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第一章 飞来横祸 游侠儿,出自王昌龄的《塞上曲》:“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从来幽并客,皆共尘沙老。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指的是自恃勇武、讲义气而轻视生命的人。 我最早听说游侠联盟这个名字,是在1998年的夏天。 那个时候的我在南方已经混迹了两个年头,之前的我中专毕业之后,父母托了关系,给分配到了宋城醴陵下面一家国企水泥厂,担当化验科的技术员,算是有工作的人,一时间春风得意,没曾想待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因为得罪了保卫科的科长而遭到排挤,当时的我也是年轻气盛,一气之下就离了职,丢下铁饭碗,在父母的痛心叱呵下,南下羊城。 我在羊城驻足两个多月,借住在一个初中同学的亲戚家,后来又辗转莞城、特区、香山和珠城,做过五份工,第一份工是跟那位初中同学在番禺一家制鞋厂当普工,刷胶手、贴合工、打磨、转料,又脏又累,一天下来腰都伸不直,我僵持了两个星期就扛不住了,后来去小饭店给人洗碗跑堂,因为跟客人发生争执,又没了工作。 之后我还在香山一家灯饰厂,和珠城一家线路板厂做过一段时间,但时间都不长,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在外奔生活的苦处,也明白了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叹息,并非没有缘由。 不过我并不后悔什么,当初我跟保卫科长的矛盾,在于他调戏车间的小姑娘,我抱打不平,结果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了我企图不轨,作风不检点。 最可恨的,是那个得到我帮助的小姑娘,选择站在了保卫科长的那一边。 我忍得住苦和累,忍受不住这背地里的腌臜。 好在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学的专业跟化学有关,在水泥厂待了半年的时间里,跟老科长学了不少本事,凭着这点资历,我在珠城一家线路板厂工作的时候,跟一位当药水供应商的老乡关系处得不错,人家看得起我,便邀请我去位于特区的一家化学药水公司上班。 凭借着这一次机会,我干上了化学药水销售的行当,因为先前吃过太多的苦头,所以我工作起来十分勤奋好学,加上我那老乡肯教我,我又有悟性,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迅速成长为这家台资企业销售部的骨干。 98年春节前后,我那老乡成为了销售部的课长,我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因为业绩卓著,再加上公司主管销售的副理(台企职务)、台湾人泰哥对我也十分赏识,所以我就被破格提拔成了三个副课长之一。 成为副课长之后,我更加卖命,到处辗转推销,成功地接下了好几个大单,让公司,特别是销售部的非议声小了很多。 六月份的时候,我驻扎在莞城厚街,准备攻克一家叫做金信电子的线路板厂——这是一家大厂,员工有超过两千多人,几个车间对于药水的需求非常大,之前的供应商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不过竞争对手那年因为高层人事变动的关系,导致药水质量下降,在加上这家工厂湿法车间的主管跟老金(带我入行的那个老乡)有些关系,所以我们这边就有了机会。 为了拿下这个单子,我在附近找了家便宜的酒店,在厚街常驻。 戗客户这种事情,各行各业都有门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就说我们这个行当呢,杀手锏只有两招,第一就是回扣,第二就是伺候好客户,特别是关键客户。 那一个星期,我都在想方设法地游说关键人物,第一位当然是采购部的老大,第二位则是那位负责联系的湿法车间主管,搞定这两个人之后,剩下的就是他们身边跟着喝汤的几个副职,这期间吃吃喝喝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另外关于回扣的多少、如何分配,这些都得跟人聊,而且还得偷偷摸摸,不能明目张胆,太过于露骨。 差不多忙活了一个星期左右,那家工厂湿法车间的主管老马跟我打电话,说基本上谈得差不多了,但采供部老大发话了,说我们这边,还是差点儿诚意。 我问老马,我诚意还不足么,一个星期,海鲜都吃了两回? 老马在电话那头笑,说到底是年轻人,还是差点儿火候,要不然你回头去问一下你师傅? 他说的师傅,就是我老乡老金,而我一听这话儿,立刻就懂了。 这是要我帮忙安排妹子。 我在祥辉干了一年多,什么样的客户都有碰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当下也是笑着说懂了,懂了,我来安排,回头给您电话。 挂了电话,我立刻给公司打了过去,不是我安排不了,是来厚街这一个多星期,我手头的经费都快用光了,如果真的要安排什么的话,我肯定还是要跟公司去申请的。 老金在这一行里做了多年,我又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在听完情况之后,没有多做刁难,直接把经费给我打了过来。 毕竟这一单能够做成的话,公司能够赚上不少。 经费到手,我当下就通知老马,说我在附近最著名的金太子摆宴,让他帮忙邀请几位领导。 晚上的时候,我在金太子二楼的粤餐厅请金信采购部的老大和老马,以及他们的两位副职吃饭,这帮人晚上过来,本来就不是奔着吃来的,简单吃过之后,就来到了四楼的卡拉ok,我对这儿不是很熟悉,好在这几位领导都是识途老马,跟着妈咪领班招呼一下,来到一个包厢里,说要先唱唱歌,然后再办事。 我有求于人,自然什么都答应,过一会儿来了一排姑娘,哗啦啦十五六个,将小小包厢都挤得满满。 老马他们挑了两批,都选了陪酒的公主,瞧见我一个没点,问我为什么。 我当时回答,说我是伺候各位领导的,你们喝好了就行。 说是这么说,最主要的,是我这边经费有限,请客户的话,什么都好说,但我这边却不敢乱来,免得到时候查账的时候说不清——毕竟我们是台资公司,宝岛老板的抠门德性,想必很多人都懂。 姑娘们来了,又是唱歌又是划拳又是劝酒,热闹得很,我赶忙跟几位领导谈合同采购的事情,因为我这边安排得不错,领导们都很高兴,特别是采购部的那个老大,直接拍胸脯说没问题,让我明天直接到他办公室签合同就行。 得了承诺,我就松了一口气,在旁人的劝闹下多喝了几杯,整个人懵懵的,肚子也不舒服,便想要起来上洗手间,结果这时包厢门给人一下子推开了。 这个时候,老马等老司机已经开始对自己点的公主上下其手,手都伸进人家衣服里面去了,这门突然一开,顿时吓了一大跳,我也是,然而没想到推门而入的,居然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如牛乳一般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一双大长腿,立刻就把包厢里其他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大长腿美女应该是走错了包厢,瞧见里面的一切,连声道歉,准备离开。 采购部的老吴酒喝得有点儿多,又瞧见那姑娘穿着ktv公主的制服,于是就借着酒劲儿上前,一把拉住姑娘的手,把人拖到了沙发前来,非要跟人家喝酒。 妹子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就跟包厢里面的几个人挨个儿敬酒。 她喝的是啤酒,金威纯生,一番闹腾下去,四杯见底,人就有些迷离,等到给我敬酒的时候,我说算了姑娘,你回去了,不用跟我喝了。 采购部老吴一把推开我,说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她就做这个的,要你可怜? 我给他推一下,心头一股火,不过又不敢得罪客户,低头装熊,老吴一把抱住了那妹子,调笑道:“妹妹你是几号,回头跟你妈咪说一下,今天你陪我。” 妹子羞红了脸,说老板,我不是做这个的。 老吴一边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揽,一边伸手,去摸人家挺翘的屁股,笑嘻嘻地说道:“哎呀,是不是刚下海,怎么这么矫情啊?没事的,一回生二回熟……” 他跟那女孩儿纠缠了好一会儿,我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要上前,没想到老马还有那位采购部老大都上前来调笑,动手动脚的,就在这个时候,门推开了,来了一个黄头发的男人,眯缝眼鹰钩鼻,他瞧见这儿闹成这样,赶忙过来劝,然后又叫来了服务生,开了一瓶看上去很不错的洋酒,给我们包厢里面的五个人挨个儿敬酒,面子做足了,这才领着人离开。 人家做事敞亮,老马等人就算是再不甘心,也不敢再闹,回去继续喝酒,而我则去外面上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时候,我酒意上涌,忍不住了,抱着马桶就开始吐了,吐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别说晚上吃的饭,就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而且闻到那呕吐物一阵腥臭,越发止不住,差点儿就挂在了洗手间。 等我好不容易吐完,浑身虚脱,在洗手台里洗漱了一下出来,准备回包厢的时候,听到远处有女人喊道:“就是他。” 我抬头一看,好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朝着我飞奔而来。 还没有等我弄明白什么呢,我就给按在了地上,紧接着旁边有人说道:“包厢里面的那几个死者,跟他是一起的……” 什么,死者? 第二章 死而复生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又是惊恐又是害怕,而随后我给人扶了起来,按在墙上,有人在我的身上搜摸,还有人在我的耳边喊道:“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刚才……” 我本来就有些头晕,给这么一弄,就更是糊涂了,不过好在意识没有丧失,大着舌头回答:“洗手间,洗手间——我酒喝多了,刚才去吐了!”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国字脸走到我跟前,打量了我一下,吩咐旁边的人将我松开一些,然后说道:“你是什么人,你跟428包厢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瞧见旁边这几个条子,还有不远处一片混乱的包厢门口,知道问题有点严重了,赶忙说道:“我叫侯漠,我身份证和暂住证在屁股兜儿的钱包里,我是特区祥辉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包厢里面的是金信厂采购部和生产部的领导……” 我这一年多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的场面,也知道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身份表明得越清楚,人家对我的敌意越少。 果然,当旁边一个娃娃脸女警察从我的钱包里摸出身份证,并且递给国字脸看的时候,周围那种戒备状态减轻了许多。 接下来是惯例的盘问,我一一如实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包厢里面去。 这个时候,在回答了好几个问题之后,我忍不住问道:“里面到底怎么了?” 国字脸面无表情地说道:“都死了。” 死了? 我感觉眼前一黑,忍不住问道:“怎么可能?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死了呢?” 国字脸说具体的结果,得调查接触之后才知道,你先告诉我,你们刚才在包厢里都做了些什么,你好好回忆,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我不敢怠慢,赶紧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述说。 包括晚上吃饭,然后到包厢里唱歌喝酒。 当我讲到包厢里来了一个妹子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黑,当时就感觉天旋地也转,一头就栽倒在地,什么都不知道了,而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里面,而床前坐着一个人,我打量了一眼,发现是一个穿制服的男人。 这是个协警,发现我醒了之后,先让我别动,然后出去叫人。 没一会儿,病房里又多了几个人,有医生护士,还有一个女警察,是那个娃娃脸,因为长得很像我一个初中同学,所以我记忆比较深刻。 医生给我检查一下之后,告诉旁边的警察,说我没事了,然后离开,而娃娃脸女警则坐在了我身边,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想要坐起来,感觉头疼得很,忍不住地哼了两声,然后说我怎么了? 娃娃脸女警告诉我,说你中毒了。 她还告诉我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跟我一起喝酒的那四个人,全部都死了,死于中毒——如果不是我当时喝高了,去厕所呕吐出了大部分毒物,我说不定也死了。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在发麻,脸皮僵得很。 我的天…… 说句实话,在此之前,虽然我吃过了许多的苦,甚至还在推销的时候给竞争对手雇流氓地痞堵在小巷子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那天一样,离死亡那么近。 我是真的给吓到了,赶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娃娃脸女警比国字脸和善许多,大概是知道我没有什么嫌疑,所以告诉我,很有可能是昨天进来给我们敬酒的那个黄毛下的手。 警方经过调查,得知了昨天的情况,一致认为那个黄毛和长腿美女的嫌疑最大。 我想起昨天的事情,猛点头,然后问凶手抓到没有。 娃娃脸女警说抓什么抓,你管好你的事情吧。 我听这意思是没抓到,忍不住问,说他们不是金太子的人么,虽然昨天老马他们做得过分了一点,也不至于要人命吧? 娃娃脸女警瞪我,说谁告诉你人是金太子的?在场四个女服务员,没一个人认识那两人。 什么? 明明穿着金太子的工作服,女的“齐笔”小短裙,男的黑西裤白衬衫扎领结,怎么就不认识呢? 我有点懵,还想问什么,娃娃脸女警的耐心却完了,虎着脸训斥了我一顿,然后开始给我做笔录,我耐着性子回答,对于为什么要请客,后面消费什么的,我尽量保护自己,免得折腾进去,差不多做完笔录之后,娃娃脸女警示意旁边的协警收起笔记本,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要不是看你还算老实,你以为你会这么容易过关? 这妹子挺着腰离开,我愣了好久,才想明白过来——大概是知道老马他们叫了小姐,而我没有,以为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呃,好吧。 做过了笔录之后,除了一个协警看着我之外,再没有人来,我问协警同志我能离开么,对方不理我,等我递烟赔好话,才说等通知。 到了下午的时候,医生又给我检查了一遍,告诉我没问题了,我想走,结果又给拦着。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门开了,我师父老金推门进来。 原来是通知到了我的单位。 老金过来,事情就简单许多,协警通知上面,国字脸百忙之中赶到了医院来签字放行,并且告诉我,让我这段时间不要乱走,得随时保持联系,并且让老金签字保证,弄完这些,我们还得去把医院的治疗费给结了。 搞好这一切,我和老金从医院出来,天阴沉沉的,老金的脸也是阴沉沉的。 我问老金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去金信厂盯合同,他瞪了我一眼,说签个屁啊,人都死逑了,你跟谁签? 我当然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是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星期,又塞钱又请饭,当孙子一样地伺候那帮家伙,就差这临门一脚了,结果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前期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心中不甘得很。 不过我就算是再不甘,也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但如此,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甚至能不能留在祥辉,都是未知数。 想起这事儿,我忐忑得很,问老金,说老大,那这事…… 老金说公司派我过来接手这边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先回公司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跟老金分别之后,买了车票,坐班车回了特区,公司在宝安那一块,很偏,那个时候还没有怎么开发,穷乡僻壤的,公司之所以选址这里,主要是靠近工业区,我租住在附近村子的农家楼,一个月一百二,条件很简陋,地方又狭窄,到家放下行李之后,就赶到了公司去。 到了公司,我找到泰哥,他是我们公司副理,负责整个销售部门,之前挺赏识我的,我以为能够凭着先前的好印象过关,结果台湾人说翻脸就翻脸,对着我就是一顿痛骂,骂得十分难听,等到了最后,直接给我撂了一句话,让我放下手头工作,先回家休息。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半截。 回家休息,这事情是有讲究的,有的是避风头,有的则是老板开人的前奏,98年的时候,虽然有《劳动法》,但真正讲这个的公司可没有几家,至少我知道的不多,而我这一回,按照泰哥目前的这个态度,我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是后者。 而且休息的话,我只能够拿基本的最低工资,在经济上这一块,我损失也很大。 不过我不敢跟这个喜怒无常的台湾老板讨价还价,低头说哦。 离开了公司之后,我不断安慰自己,说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跑,连过年都是在驻厂,没得休息一天,现在得了个机会,就好好睡几天,结果睡了两天,我就耐不住了,思前想后,打电话给老金,结果一直打不通,又打电话给公司的同事小刘,小刘告诉我泰哥发话了,让我安心在家待着,随传随到,哪儿也别去。 毕竟我可是在局子里挂了号的人。 我那个时候,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是待不住了,又不得不强行按耐住心头的烦躁,那种滋味,甭提多难受了。 没曾想第三天的夜里,我在村口明珠广场大排档喝闷酒的时候,老金打了电话过来。 他告诉我,说这两天忙,手机一直没电,刚刚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他跟我说,事情办妥了,单也签成了,让我放下心来,回头他再跟泰哥求求情就行了,没事的…… 我听了很是高兴,到底是老销售,这种单都能够签下来。 