠堂时，天上又下起了雪。在祠堂里一双双眼睛诡异的注视下，他抓紧收拾了一下留在这里的东西，拿了装衣服的包袱和家传的长枪，便扔下那些长得跟僵尸似的家伙们不再多管，自顾自牵起马，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周秀春说得对，这些人并不值得同情。 像郭西县这样的好地方，县城外的荒郊野岭里那么多吃的，即便到了大雪纷飞的时节，也照样不缺各种各样的可爱小动物。这些人能把自己活成这副样子，当真纯属活该。 “踏马的我就不会这样委屈自己，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那么多，喜欢就去追求啊！躺平摆烂算什么英雄好汉？阿追，你说大哥说得对不对？”李焱红摸摸千里追的长脸。 千里追当然不会说话，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你居然学狗，真恶心……”李焱红把千里追的口水，全擦在它的脖子上。 千里追甩了甩尾巴。 一人一马，顶着漫天越下越大的雪，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县衙废墟旁的怡花院门前。 快过年前，怡花院门前换上了两盏颜色更鲜艳的大红灯笼。 李焱红用力敲了敲门，高声大喊：“老鸨！老鸨出来接客了！” 楼里头的人听到声音，韦二娘匆匆忙忙跑下来，一打开门，就拿手帕往李焱红身上摸，“哎呀你个死鬼李老爷，什么老鸨老鸨的，叫人家名字嘛！人家出道之前也是良家妇女……” “别说那么多了，先给我的千里追搞点草料吃。”李焱红牵着马就往里走。 韦二娘急忙问道：“李大爷，你哪里搞来的这匹马？不对不对，我们这里是妓院诶，又不是客栈。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错。”李焱红道，“至善大师临走之前交代我，郭西县的县衙问题非常大，那些受狗官迫害、含冤入狱、死不瞑目的老百姓的冤魂，搞不好还会化作天罗冒出来。你们怡花院就建在县衙隔壁，屋子里又都是女人，阴气这么重，到时候那些天罗要是找不到仇家，可不就找你们来了，你说，这个事情可不可怕？” 韦二娘顿时听得脸得绿了，哭腔道：“搞没搞错啊，怎么死了一只还来一只？至善大师那个秃驴，难道是拿我们郭西县当钱庄了？每次故意留点天罗，哪天缺钱了，就来我们这降妖除魔挣外快怎么的？” “不许污蔑至善大师，你以为大师是外面那些养匪自重的畜生？”李焱红直接把马缰交到韦二娘手里，正色道，“反正我只跟你说这么多，还有些其他更可怕的情报，我就不提供了，免得你和屋里的姑娘们晚上吓得睡不着，影响白天的生意。” “李大爷，我们的工作时间，本来就是晚上啊。” “那也一样。”李焱红道，“总之现在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身为郭西县的第一高手，兼皇城卫盖章认证天罗终结者，兼郭西县县衙皇班班头，我决定从即刻起，就要全天二十小时为你们提供免费的安保服务。而作为对我无私品格的报答，伱们只需要给我提供一件干净温暖的房间，还有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韦二娘道：“那要不要再给你准备几个姑娘啊？” “姑娘倒是暂时不用，目前还不能让她们影响我工作。等过几天吧，等我练成绝世神功，我再找她们切磋一下本领。”李焱红径直就往楼上走。 韦二娘一愣一愣，提着马缰，看看千里追。 千里追晃了晃尾巴，目光温柔地看着韦二娘。 韦二娘忙高声大喊：“李大爷！你这匹马怎么处理啊？红烧还是清蒸吗？我不会搞啊！” “随便给它找個房间待着就行，我的马比你店里的姑娘还温柔，你放心，它不会捣乱的。”李焱红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 韦二娘看看千里追。 千里追低下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韦二娘脸上重重舔了一口。 “咦~~~你个变态！” 韦二娘满脸嫌弃和恶心，急忙叫道：“那个谁，龟公！过来把马牵走！” “牵哪里去？” “当然是客人房里啊，不然难道牵去厨房啊！” 韦二娘把马缰一扔，急忙跑上楼，给李焱红安排房间去了。 不多时，李焱红在韦二娘的热情招待下，住进了怡花院三楼最贵的暖阁。暖阁里温暖如春，墙角四个暖炉，把整间屋子蒸得让人脱光了也不怕冷。 李焱红脱光后，站在韦二娘跟前，很淡定道：“搞点热水来，我要先洗个澡。一会儿再把我的内衣裤也拿去洗一洗，费用记在衙门账上。” 韦二娘低头看着李焱红强健的身体，舔舔嘴唇，“李大爷，我们不提供这些服务啊。” “没关系，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嘛，你们都提供了那么多女孩子的第一次了，也不缺这一次。如果你觉得不好做，那我可以给钱，不过得先记在衙门账上，就算是招待费。” “但是衙门都塌了啊，这还怎么记账？” “你真是愚不可及。” 李焱红教育道，“衙门塌了岂不是更好？现在我住在这里产生的花销，可以把账全都先记在曹县丞和黄捕头身上。将来等新的县太爷下来，他想收你们税，你就让他先还钱。搞不好到时县里还要倒欠你们一笔。你想想，怡花院成了县衙的债主，这事屌不屌？” “屌，好屌！”韦二娘盯着李焱红的身体看，眼珠子发亮，“可是万一县里赖账呢？” “县里赖账就去郭阳府告发嘛，到时候我当污点证人，证明曹县丞确实带着我们这些人，到你们店里进行过多次不正常的高消费，保证康知府赖不掉。好了好了，赶紧给我烧水去，妈的我光着膀子半天了，你想冻死我吗？” “李班头你好坏，明明都是你自己脱的，又不是人家逼你的。” “谁让你这个房间起码三十多度。” “三十多度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体温的温度，你想不想感受一下？” “你坏死了，我早就金盆洗手了，不过你如果你坚持……” “那就来吧！还等什么呀？” 李焱红根本不和她客气，一把将风韵犹存的韦二娘拉进了怀里。 整座怡花院很快就剧烈摇晃起来…… 第一十九章 大成泰康元年 “龟公，一会儿等李班头洗完澡，给他送点腰子、韭菜、牛鞭上去。把曹县丞和黄捕头那些存货全都拿出来炖了，反正人都死了，不吃浪费！李班头接下来这半个多月都要住在我们这里，保护我们的平安，得好好补补，可不能让人家亏了身子。” “二娘你看你这一头乱发、衣衫不整还一脸发春的样子，刚才在楼上叫得那么响，你当我不知道你在上面跟那个小白脸做什么？那些牛鞭等到开春拿到集市上卖，一根能卖一百文，你就让他吃了，这钱你来补给店里吗？” “去你妈的，店里现在老娘最大，县里现在李班头最大，老娘要给李班头补身子，哪儿轮得到你这个龟公唧唧歪歪？你赶紧叫人给我做去，要是李班头等下醒来吃不到，我叫李班头扒了你的皮！” “踏马的你真是又骚又贱！老子要在牛鞭里给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下断肠散！” “伱去下毒啊！”怡花院楼里头鸡飞狗跳，韦二娘和楼下龟公还有小姐们的谈话，清清楚楚地全都传进李焱红的耳朵。李焱红躺在大大的浴桶里，轻叹着拿着书翻了一页。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嗷……” 他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刚刚和韦二娘的连续三场战斗，刺激归刺激，可确实有点过度地透支了他的体力。不过有一说一，韦二娘无论是长相身段还是技术经验，确实对得起她前任花魁的称号。 而且关键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二十八岁而已，还是虚岁。 “这样的生活，踏马的换个皇帝来当，我都要考虑考虑。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雨花田，去那個什么鬼的皇城卫……”李焱红嘴上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心里确实又纠结。 要不是为了得到那个所谓的“官杀之气”，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对方。 只怪这个该死的世界，居然有妖魔鬼怪！ 简直太不和谐！ “我要是皇帝老子，老子就宣布开国后一律不许成精，这里的人一点办事魄力都没有！”李焱红吐着槽，然后继续翻书，“同人趋大有……草泥马的，这什么破书，靳川那个死人脸还说随便练，这怎么练啊？莫名其妙！” 他把书随手往浴桶外面一扔，抓紧洗漱了起来。 不多时，李焱红洗完澡，换上韦二娘送他的丝绸爱心新内裤，并把其他几件衣服，也都全新地换了一遍。只有最外面的衙役服，这身虎皮实在是没法换。 拾掇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李焱红束好头发，神清气爽地就下了楼。 所过之处，遇上跑出来偷看他的小姐们，李捕头也都很亲切地打招呼。 “各位好，大家好啊。” “各位小姐姐晚上要是闲来无事，可以来我值班室探讨人生，我就住在三楼暖阁。” “诶，这位小姐，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往我怀里扑，那可是要打屁屁的。” 李焱红一把搂过郭西县怡花院的镇店之宝飘飘姑娘。 飘飘软绵绵地靠进李焱红怀里，甜甜地细声问道：“李班头，你是不是真的要保护我们啊？” “当然是真的啊，让我保护你们一辈子，好不好？” “嗯~一辈子，那人家都老了。” “我不信，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这么年轻貌美……”李焱红搂着飘飘，眼看着就要啵儿上去，韦二娘却忽然拉走飘飘，自己贴进了李焱红怀里。 李焱红一嘴亲到二娘脸上，二娘瞪着他，娇滴滴说道：“你个死鬼，飘飘还要接客的，你可不能白玩。白玩她就掉身价了，那我们店里还怎么挣钱？” “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我李焱红为人出了名的正派，整个郭西县有口皆碑，我怎么会干出这么道德败坏的事情呢？”李焱红推开二娘，正色道，“我待会儿要出门见个人，你们晚上晚点睡，给我留个门。” “见谁啊？”韦二娘问道。 李焱红道：“蔡巡检。” “本官就在这里啊。”二楼天字甲号包房外，蔡巡检站在栏杆边，冲李焱红道。 李焱红扭头一看，不由惊喜道：“蔡大人，这么巧，你什么时候到的？” 蔡巡检昂首道：“自今年开始下雪封城之后，本官就寸步未离怡花院！为了保护怡花院众多柔弱女子的安危，本官就没有一个晚上，是睡过囫囵觉的！” “好！”李焱红道，“大人不愧是国之栋梁，与李某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我等忠良，连这些弱女子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整个郭西县！蔡大人，刚好在下最近练武遇到一点瓶颈，因为这件事情直接关乎本县的最高战斗力天花板，我正想找您问上一问。” 蔡巡检立马道：“哦？郭西县第一高手要向本官请教武功？本官可能不行吧。” “蔡大人说笑了，试问谁不知道你武功弱得跟废物一样，主要是看你见多识广，才找你参详参详，诶，那个谁，龟公，把牛鞭端到蔡巡检房里来，我要和蔡大人边吃边聊！” 龟公愤怒道：“你们两个男人，牛鞭吃多了会不会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白痴，我们当然会再叫两个女的一起进来的，你真以为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聊的啊？”李焱红笑着摇头，径直上了楼，进了蔡巡检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蔡巡检的房间里，牛鞭上来了，酒也上来了，女人也上来了。 李焱红搂着韦二娘，一边从韦二娘嘴里喝口酒，一边问蔡巡检道：“蔡大人，最近我搞到一本武功秘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练，呐，就是这玩意儿。” 他把靳川给的秘籍，放到蔡巡检跟前。 蔡巡检低头一看，只见秘籍封面上写着《中原武林通用内气入门训练手册》，然后翻开第一页，又看到扉页上写着：五文一本。 他微微眉头一皱，沉声道：“不对。” 李焱红忙问：“哪里不对？” 蔡巡检道：“我记得十年前，这本书在京城的路边摊明明还卖二十文一本，这几年过去，反倒越卖越便宜了。可见铜钱越来越少，这世道……一年比一年不太平啊。” 李焱红不禁好奇地问：“铜钱为什么会变少呢？朝廷不造币的吗？” “李班头你这就有所不知。”蔡巡检道，“朝廷这些年来，皇帝隔三差五就要换一个，新上来的皇帝有时候连一年都干不满，就会不知道被什么人干掉。一年之内，出三个皇帝都不算新鲜事。所以朝纲混乱，年号都不知道该怎么用，这钱也就不好造了。因此数十年来，大成朝用的，一直都是开朝通宝，也就是我们眼下用的这些铜钱。” “原来如此……” 李焱红微微点头，但还是奇怪，“可就算这样，钱也不至于少得这么快吧？” “李班头这就又有所不知了。”蔡巡检继续解释，“虽说按道理，铜钱的总数是基本上不变的，可是架不住有些大户，拿了钱之后就喜欢存在家里不用，市面上流通的铜钱就越来越少。另一方面，开朝通宝又有镇邪之用，不少修行之人身上经常都会准备一些，拿来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就是，把这些开朝通宝融化后做出来的兵器，对妖邪之物也有很强的杀伤之用。比如大人腰间这把皇城卫龙云刀，就是用大量的开朝通宝融化后所做！” “哦？”李焱红眼睛一亮。 蔡巡检接着说道：“因此民间不少大户，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在熔炼通宝，以至于现在通宝越来越少，朝廷印的交子又连厕纸都不如，搞得现在不少地方，都开始以物易物了。 所以曹县丞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一直捏着班头的俸银不发，也是有他的道理的。铜钱越来越贵，购买力越来越强，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的俸银，这些年都被一层层克扣不少。” “原来是这样！” 李焱红总算又明白了很多，语气也惆怅起来。 “那么这么说来，你我都同是天涯沦落人。” “唉……”蔡巡检深深一叹，夹了块牛鞭吃进肚子，热泪盈眶，“我确实命苦啊，我当年堂堂五品游击将军，怎会沦落到如此这般田地……” 李焱红道：“是吗？” 蔡巡检道：“是啊，想当年……” “当年你妈个鬼！你先给我闭嘴，老子现在不想听你吹牛逼。”李焱红忽然很粗暴地拍桌打断道，“我是来问你这个武功到底能不能练的，你跟我扯什么半天的通货紧缩？” “哦，哦……” 蔡巡检急忙打住，拿起李焱红的秘籍，认真问道，“这本秘籍，大侠觉得难点在何处呢？”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练。” “那具体是怎么个不知道该怎么练呢？” “具体就是完全看不懂，你能把这里头的话用人能看得懂的句子写出来吗？” “本官……下官才疏学浅，怕是没这个本事。万一如果写错了，李班头你照着下官所写的练，搞不好就轻则中风瘫痪、半身不遂，重则五脏六腑爆炸，七窍流血而亡。” 蔡巡检说得很诚恳。 李焱红也只能一叹，说道：“唉，我也猜到，以你的智慧，恐怕是很难教导我这种天才的。不过还好，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真正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 “那李班头想什么问题？” “我其实是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上次带来这边的鸡，是从哪里找的？” “鸡？”蔡巡检面露愕然，“这里不就是鸡窝吗？难道此地没有李班头喜欢的？” “不是~！”李焱红解释道，“这里的鸡，每一只我都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问的是你上次拿来的那几只战斗力很强的斗鸡，踏马的能飞能打的那种。” “哦~~”蔡巡检恍然道，“那种啊！那种得等到开春后才能从集市找了，现在大雪封山，山里的鸡和城里的鸡一样，全都躲起来过冬了。” 李焱红道：“那岂不是要等很久？” “也不会很久。”蔡巡检的目光又深邃起来，回忆人生似的，幽幽说道，“人这辈子，其实很快的。日子也一样，咻的一声，一下子就过去了。” “咻的一声？” “嗯，就这样，咻~！”蔡巡检一挥手。 十几天后，郭西县的天上，就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 过年了。 甲子年。 大成泰康元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第二十章 上门要货 咻~~啪！烟火一根接着一根，爆竹整晚响个不停。正月过了初三，郭西县的空气中，满是淡淡的硫磺和硝烟的气味。还有怡花院三楼的温暖暖阁里，也充满了石楠花的花香。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要晒屁股了。”一大清早，李焱红就被县里突然间变得很热闹的气氛吵醒，站在窗户边看了眼楼下街上那仿佛一夜之间多出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转回身，麻利地穿好衣服，又顺便一巴掌拍在二娘的屁股上。 二娘嘤咛一声，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少年，娇声嗔怪：“死鬼，昨晚上折腾人家到大半夜，现在还不让人家睡觉了。” “这不能怪我啊，牛鞭天天吃三顿，换了谁能憋得住那开天辟地的雄壮之力？”李焱红拿起龙云刀，走到二娘身边，搂过她的腰亲上一口，“二娘，你我的旷世绝恋，到今天就正式终止了。不过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以后我有空会去郭阳府看你。” 二娘满眼不舍。 李焱红却是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唉……”韦二娘一声叹息，拿起床上一条内裤，放在鼻子前深深地闻了一闻，过了良久，才幽幽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感慨完毕，便披头散发走出房间，冲楼下大喊道：“赶集了！赶集了！把店里没用的东西都拿出去卖了！卖完就搬家了！” “知道啦~！” “外面早就开张了，还用得着你说？” 楼下的小姐、龟公们纷纷回应。 与此同时，怡花院外，李焱红已经牵着千里追，走进了眼前那繁华到和郭西县好像两个世界一般的集市。 正月初四，郭西县下辖十里八乡所有村庄，外加上郭西县隔壁的松林府，大大小小上千家商队，或挑着担子、或赶着牛马驴车，或者干脆就怀揣宝物，数千人一下子全部涌进了郭西县。 李焱红好奇地问同时从怡花院出来的周师爷道：“为什么今天这么热闹？” 周师爷道：“回李班头，因为郭西县南通郭阳府，北接黑石山，西北方向还有一条小岔路，是从松林府进入郭阳府的唯一小路。每年冬季大雪封山后，郭西县道路封阻，无法进入，这几处地方自然也就交通断绝。一直到眼下开春雪化，这三个地方才重新恢复交流。 今日这南北西三处的人，汇聚到郭西县，卖完东西后，也可顺路前往下一站办事。在过去，郭西县便是靠着这样的地理位置，所以每年有大半年时间都很热闹，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可惜后来闹了天罗，加上县令被杀，治安混乱，慢慢才民生凋敝……” “哦~”李焱红点点头，说道，“我好像想起来，这集会，好像是一年两次对吧？” “正是。”周师爷道，他们早就知道李焱红上次“被天罗附体”后失去了一些记忆，所以对李焱红的话也并不感到奇怪，还细细地解释道，“春秋两次大集，开春后的这一次，大概能持续半个月左右，还有就是秋收之后，时间稍微赶一点，只有十天不到。 县里现在活着的百姓，就是靠着这两次大集，才能继续苟延残喘。您看前面那些卖茶水的，那些全都是县里的老百姓，一碗茶敢卖一文钱，爱喝不喝，统一标价。要是敢闹事，蔡巡检就会带人去砍了他们。所以这些来做生意的江湖人，一般也不愿意招惹朝廷。大家给老百姓活路，也就是给自己活路。” “是吗？”李焱红向前一指，“那些巡检房的白痴在干什么？” 周师爷抬眼望去，只见蔡巡检手下的一队人马，正在挨个向几家茶摊、小店、路边摊收钱。他不由微微一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收一点微不足道的保护费罢了。李班头，这种事以前您和周班头也经常做的，您都不记得了吗？” “呵！我李焱红清如水、明如镜，怎么会记得自己做过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李焱红道，“还有你，以后你也不许记得！” 周师爷忙道：“是是是，小人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刚刚说了什么梦话，都记不得了。” “嗯，这还差不多。”李焱红满意地点点头，又笑道，“不过你放心，我虽然自己严以律己，但对你们还是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弟兄们当差也不容易，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油水，我很理解你们，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一般这种收上来的保护费，都是怎么分的啊？” “李班头想怎么分？”周师爷反问。 “嗯？”李焱红眼睛一瞪，“你踏马是在侮辱我的人品？” 周师爷赶忙道：“大人，小人的意思是，眼下县里群龙无首，大局还得李班头这样的人物来主持！这個保护费，以往都是县衙和弟兄们五五开，曹县丞拿到钱后，再酌情往下面分一点。不过李班头最近这个月日理万机、夜夜操劳，小人的意思是，既然如今曹县丞没了，大人就该多拿一点，正所谓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 “唉，这话就生分了。”李焱红道，“按老规矩办就好，我这个人，做事最讲原则。” “是，是，小人今后一切听班头大人安排，唯李班头马首是瞻。” 周师爷连连点头。 李焱红春风得意地一笑，一手牵着宝马，一手拍了拍腰间的宝刀，“我在这个也待不了多久，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要调职走人了，你用不着这么讨好我。” “大人是要调去皇城卫吗？”周师爷连忙问道。 话音落下，两个人四周原本很热闹的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集市上上百号人，齐刷刷全都望向了李焱红。 一时间画面静止，落针可闻。 李焱红见状好像不对，立马眉头一皱，“这是你该问的吗？” 随即便翻身上马，直朝县衙方向奔去。 前面挡路的人，纷纷让开位置。 市场也恢复了嘈杂。 “靠！当官的了不起啊？” “一点都不遵守交通规则！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阵阵抱怨声中，李焱红身后不远处，一个头戴斗笠、身背大环刀的壮汉，则露出了狐疑的神情，“诶？不对吧？他不是郭阳府的衙差马画藤吗？” “让让！让让！都踏马的给老子让让！”壮汉回过神来，赶紧大喊着下马，牵着马儿向前走去，拨开人群，一把拉住了周师爷的手，凶狠地问道，“诶！我问伱，刚才那个人是谁？” 周师爷看看对方，不屑一笑：“那是我县第一高手李焱红李班头，你不服就去跟他单挑啊！” “他难道不是叫马画藤？他还有个兄弟，叫周弘毅的！”壮汉显得很激动，大吼道，“他们两个收了老子的钱！老子今天是来要货的！他要不是马画藤，那我找谁要东西去？” “跟我有什么关系？”周师爷没好气地甩开壮汉的手。 “不行！你不能走！”壮汉又抓住了周师爷被甩开的手，“那你告诉我！你们县里那个姓黄的捕头，他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黄捕头？”周师爷道，“挂了啊，被……天~~那个弄死了！” “真被天~~~那个弄死了？” 壮汉又脸上一惊，又暗暗嘀咕，“妈的，还好老子上回跑得快……” 接着转头又冲周师爷吼：“妈的那不是人都死光了？有没有活口啊？” 周师爷道：“踏马的你瞎啊，我不是活口吗？” 壮汉一愣，随即又露出很猥琐的笑容，单手拎过把周师爷，就轻松夹在腋下，说道：“那刚好！就你了！给我带路！这个事我不搞搞清楚，怎么给天鹰帮交代？” 周师爷却突然一阵干呕，“呕~~！你踏马好重的狐臭！” 第二十一章 送货上门 “蔡巡检！蔡大人！” 李焱红一路飞马赶到县衙废墟隔壁的隔壁的巡检房。一进门，就看到巡检房大堂，正有一大群师爷幕僚打扮的人，在匆匆忙忙地搞文书盖章批发。 “你们这里在做什么？”他好奇地走上前问。 其中一个领头的叶师爷忙走出来，向李焱红拱手道：“李班头好，小人们正在给蔡大人察验地契和房契，今年过冬这边闹了天~~那个什么后，剩下的不少百姓也不敢再继续住下去了。 蔡大人慈悲为怀，就以每间二十五的高价，把那些不想继续在这里混的人，他们家里头的房子和地都给买了。” “哦~~那果然是一桩好事，不过去年我卖的时候，明明还是三十文。” “房地产行业就是这样嘛，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房价就顶不住。加上过完年回来，铜钱又更值钱了。”叶师爷解释道，又忙跟底下喊，“诶，那个谁，给李大人端杯茶来！” “客气客气，还不是大人呢。”李焱红笑着径直走到巡检房大堂的主位前，大马金刀地坐下来，“那个谁，顺便给我的千里追喂点吃的，它喜欢吃桃子。” 叶师爷看了眼李焱红腰间的龙云刀，谄媚笑道：“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吗？对了，大人，现在这个季节，好像没有桃子啊……”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那什么，蔡大人呢？” “蔡大人出门维持市场秩序去了。”叶师爷道，“这开春大集，规模很大，蔡大人必须保证这里的人都规规矩矩的，不能出乱子。如果发现有什么商户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蔡大人也刚好能就地处理，严正视听。” “蔡大人果然是個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啊，哈哈哈……”李焱红倒是不着急。 无非就是找只鸡来杀一下，一整个冬天都等下来了，还差现在这一时半刻？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打干掉春哥，自己的等级升到“后天武夫”后，好像他对周边人的杀意也减退了很多。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暂时吃饱之后，再看到边上的小甜点就没了太饥渴的兴趣。然而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 随便找只鸡杀一杀没什么问题，但随便找个人来杀一杀，那就好像有点过分。 不滥杀无辜这点做人的底线，李焱红自问还是有的。 “那行吧，我就先等他一等！”李焱红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很悠然看着边上那一摞摞的文书道，“妈的这么多房子和地，看来蔡大人也是家财万贯了，难怪能在怡花院包月。” 叶师爷闻言，赶忙又解释：“大人，不是这样的。这里头的很多房子和地，都是原先归曹县丞和黄捕头的。如今曹县丞和黄捕头双双仙逝，留下两大家子的孤儿寡母，还有一大堆的下人，蔡大人这才不得已，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接手了曹大人他们的遗产和老婆。” 李焱红笑道：“那也很厉害嘛！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岂不是大大的本事？” 叶师爷道：“倒也不是什么本事，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巡检房每年夏秋都会组织人手，在县城周遭打猎。几个月抓到的猎物腌制好了，就够全县人吃上大半年。往年曹县丞也得掏钱向巡检房买，才能保证全家人过冬能有东西吃。 不过曹县丞这么一挂，蔡大人少了一笔收入，家里又多了这么多张嘴，日子倒确实是难了不少。但是也有好消息，就是这回春集结束，县里估计要杀很多人，整体上又减轻了不少负担，可就是以前需要花钱向巡检房买肉的那些人，也不会回来了，不过……” 叶师爷一段话反转十八次，李焱红忍不了，打断道：“县里的百姓，以前都是向你们买肉的？那他们自己怎么不去打？外面不是各种小动物挺多的吗？” 叶师爷笑道：“大人，寻常百姓哪有您这样的身手？县城郊外多年没人打理，地里多的是各种虫蛇鼠蚁，还有野狼、猛虎、野猪，普通老百姓稍微往深处走几步，可能就连命都没了，不然又何必由巡检房组织人手来做件事？ 也就是像您这样的高手，才能轻轻松松靠在外头打野味来填饱肚子。县里的那些穷鬼就不一样，他们就只能靠赶集的时候赚点钱，再把这些钱拿来跟蔡大人换东西，才能活得下去。就这，也还得有门路才行，不然想买也买不到。” “那如果真饿得慌呢？” “那就……搬走嘛！” 李焱红这下总算把这个闭环给听懂了，“明明是可以明着抢的，蔡大人却非要用这种讲道理的办法来搞，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哦，李班头佩服下官什么？”蔡巡检忽然走进屋来，身后还跟着傅捕头。 李焱红笑道：“在下听叶师爷说，蔡巡检抄得一手好底，居然抢房子还要给穷鬼发钱？” “李班头何出此言！” 蔡巡检立马矢口否认，正色道，“大人以为是下官不想抢吗？下官只是怕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前些年不少地方，好些个大员就是因为把治下百姓坑得实在走投无路、民怨沸腾，最后才惨死在乱兵刀枪之下。下官正是吸取了教训，才选择了和郭西县百姓们公平交易。再者万一真闹出什么人命，地方上的百姓怨气不散，闹出天~~那什么来，这边就更没法住人了。 万一朝廷撤掉了郭西县，我等芝麻绿豆小官，又上哪里盘剥百姓去？我又如何养得活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如果养得活我这些狗腿、爪牙？” 蔡巡检说得正气凛然，满屋子的师爷们，也都非常赞同地点头，纷纷附和。 “蔡大人为了养活我等而盘剥百姓，却自己担起了所有骂名……” “如有来世，小人还愿意给蔡大人当牛做马！” “蔡大人，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心愿，我想喊你一声爸爸。趁着今天这个机会……” “你先滚远点。”李焱红一巴掌把认亲的六十岁老师爷推开，又问蔡巡检，“那郭西县几十年前，不也闹过天罗吗？你怎么还来这里搞房地产？” “大人，这就是我等芝麻绿豆小官的苦处了。” 蔡巡检叹道，“好的地方，早都被那些大官和他们的后代给瓜分完了，我们这些小人物，又哪里还有得选？便是在这郭西县，之前高县令没死，县里的地也是高县令占大半。后来高县令死了，又轮到曹县丞。如今直到曹县丞也挂了，下官才能在此地一展抱负。 且便是如此，下官为了发扬品格，还得分傅捕头、周师爷他们一点甜头，还有下官手底下巡检房的那些兄弟，也得好处给够，不然谁帮下官在此地安身立足？ 郭西县固然是不行了，不过现在好歹每年还有春秋两次大集，可以捞点油水。余下的时间，大家能吃个饱就算不错了……” “正是。”傅捕头接道，“李班头，这世道，活命实非像李班头所想的那么容易。我等普通人只有抱团取暖才有活路。那些不肯投靠蔡大人，要搬离此地的百姓们，也不是不想投靠，而是投靠得太晚了。即便蔡大人收下他们，他们也只能喝到点稀汤寡水。 人越多越难养活，百姓们才会被迫卖了祖产，手里多少拿点钱，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说不定能遇上个好点的主家，运气差点的，说不定就死半路上了。” 傅捕头这一番话，又解了李焱红不少疑惑。 原来不是李家祠堂里的那些人不努力，而是压根儿就没办法。 周秀春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显然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这么看来，蔡大人还真是个好官咯？”李焱红不禁对蔡巡检大为改观。 蔡巡检一脸正气，抱拳道：“我等食君之禄，自要分君之忧！大人今后去了皇城卫，还请替下官多在其他大人面前美言几句，郭西县搞来的钱，下官可与大人五五开！” “五五开！哈哈哈哈……你个狗官！想得倒是美！” 蔡巡检话音刚落下，巡检房外，壮汉就签着马，腋下夹着奄奄一息的周师爷，昂首阔步走了进来，“想升官，五五开哪够，一九开还差不多！” 李焱红闻言望去，和壮汉一对眼。壮汉的眼神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喝道：“马画藤！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开春了不回郭阳府？！” 李焱红却没回答，而是眼神如狼地盯着壮汉的脖子。 心中那股微弱了一整个冬天的杀气，陡然间，炽盛如空中烈日。 壮汉瞬间猛一哆嗦，把周师爷吧唧一下扔在了地上。 “马画藤，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想干嘛？！” 李焱红腰间龙云刀铿锵一抽。 在壮汉惊恐的目光中，他一言不发，提刀快步冲了上去！ 第二十二章 上级来人 “杀人啦！”郭西县巡检房内，一阵杀猪般的惊叫声传出。 壮汉背靠着地面，单手持握巨大的金环大刀，一边抵挡从上方袭来的威势凶猛“大成军十四路刀法”，一边鬼叫着拖着身体，不断地往后撤退，并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刚刚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地先挡了李焱红一刀，就被李焱红一脚踢飞在了地上。要不是他皮糙肉厚扛摔扛打，换做体格稍微差点的，估计早就晕死过去，被对方割了脑袋。 但饶是这样，壮汉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妙。李焱红根本就没有给他起身的机会，然后招招式式都直奔壮汉的要害，摆明了就是要人性命。 壮汉看着李焱红这疯魔似的架势，只能运起全身功力，拼命招架，金环大刀和龙云刀锵锵碰撞，碰得火花四溅，没几下子，看似粗壮的金环大刀，就被更锋利的皇城卫专用兵器砍出了细微的豁口，壮汉眼看再这样下去自己今天必然完蛋，终于忍不住大叫：“草泥马！老子只是过来问个路的！马画藤！你疯了是不是？” 李焱红却根本不回答，眼里隐隐泛着淡淡的红光，依然像机器一样劈砍不休。 同上一次一样，他能看到壮汉的数值，还是“武力值4，金环大刀+2，武力6”没变。可上回他见到这个壮汉，是恐惧远大于择人而噬的冲动，但这一回…… 李焱红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好像完全不受控制了。 凭借着手里的龙云刀，此时此刻的他，刚好靠兵器的优势，在武力上领先壮汉1点。 而他本能地明白，只凭这一点，自己就足够杀死对方！ 他更知道，现在两人都是4点武力值。 砍死对方，他就能吸收掉壮汉的那4点武力值，直通近乎于靳川那样的先天武夫境界。对普通武者来说，可能要努力练功十年才能走完的路，他现在只需拿一个人头，便可一步登天！ 这种极致的诱惑，从壮汉露面的那一刻起，就在李焱红的脑海中不断地放大。那声音也仿佛遮盖住了周遭一切，李焱红只能听到：“杀了他！他的一切，就是属于你的！” “啊~~~！大侠我错了！大侠刀下留情！” 壮汉眼看着破口大骂没用，只能赶忙求饶。 可李焱红还是在挥刀猛砍。 壮汉又忙恐吓道：“踏马的！杀了我！天鹰帮不会放过你的！朝廷也会通缉你的！” 哐！哐！哐！ 李焱红照砍不误。 壮汉苦苦支撑，咬紧了牙关，握刀的手臂都被震得生疼，接着忽然只听“锵”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金环大刀，竟硬生生被李焱红砍成两段！ “啊——！”壮汉吓得惊恐万状地一声惨叫。 可龙云刀的刀势，也随着这一猛击，微微一顿了一息。 壮汉不愧是个经验丰富的江湖高手，立马抓住这个空当，本能地趁势一個驴打滚，和李焱红拉开一点距离，接着总算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满脸冷汗，脸上沾满灰尘，灰头土脸得一塌糊涂，怒视着李焱红：“马画藤！我全家富贵啊！上来就拼命！你是不是以为我烈阳刀成不安好欺负？来啊！有种都不要用刀，我们赤手空拳来单挑！”说着很硬气地把手里的断刀刀把往地上一扔。 可李焱红抬起头来，却根本不讲任何江湖规矩，依然能用武器就坚决不空手。 “草泥马！你不讲江湖规矩！”成不安连忙转身就往巡检房外跑去。 李焱红迈步就追，拖着龙云刀，在地上划出丝丝电光火花。 但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冲进来一群人，带人的人大喝一声：“都给本官住手！” 这一声怒喝，似乎带着某种浩然之气。 李焱红脑海中的诱惑之音瞬间退去，他满眼杀气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大人！这个人是变态啊！我刚一进门，他就拿刀砍我！要不是我身手敏捷、武功高强、身轻如燕、福大命大，我早就被他分尸十八段，剁成碎肉了！” 成不安抓住来人的胳膊，一通屁话说得又着急又愤怒。 李焱红抬眼望去，只见对方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心里一边暗暗讶异自己刚才怎么失去了理智，然后赶紧把刀收起来，理直气壮道：“胡说八道什么，只是看你的武功跟我不相上下，也属于茫茫人海中难得一见的宿命之敌，我才想跟你好好切磋切磋。你这个人才是怎么回事？个头这么大，却胆小如鼠，砍你几刀就叫得跟好像被人轮了一样。” 成不安怒道：“放你妈的屁！老子的刀都被你砍断了，伱管这叫切磋？” 李焱红笑道：“哈！那是你刀的质量问题，你应该去问卖你刀的人是不是偷工减料了，管我什么事？或者你也可以问问自己，这些年努力工作过吗？为什么只买得起这种破刀？” “你踏马……” “都给本官闭嘴！”当官的一声怒喝。 李焱红和成不安瞬间收声。 当官的文士左右看了看，很有派头地问道：“这里现在谁是主事的？” “大人，是卑职……是下官！”蔡巡检这时才急急忙忙跑上前，膝盖一弯，跪地就拜，“下官郭西县巡检蔡大彪，有失远迎，大人赎罪！” 来人微微一皱眉头，沉声道：“巡检……从九品？” “是！”蔡巡检忙回答，“本县县令已空置三十余年，县丞曹国雄前些日子因公殉职，主簿、县尉等佐贰官职也都尽数空缺多年，朝廷未曾派人增补！” “本官知道……”来人显得颇为无语地点了点头，“你先起来吧。” “是。” 蔡巡检急忙起身，又小心翼翼问道，“大人看着面生，恕下官眼拙，敢问大人是……” 来人终于自我介绍，“本官乃是郭阳府通判宁可臣，今日特地来核验曹县丞殉职一事。据皇城卫雨花田百户说，该案中你县仅有一个生还者，乃是你县皇班班头李焱红。他人在吗？” “小人在此！”李焱红连忙回答。 成不安惊讶道：“王八蛋！你不是说你是郭阳府马画藤吗？” “神经病！”李焱红转头就赖账，一本正经对宁可臣道，“宁大人明察，小人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这个人，是他一进门就拿着一把大刀要在巡检房重地打打杀杀，小人身为本地班头，这才不得不出手保护同僚安全。你看我们周师爷，都被这个变态玩成什么样了！” 李焱红一指依然倒在门口的周师爷。 周师爷得到信号，赶忙很浮夸地浑身抽了抽，眼睛翻白猛吐白沫。 宁可臣见状眉头一皱，没好气道：“这件事等下再说，王校尉，你看好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许走，等本官问完话再说！” “是。”王校尉身穿黑色金虎服，手持龙云刀，赫然也是皇城卫的人！ 他淡淡然看李焱红一眼。 李焱红下一秒就听宁可臣道：“你跟我来……本官问话，谁都不许进屋！” 蔡巡检忙道：“是，下官明白。” 宁可臣甩给全场一张冷脸，径直就走进了巡检房的内堂。 李焱红低着头，内心几百个问号地跟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 危险的任务怎会交给别人？ “去年十一月初八，也就是冬至那日，你和周秀春两人，为何要劫持曹县丞进县衙？”宁可臣进了内堂，也不跟李焱红啰嗦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就道，“我听至善大师说，他离开郭西县前，曾一再叮咛嘱咐过曹县丞，开春之前，绝不能开衙办公。” 李焱红忙道：“大人，可没有这回事啊！我和周大哥那天，是去管曹大人要路引的，因为周大哥想去府城康知府那边上班……” “别跟我来这套。”宁可臣打断李焱红道，表情严肃道，“你这些鬼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郭西县衙役以下犯上，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周秀春的爹是这样，他当儿子的，我看也差不到哪里去。本官保证不治你的罪，你跟我老实交代便可。” 这种坦白从宽的鬼话，李焱红怎么可能相信。 他立马坚持道：“大人，真的没有，要说有什么，就是除了路引之外，我们还办了个调转职务的文告。对了，那天的事情，起因根本就不是我和周大哥！而是黄捕头，他脑子发癫，莫名其妙要买凶杀我俩，后来他本来就是想在县衙里动手的，怎料埋伏我们的时候，那么凑巧就遭到了天罗的反埋伏，踏马的简直就是老天有眼，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等下。”宁可臣忽然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人说什么了？”李焱红一惊，还当自己说漏了什么话。 却听宁可臣道：“你说黄捕头，遭到了什么东西的反埋伏？” 李焱红奇怪道：“天罗啊，怎么了？” 宁可臣道：“你再说一次？” “天罗反埋伏了黄捕头，怎么了？” “再说一次，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 “你说呢？” “天……天罗？” “对，你再说。” “天罗。” “再说。” “天罗。” “说一百次。” “啊？” “让你说！” “好……好吧。田螺田螺田螺……”李焱红感觉好像哪里不对，赶紧打个补丁。 宁可臣却不由得笑了，说道：“你就算化音成田螺，结果也是一样的。普通人口念天罗，便容易遭怨气、秽气侵袭，只有心怀坦荡之人，才能口念天罗二字，方不受影响。我观你……” “大人！”李焱红忽然嗓门一提，“我等忠君爱国、体恤百姓之人，内心当然是坦荡无畏、无惧天罗！三十多年前，我李家一门被天罗所杀甚多，此乃家仇！我郭西县原本是繁华富饶之地，也因天罗而凋零荒败至此，此为国恨！ 我李焱红生来就和那天罗国恨家仇、不共戴天！要不是郭西县里没有精通纹身手艺的师傅，我都恨不能在背后刺一行字，天罗我干伱全家十八代！” “好！”宁可臣一拍椅子的扶手，“李班头，就冲你这股浩然正气，本官就信你了！” 那看来你也是个傻逼嘛…… 李焱红内心腹诽，立马单膝跪下，大声道：“大人明鉴，小人这辈子从不说谎！如果哪天破了戒，小人诅咒自己生不出儿子！” “不必，不必，你等正义之士，怎可不生儿子。这世界上多一個好人，人间方能多一分希望，本官希望你多生儿子，越多越好，。长大了全都报效朝廷，造福一方！”宁可臣扶着李焱红站起来，请他坐到了椅子上。 然后他自己也坐下来，两人平视道：“那这么说来，这件事确实是黄捕头的问题在先？” “正是。”李焱红来状态了，说道，“黄捕头那日想杀我们，就找了雁荡府天鹰帮帮忙，天鹰帮又把这笔委托转包了出去，正是转包给刚刚外面那个名叫成不安的人。 不过那天小人运气好，正好在外面遇上成不安。成不安当时应该还不知道他要杀的人，就是小人与周大哥。后来就在小人机智聪明的引导下，将杀小人的任务，又转包给了小人，他还给了小人和周大哥，每人十文钱，作为买小人项上人头的费用！ 踏马的，这点钱简直侮辱我皇班衙差的尊严！” 宁可臣问：“所以你后来就跟着黄捕头，去了县衙，想反杀一波？” “也不是，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我和周大哥本想拖到年后，不想黄捕头那么心急，自己去把衙门的大门给打开了。小人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心想反正门都开了，就干脆去办个手续吧，没成想后来……”李焱红沉沉地叹了口气，连自己都说得信了。 他不禁怅然道，“我可怜的周大哥啊，就那么英年早逝地去了，还拉上了曹县丞陪葬，黄捕头那个混账，真是百死莫赎！” “那黄捕头，为什么要杀你呢？”宁可臣问道。 李焱红摇摇头，“现在人都死光了，问谁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可能跟我和周大哥打算去府城效力有关系吧，我们一走，县衙这边就少了两笔俸银。往日里曹县丞一直克扣我和周大哥的俸银不发，我们一走，府城那边自然也就不会把这笔款拨下来了……” “原来如此！”这一下子，宁可臣就感觉整件事从头到尾全说得通了，“原来是曹县丞和黄捕头自作孽，又遇上天鹰帮的人智商太低，结果才他俩死了，你却没死。本官好险要毁了你的清白！李班头，本官得罪了！”宁可臣双手拉起李焱红的手，又眼含热泪地说：“就是可惜了周秀春班头，世上又少了一个好人！” 李焱红轻拍宁可臣的手，叹道：“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宁可臣道：“幸好当日你没出事……” “大人宽心，就算那天和我天鹰帮的爪牙打起来，外面那个智障也绝不是小人的对手。”李焱红又换上自信又严肃的表情，“小人只是念在朝廷法度森严，自己也不想胡乱取人性命，那天才先忍让他一回，也好让他知难而退。只是没想到，他今天又自己杀上门来，着实可恶！” 宁可臣跟着咬牙切齿，说道：“那雁荡府天鹰帮，也是受朝廷招安的地方豪强，却是一直死性不改！将来本官若有机会，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到时候，李班头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 李焱红立马紧紧抓住宁可臣的手：“大人，小人活着，就是为这一天啊！如果将来小人背部还有空的地方，小心愿意再多纹一行，天鹰帮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好！” 宁可臣激动得快不行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李班头……本官要升你的职！” “大人，不可啊，小人寸功未立，不合适吧……” “不要紧，其实本官此来，刚好还有一个任务要办。你后天就跟外面的王校尉，一起去一趟黑石山，查探一只蝙蝠妖的洞府，查查它是怎么成的精。这一来一回，不就立功了吗？” “原来如此，那这趟任务，应该不危险吧？” “唉，说什么呢……” 宁可臣笑着，搭住李焱红的肩膀，一脸欣赏地看着他道，“危险的任务，本官怎么会忍心交给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做？他们就算去了，那不也是白白送死，枉送性命？既然是立功，当然是要让尔等忠勇之士冲在前面，方显出我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之心！” 李焱红脸上笑容一僵。 “？？？” “李班头，怎么了？” “小人……临走之前想做点准备。” “但说无妨！” “小人想多杀几只鸡，补一补。” “嗨，就这点小事。”宁可臣笑着重重一拍李焱红的胳膊，“李班头不愧是我辈中人，到了这种关头，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找几只鸡而已。本官很欣慰，本官答应你了！” “多谢大人！” 李焱红咬着牙道谢，心里又暗暗跟上几个字，“我谢谢你全家……” 第二十四章 升职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李焱红跟着宁可臣从内堂出来时，已然是一股狗腿认主的气质。 同样宁可臣也是一脸的赞赏有加，旁若无人地对李焱红道：“焱红啊，此事便就如此吧。本官会如实向康知府禀明情况，康知府若还想招你去府衙效力，自会派人来告知于你。眼下先委屈你，再在郭西县多待上一段日子。那个谁……” “大人！”蔡巡检也不眼瞎，急忙上前奉承，“恭喜大人，幕下又添高手。下官不瞒大人说，李班头乃是我郭西县第一高手，能在田~~~螺手底下活着出来的，就是找遍整个郭阳府，也找不出一巴掌的数！李班头能辅佐大人，也算得上是我郭西县几十年来的一桩大事！ 下官这里刚好有这两天清理县衙废墟找到的一千文无人认领的零钱，跟县衙账上的钱也对不上数，也不知是谁那么不小心丢在里面的。下官本想拿这笔钱来做慈善，可现下郭西县百姓安居乐业，县里歌舞升平，这笔钱实在无处可用。 这下当真天意难违，大人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把这笔无人认领的零花钱，正好交由大人，顺便请李班头喝杯入伙酒，就当是本县百姓为李班头饯行的一点小心意……叶师爷！” “学生在！”叶师爷立马出列，“蔡大人，说来也巧，这笔钱就在隔壁房间，刚刚半刻钟前才清点封装妥当！果然天意如此，小人这就马上去取！” 成不安被五花大绑押在角落，边上好几个人看着他。这时听到蔡巡检的马屁之言，他不由不屑笑道：“踏马的，老子刚才明明还听这几个王八蛋说，如果那个当官的出来后对姓李的甩脸子，大家就要一起告发姓李的强抢民女、勒索商户、嫖妓不给钱、随地大小便，一起落井下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现在却是这副嘴脸，简直……” 话没说完，边上就有人一拳头重击在他的肚子上。 “哦~~”成不安弯腰痛呼。 宁可臣扭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大人，这個人说话不老实，我们替大人教训他！”