我跟老金聊了一下,手机电量不足,嘟嘟地响,我这时才想起来,说你跟谁签的单? 老金说跟老马他们啊,对了,他们听说你因为这事情受了牵连,挺不好意思的,说下次见你,请你喝酒呢…… 啊? 我听到老马的名字时,当时就愣了——老哥你不是耍我吧?老马不是说已经死了么,怎么还跟你签单啊? 你怕不是遇到鬼了吧? 我刚想要跟老金求证,结果那该死的手机直接熄屏没电了,我赶忙找大排档的老板要充电器,老板笑,说靓仔,你看我是用得起手机的人乜? 我赶忙付了钱,准备回家去给手机充电,结果急急忙忙回到家门前的路口,却瞧见了一个让我刻骨难忘的身影。 就是那天被老吴一把拉进包厢里面的长腿美女。 她,怎么在这里? 第三章 引狼入室 我心里憋闷,在村口大排档喝了三瓶啤酒,本来有点儿飘,结果给老金的电话弄清醒了不少,等到瞧见那个长腿美女出现在我住的出租屋附近巷子口时,整个人都惊到了,感觉浑身发麻,脚都迈不开了。 我在那儿站了三秒钟,背上起了一大片的白毛汗。 我之前见识过不少的凶人,有丑陋的,有凶狠的,有霸气外露的,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但从来没有见过一言不合就杀人的。 而且还是四个。 仅仅就因为被调戏了一下,便直接下毒杀人,这得是多么深沉的心机啊? 你真的这么有本事,当时就吱一声啊,何必当面赔笑,转身杀人呢? 那可是人啊,四条鲜活的性命,说没就没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瞧见那个让人一眼惊艳、风情万种的女子,就好像看到了一头长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的猛虎,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赶紧往人群里面躲。 我躲在街边的杂货店里,透过货架去打量那女人,小心揣摩着她的来意。 好在那女人站在巷子口处等了两分钟,然后就走了,我目送着她离开,想了好一会儿,绕了一个圈,偷偷摸摸地回到了租住的出租房里来。 我住的是三楼,打开铁门之后,还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楼道口,这才将门反锁,不敢开灯,摸着黑来到了床头,将手机充电器的插头摸到,让它给手机充电,等了好一会儿,手机能开机了,我赶忙给老金那边挂了过去,电话通了,我赶忙说道:“老金,老金,那个何警官的联系方式,你有么?” 老金说有,你要? 我说对。 老金有些疑惑,说事情都结束了,你找何警官干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老金卷进这件事情里面来,便说你别管,给我就行。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老金显然去翻背包了,我又赶忙问道:“对了,老马他们那天不是已经死了么,警察都说了的,你怎么说又活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老金在电话那头说道:“唉,这件事情啊,一言难尽,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在翻东西,随口说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租屋厕所的门口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当然是我把他们都给救活了啊……” 这声音很轻,不过在黑暗的房间里,却显得是那般的清晰。 我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人。 就是刚才出现在巷子口的女人,此时此刻,她居然出现在了卫生间的门口,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雪纺裙,两条明晃晃的大长腿,紧挨着卫生间有一个窗户,外面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白光,就好像那含冤受屈、索命的恶鬼一样。 在瞧见那女人的一瞬间,我的心脏好像被人猛然攥住一样,几乎是停止了跳动,而下一秒,我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朝着门口冲去。 等我冲到铁门前,才想起了刚才我已经把门给反锁了。 就在我手忙脚乱去开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像鬼魅一样靠近,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触感冰凉,我半边膀子都失去了知觉,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冒了起来,我当时真的简直就是吓尿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背与地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砰。 我给这么一摔,人却回过了神来,想着管你是人是鬼,老子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你一个小娘们儿? 一想到这个,我也不知道哪儿来了勇气,就想要反抗,结果给那女人在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整个人都瘫了,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就瞧见那女人半蹲在地上,打量了我好一会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闻到了那个女人呼出来的气息,热热的,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不是鬼。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这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她为什么能够找得到我,为什么能够直接进入到我的房间里面来? 我满脑子的问号,而那女人在打量了我一会儿之后,然后问我:“你……就是侯漠?” 我心中虽然害怕,但也不想跌份,硬着头皮说道:“对,是我——这位姐姐,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然萍水相逢,小弟我得罪过你,但也用不着追杀到天涯海角啊?那天是我的不对,我给您道歉,对不起,可以么?” 长腿美女听到我一通说,冷冷盯着我,说谁跟你姐姐,知道错了? 我赶忙点头,说知道、知道。 长腿美女说抬起头来。 我不明所以,抬起头来,与那女人对视一眼,瞧见她那白得发亮的俏丽脸庞,还有饱满娇嫩的红唇,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害怕,而是在想: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要是陪我一晚上,老子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我开始理解老吴他们几个为什么那么鬼迷心窍了。 长腿美女瞧见我先是两眼发直,随后有些躲闪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说你怎么没死。 我愣了一下,说啊,我…… 长腿美女伸出右手来,放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的手冰凉彻骨,指甲涂了红油,又尖又长,像是小匕首一样,不知道怎么着,我吓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敢不说实话——大概就是喝多了,呕吐出了大部分的毒药,后来又及时送去了医院,所以躲过了一劫。 听完我的讲述,长腿美女蹙眉,有些不理解地说道:“不可能啊,尉迟的生死花,只要是沾到,就算是当时就吐,就算是洗了胃,也需要经历死劫啊?不对,不对……” 她认真打量着我,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说道:“除非、除非……你是我们的人?” 她嘴里念叨着当时的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好一会儿之后,居然将我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去我的厨房找了一个碗来。 那碗里面盛着水,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刀来,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将我的手掌给割破。 我疼得龇牙咧嘴,她却不管,将血滴到了碗里面,然后咬破自己的中指,也往碗里滴。 这是……滴血认亲? 我瞧见她这架势,有点儿懵,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我虽然长得不丑,但跟这位美女的差距着实还是太大了,怎么看都不是一家人啊?她这是要干嘛? 我搞不明白,想要去看碗里面的情形,但是屋子里黑乎乎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难道能够看到?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瞧见那个女人的一对眼睛萤绿发亮,就跟鬼火一样,吓得半天不敢讲话。 她,到底是鬼是人? 我感觉对方简直就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紧张得浑身发抖,而那女人盯着碗里面的血好一会儿之后,摇头,说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样呢?这不科学啊…… 她念念叨叨地说着,就像一神经病一样,我这个时候感觉她好像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去,我的身体又恢复了控制。 我当时是真的紧张了,一脑门的心思,就只有一个。 报警,报警,报警。 我得赶紧报警,要不然这个神经病娘们儿发起狂来,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我趁着那女的一迷糊,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往厨房里面冲,想着把我那做菜的菜刀抓到手,说不定能够杀出去,结果我这边刚刚一蹿,后脑勺就给挨了一下,很重,我就感觉“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 我躺在床上,看到外面窗户漏进来的阳光,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来,赶忙爬起来,才发现身下凉飕飕,低头一瞅,哎呀我去,居然是挂着空档,全身上下一块裤头都没有,吓得我脸都白了。 咋地了,那女的不会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图谋不轨、玷污了我的清白吧? 过会儿我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周围,感觉应该没有那档子事,又觉得心头挺郁闷的,那点儿莫名的小期待落了空。 我草草披了衣服,在房间里摸了一下,发现藏在柜子里和鞋盒子的钱都没丢,公司配的那台手机也在呢,要不是我掌心的刀痕,昨天夜晚的事情我都以为是一场梦。 等我把手机重新充上电,老金打了电话过来,问我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老是挂电话。 我愣了好久,说没电了,咋了? 老金说你来公司一趟,事情我跟泰哥讲了,他同意你恢复上班了,不过金信厂的事情你别跟了,回头跟小刘去鹅城那边。 我很是高兴,快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问起老马他们的事情。 老金告诉我,说这里面好像是有点误会,据说是什么假死,里面讲的那些,我听不懂,而且警察和老马他们那边都讳莫如深,不太愿意谈,你也别多问……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后还是没有去跟国字脸打电话。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上了两天班,下班就张罗着搬家,结果还没有找到房子,就给派去了鹅城,忙活了三天,结果最终没有办成,客户给人戗了,我和小刘给人搞得灰头土脸,给公司知道,又是一通臭骂,让我们赶紧回来。 我们不敢停留,赶忙去鹅城的长途车站买票,那个时候的长途车站跟现在没得比,破破烂烂的,我们在候车厅等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斜对面一个男人在看我。 一开始我忍着,没想到那人有事没事就瞄我,弄得我心头发毛,正想站起来去跟那个人询问,没想到他反而先朝着我走了过来。 开头一句话:“哎,同志,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一头晦气?” 第四章 消失的半块骨头 说句实话,我南漂这几年,见过的骗子无数,特别是这种上来就说“施主你有大凶之兆”的,我基本上都是不加理会的,毕竟他们的套路我都熟知于心,无外乎就是跟你套近乎,说点儿似是而非的话语,骗取你的信任之后,就开始挖空心思,在你这儿骗钱。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听到这人说话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认真打量起对方来。 这是一个气质沉稳、但长相很年轻的男人,他看上去二十七八,或者三十来岁,两撇如同“陆小凤”一样的胡子让人印象深刻——那年头,在我的印象中,留胡子的不是邋遢鬼,就是艺术家,而面前这位,黑西裤白衬衫,给人以清爽阳光的感觉,眼神黝黑发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生不出太多的防备来。 他既不是邋遢鬼,看样子也不是活在自己世界里面的艺术家,见面说我“一头晦气”,一下子就将我的好奇心给挑了起来。 特别是我最近还真的碰到了很诡异的事情,更让我心生兴趣。 所以我没有像对待骗子一样不理不睬,而是问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也知道自己突然跑过来搭讪挺突兀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别误会啊,我不是什么算命先生,只是觉得你的气色不太正常,所以就多嘴问一句。” 我看着他,心中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好,而旁边的同事小刘则对我说道:“侯哥,我们该走了。” 这会儿离发车还有几分钟,小刘出声,其实是想要提醒我别被人骗了,毕竟那个时候南方这一带的骗子还是挺多的,什么装聋哑人诈捐的啊,卖假报纸的啊,甚至还有人贩子什么的,都挺猖狂,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犹豫着,那人却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来,巴掌大,黄布金丝绣边,很精致的样子。 瞧见对方那东西了,我以为是推销,心中防范,谁知道那人却说道:“我平时在羊城一带,你要赶车,来不及的话,这个东西给你,你拿着,贴身放好,轻易不要打开;要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说完,他先是把香囊递给我,然后又摸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唰唰唰写完之后,一起递给了我。 紧接着,他居然站起来离开,并没有跟我要钱。 我低头看那纸条,上面写着“马一岙,羊城越秀十四村和记杂货铺东”,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旁边的小刘凑过来,打量了一下,说这人的字写得真不错。 的确,这个叫做马一岙的男人一手漂亮的行书,笔锋之间,颇有刚劲,一看就知道是自小下了苦功夫的。 说完字,又说人,小刘说这个人是干嘛的?看着不像是骗子啊。 一分钱也没要,当然不是骗子,其实我心里已经明白,这人之所以过来跟我打招呼,应该就是我先前在莞城招惹的祸患,特别是那个长腿女人来到我住的地方,尽管我不知道她趁着我昏迷时对我干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复念了一遍纸条上面的内容,记在心头,将其收起,又将那锦囊放在裤兜里,旁边的小刘笑,说瞧你这模样,还真的当一回事? 我说世间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对吧? 小刘提醒我,说你最好还是打开来看一下,要是有什么脏东西的话,那可不太好。 我摇头,拒绝了他的围观。 回到公司,我和小刘跟老金报告了鹅城的工作情况,老金面无表情地听完之后,支走小刘,然后低声问我:“你们到底怎么搞的,不是十拿九稳的单子么,怎么就给人撬了呢?这件事情泰哥那边很生气的,回头你遇到他可得小心点。” 我苦笑,说老大,我也不想啊,我们之前联络的是采购部的人,不过对方打通了那厂子大老板的路子,你说我怎么办? 老金说泰哥现在对你挺不满意的,你这两天可别在他面前晃——这样吧,你先去珠城德丽待两天,那边正好有一批药水需要采购,他们是老客户了,你负责协调一下,跟相关领导联络一下感情就行了。 我点头,说好。 因为不敢跟满腹火气的泰哥照面,我让小刘去财务报账,马不停蹄地就坐船去了珠城,在那儿待了三天时间,总算将药水交接完毕之后,请那儿的一帮领导吃饭喝酒,因为莞城的遭遇,我对去娱乐场所的事儿心有余悸,没有办晚场,乘坐最晚的船回到特区,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特区繁荣,我住的这城中村,即便是半夜都还到处是人,我先前尽心尽力伺候厂方领导,喝得有点儿懵,回家途中醒了点酒,不过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所以回到出租屋前,打开门,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但是当我冲凉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住的地方有热水器,明明是热水,但是冲在身上,我的身体却感觉到一阵冰凉。 那种凉,就好像是你赤身裸体在雪地上打滚儿一样,透心,锥子一样扎人。 然后冲着冲着,我发现洗手间的地下一片血红。 狭窄的浴室里,一地鲜血,我吓了一大跳,停了水,四处张望,没有异样,又赶紧打量自己,前面还好,屁股处却是一阵火辣辣的,伸手一摸,全是血。 这会儿我是真的给吓着了,用毛巾捂住出血的那一块儿,跑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前,扭身来看,瞧见尾椎骨这一块,有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破口,有血在往外流,就像小喷泉一样,咕嘟嘟,止都止不住。 我用毛巾拼命捂住,然后使劲儿甩了甩头,让被酒精麻痹的头脑清醒一些。 很快,我想起了前几日那个叫做马一岙的怪人,以及他的锦囊来。 我赶忙回到浴室,从换洗的衣服里面摸出了那个锦囊来,看着被针线封住的口子,一咬牙,将其撕开,发现里面有一张龙飞凤舞写着符文的黄符纸,另外还有半块骨头,以及三根又硬又粗、牙签一般的黑色毛发。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我将锦囊翻了个底朝天,再也没有瞧见别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声。 嘎…… 这一声吓了我一跳,赶忙朝着卫生间旁边的阳台望去,发现什么也没有。 这叫声尖锐而凄惨,有点儿像是猫,又或者什么同样的动物,不过因为身上还在流血,我不敢想太多,看了一下那黄符纸,又看了看别的,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一咬牙,将那半块骨头往靠近屁股的尾椎骨破口处按出。 我当时其实已经是绝望了,这么做其实也只是潜意识地安慰自己,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当那半块骨头挨着伤口的时候,一股冰冰凉的感觉就传遍了全身。 那感觉,就好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喝了一大口的水。 那叫一个爽快。 我当时几乎是懵了一会儿,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上黏黏的,我下意识地搓了一下,发现伤口结痂,已经不流血了。 真的很神奇。 我当时有一种严重失血的恍惚,在确认伤口停止流血之后,凭着本能擦洗了一下身体,赶忙穿上衣服,然后赶忙往村子的卫生所跑去。 那么多的血,我以为自己都快要死了,结果到了卫生所,跟值班医生说了一下情况,对方让我脱下裤子来帮我检查的时候,却莫名沉默了许久。 当我有些不耐烦地扭身抬头,看向那医生的时候,对方也用一种看“傻波伊”的模样看我。 紧接着,他说道:“你说你屁股有伤口?哪儿呢?” 我说你难道没看到么? 医生面无表情地拿着一面镜子照给我看,只见到光溜溜的屁股上面,除了两个米粒大的痘子和一颗黑痣之外,什么也没有。 伤口自然也没有。 这时那五十多岁的老医生缓缓说道:“年轻人,在外面闯荡呢,要懂得自爱,不要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也别乱去尝试新鲜和猎奇,有的东西,一旦沾上了,这辈子就毁了,知道不?” 他说这话,大概是觉得我可能是个因为毒品而进入幻觉的瘾君子。 我十分狼狈地逃离卫生院,回到家中的时候,才想起那救命的锦囊还扔在浴室,赶忙进去找,发现锦囊在、黄符纸在,就连那三根牙签一般的黑毛都在,唯独帮我止血的半块骨头不见了。 我在浴室想了五分钟,都没有想明白那骨头跑哪儿去了。 闻着浴室里面的血腥气,和那块沾满了鲜血的毛巾,我明白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我喝酒之后的幻觉。 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个电话跟老金,除了交接这两天的工作之外,还跟他请了个假。 老金一开始不太同意,说本来上面对我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现在我又要请假,很有可能会影响我年中总结时的加薪。 我没有犹豫,说命都没了,还加什么薪呢。 请了假,我立刻买票赶往羊城,按照当初的地址,几经辗转,找到了十四村那个什么和记杂货铺,老板娘听我说找马一岙,笑了,说你找那个神经病啊,他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啊,神、神经病? 第五章 一院子的怪咖 老板娘的话说得我一脸惨白,要知道我放下手头的一大堆工作,请假过来,就是指望这个马一岙能够帮到我,结果她这一句“神经病”,让我实在是有点儿懵。 我说什么神经病? 瞧见我脸色不对,老板娘大概是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没什么;对了,你跟马一岙认识多久了? 我说萍水相逢,不算朋友。 老板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这样啊,唉,我也不是喜欢在别人背后嚼人口舌的长舌妇,不过马一岙那人啊,还真的是有点儿怪,来这儿大半年了,没看到他做什么正经事儿,天天到处打晃,然后见天儿领一帮歪瓜裂枣的人来,不成模样,最可气的就是把地址留在我这儿,以为我是他的公司前台,专门帮他搞接待的么…… 这老娘们儿唠唠叨叨,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赶忙掏钱,买了一包挺贵的烟,她这才笑吟吟地指着东面说道:“就那边的大院儿。” 我顺着老板娘的手指望去,瞧见了一个低矮的院子和两层小砖房。 我跟老板娘道过谢,走到院子紧闭着的大铁门前,想了想,然后叩门喊道:“有人在家么?” 我反复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想起老板娘说马一岙出远门的事情,很是郁闷,正准备先离开的时候,那铁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小缝儿,有一个小萝卜头探出了脑袋,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然后问道:“你找谁?” 这小萝卜头脏兮兮的小脸儿,明显偏小的破旧衣服,五六岁、本应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偏偏一副戒备的表情,很是违和。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马一岙马先生在么?” 小萝卜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 我从兜里摸出了那黄色金边锦囊来,从里面把那张纸条递给他,说道:“我跟马先生萍水相逢,不过他说如果我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这里找他帮忙。” 小萝卜头接过纸条,检查了一下,说对,这是马哥的字迹。 确定之后,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下我的身后,然后朝我招手:“你先进来吧。” 他把铁门稍微打开一点,我勉强挤进了里面瞧见院子里原来还有人,两个躺在屋前竹椅上昏昏欲睡的老头儿,一个站在院子水缸边、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妞,还有蹲在墙角念念有词的壮汉——那哥们看着二十来岁,光着膀子,虎背熊腰,一身疙瘩肉在阳光之下油光锃亮的,好像电视上的健美先生一样。 不过这些人状态都有一些古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完全无视,丝毫都不理睬。 小萝卜头领着我往屋子里走去,然后对那两百斤的胖妞喊道:“肥花,来客人了,去倒杯水来。” 那胖妞听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很是娇羞的跑进屋里去。 如果是美女,这样子的娇羞很动人,但这个胖妞嘛,让我颇有一种惊悚的感觉,而当我走过那水缸的时候,才发现那缸口一米五的大水缸里面,居然泡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别看身材瘦瘦小小的,但模样十分清秀,眉眼间颇有几番韵味,很是动人。 这大白天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白衣服泡在水里,我觉得很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她也一脸好奇地望着我,我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她点了点头,说你好。 女孩也冲着我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说你好。 我说你怎么泡在水里啊?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很是认真地回答道:“我是一只鱼,就应该在水里啊。” 呃…… 她一句话说得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茬,我干笑了两声,脑子里想起了刚才那老板娘说的话,这一院子里的人,还真的都是奇奇怪怪的。 就在我颇为尴尬的时候,旁边的小萝卜头瞪了那女孩一眼,说有没有脑子啊,不会说话别说。 他在这儿倒是颇有威信,一句话说得女孩儿低下头,紧接着直接潜进了水里去。 小萝卜头把我往屋里面引,说你别多想,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我一句话都不说,坐在客厅的沙发前,那个叫做肥花的胖妞端来一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小萝卜头招呼道:“我们这儿条件差,只有白开水,你别嫌弃哈,喝……” 我赶了好久的路,的确是渴得很,客套两句,然后端起杯子来,一口气喝干。 放下水杯,我刚要开口说话,小萝卜头却支开了旁边的胖妞:“你去院子里看着海妮吧,免得她呛水淹死了。” 胖妞送了水过来之后,就站在我对面,一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发慌,小萝卜头的支使让我刚刚松一口气,结果胖妞却说道:“她会淹死?她一口气泡进水里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事好吧……” 没有等胖妞说完,小萝卜头就黑了脸,说让你去就去,愣着干嘛?我哥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们的,这儿谁做主? 他年纪不大,却颇有气场,一发火,胖妞瑟瑟发抖,吐了一下舌头,赶忙离开。 等胖妞离开,小萝卜头小大人一样地对我说道:“你好,我叫钟黄,就是那个‘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的那个钟黄,我马哥出门了,这儿由我来当家,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把这小屁孩子当回事儿,还想跟这儿的大人打招呼,没想到进来之后,竹椅上那两老头动也没动,大个子蹲墙角看蚂蚁,而胖妞对他又唯唯诺诺,这才放下轻视之心。 我遇到的这事儿十分离奇,颇有许多不寻常之处,而这小孩儿的言谈举止也是与寻常人等不同,反而让我平添许多信任。 有了马一岙的锦囊,我没有太多的犹豫,当下也是跟小孩儿钟黄说起了我的事情来。 我怕他的理解能力有限,特地将细节说得很清楚。 结果等我啰啰嗦嗦讲完之后,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概意思就是,你撞到邪了,然后给人在身上做了手脚,恰好被马哥看到了,他当时忙,没跟你仔细讲,给了你这锦囊,让你先保命,还让你搞不定的话,过这边来,对么?” 我点头,说对,对,马先生他去哪儿了,你能够联系到他么? 小钟黄嘴一撇,说他有他的事情,忙着咧,再说了,你这件事情也用不着马哥出马啊,我帮你搞定就成了。 我一愣,说你? 小钟黄瞧见我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一下子就恼了,说嗨哟,瞧不起人还是咋地?就你这点儿破事情,小钟哥帮你直接搞定,咋地,不相信人啊? 这小萝卜头一着急就是一口苞米茬子味儿,我有点儿想笑,不过还是认真问道:“那你说说,你怎么帮我解。” 小钟黄盯着我,说先谈你能给多少钱。 我一听,哎呀这套路,这小屁孩……要不是先前马一岙带给我的好印象,我还真的害怕是个骗局,于是按捺心思,问道:“你要多少钱呢?” 小钟黄好像有些紧张,摸了一下鼻子,才问道:“马哥给你锦囊的时候,问你要了多少?” 我说没有啊,一分钱没要,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小钟黄一听,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惊讶地喊道:“不会吧?这不可能啊,你知道他给你的东西有多珍贵不?那符纸,龙泉山出的,龙泉山啊,知道哪里不?还有那知了骨,以及昆仑豹猫的三根胡须,这些东西,加起来你知道值多少钱不?” 小东西说得我一愣一愣的,我听得很迷糊,不过大概能够听明白,那就是马一岙给我的东西很珍贵。 至于有多珍贵,我也不知道,便问多少钱。 小钟黄气呼呼地说算了、算了,跟你这种圈外人说了你也不懂,别谈那个败家子,你就说你这边能给多少吧。 我试探性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小钟黄瞧见,连忙摇头,说不、不,一百太少。 一百?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因为刚才我跟他聊得,其实是一千,没想到这小孩儿看上去老实稳重,毕竟年纪还是小,要价也不黑,所以我抱着侃客户的心态,跟小钟黄聊了一会儿,谈到了三百块。 谈妥之后,小钟黄开始跟我说道:“我告诉你啊,这件事情,你找到我们,算是找对人了。“ 我说怎么回事? 小钟黄说你这件事情啊,是撞邪了,撞邪你知道吧? 我回想起当日之事来,一脸惊悚,说你的意思,是我撞鬼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小钟黄说呸、呸,你这什么封建迷信,我说的撞邪,跟你想的不一样,我…… 就在他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突然间院子外的铁门传来“邦、邦、邦”的响声,一个女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喊道:“马一岙,马一岙你给我出来!” 第六章 穷困潦倒的游侠联盟和夜行者传闻 这一声叫喊颇为尖锐、刺耳,正打算跟我长篇大论的小钟黄听到这声音,脸色都变了,对我说等等啊,然后匆匆忙忙跑出去,我弄不清楚状况,也跟着走出去,瞧见一个不逊于刚才那胖妞身材的中年妇人,正掐着腰,在门口跟小钟黄骂骂咧咧的,原本一片安静的院子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躺在竹椅上假寐的两老头站起来了,蹲墙角看蚂蚁的大高个儿也过来了,胖妞肥花和潜在水里的海妮都起来围观。 我这时才发现那壮汉个儿真高,站在那儿如同一堵墙般。 那大高个儿,不得有两米多吧? 我走到院子里,听到妇人骂骂咧咧,而小钟黄一脸无奈地回过头来,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道:“侯哥,你手上有没有钱啊?江湖救急。” 我说怎么了? 小钟黄说这位是房东,马哥有两个月没有交房租了,她说要是我们再不交,就要赶我们走了。 我一听,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几个大人望去,没想到两个老头儿的眼神飘忽,老神在在,仿佛事不关己,大高个儿倒是看了过来,不过长相原本威猛的他咧嘴一笑,顿时就让人感觉智商有点儿问题,像是个傻大个,彪乎乎的。 这一院子的人,反倒只有这个小萝卜头像个正常人类。 我有求于人,不敢拿架,问道:“多少?” 小钟黄舔了舔嘴唇,然后试探性地说道:“那个啥,一千五,你有么?” 我这次过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钱包里也带着钱的,所以便掏出钱包,忍痛数了十五张老人头给他,小钟黄接了过来,转过去递给那体型如猪的房东,结果那娘们拿了钱,沾着唾沫数了一下,居然还嘲讽地看着我,对小钟黄说道:“又从哪儿找来的冤大头?” 小钟黄低着头,说拿着钱回吧您,问那么多。 房东离开,我们回到了客厅来,小钟黄对我说道:“让您见笑了。” 我说你客气了,谁都有为难的时候——对了,你刚才说到哪儿了,我们继续说。 小钟黄说你听说过游侠联盟么? 我摇头,说没有。 小钟黄认真地说道:“你没听说过,那也很正常,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圈内的人,很少有听过这个名字的;那么我们换一种询问方式,你觉得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瞧见小钟黄因为我刚才的慷慨举动,显得更加认真,我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回答道:“莫不是……见鬼了?” 小钟黄摇头,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魂之说,即便是你听过了,那也是误传。 我一愣,说那是什么? 小钟黄说你应该是得罪了夜行者。 我一愣,说什么是夜行者? 小钟黄一脸郑重地说道:“我现在空口白牙地说,你或许不太相信,但马哥跟我讲过,说人类的祖先是猿猴,但实际上,还有许多的野兽在漫长的生存和进化过程中获得了智慧,只不过它们在与猿猴进化的‘人类’长期竞争过程中,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办法成为主流,它们有的隐居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的则试图改变自己,融入到人群之中——前者成了山精野怪,留下诸多民间传说,而后者则在漫长的混杂过程中,有的暴露身份,从此断绝,有的则与人类生息繁衍,彻底融入了人类社会之中。”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我,然后说道:“那些融入人类社会里的,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有的保持着显性基因,就成了夜行者家族,而有的则变成了隐性基因,彻底成为了人类,如果没有某种契机,将会永远地泯灭下去……” “夜行者?” 我在口中反复念着这三个字,感觉好像天方夜谭:“听你的说法,好像是妖怪?” 小钟黄点头说道:“对,有人将它们称之为妖,正所谓‘物之反常必为妖’,正常人是这么理解的,但对它们来说,却是一个极大贬义和歧视的词语,也十分狭隘,它们更愿意称自己为‘夜行者’,寓意不被主流社会认可、只能行走于夜色之中的人类种族——狭义上的人,是猿猴进化而成,而它们,则是万族进化,如此而已。” 我说你跟我讲这些干嘛? 小钟黄笑了,说你还没有明白么?你的身上,很有可能传承着夜行者的隐性基因,而正是因为这个,使得你被人盯上了,这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啊。 我眉头一跳,忍不住心慌,说你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小钟黄说:“据我所知,生死花这东西,一般人服用之后,就会立刻进入假死状态,如果三天之内没有得到解药的话,就会直接进入脑死亡,变成真死;唯一的例外,就是夜行者,或者有夜行者隐性基因,或者血脉的人。” 