蔡巡检的人大声汇报，然后脱下鞋子，再脱下袜子团成一团，就在成不安惊恐的眼神中，硬塞进了他嘴里。 “这袜子怕是有一个冬天没洗过了吧？你真有口福……”周师爷感觉这袜子比成不安的腋臭还恶心，忍不住走开几步。 成不安自己更是恶心得干呕连连，不住摇头呜呜求饶。 可惜根本没人理他，不出片刻，成不安就被那袜子熏得晕了过去。周师爷见状，立马幸灾乐祸地呸了一口，“踏马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活该！” 另一边，宁可臣也不管这点破事，他只是很平静地喊住蔡巡检，说道：“贿赂的事情先不急，反正本官定然不能空着手回去，本官还是想，先说一说郭西县今后的安排。” 这话一出，蔡巡检立马就态度端正了，连忙道：“大人请讲。” 宁可臣不紧不慢走到巡检房的主位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来小啜一口，才缓缓说道：“眼下郭西县缺员严重，郭阳府已将这边的情况上报给了东南道，东南道那边，如果对郭西县有什么想法，旬月之内，应当会上报给朝廷。朝廷那边皇上若有意，理应就会叫东南道上报合适的人选给吏部，这样等到明年这个时候，郭西县这边，应当就会来新县令了。” 蔡巡检听到这里，就一下子高兴不起来了。 他想要的，难道是个新县令吗？！ 不过好在宁可臣说话大喘气，紧接着，就又缓缓道出：“不过呢，郭西县现在是出了名的没油水，东南道那边恐怕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兴趣。便是前来镀金，郭西县这地方也不太平、不安全。故而本官推测，郭西县这边的空缺，怕是还要缺上很长一段时间。” “是是是！正是如此！” 蔡巡检忙不迭改口，“郭西县穷山恶水、民不聊生，百姓苦得天天拉稀，实在不适合安排各位大人下来受苦！这里的苦让下官一个人吃就够了，还请宁大人如实向上汇报。 下官这里今天早上……” 蔡巡检扭头向叶师爷使了个眼色。 叶师爷连忙对宁可臣道：“大人！我等早上从县衙废墟里还搜出另外一笔无人认领的钱，还没来得及入账！小人斗胆建议，不如也一并由宁大臣带回上交府衙，拿去给府城的失学儿童充当学资也好！做慈善利国利民，乃是正途啊！” “好。”宁可臣终于露出微笑，看着蔡巡检说，“本官的意思也是如此。郭西县虽日后很难再有县令和县丞、主簿这类朝廷治理地方的官员，不过好歹总该还是得有个管事的。” 蔡巡检眼里登时露出极度渴望的期盼之色，点头如小鸡吃米。 “对对对！大人说得对！” 宁可臣也不再含糊，直接道：“蔡巡检，本官打算向上头举荐你，升任郭西县正九品县尉，从今往后，代管郭西县一应事务。” 蔡巡检欣喜万分，磕头就拜：“下官多谢大人！” 宁可臣接着又说：“还有你们郭西县前日快马送到府衙，要求府衙确认的，关于你县傅尽忠捕头由二捕头升任县衙捕头的文告，本官也带来了。” 一旁的傅尽忠闻言，赶忙站出来，“大人，小人便是傅尽忠！” “哦，好的，你敢说天罗二字吗？” “啊？那个……小人当然希望自己敢，可是……” “无妨。”宁可臣直接打断，正眼都懒得看傅捕头，同时从怀里拿出一张文告，说道，“你不敢，但有人敢。本官今天，还得在这上面多加几个字。来人，拿笔来。” “大人请用！”叶师爷立马递上。 宁可臣接过笔，便在文告上随手添写：“另有郭西县衙差皇班班头李焱红，忠义勇武，考绩卓著，同拔擢为郭西县县衙二捕头。此据为凭，伪办者斩！” 写完后将文告交给蔡巡检，微笑说道：“可以了。” 蔡巡检小心翼翼接过，紧张问道：“大人，这么干没问题吗？” 二捕头虽然是县衙体系内最低一级的吏员，可好歹也是拿朝廷俸银的。因此县衙要将班头晋升为二捕头，手续比二捕头晋升为捕头都麻烦。通常都需要一路往上报备到吏部登记，这笔俸银才能发得下来，晋升者的吏员身份也才算正式确定下来。 而二捕头晋升捕头，因为俸银不变，所以反倒手续没那么麻烦。 只要府衙确认过就可以。 眼下宁可臣这么搞，差不多就有点公然藐视朝廷规矩的意思。 蔡巡检不禁就有点慌，生怕又牵连到自己。 好在他马上就听宁可臣解释：“无妨，本官的恩师，便是吏部尚书仇大人。区区这点小事，本官只需修书一封便可办妥，也省得各级文书层层传递，浪费时间。”说着又低下头，对正在给他按摩大腿的李焱红道：“李捕头，先请起吧，你我同道中人，不必如此谄媚。” “不！宁大人！”李焱红抬起头，满脸的认真，“卑职按的不是大人的腿，而是大成朝国之栋梁的腿！卑职也完全不是因为大人的官职，和大人提拔卑职而给大人按腿，而是拜倒于大人的高洁品格之下，情不自禁地就想为大人做点什么！ 卑职一辈子铁骨铮铮，从不向人低头，因此也没学过什么伺候人的手艺。直到今日遇见大人，卑职才痛恨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都要那么一身傲骨，以致连一点照顾人的事情都做不到！此刻卑职只恨自己不是女儿之身，不然……” “呕~~~” 巡检房里忽然间一片干呕。 铿！ 李焱红把腰间的刀往外一拔，冷声问道：“踏马的，我说得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 一群人纷纷摇头。 然而这时被臭袜子堵住嘴的成不安却突然忍无可忍地猛一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怒不可遏地大声咒骂：“你们这群狗官！做人简直毫无道德底线！ 李焱红！我不服！凭什么伱这种烂货能这么轻轻松松就吃上皇粮，像我这种英雄豪杰、道德楷模、人间极品男子，却只能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有种的你跟我再赤手空拳单挑一次！我要是打赢了，你就放了我！从此往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不敢打，那你就不配当这个捕快！你们县衙的人就全都看不起你！你就是个胆小鬼、废物、垃圾、烂货、贱种……” 啪！ 李焱红飞身而上，一巴掌呼过去，成不安就被扇得直接扭了脖子。 “要我跟你打？” 李焱红冷笑道，“也好……今天正好也让你知道知道，本捕头到底凭什么能吃这碗饭！” 说着转过身，走回宁可臣跟前，拱手道：“大人，一会儿卑职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比较血腥，还请大人做好心理准备。” 宁可臣很淡定地微笑道：“李捕头但做无妨，本官也好看看，李捕头的武艺究竟如何。” 李焱红一点头，又问蔡巡检：“蔡大人，卑职前几天要大人准备的鸡，大人准备得如何了？” 蔡巡检忙道：“啊？刚刚下官……本官看到，集市上就有很多斗鸡！李捕头想要多少鸡，就有多少鸡！” “果真？太好了。”李焱红闻言一喜。 成不安又挣扎大喊：“姓李的，你又想搞什么鬼！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是为你好。” 李焱红走回成不安跟前，用好似毒蛇的目光盯着他，沉声缓缓道，“本捕头怕自己杀气太重，现在先去杀只鸡，把杀气泄一泄。免得一会儿，会不小心一拳头打死你。” 成不安对李焱红的武功不算服气，可对李焱红的这份气势，他却没来由得感到一阵恐慌，浑身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剧烈的寒颤。 甚至就连一旁的皇城卫王校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王校尉感觉得出来，李焱红的话，绝不是随口所说的。 “蔡大人，那些鸡在集市什么地方？” 李焱红故意不和王校尉有眼神的接触，免得暴露同样强烈的杀气。 王校尉，武力值5，龙云刀+3，武力8…… 砍死王校尉，收益甚至比砍死成不安还高…… 蔡巡检马上回答李焱红：“就在东大街那边！” “好，那就请各位大人和同僚们先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回！”李焱红不耽误，抱拳后走出巡检房，骑上千里追，径直便朝东大街方向奔去。 巡检房内，周师爷指着成不安，嘿嘿嘿笑道：“白痴，你死定了。李捕头上次在怡花院杀了只鸡后，就跟原地变了个人一样，我们十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成不安道：“你不用跟我说这种鬼话来吓老子，老子才不信！” “不信算了。”周师爷翻个白眼，又下意识转头看向蔡巡检和傅捕头。 蔡巡检和傅捕头和周师爷一对眼，眼里顿时双双露出后怕的神情。 宁可臣见到，不由好奇问道：“蔡巡检，果有此事？” “呃……是，确实如此。” 蔡巡检不敢也没理由隐瞒，老实对宁可臣道，“前些日子，下官在本县怡花院里和李捕头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李捕头当时斩了下官的一只斗鸡后，就一下子变得勇猛无比。痛扁下官宛如杀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下官猜想，这或者是李捕头家传的某种法术……” “李捕头竟还会法术？”宁可臣骤然眼睛一亮，“这世上只有洁身自好的修行者，才能使得出法术神通，若李捕头也会法术，他岂不也是修行中人了？” “大人，李捕头洁身自好可谈不上！” 屋内立马有人背后捅刀，大声道，“李捕头过去一个月，天天和怡花院的鸡头韦二娘打得火热，那韦二娘足足大了李捕头十岁！现在全县都知道李捕头有严重恋母情结！” “哦？还有此事？那倒是可惜了……”宁可臣眼里的亮光，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如此看来，李捕头杀鸡，便不是什么法术了。不过这倒是也好……” 虽然略显失望，但他脸上对李焱红的欣赏却没变，忽又朗声说道：“焱红捕头说找鸡就找鸡，坦坦荡荡、不遮不掩，不管他找的是什么鸡，都足可见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总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人不鬼的奸人要强！” 蔡巡检：“……” 傅捕头：“……” 周师爷：“……” 满屋子人：“……” 只有成不安很悲愤道：“马拉个币！我也经常找鸡过夜啊，为什么我就不能当官？！” 第二十五章 修行者 春集时节的郭西县人满为患，李焱红在巡检房和宁可臣搞内幕交易的这点时间，县城里就又涌进了更多的各路卖家，把郭西县最繁华的两条路堵得严严实实。 可好在东大街距离巡检房很近，李焱红又身穿衙差服，闹市纵马也无人赶拦，于是在一阵阵破口大骂声，他眨眼间就来到了蔡巡检说的地方。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斗鸡摊位。 斗鸡摊位边人头攒动，喧声冲天。摊位内两只斗鸡扑棱得跟有杀父之仇似的。 摊主和帮手们则四处收钱，分发押注用的牌子，在下注者一声声呐喊声中，连连大喊：“下注了！下注了！鸡没死就能还能买！当前赔率小红啄死小黄一赔六！小黄啄死小红二赔三！算数好的可以算算怎么买才稳赚不赔，抓紧下注了啊！” 李焱红见状，连借口都不用找，直接牵马上前，亮出身份就道，“郭西县县衙抓赌！你们这群王八蛋，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居然赶聚众赌博，分明是不把我郭西县第一高手放在眼里！” “郭西县第一高手？” “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又能怎么样？！” 正赌得上头的几十号人，齐刷刷凶神恶煞转过身来。 李焱红定睛一瞧，好家伙，武力值没有一个低于5点的，全尼玛是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狠角色，赶忙笑道：“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各位大侠，小弟就是刚当上捕头，过来露个脸，和大家认识认识。大家继续赌啊，我们郭西县向来讲究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只要是对发展地区经济有利的事情，我们一贯都是支持的……” “嘁~！” “垃圾狗官！” 大侠们不屑地又转过头去。 李焱红赶忙又抓住一个发押注牌的人，小声问道：“小兄弟，敢问你们这里的鸡怎么卖？” “这位官爷，我们的鸡不卖的。” 老板走上前，抱拳一拱手，笑道，“我们这些鸡，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能人只所不能，向来只从事专业对口工作，所谓卖艺不卖身，官爷还请见谅。” “这样啊……就不能通融通融？”李焱红一边跟老板说，一边观察着鸡笼里的一只只鸡，果然发现芸芸众鸡里头，有一只特别的特别，很心急道，“老板，不瞒您说，我家中老母最近刚生完二胎在坐月子，急需一只特别非同凡响的鸡来补补身子，我可以多给你一点钱……” “官爷，您就不要强人所难了。”老板叹道，“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人家中又何尝不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的孩子。小人借春集来贵宝地赚点小钱，也是很不容易的。这些鸡乃是小人一家老小的衣食所系，是小人一家的命根子，卖掉它们，是绝无可能。” 老板说得很诚恳，而且其本身6点的武力值也很有说服力。 只是李焱红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当然不能就此作罢，直言道：“老板，本捕头知道大家确实都不容易，我也不要你全部的命根子，你稍微给我切一小段就行。喏，就那只。都是鸡嘛，哪有卖艺不卖身的道理，说到底不过是价钱问题，你要多少钱，我回头就让衙门给你送来。” “嚯！这位官爷倒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我家这只鸡的不凡！”老板忽然笑了，“小人也不瞒官爷，您看中的那只鸡，正是我家的镇店之宝，人称鸡中之霸。原先他还有个老婆，可惜前些日子从家里跑出去后，就不知道被谁给抓了。小人一路追到此地，就断了踪迹。 所以这番前来郭西县，做生意是一方面，找我家走失的鸡也同样是一桩要事。官爷看中的这只鸡，小人是肯定不卖的，不过小人反倒想请教官爷，您看到过一只浑身七彩羽毛，跳起来有两丈多高，能飞能打的鸡吗？” 李焱红回忆了一下，反问道：“是不是一双爪子玄黑如墨，左脚中间的那根鸡爪上面，还带着一颗白点，跟胎记似的？” “对对对！”老板欣喜万分，“大人果然见过？” “完全没有。”李焱红直接矢口否认，然后径直走到那只目标斗鸡跟前，隔着薄薄的鸡笼喊了声，“斗鸡！你老婆就是我杀的！有种出来给它报仇啊！” 下一刻，只听“喔喔”两声，赌场边的鸡笼陡然炸裂。 笼内的斗鸡杀气腾腾飞扑出来，双爪直冲李焱红面门。 “你敢袭警？！”李焱红怒喝一声，当机立断，腰间龙云刀一个拔刀术。 随即一道鲜血溅落地上，那只斗鸡就吧唧掉了下来。 一瞬间，李焱红浑身战栗，又是那股熟悉的力量，汹涌融合进他的身体。 这电光石火的几個交战回合，看得老板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下一秒，李焱红迅速恢复正常。 再一看自己的属性，赫然已经变成了“武力值5，龙云刀+3，武力8”。 心中顿时充满信心。 可正要转身回巡检房去，想着一会儿“失手砍死”成不安，自己很快就能天下无敌了，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搭住肩膀。一个充满英气，十分正义的女人的声音，厉声喊住了他。 “你别走！” 李焱红蓦然回首，和对方四目相交。 刹那间，李捕头感觉自己好像沦陷了…… 那是一个长得相当标志，却作男人打扮的女人。她目光坚定，气势强大。穿着一身类似软甲的衣服，身后背着两把大刀，腰间一条长鞭，头发束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样的打扮，普通长相的女人根本把握不住，可在她身上，却显得那么的自然清新，又合情合理。而且最关键是…… “敢问这位壮士找本捕头有何事？”李焱红满脸认真地问道，“诶，阁下的胸肌为何如此浮夸？莫非是女扮男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做？伱有路引吗？拿出来让我看看？” 那女人顿时怒目圆睁，喝道：“下流！贫道本就是女人，何必要女扮男装！？倒是你！刚才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我分明看你吸收了那只开了灵窍的鸡的灵力！你到底练的是何种邪魔武功？给我从实招来！” “呐，这位道长，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李焱红心里忽然有点慌，然后随意地细细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吓死……“宗师，崇阿境界，元气值36，灵器神鞭+8，灵器青龙偃月刀+12，灵器霹雳雷火弹+18，灵力50……” 这尼玛，何方神圣啊？ 都能把天罗按在地上摩擦了吧？！ “道长明鉴！”李焱红瞬间变脸，正色道，“在下所练的武功，乃是正统的《中原武林通用内气入门训练手册》，在下实在不知道道长所说的，邪魔武功是什么意思。这本秘籍在下还一直带在身上呢，道长不信请看……” 李焱红从怀里掏出秘籍，递到女人跟前，然后不要命地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飞快说道：“这秘籍是皇城卫给我的，我现在是他们编外实习人员……” 热乎乎的气，吐在女人耳边。 女人赶忙躲开，嫌弃又厌恶地对李焱红道：“你离我远点！皇城卫又怎么样？！” “皇城卫？” 一听到这三个字，原本还对李焱红虎视眈眈的鸡摊老板，脸上立马就退去了愤恨。他赶忙上前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不过就是一只鸡的事情嘛。鸡跟人一样，凡是活着的，就总有一死。今天就当我请官爷嫖过，不小心把鸡给玩死了……” “对对对！”几十个凶恶的大汉们也连连点头，“就当玩过了！” “算了，我不玩了！朗朗乾坤，怎能聚众赌博！” “万恶之源啊！” 赌客们纷纷散开，李焱红和道姑身边，迅速空出一片空地。 李焱红就和对方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互相拉扯在一起，双双不语。过了片刻，李焱红忽然深情道：“道长，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好美？” 道姑气得牙痒痒，直接把李焱红单手扔飞出去，怒喝道：“少花言巧语！我是出家的修行者！你这套对贫道没用！说！” 她一步迈过，就好像迈出了好几米，一脚又踩在了在倒在地上的李焱红的身上，怒声问道：“你的邪魔武功，到底是从哪里学的？是不是皇城卫教给你的？” “不是！”李焱红牢记雨花田的叮嘱，死不松口道，“我根本不是皇城卫的人！” “胡说！这天底下除了皇城卫，哪里还能有这么邪门的武功？”道姑瞪大杏眼，忽然一伸手，将李焱红腰间的龙云刀抓了过去，大声道，“你还敢说你不是皇城卫的人！这不是你们的龙云刀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四面八方的围观人，立马嗷的一声，四散奔逃。 上一秒还热闹至极的集市，一瞬间众人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皇城卫所在之地，必有天罗出没！ 不管是皇城卫还是天罗，哪边他们都惹不起。 “哎呀，道长，你看看，我们县的大好营商环境，这下全给你破坏了。”李焱红继续嘴硬，还想起来，“美女道长，你先放开我，我还要回衙门办差的，有好多人在等我呢……” “放肆！”美女却死死踩住李焱红，一只脚，就仿佛有一座山那么重。 李焱红根本动弹不得。 道姑又满面气愤，喝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今天贫道必须给你一点教训！不然今番你敢杀刚开了灵智的灵物，将来你就敢杀人练功！还有那皇城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祸乱朝纲，涂炭百姓的事，也有他们的一份！贫道今天……砰！” 她一发力，李焱红的龙云刀，竟被她一掌劈成了两段。 “我要你断刀失职，再也进不去皇城卫！你这辈子，就好好留在这里当你的捕头！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还在修炼邪魔武功！我定饶不了你！” 说着，终于把脚从李焱红胸前拿开。 李焱红瞬间感到浑身一轻，忙起身问道：“等一下！” 道姑表情冷峻地转过头，“怎么了？” 李焱红色胆很大地问道：“敢问道长怎么称呼？” “怎么？想找我寻仇吗？”美女道姑冷笑道，“也无妨，贫道行得正，坐得直！告诉你又能怎样？贫道青城山青城派闫红霞，让你的上司来找我吧！” 说完一转身，几步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李焱红看得出神，半天才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断刀，无比感叹道。 “我的天，连屁股都这么好看，极品……” 第二十六章 自杀小队 “阿追，刚才你看到的一切，全都不许说出去知道吗？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说话，可是我知道你们畜生和畜生之间，也是有交流方式的。 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刚才的事，我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从今往后绝口不提，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所以你也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懂不懂？” 李焱红一身灰头土脸，骑着千里追往回走，路上严肃地叮嘱它。 千里追甩了甩尾巴，目光还是那么温柔。打了个响鼻，算是回应了。 “诶，这才对嘛。”李焱红摸摸它的头。 心说今天幸好找到合适的鸡了，不然他就没有办法，只能杀马祭天。 毕竟他胯下的这匹马，那也是…… “武夫，武力值1，铁蹄+1，武力2……” 奶奶的，这战斗力快赶上李焱红自己刚出场的时候了！ “唉，你真是运气好啊，不然早几天遇上我，估计早就被二娘拿去和那些牛鞭一起炖了……”李焱红很感慨地叹道。 马蹄哒哒，踩着郭西县的黄泥土路，不过一会儿，就回到了巡检房。 “踏马的，我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巡检房内，成不安见到李焱红去而复返，此时内心十分慌张，可还是硬着头皮，强装暴躁地吼道，“来啊！搞完你那些歪门邪道的破事，可以单挑了啊！说好了啊！单挑就是点到为止，不许伤人性命！做人要讲江湖规矩！” 李焱红却鸟都不鸟他，径直从成不安跟前走过去，走到王校尉跟前，拿出断掉的龙云刀，正色抱拳道：“校尉大人，卑职刚刚路过集市，遇到一个女扮男装的道姑，行迹很是可疑。 因职责所在，为了保护郭西县百姓的安全，维护今日县里的繁荣市场，卑职就照例对那道姑进行了盘问。不成想那道姑居然暴起伤人，但幸好属下身手敏捷，没有被她偷袭所伤。 然后卑职又跟她大战了三百回合，那道姑实力不凡，居然最终跟卑职打了个平手，还把靳川靳大人赐给小人的龙云刀都打断了。卑职看她是个女人，又是个出家人，就没跟她一般见识，就让她先走了，不过回来还是要跟大人有個交代。对了，那女人还说她是青城山青城派的嫡传弟子，让我们皇城卫有本事杀上门去、灭她全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逼……” 边说边掏出断刀来给满屋子人看。 却不想一屋子人此时全都目瞪口呆，就连宁可臣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确定……那人是青城派的？”王校尉脸色发白。 “是啊。”李焱红见王校尉这副样子，自己心里也慌得一批，可脸上依然十分镇定，轻描淡写地回答，“她背着两把青龙偃月刀，长相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还前凸后翘，就是脾气火爆了点，这方面完全没办法和我家的千里追相提并论，阿追！你说是不是？” 巡检房门外面，千里追“唏律律”地发出一声回应。 李焱红道：“大人您看，我有证人，这刀确实青城派暴力搞断的。卑职因为考虑到朝廷形象，不能让老百姓觉得我们是那种以暴制暴的团队，才没有缉拿她。而且她自己后来明显也怕了我们了，主动离开，卑职心想，就先饶过她这一回。” “别吹牛逼了。” 王校尉打断道，“如果真是青城派的人，杀你比杀鸡还容易。不过你是怎么惹上她的？” 李焱红道：“说来大人可能不信，我就是在集市上杀了只鸡，她居然就要给那只鸡报仇，还骂我们皇城卫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全都是畜生。” 王校尉眉头微微一皱，“你在外面说，伱是皇城卫的人？” “不不不！绝对没有！” 李焱红急忙解释，“小人一直牢记花田百户的话，这几天从来没敢拿自己当编制内的正式工看过！在外面更是从来只说自己是郭西县内一个普通的衙差，人世间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是那个道姑，看卑职随身带着龙云刀，才非要一口咬定卑职是皇城卫的人。卑职跟她解释了她也不听，她或许有可能是智力方面存在一点问题……” “李捕头，不可如此说话！” 站在一旁的宁可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嘴进来，表情很严肃道，“青城派乃是大成朝三大入世修行宗门之首，为大成朝斩妖除魔、保境安民，为江山社稷和百姓们立下过汗马功劳。 青城派里的每一位法师、上人，都是在朝廷礼部有登记、有品级的。就连当今圣上，都得对他们礼让三分，你决不可轻慢他们！不知道刚才那位青城派的仙子，现在人去哪里了。本官得找到她，将此事问个清楚，再给她好好道上一歉。” 李焱红听得一惊，“居然还有品级？” “正是。”宁可臣道，“通常都是五品到二品不等，比本官还大。” 李焱红想了想，又奇怪道：“但是她好像很看不上皇城卫啊，这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同行竞争关系。” 王校尉解释道，“修行门派是斩妖除魔的，皇城卫也是斩妖除魔的。有的时候，有些皇上比较信任青城派那些人，但有些皇上，又比较信任我们皇城卫。” 李焱红问道：“为何会如此？” 王校尉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李焱红又想问宁可臣。 但宁可臣却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直说道：“此时说来话长。本官今日已经在这里耽搁不少时间，还是先抓紧办正事吧。李捕头不是说杀完鸡回来，就要和这个天鹰帮的杀手一较高下的吗？还打不打？不打本官就先回去，给康知府写工作汇报了。” 李焱红也很识趣，立马转头一指好半天没敢吭声的成不安，露出一抹狞笑。 “松开他！” 几个巡检房的差人，立马把成不安的绳子一解。 成不安被松绑开后，动了动手腕，满脸横肉抖动，说道：“姓李的，你刀都断了，还拿什么跟我单挑？我成不安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不如这样，我们约定三十年后，再决一死战！到时候你有胆子的就来，我保证跟你不死不休！” 边说边往巡检房门外走去。 李焱红哪能放过这块肥肉，飞身上去，冲着成不安就是一脚。 经过第二只鸡的加持，李焱红这一脚明显比方才出招更快，力道更猛。 落在周师爷眼里，分明就是“家传法术”起效了！ “啊！”成不安惨叫一声，被李焱红踢倒在地。 随即李焱红双拳疾风骤雨，摁住成不安就是一顿爆锤。 成不安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抱头鼠窜。 不超过三个回合，全场所有人就算是瞎子，光用听的，也能听出到底谁下手更狠。 “投降了！投降了！我认输了！我认输了！” 成不安连连求饶。 李焱红却追着不放，拳拳到肉，专往成不安的胸口、太阳穴、喉结、裤裆攻去。 成不安被打得缩成一团。 李焱红毕竟还是武力值高出成不安有限，一时半刻拿不下对方，他越大越内心的杀意越猛，下一刻陡然心头火气，转过身就从王校尉手里把那断刀拿回来，朝着成不安的脖子狠狠砍去。 但关键时刻，宁可臣却高呼一声：“罢了！” 清朗的喝声，仿佛带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李焱红愣是被直挺挺地喊住，内心的杀气瞬间消散。 断刀的刀刃在距离成不安的后脖颈不到两寸的位置，硬生生停滞住。 成不安扭头一看，自己离死就差这么点距离，顿时吓得裤裆一湿，急忙手脚并用，爬到宁可臣身边，抱住宁大人的大腿就嚎啕大哭。 “哎呀！吓死了我啊！大人！他想杀我啊！他刚才想杀我啊！” “看到了……”宁可臣把腿从成不安怀里抽出来，然后捏住鼻子，蹲下来道，“你收人钱财，要拿李捕头的命，李捕头当然不会放过你。但是本官现在，可以给你一条活路，让你戴罪立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成不安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只要能活，小人做什么都愿意！” 宁可臣微微一笑，“好，本官要你后日此时，跟李捕头一起上一趟黑石山。” “黑石山？”成不安瞬间笑容不再，脸色煞白。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周师爷听得幸灾乐祸，偷笑道，“黑石山上什么鬼东西都有。” 宁可臣转身又问蔡巡检道：“蔡大人，可熟悉附近黑石山上的路？” 蔡巡检立马道：“大人明鉴，属下的地盘只在县城之内，对县外的路自然完全不知！” 宁可臣再问：“那蔡大人可否向本官推荐一两个人，作为向导？” “这自然没问题！”蔡巡检直接伸手一指站在门边偷笑的周师爷，大声道，“去年秋天，周师爷跟黄捕头他们去过山里一趟，周师爷肯定认路。” 周师爷笑声戛然而止。 这下换成不安大声惨笑：“哈哈哈……我们真是有缘，要死一起死啊！” “啊~~” 周师爷一瘪嘴，目光涣散地看着蔡巡检，想拒绝又不敢，眼里浮现出了悲戚的泪光。 但宁可臣见状并不心疼，只对李焱红道：“焱红啊，后日这两个人就跟你去山里，归你调遣，如此可行？” 李焱红心里算了个数。 成不安4点武力值，周师爷1点武力值…… 黑石山，月黑风高好地方…… 他立马抱拳正色道：“卑职领命！” “这便好。”宁可臣微笑点了下头，“对了，蔡巡检，那五千文慈善款，直接送到本官房里去。王校尉，走了。”王校尉点点头，对李焱红道：“这断刀我要先拿回去。” 李焱红很干脆地交出刀。 郭阳府的一群人，便呜呜泱泱离开了巡检房。 巡检房里，众人面面相觑。 “五千文……”蔡巡检吸着冷气，“真是比我还黑……” 李焱红则一言不发，走到成不安跟前。成不安吓得忙双臂抱住胸口，坐在地上往后拖，大喊：“你不要过来啊！那个大人让你不许碰我！” 李焱红却只是冷冷一笑，径直就转身离去。 他走过大门旁，和周师爷一对眼。 周师爷抱住门沿，双膝一软，缓缓地瘫了下去…… “啊~~~” 第二十七章 各怀鬼胎 短短三天一晃而过。 正月初七清晨，刚到卯时，李焱红就骑着马，郭西县北门，和秘密前来送行的宁可臣兵合一处。成不安和周师爷也各骑一马一驴，两人都换上了郭西县衙差的衣服。 宁可臣肃然对李焱红道：“李捕头，此行定有危险，但本官派你前往，绝不是让你去白白送死，本官真心希望你们几人，都能平安无事归来。这趟若有收获，本官定当会上报朝廷，嘉奖你们三人，升官发财，不在话下。若是毫无收获，本官也会自掏腰包，聊表心意。” 李焱红骑在马上，拱手道：“大人放心，既然是卑职该做的事，卑职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替大人和朝廷办好！卑职也知道大人的一片苦心，既是有危险的事情，派谁去都不合适。郭西县上下，只有小人和周师爷有这份胆量和本领，自是本领越大，责任就越大！” “李捕头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本官甚至欣慰！”宁可臣道，“不过这次也不止是你们要去，还有王校尉也要代表皇城卫一同前往，在山下为你们加油助威！” 宁可臣身旁的王校尉，向宁可臣一拱手。 成不安立马狗叫道：“什么加油助威？那不就是要监视我们，怕我们跑了吗？” 宁可臣笑道：“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不过你别忘了，你替天鹰帮卖命，收钱杀人，却事发败露，按大成律例，就算不问斩，也要坐起码二十年牢。到时候就算朝廷不判你一死，天鹰帮也要派人来杀你灭口。你现在除了给朝廷办事，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成不安哼了一声，心里却嘀咕，等上了山我们就分头行动，到时老子想跑还不容易？ “大人，时间也不早了，卑职等人先上路，今晚一定回来向大人汇报情况。不然等天已黑，想出山估计没那么简单。”李焱红不废话，朝宁可臣一拜。 他带头拉过马缰，带着成不安和周师爷，两匹马、一匹驴，便沿着破败荒芜的北官道，直奔黑石山而去。 等他们跑远后，宁可臣才问王校尉道：“人手都准备妥了吗？” 王校尉道：“沿黑石山三条山脉，山脚下全都是我们的人。只要还有蝙蝠妖出没，皇城卫定能第一时间追上！不过李焱红他们三人，恐怕……” “唉……”宁可臣深深一叹，“不扔点诱饵出去，妖怪怎会轻易现身？尤其是李捕头，一身正气，敢直言天罗而毫无胆怯，如此气血旺盛之人，最是开了灵窍的妖物所爱。 不过他们也并非十死无生，只要我们赶在天黑之前，能找到那妖怪化形之地，再拿火油将妖池焚毁，妖怪自不战而亡，李捕头他们也能保全性命。” 王校尉问道：“那万一找不到妖池呢？” 宁可臣道：“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吃朝廷的俸禄，自当就该有这份觉悟！便是本官自己，哪一日又不是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 王校尉道：“大人，我等都一样。那我就先过去了。” “等等。”宁可臣又道，“本官这几日，托王小旗替我找的青城山仙姑，可有踪迹？” “没有。”王校尉道，“不过下官猜测，那位仙姑应该也是奔着这边的妖池来的，说不定现在已经上山了。若是真有个修行者进山，这回我们办事也安全很多。” 宁可臣道：“那应该是至善禅师，向三大宗门都报了信。” 王校尉点点头，“那下官先行过去。” 宁可臣道：“王大人一路平安。” “大人也平安。”王校尉催马而前。 宁可臣站在原地，长长一叹：“唉，这该死世道……” …… 黑石山距离郭西县极近，李焱红三人快马奔腾，只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山下。 封闭多年的黑石山，如今已经长满荒草。开春之后，满地的枯叶也没人清理，山林深处更是树木繁密，看着就黑洞洞的，瘆人得很。 “踏马的！这座山这么大，怎么查吗？”成不安一下马就张口抱怨。 周师爷却是已经认命了，很认真道：“黑石山一脉三龙，从我们这边上去，就是主脉，从这头一直往北，过了主脉，山下前方就是郭北郡。然后是西面那条分支，稍微短一点，边上还有条小路，都可通往松林府。东面第三条分支稍长，一直通到海边。 三条山脉之间，是两片山谷，西边的山谷窄小，里面非常危险，我不建议下去看。东边的山谷很大，根本看不过来，我也不建议下去看。既然宁大人只让我们在山里搜寻，那我们沿着三条山脉走个来回，也就算把差事办好了。 我斗胆建议，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因为三条山脉当中，主脉和西边的分支，都有过去留下的山道，骑马的话，两个时辰之内就能跑个来回，我们日落之前，便可从山里出来。 效率更高，而且安全。” “好！这個提议我赞成！” 成不安立马附和，“主脉一直往前，能到郭北郡是吗？这条路就交给我了！” “不。”李焱红直接一盆冷水泼了过去，满眼诡异笑意地看着他，“我们可以分头行动，但是只分两路。周师爷可以一个人一路，可我想跟伱走一路，不能让你跑了。” 成不安顿时心头一突突，吼道：“那这还叫什么分头行动？哪里分头了？！” 周师爷却正色道：“此言差矣！成大侠，李捕头此言有理。小人反正贱命一条，路上出点差池，死了也便死了！可两位如果遇上什么东西，以两位的身手，至少也能逃出来一个，回县里报信。李捕头的安排，小人觉得非常合理！” “这踏马哪里合理了？”成不安当然很不满意。 可李焱红却不让他再多嘴了，冷冷一声，“别吵了！再吵我弄死你，走！” 他微微一抖缰绳，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在哪里动手比较合适。 胯下千里追，跟他心意相通，不紧不慢上了山道。 “踏马的……多嘴多舌！等老子出来，拧掉你的头！” 成不安威胁了周师爷一句，硬着头皮，跟上了李焱红。 三人进了山，在鬼影幢幢的山林里前行片刻，很快就到了岔路。 周师爷朝李焱红一抱拳，很勇敢的样子道：“李捕头，小人就从这边先行一步了！” 李焱红一点头，周师爷便奋驴向西跑去。 留下李焱红和成不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李焱红转过头，对成不安淡淡一句：“跟我来。” 成不安此刻却真的很不安。 周师爷一走，他就有点哆嗦道：“老大，这边的气氛，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当然不对劲了。” 李焱红嘴角微微扬起，一只手，握在了腰间的家传长枪上…… 第二十八章 风声鹤唳 阴风吹拂山岗，山间鸟兽无声。 李焱红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从腰间拿出长长的家传铁枪，成不安见状惊恐万分，脸上正琢磨着要跑路的喜色，登时收敛起来，高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焱红却只是瞳孔微微发红，笑容逐渐扭曲诡异，宛若恶鬼附身，缓缓说道：“我的家传长枪，纯钢打造，又长又硬。枪头虽然生锈，却增加了破伤风附魔，捅起人来威力无穷……” 成不安都要哭了，“大人，别开玩笑了，我都归顺朝廷了。” 李焱红却好似浑不在意地回答：“朝廷不朝廷的，我是无所谓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小独立自主，万事不求朝廷。我们郭西县更是一贯民风淳朴，历来有杀县令的传统……” 黑石山山间的风，仿佛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李焱红一到山上，内心的杀欲就迅速膨胀。然后等周师爷一走，就几乎完全控制不住了。他单手举起长枪，摆出战场进攻的架势，枪头对准了成不安。 成不安急忙牵动马缰，和李焱红拉开一段距离，又惊又恐：“李焱红！你别乱来啊！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了！我真的要叫了！” “你叫啊，你就算叫破喉咙，这里会有人理你吗？”李焱红狞笑起来，瞳孔中那血色的红光，越来越不像人，随即连口中的笑声，都好像换了个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粗犷又阴阳混搭的声音，直听得成不安汗毛竖立，“踏马的！你这个变态！老子不跟你走一起了！”然后惊慌掉转马头，狠狠一挥马鞭，“驾！”竟径直沿着来路就跑。 “还想跑？”李焱红口吐两重声音，就要挥鞭追去，怀中却忽然金光微微一闪。 随身携带的《金刚经》金光大盛，强大的佛力轰然打入李焱红体内。下一刻，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色力量，被强行从李焱红体内驱赶出去。 李焱红眼里的血红，也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他的脑子清明回来，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惊疑不定地自问道：“我靠，老子刚才中邪了？” 话说他内心深处，确实是很期待杀了成不安来升个级。 可问题……他并没有真的打算主动下手啊！ “妈的老子明明是在等他先跑路，好歹找个由头再说的……” 他嘴里嘀咕着，西面的山道上，忽又传来一阵慌乱的蹄声。 李焱红扭头看去，就看到周师爷猛抽驴臀，策驴狂奔而来。 身后还跟着一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长得差不多有人那么大，黑漆漆一团，而且关键居然还会飞！周师爷吓得精神崩溃、面容扭曲，见到李焱红就扯着嗓子怒喊，“有妖怪啊！！！” 提着枪的李焱红一看这情形，脑子瞬间回过了神，也大喊一声：“很好！你拖住它！我下山找人来支援你！”又长又硬的长枪一收，拍马就朝成不安的方向追过去。 然而没等他跑几多远，周师爷的驴子竟愣是从他屁股后头撵了上来，驴子还“啊呜啊呜”地扭头朝千里追张嘴大叫，硬生生从撒蹄子狂奔的千里追身边超了过去！ 李焱红目瞪口呆，还来不及追究这驴子到底是什么品种，竟能如此神勇，身后就先传来一阵腥臭到令人作呕的臭味。他转头一看，吓得当场差点猝死。只见一只长着好像人脸，翼展至少两米那么大的超巨型蝙蝠，正呲着牙就要往他身上咬。 “滚！”李焱红怒喝一声，下意识匆忙举枪一扫。 那大蝙蝠侧身一躲，口中突然发出“哦嚯嚯嚯”的恐怖笑声。 “咦~~”李焱红霎时间也不怒了，只觉得全身每個毛孔都闭了起来，“踏马的，这山里什么环境啊，踏马的能养出这种变异品种！我去伱妈的！” 他吓得直接把枪投掷了出去。 不料那大蝙蝠却眼疾手快，伸出双爪一抓，竟半空中将铁枪紧紧抓住！ “你麻痹啊！” 李焱红脱口而出，瞬间满头长发根根竖起！ 可好在那长枪够分量。 蝙蝠刚满脸得意地抓住枪，就被武器的重量给往下猛地一带。 整只蝙蝠狠狠坠落在地。 李焱红也趁机和它拉开一段距离。 千里追沿着下山的路，奋蹄追上周师爷，周师爷这边，也迅速冲到了成不安身后。 成不安听到身后的追赶声，闭着眼睛大声哭喊：“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我不会把你是妖怪这件事说出去的！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啊！” 周师爷闻言，急忙大喊问道：“成不安？你说谁是妖怪？！” “啊？”成不安转头一瞧，顿时惊恐万状道，“我草！你他妈还会变身？去你妈的！” 他恐极反怒气，一脚就恶狠狠踢了出去。 周师爷惨叫一声，高速行进间瞬间平衡失控。 当场连人带驴，双双人仰驴翻，从山道旁的斜坡上，一路滚落下去。 从后面飞驰而上的李焱红见状，大惊失色的同时，万分佩服道：“草泥马！为了逃命居然不惜跳山崖？阿追！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跳？” 千里追马嘶声声，一万个不愿意地摇头。它立马跑得更加卖力，风驰电掣之间，很快就追到成不安身后很近的地方。李焱红却被山风里夹杂的灰尘吹得眯了眼睛，他只能弯下腰来，抱住马脖子，整个人藏在了千里追背后，嘴里还说：“阿追！给我追上前面那个傻逼！” 成不安听到后面追来的马蹄声，再次转头一看，当场魂都要吓飞。在他的视角中，那只巨大的蝙蝠，这一刻正好也从李焱红身后飞掠而至。 成不安不由惊声怒吼：“李焱红！你果然露出真身了！想不到你竟是只蝙蝠精！草泥马！踢不死你！就再吃老子一刀！”然后拔刀腰间衙差朴刀向后一扔，随手盲甩出去。 此时李焱红身后的蝙蝠，刚好飞身追上。正要趁李焱红弯腰装死，伸爪去抓他的天灵盖。倏忽之间，一把巨大的飞刀暗器就从前方破空而至。 “咻~！”大蝙蝠闻声抬起头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猝不及防就被朴刀锋利的刀锋正中脑门。 那新打造的朴刀用料十足，如切豆腐一样，轻易就破开蝙蝠的头骨。 半空之中，大蝙蝠瞬间被一分为二，内脏如雨地倾泄下来。 千里追惊险地从蝙蝠下方跑过，李焱红这时直起身来，眼睛里的灰尘也出去了。看到前方成不安的身影，他马上大声喊道：“成不安！快回县衙叫人来支援！山里有妖怪！” 成不安扭头一瞧，当场人都绝望了。 “草泥马！居然这都没死！！”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从入口山狂奔而出。 恰在此刻，前方王校尉策马而来。见李焱红和成不安慌不择路跑下山来，另一边的山边杂草堆里，周师爷也骑着他的毛驴，从灌木丛里夺命而出，王校尉不由得眉头紧紧一皱。 “救命啊！有妖怪啊！”周师爷放声大吼。 李焱红接道：“头长得有那么大！刀枪不入！” “还他妈的会变身~~！” 成不安声音都变形了，边喊又边往后看了眼，看见李焱红竟还在死追不放，直接从王校尉身边冲了过去，精神崩溃地哭道，“啊~！老天爷啊！你还是一刀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话音刚落，一道绊马索就从后面飞了过来。 成不安胯下马失前蹄，连人带马在山下摔了个狗吃屎。 王校尉怒喝一声：“哪里有妖怪？！” 李焱红和周师爷停下来，连声抢着回答。 “山里面！” “头有那么大！” 山下的灌木丛里，一小群埋伏暗中的皇城卫官兵面面相觑。然后看看李焱红几人身后，也并没有什么东西追出来，又全都默默缩了回去…… 第二十九章 妖怪现身 “踏马的！王大人！李捕头刚才想杀我！他还眼睛里发红光，嘴里长出了獠牙，脸色发青跟中毒一样！我这几天早就听说李捕头被天罗附身过，我强烈要求朝廷派捉妖专家过来，先给他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再跟他同路的！” “王大人，李捕头是不是妖怪晚生不敢说啊，不过刚才晚生确实是被成不安一脚踢下山坡的，幸好晚生福大命大，才没有死在这里。但是晚生现在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四肢酸痛，头昏眼花，惊吓过度，而且对同伴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感。 晚生不是不想为朝廷效力啊，实在是身边的队友太让晚生太过失望。晚生想先申请一个病假，回家好好想一想，今后该怎么面对同僚，今后又该怎么面对将来的人生。” “王大人，成不安这个狗东西，刚上了山就说要给卑职送两千文钱外加郭阳府怡花院总店一个月的包月优惠券，只要卑职能放他走就行。 但卑职向来清如水、明如镜，试问怎么会为了区区一点好处，就放弃做人的底线？而且卑职根本就没有追杀他，成不安这个狗东西，他就是为了逃避服役才编出那么荒诞的谎言，卑职要真是妖怪，他还能活到今天？！” “狗屁！朝廷封妖怪做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发现不对头的时候，朝里的大臣都被妖怪吃了大半了？我看你就是想学你的那些妖怪前辈！李焱红！你承认吧！你就是一只蝙蝠精！我刚才亲眼看到你在马背上飞的！” 黑石山下，李焱红、成不安和周师爷三人吵成一团。 王校尉脸色发青，沉声道：“都给我闭嘴，皇城卫的差遣，是你们说退出就能退出的吗？不想现在就死的话，就给我安静。本官大不了杀了你们，再换一批人过来。” 三個人的吵架声，瞬间戛然而止。 王校尉沉着脸，淡淡说道：“刚刚你们走到哪里了？见到了什么？李捕头，你说。” 李焱红道：“回王大人，卑职三人，刚刚先是到了山上的一处三岔路口。然后为了防止成不安跑路，卑职就亲自领着他，想往中间那条路上去。同时为了提高效率，就让周师爷去了西面那条岔路。结果卑职和成不安还没往前走，周师爷就被一只妖怪追着跑回来了。” 王校尉想向周师爷，问道：“那妖怪长什么样？” 周师爷忙回答：“这么大！黑乎乎！会飞！脸长得跟人似的……” “没读过书吗！？”王校尉猛然一喝，“那踏马是黑石山人面蝙蝠！脆得像一张纸，一刀就能砍死，你们三个人，居然被那种东西追得抱头鼠窜！三个废物！” “不是啊！”成不安不服了，忙道，“大人！我跟他俩不一样，我是被李捕头追杀！” “放你妈的屁！”李焱红立马灵魂质问，“你还敢说伱不想跑路？你敢不敢发誓，要是你刚刚有哪怕一丁点想跑路的念头，今晚马上就小弟弟烂掉，然后被山里的妖怪抓走，扒皮抽筋，喝干血、吃光肉，三魂七魄全被吸走，挫骨扬灰，永世不入轮回？！” “我草泥马！我不过就是想追求自由和幸福！你居然让我发这种毒誓！你他妈也太狠毒了吧？”成不安避重就轻地愤怒狂吼，“我就不！这个毒誓根本不合理！” “你踏马就说你有没有吧？” “我就不说！” “闭嘴。”王校尉嘴角抽抽，拔出了腰间的龙云刀。 成不安立马噤声。 王校尉仰头看了眼天色，沉声道：“现在是卯时四刻，距离天黑，最多还有五个时辰。你们最好快点上山，在山里好好走一圈，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李焱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齐刷刷咧嘴点头，“是是是！” 赶忙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飞快又钻进了山里。 “唉……”王校尉长长一叹。 …… 黑石山的山道上，李焱红三人快马加鞭，谁也不跟谁说话。 直到片刻后，看到死在山道上的人面蝙蝠，成不安才总算相信，自己刚刚是看花了眼，歉意地对周师爷道：“踏马的，刚才搞错了，原来是本地特产蝙蝠，我还以为你是姓李的变的。” 周师爷翻他一个白眼，看了下山坡，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有种的你也给我从这里滚下去试试看，你滚下去我就原谅你。” 成不安立马变脸，仅有的那些歉意当场消失，“谁需要你的原谅？你踏马算哪根葱？！”然后往前走一步，弯腰从地上捡起朴刀，又笑着对李焱红道：“姓李的，你现在是不是手里没武器了啊？我看你还怎么砍我。刚才我明明就看到你眼珠子发红……” “我昨晚上跟怡花院头牌飘飘大战了三百回合，没有睡好觉这种事，也需要跟你汇报吗？再说你以为，老子除了那把枪，就没有别的武器了？”李焱红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 成不安笑道：“就这么短一把，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那这个呢？” 