他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出现破口流血的现象呢,而且当时我完全感受不到温度,浑身冰冷。” 小钟黄揉了揉脑袋,笑着说道:“估计你身上被种下了启明蛊,所以才会这样。” 我说什么是启明蛊? 小钟黄说这是一种药引,它能够在短时间内让你体内隐藏着的夜行者血脉迅速显露,让你拥有夜行者的力量,并且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夜行者。 我疑惑,说什么叫做有可能? 小钟黄笑了,说你以为成为夜行者很简单?事实上,大部分人在转化的过程中,身体通常都会承受不住基因裂变、血脉扩散,而导致全身的器官衰竭,最终承受不住力量的扩散而崩溃,直至死亡——对,就像得了绝症一样,无药可救。 听到这话儿,不管是信不信,我都忍不住骂出声来:“我艹,这不是害老子么?” 小钟黄说你以为尉迟那帮家伙会安什么好心呢?他们做事情就是那样,你若是能够受得住,成了夜行者,那帮人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将你拉拢,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而如果你受不住痛苦,身体机能衰竭而亡,他们顶多就损失一瓶启明蛊而已,无所谓啦。 我心头一跳,说你认识那个什么尉迟? 小钟黄点头,说算是吧。 他似乎不愿意说太多,点到即止,我看着这个如同小大人一般格外沉稳的小男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们又是谁?夜行者?” 小钟黄摇头,说不、不,我们不是夜行者,准确的说,我和马哥不是夜行者——我们是游侠联盟的人。 我眉头一跳,说游侠联盟?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名字中二无比,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然而小钟黄却是一脸严肃。 他说道:“游侠联盟虽然只有数百年的历史,但它的前身,却是一个大江湖,道门、佛宗、武林以及朝堂,都有高人坐镇传承,然而清初‘禁武令’颁布之后,江湖散落,无数身处其间的前辈高人投入天地会、红花会等反清复明的政治组织,对抗清廷,结果导致清朝中叶妖人遍布,横行肆虐,经过禁武令限制、百年沧桑留下来的有识之士商议会盟,取汉时名声最盛的游侠儿为号,名曰游侠联盟,是一个专门用来打击作恶夜行人的一个广泛意义的同盟。” 听着这些宛如小说话本的秘闻,我揉了揉额头,说你的意思,夜行者都是坏人咯? 小钟黄说也不尽然,人有好有坏,夜行者也是,特别是那些隐藏人类社会的夜行者家族,他们完全适应了正常的人类生活,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过活,从来不会轻举妄动,但也有一些隐性基因、血脉觉醒的夜行者,因为无人引导,有贸然获得了力量,就会做一些违反法律的恶事,甚至杀人放火,横行无忌,再加上一些隐藏在山林、野泽和域外的山妖野怪,也会如此,所以才会需要我们的存在。 听完他的讲述,我看了他一下,又朝着外面望了一眼,说感觉你们联盟不是很强啊,连房租都交不起。 小钟黄尴尬地咳了咳,说这个……因为某些变故,游侠联盟现在也不再紧密,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过我跟你讲,百年之前的游侠联盟,那才叫做真强——虎头太保孙禄堂,武当剑仙李景林,神枪李书文、半步崩拳尚云祥、臂圣张策、南北大侠杜心武、江南第一脚刘百川、神镖李尧臣、玉面虎韩慕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那可都是联盟的旗帜。 我听得头晕眼花,赶忙问道:“别扯那么多,我的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小钟黄认真地看着我,说我想先问一下你,你是想要成为夜行者,获得血脉的力量呢,还是变成普通人,回到自己的生活里面去?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回到自己的生活去了,我可没心思搀和你们的事情,跟你们玩过家家。” 瞧见我不太认同的表情,小钟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这件事情啊,整个南方地面,只有一个人能够帮你解决。” 我说谁? 小钟黄打了一个响指,说梅州镇平学宫的梁世宽梁老师。 第七章 毒蛇泡酒 小钟黄说得头头是道,而我却是满腹疑惑——说实话,如果他年纪再上个二十来岁,我或许觉得他说的这一切是真的,但从这么一个小孩儿口中说出来,虽然他刚才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但总觉得这些话语太过于中二幼稚了,有点儿像是话本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的情节。 对,这实在是太离谱、太不着调了,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 但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现在的我,面对着这件事情,唯一的态度,那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这事儿关系到我的小命,如果我讳疾忌医,根本不当一回事儿的话,说不定回头真的没了小命,到时候哭都不知道该找谁哭去。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跟小钟黄一起去梅州。 小钟黄自然不会跟我单独离开,而是带上了那个名字叫做王虎的傻大个儿,然后还煞有介事地交代了胖花一番,至于那两个老头儿,他居然视若无睹,完全不加理会。 我有些不放心,出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跟大人说一声?” 小钟黄说你是说老刘头和老李头?嗨,别管,就是俩吃白饭的。 吃白饭? 我听了,觉得十分好奇,然而小钟黄却没有跟我继续解释的意思,带着我就往汽车站的方向走。 路上的时候,我开始有意试探小钟黄和大傻个儿,试图探听更多的东西来,然而我很快发现,这个小钟黄简直就是个小狐狸一般,想让你知道的,就让你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怎么旁敲侧击都弄不出来,至于那个王虎,我的天,除了傻笑,什么也不会,跟一个智障差不多。 好在对于我的事情,小钟黄倒不会隐瞒,他告诉我,如果我想要成为夜行者呢,马哥倒是有办法可以保障成功率,至少能够有一半的几率不死,但如果是拔出启明蛊,这事儿只有梁老师可以。 要知道,启明蛊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出自于苗疆巫蛊之术,事实上,启明蛊是小凉山萝洞蛊苗的独门绝学,除了那一脉的养蛊人之外,其余人都是束手无策的。 而这位梁老师,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去凉山彝族自治州西部山村支过教,阴差阳错,就学了些养蛊防身的手艺。 听到小钟黄说得一板一眼,我即便是再多的怀疑,也没有多说什么。 梅州位于广东省东北部,地处闽、粤、赣三省交界处,是客家人比较集中的聚居地之一,距离羊城颇远,我们赶上汽车,一直到了夜里,方才抵达地方,落地之后,三人都是饥肠辘辘,便在车站旁边的一个小面馆吃饭。 我的食量不大,一碗即可,没想到那王虎真能吃,一连吃了七碗,连汤带面,愣没留下一点残渣,而且还抹着嘴巴,意犹未尽的样子。 就连小钟黄也吃了三碗,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看得我肉疼不已。 毕竟这一路过来,都是我付账。 好在我这一年多在祥辉干得不错,工资加奖金、还有提成什么的还算丰富,存了些钱,不然这花钱如流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吃过饭,出门拦了一辆的士,说了地址,让人拉过去,然而的士司机一头雾水,说咩野?镇平学宫,没听说过啊? 我看向小钟黄,而他则挠了挠脑袋,心虚地说道:“我上次听马哥说的,就是这个地方啊。” 的哥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你们说的,是不是蕉岭文庙啊?嗨,那个地方早就毁了,现在是县人民小学,是不是那个地方?你们确定啊,要是的话,我们就走吧?” 小钟黄拍手,说对,是,就是那儿,我听马哥说了,她在那儿当老师。 的哥一脚油门,车子往前窜去,出了市区,往北直走,天色越发黑了,我怕是黑车,找个荒郊野岭,把我们扔下就走了,而小钟黄大概是瞧出了我的紧张,指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室上面缩手缩脚的王虎,说你别慌,有老虎在呢,谁敢惹咱? 一句话将我的心都放在了肚子里。 一番折腾,我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站在县中心小学的门口,这大半夜的,人家也不开门,小钟黄招呼我先去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去找人。 当晚我们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结果王虎的呼噜声弄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早晨起来,这汉子呼啦啦又连着吃了十来个包子和五碗稀饭,让我总算是知道这帮人为什么这么穷了。 紧接着我们来到小学,找到门卫打听梁老师。 门卫挺戒备的,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说你们是干嘛的? 这个时候小钟黄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他冲着门卫大爷甜甜一笑,然后解释了两句,说是梁老师的亲戚,门卫大爷一听,说嗨,不早说?来,登记一下,我让人带你们进去。 我这边登记完,门卫大爷叫了一个学生,让他带我们去数学教务组办公室。 一番折腾,我们终于抵达了办公室,结果却被告知,梁老师请了病假,今天没有来学校。 我们赶忙问到了梁老师的具体住址,然后找了过去。 为了上门,我还特地买了点水果。 梁老师年近五十岁,单身离异,一个人住在类似于筒子楼一般的教师楼三楼,我们找上门,过道上十分拥挤,摆满了杂物,我和小钟黄倒还好,就是王虎有些够呛,缩手缩脚,十分憋屈。 咚、咚、咚…… 我们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应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太太出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们,问道:“你们找谁?” 我看着老太太满头的白发,心想着她有可能是梁老师的长辈,于是恭谨地招呼道:“您好,我们找梁世宽梁老师。” 老太太疑惑,说找我?我们认识么? 什么? 我当时有点儿懵了,不是说梁世宽梁老师不到五十岁么,怎么面前这位,看起来都有快七十了? 好在旁边的小钟黄机灵,开口说道:“梁老师,你好,我叫钟黄,我祖师爷是王子平,我师父是王朝安,我师兄马一岙你应该见过的。” 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小钟黄,脸色方才释怀,说原来是王朝安的徒弟? 小钟黄嘻嘻笑着说道:“对,对,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今天是特地过来拜访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我赶忙将买的香蕉苹果往前递。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让开门,引我们进去,说道:“唉,来就来,怎么这么客气?” 进了屋子里,我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典型的一室一厅,屋子狭窄,东西很多,靠墙的柜子上面,摆放着一排十几罐的玻璃瓶,大概是泡酒,而里面则泡着各种动物,从蛇、蜘蛛和蝎子,到心肺、眼睛等器官,应有尽有,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玻璃瓶的大部分毒虫长蛇,居然还是活着的,随着瓶子不断晃动,吐着信子,十分诡异。 我们在十分陈旧的沙发前坐下,老太太倒了三杯水,然后问小钟黄:“你师父还好吧?身体可硬朗?” 小钟黄点头,说还行,就是有些支气管炎,老毛病了。 两人寒暄两句,小钟黄终于开门见山,对那老太太说道:“梁老师,我这次过来呢,是为了我身边这位小哥——他给人下了启明蛊,身体出现了许多异状,而他通过我师兄马一岙找到我这儿来,想要找人帮忙取出那玩意儿,我知道整个南方地界,能够解这玩意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才冒昧过来……” 小钟黄跟老太太解释这些的时候,我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梁老师。 她的精神不是很好,显然是真的请了病假,脸没洗,眼窝子里还有发黄的眼屎堆积,屋子里有一股子的陈旧气味,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这么一个风吹即倒的老太太,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惧怕感。 她就仿佛窝在洞里的蛇一般,给人冰凉凉的感觉。 听完小钟黄的叙述,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然后说道:“启明蛊说贵不贵,但想要弄来这个,还是需要花费些功夫的,那些人用在他身上,是觉得他能够渡成夜行者?” 小钟黄点头,说对。 老太太问你有没有检查过,到底是什么夜行者? 小钟黄说没有,嘿嘿,你也知道,我们这一门的手段呢,不擅长这个,而且他对我们这一行当呢,也没有什么兴趣。 老太太听到,站起身来,去那放着坛坛罐罐的柜子前扫量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小陶碗来,从一罐泡着火蚂蚁的玻璃瓶里倒出一点儿刺鼻的酒液,又从一罐浸泡着黄色眼镜蛇的玻璃瓶中倒出点儿酒,将留着长长指甲的右手食指在碗里搅和着,还念念有词的,弄得挺郑重其事的。 差不多完了之后,她端到了我的面前来,言简意赅地说道:“喝。” 我感觉到老太太的性情有些古怪,不敢违抗,望着那浑浊发黄的酒液,一咬牙一横心,一口喝完。 那酒液入喉,下到肚中,顿时就有一股灼热难挡的热力蔓延全身,那辣口的劲儿让我有些迷糊,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下意识问道:“喝了这个,我就能好?” 老太太咧嘴一笑,说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体里,到底有什么夜行者的血脉。 啊? 第八章 凶神恶煞 这句话说得我顿时就想要骂娘。 说真的,正常人瞧见那一柜子的活虫毒物和脏器泡酒,心中不恐惧是假的,更不用说去喝了,再加上这老太太脏兮兮的手指在里面一顿搅和,我怕自己喝着恶心想吐,所以才一口闷下去的,为的是能够治病解脱,这会儿整个人发晕,她却告诉我并不是解药,让我如何不愤怒? 验那夜行者血脉有几把用,关我屁事?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小钟黄扯了我一把,用目光示意我淡定一些,不要乱来。 小钟黄的及时提醒让我回过神来,又看向老太太阴沉的目光,整个人就好像是冲了一顿凉水澡一般,清醒了许多,使劲儿摇了摇头,然后问道:“需要我配合什么?”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你待着就好。” 她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启明蛊这东西呢,说是蛊,其实只是一种药引子而已,寻常人吃了,新陈代谢,消化系统一排解,也就是一泡屎尿而已;但如果身上真的有夜行者的血脉,那么它就会根据不同的种类而衍化成不同的蛊引,正所谓‘鼠咬天开,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卯为日出,辰为行雨,巳蛇归洞,午显阴阳,未时上膘,申时猿啼,金乌坎水,夜临戌狗,混沌亥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所以你也别抱怨,不确定你的血脉,又如何帮你解蛊除虫呢?” 听到这话儿,我整个人就来了许多精神——原来她这般做,却是解蛊除虫、治病救人的第一步。 我激动了许多,问道:“接下来呢?” 老太太瞪了我一眼,说急什么? 她的眼神阴鸷而尖锐,如同苍鹰一般,看得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多说什么,却感觉头晕乎乎的,天旋地转,晃悠得厉害,感觉那酒劲上来了,一阵一阵的,就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的大脑神经,没过一会儿,突然间门口那儿传来“叩、叩、叩”的响声。 紧接着有人在外面喊道:“梁老师,梁老师你在家么?” 老太太回了一声:“谁啊?” 外面那人回答道:“我们是县工会的,听说您老病了,特地过来看一下您……” 县工会? 我脑子晕乎乎的,弄不明白县工会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看这位梁老师,然而还没有等我想明白过来,就听到“轰”的一声,那个身体瘦小孱弱的老太太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到了摆满了泡酒玻璃瓶的柜子上,哐啷一下,十几瓶罐子全部跌落在地。 那玻璃瓶子里的蛇虫鼠蚁果然还活着,伴随着飞溅的碎玻璃,开始往外爬去。 我那个时候酒劲上头,却还保持着半分清醒,瞧见一条三角脑袋的烙铁头毒蛇朝着我蹿来的时候,吓得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往墙角缩去。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门口处涌进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且都是气势汹汹,脸色不善。 我没有经历过这阵仗,脑子有点儿懵,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刚才将梁老师踹飞的,正是领头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而其余几人冲进屋子里来,打量一阵之后,后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屋子里怎么还有其他人?妈的,带走那老太婆,其余的人处理掉……” 她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我旁边的傻大个却是动了。 吼…… 他大吼一声,就像一头发飙的狗熊一般,朝着这帮人扑了过去,那气势让我感觉好像一台轰隆隆的坦克出现,仿佛势不可挡。 