李焱红又挽起袖子，露出里面一个暗器装置，“这副司马袖箭，是我前天从集市上收保护费收来的，里面总共五发，每一支箭上都涂了剧毒，你要不要试上一试？ 还有，你以为你有刀就能砍赢我吗？为了保命，我现在身上还穿了一条钢丝软甲，也是昨天收保护费收来的，刀枪不入，你想来碰一碰吗？” 成不安脸色一变，立即又嘿嘿嘿地谄笑道：“李捕头，李大人，这就没必要了吧？我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们现在都是队友，互相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嘛！” “哼！你也配跟老子讲信任？” 李焱红白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三人就走回到了三岔路口前。 周师爷正问：“大人，我们这回还分头行动吗？” 李焱红的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成不安忙问：“怎么了？” 李焱红道：“我明明记得，刚刚我把枪扔出去杀蝙蝠，丢在半路上的，那么大一根又长又硬的枪，寻常动物根本拿不动，也不用去拿。但我们这一路走过来，你们有看到那根枪吗？” 周师爷道：“没有。” 成不安也摇摇头，“确实没看到。” 李焱红的三人互相一对眼。 三人不约而同，眼中再次浮现出了深深的恐惧。紧接着下一秒，李焱红的家传铁枪就从天而落，深深钉在了李焱红跟前坚硬的泥地上！一只长得和人极像，但是身后有翅膀的丑陋怪物，轻轻扇动着翅膀，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悬停在三人身前。 李焱红三人，3v1地和妖怪距离不到半米对视。 镇定自若，岿然不动。 成不安冷冷一笑：“呵，光天化日不穿衣服，有伤风化，没素质的败类。” 周师爷也不屑道：“长得还这么丑，倒贴给我都不要。” 李焱红道：“呵呵……” 抬起袖箭冲着妖怪就是一发。 啪~！ 妖怪满脸不屑，轻描淡写地随便一挥手，就把袖箭拍飞。 李焱红沉默两秒，忽然大喊：“救命啊！” 三人中李焱红和周师爷向西，成不安一个人往东，全都慌不择路，转头就跑。李焱红边跑还边不忘拿出王校尉交给他的信号弹，飞速向空中连射三发。 绿色的信号弹冲出茂密的丛林，飞到高空，动静很大地炸响开来。 山下王校尉见状，神色骤然一变。 灌木丛里的一群皇城卫编外力士们，也匆匆跑了出来。 “大人！发信号了！我们上不上？” “上个屁！”王校尉冷声，“那东西就算千户大人来了也不好对付，知道山里有东西就够了，我们守好这里，等各路高手过来支援吧。” 众人齐声回答：“是！” 第三十章 弃帅保车 “小妖，初生化形期，元气值36，灵力36。” 李焱红惊恐一瞥，就把简单的一串数据牢牢记住。根据最近几天对各路数据的分析，他目前大概已经能得出一个粗浅的“本地战斗力”框架。 简单而言，就是三个层次。 最低层次的武夫，对应武力值和武力，代表人物就是他和靳川。并且如果靳川没有吹牛逼的话，武夫的武力值和武力，上限都是10点。因为靳川用不用武器，显示出的实力数值都一样。可见武力值到了一定程度后，武器对武夫的实际战斗力，就起不到太大增幅效果了。 再高一级的，就是宗师。这样的人李焱红遇到两个，就是皇城卫百户雨花田和青城派道姑闫红霞。其所显示的战斗力概念，分别是元气值和灵力，元气值应该就是自身原初实力，然后再加上各类“灵器”的加持，边最终形成名为“灵力”的战力概念。 之前雨花田和天罗单挑的时候，李焱红记得沈总旗那个短命鬼提起过，雨花田属于宗师境界刚入门，记忆中应该叫作“流光境界”，而闫红霞的元气值则比雨花田高出很多倍，足足有36，名为“崇阿境界”。不过两人之间具体差了多少境界，目前李焱红并无法判断。至于闫红霞之上，还是否存在其他的宗师境界，那就更是完全不知。 最后战力最高的，应该就是他刚魂穿过来时看到的那个秃驴。 至善大师的战斗力阶层属于“仙师”，明显比雨花田和闫红霞的境界都要高出无法衡量的差距。最直观来说，至善大师居然能不借助任何道具实现凭空飞行。而且在视线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不过呼吸之间，他就能彻彻底底消失在李焱红眼皮子底下。 李焱红判断，那应该是某种类似于“缩地成寸”的神通或法术。 而仙师级别的战斗力概念，则是法力值和法力。 可惜穿越那天他身体太孱弱，没完全看清至善大师的实力就昏了过去。后来第二次在周秀春坟头相遇，更是好像被屏蔽了外挂功能，再也看不清至善大师的修为。 不过目前来说，至善大师到底修为几何，和他这种“后天武夫”真心关系不大。 李焱红脑子之所以里闪过这些东西，只是纯粹下意识地，为了更直观地明白，他们今天遇上的这只妖怪到底有多厉害。而他迅速得出的结论则是：如果老和尚此时在这儿，就刚才那只怪物，估计就算来個十只、百只，可能都不够老和尚一只手摩擦的。 即便是闫红霞，大概率也能把那妖怪打得满地找牙。 只是遗憾的是，现在黑石山上，只有他和成不安、周师爷三个废柴。就凭他们仨的战斗力，就算只是在春集上收点保护费，都踏马还得靠一身虎皮的加持。那就更不用提眼下遇上妖怪，别管对方是何种类、境界和综合实力，那下场明显都区别不大。 纯纯都只能归类为不够对方塞牙缝的那种…… 因此李焱红想到这里，总结陈词就是—— “马拉个币！我们是诱饵！！”李焱红是如此深刻地洞悉人性，几乎在放完信号弹的一刹那，就想明白了自己今天所扮演的角色。 而且这个局，很可能从至善和尚第二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在布置了。 不然他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宁可臣一上来就这么欣赏他？ 为什么至善大师好像特别地特殊关照他？ 以及为什么…… 那只该死的蝙蝠妖，从刚才开始就死死一直追在他的身后！ “你他妈的就不能换个人追吗？驾！驾！” 李焱红疯狂抽打胯下坐骑，就像是在抽至善和尚。 而周师爷的小宝驴居然也不是什么等闲小动物，跑得一点都不比千里追慢。 周师爷咬紧了牙和李焱红齐头并进，两人位置相互交替，你追我赶。 李焱红稍微的千里追稍微领先半个身位时，周师爷就发出拉屎便秘一样的声音，让小宝驴又追上来。超过之后，就对李焱红下巴一抬，露出仿佛挑衅的表情。 “草你妈的！”李焱红嘴里轻声嘀咕，又奋力拍打千里追，痛得千里追又持续加速，再度反超回来，也得意地朝周师爷眉毛一抬。 周师爷顿时面露不爽，又开始：“嗯~~~！” 原本一直不停看身后的两人，不知不觉跑着跑着，就好像变成了竞速。 李焱红跟他抢了半天的领先权，见也没把妖怪甩出去多远，却反倒先感到了好像哪里不对，忽然怒骂周师爷：“草泥马！老子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周师爷立马反驳：“大人不要血口喷人！学生根本什么都没想！” “放你妈屁！你明明心里就在想，你不用跑得比妖怪快，只要比别老子快就行了！你想要是妖怪先追上我，把老子吃了，等它吃饱，你当然就可以逃命啦！” “大人！你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学生饱读圣贤之书，岂是那种卑鄙小人！学生只是苦于自己没能力对抗怪物，才想守在大人身边，和大人一起死战到底！就算真的要死，学生也要那怪物先从学生的尸体上踏过去！学生死也要和大人死在一起！”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成全你！”李焱红转过头，眼看那只越飞越近的妖怪，面容都扭曲了，“一起死就没必要了，伱先帮我把那只妖怪引开就可以了！” “怎么引开啊？大人！”周师爷大吼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种无稽之谈了！我看还是一起死好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小人愿意在前面为大人带路！” “不需要！带路的工作，本捕头自有经验！我自己来就行！” 李焱红怒声道，“你听我的！你他妈现在马上掉个头迎着那玩意儿冲过去，一定能吓它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它动作一失控，等一下就失控机毁人亡了！” 周师爷也怒了，回吼道：“大人，你清醒一点，它是一只高度进化的小动物，就算动作再变形，也不可能机毁人亡的！你摆明是想让学生去送人头！” “混账！不是你说愿意替我去死的吗？” “狗官！拍马屁的奉承话你也当真，你是不是智力有问题？我还每个月都跟怡花院的小姐说要给她们赎身呢！那些鸡都知道我的话当不得真！” “畜生啊！我这辈子最痛恨欺骗别人感情的畜生！” “我就欺骗感情啦！怎么样？有种你现在就下马打死我呀~！笨蛋！” “你以为我不敢？有种的你下来！我先让你三十招都行！” “笑话！我自幼饱读诗书，勤练三九，郭西县里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王八蛋！你下马！我打爆你的两只眯眯眼！” “狗官！下就下！我保证连你的小弟弟都给你打爆！” “你下马啊！” “你下啊！” 李焱红和周师爷边跑边喷，身边的景物也飞速倒退。 忽然就在这时，前方又出现了两条岔路。 李焱红赶忙大喊一声：“我往左！” 周师爷同时大喊：“我往右！” 然后李焱红直接朝纵马朝右边跑过去，周师爷跑去了左边。 “草泥马！”李焱红破口大骂。 两人分开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怪物直接想都不都就跟上了李焱红。 跑到左路去的周师爷回头一瞧，发现怪物没有追来，不由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狗官！老子就知道那妖怪是冲着你去的！还想骗我给你陪葬？你也配？哈哈哈哈……！” 正大笑着，前方忽然道路中断。 出现一个断崖。 周师爷胯下小宝驴急忙猛踩前蹄，危急时刻，更是直接两腿一弯，往前一跪。随着膝盖上的驴皮和满地的沙尘一阵摩擦，它终于险险地在悬崖前停了下来。 可背上驮着的周师爷就没那么幸运了。 随着巨大的惯性，周师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个前空翻，直接从驴子身上飞了出去。往前坠落落的那一刻，他们一人一驴，一个在悬崖外，一个在悬崖边，半空中四目相交。 周师爷满面错愕，驴子也很意外地满眼的懵逼。 “啊——！” 隔壁不远处，李焱红隐约听到了周师爷传来的惊恐惨叫。他听得心头狠狠一突，骂道：“妈的！原来两边都是死路！早知道我就装装好人，让他死前对老子有点好印象了！” 话刚说完，身后就忽然有一双手，轻轻环抱住了他的腰。 感情上，好像还带着几分陌生和羞涩。 李焱红扭头一看，当场就眼珠瞪大，头皮发麻。 只见那只面孔像人却丑到难以形容的怪物，竟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瞬间浑身颤栗，闭紧住嘴巴，又胸口一抬，鼻孔凶猛地吸了口凉气。 随即就在那妖怪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尖牙的那一刻，李焱红二话不说，一个翻身，无比决绝地从马上跳下去，仿佛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地，高速落入了山道旁深不见底的深渊。 “啾……” 那只怪物看着马背前忽然变得空荡荡，显得略微怅然地扇了扇翅膀。 只有千里追，真如至善大师所说，性格温良，谁上去都能骑。它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换了主人，继续埋头狂奔，一直朝着前方郭北郡的方向，前进、前进，不断地前进…… 怪物见状，眼里又渐渐面露喜色。 它欣喜地学着李焱红刚才的样子，双手抓起了马缰，使劲地甩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一连串很是雀跃的呼声，“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第三十一章 人杰地灵 “咕咕，咕咕，咕咕……”谷深林密，怪叫声此起彼伏，各种奇形怪状的小动物身影，也在遮天蔽日的繁茂草木中若隐若现。 李焱红七荤八素地从躺在一处斜坡上，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全身跟散了架一样无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很努力地翻过身，再小心翼翼，手脚并用、连爬带喘地重新站起来。 “卧尼玛，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仰起头，发现前后左右全都是一望无际的丛林。上方数不清的参天巨树树冠接连成片，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也挡住了他辨认方向的视线。树下也是灌木丛生，杂草欣欣向荣，长得都有半人那么高。 李焱红眉头紧皱，先摸了摸身体，又甩了甩四肢。感觉没什么特别痛的地方，总算微微吐了口气：“踏马的还好福大命大，没受什么致命伤……” 然后说着跨出一步，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物。 他低头一看，几枚蛇卵已经被他踩破。 席地而建的蛇窝里，惨死卵中的小蛇们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已然提前孵化出来，此时全都仰着头，嘴里吐着丝丝蛇信，黑溜溜的眼珠子，目光可爱地看着闯入它们家园的人类。 李焱红见状一笑：“乖啊，不要闹，叔叔马上就走。” 刚要拔腿，几只小蛇却立马“丝丝”做声，猛然朝上方一窜。一条条跟弹簧似的，蹦起来有一米多高，张嘴就往李焱红脖子上咬。 幸好李焱红反应够快，随身携带的保命匕首从袖中滑出，体内后天劲气流转，随手一挥，就轻松将三五条小蛇齐齐一刀两断，被砍成两截的小蛇们，啪啪掉落到草地上。 李焱红冷冷一笑：“踏马的，还想偷袭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实力？” 但话刚落下，身后就响起一个明显更凶猛的声音，“嘶~~~~！” 李焱红转过头，就看到一只两米多长的大蛇正高高地半身竖起，两眼死死地盯着他看。 “哦，妈妈回来了啊？” 李焱红一笑，“那我先回家了，不用留我吃饭了，我不饿~！” “饿”字出口的刹那，声音都踏马颤抖了。 李焱红夺命狂奔。 身后的大蛇立马摇动身躯，紧跟上来。 一人一蛇拨开灌木，在丛林里激起惊鸟无数。 李焱红一刻不敢停歇，跑得简直泪流满面。刚才在上面就被怪物追，下来了还要被那么大的蛇撵着跑，今天的主题难道是追逐游戏？ “大姐！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生蛋选的地方那么随便的！” “早跟你说了！嫁人一定要嫁家里有房子的！这下损失惨重了吧？” “是你儿子、女儿先动的手，我只是正当防卫，你做蛇也要讲道理啊！！” 李焱红狂奔怒吼，一口气跑出去至少两里地后，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但终于跑不动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紧追不放的大蛇。 大蛇明显也体力难支，一时间无法发起攻势，可依然完全不想放过李焱红。 李焱红往左走两步，大蛇就跟着挪过去。 李焱红往右走两步，大蛇就跟着挪回去。 然后李焱红选择往后退，大蛇直接却前移了几米。 “呐，你这样就不对啊！我往后退，你也应该往后退啊，是不是这个道理？”李焱红手里拿着匕首，挥舞了两下，“而且我警告你，你的武力值只有区区一点，我却有几百点那么高，跟我单挑就是自寻死路，我劝你珍惜生命，不要贸然报仇雪恨，不然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作为一个畜生，生儿育女这种事，明年再随便找个公的努努力，完全可以再生一窝，死掉一两個小朋友，根本不耽误你传宗接代。 都说了物以稀为贵，你完全没必要为了每年一窝的小朋友，就跟我这种绝世高手拼命，对不对？诶，诶！伱这什么意思？啊？你一条蛇，头上露出鸡冠是几个意思？” 李焱红的眼中，这条蛇的数据，一下子就从“武力值1”上升到了“武力值6”。 踏马的居然还能原地进化！？ 李焱红汗毛竖起，下一秒，那条超级赛亚蛇就直扑了上来！ 大嘴一张，一对又尖又长的毒牙，看起来要多凶猛有多凶猛。 李焱红吓得抬手就从袖箭里射出一根飞针。但匆忙之下，飞针完全没有射到位，只是从大蛇的身体表面擦过，擦到一点它的鳞片而已。 大蛇的攻势被暗器所阻，猛地瞬间往边上一闪。 李焱红也趁机迈开几步，迅速跑向一棵树下。 一大清早被李焱红灭门的大蛇，本来就情绪非常暴躁，追杀过程中还被李焱红用暗器偷袭，这下不由越发地不能放过眼前的人类。 它迅速扭动着躯体，如履平地穿过灌木，再次追身而上。在林间穿行的速度，甚至要比李焱红两条腿跑得还快。没一会儿，大蛇就追到树林里头，紧紧跟上了李焱红的屁股，并时不时探头就是一口。而李焱红也不甘引颈就戮，回头就给大蛇又来一针。 双方极限拉扯之间，命中率双双全都是0。 “踏马的，你这样不累吗？要不要先停下来，大家都休息一下啊？”李焱红连续射空三针，眼看着袖箭里就快没弹药了，再次大喊。 大蛇却始终头铁，一往无前。 可就在李焱红绝望之时，当他跑过一棵大树底下，大蛇眼见着又要咬上他时，大树上忽然落下一个重物，死死砸在了大蛇身上。大蛇被从高空坠落的重物压住，瞬间痛得呲牙咧嘴，头尾乱甩，随即转头对着压住它的东西就是狠狠一口！ “嗷~！”昏迷中的周师爷，陡然睁开眼睛，直挺挺从地上坐了起来。下意识抽出随身携带的刀，想都不想，就捅进大蛇身体，将大蛇钉在地上。 大蛇痛得满地打滚，转过头来，对着周师爷又是连续几口狂咬。 “草泥马！你还咬我？！” 周师爷也疯了，双目通红地抓住大蛇，张嘴也反咬回去。 李焱红站在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师爷和大蛇缠斗在一起。 没几个回合，周师爷就双眼一番白，满吐白沫地倒了下去。 大蛇也被周师爷又咬又砍，伤得奄奄一息，而且还被周师爷死死地压住了身体中断，不论它怎么挣扎，始终都无法逃出来。只能不断地甩动尾巴，头上的鸡冠也渐渐缩了回去。 武力值也变回了原先的1点…… “嚯嚯嚯！”李焱红这下高兴了，忙凑上前，拿着袖箭对准无法逃离的大蛇。 瞄了半天，狠狠一按扳机！ 这下淬了剧毒的袖箭，终于一发命中大蛇的脑袋。 那大蛇瞬间停止挣扎，身体抽动两下，就没了动静。 霎时间，李焱红也再次感到一股力量，冲入了他的身体。 个人武力值随即从5点上升到了6点。 李焱红猛打了几个哆嗦，然后快步冲到周师爷跟前，抱起周师爷，拿出自己的匕首，就要给周师爷的脖子上来上一刀。 可刀没下去，周师爷却先睁开了眼睛。 他弥留地看着李焱红手里的匕首，抬手抓住李焱红的手腕，嘴里吐泡泡道：“大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妖怪？” “我不是啊。” “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快不行了……” “不要啊！” 李焱红赶忙把手里的匕首一扔，呼喊道，“周师爷！我不认识这里的路啊！你不要死啊！” “我中毒了……”周师爷喘着气，手往李焱红怀里乱摸，“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解毒的药？” “我……好像没有准备……”李焱红把怀里的《金刚经》掏出来，随便往地上一扔。 《金刚经》光芒一闪。 四周草丛里，瞬间响起一片簌簌逃窜的声音。 但李焱红和周师爷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周师爷很不甘心地继续在李焱红怀里掏，又摸出一个小盒子，问道：“这踏马是什么？” “这是个……”李焱红打开一瞧。 小盒子里的东西泛着绿油油的微光，正是至善大师卖给他的那颗蝙蝠妖内丹。 “解药？！”周师爷喜出望外，根本不给李焱红反应的时间，抓起蝙蝠妖内丹就直接塞进嘴里，喉结一动，使劲吞了下去。 李焱红张着嘴愣了两秒，掐住周师爷的脖子就摇，“草泥马！你给我吐出来！这是放射源，吃了要肠穿肚烂的！踏马的，不行了！要不还是我给你剖出来吧！” 李焱红拿起匕首，就要往周师爷肚子上捅。 可就在这时，周师爷体内却忽然间发出一阵耀眼的绿光。 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李焱红掀飞出去！ 李焱红在地上连翻带滚转了三圈。 等到气浪散去，他抬起头，就看到周师爷已经从地上站立起来。 只见他满脸绿光，人不像人。 “哈哈！哈哈哈哈……！” 周师爷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连声音都变得浑厚，“好强大的力量！这感觉太好了！太踏马好了！蔡大彪！傅尽忠！李焱红！你们这些王八蛋！全都看不起我是不是？全都拿我当狗是不是？我周诗野要让你们知道，以后谁才是老大！哈哈哈哈！……” “宗师，破甲境界，元气值21，灵力21……” 李焱红看着周师爷的数据，喉结微微一动，匍匐着就要往后缩。 可刚发出一点声音，周师爷忽然就转过头来。 他突然对着李焱红身边一块大石头，隔空释放出一道真气。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石块瞬间被炸得粉碎！ 紧接着他又伸手对着李焱红，狠狠虚空一抓。 李焱红只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将他凌空拽住。 下一秒，就飞进了周师爷怀里。 周师爷抱着李焱红，满脸发绿。 李焱红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周师爷怀中。 两个人对视一眼，双双都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李捕头，你笑什么呀？” “周师爷，小的是看您这造型别致，长得真帅啊……” “是吗？那你刚才还想捅我一刀？” “小人那不是怕你吃错药，想抢救你一下吗？” “现在呢？还想抢救我吗？” “周师爷你现在容光焕发，一看就知道身体健康，龙精虎猛，这还用抢救个屁啊！而且小人忽然察觉，周师爷你简直是人中龙凤，将来必然出人头地。周大人要是不介意，小人李焱红，在这里先报个名，争当周大人的第一条狗，不知道周大人愿不愿意收留我？” “哦？你给我当狗？那不如先叫两声来听听！” “何止是叫啊，我给你表演小狗撒尿都行！”李焱红急忙从周师爷怀里逃出来，然后跑到一边，拿起地上的《金刚经》，对着周师爷打开来，大喊一声，“拼了！” 《金刚经》内，果然一道佛光射出。 周师爷被佛光一照，“嗷”地一声惨叫，身体内一道绿光就被打飞出去。他的脸瞬间也由绿转白，肉眼可见地迅速恢复回正常人类的样子。 个人数据，也重新变回“武夫，武力值1，武力1”…… 失去力量的周师爷，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然后愣了两秒，就听到李焱红狞笑着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周师爷，你刚才想对本捕头做什么啊？你想弄死谁啊？” “大人，你听小人狡辩……” “去你妈的！”李焱红直接一脚把周师爷踢翻在地。 周师爷瞪起眼睛，脸色忽然一绿。 “我靠！还来？！” 李焱红急忙又跳出来，《金刚经》朝他一照。 周师爷又白了回去。 两个人坐在树下，静静看着彼此。 山林间一阵清风吹过。 周师爷忽然大喊：“变身！” 李焱红拿起《金刚经》就照：“不许变！” “我变！” “我照！” “我再变！” “我再照！” “我草泥马！” “我干你全家！” “……” “……” “是他？”远处一颗树上，循着《金刚经》法力而来的闫红霞微微面露惊讶，然后看着李焱红和周师爷斗法，又不禁摇了摇头，“郭西县真是人杰地灵，生得好一对白痴……” 第三十二章 捅蝙蝠窝（上） 咻~~~！啪！ 啪！ 啪！ 皇城卫的信号弹一个接着一个，绵延百里。 郭阳府境内，最南至郭阳府府城，最北到郭北郡郡城，甚至连与黑石山相邻的松林府，数不清的人仰头看着空中绚烂的烟火，或欢呼，或惊奇。 还有极少数人，目露凝重，面沉如水。 “东南道这边，有将近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郭北郡城北官道上，一大队上百人快马停步，全部身着皇城卫制服。 领头者更是穿着红色麒麟武官官服，赫然是堂堂的皇城卫东南道五品镇守千户！他满面正气，轻声感慨了一句，随即便大喊一声，“快！速速进城！与高人汇合！” 与此同时，郭北郡郡城东面，一匹快马倏忽从黑石山主脉的郭北郡山口跃出。 马背上的妖怪口中欢呼不停，它宛如人类那样，熟稔地驱赶着快马，兴奋过头地一路沿着这条半废弃的官道，风驰电掣冲过城外的零星村落，马不停蹄冲到郭北郡东门之前。 “什么东西！” “给我拿下！” 郭北郡东门重兵把守，几十个守城士兵纷纷提枪上前阻拦。可快马上的妖怪只是一声尖叫，一道强劲的气流，就把那些士兵全都拍得七零八落、四仰八叉。 某个倒地的士兵手中长枪脱手，飞到天上，又枪尖朝下，直直地坠落下来。 “啊~！”士兵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扎丝，却又来不及躲开，顿时发出惊恐的惨叫。 可就在这一刹那，骑马的妖怪忽然欢脱叫着，策马而过的同时，随手抓住了那把掉下的枪，学着远处戏台上唱戏的人那样，一手牵着马缰，一手耍了个花枪，一头冲入城内！ “啾啾啾啾！” 在守门士兵惊恐的呼喊声中，妖怪口中发出越发喜悦的尖叫声。身后形似蝠翼的一双肉膜翅膀，也因为这份快乐，而禁不住地快速摆动。 “驾！”它忽然好像学会了一個新词。 胯下千里追闻声，继续拔腿飞奔，直奔郭北郡北市！ …… 辰时二刻，日上中天。 此时成千上万前来赶春集的人们，早已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将整座郭北郡的北市挤得水泄不通。集市里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小吃、药材的气味在空气中四处弥漫，就连街边卖刀的铁匠铺里，打铁的声音都明显比往日卖力了许多…… 数不清的三教九流的人物，背着刀枪剑戟，或步行或骑马，从人群中招摇而过。 好几家镖行的镖师们，押着各自的运货车队，相互照面走过，领头人彼此默不作声点一下头，就马上又小心谨慎地将注意力分向四周。 大街中央，城内某大人家的武装家丁护院们，护着马车和轿子，要出城外踏青。马车里坐着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她偷偷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角，但立刻就听陪走在车窗旁的老妈子两声咳嗽警告，又嘟嘟嘴把帘子放下去；后头轿内的一家之主员外老爷见状，满意点了点头。 “看！洛老爷今天出门了！”人群中几个纶巾纸扇的打扮的小白脸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富丽堂皇的轿子和马车缓缓过去，眼里充满神往。 而暗处几个朝廷通缉的蒙面大盗，却像看肥羊一样看着那个老爷，心中暗暗冷笑。 这时几个本地武林门派的年轻弟子，意气风发地从通缉犯身边走过。通缉犯立马低下头去，头上的斗笠深深地把脸蒙住，连呼吸都有意识地刻意抑制。 可他们明显高估了那些门派弟子的警觉性。年轻的武林新秀们根本目中无人，他们满脸意气风发，其中一人更是大声地指点着江山：“新上台的泰康皇帝，我看他人品不错！他居然鼓励出家人嫖妓！真是开一代风气，开一代先河，我太欣赏他了！” “师兄，我们又不是出家人，出家人嫖不嫖，关我们什么事？” “见识少了吧？我听说青城山闫红霞道长年方二十，貌美如花，要是她能响应朝廷号召，愿意宽衣解带，你想不想尝尝味道？泰康皇帝可千万不要死得太快啊！哈哈哈哈……！” 啪！话音落下，那个说话的年轻人，脸上忽然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右边脸颊，瞬间肿起一大片来。 “谁？谁打我？”他惊恐地四周张望。 这么拥挤的环境里，他竟然连谁打了自己都没看清！ 但话刚问出口，下一刻，另一边的脸颊，也冷不丁猛挨了一下。年轻人被打得头晕眼花，找不着北，不但两边的脸颊全都肿了起来，还有两道鼻血，也从鼻孔里缓缓流出…… “啊！师兄！你流血了……！啊~~！！你脸上有字！” 年轻人的师弟接连惊呼两声，第二声更是吓得嗓子都破了音。 另一个年轻人定睛一看，只见挨打的师兄左脸上，被写了“皇城卫”三个字，右脸上，也同样是三个字，却是“青城山”…… 三人顿时吓得不轻，最小的师弟急忙喊道：“快！快跑！” 但另外几个年纪大些的，却先跪了下来。 “我们不敢了！我们不敢了！” 他们慌慌张张，朝着嬉笑的人群胡乱磕了几个头，才敢站起身来，仓皇向人群外跑去。 前一秒还在讨论皇帝的几人，下一秒就成了惊弓之鸟。 “看到没，出门在外，话不能乱说！有什么事要商量的，也要找没人能听见的地方。”不远处的人群里头，十五六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外地江湖人，眼看着本地帮派的年轻人落荒而逃，他们的首领沉声提醒道，“须知祸从口出！不说话，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听到了吗？” “听到了！”弟子们齐声回答。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黑色的无檐小帽，穿着黑白相间的服饰，披着黑色的披风。衣服和帽子上，都用金线写着不大不小的“黑龙”二字。 这副装扮，分明就是江北道第一门派，黑龙会的人马。 刻意的低调中，明显又带着几分装逼。 黑龙会的首领执事对小弟们的表现，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随手从路边抓过一个骨瘦如柴的本地百姓，凶恶地问道：“我问你！悦来客栈怎么走？” 细狗百姓连忙指路，“前面第二个路口，右拐再右拐，再右拐，再右拐……” “踏马的拐四次，那不就是前面第二个路口？你耍我吗？” “是啊！小人就是想看看大侠你是不是实力和智慧兼备！现在既然你听出来了，那说明你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实力与智慧并存！那像你这样实力与智慧并存的大侠，想来肯定是干不出嫖霸王鸡这种事的吧？那按这个道理，就算问路，是不是也要给点小费意思意思？” “嘿嘿，踏马的穷鬼，还跟老子来这套？你当我是傻逼？”黑龙会的首领执事咧嘴狞笑，扭头就对身边的小弟说，“你！给他一个铜板！” “啊？”小弟狠狠一愣。 首领不耐烦道：“啊什么啊？难道老子不是实力与智慧并存？” “是是是……”小弟委屈扒拉，拿出一个铜板交给自己的小弟。 他自己的小弟，又有点心疼地看了眼铜钱，才不舍地交给了那个瘦狗。 “多谢大侠！”瘦狗一拿到钱，便高兴地扭头就跑。 掏了钱的小弟看着瘦狗钻进人群，又小声对自己的小弟道：“你跟过去看看，记住他家住哪里。今晚我们去杀他全家，把那个铜板抢回来，到时候我们对半分。” “一个铜钱怎么分？” “伱是不是傻逼？万一他家里还有多的呢？” “对哦！” 小弟的小弟顿时面露欣喜，正要跟踪上去。 集市正上方，却忽然有一道绿色烟花，青天白日地炸开。 满城的人抬眼看去。霎时间，集市里几座建筑的屋顶，几座木质高楼的窗边，还有马路街边，十几名皇城卫成员齐刷刷瞳孔放大，陡然目光惊变。 “大师！那东西出来了！” 悦来客栈中，一名大刀客满脸兴奋地对身边的光头喊道。 那光头，正是至善禅师。 “阿弥陀佛……”至善禅师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 刀客却急切起身，“还阿弥陀佛什么啊，走啊！一起去大开杀戒啊！” “不急。”至善禅师仰头看了眼天色，“眼下才辰时，便是去了，也找不到血池在哪里。且贫僧现在若往，那妖怪定会将自己隐藏起来，就更没机会了。” 刀客道：“大师，开春之际，正值蝙蝠妖妖气冲天，难以自持，它再藏还能藏到哪里去？” 至善禅师却摇了摇头，说道：“贫僧三十年前，也是这般想的。可等了三十年，等到他的徒子徒孙都出山了，贫僧还是没能找到它。 今年如果还是如此，那妖怪说不好就要修成修罗之体。到时这世上，恐怕便无人再能降服它。这一回，我等务必要耐心沉着，力求一击而竟全功。” 刀客道：“那万一这回还是让它跑了呢？” “唉……” 至善禅师望向黑石山的方向，叹道，“但凭天意吧……” 刚说完，客栈楼下的集市中，人群却忽然骚动起来。 数不清的人像潮水一样，从前方倒退过来。 “别挤！踏马的别挤！”人群中间，洛老爷家的轿子和马车被惊慌的人潮挤得动弹不得。家丁和护院们暴躁地呵斥着四周的百姓，但轿子却很快被撞倒在地。 洛员外肥胖的身躯，从轿子里掉出来。 几个瘦弱书生在人群的推搡下，一只只脚，不受控制地从洛员外身上踩过。 “救我……！”洛员外被死死踩住，站不起来。几个家丁想要上前搭救，也在弯腰的瞬间，就被人群撞在地上，几百只脚随即从他们身上蜂拥而过…… “爹！爹啊！”马车里的洛家小姐，从车内探出头来，哭声大喊。 可她可怜的哭声，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根本无人理会。 “保护好我们的货！”镖师们高声怒吼，不知何时，手中刀已出鞘。 集市内刀光剑影闪动，马车旁的老妈子，忽然捂住脖子，眼睛一瞪，接着被人一撞，她便被靠在马车外，脑袋一歪，脖子上一道血柱，滋滋喷了出来。 无数的沿街摊位被撞翻，挑货的担子被冲垮。 喧闹声中，几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带着无穷的恐惧，终于响彻四周。 “妖怪！” “妖怪杀进来了！！” “妖怪啊！！！” 悦来客栈二楼，至善大师起身朝远处一看，天空中果然有一只蝙蝠妖在振翅飞翔。它满脸令人惊悚的笑容，犹如顽童，面对着底下满城惊慌失措的百姓，玩闹得不亦乐乎。 “妖孽！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出来作恶，简直是不把我云真子放在眼里！” 楼上刀客大喝一声，脚踏客栈二楼的栏杆，直冲出去。 明明看似笨重的体态，在冲出栏杆后，非但没有往下落，反而身后宝刀瞬间出鞘，化作“飞刀”。云真子脚踩上去，口中高喊：“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在下方人群一阵惊呼声中，便朝妖怪疾飞而去！ 城内百姓瞬间沸反盈天，山呼海啸。 “仙师！仙师来了！” “杀了它！” “仙师！给我爹报仇啊！呜呜呜……” 第三十三章 捅蝙蝠窝（下） “风雷地火！破！” 云真子手中法诀一掐，两道磅礴真气，直射妖怪命门。 因为人太多而不得不舍弃马匹，飞到天上玩的小妖猝不及防，一招就被云真子被后面击中。 它惨叫一声，直直从空中坠落下去。 地面上的人群见状，顿时又乱作一团。 “不要慌！保持镇定！不可能那么巧，正好就掉到我们这边的！就算它掉下来，那以我们的武功……”路边某家店的雨棚下，黑龙会的领头执事，镇定自若地教育着惊慌的手下。 可话没说话，就听砰的一声。 天上一个黑影直接砸破雨棚，挺挺地正中靶心，摔在了黑龙会首领的头上。黑龙会首领只听卡啦一声，自己的脖子，当场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了大半圈。 他身子一歪，径直倒了下去。 “啊~~” 黑龙会的年轻人们一阵惊呼，四散开去。 “啾~~” 落地的蝙蝠妖凄凄惨惨地叫着，揉着身体，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它目光中带着委屈，看着四周那些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仿佛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了。 “救命啊！妖怪杀人啦！”四周的百姓，纷纷尖叫着抱头鼠窜。 离得更近的几个黑龙会的成员们，更是紧张地全都拔出刀来。 他们各个满头冷汗，对准妖怪。 一个黑龙会成员呼吸急促，不停地咽气。 接着忽然和妖怪四目相交，就瞬间方寸大大。 “啊——！我受不了了！去死！”他吓得举着刀冲上去。 “啾~！” 蝙蝠妖下意识地轻轻一挥受伤的翅膀，那黑龙会成员便被扇飞出去。 却正好撞上一根竹竿。 身体随即像纸做的一样，被竹竿从他的后背贯入，又惯性从前胸捅穿了出来。 “我踏马……” 他强撑着，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竹竿。 随即就脑袋一歪，闭上眼睛，断了气。 “大胆妖孽，竟敢闹事行凶！贫道今天非要你形神俱灭！” 云真子在人群中见状怒吼。 可惜他还是不如黑龙会的人动手更快。 眼看着首领和伙伴被杀，其他黑龙会成员也纷纷拔刀而上。然而只是一瞬间，那蝙蝠妖就忽然一声尖啸，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将所有袭击它的黑龙会成员，尽数拦腰撕碎。 两双锋利的爪子，轻而易举地划开了黑龙会所有人的肚皮。 十几個黑龙会的准一流高手，甚至连挥砍的动作都没能做完整，就一半一半、一段一段、一截一截地倒在了地上。他们倒地的上半身，还互相惊恐地对看着彼此。 “不是说……只要不开口，就不会有杀身之祸的吗？” “都是骗子……” “下辈子，老子再也不混帮派了……” 黑龙会南下团建队伍瞬间团灭。 杀死他们的蝙蝠妖，却仰起头，发出了好像更痛苦的叫声：“啊~~！” “无耻孽畜！还有脸跟我装无辜！？” 云真子从天而降，一把宝刀在手，刀身上，一团轰轰烈焰悍然燃起。 “不是……不是我！”蝙蝠妖见状大惊，竟口吐人言，惊恐地直往后退。 它努力地扇动着翅膀往空中一扑，却又掉了下来，重重摔倒在地。 受伤的肉膜，根本无法支撑它重新起飞。 云真子越走越近，正要举刀，一个身影，却忽然拦在了他的跟前。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至善大师挡住了云真子的路。 云真子气愤大吼：“大师！你疯了？它是妖怪！它杀人了！” “非它本意，罪过罪过……” 至善大师一步一步，走到妖怪身前，轻轻拥抱住它，像抚摸孩子一样，抚摸它受伤的身体。 蝙蝠妖窝在老和尚怀里，眼中委屈的眼泪漱漱落下，发出哭泣，“怕怕……” 就在这时，它却听和尚轻轻一叹，“唉，终归是人妖殊途，不可两立……” 下一刻，至善大师浑身忽然金光大作。 口中佛音连绵。 蝙蝠妖惊恐万状，想从和尚的怀里逃走，却无论如何，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股庞大的绿色妖气，从蝙蝠妖体内被强逼出来，它的体型也随之迅速变小，模样也飞快从“半人”的可怕长相，退化回蝙蝠原来的样子。眨眼之间，原本如成年人大小的蝙蝠妖，很快就缩水成了只有巴掌大的普通蝙蝠。 从蝙蝠体内逃逸出来的，也化作一颗小小的“内丹”，停在了和尚手里。 “走吧~”和尚把变回蝙蝠的小妖，轻轻往空中一扔。 翅膀修复完整的蝙蝠，在半空中扑棱扑棱。 它盯着和尚手里原本属于它的那颗内丹，满眼委屈地不愿离去。 至善大师却摇了摇头，叹道：“这可不能还你，你走便是了……” 小蝙蝠满眼欲哭无泪。 它在半空中盘旋了一阵，可正要掉头回家，这时一道银光却倏然破空而至！ 只听“笃！”的一声，一把飞刀流光而至，电光石火之间，就穿透了那只小蝙蝠的头颅，将蝙蝠狠狠钉死在了街边某户人家的门板之上！ 至善大师和云真子满脸错愕。 一个身穿皇城卫红色千户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大群披坚执锐的朝廷官兵，满脸正气地大步走上前来，朝至善大师和云真子一拱手，朗声道：“两位高人慈悲，在下佩服！但斩妖除魔之事，怎能妇人之仁？ 你们看看这满地的尸体，难道不是妖怪犯下的罪孽？放过它，何以让百姓们信服？朝廷日后又有何面露，面对活下来的那些人？” 至善大师内心痛苦，闭上眼睛，“阿弥陀佛。” 云真子倒是一笑，说道：“左千户言之有理！自古人妖不两立！人罗不两立！人魔不两立！杀了便杀了，只要问心无愧，哪需管它那么多！” “正是如此！” 左千户又问至善大师，“大师，黑石山信号已至！我们快出发吧！” 至善禅师闭目说道：“贫僧要先给这满城的枉死之人超度亡魂，化解怨气。” “也是……”左千户看了眼满地死尸，眉宇间也满是难过。 被妖怪杀死的，自己吓死的，被人踩死的……郭北郡北市，上百具尸体倒在街上，四周还有大量受伤的人，哭声遍地，哀嚎不断。宛如人间地狱。 “那个谁！”左千户大声一唤。 边上立马有个白衣百户出列，跪倒在前，高声回道：“卑职在！” “你留下来，组织人手，收殓尸体，让死者家属们快来认领！配合大师做完法事后，再来黑石山与我汇合！切忌，这些尸体被认领后，要马上要回来集中烧掉，以防万一！” “是！” 左千户交代完，便对云真子道：“道长，我们走吧。” “走！”云真子很是干脆。 左千户又边走边说，“刚刚妖怪骑马进城，骑的是一匹千里良驹，看起来性格温和，好像谁都能骑，正好给道长代步了，可节省不少力气。” 云真子本来飞过去也行，不过千户说得对，现在关键时刻，法力能节约一点是一点。“那我就不客气了。”云真子笑道，“我看刚才千户的飞刀如电，功力似乎又有精进啊？” “哪里，仍只是区区破甲境界，肉体凡胎而已，远不能跟各位高人们相比。只恨我年轻时为色欲所困，早早失去了童子之身。当年早知童子身如此宝贵，我早就切了那碍事的东西！” “不至于，不至于，只要憋过一段时间，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多念头了。” “还是道长厉害，在下佩服！” “我主要是年轻时又穷又丑，找不到女朋友，不然现在也难说啊……” 两个人边说边上了马。 不一会儿，数百号皇城卫高手，便浩浩荡荡从郭北郡东门而出，直奔黑石山去。 …… 与此同时，黑石山上，茂林之中…… “周师爷，你我都是聪明人，这么下去，明显也是个两败俱伤，我看要不我们和解吧？” “李捕头说得是，那你想怎么和解呢？” 李焱红和周师爷两人，一个拿着金刚经，喊了又停，停下又喊，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另一个绿了又白，白了又绿，也已经彻底失去了变身的快乐。 几百个回合交手下来，两个人全都筋疲力尽。 李焱红提议道：“那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分头离开。我往南，你往北。我回郭西县复命，你自己想去哪里去哪里，外面的人随你祸害，我反正就跟宁大人说你已经挂了。伱的抚恤金我替你收好，等过个一百年，你再从我的坟里挖出来拿走，这样可行？” “无所谓了……”周师爷喘气道，“我只要不变身，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去哪里混都是混。对了，你觉得我现在，还算是个人吗？” 李焱红道：“嗯……怎么说呢，从人品的角度上，你一直都谈不上做人有多合格。可是从生理结构和外形上讲，我觉得，应该也没什么人能看出来，你现在其实是个畜生……” 周师爷松口气道：“那就好，还是跟你们一样，完全谈不上有什么变化嘛……” 两人正说着话，天边远处，隐约又响起一声信号弹的声音。 李焱红和周师爷互相看了看。 等过了一会儿，李焱红还当没什么事儿了，正开口说，“那我们就此别过。” 周师爷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无……” “啊——！” 周师爷话没说完，黑石山的某处，一声凄厉至极的叫声，却猛然如音波一样扫过山林。 黑石山上，山林间草木颤动。 每一棵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疯狂摇动。 地上的每一根杂草，都顺着一个方向齐齐倒去。 “好强的妖气……”闫红霞紧紧皱起眉头。 等到音波落下，距离李焱红此地不远处，成千上万只蝙蝠，忽然在艳阳之下成群飞出。 数量之多，简直遮天蔽日！ “你终于现身了！”闫红霞眼神一喜，旋即又带上几分凝重和紧张。 她纵身一跃，直接从李焱红和周师爷上方掠过。 “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李焱红只看到一道残影经过头顶，惊声问周师爷。 周师爷摇了摇头，再抬眼一看，却发现那一片蝙蝠云，正朝直直他俩的方向而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喊道：“过来了！妖怪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你自己不就是妖怪吗？” 李焱红举着金刚经，满脸鄙夷又警惕地对着周师爷，然后快速地往身后一瞥，立马吓得比周师爷还狠，“草泥马！哪个王八蛋把蝙蝠窝给捅了！” 两人在树下扭头就跑。 天边漫天的蝙蝠之中，一个长相妖艳的女人从蝙蝠群中露出身影。 她看着地上两只夺命狂奔蝼蚁，红着眼眶，轻声自语。 “我要你们，给我的孩子陪葬……” 随即尖啸一声，如利剑般从空中飞下，直取浑身发绿的周师爷！ 第三十四章 请受孩儿一拜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变身！变身！变身！” 周师爷一身绿光，在山林中拔足狂奔，没了《金刚经》法力的影响，他终于彻底释放，体验到了不当人的快乐，“想抓我？哪有那么容易！老子现在就跑下山去！看哪个不爽就杀哪个！看上哪个小妞就上哪个！老子现在比当皇帝还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焱红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癫狂的周师爷，听着他的疯话，轻轻一叹：“唉，又踏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等你当了皇帝，不照样想杀哪個就杀哪个？想上哪个就上哪个？ 现在头上这么绿油油，跟坟地里的萤火虫似的，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的？你看目标这么大，连妖怪都盯上你了吧？” 李焱红仰望天空，只见天上好像有个没穿几件衣服的女人，嗖的一下就飞了过去，身边还跟着茫茫一大片大大小小的蝙蝠。 远处周师爷奔放的笑声，最多只持续了半里地。 他身后就忽然伸出一只白皙诱人的手，轻轻搭在了他在狂奔中抖动的肩膀上。 周师爷边笑边跑边发疯。 他转过头来，一看见身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先是下意识面露淫笑，随即脸色陡然一变。 “啊~！”周师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美艳的妖怪随手就将他掀翻。 周师爷从山坡滚落下去，一路猛磕山间碎石。片刻后，他满头是血、奄奄一息地停了下来，然后四脚朝天的视角中，被那妖怪单手提了起来。 它看着周师爷，眼神幽婉得令人心碎，幽幽说道：“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我……”周师爷看着眼前的妖怪，它何止是长得像个人！ 那简直是女人中的女人！ 跟这个妖怪一比，韦二娘简直就像个挑大粪的！ 这一刻，周师爷忽然神色一定，语气无比坚定道，“我没有！不是我！妈妈！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啊？”原本内心杀气腾腾的女妖，瞬间满脸懵逼。 周师爷又一招饿虎扑食，反过紧紧抱住女妖，把脸埋进了它柔软却冰冷的怀里，来回用脸蹭道：“呜~我终于找到你了！妈咪！我好怕啊~！” “你……”母蝙蝠妖有点不知所措地抱着周师爷，闻了闻他的气味，又嗅了嗅他的气息，自己也奇怪道，“你的身上，怎么会又有人类的气味，又有我孩子的气息？” 周师爷立马仰起头，哭诉道：“妈咪！那些抓走我的人，他们不是人啊！他们喊了一群女的，轮流占有我的身体，还在我身上又摸又舔，人家不干净了！” 蝙蝠妖不理解道：“她们占有了你？” “就像这样，先脱了我的裤子，再掏出我的……妈咪，你要不撅一下屁股，配合我一下……”他越说越来劲，解开裤腰带，当场就要示范给女妖怪看。 女妖怪却忽然眼神一狠，瞳孔瞬间血红。 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周师爷刚崛起的尊严，立马被吓得软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不吃了他们？！” “我，那个……” 周师爷裤腰带一松，裤子掉在地上，脸上的绿光一闪一闪，忽然变身效果退去，又变回人类的样子，笑得比哭还难看，“最近胃口不好，吃人老是觉得消化不良……” 女妖怪却没再理会周师爷说了什么，而是凑近了一步，在他脖子边嗅了嗅。 周师爷吓得浑身哆嗦，两股战战。 屁股上，还有两个被毒蛇咬伤的牙印…… “伱说谎，不是我的孩子……” 女妖怪看着周师爷，原本美艳的模样，逐渐扭曲，慢慢变得狰狞可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诡异起来，叫人毛骨悚然，“你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我……我就是你的孩子啊，呜~”周师爷吓得哭出声。 蝙蝠妖却突然猛张开嘴，樱桃小嘴瞬间变成血盆大口，刺耳的尖啸之中，满嘴的尖牙迸发似的长出来，厉声道：“是你吃了我的孩子！你吃了我的孩子！” 一双利爪，猛抓住周师爷的肩膀，深深刺入了他的身体。 张大的嘴巴，对着周师爷的整颗脑袋就要啃咬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周师爷忽然大吼：“不是我！不是我！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谁吃了你的孩子！”他体内的妖怪内丹，也随之再次发动，身体迅速地重新变得绿意盎然，荧光阵阵。 妖怪的动作也跟着一僵，张大的嘴巴马上缩了回去。 又变回了刚才那风姿动人的漂亮模样。 她尖锐的双爪从周师爷的胳膊里抽了出来，奇怪地摸着周师爷绿油油的脸。 “那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真的是啊，妈咪，你忘了，你当时生的是双胞胎，后来有天天太黑，我跟你们走散了……”捡回一条狗命的周师爷，两臂飙血，泪流满面。 女妖眼神陷入茫然，轻声道：“你小时候？……那应该是几十年前了吧？我修炼出人形后，就慢慢有点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你说你吃过我的奶，那时你还是一只小蝙蝠，每天挂在我的怀里，是吗？咦？你的翅膀呢？