然而下一秒,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出现,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弄的,四两拨千斤,三两下,居然就把人给放翻倒地了去,那傻大个儿摔倒在地,整个楼层都抖了三抖,跟地震一样,王虎失手被擒,还兀自奋力挣扎,结果那老头枯木一般的双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按了三两下之后,就再无动静。 而这个时候,那摔落倒地的梁老师也勉强爬了起来,口中吹着嗡嗡的口哨,地上的那些蛇虫仿佛得了指挥一般,朝着这些不速之客快速游动过去。 这种感受对于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就好像美国电影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太,居然还能够弄出这么一手来。 真的有点儿像是中世纪的女巫一样。 然而这场面看着华丽,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刀疤脸从腰包之中摸出了一把赤红色的粉末来,往地上一撒,顿时间一大团的黄色火焰就冒了出来,紧接着浓烟腾然而起,其间还伴随着刺鼻的雄黄气息,那些奋力蠕动的蛇虫全部都化作灰烬了去。 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年男人越众而出,一把抓住了梁老师的手腕,一拉一扯,两人在短时间内似乎在较劲儿,但当刀疤脸上前的时候,梁老师终于撑不住,给撂翻倒地。 虽然把人弄倒,但刀疤脸有些急了,急忙出声道:“赶紧处理,别闹出大动静来。” 听到这吩咐,地中海和瘦老头就朝着我和小钟黄围了过来,我心慌意乱地看了一眼小钟黄,期望他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毕竟从他先前跟梁老师的对话来看,他还是挺有本事的,也有背景,这个时候,说不定能够救我们一命。 然而没想到被我寄予最后希望的小钟黄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高举双手,说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王朝安的关门弟子,别杀我……” 呃…… 我给小钟黄这突如其来的表现给弄得挺尴尬的,不过下一秒,我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帮人,并没有说假话。 他们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所谓的处理,说不定就是杀人灭口。 这个时候充大个儿,只可能死路一条,还不如稍微服点儿软,说不定能够留一下一条小命。 果然,小钟黄的话语让原本杀气腾腾的几人稍微熄了点儿火,瘦老头和地中海转过头来,看向了刀疤脸,而刀疤脸则扭过头去,看向了门口处,这时先前那女声开口了:“都带走,回去再说吧。” 我这个时候酒劲已经上头了,眼前的景色都在晃动,紧接着有人拿着一麻布口袋,朝着我脑门兜来,随后后脑壳儿给猛地一敲,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呼吸热热的,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套还没有摘下来。 我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应该是在屋子里,而我的手脚都给绳子捆住,身体发僵,想要动一下,结果全身针扎一样的疼,应该是被绑了许久,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 我感觉全身都疼,背上湿漉漉一片,估计是在昏迷的时候发了汗,现在凉飕飕的。 我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肝儿直跳。 说真的,我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帮凶人,在我看来,王虎可比那瘦老头高出大半个身子,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砂锅大的拳头,绝对能够一拳撂倒一个,没想到对方居然三两下就撂翻了他,而且还将我们都给拿下。 倘若不是小钟黄及时表明身份,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吧? 哎,不对,小钟黄表明了身份,对方或许有所顾忌,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我呢? 我特么一个闲杂人等,完全就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没有谁会关注我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惨了?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心头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甚至都不敢说话,闹出半点儿动静来,因为《西游记》里,有背景的妖怪全特么活了下来,没背景的则都给一棒子敲死了。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被敲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有人进了屋子,问了一声:“人醒了?” 大概三秒钟之后,才有人闷声闷气地回答:“没呢。” 进来的那人问道:“来根烟?” 我这才感觉到左边不远处有人起身,走了过去,两人仿佛在点烟,随后原先的看守问道:“飞哥,那个小屁孩子怎么处理?” 前面那人说道:“什么怎么处理,砸手里了呗,王朝安的徒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上面在想办法呢。” 看守说想什么想啊,这事儿谁也不知道,不行就这个荒郊野岭的,挖个坑埋了呗。 飞哥呸了他一口,说你有没有脑子啊,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永远保密?王朝安啊,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唯一传人,你以为是什么小虾米呢?咱们老大是要干大事的,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得罪他,姓王的就是个疯子,我估计上面指不定找个台阶,就把人给放了。 看守说那这两个怎么办? 飞哥说那个傻大个,是虎相的夜行者,上面有招揽的意思,至于这个小子,一废材而已,留着麻烦得很,不行就埋了。 啊? 这个小子,说的不会是我吧? 蒙着头的我,听完这话,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第九章 雨夜活埋 时间又悄悄流逝,有人来也有人走,仿佛是有换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饥肠辘辘的肚子一下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会儿离我昏迷之前相隔多久,总之我是饿得酸水直冒,之前还好,这一闻到这食物的香味,饥饿感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口水忍不住地分泌出来,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人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试图隔着头罩往外望,没想到有人喊道:“你傻啊,给他吃啥?” 有个女人说道:“已经饿了两天,不给点吃的么?” 说话的是先前那个看守,他说道:“你给隔壁送去,给这人吃了也是浪费。” 女人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哦。” 说罢,她就离开了。 我闻着渐渐远去的食物香气,整个人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什么叫做浪费? 合辙这是准备将我给杀人灭口,不给我留活路了呗? 不知道怎么回事,强忍了许久、心头藏着极大恐惧的我忍不住喊出了声来:“草泥马,就算是要杀头的人,也得给口饱饭吃啊,你们到底讲不讲点儿规矩了?” 我当时也是豁出去了,心想着管你大爷的,我可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就给处理了,就算是死,也得弄出点儿动静来。 结果旁边的看守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嗨哟,本事不大,脾气倒还不小呢? 紧接着,一记窝心脚就踹了过来,丝毫没有留手,我给猛然一脚踹中,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咚”的一声,硬生生地撞到了墙上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要断了一般,滑落下来的时候,眼前发黑,仿佛又要晕了过去一样。 随后我听到那人的嗤笑声:“你还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啊,以为自己是谁呢?来度假啊?” 他说完,脚步声离开,我却感觉胸口处一股又一股的劲儿往外涌,有鲜血从喉头涌出,一张嘴,就全部都喷了出来。 因为我的脑袋上罩着麻袋,这口血有的喷到了麻袋上,有的则回到了我的脸上来,弄得我一头血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有感觉到浑身冰冷,一种莫名刺骨的寒冷涌上心头来,让我浑身不断打着哆嗦,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痒,仿佛千百万条虫子在骨髓里面爬动一般,痒得我发疯。 我开始呻吟,然后在地上翻滚,疯狂地用后背去蹭墙和地上的稻草,没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旁边嘲笑着说道:“你喊吧,大声喊,你看看有人来救你不?” 我听到,忍不住大声喊,喊了不知道多久,嗓子就哑了,干得直冒烟。 而这个时候,我感受不到麻痒了,如同坠入冰窟一般,神昏、性躁、頍焦、口腥,并且产生视、听幻觉,看见前方黑乎乎的地方不时浮现鬼影,听见鬼声,仿佛有人在我身边疯狂尖笑着,又有人在找我索命一般。 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痛苦折磨得我又仿佛要疯掉。 我试图用头部撞击墙壁,通过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全身被绑住的我根本就使不出劲儿来。 我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挣扎,却感觉被捆住的手脚鲜血直流。 这样的流血,对于我来说,反而要痛快一些,事实上,如果当时我的手脚是自由的,或者只要手中有一把刀,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往自己的胸口,或者脖子处捅去,用生命的逝去,来终结我当时的痛苦。 只可惜,我所有的努力都没有半点儿用,力量反而一点一滴地流逝,让我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到了后来,我就那般躺在潮湿的稻草上,如同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一动也不动。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平缓,意识模糊发散。 我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在意识就要消亡之前,我感觉到有人取下了罩在我头上的麻袋,使劲儿拍我的脸,而那个时候,我已经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紧接着我仿佛听到有人说道:“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就没气了呢?” 有人在旁边解释着,但是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意识,也终于消散不见了。 黑暗,永恒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胸口发闷,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结果给堵住了,憋住,好一会儿,方才有一点儿浑浊而又充满了土腥味儿的气息涌进鼻子里来。 这点儿气息让我的意识凝聚起来,我使劲儿捏了一下双手,感觉拳头有力,而且手脚都没有被绑住。 我这是在哪儿?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但是出于本能,双手开始拼命地往上推去。 有沉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束缚着我,我忍不住从嗓子眼儿发出嘶吼来,那嘶吼古怪得很,如同野兽一般,死亡的恐惧在那一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疯狂地往上顶去,就这般持续地顶着,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上面松动了一些,我的嗓子也吼哑了,猛然一挣,感觉那重压终于消失大半,而清新的空气也在一瞬间,灌进了我的肺里面来。 咳、咳、咳…… 我咳嗽了好一会儿,感觉头顶有大雨倾泻而下,紧接着电闪雷鸣,在我头顶轰隆隆响起。 借助着闪电的光芒,我才瞧清楚自己的处境,发现我居然处于一个到处都是树木的山林之中,而我的身上,披着破烂的草席,下半身还埋在满是泥泞的土里,瓢泼大雨浇下,将我给淋得如同一只落汤鸡似的。 轰…… 又一声响雷在头顶炸开,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恐惧从心头浮现,赶忙从泥坑里爬了出来,左右打量,发现四周一片昏暗,到处都是茂密的林木和灌木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爬出了泥坑,回头望去,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确定了一件事情。 我给人用草席一卷,埋在这泥坑之下。 这坑其实挺深的,如果不是正好碰到大暴雨,雨水将这儿的泥土给浸润了,光凭着我个人的力量,未必能够从那么深的坑里面爬出来。 说不定我就给人活生生地埋在这里了。 等等,那帮人为什么要埋我? 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推测,他们要杀人灭口,为什么不弄死我,再埋人呢?还是说他们觉得我已经死了,所以就没有再多费劲儿? 又或者,埋下我的人,就在附近? 一想到这里,我当时就恨不得赶紧逃开,不过当我就准备撒丫子跑的时候,脑子冷静下来,将事情全部都过一遍,突然间想起了之前金信厂老马等人的死而复生一样,说不定是自己身上的药物发作,进入假死状态,让那帮人觉得我已经死了,所以才把我给埋了。 我越想越有可能,深呼吸,尽力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左右观察一番,看着那泥坑,想了想,将身上的草席脱下,然后将那泥坑填回去。 大约处理了一下,我将差不多了,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跑。 雨下了好一阵,等大雨变小雨的时候,我躲在了一棵松树下,咬着牙,把嵌在脚板上的碎石块和木刺拔了出来。 我从泥坑里面逃命出来,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之外,鞋子、钱包、身份证、钥匙等等,什么都没。 我身上满是伤痕,浑身湿透,精疲力竭,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倒下,永远也醒不来一样。 我不敢倒下,不敢松了那口气,更不敢多加停留。 我不知道先前囚禁我的那帮人有没有在附近,如果被他们撞见了,我估计还是逃脱不了失去小命的结局。 天黑乎乎的,我强忍着脚下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地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终于停了,而渐渐的,天光发亮。 我信心又生出一些来,继续往前走,突然间瞧见了村庄的轮廓,几近崩溃的状态又提了点劲儿,奋力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民宅前,我这个时候已经精疲力竭了,过去敲门,结果院子里有狗疯狂的叫声,吓得我赶忙离开,挨着换了几家,终于找到一户没有狗的,敲门之后,有人走了出来,瞧见一身污浊的我,有些吓到。 我这个时候已经不行了,张口说道:“帮我、帮我报警……” 说完话,我就直接昏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有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说话:“对,这个人看住了,别让他跑掉——对,据蕉岭中心一小的门卫钟大爷反应的情况,梁老师失踪之前,就是这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和一个壮汉来找过她,他很有可能就是梁世宽老师失踪案的真凶,即便不是,也是知情者……” 我一激灵,当下就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病床上,双手一挣,发现居然给铐在了床上。 紧接着有人冲了过来,按住我的胸口,低声吼道:“别动啊,老实点!” 第十章 一条尾巴 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老实懂事的孩子,别的孩子青春期了会去打架闹事,喝酒赌博,我却从来没有过,除了办身份证之外,从来没有进过公安机关,没想到这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就折腾进来了两次。 这简直就不能够用“倒霉”两个字来形容了。 好在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我反倒是镇定了许多,赶忙喊道:“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压住我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协警,脸上还有着好几个青春痘,听到我这般说,又瞧见我的模样,自己忍不住笑了,赶忙松开我的胸口,从我身上爬起来,然后冲着外面喊道:“韩队,人醒了。” 