你的翅膀哪儿去了？” “我……我前些日子被人抓去当苦力，饿了没饭吃，就把翅膀拿下来炖了，这样说得通吗？” “炖了？” “妈咪，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周师爷抬手遥遥一指前方，“就是刚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他吃了你的孩子！我忍辱负重跟踪了他很久，才终于被我找到他吃我大哥的证据！ 我就是在他身上，找到了我大哥的内丹！他们这些人类真的太无耻了，不仅把我们的内丹从身体里抽出来，拿去做壮阳药，而且还压榨我们，逼我们未成年就要上班，结果导致我营养不良，连翅膀都脱落了！这才搞得我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妈咪！你不在我们身边的这几十年，我们过得好辛苦了啊！我被人类折磨了这么多年，再也不是一只完整的妖怪了，呜呜呜……！” “他们居然这么对你们，他们居然这么对你们……” 女妖的模样，又一次变得不稳定起来。 可周师爷才不管这么多，连连点头，哭道：“是啊！妈咪！为我报仇啊！” “哈……”女妖吐出一口浓烈的妖气。 下一瞬间，它忽然冲天而起。 循着山间人类的气味飞速移动，不出片刻，便锁定了李焱红的位置。 黑石山西面山谷密林中，李焱红正夺命狂奔。 一个身影却突然从天而降，倏然落在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女妖怪身材妖娆，美貌惊人。 丛林上方，几万只蝙蝠盘旋尖叫。 她身后一双肉翅重重一扇，带着十分的怒意，四周草木随风怒摆。 李焱红看了眼它的道行。 “大妖，法力值78……” 他呵呵一笑，双膝一弯，果断跪了下去。 “母亲！是我啊！我是小蝠啊！这么多年不见，我好想你！请受孩儿一拜！” 第三十五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你也是……我的孩子？” 蝙蝠妖满心的强烈杀气，在李焱红的花言巧语中，再一次茫然地散去。 “也是？”李焱红敏锐地捕捉到妖怪话里的重要信息，顿时满眼都是真诚，“当然如假包换啊！母亲！我们全都是你的孩子！” “可你身上……为何没有一点我们的气息？” “诶……”李焱红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母亲大人，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刚刚您找的另外一位孩子，他现在还好吗？” 蝙蝠妖点点头，可忽又眼神一变，“他很好，他说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踏马的！那个姓周的王八蛋……”李焱红咬牙切齿，赶忙道，“母亲，你不要听他的！他是在骗你！其实是他才是杀你孩子的凶手！我才是受害者！” “你说谎！！”蝙蝠妖忽然情绪激动，“你身上明明连一点我们的气息都没有！” “冤枉啊！妈妈！”李焱红大声辩解道，“分明是那个王八蛋，他……他抢了我的内丹！对！他抢了我的内丹！”关键时刻李焱红终于想起最重要的道具来，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怒喷周师爷，“那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他抢了我的内丹，自己吞进肚子里，伪装成我的样子，现在又骗你说，我是那个杀害自己手足兄弟的坏妖怪！ 苍天作证！我蝙小蝠一辈子安分守己，发奋图强，有时候还会半夜出门，扶看不清路的老奶奶过马路。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的鬼话！你杀了我，这件事就永远死无对证了！ 今天他敢这么对我，明天他就敢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大后天他就敢这么对您！尤其是母亲伱长得这么火辣，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以我对那個色胆包天的王八蛋的了解，他早晚会对你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那岂不就是给你老公戴了顶大大绿帽子？！” “绿帽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 “算了！” 蝙蝠妖忽然伸手将李焱红隔空抓过，冷声道，“你跟我去找他！当面说个清楚！” 径直腾空而起，把李焱红带上了天。 ……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是个天才！就凭你这点智力，也妄想能抓得住我？！”周师爷在山间风驰电掣，蝙蝠妖一走，他就使出全力，飞速逃命。 眼看着就要冲出山谷，身体却没来由地微微一轻。蝙蝠妖从空中掠过，抓住周师爷随手往边上一扔。周师爷还没回过神，李焱红就也被像丢垃圾一样，被扔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周师爷满脸绿油油的，光芒一闪一闪。 李焱红迅速跳起来，指着周师爷破口大骂：“狗东西！就是你诬陷我，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对不对？幸好母亲英明，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让我过来跟你对峙！把我的内丹还给我！母亲说了，你要是不乖乖交出来，她就啃了你的头！” 周师爷也不是吃素的，这种颠倒黑白的案子，他在曹县丞身边每年至少要接两百起，早就轻车熟路，立马矢口否认，“放你大爷的屁！你说内丹是你的，那就是你的？我还说你妈是我的呢！有本事你就过来抢回去啊！来单挑啊！” 李焱红当然不会跟吞了怪物内丹的周师爷单挑，他转头就对蝙蝠妖道：“妈，你听到了吧，他刚才说我妈是他的，话里有明显的逻辑漏洞啊。这个人分明是假的！” 周师爷吓得气急败坏，“放……放屁！你才是假的！我只是顺口那么一说！能证明什么啊？” “哦，那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我问你，我们蝙蝠冬天的时候会冬眠吗？” “冬天冬眠……这关我什么事！我早就修炼成妖了！我他妈三天不睡也没关系！” “还嘴硬是吧？你分明就是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我们蝙蝠冬眠不冬眠，是要看品种，看环境，看习性的！我再问你，为什么我们拉出来的屎，人类要采集回去炒来吃？” “因为人类变态！” “无知！因为我们蝙蝠拉的屎学名叫作夜明砂，夜明砂里含有丰富的牛磺酸和维生素a，能有效治疗人的夜盲症。你连我们的屎能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是蝙蝠？你分明就是人类假扮的！你的内丹明明就是从我这里抢过去的！” “我……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你敢不敢发誓，如果你的内丹是从我这里拿的，你就五雷轰顶、肠穿肚烂、小弟弟烂掉而且永远都直不起来！” “我敢啊！这有什么难的？我要是拿了你的内丹，我现在就五雷轰顶，小弟弟马上烂掉！” “我靠尼玛的！为了保住自己这条狗命，你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啊！？” “哈哈哈哈！跟我比不要脸？李捕头！想我这种蝼蚁，生来就是靠不要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还差得远了！”周师爷得意地仰天大笑。 忽然这时，天上就轰的一声响雷，直接从周师爷面前猛然落下。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云真子踩着飞刀，从空中俯冲而下。 “小心！”妖怪一手抓一个，抓住自己的两个孩子，躲开了云真子的攻击。 “啊~~” 周师爷感动得泪眼哗哗，靠进了怪物怀里，“妈咪，你真好……” 蝙蝠妖沉着脸，警惕地看着落下来的大胡子，轻声对李焱红道，“我也不知道……” “啊？什么？”李焱红不解问道。 蝙蝠妖道：“我也不知道，原来有人喜欢吃我们拉的屎……” “呃，这个……”李焱红一时间无言以对。 眼前的大胡子则很暴躁地举刀一指，喝道：“大胆妖孽！今日我就要收了你！” 李焱红定睛一瞧对方的实力。 “仙师，神台境界，法力值24，灵器破魔刀+16，灵器镇妖符+5（金属性），灵器八卦盘+10，法力55……”明显不是蝙蝠妖的对手。 他急忙大喊：“白痴！不要送人头！你不是我妈的对手！” “你妈？”云真子一看被妖怪搂抱在怀里的两人，顿时怒不可遏，“好你们两个王八蛋！我还以为你俩是被妖怪挟持的人质！想不到居然是两个认贼作母的畜生！咦？居然还有个乱吃东西的傻子？至善禅师安排的诱饵就是你吗？他莫非是老糊涂了？” 云真子看着周师爷一闪一闪的绿脸，吐槽一句后，又继续暴躁道，“算了！都一样！既然认贼作母，那贫道就连你们两个一起解决了！乾坤借法，金刀破敌！去！” 手里金刀立时飞出，直冲妖怪面门。妖怪妈妈轻盈往后一退，先把李焱红和周师爷扔开，扭头关切地说了句：“你们先跑！我来拦住他！” 李焱红和周师爷一对眼，互相看到彼此眼中刹那间闪过的一丝感动。 周师爷立刻转头就跑，“妈咪！等我长大，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你个畜生？这是要丢下母亲不管吗？”李焱红凶狠骂道，赶紧朝另一个方向闪人，高声大喊，“母亲！我马上就去找人过来支援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第三十六章 血战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般若唵嘛吽！” “风火雷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万剑归宗！！” 轰！轰！轰！！ 黑石山西岭落雁坡上，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轰隆隆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响彻天地。 云真子使出吃奶的力气，身上所有的宝物和灵器全都一股脑地朝着蝙蝠妖招呼过去，各种五颜六色的法术大招，更是不要命地往妖怪身上砸。 一时间半座黑石山上雷击火烧、风云变色。 磅礴的法力和冲天的妖气缠绕在一起，正午时分，郭西县原本晴朗的天色竟整个儿阴沉下去。黑石山上空乌云压顶，数万只蝙蝠在空中焦躁地飞舞，发出无比刺耳的叫声。 场面宛如末日。 “大人！道长好像已经和妖怪打起来了！”黑石山西岭山腰处，正带着大队人赶到的左千户，抬眼远眺战斗发生的方向。 听到属下的话，他立刻沉声道：“这种级别的战斗，我们过去也只会碍手碍脚。你让所有人马上布阵，封锁四周，严防妖怪冲出包围圈！ 再派两队人马，立刻去寻找血池的位置！至善禅师说血池应当就在西岭附近，这次务必要将黑石山上的妖孽彻底清除干净，还郭阳府百姓一个安宁！” “是！”属下百户高声回答，马上冲身后大喊，“凌云开！带你的人去山谷下方查探！裴宗奇！你的人沿西岭山脉去找！动作要快！云真道长未必能拖住那妖怪多久！” “是！各队听令！点起火把，跟我去前方探路！” “罗北空！龙啸天！王青云！你们三队随我去山谷下方！” 两名总旗官各自领命，干练地叫上各自手下的三个小旗队，立刻分头朝西岭的远处和小方跑去。黑云之下，几十支火把点亮起来，照得鬼影幢幢的黑石山星火点点。 左千户坐在马上，目送两队人马快步远去。 剩下的其余人这时也都正要行动，可忽然间，山林中却传来几声瘆人尖啸。 皇城卫众人立刻拔出刀来，手举火把往天上望去。 抬起头便看到三四个黑点，从半空中迅疾袭来。 零星的几只蝙蝠小妖，长得和方才冲入郭北郡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一只只全都人面妖身，却是人不像人，兽不像兽。没能完全化形的面孔，丑陋不堪到近乎恐怖，身后一双肉翅，扇动间带起阵阵腥风。 它们张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面对入侵黑石山的皇城卫大军，显得躁动而愤怒。伴随着阴森古怪的叫声，领头的一只小妖，伸出利爪，就直取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左千户。 左千户却蔑视一笑，“区区几只小妖，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说着身后披风一掀，露出满身的飞刀。 他拉着披风的下摆一甩，几十道银光便倏然激射而出！ “桀~！” 一只蝙蝠小妖躲闪不及，被左千户的飞刀射中，半空中发出惨叫声。可它却并没有失去战斗力，而是直接将飞刀从伤处拔出，对准地面上的皇城卫众人，反手将飞刀射回！ “啊！”人群中一声惨叫。 飞刀正中一名校尉的眉心。 刀身深深没入他的头骨，额头上只留下一段短短的刀把。 校尉微微晃了晃，仰头就倒了下去。 左千户见状大怒，立刻一手提起大刀，单枪匹马，直冲几只小妖而去，口中怒喊：“众将士！随我杀妖！” “杀！！” 山林中杀声大作，数百皇城卫人马，纷纷拔出刀来，冲几只小妖杀去。 几百人围殴四只小妖，声势浩荡。 可正当他们围拢过去之时，皇城卫的包围圈外，却忽然又有另外几十只小妖冒了出来。 数十只小妖从皇城卫大军后方抄入。 包围圈正中心，左千户正刀身泛光，狠狠砍下一只小妖的脑袋，自己身后却同时就传来更加凄惨的叫声。小妖们冲入人群，如狼入羊群，利爪过处，一群仅有武夫境界的校尉和力士们，根本不是一合之敌，照面便被挖心掏肺，开膛破肚。 “桀桀桀桀~！”一只小妖抓住一名锦衣卫小旗，发出阵阵欣喜的怪叫。它长长的爪子，像切豆腐一样容易，轻松贯穿那小旗官的头骨，直接将小旗官的头盖骨掀了出来。接着一张嘴，就对着小旗官暴露在空气中的脑子，直接生啃了过去。 “啊！啊~~~！” 被生吃脑子的小旗官，无比惊恐地晃动着身体，想把紧紧扒在自己背后的妖怪甩开。 可没能晃上几下，就很快倒了下去。 他瞪大眼睛，扑倒在地。 几口就吃干了小旗官脑子的小妖，从小旗官的尸体身后爬起来，它眼里泛起绿光，好像很享受地伸手擦擦嘴，又冲着在妖群中翻飞的左千户，发出一声宛如挑衅的低吼。 左千户转头一看，登时三尸暴跳，怒道：“妖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即又一刀横劈，将拦在自己跟前的一只小妖拦腰斩断。 其余功力深厚的百户、总旗们，此时也都围成阵列，且战且退地抵御着妖怪们的杀招。 战场中乱箭齐发，刀光剑影，血肉翻飞…… 左千户独自一人，勇猛无比地从妖怪堆里再次冲杀出来，高高举起大刀，朝那吃人脑子的蝙蝠妖猛力砍去，大喝道：“力劈华山！给我死！” 可大刀落下的刹那，那妖怪却只是单手一举，就轻描淡写地接住了左千户这势大力沉的劈砍。 它一只手紧紧捏住刀刃，将不屑的目光还给左千户。 左千户皱眉使劲将刀往外拔，却发现大刀在妖怪手里纹丝不动。 他毫不恋战，立刻松开双手，放弃了大刀。 同时瞬间抽出腰间朴刀，从侧方向妖怪攻去。 妖怪却拿着大刀的刀刃，将长长的刀把向左千户一挥。 左千户眼看力敌不过，往后一退，躲开妖怪的横扫，攻势随之一顿。 妖怪又一声尖叫，单手一发力，生生捏碎左千户的大刀刀身。 左千户见状满眼大惊。 妖怪随手将破铜烂铁扔到一边，紧跟着便飞身而起，利爪直攻左千户胸口。 这一招来势极快。 左千户眼睛能跟上妖怪的动作，可身体却好像被妖怪的气机锁定，动弹不得。 眼看妖怪就要黑虎掏心，这时边上忽然一根长鞭抽来。 闫红霞突然杀出，千钧一发，将妖怪逼退，落在左千户身边。 左千户来不及后怕，赶忙谢道：“多谢女侠相救！” “不用谢我。”闫红霞冷着脸回答，“我对你们皇城卫没什么好印象，我是为了这里的百姓！妖怪的洞府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快随我来，去烧了它的血池！” “太好了！” 左千户脸上一喜，却又无奈地望向战场，“可眼下这里战况胶着，我等抽不开身啊。” “所以说你们就是一群废物！”闫红霞没好气道，“你分我一队人马，我带他们过去放火！你们剩下的人，在这里拖住这些小妖一两刻便可！” 话刚说完，手里便凭空多出一张灵符。 闫红霞将灵符往空中一抛，双飞飞速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吼~！！ 一声龙吟响起，一条虚幻的金龙从灵符中飞出，直朝吃人脑的小妖杀去。 下一刻，金龙撞上小妖，现场一阵地动山摇。 随着剧烈的炸响，小妖瞬间灰飞烟灭！ “好厉害的法术！”左千户惊叹不已，忙问，“敢问仙姑是哪派传人？” “跟你没关系，我这灵符是一次性的，也就这一张符，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吧！” 闫红霞风风火火，扔完大招，马上又催问，“伱们的火油呢？” “在那边。”左千户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几辆木板车，又赶忙大喊：“宋忠！你马上带一队人马，拿上火油，和仙姑一同去妖怪洞府！” “是！”人群中一名百户浑身是血冲了出来。 左千户又大声对所有人说：“大家掩护宋百户突围！宁可战死，也不可放妖怪通过！” “谨遵大人号令！” “跟这些畜生拼了！！” 现场皇城卫众人高声呼应。 闫红霞看着他们一个個浴血奋战、舍生忘死，语气稍微好看了些，“虽是一群无能狗官，可倒还有几分骨气……跟我走！”一手拉上宋百户，就朝拉着火油的木板车跑去。 几只妖怪要想上前阻拦，但马上就被其他皇城卫将士挡住。 闫红霞几人在左千户他们的帮助下，拉上火油，很快就撤离了此地。 战场上余下的高手们，再度和妖怪们绞杀成一片。 山腰上喊杀声不绝于耳。 血腥味随风飘荡，遍布山岭。 第三十七章 修罗现世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般若唵嘛吽！” “风火雷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万剑归……噗！” 云真子狂喷一口鲜血倒下，灵器、法器在身边散落一地。他手捂着气血翻腾的胸口，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妖怪，难以置信地激动道：“不可能！没有法诀，你怎么可能修炼出金丹？你一定有法诀！一定有人给了你法诀！是谁！到底是谁！？” 蝙蝠妖走到云真子跟前，身上的衣服已然在打斗中被炸得不剩多少，其所露出的曼妙体态和白皙皮肤，足以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垂涎三尺，为之疯狂。 安静下来的她，收起了自己那张可怖的面孔，重新变回了那倾城倾国的模样。就连身后的肉翅，也都消失不见。此时如果没人指出，它其实是一只蝙蝠所化的妖怪，天底下简直不知会有多少人，要误以为它是下凡的仙女，是人间的女神。 “是啊，到底是谁呢……” 女神蝙蝠走到云真子跟前，目光有点茫然，“过了太久太久了，我好像快忘了……” “果然有！王八蛋，简直是修行者里的败类！他当真不知道，他这么做已经害死了多少人……”云真子面对怪物，努力地想要撑起身体。 蝙蝠妖却只是轻轻一抬手，隔空往下一压，云真子就被拍扁在了地上。 “噗！” 又是一大口血从云真子口中吐出，染红了他眼前的一大片杂草。 蝙蝠妖蹲下来，小声对云真子道：“不管这些那些事了，只要再吃了你，我就能金丹化形，结元婴，成正果。是你们自己先动的手，这次那光头可不能再责怪我……” 她单手化爪，伸向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云真子。 危急时刻，云真子体内却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 蝙蝠妖感到几分危险，马上谨慎地往后飞退出数丈。 云真子哈哈大笑，“来呀！我云真子干这行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想吃我？你想得美！我宁可自爆，元神破灭，也不可能让你占这个便宜！妖怪，我们同归于尽吧！” 他猛提起最后一口气，就要扑到妖怪身上。 就在这时，树林四周却忽然几声佛号响起。 佛音缭绕，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 云真子听到佛印，体内的“自爆灵气”迅速退去。 蝙蝠妖也面露惊异，环视四周。 过了片刻，当佛音退去，至善禅师从一棵树后面，缓步走了出来。他面沉如水，走到蝙蝠妖跟前，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蝙蝠妖盯着至善禅师看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他认了出来，脸上忽地露出了几分欣喜：“是你？你变化好大啊！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至善禅师道：“贫僧惭愧，自三十年前一别，贫僧每年都要来此地一趟，寻找施主身影，却每次都失望而归。施主隐藏气息的能力，真叫贫僧拜服。 不过施主可还曾记得，你我分别之前，贫僧交代过你何事？” “我忘了……”蝙蝠妖迷茫地回忆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闭关修炼，每年都要忘掉好多事情。我好像记得，伱让我勤加修炼，不要吃人，可是我没忍住……” “罪过，罪过。”至善禅师一叹。 扑街的云真子却情绪激动得不行，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吼，大喊道：“和尚！你他娘的！你居然把法诀教给了一个妖怪！你怎么不干脆还俗！娶她回家呢？！” “道长所言不错。”至善禅师并不生气，反倒显得十分有耐心，对云真子解释道，“贫僧不打诳语，贫僧当年确实对这位施主，心生过几分爱慕，但也知人妖殊途，不可强求。贫僧对这位妖怪施主，一直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任何逾矩。 再者当年这位施主也是遭人利用，才被人困于此地。贫僧当初不忍消灭这位施主，也没有那个能力，才给这位施主留下一本经书，希望以我佛慈悲之力，度她修成正果。不成想，后来反倒铸下大错，害死那么多的无辜百姓。贫僧有罪……” “你当然有罪！你个老和尚，我一直以为你八风不动，没想到你不是不动，你只是闷骚！”云真子盘腿坐起来，拿出一颗丹药放进嘴里，运气疗伤道，“我就知道动心思凡的不可能只有我一個！这天底下的修行者，一万个人里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是行万里者半九十，统统都是毁在这最后一关色欲之上！ 只是我没想到，大师你能藏得那么深！至善大师！你想想，就你这一念之差，三十年来害死了多少人？你死后若是去了西天，又该怎么向你们佛祖交代？” “阿弥陀佛，贫僧是去不了西天了。贫僧做错了事，甘愿下地狱，认罪认罚……” 至善大师语气古井无波，眼中却带着深深的悲伤。 他又对蝙蝠妖道：“这位施主，既然今天我们终于见面，那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不过在动手之前，贫僧还是想问施主一句，你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人？” 蝙蝠妖道：“记不清了，总之每年只要有人路过，我的孩子们，就会把人抓来给我。” “唉……你哪有孩子。” 老和尚叹道，“那些小妖，都是受你的妖气影响所化，并非是你亲生。当初贫僧就是因为知道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未受人间浊气的影响，才会将经书交给你，只盼你能修成正果。 可惜了，你躲得过男欢女爱这一关，却没避开口腹之欲。眼下你吃了这么多人，正果已绝无可能，而且只怕，已经渐渐堕入修罗之道。再过不久，你或许就会把过往的所有一切都忘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到时候别说是人，就是你那些‘孩子’，你恐怕都不会放过。事到如今，贫僧今日便是拼着一死，也不能再放过你……” 蝙蝠妖不理解道：“修罗之道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堕入修罗之道？” 至善大师道：“你若不信，可以将你的金丹吐出来，一看便知。” “好！那我就吐出来看看！” 蝙蝠妖心思单纯，毫不怀疑，稍微一运气，丹田里就有一颗比黄豆略大的小丸，从它体内缓缓升起，发着光，从它口中慢慢移动出来。 云真子瞪大了眼睛看着。 蝙蝠妖一张嘴，金丹出口，光芒耀眼。 可却是…… 一颗翠绿翠绿的内丹！ “绿丹？”云真子惊声道，“果然入了修罗之道！” 话音刚落，老和尚却骤然原地消失。 下一瞬间，至善禅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蝙蝠妖身前。 将手一伸，眼看就要抓到蝙蝠妖的内丹。 蝙蝠妖却更快一步，闪电般将内丹吸回体内，同时一掌狠狠击中至善禅师胸口。 至善禅师口吐鲜血，被打飞出去五六丈。 然后马上又原地盘坐下来，运气内体的法力，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我们跑！” 一个闪身移动到云真子身边，拎起云真子。 刹那间，就消失在了蝙蝠妖眼前…… 只留下蝙蝠妖形单影只，喃喃自语：“我把所有一切往事，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唯独就只还记得你。等了你三十年，你今天却要来杀了我……呵！” 一根触角，从蝙蝠妖的头上长出来。 然后是一块接着一块骨头，从她白嫩貌美的面孔下透出。 骨头慢慢覆盖住了它原先的脸。 原本倾城倾国的佳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副骨架的样子。 绿色的妖气以她体内逸散出来，直冲天际。 黑石山上空，电闪雷鸣。 黑石山下，雨花田领着一队火器兵姗姗来迟。 他抬眼一看，神色凝重道：“遭了，修罗现世……又要生灵涂炭了！” 第三十八章 蝙蝠洞外 灌木丛中窸窸窣窣，一道绿光嗖的一下从齐腰高的草丛中一闪而过。草丛里的蛇虫鼠蚁感知到那股强大而危险的气息，顿时被吓得整窝整窝四处逃窜。 可此时那道绿光想要逃命的心情，却比这些小动物们全都更加迫切。 听着漫山遍野的爆炸和呼啸的妖风，周师爷根本不辨东南西北，一路埋头猛冲。中间不小心摔倒好几次，也是立马站起来就继续跑，完全不管自己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 “妈的，好可怕！太可怕了！妖怪太可怕了！……” 他口中惶惶念着，满脸鲜血早已凝固，面目也显得比刚才更狰狞了几分，只是自己浑然未觉，脑海中仍想着刚才在蝙蝠妖妈妈手里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幕，内心惊恐不定。 周师爷如无头苍蝇般飞奔，忽然间却又是一声惨叫，“啊~！”他猝不及防，脚下再次一空，整个人瞬间连翻带滚，身体在高速移动中不受控制地一通乱撞，最后一头冲出了杂草丛。 可妖气护身的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他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重新爬起来，再一抹满脑袋的血，抬眼往前一看，眼前的视线竟变得一片开阔。 前方赫然是一片碎石滩。 碎石滩两侧崖壁高耸，崖高谷深，环境很是阴森。 “我这是跑哪儿去了？” 周师爷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轻声嘀咕。 “我这是跑哪儿去了？” 不远处的悬崖后面，一个回音马上穿了回来。 嗯？ 周师爷听声音感觉和自己的有点不对，瞬间面露紧张，声音稍大了几分。 “我跑出黑石山了吗？” 过了两秒，悬崖后面，回音传回，“跑出黑石山了吗？” 霎时间，周师爷脸色铁青，高声大吼：“何方妖孽！敢学我说话！我警告你啊，我也早就不是人了！有胆子的你永远不要出来！谁敢现身谁就是畜生！” 他边说边往身后的灌木丛退。 恐惧的喊声，也随之在山谷中反复回荡。 “谁就是畜生……就是畜生……是畜生……畜生……生……” 周师爷满心战栗地惊恐听着，等到回音落下，他又停住了脚步。 这回音听起来，倒是不像假的。他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心说是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叹道：“踏马的，真是被吓傻了，都成惊弓之鸟了……” 然后环视四周，冷不丁又大喊一声：“我爱吃屎！” 话音落下，远处忽然就惊声道：“啊？！” 周师爷立马跳脚怒喝：“我草泥马！到底是何方宵小？你有种的永远不要现身！我警告你不要出来啊！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数到三！我马上就走！三！” “是我！是我！周师爷！不要走！” 前方不远处，却是李焱红，屁颠颠从远处的悬崖拐角后面跑出来。 见到是李捕头，周师爷总算稍稍放下了戒备。 李焱红身手敏捷，一路踩着满地的碎石块，咔咔作响快跑到周师爷跟前。两人刚一照面，姓李的就二话不说拿起手里的《金刚经》，冲着周师爷大喊一声：“我照！” 《金刚经》佛光打在周师爷身上，周师爷狰狞的面孔迅速变回正常人类的样子，只是脸上绿光犹在，依然看着跟皮下染了色似的，非常别扭。 好在此时天色昏暗，他那别致的脸色，倒也不算特别明显。 李焱红看惯了周师爷的绿脸，此时又观察到他的数据还是“武力值1”没变，也就十分放心，对他说道：“周师爷，你也迷路了吗？我记得你不是往山的那边……这边……”他左指右指，自己也分辨不清方向，转而骂道：“踏马的，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山里绕圈？” 周师爷却咬牙切齿，怒问：“绕不绕圈的我不知道，可你他妈又照我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信不过你的人品啊。你看你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在这种黑咕隆咚的环境里吓不吓人？要是这边有什么人路过，看到你这鬼样，都得吓得把伱乱刀砍死啊！要不是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想找个人来参详参详，我会跑出来见你这种吃屎怪人？” 李焱红振振有词，又四周打量，“我们好像被妖怪的阵法困住了，我刚才在附近还看到一个山洞，也不知道能不能通向外面，但我不敢进去……” 周师爷没好脸色地鄙夷：“说半天，原来也只是个无胆鼠类！” 李焱红正色道：“不，你误会了，只是因为那個山洞里满地都是蝙蝠屎，我觉得太恶心了。” 周师爷冷笑：“没种就是没种，哪有那么多借口？” 李焱红抬起手，用袖箭对准周师爷，反问道：“那这么说，阁下是有这份勇气咯？” 周师爷立马柔声细语：“李捕头，不要这样嘛……” 李焱红hiahiahia笑了三声。 一炷香后…… “我靠，这洞看不出，里面还挺大啊……”周师爷站在只容七八岁小孩通过的洞口外，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窥探，“果然鬼斧神工、钟灵毓秀……” “进去吧你！”李焱红在周师爷屁股后头，一脚就把他踢了进去。 周师爷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食。 李焱红从后面跟进来，拿出一个火折子，照了照四周。 地面果然铺着一层厚厚的蝙蝠粪便。 周师爷恶心地把脚从米田共里拔出来，嫌弃道：“这里不可能通向外面吧？搞不好还是妖怪的老巢……大人，安全保险起见，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李焱红远远一指前方，说道：“但是前面好像有亮光，看起来是通向外界的。” 周师爷道：“搞不好是什么陷阱呢？你也知道，这世上的妖怪全都是不讲道德、人品下贱的东西。它们那么卑鄙无耻，故意留个陷阱来迷惑我们，这种情况非常正常啊！” “没错啊。”李焱红道，“所以我才需要你帮我探路，替我清除障碍嘛。” “李焱红你踏马……” “你去不去？”李焱红左手袖箭，右手金刚经。 周师爷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真是畜生啊，连我这种可怜人你都不放过……” “等等！先别说话！”李焱红忽然收声，把火折子也赶紧一灭。 话音刚落，洞外却窸窸窣窣，就由远而近，从两个方向，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还有好多人说话的声音。 “凌总旗！怎么你们也找到这里来了？” “我们沿山谷一路招找来，顺着指妖针所指的方向，就找到了这里。” “那看来确实是这边没错了……” “大人！这边有个洞！” “洞里好大的妖气……” “裴总旗，我闻着怎么像米田共的气味？” “不管了。凌总旗，不如你们先在这里守着，等下不论任何东西从里面出来，全都就地杀无赦！我马上回去禀报大人，拿火油过来，等下放火把，先把这洞里的东西烧个一干二净再说！” “嗯？” 洞内两人闻言，周师爷和李焱红一对眼，当场就顶不住了。 “不要啊！”周师爷连滚带爬，急忙从洞里跑出来，冲外面一大群皇城卫的人大喊，“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 皇城卫众人吓一大跳，纷纷举起火把，朝周师爷身上一照。 裴宗奇一看周师爷满脸绿色，顿时又惊又怒，喝道：“畜生！就你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敢欺骗本官！给我放箭！” “慢着！” 李焱红忙从洞里跟出来，高举双手大喊道，“各位老大！自己人！是自己人！我们都是郭西县的衙差！我还是皇城卫编外实习人员！是奉命来查探情报的！ 我跟雨花田百户是亲戚！花田百户是我干爹！” 凌云开拿火把往李焱红脸上照了一下，总算看清，李焱红身上确实穿着衙差的制服，然后又目光很警觉地和裴宗奇对视一眼，“裴大人，你怎么看？” 裴宗奇看看周师爷，再看看李焱红，冷冷一笑：“你是来查探情报的？” 李焱红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不就刚好和各位大人一样英明神武，英雄所见略同地查到这里来了吗？” “那他呢？”裴宗奇一指周师爷，“难道他也是人？” “这……”李焱红面对周师爷满头是血，浑身破洞，一脸发绿的造型，一时间愣是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只好道，“你看他好歹也穿着我们衙门的衣服，要不你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裴宗奇转头朝周师爷一看。 周师爷眼含热泪，哭腔道：“我说我是来旅游探亲的，你们信吗？” “哈哈哈哈哈！”裴宗奇忽然仰天大笑，“想不到，这趟居然还有意外收获！雨花田身为镇守百户，竟勾结妖孽，在郭阳府养妖自重……砍了他们两个！” “我靠！黑吃黑啊！”李焱红转身就想往山洞里跑。 可惜皇城卫手里的弩箭却更快！ 砰！ 只听一声破空之音，一枚弩箭精准地射中了周师爷的大腿。 “啊——！” 本就全身上下千疮百孔的周师爷，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凌云开和裴宗奇双双拔出龙云刀，就要上前结果了两人。 “非要赶尽杀绝吗？”危急时刻，李焱红再顾不得那么多，立马把《金刚经》往怀里一收，大声喊道：“周师爷！我还你自由！变身吧~！！” “熬~~~！” 周师爷被解开了禁制，惨叫直接变成怒吼，脸上也迅速长出长长的毛发！ 身后一双肉翅，悍然展开！ 猛烈爆发出的妖气，直接将冲上来的凌云开和裴宗奇几人震飞。 周师爷吼间发出妖怪般的低吟，低头将大腿上的箭簇生生拔出来，随手往地上一扔。 一群皇城卫的人见状，吓得全都连连后退。 周师爷却不放过他们，步步紧逼，一招移形换影，就抓住了一名皇城卫小旗，掐住对方的脖子，提起来道：“刚刚就是你射我？” “不是我……”皇城卫小旗被掐得两眼翻白，把手里的弓弩往地上一丢。 裴宗奇也从地上爬起来，冲周师爷大喊：“孽畜！给我放开龙小旗！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哦？是吗？” 周师爷转过头，模样俨然已是半只蝙蝠。然后手里稍稍一用劲，被他掐住脖子的龙啸天双腿猛蹬，但紧跟着就眼珠子一翻，被扭断了脖子，脑袋一歪，断了气。 周师爷像扔垃圾一样，把龙啸天的尸体扔到了一边。 李焱红眼见情况不对，冲裴宗奇等人大喊：“这不关我的事啊！全都是你们自己，还有这只妖怪责任！”喊完又谴责周师爷：“孽畜！你怎么能乱杀人！简直藐视朝廷律法！” 周师爷却好像魔怔了一般，发出哈哈哈哈的大笑，自言自语地说起来：“每天又要让我这样，又要让我那样！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什么时候拿我当人看过？！ 这么多年来，你们说我是人，我就是人，你们说我是狗，我就是狗！我凭什么生来就要低你们一等，你们凭什么整天对我作威作福？做妖有什么不好？坦坦荡荡！快意恩仇！总比像你们这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人，骨子里却是一群畜生要强！” 他边说边朝裴宗奇走去。 裴宗奇吓得惊声大喊：“你别乱来啊！我知道你是来旅游探亲的！失手杀人的事情，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你还年轻，不要一错再错！”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太晚了！” 周师爷眼中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凌云开忙冲李焱红大喊：“快拦住他啊！” 李焱红也喊道：“我要是拦住他，你们不还是要砍我？！” 凌云开道：“等他杀光我们，你以为他还会放过你吗？” 周师爷忽然转头，对李焱红道：“没错！李焱红！你也要死！” “我草？” 李焱红一愣，直接拿出《金刚经》，就给周师爷来了一发，“你先死。” “嗷~！”周师爷这回叫得特别惨烈，体内一团绿光，再次被佛光打了出去。他身后的翅膀，也在他痛苦的叫声中，慢慢收缩回。 凌云开和裴宗奇看这情况，立刻举起弩箭，就朝李焱红和周师爷同时射去。李焱红早有准备，惊险翻身躲过一箭，立马破口大骂：“草你麻痹！你们比畜生还畜生啊！” 凌云开和裴宗奇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立刻放箭矢上膛。 二十多把弩机，齐刷刷对准李焱红。 李焱红目眦欲裂，望向周师爷。 正要把金刚经再收起来，干脆让周师爷先把这群狗东西全都干掉。 可半空中这时却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闫红霞一手提着一大缸火油，从山崖上方飞落下来，稳稳落在众人面前。把手里两大缸火油往地上一放，张嘴就怒斥裴宗奇和凌云开，“你们在做什么？！” 凌云开和裴宗奇一愣，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两人双双按下扳机，两道弩箭，直射李周二人。 闫红霞瞬间手中一道真气射出，打中一支弩箭，被打中的弩箭又弹中另一支箭。两支箭偏离方向，一左一右，全部掉头，猛地扎进了周师爷的大腿。 周师爷猛吸一口冷气。 这回连惨叫都没有，直接两眼一翻，跪在地上。 身子向前一扑，晕死了过去。 “要不要这么倒霉？” 李焱红看得一愣，再一抬头，发现来人竟是闫红霞，顿时又惊喜又激动，立马飞奔上去，抱住闫红霞的大腿就嚎：“美女姐姐！这些皇城卫的王八蛋要杀我灭口啊！你都已经替我跟他们一刀两断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救命啊~~~嗷嗷嗷嗷……” “你干嘛……你放开我！”闫红霞艰难地把腿从李焱红怀里抽出来，将他踢到一边，指着晕过去的周师爷问，“你的同僚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了？” 李焱红道：“呃，他有没有可能是自残的，因为对这个黑暗的社会失去了信心……” 裴宗奇却忽然跳起来，大喊道：“仙姑！他分明是妖！让我先砍了他！” “他只是误服了妖怪的内丹而已。” 闫红霞俏脸一冷，语气宛若冰霜，“你们皇城卫还真是老样子，一贯草菅人命。” 第三十九章 蝙蝠洞内 “仙姑，我等是不是草菅人命，那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决定的。皇城卫所做一切，都是为听命上峰。我们最大的上峰，就是当朝圣上。 皇城卫行事，乃是为圣上分忧，为社稷出力。仙姑若有什么意见，不如当面去跟圣上说。我们位卑言轻，连吃饭都还要靠朝廷发俸。你看看我们皇城卫这些人的下场，难道就比普通老百姓好多少？这世道如此，我等又能左右得了什么？” 裴宗奇指着躺在地上的龙啸天，沉着脸跟闫红霞辩论。 凌云开、罗北空和王青云几个总旗官和小旗官听了裴宗奇的这番话，看着地上同僚的尸体，也全都面露悲痛。 闫红霞被说得微微语塞，可马上她又露出冷笑，说道：“少跟我花言巧语、巧辩如簧！你们既然知道是当今皇帝品行不端，就该自己主动退出皇城卫！我们习武之人，难道连这点良知都没有？当今世上，谁不是朝不保夕，谁不是马革裹尸？为何只有你们，甘愿当狗皇帝和狗官们的鹰犬爪牙？借着斩妖除魔之名，却到处残害忠良？！” “仙姑，是不是我们残害忠良，你自可去查。不能听人一面之词。”凌云开忍不住插嘴辩解道，“有些人，你表面看他是修桥补路的大善人，背地里干的却是放贷蓄奴、兼并土地的烂事。 朝廷要开支，朝廷要镇压叛军，朝廷还要防备妖魔鬼怪，到处都要用钱，可那些本该上交朝廷的钱，却被你所谓的那些忠良给死死攥在自己的手里。仙姑，并不是你两眼看到的，谁让老百姓吃上一口稀汤寡水，谁就是你所谓的忠良！” “放屁！让老百姓吃上饭的不是忠良是什么？你们这群皇城卫，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若不是出家人不能杀人，我现在就该砍了你们！”闫红霞勃然大怒。 “仙姑！小人斗胆相劝，我看你是应该抽点时间，多读点书啊！” “你什么意思？伱说我没文化？” “仙姑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放屁！读书多是负心人！读书越多，心思越坏！” “可那些被我们杀的忠良，各个都是读书人。按仙姑的说话，那我们岂不是没杀错？” “你们……狡辩！”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李焱红和周师爷却在悄然之间，越退越远。 李焱红对这种烂事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对朝廷内的党争完全没有兴趣，只对周师爷道：“踏马的神经病，大家都是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管那么多乱七八糟干什么？ 谁当了老大就跟谁混嘛。不管谁上台，咱们不都是照样吃喝拉撒，日子有什么区别？诶，周师爷，你看起来伤得很重啊，要不要先给你找两个创可贴贴一下？” “去你妈的……”周师爷满脸痛苦，在地上蠕动，“我现在倒恨不能那女的，把这些人全都杀光！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想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不要这么极端嘛，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的。比方怡花院的韦二娘，说实话真是极品。我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明天就去光顾她，我要和她组成温暖的家庭，让她给我生個儿子，我不在乎她的过去，她也不在乎我将来哪天提起裤子就跑路……” 李焱红憧憬着美好的将来，忽然抬头一瞧，却见远处乌云蔽日，一大团黑压压的玩意儿正从前方快速飘过来。他定睛一瞧，只见漫天都是“武夫，武力值1”、“武夫，武力值2”的数据，整个黑石山的天空，好像被弹幕刷了屏似的，顿时惊声尖叫：“怪物杀过来了！” 还在吵架的闫红霞和皇城卫白痴们，终于回过神来。 闫红霞脸色一变，急忙道：“快进洞！”然后一个飞身提纵，跃到李焱红和周师爷身边，拎起两个人，就精准地把他俩扔过小小的洞口，扔进了洞内。 周师爷落到洞中，直接一脸埋进了满地厚厚的蝙蝠屎中。 李焱红稍慢一拍，刚好掉在周师爷身上。 周师爷不由“嗷”的一声惨叫，猛一张嘴，那些蝙蝠屎就…… “周师爷！你没事吧？”李焱红赶忙从周师爷身上站起来。 闫红霞和那几个皇城卫这时也匆忙躲进洞中。 不过洞里头明显也不安全，他们一钻进来，那些大大小小的蝙蝠也就跟着回了家。 黑暗之中，无数的蝙蝠张开嘴就围着众人撕咬起来。 闫红霞奋力挥砍，黑暗中幻化出几十道残影，一刀砍出，就能劈死几十只蝙蝠。然而即便如此，洞内的众人在蝙蝠们密不透风的包围下，还是很快落入下风。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几名皇城卫校尉眨眼间就被啃得露出森森白骨，并迅速湮没在蝙蝠的啃食之中。 只有周师爷，似乎是变异得比较厉害了，蝙蝠们好像把他当成了同类，根本不靠近他。李焱红当然不能错过这种大腿，漆黑一片中，他从身后将周师爷的脖子牢牢锁住，看着满屋子乱飞的“数据”，对蝙蝠们大喊道：“你们不要过来啊！不然我杀了他！” “哈……”周师爷这时慢慢张开嘴，口中吐出绿气。 一双尖利的獠牙，也缓缓从口中长出。 “咦？”李焱红眼看着周师爷的数据好像哪里不对，飞速从“武夫，武力值1”，朝着“宗师，元气值？？？”发展，不由又慢慢放开了周师爷，笑道，“老周啊，都是同事，开玩笑的。你看看，我这里又给你带来了什么惊喜？我照！” “滚！”周师爷声音低沉如兽，随手一挥，就把李焱红手里来不及打开的《金刚经》拍飞了出去。这黑灯瞎火的，李焱红能看清满山洞的数据，却看不到装备掉到了什么地方。 眼看着周师爷要摸过来，他不由得呜咽一声，一边后退，一边哭声道：“踏马的，看来这山洞，今天是要变成我们的坟头了。二娘啊，我再也不能去关照你的生意了，我重生这两个多月活得很幸福，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话音未落，洞外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狮吼！ 下一瞬间，云真子和至善大师杀过密密麻麻的蝙蝠群，双双飞入洞内。 两人联手发功，大喝一声。 “大慈大悲！！” “如来神掌！！！” 轰！轰！轰！轰！ 数百道光波在洞内闪烁！ 追着众人撕咬的蝙蝠，像下雨一样，哗哗掉落下来。 正要弄死李焱红的周师爷也被光波重重击中，不知道发出今天的第几次惨叫，这回却是一张嘴，连蝙蝠屎带蝙蝠内丹，全都狠狠吐了出来。 一颗发着微光的内丹，落在蝙蝠屎里，显得那么的显眼。 李焱红看到这个周师爷的力量源泉，急忙弯下腰，先把那颗内丹捡起来，藏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弯腰抱住周师爷，大声喊道：“周师爷！你怎么变成零了！” 眼前的周师爷遍体鳞伤，形容憔悴。 整张脸都凹陷下去，好像被抽干了生命力。 就连武力值，都从原来的1，变成了0…… 看样子，是不行了…… “我……”周师爷痛苦地抓住李焱红的手，努力地喘着气，想要说什么。 可他却实在又没力气说出声音来，而且更不用提，洞里那个新来的大胡子嗓门巨大，震得李焱红耳朵生疼，越发听不清周师爷的遗言。 “先把洞口堵住！”云真子大喝一声，“红霞给我们护法！我要布一个结界！” “是！”闫红霞高声回答，帮助至善大师和云真子砍杀四周的蝙蝠。 至善大师和云真子联手，迅速在洞口布下一个金光闪闪的保护罩。无数的蝙蝠，这时全都被挡在了洞外，它们叽叽喳喳疯狂撞击，但根本无法突破云真子的法术。 云真子布好结界，腾出手来，马上又施展通神：“万剑归宗！” 无数道剑气，从他指尖飞出。 只是瞬息之间，洞内的蝙蝠就被这些剑气尽数击杀！ 随着最后一只蝙蝠落进蝙蝠屎坑里，皇城卫苟且存活下来的几人，也全都瘫坐在了表层粘稠、底层坚硬的屎滩上。 “呼……”死里逃生的小旗罗北空，颤抖着点燃火把， 洞内一抹微光亮起，他举着火把照了照四周。 放眼望去，只见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同僚们，大部分都已经被咬穿了身体。 一具具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 忽然间，他看到王青云捂着脖子，还有气息，他急忙跑上前，大声问道：“老王！” 可突然不约而同的，李焱红也跟着来了一嗓子：“周师爷！！周师爷！你有什么遗言！你说啊！” “我……我屁股好痛，全身都好痛……”周师爷声音小得听不见。 李焱红着急大喊：“听不清啊！大哥！你屁股怎么了？是被毒蛇咬到了是吗？算了算了！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屁股！你好歹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好给你立块碑啊！” “我叫，周……诗……野……”周师爷紧紧抓着李焱红的手，眼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李焱红大喊：“我知道啊！我知道你是周师爷啊！我问你名字啊！” 周师爷眼里的留恋，瞬间变成了悲愤，“周！诗！野！……” “我说了我知道啊！周师爷！我是说名字啊！” “周！诗……！” 周师爷咬牙切齿，脑袋一歪。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就死在了李焱红的怀里。 而几乎是同时，王青云也死在了罗北空的眼前。 “啊——！”罗北空仰头狂啸。 悲痛的吼叫声，在空荡荡的蝙蝠洞里回荡。 凌云开浑身止血，走到他的身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北空，不要哭！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 罗北空眼里噙着泪，紧紧握住拳头。 