门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警察走了进来,眯着眼睛打量着我,看得我心虚无比,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怎么样,感觉好一点没?” 我舔了舔嘴唇,说能给口水喝么? 虽然我正挂着盐水,补充能量,但干渴得嗓子冒烟的我还是想要喝口水润喉咙,韩队长点头,示意那协警给我倒水。 喝了一口水之后,我开口说道:“你好,我叫做候漠,我是鹏城祥辉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在梁世宽梁老师的家中被人绑架,身份证和钱包都丢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我没有隐瞒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隐瞒的道理,当下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来龙去脉,都一一说出。 听到我如此配合,韩队长示意我先停下,叫协警拿来笔记本,开始给我做笔录。 不过很快他就喊停了我的讲述,皱着眉头说道:“候漠同志,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实事求是,配合我们公安机关办案,千万不要胡言乱语,信口开河,知道么?” 我瞧见他不相信我的话,顿时就有点儿激动了,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韩队长挥手,示意旁边的记录员停下笔来。 他认真地盯着我,然后说道:“你的身份,我们会核实清楚的,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也会进行调查,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公安机关办案,靠的是证据,而你现在这样信口开河,胡乱编故事,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知道么?” 我苦笑,说我应该怎么说,你才能够相信我? 韩队长说你刚才讲的那些,什么游侠联盟,什么夜行者……作为一个成年人,这些东西从你嘴里面说出来,你不觉得尴尬么?是不是卫斯理小说看多了,脑子也跟着进水了? 我有些着急了,说韩队长,我的朋友,还有梁老师都处于生命危险之中,你觉得我会跟你开玩笑? 韩队长猛然一拍桌子,喝道:“怎么,你还想威胁我咯?我告诉你候漠,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知道什么是嫌疑人么?我跟你讲,你编的这些故事,有一大堆的漏洞知道么?什么那些人觉得你死了,把你埋了,所以你就逃出来了——如果绑架梁老师的那帮人,真的有你所说的那般穷凶极恶,你觉得你能够活着出来?” 我给他一通训斥,也有些急眼了,大声跟他解释,结果韩队长并不理会,而是恶狠狠地指着我,说你等着,总会开口的。 他离开之后,我依旧给铐着,然后还安排人盯着我。 其间医生来了两次,来的是两批不同的人,一批人是给我治病的,大体询问了一下我的身体情况,然后给我换了一瓶葡萄糖,另外还有护士给我端来了养胃的稀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对我的态度都怪怪的,就好像我是怪物一样。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种态度,并不是因为我被铐着双手,并且有人看着而造成的。 怎么讲呢,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实验室的小白鼠。 而另外来了两个医生,也穿着白大褂,跟我神情亲切、言语温和地聊着,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人家跟我拉家常呢,到了后来,我才回过神来——这两位估计是精神科的医生,在确认我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呢。 不过我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也终于确定了,这离我和小钟黄拜访梁老师家,已经过了五天时间了。 我在医院待了一天,身体养得差不多了,然后给带到了局子里的一个房间待着。 这房间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有盗窃的、有骗子,也有打架斗殴的,还有p客,七七八八,挤在了一个房间里,其间我被叫出去做了一次笔录,我的讲述并没有改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 我试图去让做笔录的警察相信我说的话,我尽可能地真诚,然而最终人家瞧我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神经病,或者傻缺。 回到临时关押的房间,我缩在角落,看着一屋子的人渣,心情惆怅,沮丧不已。 说真的,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之一。 之前的我,就算是再苦再累,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临时关押房狭窄而潮湿,磨牙声、打屁声和低声谈话声汇成一片,我回来不久,一个因为打架斗殴进来的混子开始跟同伴交流,随后又盘问起了旁边的人来,盘问一圈之后,落到了我这里。 那位叫做青皮哥的混子用脚踢了踢蹲在墙角的我,说嘿,你干嘛进来的? 我明明说了真话,却没人相信我,再加上担忧自己的身体,我满肚子的怒火,哪里有心情跟人套近乎,看了那人一眼,然后不再理会。 没想到我有些冰冷的目光反倒是惹到了青皮哥,他以为我这是对他权威的挑衅,一下子就来了劲,打了一个手势,跟着自己一同伴,再加上刚刚聊热乎的两个汉子,朝着我围了过来,一个因为盗窃进来的毛孩子冲着我咧嘴笑,说青皮哥,这家伙不敢答你,肯定是心虚了,说不定是个qj犯哦……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都坐着的人,一下子就都站了起来,目光不善。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在号子里,犯的事儿也是有三六九等的,而最让人唾弃的,估计就是毛孩子说的这个。 我不想让这名声玷污自己,开口说道:“我是被冤枉进来的。” 哈、哈、哈…… 一伙人都咧嘴笑了,青皮哥朝着我跟前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屑地说道:“冤枉?我他妈还冤枉呢,都给关进这儿来了,还给我在这儿装呢?小子,别晃啊,告诉大家伙儿,你到底是不是因为qj罪进来的?” 我心头一肚子火,瞪了他一眼,说不是。 青皮哥一听,一下子就炸了,说草泥马,给脸不要脸啊,进这里来了还跟我横是吧?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手一扬,好几个人都冲上来了,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我原本就饿了好几天,又受了伤,身体十分虚弱,在医院也就养了一天,给这帮人一拥而上,抵挡两下,就给弄趴下了,随后这帮人开始用脚踹我,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打人也是有经验的,尽量往肉多的地方踢,让我疼,又不会显露出伤来。 我给这般一通揍,火气已经到了临界点,感觉仿佛就要溢出胸口来一般,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紧接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一拳砸在了水泥地上,只听到“砰”的一声,整个房间都抖了一下。 等我抬起手来的时候,发现右手拳骨上面都是血,而让我和周围人都为之诧异的,是我刚才那一拳,居然打得平整坚硬的水泥地上显露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印来,旁边的水泥还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辐射了将近一米多的距离。 这得是多重的力量,才能够出现这样的效果? 我看着沾满了水泥碎屑和鲜血的拳头,有点儿不敢相信刚才那一下,是我打出来的。 而旁边的人瞧见,也像是见到鬼一样地往后退开去。 等我抬起头,目光从拳头落到了跟前这帮人的身上时,一帮人都瑟瑟发抖,而刚才参与殴打我的人,更是冷汗直流,紧接着,那个叫做青皮哥的家伙,犹豫了几秒钟,居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脑袋使劲儿往地上磕,一边嗑,一边喊:“大哥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 旁边几人也跪下来磕头,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拳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样,然后缩回了墙角去,脑子一片混乱。 我努力回想起刚才那一拳的状态,又想起之前碰到的种种离奇之事。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到此刻的自己,仿佛跟之前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我越想越不对,种种画面从自己的眼前掠过,突然间我下意识地将手往自己的臀部,缓缓地摸了过去。 随后我整个身子都僵直住了,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只晒干了的青蛙。 我摸到了一根软中带硬,硬中又软的玩意儿。 别、别误会,这玩意长在屁股后面,准确地说,应该是长在尾椎骨的延长线上。 一根尾巴。 我、我擦,我什么时候,居然长出了一条尾巴来了? 第十一章 回归平静 在摸到那根原本并不存在的尾巴时,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感觉世界都仿佛崩塌了一般,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来,那就是当天我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用了那半块骨头去止血,而到了后来,那块骨头却莫名的消失不见了。 难道,它现在长出来了? 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知了骨,好像是这个名字,当时我应该多问一问小钟黄的。 只是,我这尾巴都长出来了,是不是也代表着,我成功地渡过了最难熬的阶段,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夜行者? 我回想起刚才的一拳之威,心乱如麻。 说句实在的,刚才瞧见欺负我的这帮人一下子就怂了,对我无比惧怕,某一瞬间我的心头是很痛快的,然而我并不是一个盲目的人,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之后,我深刻地明白到,如果我真的介入到这起事件之中,只怕未必能够有好果子吃。 想起之前被人活埋的经历,我忍不住地后怕。 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也没有,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挣钱。 然而…… 我脑子很乱,不知道多了多久,门开了,有人喊道:“侯漠,侯漠出来。” 我往外面走,门口走进来一人,瞧见地上的裂痕,大声骂道:“怎么回事?皮痒痒了对吧,谁搞的?站出来。” 来人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中年警察,眼色严厉,我听到,回头过去,发现刚才打我的那帮人全部都低下了头去,不敢出卖我,于是走到了门口,那警察瞧见没人承认,指着里面的这帮人说道:“回头再收拾你们。” 我跟着中年警察往外走,来到了韩队长的办公室,发现我们公司的老金和小刘居然在这里。 韩队长瞧见我,站了起来,对我说道:“行了,你们公司的人也到了,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你走吧。” 我有些发愣,问道:“梁老师回来了么?” 韩队长瞪了我一眼,说不该问的别问,让你走就走,怎么着,还准备留在这里过端午节? 我无话可说,在一张表格上面签了字,然后跟着老金离开了警局。 出了警局门口,我还有点儿懵,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放了我,而老金则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侯子,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月进两次局子,一次莞城,一次梅州,你到底是惹到了谁,还是犯太岁了,怎么这么晦气呢? 我苦笑,说我怎么知道啊,我也不想的。 老金说你说你请假,请三天,结果这一个星期都要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泰哥跟我说什么?他说你要是再不上班,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听到这话没? 我低着头,说老金…… 老金挥了挥手,说侯子,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你以前多机灵,多拼命啊,怎么这回升了官儿,反而变成这样了呢?你实话跟我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老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应该说什么呢?之前我说的那些,连警察都不相信,现在跟老金说,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说了,他估计也会认为我在敷衍他吧。 事实上,换成以前的我,也会这么想。 瞧见我欲言又止,老金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泰哥跟前拍胸脯保证了,这是最后一次,侯子,你就给我争点气吧…… 老金在我旁边说着话,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警局斜对面的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算不上很熟,但让我记忆深刻的人。 马一岙。 他怎么来了? 我瞧见他朝着我招手,便赶忙对老金说道:“你稍等一下,我碰到一熟人,过去打声招呼。” 老金疑惑,说你在这儿还有熟人?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刘也瞧见了马一岙,那位黑西裤白衬衫的装扮让他印象深刻,出声问道:“唉,这人不就是那天在惠州车站……” 我没有理会小刘,径直走到了马一岙的跟前,对他说道:“你好。” 马一岙伸出手来,跟我说道:“我听肥花说了,你去找过我,对吧?” 我跟他相握,然后说道:“对,后来小钟黄带着我过这边来找梁世宽梁老师,结果在她家的时候,我们被人给抓住了……” 我跟他解释起来,马一岙听完之后,点头,说我听这儿的朋友说了,据说你是被人埋了,然后自己爬出来的,对吧? 我说对,我都跟警察说了,但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马一岙说他们不相信你是对的,这种事情,无论是谁听到,都不会相信的——不过没事,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问一下你具体的事情,那天掳走梁老师和我师弟、王虎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另外关押你们的地方大概是什么样儿的,你知不知道? 我跟他详细地描述起当天发生的事情来,瘦老头、地中海、刀疤脸,还有他们身后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再有就是后来关押我时出现过的飞哥,我都一一说来。 听完我的讲述,马一岙眯起了眼睛来,说哦,原来是他们,过江猛龙啊。 我有些惊喜,说你认识他们? 马一岙点头,说对,算是认识吧,原本以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居然惹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我说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显得十分平静,说没事,这事儿我找我师父来处理,不管怎样,他们多少也得给点面子的,不然我们这边不死不休,他们也落不得好。 说完,他问我道:“你呢,准备干嘛去?” 我指着不远处的老金,说我公司的同事过来接我了,既然你这边能够处理,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对了,小钟黄和王虎如果要是脱险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 我刚想要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结果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之前的冲突中丢失了,于是报上了我们销售课的座机。 马一岙记下之后,说好,等事情有了结果,我给你消息吧。 说完,他准备离开,然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对了,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凡事小心点,那帮人如果发现你没有死的话,很有可能会去找你麻烦……” 啊? 我有点儿懵,一直到马一岙离开了,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极力想要摆脱这一切,没想到最终还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而这些,我真的能避过么?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老金找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都跟你说了,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你看看,一身麻烦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倏然回响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跟马一岙说。 那就是我长了一条尾巴的事情。 