他举目四望，洞里还活着的皇城卫，除了他和凌云开，只剩下裴宗奇。裴宗奇靠坐在一块大石头旁，眼神麻木地朝他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他们两旗二十六人，只一片刻，就死得只剩三个。 另一边，李焱红也叹了口气。 他把周师爷的眼皮一合，尸体随手扔到一边，站起来道：“各位，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呢？咦？这里有只蝙蝠没有死透，踏马的，吃我一刀！哦~~~！” 李焱红补完一刀，那只蝙蝠的力量迅速涌入他的体内。 刚才还觉得体力透支的他，瞬间满血满状态恢复过来。个人的数据也从“武夫，武力值6，袖箭+2，武力8”，上升为了“武夫，武力值7，袖箭+2，武力9”。 云真子见状怒吼：“混账！你这是什么魔功？！” 李焱红立马否认，“什么什么魔功？我杀个妖怪，经验值满了就升级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皇城卫教给我的绝世神功，我找几只为祸人间的妖怪，练练手都不行吗？” “皇城卫还有什么绝世神功？” 凌云开的功力和云真子差了几百个级别，根本看不出李焱红有什么变化。 他疑惑地看看罗北空。 罗北空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两人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闫红霞这时却插话道：“云真师伯！不用理会他！他将来若是用这魔功杀人，我们出手了结了他便是！谅朝廷和皇城卫也不敢阻拦我们替他们清理门户！” “阿弥陀佛……”至善大师这时却轻呼一声佛号，一边维持着结界，显得很虚弱地开口道，“李施主所练，并非魔功。贫僧能感觉得出来，李施主身上虽有杀意，却无邪秽之气。 李施主为人坦荡，非是坏人。 红霞，你今后行走江湖，也要控制脾气。出家人、修行者，不可如此鲁莽，整日喊打喊杀。更不用说你还是个女孩子，就算是修行之人，那也温柔点才好啊……” 闫红霞只能道：“是，晚辈一定听从大师的告诫，不过我云真师伯为什么能喊打喊杀？” 云真子笑道：“我只对妖怪和邪祟喊打喊杀，我从来又不冲人喊。” 李焱红道：“那你刚才吼我了啊。” 云真子直接把脸一拉，“我吼就吼了，你不服吗？” “服，服……” 李焱红赶紧退开，转头又朝远处的亮光一指，“那边有个光点，是不是出口吗？” “光点？”闫红霞抬眼望去，满脸疑惑，“哪里有光点？” 云真子急忙上前问道：“你能看到光点？” “能……吧？”李焱红又仔细看了看。 只见那光点上显示：“仙师，防御力50。” 云真子顿时激动道：“那应该就是血池的突破口了！只要能进去，再把血池一把火烧掉，外面那只妖怪的妖气就会自行消散！这一劫便能度过去了！” “那抓紧呀！” 凌云开急忙道，“我们躲在这里都这么危险，外面现在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闫红霞立马一把抓过李焱红的领子，几乎脸贴脸地对他说道：“你带我过去看看！” 然后又转过头来，对凌云开道：“你们也别愣着！把火油拿过来！” “火油？”凌云开一愣，问罗北空，“火油呢？” “我没拿啊，不是仙姑拿着的吗？”罗北空看向闫红霞。 闫红霞一怔，强词夺理道：“我……我不拿，你们就不知道替我拿进来吗？” “阿霞，你这话就不讲理了啊。”李焱红道，“明明是你的责任，你怎么能说也不说一句，就推到别人身上去呢？江湖不是这么混的……” “你闭嘴！”闫红霞怒瞪李焱红一眼。 李焱红冷冷一笑，“呵，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能屈能伸，我会怕你？闭嘴就闭嘴！” “废话真多！”闫红霞气得把李焱红扔到一边。 她急忙走到结界前，看着外面把结界堵得严严实实的蝙蝠群，犹豫地问至善大师：“大师，我们能不能先打开结界，让我把火油拿进来？” “刚刚你要是早一点说，还是可以的……” 至善大师道，“但是现在……” 结界外面，一群蝙蝠散开，一只浑身长满骨头的妖怪，出现在了结界面前。 闫红霞瞬间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修罗？！” 化作修罗的蝙蝠妖，猛然一掌，拍在结界之上。 刹那间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碎石子簌簌从山洞上方落下。 洞内几人，全都满脸惊恐。 维持着结界的至善大师，脸色顿时涨红。 他微微一呼气。 一丝鲜血，就从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第四十章 邪不胜正 砰！砰！砰！ 结界之外，蝙蝠修罗连续击打结界。 苦苦支撑的至善大师，再度狂喷一口鲜血。 鲜血吐在保护众人的金色结界上，结界的金色光芒也很快弱了下去，半透明的样子看起来变得宛如纸薄，触手可破。一时之间，场面岌岌可危！ 闫红霞见状大惊失色，高声问道：“大师！你没事吧？” “美女！他都喷血了，怎么可能没事？”李焱红凑到闫红霞身边，抓住她的胳膊，生死看淡地叹道，“阿霞，看来你我今天注定要在这里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你看外面那只人不人、妖不妖的死人妖那么凶残！这么下去，等老和尚一挂，我们今天也全都要交待在这里。其实说实话，我喜欢你很久了，自从那天你把脚踩在我的身上……” 凌云开和罗北空立马竖起耳朵听。 就连半死不活的裴宗奇，也不禁睁开了眼睛。 可惜闫红霞并不配合，她愤然挥手，把李焱红甩飞出去，横眉怒目地喝骂道：“你给我滚开！谁要跟你做亡命鸳鸯？我是修行之人，你这种废物垃圾少给我说这些！” “阿霞，你好无情……” 李焱红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道，“你的心被你摔得好痛……” “踏马的，你给我闭嘴！再说我一掌毙了伱！” 云真子紧跟着怒喝，他急忙盘腿坐到至善大师身后，双手往和尚背后一贴，将功力渡到和尚体内，“大师，我们联手，妖怪休想攻进来！” 至善大师获得云真子的支援，脸色迅速恢复过来。 两个仙师合力，也再次让结界变得金光熠熠。 结界外的修罗又砰砰打了几掌，山洞微微晃动，可结界却是不动如山。 “哦？”蝙蝠妖微微一歪头，脸上的骨片退去，露出半张漂亮的面孔。 它看着洞内，眼中尽是戏谑。 随即便伸出一根指头，指尖发着明亮的绿光，在结界上微微一点。 下一刻，结界上竟幻化出外部的影像。 只见黑石山上无数的蝙蝠冲天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大山的四面八方飞去。不多时，一大群蝙蝠，就飞到了黑石山主脉的南山脚下。 山脚下几十个由王校尉领队，正拿着火把守着人口的皇城卫编外临时工，甫一遭遇蝙蝠大军，就全部乱成一团。在蝙蝠大军的疯狂撕咬下，这群人几乎一触即溃，纷纷惨叫着四散奔逃。 领头的王校尉同样面露惊恐，扔下火把就抱头鼠窜，可仍然没跑多远就被蝙蝠们从身后追上。结界上的影响没有声音，可洞内的众人，仍能从王校尉的脸上，看出无尽的恐慌。 他奋力地在蝙蝠群的追杀下挣扎抵抗着，挥刀乱砍，然而毫无用处。 眨眼间，王校尉整个人就被蝙蝠团团围住，扑倒在地。 一大群蝙蝠趴在王校尉的身上拍打翅膀，疯狂抖动。浑身铺满蝙蝠的王校尉，痛苦地在地上来回翻滚，但只滚了几下，就失去了动静。 没一会儿，等到蝙蝠们扑棱扑棱地散开，地上残留的，便只剩一具惨白的骨架。 王校尉连皮带肉，被啃了个干干净净。 闫红霞看得瞠目结舌，又毛骨悚然。 “阿霞，不要怕，有我在……”李焱红偷偷抓住她的手。 闫红霞扭头看他一眼，这次却没有再出声呵斥。 洞内的几乎每一个人，都被这凶残的一幕，看得直吐冷气。 云真子这时突然又大喝一声：“醒醒！这只是妖怪的幻影之法！是要消磨我们的意志！大家千万不要上当！这洞内阴气森森，若是你们心生惊恐，搞不好洞内这些死尸就会化罗！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可就真危险了！” “对！没错！”李焱红立马道，“大家振作起来，想点开心的事情！阿霞，你说我们将来，生男孩叫什么名字，生女孩又叫什么好？” “啊？”闫红霞这辈子没见过像李焱红这么不要命又能死缠烂打的。 而且仔细看的话，李焱红长得还真是挺帅…… 在这生死时刻，面对这团牛皮糖，她竟没来由地道心一乱，内心产生了异样的波动。 可就在这时，山里忽然又砰的一声。 随即便是砰砰砰砰，一连串的动静。 枪声从黑石山西岭的方向传来，结界外面，那只修罗忽然眉头微微一皱，转身看去。 而就趁着它分神的瞬间，至善大师忽地一伸手，隔空将闫红霞拉到身边，飞快翻开她的右手，在她手心上迅速画下几笔，一团金光，紧跟着输了进去。 “红霞，我将部分功力分给你！你先帮我顶一顶！” 闫红霞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的手心中，赫然多了一個万字符！她顿时心神一定，赶忙道：“大师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说着便顶替了至善大师的位置坐下来，替他守住了洞口。 “光你一个人还不够，先死马当活马医了！” 至善大师却没时间和闫红霞多说，他瞬间又移动到凌云开和罗北空身边，分别在他们手里画下万字符，然后将两人也扔了过去，喊道，“你们也去帮忙！对了，还有你！” 下一秒，裴宗奇也被大师赐予了力量。 云真子双手撑着闫红霞的后背，自己身后，也感到几股微弱的力量传来，洞内五个人坐成一列，云真子大喊：“一群臭鱼烂虾，总比没有的强！大家心念合一，跟我一起念！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 阵阵梵音，在洞内形成凝实般的华光，被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结界上。结界外面，妖怪回过神来，再忙猛力朝着结界拍了几掌，这次却是连山洞都没晃动。 它眼中露出气愤，脸上的骨片，再次将整张脸遮盖住。 山洞内，至善大师在连续分出不少法力后，又再次狂吐了一口鲜血。李焱红急忙上前，伸手讨要：“大师，先别吐血了。我说我们这么有缘，你给他们却不给我，这事说不过去吧？” “不急，有你出风头的时候，你先带我去找个光点。”至善大师竟眼中含笑，虽然身受重伤，可仍轻而易举就单手拿捏住了李焱红，“带路。” 李焱红不由道：“大师，你这个心态可真好啊。” “不好又能如何？”至善大师镇定道，“世人终有一死，你我都是一样。出家人和修行者也是人，这一生该尽的责任尽到了，做人问心无愧，便是死又何妨？” “那为什么修行者不能谈婚论嫁呢？” “这便是我们为何管自己叫修行者了，我们摒弃人世间的欲求，只为换来无上的神通。想要斩妖除魔，保护世人，就得拿自己的幸福去换。” “哇……”李焱红不由真诚道，“大师用你们的不幸福，换来我们这些俗人的幸福。这种事，我肯定做不到。我真佩服你们。” “哈哈哈哈……”至善大师发出大笑，说道，“李捕头，贫僧就知道，你是有慧根和悟性的人。只可惜你已经经历男女之事，不能修行了，不然贫僧定要收你为徒。可惜这些事，都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贫僧也很是欣赏你的直来直去，坦荡磊落啊。” “到了。”两人边走边说，说话间，李焱红忽然在一片漆黑中站定。 他伸手一指前面的一片看不见的白光。 至善大师也立马笑脸一收，伸手摸了摸前方，然后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终于让贫僧找到了血池的入口。” 接着又转过身来，拿起李焱红的手，快速在他手里画了几笔，沉声道：“施主，你在这里给我护法，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你都要严词拒绝，并且用老衲给你的佛掌抽它大嘴巴子，下手要狠，不要留情。知道外面天亮，太阳出来，你才可以停下来。” “啊？”李焱红扭头看看外面，“外面这么黑，还能亮起来吗？” 至善大师眼神一定：“施主，一定要坚信，邪不胜正！” 说罢，一道金光注入李焱红体内。 李焱红直觉浑身暖流涌动，心中杀气，被尽数驱赶出去。 再一“看”自己的面板属性，赫然变成了—— “武夫，先天境界，武力值8，袖箭+2，慈悲之力+1，武力10”。 第四十一章 相生相克（上） 轰！轰！轰！ 蝙蝠洞内，几声巨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至善禅师浑身散发着耀眼的金光，一拳一拳，将李焱红眼中的那个白点击碎。山洞结界外，蝙蝠妖忽然狂躁起来，它疯狂地对着结界拳打脚踢，口中发出阴森恐怖的尖叫。 在结界前顶头承受压力的闫红霞，忽然一口鲜血喷出。 可依然死死咬住牙关，绝不松手。 与此同时，黑石山内外的蝙蝠大军，也跟着蝙蝠妖一同陷入了癫狂。 郭西县县城集市内，此时仍对外界的危险浑然未知的各路人马，依然还在继续着各自的交易。 哪怕天色看起来黑得仿佛要下雨了，也没人愿意离开。 “踏马的，你看看，都到午时了，居然这个天色，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这春天就是水多，难怪大家管发春叫发春……”傅捕头带着几个巡检房的小兵，在集市上招摇，然后随手拉住一个挑担子的小孩，拔刀就问，“摊位费交了没有？” 小孩子沉着脸回答：“早上交过了。” 傅捕头笑道：“踏马的，早上是早上，现在是下午，高温补贴税交了没？” “什么高温补贴税？”小孩子很硬气地反问，“补贴给谁啊？” “当然是补贴给我们啊！难道给你啊？哈哈哈哈！……” 傅捕头仰头大笑。 边上的巡检小兵也立刻会意地接道：“听到了没？我们傅捕头这么大热天的出来，帮你们这些奸商维持市场秩序，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不意思意思，过意得去吗？” “没有！” 小孩把头撇过去，冷冷道，“下午都还没开张。而且现在哪里热了？太阳都快看不见了！” 傅捕头闻言，立马把脸一拉，说道：“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郭西县现在老子最大，你这几天要是还想安生卖你的货，我劝你你最好不要这么有个性。” “那我就要这么有個性，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难道只有你有刀吗？”小孩从担子最底下抽出一把弯刀，眼神凶狠地盯着傅捕头。 “哈哈，开玩笑嘛，这个年轻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傅捕头立刻换上笑脸，赶忙带着手下离开，边走边抱怨，“踏马的，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各个出门都带武器，简直是藐视朝廷法度，下次等我们人马多了，我们必须罚他们的款！”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再找找嘛，这里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一个软柿子都没有的。我跟你们说，收保护费，最考验的就是眼力和耐心，要皮厚心细胆子大……” 傅捕头几人边说边往前走。 可忽然间，集市前方的人群，却没来由地就骚动起来。 “踏马的又怎么了？说了让他们交市场管理费，他们又不肯交，现在出事了吧？”傅捕头嘴里抱怨着，脑子却很有经验，直接扭头就走，“我们也不要看热闹了，先躲一躲！” 但刚转过身，没走几步，他们几人就一下子被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冲倒。 “我草泥马！”傅捕头怒喊一声，“连跑路也要跟老子抢？”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天空中好像有扑棱扑棱的声音传来。 耳边也随即响起人们惊恐万状的惨叫：“妖怪杀进来了！妖怪吃人了！！” 傅捕头闻言脸色大变，急忙想从人流滚滚的地上爬起来。 然而街上兵荒马乱，不论他怎么挣扎，都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傅捕头浑身散了架似的，终于能爬起来了，眼前却冷不丁，出现了一只长得无比丑陋，身后还有一双肉翅的妖怪。 傅捕头嘴角一抽，笑得比死了爹还难看道：“嗨~伱好呀~” 蝙蝠妖面无表情，直接一把将傅捕头抓过。 一张嘴，就朝着他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郭西县的集市上，一声惨叫冲天！ 同一时间，郭北郡，松林府，整个郭阳府里里外外，数不清的百姓，都正遭遇着同样的袭击。 街面上各路武林人士、修行者、朝廷官兵们，和大大小小的蝙蝠们打成一团。 黑石山西岭，雨花田带着一只火器小队，冲入左千户阵中。 相比来时的三百多人，此时左千户手下，皇城卫大军已经不足百人。 砰！砰！砰！ 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之中，雨花田手持三寸剑，一步一飞针，身影鬼魅地移动到左千户身旁，背靠左千户，沉声道：“大人！至善大师他们在干什么？这么下去，所有人都要死了！” 左千户道：“你明知要死，怎么还来支援了？” 雨花田一针刺落一只蝙蝠怪，正色道：“卑职自打入皇城卫那天起，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好！”左千户一刀逼退一只蝙蝠小妖，“可话是如此，你未免来得也太晚了点！” “卑职去跟红毛夷交易，他们出尔反尔，卑职就把他们全杀光了，先把火器抢了过来。”雨花田解释道，“西洋那边常年闹蝙蝠妖，他们的火器对蝙蝠妖有杀伤奇效！” 砰！这边话音落下，那头靳川就射出一枪，正中一只蝙蝠妖的眉心。方才那左千户怎么砍都砍不死的蝙蝠妖，挨了一颗子弹，瞬间就脑袋爆炸，整个身体融化作一滩血水。 左千户见状，大为惊喜道：“果然是神兵利器！这下有救了！” “大人，别高兴得太早了。”雨花田道，“我们出来匆忙，带的弹药不多。” “那怎么办？”左千户急道。 “大人放心，我们还有其他专业武器！” 靳川靠过来，递给左千户一把枪。 左千户问道：“怎么用？” “按这个地方。”靳川解释道。 左千户一扣扳机，枪里就滋出了一股液体。 “水？” “可不是普通的水。” 雨花田解释道，“西洋那边信奉鸟神，乃是蝙蝠妖克星。这滋水枪里装的水，乃是信奉鸟神的西洋和尚开过光的，用这种水去滋蝙蝠妖，效果堪比仙师法力，而且关键普通人就能用，非常方便。红毛夷知道我们这里也闹蝙蝠妖，还以此要挟我们，要我们东南道沿海百姓改信鸟神教！属下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部斩了，把他们仓库里的鸟神水一抢而空。” 左千户道：“早知道有这东西，就该早点去抢来用！” 雨花田道：“卑职也是最近才打听到情报。不过刚刚赶来之前，卑职已经命人把那些西洋和尚全都抓起来了。以后我们的鸟神水源源不绝，过了今日，东南道蝙蝠妖之患必将平定！” “好！”左千户豪气干云。 正要拿起呲水枪试试威力，可就在这时，西岭山腰上忽然山体震动。 皇城卫众人站立不稳，蝙蝠妖们趁机反扑上前撕咬。 一时间皇城卫仅剩的人马惨叫不绝。 而西岭之下的蝙蝠洞内，浑身散发金光的至善禅师，此时终于也一拳打碎了黑暗中的那一抹白点。在结界外那只蝙蝠妖的刺耳尖叫声中，蝙蝠洞内部，露出了一个猩红的洞口。 无数只血淋淋的手，刹那间从洞中洞里伸出来。 李焱红吓得当场就叫出了破音，“卧草~~！” 至善禅师却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眼中猛然精光一闪。 一团金光从至善禅师体内发出，将他和李焱红双双包裹住。 李焱红和至善禅师两人，瞬间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第四十二章 相生相克（下） “阿娜达，你醒了？” 李焱红从床上坐起来，先表情凝重地看了眼面前的妙龄火辣少女，接着又左右看了看四周。 墙上挂着空调，桌上摆着电脑，姑娘穿着jk。 而且明显长得和三上老师一模一样。 所以这场景莫非是…… “导演呢？灯光和摄影呢？”李焱红忽然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上老师眨了眨大眼睛，一脸茫然：“阿娜达，你怎么了？” “emmm……”李焱红想了想，问道，“这里没有别人对吧？” “是啊，就你和我……”三上老师一脸甜蜜地坐到李焱红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还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为了这一天，我们等了好久呢……” “等了好久？”李焱红扭过头，紧紧盯着三上老师伟岸的胸怀，嘴里嘟囔，“踏马的，难道我是刚刚已经挂了，然后又穿越一次，重生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什么地方？”三上老师柔声问他。 李焱红道：“就是那种一串字母后面带着几个数字的影片的世界，像我这种心怀梦想的男人，最憧憬和向往的就是这种世界。全世界只有你和我，我们一整天只做同一件事……” “啊~？”三上老师轻呼一声，面露羞涩，捶打了李焱红一下，“讨厌。” 李焱红看着她微红的侧脸，问道：“那……现在可以吗？” 三上老师转头看李焱红一眼，眼里满是温柔，然后害羞却又坚决地，重重点了下头：“嗯，只要是阿娜达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我也一样！” 李焱红抓起了三上老师的小手，深情凝视她道，“阿三！我愿意为你去死！” “阿娜达……”三上老师越发脸颊泛红，耳根发烫。 她小嘴微微张开，微微闭上眼，慢慢向李焱红贴去。 李焱红的手，也自然而然伸向老师的胸口……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老师的刹那，触电般的痛感却倏然从他手心中传来。 “踏马的！什么鬼！” 李焱红猛一哆嗦，瞬间将那只罪恶咸湿之手缩了回去。 紧接着他下意识翻过手心一瞧。 手心上，赫然一个万字符号，正在金光闪闪，流淌着和煦的柔光。 “卧槽……”李焱红一声嘀咕。 刹那间，大量的记忆碎片，从他的脑海中翻涌而出！ 前世深夜时分，他坐在电脑前，看着三上老师操练家传手艺！ 前世午后时分，他坐在电脑前，看着三上老师操练家传手艺！ 前世清晨时分，他坐在电脑前，看着三上老师操练家传手艺！ “啊~~~！” 李焱红瞬间清醒，大声嚎叫，并且赶忙看了眼自己的属性面板——那串数据依然存在，仍是“武夫，先天境界，武力值8，袖箭+2，慈悲之力+1，武力值10”。 所以…… “假的！都是假的！这個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幻象！阿三，我问伱，你真的爱过我吗？你知道穿山甲最后说了什么吗？还有黑猫警察为什么只播了六集就停播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亦菲欠亦凡的东西，最后要拿什么来还？” 李焱红向三上老师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三上老师全程保持着娇羞的表情，耐心听完后，却只是像一段预设程度那般，笑盈盈地回答道：“当然啊，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的就是你了。” “那我要是给你一逼兜呢？你还会依然爱我吗？” “啊？” “不要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想知道，如果我给你一逼兜，你会在意吗？” “阿娜达……” 李焱红看着眼前三上老师泫然欲泣的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踏马的，为什么所有令人快乐的东西，到头来，都总是虚幻的？” 他侧过身，双手搭住三上老师的肩膀，深情凝望着她，缓缓说道：“阿三啊，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真的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想那对我而言，一定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情。可今天，我只能说对不起了，你原谅我……” 李焱红轻轻抚摸着姑娘娇嫩的脸。 然后一边摸着，就开始拍。 拍着拍着，就开始抽……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啊！雅蠛蝶~！”三上老师被抽到尖叫。 李焱红却毫不动摇，意志坚定，丝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左右开工，越抽越使劲。 手心里的万字符，金光大盛地砸在姑娘的脸颊上，慢慢开始火花四溅！ 三上老师的脸被抽得慢慢脱皮，露出里面的肌肉、骨头…… 而就在李焱红几乎要将她的整颗头都拍下来的那一刻，三上老师却冷不丁紧紧抓住李焱红的手腕，一张俏脸，也转瞬间变成了大蜜蜜的模样！ 大蜜蜜瞪着她那双就算生气也很漂亮的大眼睛，明显遭不住大逼兜，怒问李焱红：“够了没？不喜欢你可以说啊，为什么要打？为什么要这么变态？那款你不喜欢，这款总行了吧？这款总是你心底里最喜欢最想要的了吧？” 连声音都变得那样软软糯糯嗲嗲，让人非常受不了。 “踏马的，居然还有惊喜？”李焱红脸上一喜。 大蜜蜜翻他一个白眼，直接往床上一倒，四仰八叉地两腿一张，眼睛一闭，说道：“既然是惊喜，那就不要说什么废话了！老公，你来吧！你盼了两辈子，不就是盼这一天吗？” “我擦！装都不装了吗？”李焱红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脸沉思，“踏马的，你说人活在世上，为什么总是这么两难呢？自己喜欢的东西，往往都是永远得不到的；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又会很容易把你拖进深渊。你求了一辈子的东西，经常是人家早就玩剩下不想要的，而你拥有的东西，别人通常也有，所以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卵用……” “你在说什么呀？”大蜜蜜睁开眼，腻声道，“别拖拖拉拉了，来嘛，人家要嘛~！” “不行啊……”李焱红摇了摇头。 大蜜蜜忽然变脸，很生气道：“为什么？怎么不行？哪里不行？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啊，我喜欢你！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啊！” 李焱红梗着脖子说道，“我要是搞了你，我怎么跟自己过去的坚持交代呢？” “啊？”大蜜蜜一怔，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目光逐渐惊恐……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李焱红，竟变成了一个和尚。年轻时的至善大师，双腿盘坐在床上，对着大蜜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话音落下，下一秒，又变回了李焱红的样子。 大蜜蜜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忽然眼前的李焱红，就抬起了手，冲着她娇嫩漂亮的小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 大蜜蜜猝不及防，差点被一巴掌就扇断脖子！ 啪啪啪啪！ 李焱红连续出击。 蝙蝠洞后方的红色洞窟中，瘆人的惨叫声也随之接二连三响起。那些从洞窟中伸出来的几十只手，从红色洞窟内争相往外伸，鲜红色的液体，也从洞里汩汩流出。 啪啪啪啪啪！ 岁月静好的影片拍摄现场小房间里，李焱红对着大蜜蜜越抽越狠，越抽越猛。蝙蝠洞内的红色洞窟边，鲜血也向外越流越快，越流越多。 不多时，地上就迅速形成一个浅浅的血池小坑。小血坑里，一只只手再度跟蛆虫一般，一涌一涌地从池内伸出，并发出无尽的哀嚎。 “啊~~！我好惨啊~~！”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我要你们血债血还~~！！” 蝙蝠洞结界旁，正口诵佛音的凌云开听着洞内深处传来的嚎叫，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可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却冷不丁看到，那只蝙蝠妖竟就站在自己眼前！ “啊！”凌云开惊叫一声，慌张扔下其他人，从队伍中间站起来，惊慌跑了出去。 闫红霞和云真子两人瞬间感到身后的力量一弱。 结界外面，那蝙蝠妖也趁势发出一道劲气，重重砸在结界之上。 咔咔！ 几声轻响，结界顿时裂出几道缝隙。 云真子和闫红霞两人同时猛喷一口鲜血。两人后头的罗北空的裴宗奇听到动静也睁开眼，见状赶忙前移，将手贴在了云真子后背，勉强又给结界续上了几分力量。云真子则着急大吼：“别睁眼！都是幻象！那个白痴，你赶快坐下来！” “啊？……哦！”凌云开闻言，总算稍稍冷静。 他赶紧硬着头皮，低头从蝙蝠妖身边走过去，回到队伍中去。 将双手放到云真子身后，继续发功…… 可惜在云真子的视角里，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凌云开分明是走到了一块石头前，把双掌搭在了石头上…… “这个白痴……”云真子差点气死。 可妖怪却不会放过他们。 结界外的妖怪对着结界，越打越凶。 结界内的临时五人组，本来就是勉强支撑，现在少了一个凌云开，根本就经不起蝙蝠妖几下捶。在外面巨大力量的冲击下，余下四个人纷纷口吐鲜血。 随即只听结界一声明显碎裂的声音响起。 蝙蝠妖的一只利爪，悍然冲破结界！ 锋利的爪尖，几乎伸到了闫红霞的心口！ …… “啊！老公！等等！不要~！” 温馨的房间里，大蜜蜜被李焱红抽得死去活来。 下一刻，她猛地又抓住李焱红的手。 再一变脸，生气得很漂亮道：“你还打？有完没完？” 李焱红眼睛一亮：“燕子？” 燕子道：“什么燕子？” 李焱红道：“就是没有你，我怎么活的那个……” “那你……还打人家？” 燕子站起来，抿着嘴，开始脱衣服。 李焱红大概也是脑子被什么有毒物质侵害了，忽然很惯性地抬起手就呼，“去你妈的！老子是修行者！岂能被你们这点东西诱惑！” 李焱红一边抽燕子，一边又变成了至善禅师。 至善禅师一边抽燕子，一边又变回了李焱红。 两个人交替抽打燕子，燕子越叫越惨，蝙蝠洞里的血池池水越积越深。 血池内成千上百只血手，在血池里翻涌。 “噗！”蝙蝠洞洞口，闫红霞一口鲜血狂奔。 结界哗啦一声，突然炸开！ 守在结界后的四个人，被巨大的气浪，掀开震飞出去。 云真子半空中接住闫红霞，落在地上连退出十几步。罗北空被震飞到远处的凌云开身上，两个人重重一撞，双双晕死过去。裴宗奇却是头朝下落地，脖子卡啦一声，当场殒命！ “吼~！”蝙蝠怪尖叫着走进洞中。 身后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蝙蝠，随即跟了进来。 云真子见状，立马祭出本命灵器，大喊一声：“天地无极……” 可法术还没使出，洞内深处的血池，却突然宛如沸水翻滚！ 与此同时，一道阳光，忽地冲破郭阳府上方厚厚的云层。 那道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半空中拐了一道弯，只射入蝙蝠洞中！ 洞内的蝙蝠妖们，纷纷焦躁地四处翻飞。 这时李焱红所处的温馨小房子里，窗帘也忽然被自动拉开。 露出外面空荡荡的，一片只有白光的世界。 李焱红眼前的燕子大姐姐，化作点点白光。 白光散开，又重新汇聚，竟变成了至善禅师的样子…… “大哥，你讲点道理，这口味就有点重啊，你让我怎么下手？” 李焱红抬起手，就想直接一袖箭射死和尚。 和尚却一抬手，微笑道：“施主，你醒来。” “啊？”李焱红猛地甩了甩头，仿佛刚刚睡醒，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至善禅师却环视小房间，淡淡一笑：“李施主果然并非我界中人，难怪心胸如此坦荡。” 李焱红心中一虚，忙道：“我草，那我的秘密，岂不是都被你看光了？” “施主放心，贫僧现在只是你脑海中的幻象，这并非贫僧本人的灵识。”至善禅师解释道，“方才贫僧只是借施主的一律俗尘之气，来让血池现形罢了。” “什么意思？说清楚啊……”李焱红好奇道。 至善禅师道：“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天地万物有灵，除人之外，万物若开灵智，则为精怪。精怪再得机缘，则可修炼为妖。而天地之间，最多见的机缘，便是人间的怨秽之气。 精怪沾染怨秽之气成妖，必生怨秽之根，便是血池。越厉害的妖怪，就越无法力敌，只能通过破坏其根本，方能将其铲除。 可血池本是无形之物，要将其捣毁，就必先让其现形。 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 血池生于怨秽之气，就须由怨秽之气为引，方能牵引而出。 而李施主你，恰恰是俗人之中的俗人，身上一缕龌龊之气，污秽至极！又兼有世所罕见的先天杀气，更是举世难寻！加之贫僧向你灌输的精纯佛门法力，三者叠加而冲击血池，此法犹烈火烹油，直取血池！血池之气定无所遁逃，自然由暗转明！ 而血池之为物，又乃天地之间至阴至邪，现世之时，必能引动天地间的至阳至正。血池现世，阳光定普照大地，扶正祛邪！李施主，你且看……！” 至善禅师伸出手，在李焱红眼前打了个响指。 啪！ 李焱红瞬间只感到一阵窒息！ 哗啦一声。 蝙蝠洞内，李焱红和至善禅师一起从血池下方钻了出来。 一道阳光，从洞外射出，照在了他们的脸上。 血池内无数双血手遇到阳光，尖叫着躲回血池下面去。 李焱红满脸血污，遇光而化。 随即至善禅师单手将他提起，一把就扔出了血池。 “大师！”闫红霞喜出望外，“你找到血池了？快毁了它！” 然而话音未落，蝙蝠妖就伸手朝着不远处的巨石随手一吸。 巨大的石头被凌空抓起，精确无比地被扔到了洞口。 砰的一声，巨石挡住了洞门。 蝙蝠洞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第四十三章 困兽 “啾啾啾啾~~！” 啪啪啪啪啪~~~！ 蝙蝠的狂躁叫声和不断拍打翅膀的震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回音缭绕。 黑暗中的妖怪，仿佛无处不在。 “云真师叔，想不到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此时深受重伤的闫红霞，靠着云真子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她高高的发髻不知何时被打得散乱开，乌黑的秀发如瀑布那样散落下来，让她本就很好看的面容，在这一刻更加显出了几分柔美的女人味。 只可惜，没人可以看见。 无尽的黑暗和未知，令闫红霞平生第一回，内心对死亡产生了恐惧。 她不由自主，和云真子贴得更近了一些。 “不要怕……”云真子察觉到小姑娘细微的颤抖，想把闫红霞扶牢一些，动作一大，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一处过大的柔软部位。 大胡子戒律使然，瞬间本能般急忙退开一步，脚下顺势一勾，将闫红霞丢落的青龙偃月刀撩起，一把塞进她的手里，让她自己拿刀撑地。 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故意大声说道：“死不死的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就算今天真的要死那也没什么！这本就是我们修行之人的命！大不了死前和这些妖孽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枉我们此生所求！和尚，你说是不是？” 他嗓门很大，吼得坐在几百米外血池中的至善大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至善大师闭幕坐在池中，身体微微散发着一层亮光。金色的佛光将血色的怨秽之气与身体隔绝开，但又好像没完全隔绝掉。他双手合十，传音说道：“阿弥陀佛。往日种种因，今日种种果。生亦罢，死亦罢，天意如何，便就如何……” 明明是很柔和的声音，却在偌大的山洞里，清晰传至每一个角落。 云真子听得真切，不由暴躁吼道：“都现在了还要跟我打机锋！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你到今天的！和尚，我现在就一句话！ 你这个老相好，你自己不舍得动手，我就先上了！就当是先走一步，我在奈何桥边等你！你等下若不来，要和这妖孽苟合，我咒你十八辈子烂屁股！” 话音落下，他立马甩出一道灵符，“去！” 灵符飞向远处，燃起熊熊一团火光，迅速在空中照出妖怪的位置。 云真子辨明方位，立刻高高飞起，举刀便朝蝙蝠女妖杀去，空中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吃我燃木神刀！” 黑暗之中，又是一道耀眼的金光乍现。 云真子催发出毕生功力，瞬移到修罗上方。 一招劈下，势大力沉。雷霆盖顶！ 轰！雷鸣声轰然响起，震得整个山洞都微微摇晃。 金刀刀刃上，一道雷光辟出，直取蝙蝠妖天灵！ 但漂浮在半空中的蝙蝠妖面对云真子如此引动天象的一招，身形却纹丝未动。它气定神闲，只是随手一挥，一股更加磅礴的妖气，便顷刻间爆发出来。 绿色的强大妖气，迎着雷霆，将惊雷击散，并势不可挡轻松撕开云真子的“伪金身”，云真子手中金刀一照面即被震飞，而妖力余劲依然不绝，又正中云真子胸口。 “啊！”黑暗中，云真子惨叫着，狂奔一口喷血。前一刻还天外飞仙一般的高人，只挨了妖怪一招“拍苍蝇”，就从七八米高的位置重重摔落在地，顿时晕了过去。 闫红霞闻声，顿时焦急大喊：“云真师叔！你怎么了？！” 云真子却毫无反应。 “不行就别这么逞强嘛！二十多点的法力值，去跟人家七十几点的硬碰硬，不是找死是什么？”远处的李焱红，在漆黑中看不见任何实体，却能看到洞内数不清的数据。 他分明看见云真子和妖怪只是一照面，就从三层楼那么高的地方吧唧落下的他，忙扭头吐槽至善，“大师，你同事都快被打死了，你还在池子里泡澡？” 至善禅师却紧闭着眼睛，一言未发。 李焱红再定睛一瞧，赫然只见至善的战斗力越来越高。法力值从原先的38点，迅速突破40，直冲50……摆明是在吸取血池力量！不由大喝一声：“变态！你居然喝妖怪的洗澡水！？” “噗！”至善禅师口喷鲜血，霎时差点出定，急忙闭着眼对李焱红道，“李施主莫要乱我心神！贫僧正在转化血池之力为己用，伱继续为贫僧护法，尚还有一线生机！” “这么说我还能活？”李焱红闻言一喜。 至善禅师飞快道：“贫僧今日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多救下几人！要入地狱，贫僧自己独自去便好，李施主你不可自暴自弃！” 说话间，黑暗中一只蝙蝠就忽然化作小妖的模样，直冲着至善禅师袭去。 李焱红看得分明，惊声大喊：“老大~！怎么给你护法啊？” 至善大师一声大喝：“佛掌！” 李焱红瞬间明了，举起左手，冲着那小妖隔空就是一掌：“吃我如来神掌！” 掌中万字符，立刻发出一道佛光。 “啾~！”小妖被佛光击中，惨叫一声，体内一股绿色妖气，随之透体而出。半空中，那团妖气飞快凝结成一颗绿色的小石头，轻轻掉落在地。 而失去妖气小妖，也转瞬间又变回蝙蝠的原本模样。 “我靠，这么厉害？”李焱红抬手看看自己的手心。 正激动着，闫红霞那边忽然又发了失心疯。 “妖孽！我跟你拼了！”她提起一口真气，举起青龙偃月刀，就朝蝙蝠妖无脑砍去。 蝙蝠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同样是那么轻描淡写一甩。 武功绝世的闫红霞，甚至连近身都做不到，就口喷鲜血，被掀飞出去几十米。 眼看就要高空坠亡，危急时刻，至善禅师忽然伸手向前一托。 刹那间，佛光化作一只巨手，托住向下掉落的闫红霞，顺势将她放在了李焱红身边。 李焱红急忙蹲下来，将飞来的闫红霞抱在怀里，关切道：“阿霞，你怎么这么智力低下，为什么要上去送人头？连大胡子都一回合就被ko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滚开！大家都已经牺牲了，我再不站出来，难道还指望你这个废物吗？”闫红霞气愤地想推开李焱红，却伤得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大骂，“你这個废物朝廷走狗，皇城卫的爪牙，也就有点欺负老百姓的本事，哪来的脸说我？你……摸我什么地方？混账！” “啊，不好意思，在怡花院里习惯了……”李焱红拿回左手，又把右手放上去，沉声道，“阿霞，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有误解，我不怪你。但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知道，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男人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他放下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闫红霞，像个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缓缓站立起来。 看着远处扑街的云真子，看着扑街的凌云开和罗北空。 还有满山洞的“武夫，武力值1”和“武夫，武力值2”…… 李焱红忽然发出瘆人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让我等到这种机会了吗？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吗？哈哈哈哈！……孽畜看箭！！” 大笑间猛一抬手，袖中最后一根袖箭激射而出！ 噗！ 袖箭带着淬毒的冷光，悍然射中一只扑棱着的小蝙蝠。 毒箭瞬间从贯穿蝙蝠的躯干，斜穿入它的头颅。 连惨叫声都没有，小蝙蝠径直坠落在地。 而李焱红则是明显一怔，惊奇地发出一声，“咦？” 预想中的经验值并没有吃到。 那股升级的暖流，也没有如期而至。 随即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蝙蝠妖的一只利爪，就已经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蝙蝠妖目光怨恨地看着李焱红，手中稍稍一用力。 李焱红刹那间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至善禅师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金光大作，双手聚起一股强大的气息，随即一道冲击波瞬间轰出一百多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将洞口的石块打了个粉碎！ 洞外的阳光，再次照射进来。 妖怪被光亮一晃眼，至善大师身上的佛珠这时忽然飞出，将蝙蝠妖牢牢捆住。 蝙蝠妖不由得一松手，李焱红从它手里掉了下来。 可捡回一条命的他，还来不及站起来，至善大师忽又一喊：“云真子！” 在地上扑街的云真子瞬间跃起，瞬身移动到凌云开和罗北空身边。 一手拎住一个，将两人从洞内甩了出去。 李焱红见状立马大喊：“还有我和阿霞！” 可声音刚落，蝙蝠妖就已经挣脱了佛珠的束缚。 稍一用力，就将至善禅师的本命灵器崩断。 至善禅师又吐一口鲜血。 蝙蝠妖随即朝身后奋力一挥手。 山洞的洞口上方，一堆碎石就源源不断落下，又将洞口再次堵了个严严实实…… 李焱红目瞪口呆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幕，黯然两秒后，不由轻声一笑，“唉，生亦何哀，死亦何苦……蝙蝠姐姐，其实刚才是个误会……” “吼~！” 蝙蝠妖一声兽吼，利爪直取李焱红心窝。 李焱红却身子忽然一轻，冷不丁往后退出几米，避开了妖怪的攻击。 闫红霞拉着李焱红，从他身后走出来。 站着都费劲地看着蝙蝠怪，目光坚定道：“想杀他，先过我这关！” “阿霞，你……” “你闭嘴！” “其实我爱你。” “我让你闭嘴！” “我对天发誓。” “你……”闫红霞转过头，眼里泛着泪光，“我是出家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焱红往前一步，将闫红霞挡在了身后，“我说过，一个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是会爆发出无限的力量的。” 妖怪怔怔看着李焱红和闫红霞撒狗粮，一时间竟忘了动手。 可就在这时，李焱红忽然大喊一声：“快啊！” 妖怪身后，云真子破空而至， 一柄长剑，从妖怪背后刺入，“嗡嘛呢叭咪吽！封！” 金光从剑身溢出，化作道道符文，印入蝙蝠妖的身躯。 同一时间，至善禅师也猛然法功，身上的袈裟飞出，变成一块巨大的红布，将蝙蝠妖紧紧裹住，散落在地上的佛珠也重新发出光芒，自行串气，箍在袈裟之外。 三道禁制，由内而外死死封住蝙蝠妖，令法力高强的妖怪，一时间竟动不得半分！ 但至善禅师和云真子仍不敢有半分松懈，两人又齐齐发功。 两道法力紧跟着覆盖上去，又多加了两道强劲的保险。 云真子同时大喊：“快来帮我们护法！” 李焱红闻言，就见满山洞的蝙蝠，全都朝着云真子和至善禅师咬了过去。 他急忙从腰间抽出软剑，向那些蝙蝠杀去。 武力高达10点的武夫，冲进平均武力不超过2点的蝙蝠群中，杀蝙蝠比杀鸡还容易。 刀光剑影之下，蝙蝠的尸体宛如雨落。 至善禅师口中不断诵念往生经文，超度这些开了灵窍的灵兽。 李焱红听着和尚念经，剑意盎然之中，不禁也吟起诗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闫红霞坐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听见微弱剑气和李焱红的吟诵，在黑暗中如晨光破晓，带来星星点点的希望。 一时间，竟不觉地有点痴了…… …… “总旗大人？我们没死？” 山洞外面，凌云开和罗北空被摔得七荤八素地坐起来。 看着天空一片晴朗，那遮天蔽日、大大小小的蝙蝠，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两人先是茫然了一阵，再看看被丢在洞外的火油罐子，忽然对视一眼。 “遭了！” 罗北空赶忙冲回洞口，使劲挖了几下，却发现根本不可能挖开，“不行！堵牢了！” 凌云开当机立断道：“先放信号！” “啊对！” 罗北空反应过来，立刻拿出信号弹，朝天上砰砰按下。 黑石山西岭山腰上，左千户和余下的不足三十个皇城卫将士，此时正人手一把呲水枪，将最后几只蝙蝠妖堵到角落。 山腰老路上，满地尽是皇城卫将士的尸体，和成百上千蝙蝠小妖。那匹千里追也没逃过蝙蝠小妖的攻击，被啃得只剩下半片尸体，凄惨地倒毙在山间的小路上。 午后炽烈的阳光，透过山林中茂密枝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照下来。 被“圣水”喷过的蝙蝠，全都失去了九成以上的战斗力，倒在地上痛苦抽抽。 左千户领着满身是伤的雨花田，左手大刀，右手神器，迎着不断退缩、口中“啾啾”求饶的蝙蝠小妖，正色说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这鸟神圣水，确实好用！诸君，我等切勿不能辜负同僚的牺牲和肩负的使命！杀！！” 一声怒吼，直接一刀砍落一只蝙蝠小妖的脑袋。 其他人也都纷纷抽刀补上。 山间清风吹过修罗场。 血腥味与阳光的气味，在簌簌作响、枝叶碰撞的一片清幽中，弥漫整片山林。 咻~！ 咻~！ 咻~！ 左千户还刀入鞘，天上忽然出现三道彩光。 “千户大人！” 靳川一刀从蝙蝠小妖身体中拔出，仰起头，惊喜大喊，“凌总旗他们找到血池了！” “好！”左千户手握呲水枪，信心百倍道，“有此神器在手，正是一鼓作气，毁掉血池的好时候！众将士，随我再战！诛杀大妖！今日苍天助阵，我等宁马革裹尸，也要死战到底！” “是！愿随千户左右！” 余下的皇城卫将士，人数十不存一，仍然高声应和。 “嗷呜！嗷呜！” 周师爷的驴子，这时忽然从林子里探出头来。 看着和它共患难过的千里追兄弟，发出悲戚的驴叫。 一名皇城卫校尉大喊：“大人，这驴说他知道近路，要带我们去给他兄弟报仇！” “哦？竟也有如此一颗追求正义之心！花田千户！你骑上它！我跟着你们走！” 左千户翻身坐上自己的马。 雨花田内心有点抗拒，可还是遵从了命令。 “是。”骑上了那头驴。 左千户大喝一声：“带路！” 小宝驴立马飞速朝前方冲去。 身后一大群武林高手，或是骑马，或是仅靠双腿，全都纷纷跟上。 一群人呜呜泱泱，眨眼间便直冲过前方一条岔路。 下一刻，雨花田眼神却忽然一惊，前方赫然出现一个悬崖！ “前面没路了！” 雨花田惊声大喊。 然而那带路的驴子，却已经高高跃起，直接从悬崖上跳了出去。 带着身后左千户，双双一跃而下！ “果然是好近的路！你怎知我们早有准备？” 左千户大赞一声，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身后一个降落伞，砰一声开了出来。 后面的几十号皇城卫，也接二连三跳下悬崖。 降落伞像花朵一样，全都在空中绽放开。 悬崖下方，凌云开和罗北空仰着头，看着援军们神兵天降。 雨花田一驴当先，直接掉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哗啦啦坠落下去，摔得人仰驴翻。 左千户则骑着千里追，身后跟着一大群不顾生死的伞兵，稳稳落在两人跟前。 凌云开忙上前道：“大人！洞口被堵死了！大师他们在里面！妖怪也在里面！” 左千户转头一看洞外的火油罐，立马说道：“不必多说了，本座懂了！花田百户，把剩下的火药全都拿过来来，给我把这洞口炸开！今日我必要……” 话音未落，天边的阳光，忽就又昏暗下去。 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再一次将阳光遮蔽。 “吼~~~！” 山洞内一声慑人心魄巨吼响起。 洞内正舞剑的李焱红胸中一股气血翻涌，被气浪掀飞，落到闫红霞身旁。 砰砰砰砰！ 云真子浑身如中弹一般炸响，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蝙蝠妖浑身散发充满仇恨的血光，赫然挣开了禁制的枷锁！ 第四十四章 三十年前（上） 黑石山天地变色，阴风大作！ 西岭山腰之上，数百具皇城卫将士的尸体，连同地上数以千计的蝙蝠的尸骨上，一道道或黑或红或绿的光芒，从其遗骨中飞出。光亮点点，飞进山崖石缝。 同时蝙蝠洞中，满地被李焱红看得七零八落的蝙蝠，还有裴宗奇等人的尸身，也和外面的一样，焕发出阴森诡异的光芒。 刹那间，洞内洞外，无数的光芒冲天而起，源源汇入蝙蝠妖的身体。 蝙蝠妖一声嚎叫，插在它胸口的燃木金刀，竟生生被震碎成几段。 厚重的刀把铿然一声，掉落在地。 蝙蝠妖小凝又反手撕开身上的袈裟，它脸上的骨片，这时又消失了。 重新露出了那张艳丽魅惑的面孔。 它袒着胸，将从柔柔胸间惯出的刀尖，生生一点点地拔出。 绿色的妖血，顺着刀刃低落。 它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至善禅师，声音变得雌雄莫辩，却能听出无尽的闺怨和痛苦，和那滔天的愤恨和杀意，“和尚哥哥，你居然这么对我，你居然这么对我！啊——！” 一声怒吼，强大的音波瞬间让一旁的李焱红口吐鲜血。 好在就在这时，身后一只手，重重托住了李焱红的后背。闫红霞拼着重伤，将自己的一股真气渡进了李焱红体内。随即便是两人一起又猛吐一口鲜血，李焱红区区的先天武夫功力，完全抵挡不住这种级别的杀伤，他一个翻身，被动扑进闫红霞怀里。 闫红霞急忙双手捂住他的耳朵。 李焱红即将昏迷之时，也赶紧伸手出，捂住了闫红霞的。 “听我口诀，我教你渡气，我们互相保护……” 闫红霞艰难地跟李焱红说着。 李焱红忽然道：“美女，我觉得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忽然一探头，就吻住了闫红霞的嘴。 闫红霞大眼睛猛然一睁，眼里满是惊恐。 可奇怪的是，李焱红这种“渡气”方法，效果却别样的好。 两个人真气在彼此体内迅速形成循环。 一层气墙，同时出现在了两人体外，挡住了音波的攻击。 “罢了……” 闫红霞心里绝望，闭上了双眼。 李焱红深深亲吻着她，捂住对方耳朵的一只手，也慢慢往下摸去…… 可惜就在这时，一声佛号，突然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阿弥陀佛！” 至善禅师的音波，将怪物的音波轻而易举地化解。 李焱红和闫红霞同时睁开眼睛。 闫红霞急忙将他推开，顺便一巴掌扇到李焱红脸上，恼羞成怒道：“下流！畜生！” 李焱红却仿若不觉，只是拉住了闫红霞的手，很平静的口吻道：“别闹。” 他满眼惊奇地看向至善禅师和蝙蝠妖小凝。 只见一人一妖之间，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条金绿相缠、阴阳缱绻的“气线”。这条“气线”从至善禅师的胸口飞出，连接进蝙蝠妖的心口，并将它全身团团缠绕住。 而且更诡异的是，和尚的法力值，居然和妖怪持平了！和尚的法力值变多，而妖怪的法力值减少。李焱红随口一算，就看出明显是两者的法力，形成了平均分配！ “怎么会这样……”李焱红嘴里嘟囔。 闫红霞问道：“怎么了？” “他们的功力，好像融合到一起，然后又重新对半分了一次……” 李焱红把闫红霞揽进怀里。 闫红霞无力地挣扎了一下，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时至善禅师，缓缓开了口：“不错，李施主果然独具慧眼，贫僧眼下，已是半妖之躯……” 闫红霞闻言大惊，“大师，怎么会这样？” 云真子也从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满嘴是血地吼道：“和尚，你疯了？这样你死后会魂飞魄散的！你不想入轮回了？” “阿弥陀佛，贫僧自己造下的孽，贫僧自己来偿。” 至善禅师眼里满是慈悲却又充满坚定，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被自己束缚住的蝙蝠妖，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凝，不用再挣扎了，没用的。贫僧费劲心思，将这血池现形，就是为了此时。 眼下贫僧吸收了血池之力，又诱你到了这个距离，正好能牢牢将你锁住。血池之力，乃是你妖力的源泉和根本，你我眼下，共享血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伱就是我，我就是你。贫僧若不愿意放手，你是定然挣脱不开的。” “啊~~！你卑鄙！你骗我！你又骗我！” 小凝大声叫喊，却是无济于事。 至善禅师双手合十，身体上的金光，慢慢被妖力所侵蚀，一点绿意，缓缓融进他的金身。他面露痛苦，却继续强忍，继续说道：“小凝，贫僧错了，贫僧当日，不该将你独自留在这里。早知有今日，贫僧三十年前就该放下一切，与你共赴山水，双宿双飞。 可惜到了这个年纪，贫僧才明白，原来这世上种种，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人之一世，短短如白驹过隙，纵然站到高山之巅，又怎如何？这世上疾苦，除之不尽。人心在，妖魔便在。又岂是我等豁出一切，就能轻易改变的？ 到最后，真正属于人们的，只有毕生的回忆，一個人真正能带走的，也只有属于他的回忆。小凝，你还记得吗，三十年前，你我那三日的点点滴滴？贫僧这几十年来，一刻都不敢去想，却又一刻都无法忘记……” 小凝停止了挣扎，她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闫红霞也听得满脸感动，趴在李焱红怀里，不再反抗。 李焱红搂着她，顺便亲了一口，眼里却满是对至善大师的崇敬之情，“大师真是性情中人！连妖怪都敢下手！晚辈真是佩服佩服！” “阿弥陀佛，还全赖李施主的点醒啊。”至善禅师毫不脸红，坦坦荡荡向李焱红点头致意。 这时云真子也总算坐起来，盘腿调息，沉声吐槽道：“难怪三十年前，大敌当前，你却失踪了三日！原来是和这妖怪谈恋爱去了！” “非也，非也。”至善禅师解释道，“三十年前，贫僧与小宁相遇，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出任何有违戒律的事，只是贫僧也并不避讳，自己对小凝的爱慕之情。 哪怕是那天之后，贫僧也曾向我普陀寺戒律院长老提过此事。我等皆言，天地之间，大爱是爱，小爱亦是爱。只是可笑，贫僧和寺里的师兄弟们一样，都只不过是嘴上厉害。明知是爱，却又不敢越雷池半步。连放弃这区区一身修为都不愿意，又算哪门子的情，算哪门子的爱？ 好在今日，贫僧总算是回来了。小凝，你我虽无夫妻之实，却有一桩必须了结的情缘。今日我虽要魂飞魄散，却也能带你一起离开这世界。只恨我们都将没有来世，不然贫僧定要与你共结连理，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小凝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等了你三十年，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结果你现在跑出来，满嘴说着你爱我，又要和我同归于尽，还要一起魂飞魄散……和尚！你该死！你该死啊！” “咦~~真是黄金八点档！” 李焱红狠狠打了个哆嗦，搂着闫红霞道，“阿霞，我们可要吸取教训，不能像他俩这样！” 闫红霞顿时羞红了脸，“什么我们！我们怎么了？”然后又赶紧转移话题，大声问至善禅师：“大师！你三十年前，为什么要留下小……小凝她一个人？” 至善大师却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因为小凝，是妖怪啊。” 小凝闻言，顿时目露幽怨，“王八蛋，说来说去还不是……” 至善禅师马上道：“当日我以为人妖殊途，也以为自己不避爱恨，便是心里已经放下。可如今我方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小凝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啊。”云真子插话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三十年来，你吃了这么多的人，连你的徒子徒孙，都已经喝人血、吃人脑了，就算和尚能放过你，我也不能放过去。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我还有传人！传人还有传人的传人！总有一个，将来一定能消灭你的！” “这就不劳烦云真道长了。” 至善禅师道，“想必外面皇城卫的援军，应该也快进来了吧？” 话音刚落，山洞外面，忽然就一声炸响！ 蝙蝠洞地动山摇。 洞外被炸出一个豁口。 左千户领着一大群人，纷纷涌入洞内。 靳川提着两罐火油，冲到人群跟前。 左千户高声问道：“各位！现在是何情况！那妖怪在何处？至善禅师，你为何浑身发绿？咦？脸也绿了？！” 至善禅师这时忽然一改刚才的从容淡定，语气焦急，放声大喊：“左千户！快将火油浇在老衲身上，老衲快顶不住了！” 第四十五章 三十年前（下） “和尚！你怎么了？”云真子慌忙问道。 至善禅师脸上绿光一闪一闪，痛苦万分，“我怕是……快化妖了！快啊！左千户！” “大师，你这是要和妖怪同归于尽？” 关键时刻，左千户居然却心软犹豫起来。 然而话音刚落，背对着他的蝙蝠妖小凝，就发出了尖利的叫声。求生的本能，令它再也无暇去管什么情和爱的，只想挣脱至善法师的束缚，赶紧逃走。 冲天的妖气，瞬间将洞内众人全部掀飞。 不过好在她的力量终归是被至善大师牢牢锁住，发挥不出全力的百分之一。雨花田被掀翻后，又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对左千户：“千户，你若下不去手，就让卑职代劳吧！” “可恨！为什么会这样！”左千户插刀在内，万分不忍，可稍稍一迟疑后，还是马上开了口，“那既然如此，为了天下苍生……” “踏马的……磨磨唧唧！大师！我来帮你完成心愿！”左千户话音未落，李焱红忽然就骂骂咧咧从边上跑了出来，简直不想浪费半秒自救的时间。他飞身而出，拿起靳川面前的两罐火油，就冲到血池边，大喝一声，“大师！为了天下苍生！请恕晚辈无情了！” 随即打开两个油罐，直接就泼了和尚一脸，也泼得整个血池都是。 “火！”浇完火油，李焱红表情极其决绝，转头就冲左千户和雨花田众人大吼。 左千户人都愣住了，傻了两秒，才连忙道：“火把呢？” 靳川回过神来，赶紧点燃一根，交到李焱红手里。 小凝见状，顿时吓得尖牙都露了出来，冲着李焱红狂吼：“你住手！你他妈给我住手！和尚说了不许杀人！你不许在我家里杀人！”对生命的留恋，令它几欲发狂。 李焱红举着火把走到离小凝一丈多远的地方，满脸冷酷道：“别怕，等一下就不痛苦了。” 小凝根本不理他，对着火把就使劲一吹：“呼！” 火把顿时熄灭。 “冷静一点，都是为了你好！”李焱红语气凶恶，又把火把重新点起来。 小凝绝不坐以待毙，再吹：“呼！” 火光随即一暗，第二次熄灭。 “踏马的，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李焱红怒了，直接扔下火把，跑到血池边，拿出自己的火折子吹出一点火星。 小凝还想再吹。 “痴心妄想！” 李焱红反手就是一招佛掌，把微弱的妖气拍飞，随即行云流水将火折子往前一抛…… 火折子在空中转了两个圈…… “不要！！”小凝绝望的嘶吼。 火折子轻轻掉进了血池。 轰！火油遇火即燃，一团烈焰在血池中冲天而起！ 血池中的至善大师瞬间变成一团火球！ 火焰又顺着至善禅师和小凝之间的“气线”，顷刻间就快速烧到了小凝身上。 “啊——！！！” 猛烈的高温，让小凝立刻发出无比骇人的痛苦嘶叫。 “踏马的，终于搞定了……”李焱红赶紧跑开。 闫红霞却满眼哀伤，哭道：“至善大师……” 云真子也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唉……” “阿弥陀佛……”血池之中，至善大师浑身光芒大盛，金色的佛光，和绿色的妖气缠绕一起，显得不人不妖，沉重说道，“贫僧罪孽深重，除此之法，无以自赎……” 闫红霞哭问道：“大师你一生行善，放过这只蝙蝠妖也是为了救百姓，怎么会有罪？” “非也，非也。”至善大师在大火中娓娓道来，“大成九年，东南道遭遇台风洪水，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东南道匪人趁机勾结扶桑，聚众作乱，欲要造反。 彼时朝廷北方面临异族大军压境，南方无兵可用。贫僧身为朝廷册封的东南道护法法师，受命前来郭西县前线阻敌，镇压不法。可那反叛军里，多的是走投无路的百姓，贫僧心有不忍，不欲造下杀孽，便想出办法，引小凝到黑石山来，施法将反叛军吓退。 为感谢小凝，贫僧临走前教与她修行法诀，希望她能修成正果，日后好西方相见。不想自那之后，黑石山上却屡有山民消失，贫僧便知，小凝还是没能逃出因果。 三十年来，贫僧多番前来想要找到小凝，每次却都空手而归。其实非是贫僧找不到她，而是贫僧不知该如何对她下手。好在后来黑石山的山路很快因此荒废，多年来无人再受戕害。 但贫僧终归是铸成大错，无法挽回……” “何止如此！”云真子一听这话，忽然就不悲伤了，大声接道，“因黑石山山路受阻，郭西县后来日渐凋敝！县中盗匪四起，民生困顿！无数黎民饥寒交迫而死，光是天罗就闹了两次！ 而后郭西县最后一任县令高元星到任，高县令满怀赤诚之心，想要造福一方。一上任就组织人手在县外垦荒种地、兴修水利，又修桥补路、兴办学堂。但只恨朝中奸佞当道，朝廷遇上灾年不但不向郭西县拨款，还反向郭西县征收重税！ 为了全县百姓的生计，高县令只不过暂时扣下县中皇班衙差半年的俸银，想要留作备荒之用，便被一群皇班衙役乱刀砍死，家中女眷也尽遭凌辱！ 最后那些女人各个服毒自尽，连两三个月大的婴儿也都被一起带走。高县令死后，郭西县衙多年怨气不散，怎么镇都镇不住！隔三差五房倒屋塌！ 二十年前，郭西县皇班衙差所关联的几個大户人家，李家、周家、赵家，几乎一夜之间，被天罗屠戮殆尽！虽是他们咎由自取，可也同样是你至善种下的因！” “二米……托佛，老衲……有罪……” 火焰中的至善禅师，逐渐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雨花田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转头望向左千户。左千户轻轻点头，作证道：“高人所言，情况属实。本座当年就在东南道，带小股人马阻拦叛军。” 正说着，蝙蝠洞忽然剧烈摇晃。 小凝在大火中嘶声尖叫，身后一双肉翅，猛然展开，疯狂摆动。 蝙蝠洞越晃越厉害，大量碎石从洞顶上簌簌掉落。 “妖力失控！洞要塌了！快出去！”左千户急忙大喊。 “好！我先来！”李焱红二话不说，扛起还在哭的闫红霞，头也不回就朝外面跑去，“至善大师，以后有机会再听说过去的故事！我们有缘再见了~！！” 雨花田也急忙抓起裴宗奇的尸体，大喝一声：“走！” 其他皇城卫的人见状，纷纷背起一具具死在洞内的同僚的尸体，赶忙快步逃离。 只有云真子艺高胆大地站在熊熊燃烧的血池前，岿然不动。 血池之中，至善禅师口中含混地念道：“明明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苦，死亦何哀。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说着说着，就好像没了声音。 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皮已经被烧没。 眼洞里空空如也，却望向云真子，最后道出一句：“善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啊——！”小凝同时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 两团火焰，最终烧成一团。 滚滚火光中，云真子看着小凝皮相脱落，露出和人截然不同的骨架…… 从原本那惊艳世人的模样，变得人不像人。 轰！这时洞顶上方，一块巨石突然砸落。 云真子眉头一蹙，一道法力射入火光之中。 小凝瞬间型灭骨销，剧烈爆炸。 轰隆！轰隆！轰隆！ 洞内连声炸响。 火油引燃积攒了几十年的蝙蝠米田共。 云真子化身一道光线，飞快退至洞口，就在至善禅师和小凝的尸骸要被乱石压住之际，他眼疾手快，一招隔空取物，从洞中吸出两块金绿两色交缠的滚烫琉璃。 与此同时，洞外厚厚的乌云也散了开来。 午时三刻，正午的最后一抹烈阳径直射入洞内。 洞内几缕残余的妖气，被也阳光照得灰飞烟灭。 蝙蝠洞随即轰然塌陷。 黑石山西岭剧烈震动，山体凹下一片。 洞外几百米处，李焱红和闫红霞紧紧相拥，惊魂未定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等烟尘缓缓落下。 李焱红朝着闫红霞，满脸深情地慢慢探过头去…… “阿霞……” 啪！闫红霞冷不丁一巴掌甩过去，又气又急地哭道：“混账！我说了我是修行者！我……我们不可能的！”推开李焱红，捂住脸就嘤嘤哭着就跑得没了踪影。 李焱红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叹道：“又不跟伱结婚，这么认真干嘛？” 说着转过头，就看到云真子怒目圆睁地站在自己跟前。 “前辈要来谢我？不必客气！”李焱红一脸正气。 云真子怒道：“谢你？我踏马恨不能抽死你！放火烧至善眼睛都不眨，还坏了我红霞师侄的道心！要不是戒律在身，我现在就该把你这个王八蛋砍成十八段！左千户！” “高人有何吩咐？”左千户快步上前。 云真子指着李焱红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个混账心术不正，若是当了官，必然为害一方！我现在正式要求你，绝对不能收他入账下，不然我找你算账！” 左千户看李焱红一眼，也摇了摇头，沉声道：“好，本座也看他不像好人，一定照办。” 雨花田急忙道：“大人，李焱红此人是难得的人才……” “不必再说了。”左千户道，“朝中过去那么多奸佞，又有哪个不是人才？” 雨花田瞬间哑然。 李焱红却很生气，“不是吧！踏马的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命都差点搭进去，你们就这么对我？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好人，啊呸！” 他朝地上吐口痰，冷笑道：“我养条狗都知道知恩图报。” “我杀了你！”云真子暴怒抬起手来。 李焱红立马跪下去，“大侠我错了，我只是战后应激，口头上发泄发泄情绪，自我纠正一下心理状态，你们要是实在不想给我发奖金什么的，那就不用发了。 反正我这个人是一点都不喜欢争权夺利，更是出了名的一点都不贪财好色。当然如果能意思意思我也是不介意，不过要杀我这肯定是不对的……” “你闭嘴。” 云真子的手，落在了李焱红的肩上。 李焱红缓缓抬起头。 就看到一颗晶莹的石头，被递到了眼前。 “这颗木琉璃，世所罕见，你将来或许用得上，就送给你了。”云真子道，“我相信至善大师不会看错人，你看起来不像好人，但应该也不是坏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朝左千户一抱拳，沉声道：“至善大师的后事就交给大人了。各位，告辞！” 左千户众人还礼。 云真子转身便飞快朝闫红霞逃走的方向追去，大嗓门传得漫山遍野，“红霞师侄！你不要想不开啊！我大不了把那小子阉了，让他给你赔罪！！” 第四十六章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上） 黑石山西岭山腰上火光阵阵，浓烟缭绕。数百具皇城卫将士的尸体，被就地扔进巨大的深坑中集体焚烧。东南道直属三百多人的皇城卫大军，此战过后，十不存一。 雨花田等人目光严肃地守在一旁。 面对战死的同僚，满心崇敬的同时，也很庆幸这回死的依然不是自己。 笃笃笃！ 一旁的林子里，伐木声不断地从树林里传出。 在这些高手的处理下，树木很快变成简易的骨灰盒。 李焱红随手拿过一个看了看，赞叹不已，“想不到各位大人如此多才多艺，做出的骨灰坛如此精良，看得小人简直都想给自己来一个。不过大人，请恕小人多嘴一问，咱们这么多尸首仍在一起，待会儿收拾的时候，怎么区别谁是谁的？” 他随手把骨灰盒扔到一边。 左千户正色回道：“何须分那么清楚？我们将他们的骨灰带回他们各家各户，自有各家各户的人为他们烧纸念经，以慰英灵，送到谁家还不都是一样？若无家人，还有皇城卫内有关衙门代办，绝不会委屈了这些为国捐躯的忠勇之士！” “诶……” 李焱红转头一指，“那既然这样，为什么那个老兄，是单独烧的？” “你是说裴总旗？他不一样。” 左千户解释道，“裴总旗是当朝吏部侍郎裴大人的长孙，裴家三代忠良，自然要区别对待。再者宁大人是吏部尚书仇大人的关门弟子，仇大人和裴大人乃是至交，这番单独带裴总旗的骨灰回去，也是好让宁大人和仇大人，能对裴大人有個交代。” “我草，好复杂的人物关系，完全记不住。” 李焱红道，“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裴总旗家里特别牛逼是吧？” 左千户很坦诚道：“正是！” “哦……那就完全可以理解了。江湖庙堂都一样，都是人情世故啊……” 李焱红点了点头。 左千户闻言面露赞同，又对李焱红唏嘘道：“李捕头，你是个人才。若不是云真道长有吩咐，我理当今日就招收你进皇城卫，但高人的话，我等不得不听……” 李焱红笑道：“算了，大人。你们单位的伤亡率这么高，说实话，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去了也是拖后腿。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当我的捕头好了。一个月到手的工资也不少，县里的事情还清闲，每个月放几天假，还能去府城怡花院找找小姐，这日子多逍遥。” “李捕头此言差矣！” 左千户语气严肃，正色道，“我知道李捕头定有一颗为国效力之心，嘴上说贪生怕死，恐怕也只是托辞。本座方才看李捕头，做事果决，胆大心细，有大将之风，面对妖怪，丝毫也看不出你哪里是贪生怕死之徒？李捕头将来若进皇城卫，相信定能宏图大展，造福一方！” 李焱红忙道：“大人，强扭的瓜不甜啊，万一让那大胡子发现你出尔反尔，到时候他不敢拿伱怎么样，但我可是要遭殃的！” 左千户却坚持道：“李捕头，你先不要着急假装自暴自弃！云真道长虽然发了话，本座也说不得半个不字，可本座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这样的人才的！既然直接招收不成，本座还可以修书一封，让你去江北道报名，参加明年在那举办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 “什么？！” 李焱红顿时就惊了，“大人是说，天下？第一？武道？大会？！” 左千户目光炯炯，“没错！正是！天下第一！武道大会！” 李焱红深吸一口凉气，“那有没有孙悟空？” “你是说悟空禅师？” 左千户露出笑容，“李捕头果然很关注这些啊。你居然知道，京都罗汉寺悟空禅师乃是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总裁判，而且居然连悟空禅师的本家姓孙都知道？” 李焱红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深深的怀疑。 这个世界很有问题…… “千户大人，小人也只是随口一说……” “李捕头不必再装了，本座知道你想为朝廷效力的拳拳赤诚之心！一定会帮你的！” “不是……”李焱红道，“大人，小人想知道，这个武道大会，到底是干嘛的？” “这你都不知？”雨花田听了半天，语气显得很高冷地插话道，“朝廷每年有十个名额，用以招揽江湖中的高手入朝任职，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便是考评途径之一。 能从大会中取得优良名次之人，便可直入京师，担任皇城卫京畿千户所的校尉，且两年之内，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定能升任八品小旗。本官当年，便是通过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进入皇城卫，直至如今外东南道，在左千户大人座下任皇城卫驻郭阳府镇守百户。” 李焱红立马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花田大人还是全国统考的佼佼者！佩服佩服！” 雨花田又道：“这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报名名额珍惜，江湖中人人抢着要上。当年本官还是走了不少关系，才勉强得以参赛。眼下千户大人愿意举荐你去，此乃天大的恩惠，你竟还推三阻四。不然若无千户大人发话，你以为这个大会，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小人先谢过千户大人大恩！”李焱红朝左千户一抱拳。 左千户笑道：“不必，本座主要是爱惜人才。” 李焱红又奇怪问道：“不过两位大人，小人还有一个疑惑。” 左千户道：“李捕头但问无妨。” 李焱红道：“那些江湖好汉既然都已经在江湖上混那么多年了，明明好处应该不差，而且还逍遥自在，那为什么还要抢着去朝廷上班？” 左千户道：“江湖中人之所以争相要入朝为官，图的就是入朝拜官后，武官们可凭朝廷所赐告身，与天庭沟通，获得官杀之气。 眼下世道混乱，妖孽丛生。我们凡人无论武艺有多高强，在面对妖魔鬼怪时，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若是当了官，官杀之气便可杀伤天罗、妖怪……” 李焱红插话道：“就能斩妖除魔？” “也不是。”左千户一本正经地说，“是遇上那些东西的时候，逃命的机会更大一点。” 李焱红疑问道：“就为了……逃命？” 左千户反问：“能逃命，还不够吗？” “……” 第四十七章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下） 三百来具尸体，烧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等到皇城卫众人将骨灰收拾好，人疲马乏地要离开黑石山时，天色已然黑透。 李焱红拿着左千户的呲水枪，还在细细观摩，有种赞叹：“想不到这里还有这种东西，技术水平如此高超，真是令人意外……” “皇城卫也有自己的火器营，将来李捕头入职有，有机会也可去看看那些作坊。”左千户道，“本座年轻时，也曾设计过一款火器，能数息之内，连发二十弹。可惜对妖怪无用，还不如我的飞镖厉害，便扔进仓库，没再用了。” 李焱红不由大为惊讶，赶紧拍马屁：“大人真是全才！居然连火器都会造？！有大人这样的朝廷栋梁在，天下将来何愁不安定？” 左千户却很无所谓道：“区区奇技淫巧，不足挂齿。左某说到底也只是区区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几个，除了懂一点排兵布阵、观星探水、机关制造、数术方略，还有打打杀杀之外，也就没别的本事了。对那些治国安邦的四书五经，当真是一窍不通，实在惭愧。” “啊？”李焱红听得一愣，“大人这是在骂人？” “李捕头此话从何说起？”左千户表情很认真，完全不像是装的，但见李焱红语塞，也不多问，很直率道，“李捕头，黑石山上已无妖怪，你现在可放心离去。 本座要即刻起身，前往京师复命，就不陪你回郭西县了。花田百户会与你一同过去，向宁可臣大人说明此战情况。明年此时，你我江北道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会场再见！告辞！” 左千户很礼贤下士地向李焱红一抱拳。 皇城卫众人拍马而去。 原地留下李焱红、雨花田和靳川三人。 李焱红遥遥看着左千户远去，对他头上的那串数据，很是崇拜。 “宗师，破甲境界，元气值29，五品官杀之气+5，神兵青龙偃月刀+8，神兵雷神镖+5，名刀裂魂+10，灵力50……”论战斗力，已经和闫红霞那种修行者旗鼓相当。 “厉害……” 李焱红叹了一声，转回头来，又问靳川，“靳小旗，你为什么没有官杀之气？” 靳川眉头一皱，警惕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官杀之气？” “我……感觉啊。”李焱红道，“小人觉得大人气质上特别平易近人，这头驴子一直围着伱转，小动物不是最喜欢没有杀人的人？” “靳小旗只是天生吸引小动物，能听懂动物的话而已。” 雨花田解释道，“不过他确实没有官杀之气。” 李焱红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世袭的皇城卫。” 靳川自己解释道，“世袭皇城卫，若是功力无法突破至宗师境界，那就最多只能担任小旗官，而且只有职务，没有品级。朝廷也不赐告身，不发俸银，只给一个腰牌，以证身份。我等日常生计，全需自己想办法解决。” 李焱红不由道：“朝廷未免也太无耻了吧？这点钱都要省，还让你们上前线拼命？” “这就是你不懂了。”雨花田骑上马，边走边说，“若是朝廷给每一個世袭皇城卫都发钱，这几十年下来，皇城卫子子孙孙，不知要耗费多少钱银。而且这么多人里头，总有一些是天赋不佳的，一辈子都无法突破先天境界，面对妖魔鬼怪也就只是白送性命。 皇城卫初建之时，本就是为了拱卫京畿，保护皇上。因此对皇上来说，不能伤害到妖怪、天罗，那就等同于无用，不革职就算是朝廷的恩典了。 直到后来，皇城卫又担负起替皇上监察百官、刺探情报、缉捕追逃等差事，很多无法突破先天境界的皇城卫将士，才又有了用武之地。眼下皇城卫人手遍布京畿十三道，甚至远至西域、草原、扶桑、苗疆，天下到处都有我们的眼线和生意。 稍微做一点走私买卖，皇城卫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远比朝廷给的俸银要多。皇城卫每年要上供给朝廷的钱，甚至要比朝廷下发给我们的还多。这样一来，朝廷不但省了钱还有得赚，皇城卫的底层人员，也不用混迹江湖，朝不保夕。大家靠着一个名分就能把日子过好，就连万一战死，家人孩子还能继续承袭名分，长大后自然就是官身，岂不是美事？” 李焱红听懂了。 敢情是事业编制，自收自支，名义铁饭碗…… 不过这样一来，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那如果是这样，通过招考进入皇城卫的人，起码也该是宗师境界吧？不然岂不是招收废物？”李焱红问道。 “你说什么？”雨花田把脸一拉。 李焱红顿时想起来，雨花田也是刚刚才入宗师境界，忙道：“小人是说，既然朝廷对皇城卫选拔如此严格，能从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脱颖而出的，想必一定都是人中龙凤吧？” “呵。”雨花田一笑，“人中龙凤未必，可天赋、悟性，必然是要求很高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参加比试的，基本都是先天境界的习武之人。放眼天下，真正能达宗师境界者，实际也就三五百人，若真是宗师，根本不必参加比武，直接上京讨官，吏部自会有安排。 你若是明年能突出重围，朝廷对我们这些通过招考进入皇城卫的，也会有特殊照顾。品级、告身和俸银都会给，只是不能世袭。有了官杀之气，你也便有了斩妖除魔的能力，虽然功力低微，也不完全算废物。而且万一过上几年，修炼有成，突破先天了呢？” “有道理……但既然朝廷直接给个告身，就能获得官杀之气，那……” 李焱红问题很多。 雨花田直接道：“皇城卫的告身与天庭相呼应，这样的告身，你以为那么容易办吗？以朝廷之力，每两年也才可拿出十个名额，这里头需要的东西……” “是什么？”李焱红充满好奇。 雨花田打住道：“你现在不需要知道，等你能过了那关再说吧。” 靳川也笑道：“没错，你去参加大会，能不能活到最后，还两说呢。” 李焱红不由问道：“还会死人？” “当然。”雨花田道，“上台便是以命相搏，打擂之前，都要签生死状。不过一般来说，真要是打死人的情况，还是不太多的，最多就打个残废，下半生不能自理吧。” 李焱红一听这话，不由深深地犹豫了。 “现在去求左千户放我一马，还来得及吗？” 雨花田笑道：“你说呢？千户大人一言既出，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收回的？” 李焱红不禁冷汗涔涔，“那我万一残了……” 靳川轻描淡写道：“算你命不好咯。” “呼……” 李焱红听得吐出一口冷气，眼神一变，“那这样的话，可就不能怪我了……” 他摸了摸胯下毛驴的头，看着它“武夫，武力值1”的数据，缓缓生起了杀意。 “嗷呜！嗷呜！”驴子这时忽然惊慌大叫。 靳川闻声大喊：“李焱红！你想做什么？” 李焱红矢口否认，“什么做什么？” 靳川怒道：“这头驴说你想杀它！” “杀它又怎么了？”李焱红见被戳穿，立马振振有词，“小人今天大战妖怪三百回合，吐血都吐了几公斤，杀了它做点阿胶，补补血有问题吗？” 靳川道：“你不许杀它！不然我弄死你！” “呵！不杀就不杀！当我怕你啊？我回去找怡花院要，她们店里起码有几百斤存货！”李焱红愤愤说着，一巴掌拍在驴头上，“踏马的，一天天的就你话多！” 第四十八章 痛不欲生 “呜呜呜~” “你死得好惨啊……” 戌时三刻，月明星稀，李焱红骑着驴子从郭西县北门进城。 往里没走多远，就看到街两边那些很久没人住的破房子，门口都挂起了白纸灯笼。 屋内火光隐隐，哭声哽咽，感觉很是阴森恐怖。 靳川眉头微皱，对雨花田道：“大人，看样子今日之战，波及范围很大啊，也不知道黑石山周边到底死了多少人，话说今天可是春集的日子……” “此事自有京师指挥使诸位大人，会替我们解释。” 雨花田淡淡道，“今日一战，据说三十年不曾有过。东南道千户所下，皇城卫弟兄以身殉职过九成，连两个副千户大人都战死了，周边县域有所伤亡，也是在所难免。” “是啊……”李焱红跟着叹道，“两位副千户大人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实在是我辈楷模。眼下皇城卫东南道人手紧缺，岗位空虚，这个时候，理当抓紧对外扩招。空出的两个副千户位置，我看更是只有像花田百户这么精明强干的高手，才足以胜任。” “李焱红，你不必拍本官马屁，没用的。” 雨花田淡淡道，“你想通过比武大会，还是得靠自己的本事。届时大会开幕，京师那边会派皇城卫指挥使司的同知大人下来亲自监督，严防舞弊。别说本官只是个区区百户，就算升到副千户，在那种地方，也轮不到我来说话。” 李焱红纠结道：“大人，小的说实话，万一上了场，到时候小人真被人打死了怎么办？” 靳川忽然插嘴：“那就怪你自己倒霉咯。” “咦？”李焱红道，“这位靳小旗，你好像忽然间对我很不爽啊？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高风亮节，把这个破名额送给你啊。” “哼。”靳川冷冷一声，“这名额岂是说能送就能送的？再者我等世袭皇城卫，朝廷本就不允许我们参加比赛，不然你以为我会等到今天？” 李焱红道：“所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实力不行，就算今天战死了这么多人，空出这么多缺来，你也照样升不了官？” “放肆！”靳川一声怒喝，直接一刀挥向李焱红。 “我靠！” 李焱红下意识一拍驴屁股，身轻如燕从驴背上轻盈跃起。空中一個翻转躲开了靳川的攻击，同时腰间软剑一抽，和靳川的刀一格挡。 刀剑相碰，火光溅射。 李焱红的廉价软剑应声而断。 “我靠！质量这么差！”李焱红大骂一声。 雨花田坐在马上，朝李焱红扔出他自己的龙云刀，大喊：“用我的试试！” “谢大人！” 李焱红接过刀来，当即使出大成军十四路刀法，当街和靳川乒乒乓乓一通对招，竟是打得不相上下。十几招过后，两人同时刀势一收，双双出掌。 啪！一声炸响！ 两股先天内气一撞。 李焱红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往后退出十几步，用龙云刀往地上一插，才算没有摔倒。他眯眼看着靳川，心里暗想：果然是武力值10点的高手，论硬碰硬，自己这个8点的确实不是对手，也就只有手里有武器时，可以砍个不分胜负。 靳川那头，却只是退三步，就稳住了身形。 可是明显高出一筹的靳川，这时反倒更加惊诧，惊呼道：“先天境界？不可能！” 雨花田问道：“怎么了？” 靳川惊满脸难以置信道：“这人两个月前，分明才只会几招外家的三脚猫功夫，连后天境界都没入，怎么可能一下子快进到先天境界？” 雨花田转头问李焱红：“怎么回事？” 李焱红道：“大人，有没有可能，小人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放屁。” 雨花田道，“就算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也得一步步来。” 李焱红马上改口，“那可能是至善大师临死前给我灌输的功力，喏，你看。”他举起左手，朝雨花田挥了挥。黑夜之中，至善禅师的万字符仍未消失，佛光隐隐闪现。 “原来如此。” 雨花田看着李焱红的掌心，眼里露出几分羡慕，“倒是难得的机缘啊……” 李焱红又看看靳川，挑衅地问道：“羡慕吗？” 靳川白他一眼，说：“以你现在的功力，连我都打不过，去参赛也未必能全须全尾地下来，有什么好羡慕的？” “所以我就很不理解啊！” 李焱红立马转头问雨花田，“大人，这种不死既残的比赛，左千户干嘛非得让小人去？” “千户大人的安排，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雨花田淡淡道，“不过既然伱到先天境界了，我这边倒是有本没用的秘籍，你可以拿去练练。若能在未来一年内练至大成，你说不定就不用残了。” 旋即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朝李焱红扔了过去。 李焱红接过册子，但月光下使劲一瞧。 只见秘籍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先天功》三个字。 “呀？高级货！”李焱红赞叹一句。 靳川又在一旁泼冷水道：“《先天功》要想大成，悟性高者需三到五年，悟性一般的要十来年，悟性不佳的，二十年也未必能练出名堂。” “嘁。”李焱红把秘籍往怀里一放，反驳道，“像我这种天才，岂是你能揣摩的？要是练不成，大不了明年我故意报名迟到，想必朝廷也不会要我这种不守时的垃圾。” 雨花田道：“若是这样，那你这个捕快也就不用干了。左千户替你修书向上面要名额，你却放了左千户的鸽子，这样的事，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承担得起后果。我劝你最好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今年开始好好发奋练功，万一让你赢了呢？” “大人言之有理！”李焱红立马道，“我明年若不去，就咒我生孩子没有小鸡鸡！” “生女儿，当然没有小鸡鸡……” 雨花田淡淡戳穿。 打完一通，李焱红重新翻身上驴。 在一路哭声中，三人不急不慢，缓缓前行。 不多时，就到了县衙废墟旁的巡检房门前。 巡检房门前同样挂着白纸灯笼。 李焱红一下马，就听到里头号丧号得比外面还凶。他快步走进去，就见巡检房大堂里摆着六具棺材，棺材前跪满风情少妇和小孩子，各个披麻戴孝，哭得呼天抢地。 “嗷嗷嗷嗷~~~” “我的夫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怎么回事？” 李焱红随手从叶师爷手里接过一沓纸钱，整把往火盆里扔，问道，“蔡巡检挂了吗？” “嗯？” 叶师爷手一抖，目光惊恐地看着李焱红，“李……李捕头？！你没死？！” “草泥马！老子当然没死！” 李焱红一把抓起叶师爷的领子，怒吼道，“谁跟你说我死了啊？！” “是成捕快！成捕快！”叶师爷扯着嗓子大喊。 “成不安？”李焱红把叶师爷一放，嘀咕道，“妈的差点把他给忘了，他没死？” “他两个时辰前就跑回来了，还说你已经被妖怪吃了！”叶师爷瑟瑟发抖地解释，又壮着胆子伸手在李焱红怀里摸了摸，叹道，“真的还有体温，李捕头好发达的胸肌……” “滚你粮啦~！老玻璃！” 李焱红一巴掌撇开叶师爷，冲里面大喊，“蔡巡检！你挂了没啊？我回来了！” 内堂蔡巡检闻言，忙从里面匆匆跑出。 身后还跟着成不安和其他几个巡检房小兵。 “李捕头！？”蔡巡检一见到李焱红居然活着回来了，转头瞪了成不安一眼，便满脸激动，快步迎上前道，“苍天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刚刚下官还以为李捕头已经遭遇了不测，以身殉国，想来是天佑我郭西县，不愿意让我们失去李捕头啊！” 叶师爷见状，偷偷转过头，小声跟手下吩咐道：“你去跟怡花院的厨子说，待会儿宵夜，把那道四喜丸子撤了，还有热烈庆祝李焱红尸骨无存的那条横幅，马上叫人烧掉……” 李焱红看着满脸激动的蔡巡检，表情阴恻恻笑道：“嘿嘿嘿，你个老小子，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刚刚还在里面偷笑啊？” 蔡巡检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以后郭西县就是你说了算，没人能治得住你了啊？” “李捕头这不是说笑话嘛，郭西县没了李捕头，那还叫什么郭西县？”蔡巡检连忙道，“对了，我要告诉李捕头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李焱红问道。 蔡巡检小声在李焱红耳边道：“傅捕头今天也挂了……” 李焱红道：“那又怎样？” 蔡巡检马上面露猥琐，说道：“李捕头，你现在不是二捕头吗？李捕头一挂，你岂不是就能高升一步了？明天我就修书一封，上表府城，让府城把文告发下来……” 李焱红不禁眼睛一亮：“当真？” “何止啊！”蔡巡检继续道，“傅捕头最近这段时间，还吃下不少黄捕头留下的财产，家里老婆多得用不过来。你也知道，那些女人，孤苦伶仃的，没了男人日子都不好过。等你继承了傅捕头的职务，不如再扶危救困，顺便接手一下他的家产和老婆。” “对啊，对啊。”成不安插进来道，“老大，你看那边跪着的那个小妞，屁股圆溜溜的那个，那是傅捕头刚娶回家不到半年的小老婆，很不错吧，至少八成新……” “还有这种好事，嘿嘿嘿嘿……啊呸！” 李焱红忽然一巴掌呼在成不安脸上，怒道，“现在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吗？踏马的，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的事情，我过几天在找你算账！” 成不安满脸委屈地站到一边，“给你介绍小妞还要打我……” 李焱红又转头问蔡巡检，“宁大人呢？” 蔡巡检连忙道：“宁大人还在外面组织人手，赶工烧尸体呢，今天死了好多人，怕诈尸啊，要派人请宁大人回来吗？” “快快快，赶紧的，这两位，你还认得的吧？” 李焱红转过身，一指半天没说话的雨花田和靳川。 蔡巡检定睛一看，吓得赶忙跪下来，高呼道：“下官郭西县巡检蔡大彪，拜见皇城卫百户大人和小旗大人！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无妨。”雨花田淡淡然走到主位坐下来。 全场的哭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今天郭西县死了很多人吗？”雨花田问道。 “是！”蔡巡检严肃道，“会打人，今日县内妖孽作乱，被蝙蝠妖咬死的县中百姓共计八十六人，咬伤超过三百人。从县外来赶集的，被咬死二十六人，咬伤超过两百人。另外还有事故中被踩踏致死、心脏病发作，吓得跳楼自杀、跳河自杀的，总计六十余人。 眼下县内木材、炭火、棺椁奇缺，宁可臣大人正在组织人手，拆毁无人居住的民房，用以烧尸，县衙废墟也因此顺便被清理干净。今日有宁大人在本县主持大局，实乃本县大幸……” 这边蔡巡检正在隔空拍宁可臣的彩虹屁，李焱红又凑到叶师爷身边，小声跟他道：“我外面的那头驴子，是周师爷的，驴子背了个骨灰盒回来，你帮我把骨灰盒交给周师爷的家里人，驴子给我留下，我过几天要拿它做阿胶。” 叶师爷道：“大人，周师爷孑然一身，没有家里人啊。” 李焱红道：“哦？是吗？那你就随便找个地方，把周师爷的骨灰盒埋一埋，反正里面装的也不是周师爷的骨灰，是我从路边随便抓了土放进去的。” 叶师爷面露疑惑：“那周师爷本人的骨灰……？” 李焱红道：“这事说来话长，我方才在山上和妖怪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后来黑石山突然山体崩塌，这种不可抗力你应该懂的。我没办法，只能先战术撤退。当时只怪我没多长一只手，只来得及救出一个前凸后翘的漂亮女侠，实在没办法再带上周师爷的尸体！可恨啊！” 叶师爷忙道：“李捕头不必自责，大人您能在危乱之中救出女侠，已经足见品格高尚，实乃我辈楷模。想必周师爷泉下有知，也应该能含笑九泉。” 叶师爷边说着，边朝巡检房另一个小吏使眼色。 小吏紧忙走门，从小宝驴袋子里拿出周师爷的骨灰盒，然后随手就扔进了巡检房门外日常随地小便的绿化带里，然后回来喊道：“大人！周师爷的骨灰盒已经安置好了！” “哦？这么快？”李焱红一惊。 “我们巡检房办事，效率向来就是这么高的。”叶师爷又拉着李焱红往外走，笑着说道，“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去怡花院吃个宵夜怎么样？今天怡花院做了蝙蝠汤。” “蝙蝠汤？” “是啊，那些妖怪突然就没力气了，县里跟下雨似的下了几千只蝙蝠。全县百姓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我们还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抓回来几只。” “吃这些玩意儿会生病的吧？” “大人放心，不止不会生病，听说还壮阳呢。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抢？” “有道理！”李焱红听得眉飞色舞，“吃完刚好再去找二娘玩一玩……” “啊？”叶师爷脚步一停，“大人，二娘她……” “怎么了？” “二娘今天，被蝙蝠怪吓得从楼上摔下来，摔死了……” kucha~！ 天上一道惊雷辟落。 李焱红呆在了原地。 郭西县大雨倾盆。 在他身后，宁可臣这时快马赶到。 看到李焱红的背影，他赶忙下马，快步上前，惊喜问道：“李捕头，你回来了？” 李焱红转过头，眼里流出了两行热泪。 宁可臣惊问道：“李捕头，你怎么了？” “大人……”李焱红热泪盈眶，看着宁可臣哽咽道，“卑职看到郭西县死了这么多百姓，我……我心里好受难！我真的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啊！” 第四十九章 金牌 郭西县里悲伤的眼泪流了一整夜。 到了次日清晨，便有不少客商车队，陆陆续续地往外撤离。 各家各户披麻戴孝，素白的颜色绵延数里。 人人满脸麻木。 一半是昨晚没休息好生生哭累的，另一半则是惊魂未定，此时除了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外，实在提不起力气，再去多说什么话。 “唉，听说昨晚上嗓子都喊哑了……” 县城街面上，昨夜忙了个通宵的巡检房小役们目送着这些赶春集的肥羊们离去，内心充满遗憾和不舍，一年仅有两次的捞好处的机会，这才刚过了一天，就从嘴边溜走了。 可尽管万分无奈，他们也没办法阻拦。 只好说点八卦，来缓和一下此时失望的心情。 “李捕头这次能从黑石山活着回来，靠的就是对二娘的那份深情。据说是关键时刻因为想起二娘，所以才小宇宙爆发，最后一击必杀了那山里的妖怪。怎想鬼门关都闯过来了，到家后却发现二娘听信谣言，为了他而殉情，跳楼自杀了。成不安都被打成猪头……” “是啊！我还听说李捕头为了泄愤，把怡花院厨房抓来打算炖汤的蝙蝠全给杀了，一边杀还一边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错！没错！后来叫怡花院的镇店之宝飘飘听见了，飘飘还以为李捕头是伤心过度，下面没了反应，就自告奋勇去安慰李捕头。飘飘安慰了一整晚，就叫了一整晚，叫得全县的猫都跟着一起叫，叫得我的心都快碎了。李捕头动得那么用力，我心疼飘飘啊……” “唉，这些人，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嘛……” 怡花院三楼窗边，飘飘在李焱红身后搂着他的腰，嗓子已经变得跟公鸭似的，眼里也泛着血丝，可眉眼间却满是掩不住的对李焱红的喜欢。 看着李焱红确实够帅的脸，怡花院镇店之宝娇声道：“李捕头真是男人中的男人，难怪二娘这么爱你。可惜我们明天就要搬家去郭阳府了，大人你还会不会去看人家啊？” “当然会，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我以后一定每个月都去光顾你两次，不过你也要注意去了那里之后，每天做好职业卫生预防工作。郭阳府人多屌杂，不要什么客人都接。 你们做鸡和我们做狗一样，稍微端着一点，才能保持身价。 这样年轻的时候多攒点钱，老了以后生活质量才能有保障，或者再不济也能像二娘那样退居二线当管理，也算是一种职业保障……” 李焱红对飘飘谆谆教导，说起韦二娘，又唏嘘道，“可恨天妒红颜，这么早就收走了我的二娘，我本想和她举案齐眉，生一窝孩子，现在她走得这么早，以后让我怎么办才好。” “大人，你别难过了，大不了我以后都不收你钱，你直管来找我好了。” “真的。” “嗯……大人你这么厉害，我这辈子都没试过像昨晚上那么爽。而且你不仅不劝我从良，还教我那么多做鸡的大道理，飘飘除了以身相许，实在不知何以为报。” 李焱红将她搂进怀里，叹道：“唉，什么报不报答的，同时天涯苦命人，相逢一炮化春风。都是在这茫茫人世里混口饭吃，艰难度日而已。做鸡、做狗和做官，又有什么区别……” “大人说得真好。”飘飘痴迷地倒在李焱红怀里。 李焱红静静看着楼下。 不远处的巡检房门口，宁可臣正在和雨花田说话。 靳川就站在雨花田身边。 李焱红目光犹如毒蛇般盯着靳川的背影。 心头的那股子杀意渐渐增长。 要不是有手心老和尚的万字佛印镇压，加上怀里前凸后翘、肤白貌美的飘飘给他泄了一整晚的火，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其实昨晚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很危险了。只是幸好有雨花田在场，否则李焱红估计自己可能早就已经忍不住，想方设法地杀了靳川。 大不了把锅甩给妖怪之类的东西。 那种“战斗力增值饥饿感”，简直犹如妖怪吃人的冲动，根本控制不住。 这么想来，或许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规则，实际上对他反倒有利。 签下生死状的擂台。 同级别的对手。 足够合法的程序和完全合理的动机。 甚至有朝廷的背书…… 这一切，莫非不是催着他去杀人？ 李焱红目光里杀机炽盛。 忽然这时，雨花田回头朝他的方向深深一望。 李焱红做贼心虚，满心杀气陡然退去。 飘飘也适时地娇嗔道：“啊~！你捏疼人家了！” “啊？不好意思。” 李焱红急忙松开手，正色道，“姑娘你的宝物手感太好，我一时情不自禁……” “讨厌。”飘飘揉了揉，又把李焱红的手放回去，“轻点摸嘛。” “等下再摸。”