这件事情,让我很犹豫,从情感上来说,我已经接受了小钟黄的说法,也知晓了马一岙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游侠联盟的人,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跟夜行者是天然对立的,但我仔细回想起来,在羊城那个小院子里的几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夜行者,又或者带着夜行者血脉的人。 包括王虎,我在被囚禁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他是虎相的夜行者。 这说明马一岙对夜行者,并不是黑白对立。 更何况我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过关了。 如果依旧没有渡过,那我这一路的奔波,岂不是白费了? 我纠结无比,然而马一岙人影无踪,我也没办法再找人,只有跟着老金和小赵离开。 回程的路上,老金一直在唠叨我,说因为一个过路的“骗子”,把你搞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自己,一脸丧样,萎靡不振的,别说泰哥,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听到老金的唠叨,我苦笑无语——我之所以会这样,主要的原因,是折腾了这些天,还没有恢复过来而已。 不过出门在外,能够有这么一个人在关心着你,其实还真的是挺温暖的。 我也知道,老金之所以这么说,是真的把我当做弟弟了。 从梅州回来之后,我搬了家,离开了那个住了一年多的城中村,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去,房租虽然贵了许多,但至少心里踏实,而回到公司之后,我自然又给泰哥像训狗一样地大骂一通,然后警告我,说如果我再出现什么差池,那就别干了,卷行李走人。 除此之外,本来就处于副课长试用期的我,官职给撸了下来,回到了储干行列。 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挺大的,毕竟这个职位是我努力了许久的结果,没曾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然而更让我郁闷的,是接下来的这些天,我仿佛就触到了霉头一样,事事不顺,做什么都出现纰漏,好几次都出现了大事故,倘若不是老金帮我圆场,只怕我早就给开除了。 除此之外,我下班回家,然后努力回想起先前在看守间里的情形,试图感受那一种力量,然而让我郁闷的,是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只有那一根大拇指般的小尾巴提醒我,我之前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马一岙没有打过电话来,让我有些着急,而一天下班,老金叫住了我,说侯子,等等,晚上陪我一起喝点酒,我有事情找你。 第十二章 当然是选择不原谅他 老金上一次单独约我喝酒,已经是小半年前的事情了,自从他找了女朋友之后,钱包和个人时间都身不由己,我们就再没有像之前一样,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了。 所以老金的邀约让我有些诧异。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两人相约来到了我们之前经常来的一家村口大排档,点好酒菜,两人坐下,我问老金,说怎么没带嫂子一起来。 老金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连着一口气喝了三杯啤酒。 他喝酒的杯子是一次性杯,三杯酒下肚,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然后盯着我,说道:“骂了隔壁,什么女朋友,就他妈是一破鞋。”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傻了。 老金的女朋友马丽,是我们公司的前台文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妹子,大专毕业,要文凭有文凭,要相貌有相貌,老金在我还没有来公司的时候,就一直在追她,足足追了一年半,方才得手,之后对这女朋友千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呢? 我愣了一下,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老金要来白酒,就着菜又喝了两杯,然后才接着酒劲,对我说道:“她背着我在外面偷人。” 啊? 我其实心中多少有了猜测,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忍不住说道:“老金,这件事情你确定了没有?” 老金对我说道:“侯子,你还记得格林豪庭酒店的大堂经理阿顺不,对,就是我们醴陵老乡,是他告诉我的,说得有模有样的,绝对不会有错。” 他这么一说,我心头立刻一沉。 那个叫做阿顺的老乡,我是是在两个月前同乡会的时候认识的,当时老金还带着女朋友出席的,两人照过面,所以阿顺认出了马丽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作为同乡兼好友,这种事情还是劝和不劝离的,所以我就说道:“这事情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嫂子负责前台接待,帮公司的客户去酒店开房,这都是很正常的啊?” 老金喝酒很快,听到我的话语,说道:“唉,你别劝了,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已经有好几次夜不归宿了,而且我总感觉她对我撒谎……” 听到老金这般确凿无疑,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陪着他喝酒。 那天夜里,我们喝了两瓶白酒,一箱啤酒,老金有意灌醉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让我心头很是难过。 最尴尬的,是我把他送回家的时候,还不得不对他女朋友客客气气。 毕竟我喊这女人作“嫂子”。 这事儿过了两天,我看老金上班的时候神态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有心想问,又张不开口,想想还是算了。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的时候,一天下午,老金把我叫出了办公室,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侯子,阿顺打电话过来,说马丽又跟人去格林豪庭开了房间。” 我眉头一跳,说老金,这件事情你确定没有? 老金说我去问了,马丽没有在公司,另外我查了一下,今天也没有什么鬼客户要接待,绝对是那小贱人自己忍不住了,跟情夫跑去鬼混了。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老金的脸色都有些扭曲了,直勾勾地说道:“老子倒是要看一看,她的那个奸夫,到底是哪一路的妖魔鬼怪——我对那小贱人那么好,工资卡都给她了,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结果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你说我能饶得了她么?” 我当时也有些着急上火,看到老金的这副凄惨样,一咬牙一跺脚,说道:“那还愣着干嘛?走,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走。” 老金待我如自家弟弟,所以他被戴了绿帽子,我的心头也是憋着一股火儿的。 销售课这边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老金说走就走,我们两人出门,搭了一个摩的,来到了附近的格林豪庭酒店,老金打了电话,没一会儿,老乡阿顺就走了出来,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对老金说道:“人在3022房间,跟一个男的,胖子,我看见两人来过几次了,回回都要墨迹一个多小时,绝对有事。”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两眼放光,很显然,他这状态并不像是在帮老金,同仇敌忾,而是单纯对抓奸这种事情感兴趣。 说句实话,我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简单交流一阵之后,给绿帽冲昏头脑的老金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带着我就往三楼冲去,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阿顺则借口酒店管理严格,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去。 他估计要等闹开了之后,才会及时现身,来看热闹。 我们很快到了三楼,来到了3022房间门口,我瞧见老金就要冲上去砸门了,赶紧拉住他,沉声说道:“老金,你可想好了?” 老金的眼睛都红了,说这个时候,你要拦我? 我说不是拦你,只是跟你说一声,要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你千万得冷静,不要意气用事,知道么? 老金点头,然后去敲门。 砰、砰、砰,门给一阵急促敲响,结果里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这一声喊出来,我直接就懵了,因为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就是我们的台籍老板泰哥,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老金,却瞧见他仿佛并没有发现这件事儿,而是捏着嗓子说道:“先生你好,你门口掉了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块钱,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 老金这家伙能当我师父,自然是有本事的,简单一句话,里面的人就意动了,没多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开出了一条缝。 出来这人,正是负责我们销售部门的公司副理泰哥。 他只穿着一条裤衩,光着膀子,脸上、脖子上和胸口,都还有口红印呢,满脸红光的样子,出门一看,瞧见我和老金,不由得一愣,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平日里的泰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而此时此刻,虽然还算镇定,但眼神之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慌乱的。 很明显,做贼心虚。 老金这个人勤勤恳恳,但并不是老黄牛那种,毕竟能够在销售供应商岗位上面做到他这种程度的,多多少少也有几把刷子,他盯着泰哥,说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泰哥脸色很不好,说我做什么事情,需要给你交代么? 他这般的模样,有些色厉内荏,然后想要关门,结果我适时伸脚,将门缝给挡住,而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正是老金女朋友马丽的声音,这动静让老金一下子就疯了,他猛然一撞,将那门给撞开之后,直接冲进了房间里去。 我也跟着进去,瞧见老金的女朋友马丽正在慌乱地穿着衣服,在瞧见我们冲进来之后,又赶忙钻进了床上的白色被子里去。 我瞧见房间里衣服到处散开,显然在我们来之前,这儿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战斗。 老金脸色铁青,冲上去冲着马丽大声骂道:“你个裱纸,居然背着我跟别人睡觉,你对得起我么?” 马丽看着文静贤淑,白莲花儿一般的人物,但并不是被人欺负的小姑娘,瞧见事情败露,也是横下心来,对老金说道:“对得起你?我们结婚了么?没结婚,我爱跟谁睡觉跟谁睡觉,要你管?” 她这边硬气,而赶回房间里的泰哥也是一脸凶相,对这老金吼道:“老金,你要干嘛?你还想不想干了?” 一句话,将老金心口的所有火气都给浇灭了。 我瞧见了老金眼里的犹豫。 他老家挺困难的,有弟弟妹妹要养,需要定时给家里寄钱,而且他前阵子打算结婚,还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贷着款子呢,如果工作一丢,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活之中的种种困难,让老金原本扬起的手,怎么都难以挥下去。 瞧见老金脸色变化,人精一样的泰哥语气缓慢了一些,然后对他说道:“老金,我们也共事三年多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当领导,一直都不错,这一次我跟马丽,是情不自禁,真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人也是,凡事大度一点,看开些,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对了,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说着话,他就要赶人了。 老金给气得又急又怒,一边是付诸终身的爱人,一边是掌握事业的老板,他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说不定就要给公司开了,一想到这事儿,就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肯动。 但让他就这么走了,心中又着实不甘。 讲道理,是个男人,恐怕都忍不了这样的耻辱吧? 泰哥瞧见老金不肯动,就看向了旁边的我,一脸严肃地说道:“侯漠,愣着干嘛?带金康走啊,上班时间你跑这儿来,这是什么?旷工你知不知道……“ 他调转枪口对准备,是想要让我出头,带着老金离开,给老金一个台阶下,却不曾想我在旁边看着,对老金的感触是感同身受,想起老金把我从流水线上拉扯出来,言传身教,对我像自家弟弟一样,又看着面前泰哥那副丑陋的嘴脸,顿时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上前就是一拳:“你麻痹,睡人老婆,你还有理了?” 砰! 只一拳,泰哥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倒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第十三章 引路人 一拳,人就飞了起来,这种只有在功夫动作片里面出现的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愕。 抓奸事件的结局,让所有人都没有能够预料得到。 泰哥给我一拳打得喷血,这个已经算是轻伤了,自然引来了警察,我可悲地在一个月时间内,第三次地进了局子,好在后来经过老金的几番斡旋,并且答应不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躺在医院的泰哥终于答应了不追究我的责任,但我却不得不离开这个工作和奋斗了一年多的台湾公司,失去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离开公司那天晚上,老金和销售部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给我践行,那天老金的情绪特别激动,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拉着我的手就哭,说是他连累了我。 对于这话儿,我也很难过,但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砸出去的那一拳。 没别的,爽快。 如果时间能够再次倒回过去,即便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拳挥过去。 刘庆泰这孙子,太他妈不是人了。 那天我陪着老金喝了很多,我知道那天的事情过后,马丽就从老金的住处搬了出去,两人算是彻底分个手,我还听小刘说看见马丽在医院的病房照顾泰哥,一对狗男女似乎已经完全看开了,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要知道,泰哥在台湾可是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的,他大儿子都十八岁上大学了,上次考上了台湾交大,还请全部门的同时去吃过饭,我们都还随了份子钱呢。 而且我还知道,老金和马丽在一起的这些时间,给那女人花了不少钱,估计现在手头上都在捉襟见肘。 人世间的不如意便是如此,虽然不甘,但终究没办法反抗。 喝过了践行酒,我离开了公司,开始奔波于人才市场,想要赶紧找到新的工作,赶紧养活自己,只可惜想要再找到像祥辉那样的工作很难——要知道98年的时候,当地普遍的工资水平都在四五百,而我在祥辉的基本工资都在一千五以上,再加上不菲的销售提成,在当时已经算是非常高薪的工作了,以我的条件,想要遇到差不多的,真的很难。 习惯了高薪工作,我很难再去找寻薪酬太低的活计,心态失衡,如此奔波于鹏城几个特别大的人才市场,高不成低不就,让我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类似的工作,面试的时候感觉都挺好的,结果没过一会儿,人家突然问我,说我以前是不是在祥辉干过?而且还打过领导? 一句话,让我心中生出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祥辉在行内虽然并不算是龙头,但至少也能够排进前五,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几家公司都有些联系,我不知道泰哥是怎么跟人说的,但我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去揭老金的疮疤,毕竟老金在行内,也是有面儿的。 如此蹉跎一个月,我发现自己的财务有些紧张了。 虽然我之前的确是赚了一些钱,但因为日常开销和往家里寄钱之类的,再加上搬家时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我手上的钱本来就不太多了,结果上次在梅州的时候,手机丢了,那可是公司配备的,98年时候的手机跟后来可不一样,贵得让人吐血,这个又赔了一笔,导致我手头的钱越发拮据。 除了经济紧张,我还有另外一个烦恼,就是自己的身体。 自从那天将泰哥打伤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每当自己的情绪激烈的时候,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有的时候力量会突然增长,手上的力量十分强,我甚至试着直接将那不锈钢的勺子给毫不费力地弄弯去,然而平日里的时候,我想要拥有这样的力量,却发现完全不行。 