李焱红忽然翻身出窗，身体轻盈地从屋顶上一路提纵而下，转眼便到了雨花田跟前，单膝下跪，叩拜道，“义父，这是要走了吗？” 雨花田低头看李焱红一眼，笑了笑，说道：“该交代的事情，为父已都经和宁大人说清楚了。郭西县这边已经没我的事情，为父要马上返回郭阳府，主持府城防务。伱留在这里，当勤加练功，明年此时，为父或许会跟你一道北上。你先起来吧。” “是，义父！”李焱红站起身。 雨花田又道：“为父观你昨夜身法，感觉你使刀不如使枪。听说你在山里弄丢了家传的长枪，我回郭阳府后，会命人为你重新打造一把，两个月内，会叫人给你寄过来。天下第一武道大会，兵器、暗器、火器，皆可使用，你自当小心。” “是！孩儿记住了！”李焱红大声道。 雨花田点点头，又和宁可臣一拱手，朝蔡巡检一点头，便牵过马，翻身而上。 靳川看李焱红一眼，跟上雨花田，两人快马而去。 宁可臣几人站在巡检房门口目送一段距离，蔡巡检忽然问李焱红：“李捕头，你什么时候认花田百户做的干爹？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昨晚啦。”李焱红道，“跟飘飘打完上半场，我就趁中场休息，去找我义父表达了一下我为国效忠的拳拳之心。加上有宁大人帮我说话，义父就收下我了。这事还得多谢宁大人！” 李焱红朝宁可臣一抱拳。 宁可臣正色道：“李捕头不必谢本官。本官昨夜见李捕头为万民而哭，便知李捕头今后定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眼下李捕头甘居花田百户之下，跪舔上司，逢迎拍马，也是为了能快点升官，掌握大权，日后才好为江山社稷和百姓们多做贡献。此等忍辱负重之心性，自我牺牲之品格，实乃我辈楷模。本官对李捕头好生崇敬！” “啊？原来是如此？”蔡巡检一听，急忙也道，“那宁大人，下官也行啊。下官也想忍辱负重、自我牺牲，请问去哪里能找到像花田百户那样有前途的干爹？” “蔡大人你嘛……年纪有点大了。” 宁可臣上上下下打量蔡巡检几眼，说道，“不如这样，我泰康皇帝去年刚刚登基，任用大太监赵忠贤。你不妨可以去京师打点打点，运气好可以割了小弟弟，去敬事房谋個差事。说不定哪天就被赵公公看上，那可就是皇上身边的人了，前途绝对远大。” 蔡巡检不由尴尬笑道：“宁大臣，这种玩笑就不要开了吧……” “是你先跟本官开的玩笑。” 宁可臣没好气道，“竟当面要让本官给你介绍干爹，何等无耻？” 蔡巡检忙跪下去，认错道：“大人息怒，下官知错！” “哼！没点脊梁骨，怎么当好官？”宁可臣拂袖而去。 蔡巡检跪在地上半天，见宁可臣都没影了才敢站起来，心里骂道：“奶奶的，李捕头认干爹就是忍辱负重，老子要认干爹就是无耻？我当初堂堂五品游击将军，若不是被贬，今天应该是你跪我才是……”转过头来，又问李焱红道：“李捕头，你不冷吗？” 李焱红道：“不冷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蔡巡检道，“就是看你没穿裤子，随口问一句。” “嗯？”李焱红低头一瞧，发现果然只有一条底裤，坦然一笑，“刚刚看我义父要走，下来匆忙了。幸好我私生活检点，每次办完事就会马上把内裤穿好，不然今天恐怕就有伤风化了。蔡巡检您继续忙，我先回去穿条裤子，告辞。” 轻功一展，就飞檐走壁地上了怡花院三楼。 然后把窗户一关，三楼暖阁里，没一会儿就又传出飘飘嘶哑的喊声…… 成不安鼻青脸肿，仰头看着，满眼都是羡慕的泪水。 “踏马的，大白天的就这么勤快，小心马上风啊！” “你就别废话了。” 叶师爷没好气道，“赶紧继续收尸去吧，不然小心晚上它们跳起来弄死你！” “还没完啊？都收了一晚上了！” 成不安满眼血丝，很不满道，“凭什么那小子不用下来，还能在楼上玩小妞？” 叶师爷冷笑道：“人家有干爹，你有吗？行了，别磨叽了，以后整个郭西县就是我们几个人说了算了，等忙完这几天，将来日子就好过了。” “唉，忙完这几天，忙完这几天，我从小到大，一直就听人这么说，到了现在也不还是干苦力的命，这鬼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成不安满腹牢骚。 …… 郭西县里的尸体，前前后后烧了三天时间。 第三日一早，李焱红依依不舍送飘飘出了郭西县南门。然后前脚刚送走怡花院的搬家队伍，后脚回到巡检房没一会儿，朝廷对郭西县的嘉奖就到了。 京师八百里特快送来一份圣旨，大意是郭西县此番配合皇城卫东南道千户所斩除妖孽，功劳甚大。念在郭西县死伤惨重，朝廷免收全县三年税赋。 另外告知东南道各府、各县，郭阳府知府康不群因督战有功，特拔擢为东南道布政使司平章事，留任郭阳府，晋官三品。其余康不群之下，郭阳府同知宁可臣、郭北郡郡守赵君明、郭阳县县令周明诚等，均官升一级，留职任用不变。 “微臣谢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可臣带头谢恩。 蔡巡检和李焱红大一群人跟在后面，纷纷嘀嘀咕咕。 “踏马的，死了这么多人，敢情到头来就是为了让姓康的升官。” “前几天县里死了那么多人，老百姓一开始都骂我们无能，后来看我们也死了那么多人，就又骂皇城卫无能，再后来听说皇城卫死的人更多，就骂妖怪了。现在看，老百姓还是好骗，踏马的应该骂姓康的才是，没事去惹什么妖怪啊？” “就是！踏马的明明都是我们冲在前面，为什么轮不到我们升官？” 几人说话间，宁可臣那边接了圣旨，又掏出一大串铜钱，送给传旨的太监。 太监拿了钱，也看不上郭西县这破地方，马上就要回郭阳府休整。 宁可臣带着李焱红他们，恭恭敬敬送太监出了门。 等把老阴阳人送走，转过头来，宁大人又笑眯眯地对蔡巡检和李焱红道：“郭西县这边的事，这几天也都处理得差多了，本官今日，就要返回府城述职。 康知府已经得到上头的确切消息，短时间内，郭西县应该不会再有新的县令过来。往后郭西县这个地方，就要靠你们几位来保境安民了。” 蔡巡检一听没老大了，终于露出点笑容，连忙说道：“大人放心！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也会保护全县剩下的这几十户老百姓周全！” “几十户？”宁可臣眉头一皱。 蔡巡检笑着点头，“是啊是啊，这不是又死人、又闹妖怪、又闹天~~那个什么的，老百姓这几天跑的跑、挂的挂，剩下没地方去的，就全都投靠卑职了。 卑职不忍心看他们无依无靠，就勉为其难收了他们的房产和土地，帮他们管理。不过大人放心，我蔡大彪出了名讲义气，他们既然这么信任我，我就绝不会让他们饿肚子的！” “你……唉，罢了！” 宁可臣也不想管那么多，摇摇头道，“你老老实实，别再搞出什么冤情来就行。本官之前答应过你的，升你为县尉的事，回头就会跟康知府说，还有李捕头……” “卑职在！”李焱红大声道。 宁可臣对李焱红一笑：“李捕头晋升郭西县总捕头的文告，过几日也会一并带过来。李捕头，山水有相逢，你我日后有缘再见。” 李焱红抱拳朗声道：“大人一路走好！” “保重，都不用送了。” 宁可臣带着几个随从，便径直离去。 巡检房里瞬间气氛一松。 李焱红直接坐到了大堂的主位上。 蔡巡检、叶师爷、成不安一大群人立马端茶倒水地围上去。 李焱红一脸阴鸷，“从今天起，郭西县我说一，没人敢说二！只有别人跪着跟我说话，没有我再跪别人的事！” 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一声大吼：“李焱红！李焱红在不在？” 众人抬眼看见，就看到几个皇城卫校尉走了进来。 “几位长官，小人就是李焱红。” 李焱红急忙起身相迎。 不想几个皇城卫校尉，张口就很语气很冲地命令道：“跪下！” 李焱红见他们这么嚣张，二话不说，就双膝一弯。 随即一块镀金的牌子，就哐的一声，被扔在了他的跟前。 “这是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报名金牌，你收好了！踏马的今后一年之内，万一被人杀了，金牌被人抢了，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金牌已经送到，你在这里签个收据，会不会写字？” “啊我……” “不会也没关系！按个手印！这样就行了！” 皇城卫的几个校尉，压根儿都不给李焱红说话的机会，拿起他的手往印泥上一沾，然后两个指印一按，一式两份，扔给李焱红一份。 其余什么话都没有，全程行云流水，办完直接转身就走。 李焱红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皇城卫送金牌的人就已经骑马而去。 过了半天，他才拿起地上的金牌，细细端详。只见金光灿灿的金牌上画着龙云纹，还写着“大成泰康皇帝钦赐，伪造者诛九族、全家死光光”的字样。 蔡巡检凑过来，小声道：“这金牌好厉害的样子。” 成不安也凑过来，小声道：“我听说这金牌两年发一次，谁拿到金牌，马上就会遭人追杀，老大，你要不要先躲一躲？” “被人追杀？”李焱红目光闪闪地看着成不安。 成不安道：“是啊，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报名金牌嘛！谁拿到谁就可以去报名！” 李焱红问道：“冒名顶替？朝廷不管？” “连块报名的金牌都守不住，那还有什么脸面去皇城卫当差？”成不安道，“冒名顶替就更不是事了，无非就是换个名字，从今往后改头换面嘛！皇城卫里头，多的是这种人！而且有些皇城卫的世袭校尉，自己不能去考的，也会眼红别人去考。他们把金牌发到有报名资格的人的手里后，就会故意把消息散布出去！让江湖中人过来抢金牌！”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李焱红问道。 成不安嘿嘿嘿笑道：“我以前给天鹰帮跑腿，天鹰帮就经常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抢了金牌再转手高价卖出去，或者干脆派自己的弟子去打擂。哦，对了，说起天鹰帮，他们还没给我回信呢，过几天说不定也要来找你啊。” 李焱红问：“找我干嘛？” “当然是来砍你啊！”成不安道，“上回黄捕头的单子还没做完，天鹰帮做事，向来是讲原则的。一次砍不死你，肯定要来砍第二次，直到砍死你为止！” 第五十章 走投无路 “好嚣张的天鹰帮，难怪我敬爱的忠义无双宁大人，想将他们连根拔起！” 李焱红说得咬牙切齿，狠狠道，“这群王八蛋，连预备朝廷命官都敢下手，这不是谋反是什么？要是哪天他们帮主落进我手里，我一定要把他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掀开他的天灵盖，把他的脑浆子挖出来刷马桶！再剖开他的肚子、掏出他的肠子，再把肠子从他的屁眼重新塞回去……残忍不残忍？” 成不安听得满脸兴奋，直点头道：“好残忍啊！不过我喜欢！” “变态！喜欢你妈个大头鬼啊！” 李焱红不由分说，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你个王八蛋，第一次见面就要杀老子，前几天又说老子已经喂了妖怪，都变成米田共被拉出来了。 上山抓妖怪的时候第一个撇下老子跑路，害得老子不得不施展神通和那妖怪单挑，幸好我福大命大、神功盖世才活到现在。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杂碎，还有脸说自己是替天鹰帮跑外包生意的，我就问你，就凭你这点功夫，你能干得死谁？” “老大，你殴打我没关系，你侮辱我的人格也不要紧，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成不安捂着脸，很要强的样子说，“呐，大家听着！我今天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我告诉大家，我成不安，好歹也是武林中有名号的三姓马仔。你们别看我赤手空拳不是我老大李捕头的对手，但那是因为我的金环大刀被砍断了，如果现在有人把刀还给我……” 吭啷！成不安话没说完，一把朴刀就从人群里被扔了出来。 “那你又能怎么样？”李焱红目光戏谑地很看着成不安。 成不安盯着地上的刀愣了两秒，抬起头来正色道：“老大，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刀！我和我的刀是有感情的，用别的刀就像背叛我的爱情，根本使不出我最强的那招黯然销魂刀！还有我怀疑这里有人想挑拨我和伱之间的感情，我建议不如先把人找出来砍成肉泥！” “捡起来。”李焱红目光一冷，淡淡说道。 “哦。”成不安马上弯腰，捡起朴刀。 朴刀的品质和成不安原先用的金环大刀相同。成不安拿刀在手，个人数据马上从“武夫，武力值4，武力4”，变成了“武夫，武力值4，朴刀+2，武力6”。 武力有所提升，但境界没变。 李焱红直勾勾看着他，也没产生丝毫想砍死他的那种心情。 很显然，武夫、后天武夫和先天武夫，这是三個境界。 如今自己进阶成先天武夫，和成不安的武功境界有了断层式的差距后，成不安对自己就没什么“经验价值”了。这一点，从他最近两天杀了那么多只“武夫”境界的蝙蝠，却没有获得任何功力的增长也能看得出来。 再综合他在山洞里杀低自己一档的蝙蝠还能升级的事实，那么他“杀生”获得的升级经验值，应该只能从略低于自身境界或者和自己境界持平者身上获得。 所以想靠杀鸡通关这个世界副本，已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这一点，李焱红也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以我的智慧早就已经猜到，不论在什么环境中，想出人头地都不可能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低等级场景刷怪无效，这种规则设定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李焱红默默想着，忽然又伸手一拍成不安的脸，“来，你个杂碎，砍我啊。” 成不安完全无所谓这点自尊，嘿嘿笑道：“老大，我这怎么敢呢？” 李焱红道：“让你砍你就砍，有蔡巡检在这里作证，砍死了算大家的！” 蔡巡检立马道：“李捕头，这样不合适吧？我什么都没做，就要背负起故意杀害朝廷预备官员的责任，这样是不是太儿戏了？今天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家看看我八老婆生了没，她要是还没生，我就去看看我家下水管通没通。这几天我家茅厕堵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往里面故意抛尸，销毁证据……” “哇，这么严重的事情，小人也配大人回去看看情况。” 叶师爷他们纷纷转身。 “都不许走。”李焱红忽然喊住，又猛一扇成不安的脸，满脸嘲讽地说道，“软脚虾，你还不砍过来？你妈妈生你下来，就是来这个世上当懦夫的吗？ 你个孬种，硬不起来！去妓院看到头牌都只敢低下你那丑陋的头，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头？是上面和下面，两个头啊！都一样啊！你不是男人啊！” “哇！太过分了吧？”叶师爷表示很不能忍。 蔡巡检也点头说：“对啊，无冤无仇的，这样对人家搞这样的人身攻击，正常人的精神根本承受不住，分分钟会崩溃的……” “啊~~~~！” 这边话刚说完，成不安就嗷嗷大叫，举刀就朝李焱红砍去。 李焱红迎面抬脚一踢，踢中刀把下端。 成不安手中一震，朴刀当即就被从手里踢飞出去。 李焱红又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屁股微微一抬，又以极快的速度换了只脚，一脚踢在成不安脸上。成不安嗷的一声惨叫，整个人被踢飞出去，空中转体720度，重重摔在了朴刀旁。 蔡巡检等人见状，纷纷啪啪啪鼓掌。 叶师爷还从边上拿过一张纸。 蔡巡检等人纷纷在纸上写上十分。 “不可能。”李焱红站起来，走到成不安跟前，沉声道，“以你的武功，怎么可能杀得了像我这样的绝世高手？” “老大，谁跟你说，是我动手了？” 成不安趴在地上，满脸痛苦地抬起头解释，“天鹰帮门下十大金刚，各个都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他们一般接单，为了保证成功率，都是十个人一起接。 他们向来都是十个人打一个的，又没说一定要单挑！” “竟这样无耻？”李焱红蹭蹭蹭退后几步。 成不安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窝窝囊囊道：“是啊，而且还有些跟你一样拿到金牌的人，为了保证自己能少几个强力竞争对手，都会提前去跟天鹰帮下单，甚至自己亲自参与暗杀。到时候来的可能都不是十大金刚，而是几十大金刚……” “几十大？”李焱红又一惊。 “没错啊。”成不安道，“因为十大金刚的费用比较高嘛，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差，雇主通常会选择找人拼单。先组队砍死一部分竞争者，然后他们剩下的人再内部决斗。 像这种到了擂台上就要决一死战的比赛，哪里用得着等正式比赛的时候再动手？真正的比赛，根本就不用等到报名时间开始。在你们拿到金牌的那一刻，其实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李焱红立马道：“所以我不如也……” 成不安直接泼冷水道：“老大，你就别想干这种事了，找天鹰帮下这种单，起码也得一万文。出动那么多高手，杀的都是预备皇城卫、将来的朝廷命官，而且你现在人还在天鹰帮的目标名单上。天鹰帮做事很有章法，向来干完一桩才会接下一桩。你要是现在去找他们，相当于自投罗网，我劝你不如先出去躲一躲，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不可！”蔡巡检当即表示反对，正色道，“李大人马上就是本县的总捕头了，总捕头哪能长期离职，再者李大人还是皇班衙差，根据我朝律例，皇班衙差不得离开当地时间超过半年，不然一律当作叛逃，其罪当诛！” 李焱红道：“踏马的，这样走走不掉，打打不过，连想要花钱加入他们卑鄙无耻的队伍都不行，那我不就相当于要在郭西县等死了？” 蔡巡检和叶师爷、成不安几人互相之间看了看。 异口同声地快乐点头道：“是啊~！” 第五十一章 老子又要升级了！ “李捕头这几天怎么好像不见踪迹了？” “不会啊，昨晚上我才看到他在站在街角小便，还穿了身夜行衣。我上去问他干什么，他还臭骂了我一顿，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告诉别人我看见过他。” “那你还跟我说？” “反正他现在又听不见！” 三天后，郭西县忽然成了个大工地。 两个蔡巡检家里的管事，此时站在李家祠堂正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几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被从里面搬出来，扔进屋外挖好的深坑，然后再拿生石灰一撒，就被深深地掩埋在了地下。看尸体腐烂的程度，最多用不了十天，它们就能烂成一副骨架，连烧的步骤都省了。接着边上又一拥而上十几个青壮，拿着锤子，对着李家祠堂的墙面就猛砸下去。 日上三竿，整个县城都仿佛在砰砰作响。 忽然就在这时，李焱红冷不丁鬼魅般出现在两个管事身后。 他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把其中一個管事抽得眼冒金星，然后一手攥住对方的衣领子，很凶恶道：“扑你阿木！都警告过你了，你还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被扇的那位，当场就哭了，流着委屈的眼泪，指着边上的另一人辩解道：“大人，刚刚说你昨晚上随地小便的人不是我，是他啊，我昨晚根本没出门，根本没看到你随地小便，根本不知道你昨晚上在外面随地小便，根本没和别人说过你昨晚在外面随地小便……” 啪啪啪啪！ 李焱红左右开弓，又连扇了好几下，怒吼道：“我就爱随地小便，不行吗？你是看不起我在郭西县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是你以为你有本事去衙门告我有伤风化？” “呜……大人，小的错了，我不敢了……” 含冤受屈的管事呜咽个不停。 李焱红却不放过他，又继续逼问：“你不敢？伱不敢什么？我看你什么都敢！明明我在里面睡觉，你却大清早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乒乒乓乓！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故意影响我休息，然后让我神经衰弱、反应速度下降、失去判断力，最后等天鹰帮的人来杀我的时候，那你就立功啦！” “大人，小的没有啊……” “没有？你说！你是不是天鹰帮的卧底？！” “小人冤枉啊！” “那你为什么跟人打听我昨晚上随地小便的事情！” “小人没打听啊，是他主动说给我听的。” “他说你就听吗？” “大人，你要不还是给小人个痛快的，一刀杀了我吧……” “杀了你？”李焱红冷冷一笑，松开了他，“看在你宁死不屈的顽强意志上，我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们大清早的，在这里乒乒乓乓的干什么？” 管事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大人，这几天你天天昼伏夜出、东躲西藏的，连衙门的开春工作部署会议都没来开。我们现在干的事情，那都是蔡大人吩咐的。 蔡大人说了，前些天春集县里闹妖怪，又跑了好些人，现在郭西县全县上下，连人带牲口，一共也不超过八百。加上这么些年下来，好多房子一直空着，里面黑漆漆的，容易长东西，就让我们把那些没人住的房子都先拆了。 百姓们全都集中居住到县城最中心的那一带，这样人气足一点，再修个内城也能多点安全感。刚好这个李家祠堂，就是我们今天的重点工作目标。” “是这样吗？”李焱红满眼怀疑。 管事忙道：“是的啊！蔡大人还吩咐了，李家祠堂这边拆下来的石料多，要拿这些石料去把县城的东门和西门都封死掉，只留下南北两道门，这样巡检房的人手才刚好够用。” “原来如此……” 李焱红若有所思，又问，“不过拆了这么多房子，郭西县不就拆成空地了？” “拆成空地好啊，大人您看……” 管事的蹲下来，给李焱红画道，“这个九宫格，就是我们的郭西县，现在剩下的人全都集中到最中间的这个格子里，变成城中城，剩下的八个格子，以后就全都拿来种田。 郭西县此地水源丰沛，到处都有水井，灌溉非常方便。您要知道，现在这世道，粮食可是很珍贵的，以后我们自己在城内种粮，在城外打点野味，再搞点野果、野菜，全县区区不到八百人，不说丰衣足食，可衣食无忧定能保证。 郭西县这地方又基本没什么天灾，这样就算到了荒年，我们也不会饿死人。 再加上像我们这些人，没有老婆、孩子的，死了就绝户。将来郭西县的人还会更少，每个人可分到的嘴里还能更多。我等正是活得潇洒，死得喜庆。相信在大人您和蔡大人的领导下，我们不出三年，定能将郭西县建设成为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好！”李焱红忽然感觉自己很欣赏眼前这个管事，“你叫什么名字？” 管事急忙回答：“回大人，小人叫……” 然而话没出口，叶师爷就带着一群人，敲锣打鼓地走了过来。 哐哐哐！ “蔡大人有令！各家各户，以后大粪都要收集整理好！不能浪费！” 哐哐哐！ “蔡大人有令！城里要种粮，要让米田共，浇遍郭西县的每一个角落！” 哐哐哐！ “蔡大人有令！大便拉得越多！庄稼长得越好！” 哐哐哐！ “诶，李捕头！” 叶师爷领着几个小役，从热火朝天的郭西县大工地招摇而过，走近后忽然发现李焱红，赶忙停下敲锣打鼓，满脸谄媚地上前问候道，“大人，多日未见，如隔三秋！学生听人说，大人昨晚在为全县百姓守一方平安时，还百忙之中抽空在路边给我们预留的菜地施了肥，小人听说后真是对大人的爱民之心钦佩得五体投地。大人昨晚上拉得可好？” “还好还好，奔腾畅达，如江水滔滔，顶风三丈，犹龙上九霄。” “大人好文采！” “区区一点文学上的天赋异禀而已，和我的绝世神功相比，完全不足挂齿。”李焱红被吵醒的心情，这时稍微好了一点，又问，“这么多天了，我的捕头告身寄过来了没？” “说起这个……想必今天应该要到了吧？” 叶师爷转头看向南面郭阳府的方向。 李焱红也扭头看去。 同一时间，郭西县南门外，一大群人骑马停下。 呜呜泱泱，上百号人。 领头的人里头，出来一个书生打扮的白面男子。 他轻轻策马向前，走到南城守门的官兵前，轻声问道：“请问李焱红李捕头，是在城内吗？” 成不安抬头看他一眼，露出狞笑：“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来找他的？” 白面书生微笑道：“正是。” 成不安忽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头，李焱红那边，一个小厮也匆匆跑来，高声大喊。 “李捕头！郭阳府来人了！要你马上过去！” 李焱红闻言一喜。 “老子又要升级了！” 第五十二章 暗贱难防 “哈哈哈哈……！” 李焱红一路飞奔到巡检房门口，脚还没迈进房门，就先听到屋里头放肆狂浪的大笑。 “蔡大人，再过一会儿，可就是蔡县尉了！康知府此番派本官来为蔡大人主持履新事宜，顺带的，也是想让本官看看，郭西县的灾后恢复工作做得怎样。” “岂敢岂敢，在赵通判面前，下官哪敢自称大人，哈哈哈哈！托康知府和赵大人的福，郭西县近日来，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搞重建工作。想必大人刚才进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郭西县到处热火朝天，百姓就业率相当于高，全县上下一片生机勃勃。 对了，说起重建，我等昨日恰好又从原先县衙的废墟下面，挖出一笔无人认领的钱来。正好赵大人今日前来，下官做主，就把这笔钱上交充公了。来人啊，把那笔无人认领的两千文，交给赵通判带回去，赞助府城失学儿童！” 巡检房大堂内，坐在主位的赵大人闻言，立马表情一肃，然后板着脸把茶碗往边上一上，正色说道：“蔡大人太客气了，什么五千文不五千文的？ 再说府城也没那么多失学儿童，蔡大人无需跟我来这套。东南道上上下下众所周知，本官向来都是恪守原则，从不打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幌子在底下胡乱捞钱的！” “是、是……” 蔡大彪一看赵大人翻脸，赶忙道，“下官一介粗人武夫，不懂规矩，赵大人还请恕下官无礼。”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又斟酌着说，“不过……就算府城里没有失学儿童，下官也恳请赵大人，酌情少拿一点回去。就当是拿个三千文，去帮帮那些失足妇女也好……” 赵大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丢丢，重新端起茶碗，缓缓说道：“蔡大人这话倒是不假。本官早就听说，怡花院每日客流如云、深受用户好评。只是那些做皮肉买卖的姑娘日常行为不检，更不按时做体检，万一哪天真要染个什么病，搞不好整个东南道都要遭殃。 本官素来心系百姓，人所共知。此事既是本地百姓的呼声，本官理当也不应推辞。那蔡大人的这四千文钱，本官就却之不恭，带回去了。” “我草！” 李焱红站在门口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赞叹，“这位大人，果然清廉！” “李捕头？”蔡大彪循声望去，见到李焱红来了，顿时面露欣喜，赶忙喊道，“李捕头！你来得正好！这位是郭阳府新任通判赵君明赵大人，今天是来给你我发晋职文告的！” 李焱红立马快步上前，朝赵君明一抱拳：“赵大人好，赵大人辛苦了。卑职刚才在门口听赵大人和我们蔡大人谈话，真是受益匪浅，佩服佩服！” 赵君明却目露鄙夷，上下打量了李焱红几眼，就很冷淡地说：“你的事不急，先出去等着吧。待本官和蔡大人先谈完拯救郭阳府失足妇女的大事，待会儿再叫你进来。” 蔡大彪赶忙抢道：“赵大人，本县现在就剩下官和李捕头两个官身了，实在没有分开来说的必要。四千文就四千文吧……李捕头，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不小心挖到的闲钱？” “蔡大人说笑了，前几天赶集卑职连保护费都没来得及收，就被皇城卫叫去斩妖除魔了。身上剩的最后几十文钱，也全都送给了飘飘当搬家费，现在兜比脸还干净，还哪来的钱贿赂这个王八蛋。”李焱红指着赵君明的脸，直言不讳。 赵君明顿时怒不可遏，咆哮起来：“放肆！你敢羞辱本官！来人呐！” 边上两個跟着赵君明一起来的府城衙差，立马拔出腰间朴刀。可还没来得及动手，李焱红忽然就身形极快地闪现过去，一人一记手刀，瞬间将赵大人的两个保镖干翻。 打完后转过头就冲从后面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叶师爷道：“叶师爷，有人闹事。关门！放狗！” “好！”叶师爷忙把巡检房大门关上。 巡检房大堂四周，十几个巡检房的小役也纷纷冒出来。一大群人，各个满脸不怀好意，朝赵君明围拢过来，冲着赵君明，露出猥琐又淫荡的狞笑。 赵君明看得发慌，急忙冲蔡大彪大喊：“蔡大人！他们想干什么？” “是啊！”蔡大彪也很慌，赶忙拉住李焱红道，“李捕头，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李焱红淡淡道，“我们不过是等一会儿，就会在路边发现三具尸体，初步判断是山贼杀人越货，又刚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发现了我们的晋职文告。 然后我就会马上快马飞奔去郭阳府，向康知府报告赵大人因公殉职的不幸消息，想必到时候朝廷定会将赵大人风光大葬，到时候我们再杀几个山贼替赵大人报仇，就又是大功一件。蔡大人，你觉得卑职这个计划，可行不可行？” 蔡大彪听得两眼发亮。 赵君明见状，立马冷静下来，神色一怔，向李焱红拱手道：“这位大侠，本官以为，郭西县民风淳朴、治安良好，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是断不可能出现山贼杀人越货的恶性事件的。本官今日回去后，定会向康知府如实报告此地的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今天时间也不早了，等下马上就要吃午饭，本官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开，就先行告辞。 哦，对了，两位的晋职文告就在这里，这个宣布过程就跳过了，这些繁文缛节，甚是讨厌，本官也向来很不喜欢……两位请收好，收好……” 从怀里拿出两张文告，就往李焱红和蔡大彪手里塞。 塞完后昂首挺胸，径直就要往外走。 蔡大彪却忽然大喊一声：“慢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背对着两个的赵君明，立马跪了下去，磕头如捣，“两位大人！是下官猪油蒙了心，是下官贪得无厌！下官不是人！下官是畜生！下官只是前几日刚刚花钱买了通判，今天有眼不识泰山，居然妄想从两位手里捞回来！ 下官今后一定好好做人，洗心革面！对了，我这里还有几千文钱的聚廉庄通票，今天来得匆忙，忘了给两位大人带升迁礼物……”他哆哆嗦嗦从怀里往外掏钱。 李焱红忽然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赵君明猛一哆嗦，抱住脑袋，吓得跟杀猪一样乱叫。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杀我！别杀我啊！” “赵大人，你冷静一点，我怎么敢乱杀朝廷命官呢？” 李焱红蹲下来，从赵君明手里，接过几千文的通票。 赵君明怯生生睁开眼，看着李焱红笑眯眯的和蔼模样，问道：“李大人……还有何贵干呐？”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义父说要寄给我一把兵器，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赵君明放下手，慢慢直起腰来，“敢问大侠的义父是……？” “好说。”李焱红道，“皇城卫驻郭阳府镇守百户，雨花田雨大人。” “哦……原来是雨大人之后！难怪李捕头也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说起来下官和雨花田大人也是旧相识，去年过年的时候，下官还跟雨大人在路上遇见过。雨大人当时纵马而过，风华绝代的背影，一直深深地印在下官的脑海中……” 赵君明边说边站起来。 叶师爷凑到蔡大彪身边，小声说道：“大人，这小子开始跟李捕头套近乎了，我们还要杀他吗？今天放跑的话，将来后患无穷啊。” “嗯……”蔡巡检微微点头，说道，“还是看李捕头的意思吧，大不了以后出了事，我们就把责任全都推到李捕头身上去，反正也不是我们人身威胁赵大人的。” 两个人嘀嘀咕咕着，李焱红这头也打断了赵君明的废话。 “赵大人，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要是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好了。” “不知道。” “好。”李焱红点点头，很干脆道，“那伱们可以走了。” 赵君明眼睛一亮。 后面两个躺在地上装尸体的府衙衙差，也急急忙忙爬起来。 巡检房的小役，不情不愿地给三个人开了门。 赵君明三人夺命而逃。 蔡大彪看着他们逃走，赶忙上前问李焱红：“李捕头，这样放走他们，如果姓赵的回府城参我们一本，我怕我们今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啊。” “怕个屁。”李焱红好笑道，“踏马的郭西县这鬼地方，现在连个县丞都没了。当官的根本没人愿意来这里，你以为康知府那种能调动整个东南道皇城卫替他去送死的人，会糊涂到因为听信手下几句话，就派人来把咱俩给革职了？我们要是再走了，谁还愿意来替我们？” “也是哦……”蔡大彪若有所思。 可忽然这时，逃走的赵君明又匆匆去而复返。 他们三个人满脸铁青地冲进来，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赵君明慌慌张张把巡检房的房门一关。 蔡大彪满头雾水，问道：“赵大人，怎么了？” 赵君明面无血色，“完了！完了！外面好像又造反了！” “造反？”蔡大彪满脸惊讶。 话音刚落，巡检房外面，就响起一个无比张狂的声音。 “狗贼李焱红！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赶紧乖乖出来受死！” 巡检房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李焱红。 叶师爷小声道：“好像不是造反，是寻衅，要报私仇……听着好像是成捕头的声音？” “成不安？” 李焱红顿时火气就上来了，“这个王八蛋，找死是吗？赵大人，不要挡路！” 他推开找不安，直接打开了巡检房的大门。 巡检房外，人山人海。 大门外的马路上，上百号人密密麻麻，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李焱红和站在最跟前的成不安还有白面书生对视三秒。 “等我一下！” 忽然又将房门关上，对屋内的几个人说道，“我有点急事，要从后门先走，你们帮我顶一顶。”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股距离。 巡检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踢飞门板。 砰的一声，高高飞起的门板落在地上。 李焱红轻功闪到一边。 屋外高头大马上的白面书生，翩然飞落到李焱红跟前。 两人互相对视。 就在这时，外面一匹快马而至。 马上邮差大喊。 “都让开！都让开！皇家驿站赶路！李焱红！你干爹给你打的枪送来了！快快出来签收！” 李焱红看看外面，又看看白面书生。 那白面书生露出一抹微笑，气质潇洒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 李焱红向白面书生抱拳一拱手，同时看清了对方的功力。 “武夫，先天境界，武力值9，夺命剑+3，武力10”。 下一秒，袖中冷箭突然射出。 笃！ 一声闷响，强劲的暗器，正中白面书生脑门，贯入脑内！ 白面书生眼珠子一瞪，直挺挺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而强大的气流，汹涌汇入李焱红的身体…… 第五十三章 我要你助我修行 “夺命书生！” “少帮主！” “三少爷！” 巡检房大门外，站在最前面的几排天鹰帮众，全都大惊失色。 现场一片惊恐和哗然。 而在这哗然之中，消息也飞快从前往后传去。 人群后方，大部分人根本就看不清面前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到前往传来夺命书生率先阵亡的消息，大家全都显得非常激动和兴奋。 “什么！夺命书生死了！？他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一招就弄死了！” “不愧是拿了皇城卫金牌的高手，竟能一招打死夺命书生！” “夺命书生剑号称东南道武林一百零八绝技之一，幸好我来得晚，不配站在前排，运气真好。待会儿砍人的时候，我看我们也离对方稍微远一点。” “是啊，刀剑无眼，人多也未必就安全……” 人群中的百晓生幽幽叹道，“听说夺命书生这次本是来镀金的。要是能当众干掉一个朝廷命官，朝廷都不追究，那天鹰帮今年的收费水平，肯定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夺命书生好不容易跟他爹要来这个机会，原是想靠这份功劳，回去后进入天鹰帮高管层，担任高级执行副帮主。唉，可惜了，还是没这个命啊，出师未捷身先死。本来都说好的要群殴，他非要自己一個人上去装逼……”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夺命书生的师父更是痛心疾首，“让他改掉动手前装逼的毛病，他非不听，这下遇到卑鄙无耻的对手，被人一发暗器就干掉了吧！” 整个人群沸沸扬扬。人群前排，带头的独眼龙身旁一个肌肉男，这时也高声大喊：“大家一起上，杀了混蛋！为少帮主报仇！” “对！杀了他！” “杀了他！” “你先上！我们在后面掩护你！” 四下左右的人，光跟着喊，就是没人往前多走一步。 肌肉男见状，高举的手立马放了下去。 然后表情严肃，对独眼龙说道：“杨左使，那个杀少帮主的王八蛋，你看他好像在抽筋。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说不定是在引诱我们上去，属下猜测，搞不好屋里埋了炸药。少帮主前车之鉴，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带头的独眼龙望向屋内。 杀死他家三少爷的凶手，此时确实正中门大开，浑身僵直，仿佛中邪。 按道理这种情况下，他应该马上就冲进去把对方砍死，也算是将功补过，抢个功劳。 可筋肉男说得没错，万一有诈呢？ “带路的，他在做什么？”杨左使沉住气，先问成不安道，“是在引诱我们吗？” “很可能是！”成不安赶忙回道，“杨左使！李焱红此人，向来卑鄙下流、无耻狠毒，去年他们这边遇上那什么玩意儿，李焱红为了自己活命，连结拜兄弟都给砍了。 还有前几天他们去山上当诱饵抓妖怪，李焱红居然把跟他同路的同僚扔下不管，后来那妖怪吃了他的同事，拉出屎来，李焱红还亲手给那妖怪擦屁股！ 李焱红此人，向来毫无人性、没有下限，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杨左使，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先派个人上去，再跟他多过两招，摸清他的路数，要是能先把他身上的暗器消耗干净就更好，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冲上去，把他砍成肉酱，为少帮主报仇！” “嗯~？” 独眼龙坐在马上，低头一瞥成不安，“你这个计划，听起来非常可行嘛，人才啊。” “嘿嘿嘿……”成不安得意地笑起来，“杨左使，小弟这几个月来卧底在李焱红身边，每日每夜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想全方位搞清楚这个王八蛋的各方面情况，到了今天，小人早已经连李焱红拉屎是什么形状都查得一清二楚。 今天各位大佬进城，要铲除这个江湖败类，小人是十万个支持。现在有各位老大给小弟撑腰，李焱红不管耍什么伎俩，都休想逃出我这双眼睛。要不是不想抢各位老大的风头，小弟都恨不能第一个冲上去，让他知道知道我成不安的厉害！” “好！有种！”独眼龙一点头，“那我就成全你！” 转头看肌肉男一眼。 边上的肌肉男立马拿出自己的大刀，往成不安手里一放，正色道：“成不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看不起你，看来是我华山狂刀看走了眼。伱放心大胆地去吧！” 一脚就把成不安踢出了人群。 成不安一个趔趄，脚下拌蒜地直奔到李焱红跟前。 这时李焱红刚好将新获得的力量融合完毕。 他猛一睁眼，眼里竟闪过一道金光。 成不安见状，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啊~~！有妖怪啊！” 大喊一声，手里的刀哐啷掉在地上，在李焱红跟前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操！废物二五仔，我呸！”李焱红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再一看自己的崭新数据面板，赫然已经是“武夫，先天境界，武力值10”的满级状态，不禁双手叉腰，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外人的都看傻了。 “成不安怎么了？” “这个李焱红，莫非他真的会妖法？” “李焱红是妖怪？！” 话一出口，围攻巡检房的天鹰帮众人，顿时纷纷吓得往后退去。 “踏马的，一群无胆匪类……” 李焱红放声笑完，一脚把“晕死”的成不安踢开，走到门口，朗声道：“没错！我就是修炼时间超过两年半，郭西县新诞生的妖怪李焱红！你们哪个不信邪的，可以上来跟我单挑！ 有没有？有没有啊！没有是不是？就你们这群獐头鼠目的臭鱼烂虾，也好意思出门行刺本官？本捕头现在就站在这里，站着让你们捅！来啊！谁有这个胆量和勇气的！给我站出来！” 他随手到处乱指。 被李焱红指到的人，全都急忙眼神躲闪地扭过头去。 “没有是吧……那好！” 李焱红道，“那就马上给我就地解散！不要堵塞我们郭西县的交通！你们少帮主的尸体，今天我会叫人给你们邮寄回去！那个谁，驿站的老兄，尸体你们送不送啊？” 邮差答道：“送啊，不过收费会稍微高一点，还需要找个会赶尸的茅山道士来帮忙。” “不要紧，可以货到付款，你先把我的枪拿过来。” 李焱红站在巡检房内，就是不出去。 邮差走上前，把枪递给李焱红。 李焱红接过长枪一看，只见这把雨花田送他的长枪通体冷钢、造型高级，枪身上还带着皇城卫才能用的龙云纹，明显根本就是皇城卫内部打造，不由夸赞道：“好，好枪！” “混账！”独眼龙眼看着李焱红如此旁若无人，不由怒道，“李焱红！你是不把我们这么多人放在眼里是吗？！” 李焱红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有胆子来杀我吗？” “踏马的……”独眼龙怒道，“李焱红，论单打独斗，我们确实没人有把握胜你，但我们天鹰帮做这行这么久，也不是徒有虚名！弓箭手准备！给我射死他！” 独眼龙身后，几十个人立马弯弓搭箭。 李焱红见状大惊失色，“你们这群败类！江湖仇杀，居然用弓箭？！” 蔡大彪更是拍桌怒吼：“没错！你们天鹰帮搞这么多弓箭，哪里是来杀人，分明是来攻城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谋反我不管，要杀只杀李焱红一个人好了！我申请江湖避难，我要先走！” 叶师爷也忙道：“我等坚决和蔡大人共进退！” “我草，你们这群狗东西……” 李焱红话没说完，一支弓箭就破空而至，从他身边飞过。 咚的一声，深深插进屋内的柱子里，箭羽剧烈摆动。 “我尼玛，你们来真的！” 李焱红见状，立马抓过一旁的赵君明，大喊道：“不要乱来！不然我就杀了他！这位大人乃是堂堂朝廷六品大员！他要是死了，你们天鹰帮就完了！” “拿个区区六品，就想威胁我们天鹰帮？门儿都没有！给我射！” 独眼龙毫不手软。 砰！砰！砰！砰！ 几十只弓箭，瞬间齐刷刷飞进屋内。 李焱红赶忙一脚把赵君明踹开，手里长枪挥舞，把弓箭格挡开去。 但屋里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跟着赵君明一起来的两个府城衙差，当场乱煎被射成刺猬。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天鹰帮真造反啊！” 巡检房里鸡飞狗跳。 蔡大彪一群人纷纷寻找掩体。 叶师爷连滚带爬，爬到蔡大彪身边，哭兮兮道：“大人，这下真被李捕头连累死了……” 话没说完，一支弓箭就上面飞下来，扎进了他的天灵盖。 叶师爷盯着蔡大彪，张大了嘴，表情凝固。 “下辈子别做人了，没什么意思。”蔡大彪伸手替叶师爷合上双眼…… 然后趁着放箭暂停的空隙，飞奔到瑟瑟发抖躲在桌下的赵君明身边，拉上他就跑，“赵大人！这群王八蛋杀红眼了，我们快从后门离开！” “等我一起啊！”李焱红赶忙大喊。 可这时屋外的人群中，却忽然飞出几十个人，冲入房内，拦住了李焱红的退路。 几十个人齐声大喊：“我们是天鹰帮十大金刚！” 李焱红看着满屋子的“武力值10”，深深地猛吸了一口气，“你们这叫十大金刚？！” “谁告诉你十大金刚只有十个人的？！” 独眼龙在屋外大喊，“刀斧手出列！天鹰帮北斗七星阵！” 混乱的人群中，又有几十号壮汉站出来。 各个手拿盾牌刀斧，外加长枪短剑，朝着巡检房的大门，缓缓围拢上去。 独眼龙哈哈大笑：“李焱红！我管你是不是妖怪！今天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不怕你！不怕告诉你，我们今天还配备了皇城卫最新列装的驱邪滋水枪，定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李焱红咬牙切齿道：“踏马的……就为了一块金牌？至于吗？！” “当然至于！” 独眼龙道，“拿到这块金牌，我们家的小公子就能保送入皇城卫，将来天鹰帮便能在朝中立足！你区区一个小捕头，怎么可能懂这么深奥的道理！我劝你还是乖乖受死……” “受你妈！”李焱红抬起袖箭就朝独眼龙射出一记。 独眼龙铿的一声，用剑将暗器格飞，“踏马的！还来？当我是我们家不成器的三少爷吗？” 李焱红却已经趁着这个空档，从十大金刚的包围圈里冲出。 他跑出巡检房大门，一头就冲进后方人数更多的人群之中，随即腰间软剑一抽，左手剑、右手抢，犹如猛虎下山，一刀一枪，一招一个！眨眼间就砍翻七八个人！ 然后看中时机，忽然从里面抓出一个武力值只有3点，却穿得满身骚气的年轻人，大喊道：“都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话音落下，那几十大金刚已然追来，前后左右堵住了李焱红的所有方向。 还有那些刀斧手和弓箭手们，也都紧跟过来。 几十号人将李焱红团团包围。 独眼龙却明显投鼠忌器，慌忙大喊：“你放开他！” “哈哈哈！”李焱红大笑，“你当我傻逼吗？放开他我不就死了？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呜呜哭道：“我叫谢大宝！大哥，你放了我啊，我只是跟团来旅游的。” “哈哈哈！年轻人，虽然你很有智慧，但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李焱红大喝一声，“你就是天鹰帮的小公子，是不是！？” 话一出口，边上猛然就刮来一阵罡风！ “混账，放开我们小公子！” 一只铁手，倏然从侧后方攻向李焱红。 李焱红拿枪一挡，余光瞥见一个精瘦的老头。 那精瘦的老头一爪抓住李焱红的钢枪，冷笑道：“李焱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进中军里来。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大鹏天王十四路幽冥鬼爪的厉……啊！” 武力只有9点的老头，被李焱红电光石火地一剑砍死。 李焱红继续用长枪抵着人质，一甩血淋淋的软剑，“呸！一大把年纪不在家里带孙子，还跑到外面来装逼，踏马的死有余辜！ 还有你们，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谁再敢动手，我就马上宰了你们的老大最宠爱的小少爷，过几天再去你们天龙帮总部，把你们老大的其他后代也全都干掉。到时候你们老大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心灰意冷解散帮会，你们这群狗杂碎失业了没饭吃，可不要怪我无情！” 独眼龙慌张道：“李焱红！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说你妈逼！老子堂堂朝廷命官，跟你们这群匪徒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现在马上给老子准备一辆马车，还有五千文现钱，所有人全部退到南门外面去，半个时辰之内不许进来，不然我现在立刻马上就砍了他！说到做到！”李焱红拿到架在小少爷的脖子上。 身边的刀斧手、弓箭手、特种战士们，全都举着武器对准李焱红，眼里满是担忧的表情。 人群中，还没死的百晓生站出来，朗声道：“李大人，我是天鹰帮的公关部负责人，我现在代表天鹰帮来跟你谈判！请你不要伤害人质！” 李焱红破口大骂：“草泥马！老子要再多加一条，先给我杀了这个谈判专家！” “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仿佛从天地之间，四面八方传来。 现场众人闻言，纷纷紧张地四周观望。 一个英气十足的身影，这时翩然从空中落下。 身后背着两把青龙偃月刀，腰间一根长鞭，身着战甲，梳一个发髻。 闫红霞背对着李焱红，高声对独眼龙道：“谁敢再动李焱红一下，就是跟我闫红霞为敌，就是跟我青城派为敌！我这句话，清不清楚？明不明白？” 独眼龙赶紧下马，慌张道：“小人杨笑天，见过青城派红霞仙子！仙子，你可看清楚了，如今可是李焱红，挟持了我家小公子！” 闫红霞转头瞪李焱红一眼，“放了。” 李焱红道：“阿霞，放了他，我就挂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闫红霞道，“别说一个天鹰帮，就是一百个天鹰帮捆在一起，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土鸡瓦犬！他们敢碰你一下，我今晚就让他们帮派解散，说到做到！” “好！我就信你一回！” 李焱红收起武器，一脚把天鹰帮的小公子踢开，“去你妈的，废物！” “恃强凌弱、欺软怕硬……” 闫红霞白他一眼，嘴里嫌弃着，又一下拉住李焱红的手，说道，“跟我来！” 提气一飞，两个人瞬间蹦出去几十米。 李焱红抱住闫红霞，号道：“阿霞，你今天要是不来，我恐怕就见不到你了啊！” “不可能的。”闫红霞冷着脸，咬牙切齿，“我暗中观察你好几天了，你个混账东西，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居然还和别的女人搞来搞去！” 李焱红道：“啊？这……不行吗？” “王八蛋！”闫红霞怒道，“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不信。”李焱红抱紧了她，“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闫红霞喘了口气，板起脸说：“李焱红……我要你助我修行！” 第五十四章 宗师五大境界 “哎呀~！”黑石山东岭，一处碧绿幽蓝的山间幽潭边，李焱红被闫红霞像扔垃圾一样扔在水边的大石头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哼！别装了！”闫红霞冷哼一声，沉着脸道，“你刚刚分明又用你那邪门武功，吸收了夺命书生的精气。我刚才一路抱着你跑来，早已能感觉出你的功力，已达先天境界的顶峰，区区这么一摔，又能把你如何了？赶紧给我起来！” “阿霞，话不是这么说啊。就算功力再深厚，但你把我从三米那么高的地方扔下来，还是扔在一块石头上，感觉还是很糟糕的。但凡稍微功力弱一点，刚才那一下搞不好就直接摔死了。” 李焱红爬起来，揉着屁股走到闫红霞身边。 闫红霞有点心疼地看他一眼，口是心非道：“摔死伱最好！” “好好好，行行行，你长得这么美，你说什么都对……” 李焱红满嘴敷衍。 闫红霞端不住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李焱红却是左右环视，这时又露出猥琐的笑容，“不过你挑的这个地方倒是不错，山清水秀，又没有人，来吧来吧，既然要修行，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你干什么？！”闫红霞陡然脸色一变。 “当然修行啊！”李焱红边解裤腰带边说，“别害羞了，凡事总有第一次的，你不熟我可以教你，这种事我非常擅长，姑娘小姐们用过都说好……” “混账！”闫红霞气得又一脚踹过去。 用了至少五成功力。 李焱红只觉得眼前有东西一闪，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顿时就像风筝一样飞出去，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瞬间就没了知觉。 过了良久，等他再次睁开眼，天色都已经黑了…… 小水潭旁，闫红霞架起了一堆篝火。 见到李焱红醒来，她急忙关心道：“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虚弱……” 李焱红目光游离，看着闫红霞微红的眼睛，问道，“你哭了？” “我没有！”闫红霞转过头去。 李焱红艰难地爬起来，浑身好像散架，气血翻涌，然后走到闫红霞身边，拉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躺进她的怀里，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微笑道：“小傻瓜，不要怕，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你的。我们还要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篝火里的火苗，哔哔啵啵地响。 闫红霞耳根发红。 忽然却感觉胸口传来异样的触感。 “这就是孩子们将来的能量之源吗，真是丰饶壮硕，柔软如棉……啊~！” 李焱红惨叫一声。 闫红霞怀里抱着李焱红，保持着一记手刀的动作。 星汉灿烂，皎月如钩。 漆黑的丛林中，飞鸟惊起一片…… 两个时辰后，等李焱红再次睁开眼，耳边听到的，就是林间不绝于耳的鸟叫声。 小水潭旁的篝火已经熄灭。 李焱红从篝火边爬起来，看着不远处闫红霞正在掬水洗脸，不由叹道：“踏马的，到底是你在修行还是我在修行？动不动就打晕我两次，再这么快进下去，我这辈子很快就结束了！” “哼！谁让你胡乱说话，又动手动脚的？”闫红霞没好气道。 李焱红也很愤怒，说道：“那你也没事先警告过啊！你这是不教而诛！和尚杀蝙蝠妖的时候，还说了老长一段台词呢！我好歹是个人！你就这样对我？” 闫红霞强硬道：“你算個什么人？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个禽兽！” “你说什么？！” 李焱红愣了两秒，扭头就走，怒道，“踏马的！你侮辱我的人格，我就算再爱你、再喜欢你、再愿意为了你去死，我也不可能配合你修行的！我们性格不合适，缘分到此为止了，分手吧！” “不要！”闫红霞吓得赶忙飞奔上来，慌张抓住了李焱红的手，满眼恳求地道歉了，“我错了，是我刚才说话重了，我向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李焱红嘴角一样，“不过光说可不行啊。” 闫红霞道：“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猜呢……”李焱红不怕死到慢慢把头探过去。 闫红霞脸颊一红，忙扭过头，“不要！” 李焱红道：“我那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闫红霞急道。 李焱红道：“那你就乖乖让我啵儿一个啊！” 闫红霞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你……你先漱漱口啊，刚睡醒，嘴里有味道……” 一刻钟后…… 闫红霞娇羞地躺在李焱红的怀里，小水潭旁烤着火，李焱红拿着烤鱼自己吃一口，往闫红霞嘴里塞一口，目光深沉地说道：“太上忘情，先有情，再忘情，后无情，入金丹大道。道理我是懂的，毕竟这样的小说，就算没看过一千本，也看过八百本了。不过……” “没有不过了！”闫红霞急忙从他怀里爬起来，眼里含春，不舍地说道，“我们最多就只能这样了。自从前几日你在蝙蝠洞里亲了我，我就心生了魔障，一直无法入定。 我特意回青城山跟师父说了这件事，师父跟我说，你也算上天派来考验我的一场劫数，我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但是我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又不能忘了自己是个出家的修行者。你我若是再进一步，我可就真的铸成大错，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修成金丹了。至善大师当年便是这样，遇到那只蝙蝠妖，心生魔障，然后克服魔障，才从肉体凡胎的境界，往前更进了一步……” 李焱红打断道：“那还不是照样挂了？也没见他白日飞升啊。” “那是另一回事！” 闫红霞大声辩解道，“再说至善大师舍生成仁，也算是我们修行者的一种圆满。” 李焱红道：“那你这也不许我碰，那也不许我的动，这也能叫修行？” “这怎么不叫修行？”闫红霞道，“我离你远了，就会想你，离你近了，就会忍不住想一直看到你。我要是这样都能安心下来，继续修炼，我的定力就会越来越强！” 李焱红道：“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不让我碰你啊！” “你……算了，跟你说不清，我演示给你看好了！” 闫红霞忽然站起来，用脚勾起放在地上的大刀。 脚下猛一踩地，坚硬的石头表面，赫然被她踏出一个脚印。 下一秒，闫红霞举刀横劈。 啪的一声炸响，李焱红仿佛看到眼前的空间扭动了一下。 闫红霞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真气，化作一道光芒，一步就飞出几十米远。 她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先天之上，气出百穴！其行如飞，其重若轻，飘如鹅毛！人之所至，气之所至，气流如光，名曰流光！流光者，迅疾如电，势如雷霆！” 李焱红见状，两眼不由冒光。 没错！先天境界之上，就是流光境界！ 雨花田就是流光境界的宗师！ 正振奋间，闫红霞的那道光，忽然又化作几十道残影，山林中好像瞬间出现几十个闫红霞，以不同的招式，攻向上下左右几十个方向。 李焱红又听她说道：“流光至于至极，灿若繁星，化身百千，气出一处而无所不至，纵敌飞鸟，不可遁逃，名曰点雀！点雀者，目之所视，气之所及！击之必中！” “我懂！”李焱红道，“流光就是快，快到变成一道光，点雀就是更快，不仅快，而且准！因为更快，所以更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错！”闫红霞一声大喝，震得李焱红耳膜一疼。 她忽然又变回一个身影，大刀朝着一块至少几十吨重的石头，狠狠猛力劈开。 轰！ 只听一声炸响，那石头竟瞬间四分五裂。 闫红霞道：“一力降十会！此境界，名曰破甲！天地金石万物，无物可挡！” 李焱红惊诧道：“好猛！” “猛吗？”闫红霞刹那间出现在李焱红跟前。 李焱红顿时双膝不听使唤，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气力压制，就像和闫红霞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被她轻轻一脚踩在胸口，就完全无法动弹。 而时隔几个月，她的功力，明显比上一次更强了。 “娘子！这踏马又是什么？”李焱红跪地惊声问道。 “崇阿。” 闫红霞面容冷峻，低头看着李焱红，“气如崇山，不动如岚。其动泰山压顶，其静明月照江。” “嘶~~”李焱红倒吸一口冷气，“我听不懂！” “听不懂正常。”闫红霞把气一收。 李焱红立马躺倒下去。 闫红霞赶忙蹲下抱住他，满眼慌张地问：“你没事吧。” “人家没事……” 李焱红顺势往闫红霞怀里一扑，“娘子你这么厉害，为夫在你怀里，感觉好安全呢……” “恶心死了！”闫红霞忙把李焱红扔开。 李焱红一个翻滚爬起来，正色问道：“阿霞，这就是先天境界之后，我要修炼的四个境界吗？” “不是，崇阿之后，还有一重，名叫无极。” 闫红霞神情严肃地解释道，“江湖之中，能突破先天境界，问剑流光境的，便已可称为宗师，普天之下，有宗师境界者，不过三五百人，而其中绝大多数，都在给朝廷充当鹰犬爪牙！” “可恶！”李焱红附和道，“我恨不能剥了他们的皮，拆了他们的骨！然后呢？” 闫红霞道，“然后便是点雀境界，在世者，约有百十号人。” 李焱红道：“这么少？那不比熊猫还珍惜？” 闫红霞接道：“但即便到了点雀境界，单枪匹马面对天罗或者妖怪，基本上也只有死路一条。除非达到破甲境界者，才有希望在一对一面对天罗的时候全身而退。” 李焱红道：“那我上次也逃走了啊。” “那只是你运气好罢了。”闫红霞道，“还有那只蝙蝠妖也一样，幸好至善大师只叫了它心法，而没教过她怎么使用法术，不然当日你我众人必然都难逃一死！” 李焱红恍然道：“难怪我看那娘们儿从头到尾只会嗷嗷叫，和我平时处理的那些妖精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原来是它学艺不精！” 闫红霞白他一眼，继续自顾自说：“破甲境界者，纵观天下，眼下大概也就五十来人。都是江湖中和朝廷上数得着名号的高手，比如你前不久见过的那位左千户，就是凡人中的佼佼者。左千户刀锋无双，能斩妖邪，也是我少数能看上眼的朝廷官员，只可惜他为皇城卫做事……” “不要紧，不要紧，等我有机会，我一定替你策反他！”李焱红随口鬼扯，又看着闫红霞的数据，明知故问，“那娘子你，现在就是崇阿境界了？” 闫红霞的人物面板，清楚地显示着：“宗师，崇阿境界，元气值36，慈悲之力+2，灵器神鞭+8，灵器青龙偃月刀+12，灵器霹雳雷火弹+18，灵力50……” 闫红霞道：“不错，我现在正是在崇阿境界的巅峰，已触摸到下一重，无极境界。” 李焱红道：“那上次那个大胡子，他就是无极境界？” “不是。”闫红霞道，“云真师叔，已经突破无极境界多年，和至善大师一样，皆为‘神台境界’，下一步便能结成金丹，朝仙人之路迈进。可这一步之难，世上鲜有人能做到。别说是金丹境界，就算只是神台境界，普天下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人，都是修行门派的宿老，便是我师父青城派云龙道人，眼下也不过只是神台境界而已。” 李焱红忙问：“破甲境界都只有五十来人，还打不过妖怪，那这世上，只靠你们这点修行者，那么多妖怪怎么处理得过来？” “处理不过来也要处理！这就是我们修行者的使命！” 闫红霞越发严肃，“你现在也知道了，能到破甲境界的，全天下最多也就五六十人，尚且一对一都不是天罗、妖怪的对手，更别说这世上还有比天罗更厉害的恶罗、修罗。 破甲境界之后，能到崇阿境界如我这样的，基本也只有各大修行门派的亲传弟子。可天下三大修行门派，青城派、昆仑派、蜀山派，收徒要求极为严苛，不仅资质要好，更重要品性还要端正，眼下三大门派的嫡传们人，全都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 这二十人里头，能到无极境界的，也才八个人而已，神台境界的六人，金丹境界的只有两人！天下安危，均掌握在我等手中！ 而如果我等修行者失去童贞，便永远最多只能停留在无极境界，此生不不可能再进半步。现在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万万不能碰我了吧？ 李焱红，我要你助我修行，并未为了儿女私情，乃是为了天下苍生！” 李焱红听得好震撼，当即满心正义之气翻涌，正色道：“好！阿霞！我答应你！为了天下苍生！我李焱红发誓，定不取你的贞操！” “太好了！”闫红霞满脸欣喜。 李焱红紧接着又一变脸，凑上前，在闫红霞耳边道：“不过阿霞，我其实还有好几个变通之法，我们完全可以……” 闫红霞听到一半，突然间满脸涨红。 “你个变态！” 她猛然拍出一掌。 噗~~！ 李焱红口喷鲜血，整个人被拍飞出去。 哗啦一声响。 水潭水花溅起。 李焱红眼前又又一黑，直坠入深不见底的水潭之中…… 第五十五章 朝廷、仙门、皇城卫 日落时分，青烟袅袅，郭西县南门外东郊荒野，呜咽声绵绵不绝。 几座新坟前，前来悼念亡者的家属们，各个哭得声音发颤。 天鹰帮造孽，前几天奔着李焱红而来，结果李焱红没杀着，一通乱箭齐发，却把郭西县本就人手捉襟见肘的巡检房，来了个几乎团灭。 县里也一日之间，又平添了不少寡妇。 “哎呀~！当家的！你走了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嗷嗷嗷嗷~！” “挨千刀的天鹰帮啊！杀人放火没人管啊！郭西县里的那群狗官都是废物的！这没用的朝廷啊，活该皇帝隔天就死啊，要他有个什么用啊！” “老天爷啊！你不如放一把天火，把这個世道烧光了算了！嗷嗷嗷嗷~” 年轻的小娘子们正哭得伤心，边上不远处，有人却勃然大怒。 “踏马的，这些泼妇！竟敢当着老大你的面，公然诽谤朝廷、污蔑官员！简直是颠倒黑白、血口喷人！试问整个郭西县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大你是出了名的为民做主的好官！” 韦二娘坟前，脑袋上裹着厚厚纱布的成不安，听到那些女人的哭丧，满脸怒火中烧，对李焱红表忠心道，“老大你脾气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可忍不了她们这么不给你面子！我踏马现在就去砍了她们，给老大伱消消气！” 不想话音刚落，李焱红忽然就冷不丁也“嗷”了一声。 刚挨了李焱红一顿胖揍的成不安，吓得立马停住了脚步。 李焱红看着韦二娘的墓碑，满怀委屈，嚎啕大哭：“二娘啊~！我想你啊！她对我不好！她打我！她一天打我三次，还不让我跟别的女人说话，她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嗷嗷嗷嗷~！” “老大……”成不安满脸抽抽。 边上那群哭丧的老娘们，也都被镇住了。 她们满眼诧异地看着李焱红，全都不由自主地收起了眼泪，换上了看八卦的表情。 但李焱红根本不在乎，还越嚎越来劲。 “嗷嗷嗷嗷~！二娘！为什么你要这么早就离我而去！为什么飘飘也要离我而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活在这个世上！还要被人强行占有，被人凌辱！我不想活了……” “哇，太惨了……” 刚死了男人的小媳妇儿们，听到李焱红的哭诉，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然后忽然她们中有个人说道：“可是他是男人啊。” 另一个人则辩解：“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哭了？” “不是啊，他说自己被强行占有，那岂不是……” “咦~变态……” 小媳妇儿们顿时又眼神一变，对李焱红无比嫌弃起来。 成不安见状则大喊：“草泥马！看什么看！我老大就是这么男女通吃，人见人爱，不行吗？再看老子奸了你们！一个都不放过！” “快走，快走！” “天都要黑了……” 小媳妇儿们被成不安吓得赶忙逃离现场。 成不安又露出猥琐的笑容，低头问李焱红道：“嘿嘿嘿，老大，我不是多事啊，但我就是想知道一下，搞你的那个高手，他是什么人啊？” “嗯？”李焱红忽然哭声一停，扭头冷笑着问成不安，“你想知道吗？” “呃……不想不想！”成不安连忙摇头。 “不想？什么不想？你是在看我笑话是不是？你是觉得我不行了是不是？”李焱红直接跳起来，直接按住成不安，就是一通猛锤。 三下五除二，就把成不安打得口吐白沫晕死过去，随手扔在了坟前。然后拍拍手，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狗东西，多少有点用处，好歹能给我当沙包用。” 说着又踢了成不安一脚，说道：“起来，别装死了，跟我去见我义兄。” “啊？”成不安睁开眼，皮糙肉厚打不死的样子，嘿嘿嘿笑道，“老大，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见。而且刚刚你那一顿打，打得我好舒服啊，打得我都失忆了！” “到了。”李焱红道。 “啊？”成不安一愣。 就见李焱红往边上迈了一步，站在了周秀春坟前。 他随手在坟前点起一个火盆。 太阳慢慢落山，李焱红整把整把地烧着纸钱。 火光将他年轻英俊的面孔，印得通红通红。 李焱红缓缓说道：“春哥，我把二娘埋在你的坟边，也是希望你在下面能有个伴。你千万不要因为二娘和我过一腿，就感觉对不起我，该下手的时候尽管下手，我不介意的。 二娘年纪大，懂得疼人，功夫又好。外面的人都说我李焱红禽兽不如，手刃结义兄弟，却不知我对你掏心掏肺，越是好东西，就越愿意跟你分享……” 啪啪啪…… 成不安拍手叹道：“老大果然是英雄豪杰，连这种事也能分享，小弟佩服。” 李焱红道：“这有什么，反正人都死了，话都是说给鬼听的，跟鬼说话，当然是说鬼话了。你他妈还真以为春哥活着的时候，我会跟他分享活着的二娘吗？” “呃……”成不安不敢吭声了，生怕再挨一顿爆锤。 可就在这时，边上却又传来另一阵掌声。 啪啪啪…… 掌声慢慢靠近，坟前的火光外，一个清瘦潇洒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大人果然机变无双，难怪能得到红霞仙子的垂青，学生佩服。” 百晓生走到李焱红跟前。 李焱红抬头一看，问道：“谈判专家，你怎么还没走？” “唉……”百晓生叹了口气，说道，“暂时无处可去啊。” 李焱红问：“为什么？” 百晓生苦笑道：“还不是因为大人你，下手干脆利落，把天鹰帮的三少爷给弄死了。我原本在天鹰帮担任顾问，这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天鹰帮帮主谢金毛的脾气，我要是还硬着头皮回去，搞不好他能扒了我的皮，给他儿子陪葬。” 李焱红奇怪道：“所以你现在……” 百晓生噗通就往地上一跪，脑袋狠狠磕在李焱红面前，“还请大人收留我！” “靠！”成不安一脸不屑，“没出息！就知道抱大腿！” 李焱红不理成不安，却问百晓生，说道：“那收留你，对本官有什么好处啊？我看你这武功，也才刚到后天境界而已，当保镖根本轮不到你，就算想当人肉沙包，或者替我挡刀、试毒、背黑锅、送人头的话，我这边也已经有唯一的人选了。” 成不安骄傲地昂起头来，大声嘲讽百晓生道：“听到没！吃屎都轮不到你啊！”说完又好想反应过来什么，马上脸色骤变，猛然一愣，“嗯？” 百晓生抬起头来，正色道：“大人，小人既然自称百晓生，自然是有很大用处的。当今上到庙堂、下到江湖，可以说基本就不存在小人不知道的事情。大人收下我，相当于收下一个情报站。就算小人真有什么不知道的，瞎编也能编到让大人满意。像小人这么博古通今又不要脸的货色，大人早晚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李焱红道：“那你这么厉害，谢金毛怎么还舍得杀你？” 百晓生道：“因为不瞒大人，如今江湖上自称百晓生的人，至少有几百个，我们之间互相共享情报，杀掉一个完全不可惜。但是！” 他声音猛地一抬，“现在的关键是，就算小人死不足惜，可问题是大人您身边还没配备，有一个总比没有要强。而且小人不要钱，只要大人保我不死，外加一日三餐就好了！” “哦？”李焱红打量着百晓生，忽然道，“不行！” “大人？小人这般物美价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百晓生惊声道，“小人还精通拍马、奉承、阿谀、谄媚，真的有很多优点啊！” “不是这个问题。”李焱红道，“我的意思是，你想留下可以。但是本官第一不包你吃住，第二不给你工钱，第三不保证你一定不死。你要跟着本官，就得自食其力！你愿意吗？” “我……”百晓生道，“那小人跟着大人，还有什么好处？” 李焱红双手一摊，笑道：“你自己选咯，我又没逼你。” 百晓生想了想，慢慢地，脸上发狠，咬牙说道：“好！大人，这可是你逼我的！” 李焱红的眼神，微微警惕了起来：“你想怎么样？” 百晓生忽然转头一指猪头一样的成不安，说道：“此人是否还没到后天境界？” “是啊！”成不安怒声道，“怎么的？你以为我怕你？” 话音刚落，百晓生瞬间身形如风，冲到成不安跟前，一巴掌扇在成不安脸上，又一招擒拿反锁住他的胳膊，再一脚踢中其小腿。 成不安顿时单膝跪下，胳膊又被拧成麻花，在荒野中发出惨叫。 “啊！！痛痛痛痛！松手！快松手！” 百晓生道：“从今往后，把衙门发给你的工钱，全部交给我！” 成不安惨叫道：“大哥，快松手！快松手！” “交不交？！” “交！交！” 咔！百晓生猛地把成不安的胳膊一拽。 惨叫声戛然而止。 成不安慢慢地转过头，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大哥，断了啊……” “我知道。”百晓生松开了他。 成不安直接晕死了过去。 “大人。”百晓生回到李焱红面前，一拱手，“工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嗯。”李焱红不以为意，侧对着百晓生，自顾自地继续给周秀春烧纸，淡淡问道，“不过我还真有个疑问，为什么天鹰帮这次，派来的人会这么多，不是说最多十来个吗？” 百晓生在李焱红身边席地而坐，仔细回答道：“今年确实情况不一样。 往年朝廷发金牌，都是一次发下一百二十八枚，令参赛者逐对厮杀，最后决出天下第一武道大会的冠军。过程十分惨烈，观众们都会争抢买票进场观看，而且场外还有朝廷专设的天下第一大会竞彩，广大彩民每每总能买到倾家荡产，令朝廷和皇上大赚一笔。 但是今年，由于三大门派青城、蜀山和昆仑的介入，外加上两大遁世佛门普陀寺和五台山的反对，世外高人们都认为过往的天下第一武道大会过于有伤天和，就劝说刚上台的泰康皇帝对比赛做了改革。现在新的比赛，改成了分组积分制，一共只发下十六枚金牌。 大抵就是每四个选手为一组，前两名就能进入八强，便算是成功出线，拿到皇城卫的非世袭授官编制。而失败的八个人，也还有机会，就是重新分成两组败者组，败者组的第一名，也能获得名额。这样一来，以往每届比赛要死很多人、而且最后排名混乱的情况，就能得到有效改善。并且现在最多的情况下，死六个人就行了。 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两年举办一次，相当于平均每年死三个人。还不如每年掉粪坑里淹死的人多，这样几大门派，也就比较可以接受。” “原来如此……”李焱红微微点头，又问，“那朝廷为什么要听几大门派的话？” 百晓生道：“这个问题很复杂。据学生和学生的情报网所知，大成开朝以来，除了开朝皇帝龙凌天之外，其余皇帝，要么是在各大门派的扶持下上台，要么就是依靠皇城卫的力量上台。 但今年新上台的泰康皇帝，同时借助了双方的力量，便搞得现在皇城卫和修行门派之间不得不既对抗又合作，大家对彼此的新关系非常不适应。就像一对狗男女，本来是仇人，现在却要在一起吃喝拉撒，互相苟且……” 李焱红道：“说重点。” “是。”百晓生忙道，“总之皇帝给各大门派面子，是有惯例的。一来皇位的稳固需要依靠他们，二来天下妖魔丛生，皇城的安危也需要这些人来维护。” 李焱红道：“那各大门派，何不杀了皇帝自己上台？” “大人说笑了。”百晓生笑道，“各大门派的修行者，从内门到外门，就算把杂役全都加上，一共也不足三百人。其中三山两庙的嫡传人马，几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们这些修行者，毕生心愿就是荡尽世间妖魔鬼怪，为了维持功力，他们连结婚生子都不行，不然听说失去童贞就会破功，曾经有多少修行者，一身修为就是毁在这上面，这些人又怎会对当皇帝有兴趣？还有那些破了功的人，一旦没了修为，那就成普通人了，后来不少都加入到皇城卫，替朝廷卖命。因此既是卖命……” 百晓生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李焱红很自然地接道：“既是卖命，那自然便各为其主。所以大成皇帝，才会经常换人？” 百晓生看着光火下，李焱红的侧脸。 沉默片刻，深深叹道：“大人英明，正是如此。” 李焱红问道：“还有呢？” 百晓生道：“还有一些破了功的修行者，也会选择退出江湖隐居，或者离开京城，独霸一方，比方天鹰帮的谢金毛，曾经就是个修行者。 而且现在江湖上很多人都已经在传，红霞仙子可能已经被大人您拿下了。 大人当了仙子的凯子，背后有仙子撑腰，仙子如今已达崇阿境界，江湖中至少能排上前三十，大人今后自然无人敢惹。就算是当今皇帝，都得给大人您几分面子。” 李焱红却听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些人，居然说我吃阿霞的软饭？” 百晓生忙道：“大人，红霞仙子色艺双绝，多少人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而不可得。学生相信，若不是大人风姿绰约、惊才绝艳、文韬武略、万人敬仰，仙子也不会被大人所吸引……” “不。”李焱红摇摇头，“你说谎。” 百晓生慌忙道：“大人！小人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你说的这些话，当然是真的。”李焱红缓缓认真说道，“本官又何尝不知自己风姿绰约、惊才绝艳、文韬武略、万人敬仰，可是你说你会拍马屁，却只是把实际情况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你分明一点都不懂马屁是怎么拍的，你这不是说谎又是什么？” 百晓生震惊了。 “学生愚钝！学生辜负了大人！” “以后再慢慢学吧。”李焱红道，“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懂，如果这个世上的修行者都死绝了，朝廷还拿什么来解决那么妖魔鬼怪呢？” “大人您不知道吗？”百晓生很奇怪道，“天子之职，乃是天庭所授。天子所封武官，皆身具官杀之气。官阶越高，杀气越重，纵鬼怪亦可灭之。” 李焱红道：“那他妈朝廷还用靠修行者做什么？” 百晓生道：“因为当官的人少，武功又普遍不好，而且还贪生怕死，若是天下哪里出了妖魔鬼怪，总不能让当朝一品，六十七岁的柱国大将军去和妖怪对砍吧？再者就算官杀之气可以伤到妖怪，可妖怪也照样能杀死当官的。 现在的情况是，官大的年纪就大，身子骨肯定吃不消，官小的虽然年轻力壮，可官杀之气不足，要和妖怪们对砍，基本也是十死无生。 朝廷之所以设立皇城卫，就是想培养一群官职不低又武功高强的人，作为对修行者护国安民、斩妖除魔体系的一种补充。试想如果皇城卫里有人能坚持不搞女人、也不搞男人，每天刻苦修炼，哪天如果炼到修行者的境界，又同时身负官杀之气……” 李焱红接道：“那他妈岂不是要就地造反？” “大人……”百晓生忍不住道，“莫非您想……” “不可能的。”李焱红淡淡否认，惆怅幽怨道，“我也曾经想拯救世界，可惜我已经是个不干净的男人了，又怎么能修炼到那么高的境界？” “也是……”百晓生点头叹道，“不过大人不要难过，茫茫红尘，谁又不是残花败柳，我相信红霞仙子是不会嫌弃你的。” “百晓生，你他妈真是会说话啊……” 李焱红皮笑肉不笑地呵呵笑道。 百晓生谦虚道：“哪里哪里，学生只是……” “闭嘴！” 李焱红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抓住百晓生的衣领子，情绪激动地吼道，“以后踏马的不许再提我最敬重、最喜欢、最深爱的阿霞的名字！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说她！懂不懂！懂不懂？！” “好好好！”百晓生吓得连连点头。 李焱红松开他，又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凑到百晓生耳边，小声问道：“那你现在快告诉我，想从先天境界修炼到流光境界，我需要怎么做？” 百晓生道：“这个很简单……” “怎么简单？” 话刚出口，一个冷冷的声音，就跟着在两人身后响起。 闫红霞一伸手，拎起李焱红，问道，“烧纸烧得天都黑了，明天再来不行吗？” “行啊~”李焱红把手里剩下的厚厚一沓纸钱，潇洒地往天上一抛。 漫天纸钱如雨。 闫红霞面冷如霜，“走，跟我回家。” “哦……”李焱红乖乖跟在她身后。 闫红霞又忽然转身，指尖一道真气，射中百晓生的咽喉。 百晓生眼神一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李焱红见状忙问：“娘子！你做什么？” 闫红霞淡淡道：“只是让他一年内不能开口而已。” 李焱红急道：“可是他是百晓生啊！他不说话不就废了？” 闫红霞冷冷一笑：“我不会让他教你法门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焱红瞬间浑身冰冷。 “阿霞，我们感情破裂……分手吧！” “破不破裂，你说了不算！” 闫红霞抓起李焱红，腾空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荒野之上。 成不安这时忙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仙子这么愤怒，老大今晚恐怕要被活活干死了！百晓生，要不我们去江北道，投靠青龙帮吧！” 百晓生却摇摇头，随手拿了张飘落的纸钱，在上面写道：“我一定会从仙子的手里，把老大救出来。我知道老大现在最需要什么，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成不安瞪大眼睛问道。 百晓生从怀里拿出一本秘籍，交到了成不安手里。 成不安低头一看，只见秘籍封面上写着《先天流光神功修炼手册》…… “你让我把这本秘籍交给老大？” 百晓生郑重地点点头。 “好，好，我答应你，一定帮你做到。” 成不安嘿嘿嘿笑着，满脸淫贱地把密集放进怀里。 可片刻后等回到城内，他随便找了个茅坑，就把秘籍扔了进去。 转过头来，愤愤骂道：“我呸！王八蛋李焱红！你当我是傻的吗？以我的智慧，现在谁是老大我还看不出来？我当然是给仙子卖命啦，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六章 秘籍 “哎呀~！”郭西县城隍庙后院破屋里，再一次被闫红霞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床上，李焱红照例一声痛呼。 闫红霞也很习惯，板着脸没好气道：“别装了，我下手又没多重，每次都叫得跟杀猪一样。我若真想拿你怎么样，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李焱红一听这话，立马就一骨碌爬起来，满脸悲愤：“你听听！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我每天在这破房子里陪着你，每天被伱强迫要说一万次我爱你，你却这样不珍惜我，这样不那我当回事！我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早知道还不如跟二娘一起去了！二娘啊~~！” “闭嘴，不然我也让你一年不能说话。” “哦。” “坐下。” “好的。” 李焱红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腿上，满眼听话懂事地看着闫红霞。 闫红霞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李焱红，修炼本来就是枯燥乏味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人生如此短暂，若是几年内再进入不到无极境界，我今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云真师叔和至善禅师那样的高度，更别提结成金丹，步仙人之境。所以你得理解我，好吗？乖乖的，不要乱跑、乱来、乱说话，不要让我再为你分心了，行不行？” “嗯，嗯，嗯。” 李焱红点点头，“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不能……” “没有为什么！” 闫红霞不等李焱红问完，就立刻拉下脸打断了他。 “哈！”李焱红不由笑了，“甘霖凉……” 闫红霞怒目圆睁，喝道：“你说什么！？” “我去你妈的！我就说了！怎么了！” 李焱红跳起来大喊，“踏马的两口子过日子，你睡不让我睡，碰不让我碰，还限制我的人人身自由，不让我出去跟朋友打牌、唱歌、喝花酒！这些也就算了，我就当自己碰上个性冷淡，顺便我还犯贱，自己把自己给阉了！我就当自己年纪大了，没那方面需求了！ 可是我没想到，都已经这样了，你居然还能得寸进尺！ 你说说你，自己每天在家里修炼，我在外面上班挣钱养家，晚上回来还要给你做饭、洗衣服、拖地，你洗澡的时候我还不能偷看！ 现在我自己难得有点修炼神功的兴趣爱好，你还不许我钻研！你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闫红霞！你不觉得你这样当人老婆太过分了吗？！” 闫红霞争辩道：“放屁！我什么时候当你老婆了？我是出家人，我怎么可能当你老婆！” “呐呐呐！抵赖是不是？不想承认了是不是？”李焱红大声道，“现在普天之下，试问谁还不知道你是我马子？天鹰帮的那群王八蛋早就把我们的爱情故事编成黄色小说，每天派人在天桥底下分早中晚三次说了！而且关键情节的内容他们还要收费！” 闫红霞怒道：“简直造谣成性！我非去杀了他们不可！” “杀了他们有什么用？再说娘子你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要杀不如我去杀！” “哈！”闫红霞突然大喝一声，激动道，“这下你说漏嘴了吧！你分明就是想去杀人！你想杀了他们，然后吸收他们的功力是不是？！ 相公！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修炼是不是？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我一眼就看出来，上次你杀了天鹰帮的少帮主后，你的先天境界就圆满了！要不是看在你我恩爱一场，你还能助我修行，我早就一掌毙了你这个修炼魔功的人间魔头！” “你说什么？”李焱红瞪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要是哪天你神功大成了，你就要毙了我？闫红霞，你是这個意思吗？” “我……” 闫红霞一下子被问得心虚语塞，声音都弱下去不少，“我当然不是……” “踏马的，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女人，算我瞎了眼！” 李焱红转身就拿出一条大方巾，动手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 闫红霞急忙道：“你要干什么？” “不过了，不过了！” 李焱红哭声吼道，“你个没良心的！枉我每天起早贪黑去衙门上班，赚点俸银来供你吃、供你穿，还让你打、让你骂，这么听你的话，你玩完我不给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弄死我。” “哎呀，不是，你不要这样，我刚刚不是在说气话……” 闫红霞伸手去抓李焱红的肩膀。 李焱红一把甩开，“别碰我！” 闫红霞愣了愣，单手捏住了李焱红的后勃颈。 “李焱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唉……” 李焱红叹了口气，转过身，抱住闫红霞，靠进她的怀里，“算了，打又打不过你，我想弄死我，我也没办法。娘子，你饿不饿，我去下碗面给你吃啊？” 闫红霞道：“家里哪有还有面？” “我去蔡大人家里借点嘛，再加点你喜欢的小料，好不好？你看你一天到晚，每天只吃一顿饭，对身体多不好啊，你看你都饿瘦了……”李焱红伸手往闫红霞怀里摸去。 啪！片刻后，李焱红脸上一记鲜红的掌印，骑着小毛驴出了门。 “嗷呜！嗷呜！”小宝驴幸灾乐祸地叫个不停。 李焱红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它的驴脸上，没好气道：“你个白痴，笑什么笑？你以为我是输了吗？老子这叫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早晚有一点我要把她扒光了，干得她管我叫爸爸！ 到时候她肚子大了，一整年也不用来一次月事，也不用吃那么多阿胶！你知道阿胶是什么皮做的吗？你以为我打不过她，你就安全了？” 小宝驴目露惊恐，瞬间收声。 不多时，李焱红骑着冷静下来的小宝驴，来到蔡大彪家门口。 蔡大彪的新家眼下正在重修，要把原先属于曹县丞、黄捕头、傅捕头和他自己的四间房子，连同中间的其他房子，全部整合到一起，变成一间超级豪宅。这个工程量很大，一时半会儿地根本修不好，所以眼下基本就是一个大工地。 李焱红翻身下驴。 蔡大彪家的房门老董走上前，一张嘴就指着李焱红脸上的掌印问道：“李捕头您这是……” 李焱红道：“最新款的纹身，帅不帅？” “帅，帅。” 董大爷连连点头，“样式如此别致，可谓走在郭西县潮流的最前沿。” “哈哈哈哈哈……”李焱红仰头大笑几声，又立马眼神一狠，威胁道，“不许到处乱说，不然我捏碎你的蛋，知不知道？” “是是是……”老董立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喊来边上的小厮，“你带李捕头的神驹去吃点草料，要用最好的草，用最好的料！” 小厮也好奇地盯着李焱红的脸看。 老董破口大骂：“还看你妈看！再看捏爆你的蛋！” 小厮吓得赶紧牵驴跑开。 “李捕头，您这边请。” 董大爷又低着头，谄笑把李焱红往大工地的里面引，边走边说，“今天我们老爷在十三姨房里睡，也就是黄捕头以前的小老婆。 本来老爷说，是想把十三姨介绍给大人您的，但是知道大人风清气正、不爱女色，就只能勉为其难留下来自己照顾了。家里又多了张嘴，我们老爷也不容易……” 李焱红道：“有道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对了，贵府的二号茅厕在哪里，我去方便一下。” “二号茅厕离这里挺远的啊。”老董奇怪道，“李捕头您要不就近……” “不！”李焱红坚持道，“二号是我的幸运号，我就要去二号茅厕！你先去叫老蔡起来，去你们家宴客的地方等我。我晚饭还没吃，让他不用搞得太铺张，随便搞十个八个菜就行。我去去就回，保证拉完屎就出现在他面前。你也不用跟着我了，给我指个方向就行。” “好吧。” 门房指路道，“就前面第二个路口左拐，再经过一条阴森恐怖的走廊，然后再往前能看到一间破败的荒宅。荒宅里每天晚上酉时过后都会听到有个女人在哭，不过不要怕，至善大师以前看过，说那边怨气浓度不够，还不至于出事。只是听起来稍微有点吓人，平时习惯了也就没事了，还可以当作整点报时系统，不过过几天我们要重新装修，装修完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保留这个系统。然后走过那间荒宅，荒宅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就是家里供奉的将军庙，将军庙旁边就是马厩，马厩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看起来最大的那间屋子，散发着米田共气息的，就是二号茅厕。呐，这是我们蔡府的地图，大人请过目……” “去你妈的！有地图不早拿出来，还这么多废话！” 李焱红一把拿过地图，推开门房。 然后掏出火折子仔细看了看，忽然一个纵身飞跃，轻轻松松就跳上了屋顶。在门房董大爷充满羡慕和敬佩的目光中，眨眼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啧啧！不愧是本县有史以来最帅的男人，难怪连仙子都要睡他！我也要向李捕头学习！” 董大爷在心中立志，转身朝十三姨的房间走去。 另一边，李焱红迎着冰冷的夜风，在蔡府屋顶上一路兔起鹘落。 没一会儿，就在一间巨大的公共厕所门前落下。 他推门进去，然后又马上小心地把门关进。 屋内一片漆黑，空空荡荡。 李焱红拿着火折子，走到二号坑位，打开隔间门走进去。 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咳嗽两声，“咳咳！” 茅厕里没人回应。 李焱红再咳嗽两声。 这回，就传来了动静。 只听一个脚步声，偷偷摸摸传来，然后打开他隔间的门，在三号蹲坑里蹲下来。 李焱红轻轻敲了敲隔板，三长两短。 隔壁隔间里，过了两秒，回应两短三长。 李焱红不禁露出笑脸，压低声音说道：“可以开始了。” 隔板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 然后从隔板下方的缝隙，递过来一张厕纸。 厕纸上字迹清秀，但是墨水略显湿湿黄黄，还带着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上面写道：“大人料事如神，神不安果然出卖了我们！” “那个王八蛋，我一看他面相就知道靠不住。” 李焱红冷笑道，“不过我娘子肯定也打死都想不到，我们早在好几天就已经勾搭上了，今天在二娘坟前，全都是故意烟给她看的。时间不早了，百晓生，抓紧把真秘籍教出来吧！” 那头又窸窸窣窣一阵，递过来一张写得满满的字条。 李焱红拿起来，借着火光，仔细念道：“先天圆满者欲入流光，非人力可突破，还需借助外力。修炼者须以八字为引，借八字匹配良方，服以神药，则神功自成。” “哦？”李焱红问道，“那这个八字神药，具体要怎么配呢？” 那边传来厕纸：“敢问大人八字？” 李焱红想了想，拿出自己的皇班衙差木牌递过去。 那边看了看，连木牌带厕纸送回来。 厕纸上写道：“大人八字本命属火，又命中缺水。此神药需以火性灵丹为本，取火灵丹一份，再配置以双份木属性材料，以木生火，另佐以水性益气之物，三者合炼成丹，服之必成。” “我草……这么复杂？”李焱红道，“能不能再说简单点？” 那头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回来厕纸：“传说蜀山凌云窟内，有神物血菩提，乃是洞中火麒麟每日到处拉屎撒尿，吸其火性而生。此物火气重到极点，大人吃到升仙都能保证有用。” “好！然后呢？” 百晓生再传递纸回答，“木属性之物，多为灵草，大人可行去找。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自然越贵越好。水属性之灵物，北方玄冰、南极冰魄、普陀佛涎、观音神水，都是不错的。” “原来如此，那么去哪里找呢……” “学生这里有一本大成皇朝地理图册……” “不愧是你啊！哈哈哈哈！诶，你这个字迹，怎么越来越湿润了？” “学生今日肠胃不适。” “嗯？” “大人，学生出门不敢带纸笔，怕被仙子发现。这里是茅厕，自然就地取材，因陋就简……” “咦~~！” 李焱红手一松，手里拿着的厚厚一沓秘籍，全都掉进了坑里。 但接着忽又想起什么，得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就算她真敢徒手掏粪坑，也不可能再看出我们到底都交流了什么！好一个毁尸灭迹，化粪于无形！” “哈哈哈……呕~！”隔壁坑位里，百晓生跟着大笑，然后又忽然干呕一声。 终于没顶住，吐了。 上架感言 踏马这么扑的书，还要写瘠薄的上架感言。。。 这和让做鸡的上台讲自己有多纯洁清白有什么区别。。。 这都不叫自欺欺人。 分明是侮辱网站领导的智商。 于是我就毫不犹豫地写了。 目前看后台数据，上架两小时出头，订阅不到200个。 根据过往经验，这本书大概率是已经废了。 不过冲着好歹有三位数的衣食父母给了订阅，就冲着大家这份情谊，本人还是得真心实意地跪下来，先给大家伙儿磕几个头表示感谢。 只是很遗憾我从小没学过什么手艺，胸口碎大石的也玩不来。 不然我好赖得让大家看看吐血而亡是怎么回事。 话说这本书开书之前，我原本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写个相对不错的开头，尽可能多地骗一点读者进来杀，绝对不能因为要赶时间就随便交货，白白浪费宝贵的黄金前三句。 但结果尼玛还是事与愿违。 因为贫穷，本人这回又没能顶住巨大的生活压力。 所以这本书的开头，再次草草写了前面几章，就应付了事了。 所幸我这些年的写作水平与日俱增，基本上已经快摸到人类历史文学创作水平天花板的高度，不然后面那口气还真顶不上来。 我的意思是，这本书写到差不多第七八九章，我才慢慢写出感觉来。 这是不是就有点金庸那风范了？ 可见如果换成是现在，金庸来起点也得跪下要饭。 时代造就英雄啊！ 起点现如今的大众阅读口味，说实话我心里是有数的。 只是那种套路我写得还不是很顺手。 非要训练的话，我估计得花上三到六個月，才能融入到我们好好打怪升级，把网文写成文字版rpg游戏的的氛围中来。可惜这一百多天的时间对我而言实在太宝贵，以我目前的经济情况，我也根本做不到三到六个月时间零收入还能潜心转型这么八风不动的事情。 所以转型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按惯例，下本书再说吧。 下本书我一定出门就让主角假装头上没数据但实际浑身都是数据并且和市场充分交代清楚每个数据代表了什么哪一级能使用什么技能哪一级能用什么武器升到下一级需要打哪个怪升到下一级后又能解锁什么新技能使用什么新武器最终大boss又是什么人物。。。 诡异伐？ 明明这东西看着完全没什么难度，但你们说奇不奇怪，我居然一时半会儿的还搞不定它？ 我这几年确实也潜心学习了一些东西。 但目前已经被市场证明，不论用什么方式来写，我学的那些玩意儿，本身就是市场不太爱看的，不论用怎样下沉的内容和形势去表达，都依然显得过于曲高和寡。 起点的平均阅读水平和喜好，还远远没到能欣然接受我的程度。 可能以后也不会了。 这里尤其要点名运营和审核部门。 因为这两个部门好像格外接受不了我。 上一本书，我算是已经低眉俯首做小到了极点，但结果在从头到尾全程实际零流量裸奔的情况下，也就摸到高订8000、真实均订4500左右的平庸成绩。 说实话，哪怕稍微有半点流量加持，过去五年里，我也应该能有三本均订破万的书面世。 结果现在封掉一本、被迫切掉一本、被操作残掉一本。。。 我踏马真的好气啊。 所以你说你能不能红，跟你写得好不好到底有鸡毛关系？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行吧，那我也没办法，就任听安排吧。。。。。。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看谁命长咯。 然后说回现在，我是真没想到眼下这本新书居然还会更惨。 扪心自问，我踏马写得好炸了好吧。 这数据严重不科学。 所以全他妈是这个世界的错—— 给我订阅了的各位读者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除外！ 那么事已至此，接下来我也只能速战速决了。 按我的性格，完本肯定是要完本的。 另外我遭遇严重安排却还能达到100%精品率的成绩，也肯定是要继续维持的。 因此我的计划就是，拿数量换时间。 今天开始，日更一万这点基操就不说了。 均订每提升500，我就每天平均再多加2000字。 这样等均订到3000的时候，我的日更字数差不多也能到两万。 基本也是我精力和体力所能承受的接近猝死的极限了。 至于会不会真的猝死，我也不好说。 反正同样是命运的安排…… 但是捏…… 可去他麻辣隔壁的妈卖批的命运吧！ 咱们只说现在吧。 就咱们作者和读者之间，让我们携起手来真心换真钞。 大家订阅越积极，我干活就越卖力。 大家订阅不积极，我也咬咬牙坚持卖力。 争取四到六个月内，本书完本，精品退场。 然后我抓紧再开新书。 下半年一定好好打怪升级，拥抱起点文字升级游戏大世界，好不好？ 谢谢各位衣食父母捧场！ 我要开工了！ 本书先停更一段时间 不是写不下去，是暂时时机不对。 这本书有被人下了诅咒的嫌疑，现在完完全全一个破鼓万人捶的节奏。 再好的鼓也被活生生捶废了。 先向五百个订阅的读者说句抱歉。 我过几年回头再来完本。 我今晚先把这本书的大纲弄一下，本来是不需要的，但我担心过几年会忘记这几天在脑子里想好的情节。 明天开新书。 马甲也懒得换了。 如果成绩不好，就继续开新书。 写到满意为止。 大不了今年写它五六个开头。 留给我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到了这個时节，我必须得承认，网文这东西，火不火主要看运气。 前几天还有个傻逼质疑我为什么开新书有200条评论。 麻辣隔壁的，我写了十年书，1500多万字的作品，开本新书有区区200条评论还能被人质疑。 我已经不红成这样了吗？ 不甘心。 如果明天就死，绝对死不瞑目。 《逆贼你作甚》本书先停更一段时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