它一点儿都不可控。 除此之外,屁股上面那一小截尾巴也让我十分郁闷,尽管我可以穿了比较宽松的裤子,在镜子里也看不出来,但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总感觉别人在用诡异的目光盯着我,仿佛能够透过裤子,看见那玩意儿一样。 这事儿我备受煎熬,甚至想要去医院动手术,将它给割了。 然而说到动手术,又回到了先前那个问题。 没钱。 如此心烦意乱了一个多月,一天老金找到了我,说他认识中山一家电子厂的老板,他们那儿需要招药水车间的工程师,问我要不要去试一下——虽然没有提成,但工资一千六,还算是不错了。 我在鹏城待得烦躁无比,现在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机会,自然没有拒绝,当下拿了老金给的名片,就准备回家收拾东西。 房子租约三个月,退不了的,而我也不确定面试能否通过,所以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如果能够进那家厂子的话,到时候我再回来搬也不迟。 花不了多少时间,我收拾妥当了,一个双肩包装满,然后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喵…… 大中午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去上班了,楼层寂静,突然间传出这么一声猫叫来,让人倏然间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总感觉这声音十分熟悉,下意识地朝着猫叫的阳台走去,打量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现。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瞧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 这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黝黑的头发,发亮的眼睛,比我矮一个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黑色的眼眸之中,荡漾着一抹绿光,就像是富营养化的河水一样,有一股让人恶心的感觉。 喵! 他又叫了一声,我脑子里轰然一下,终于想起了这叫声为什么那么熟悉。 这声音我听过,上次是在先前我在旧出租屋洗澡出事时出现的,因为当时发病,所以有些迷糊,但是这会儿,我却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是猫,还是人?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厨房瞄了过去,想要拿一把菜刀防身,多少有点儿安慰。 因为我知道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面的家伙,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夜行者。 实实在在。 我盯着那个少年,他也眯眼看着我,两人对峙了几秒钟之后,我身子动了,朝着厨房冲了过去,然而他却比我更快,身子一闪,人就堵在了厨房门口,然后对我说道:“你想干嘛?” 我瞧见他堵在门口,身如鬼影,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问道:“你是谁?”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我们见过面,不久之前,你难道这么健忘么? 我眯着眼睛,说那天晚上,你在? 少年说不光那天晚上,其实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我的眼中,只不过你并不知道罢了。 我心情紧张,说你想要干嘛? 少年说我看你这意思,是准备出远门了,对吧? 我说需要你管么? 少年嘻嘻笑,说当然了,你身上,可是种了我们的启明蛊,那东西这么贵,我们可是下了本钱的,不能让你就这么跑了。 一听这话儿,我顿时就一股怒火直冲额头,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跟那帮人是一伙的?你们想干嘛?” 少年说你别着急,没有想要害你,我只想问你一下,你是准备离开这里,对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 少年说那行,我叫一个人过来,跟你见一面,聊一聊。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在ktv包厢给我们下毒的黄毛尉迟,另外一个,则是找到出租屋,给我种下启明蛊的长腿美女,而这两个人,无论是谁,我都招架不住。 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拼死一搏。 想到这里,我当下也是怒吼一声,一是给自己壮声势,二来也是试图激发出自己身体的潜能,然后冲向了对方。 然而结果也是毫无悬念,我几乎是一照面,就给那少年给撂倒在地,随后他捂住了我的嘴巴,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别在这儿鬼喊鬼叫的好么?要万一引来人了,那可怎么办?难道要我杀你灭口?” 一句话说得我面无血色,当下就是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直。 少年压住我,认真地对我说道:“我放开你,你老实点,我叫上面的人过来跟你谈一谈,到时候怎么处理,与我无关,你别叫,可以么?” 我赶忙点头。 少年放开我,让我坐在了沙发前,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张黄符纸来,三两下,折成了一只纸鹤,念念叨叨一番,然后猛然吹了一口气,那纸鹤居然像是活过来一般,挥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到了阳台,然后消失了去。 这场面,看得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说,有心问一下,结果少年郎却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坐在我对面。 等了十多分钟吧,门口传来动静,那原本锁住的防盗门给人轻轻扭动一下,居然就直接开了,然后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让我记忆深刻、难以忘怀的女人。 她将门反手关上,黝黑的眼眸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樱桃般的朱唇轻启:“认识一下,我叫秦梨落,是你的引路人。” 第十四章 老金之死 对于我来说,这个叫做秦梨落的年轻女人,真的是一个谜。 最开始,我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夜场小姐,美则美矣,但终究只是一个屈从现实的美丽躯壳,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峰回路转,任人调戏的夜场妹子转身成了杀人恶魔,这性质就变了,而现如今,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直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的黑发少年瞧见秦梨落,赶忙站起来,乖乖地招呼一声“梨落姐”之后,朝着阳台处走去。 紧接着,我瞧见他纵身一跃,却是跳了出去。 我这儿可是四楼。 我心头一紧,随后想起了,这家伙可是夜行者,用得着我来担心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盯着面前这个美艳如花的女人,问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秦梨落如同看宝贝一般打量着我,然后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如同我猜想的一般,是个怀着隐性血脉的同类,而且居然还误打误撞地度过了第一阶段,很好,很好,或许几年之后,你将会让整个业界都为之震惊,哈哈……” 她有点儿神经质地说着,然后看着我,说道:“对我们,你应该很疑惑,对吧?” 我点头,说对,的确如此。 秦梨落摸着下巴,说这件事情说起来你或许并不会相信,但是从你身后长出一截尾巴之后,你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并不是能够以常理来解释清楚的,对吧? 我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秦梨落拍手,说好,爽快,我喜欢你的性格——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于一个夜行者家族,我们的族群在香港、澳门以及东南亚一带,都有许多的成员,而家族得以延续的根本原因,在于包容并蓄,我们愿意接纳更多的成员加入进我们的圈子里面来,抱团取暖,不至于被人类,以及其他的夜行者欺辱——对了,需要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夜行者么? 我哼了一声,说不就是妖么? 秦梨落竖起一对秀丽的眉毛,瞪了我一眼,说是夜行者,不是妖?妖是人类对我们的蔑称,就像中国人称呼印度人为阿三,日本人称呼中国为支那一样,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在别的夜行者面前这么说,那是会招惹大祸的,知道么? 我忍不住地撇嘴,心想妖就是妖,有什么可美化的?还夜行者呢,你们这大白天不是也出来了么?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心中嘀咕,表面上还是点头称是。 秦梨落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不对,你怎么会知道夜行者是妖的?不对,你接触过其他人了么?”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慌乱,怕她知道我跟马一岙的关系,赶忙说道:“刚才那靓仔,从猫变成人,又从人变成妖,来来去去,不是妖,又是什么?” 秦梨落听到,脸色很不好看,低声说道:“让他别张扬,居然这么不小心,回去可得好好教训他。” 说完这个,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然后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事实上,我们关注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我上面的老板也聊过你,觉得你的血脉还不错,就让我过来,邀请你加入我们;据我所知,你现在已经丢了工作,那么正好可以跟我走了。” 我听到,下意识地往后退,说想让我跟你们走?去干什么? 秦梨落笑了,一双明眸盯着我,说你觉得我会让你干什么? 我十分抗拒,说我怎么知道? 秦梨落说你觉得我是坏人,或者说我们是坏人? 想起这一段时间来的倒霉经历,我忍不住讥讽道:“难道不是么?一言不合,直接将人给毒死,然后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在我身上动手脚,这些事情,是好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么?” 听到我的怨气爆发,秦梨落一对好看的眼睛微微发光,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人是尉迟毒的,但那只是他给我出气,给那帮老流氓一点儿教训,后来不是都给救活了么?至于你,我给了你一个可以预期的、大展宏图的未来,你不但不感激,而且还心怀怨怼,真的让人很难理解——你难道就想如同一条咸鱼一般,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对,那正是我的想法。” 哈、哈…… 秦梨落气得笑了起来,说真是个胸无大志的蠢男儿——不过我告诉你,拥有着夜行者隐性血脉的人,如果不能够及时激发出来的话,通常都活得不长,所以你期望那平凡普通的一生,也将是短暂的一生,而你,也不过是一个短命鬼而已。 我冷笑,说就算如此,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我乐意,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秦梨落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冷冷说道:“也就是说,你不想加入我们咯?”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对。 瞧见我表明态度,秦梨落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居然就转身要走,这情况反而让我有些惊诧,眼看着她都要走到门口了,这才忍不住叫住了她:“等等,你这就走了?” 秦梨落回头,嫣然一笑,说难道你打算请我吃饭不成? 我十分意外地说道:“你,不杀我?” 秦梨落瞪了我一眼,说你看电视剧看多了吧?你还真的以为我们做事,一直都打打杀杀?那你就是脑子进水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们自然也不会强求,事实上,很多人想要加入我们这个大家族来,都未必有机会呢,你不来,以后少不得要后悔的。 说罢,她想起什么来,手一挥,却是摸出了一张镀金名片来,扔在了桌上,说到时候你后悔了,打这个电话,或者到这儿来找我们的人。 我忍不住笑,说我后悔?怎么可能? 秦梨落回过头来,盯着我,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吗?因为你身上的血脉是被诅咒的灵明石猴,许久许久以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拥有灵明石猴的夜行者大圣,他的力量强大得连上天都嫉妒了,手下的亡魂无数,而自他之后,到了后来的一千多年时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为什么? 秦梨落微笑着说道:“因为诅咒——自此之后的灵明石猴隐性血脉者,即便觉醒了,但他们想要成为真正的夜行者,也必须经过五重关,而五重关口,每一重都危机重重,更是需要乌金、叵木、弱水、烛阴和息壤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物件,才能冲破,而如果不能,便会暴毙而亡……“ 这话儿听得我汗水直流,一字一句地说道:“暴毙而亡?” 秦梨落微笑,然后说道:“如果有我们的帮助,你或许就是这千年以来第一个拥有灵明石猴血脉的人,继承那个人空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名号,但如果是你自己,呵呵……我只能说一句啊,保重吧。” 说完这些,她打开了门,“砰”的一声,离开了房间。 人走了,香味还留下,我闻着这淡淡的香水味,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我扔下了背包,然后朝着小区外面的一家书店跑了过去。 很快,我在通俗文学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书,快速翻阅一番之后,最后定到了其中的一页。 第五十八回《二心搅乱大乾坤,一体难修真寂灭》:【如来才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菩萨道:“敢问是那四猴?”如来道:“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 呃……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西游记》。 果然,我记忆得没错。 我一连读了几十页,这才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感觉头疼得厉害。 作为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讲述的,是神话故事,但同时也是吴承恩先生的作品,他创作的这些东西,到底是凭空想象呢,还是有迹可循,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我却晓得一点,那就是秦梨落今天这么轻拿轻放,肯定不会说假话。 她是笃定了我会乖乖地去找她,才会这么轻易地放了我。 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多舛命运,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骂脏话。 那一天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哪儿都没去,躺在床上睡觉,睡了醒,醒了睡,浑浑噩噩的,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才想清楚,管他什么南北西东,我现在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别的不说,先养活自己再说,于是去汽车站买了票,前往中山。 老金给我介绍的工厂在中山小榄,我抵达之后,找到门卫说明了一下,通传之后,我给领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老板瞧见我之后,很是惊讶,说你怎么来了? 我跟他说听了老金的推荐,就过来看看。 我本来以为对方会给我安排面试,然而老板却问我道:“老金的事情,你不知道?” 我说什么事? 老板盯了我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他昨天,死了……” 第十五章 毫无底线的夜行者们 老金死了?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旁边的丁老板推了我胳膊一把,说嘿,兄弟,你醒醒。 我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说怎么死的? 我当时脑子混乱,不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吓人,但这丁老板却吓了一跳,往后退开,语气结巴地说道:“你、你……” 我这才回过神来,朝着他办公桌旁边的书柜玻璃望去,瞧见一个满脸通红、双眼尽是血丝,仿佛整个人都冒火一样的我,凶相毕露,这才强行收敛起心头的怒火,问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丁老板大概是被我吓到了,赶忙说道:“我知道得也不多,只听了个大概,说有人闯入老金的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产生了冲突,然后老金和你们公司的刘庆泰就都死了——具体情况,你还是自己打听一下吧。” 什么,泰哥也死了? 我听了,看向了他办公桌上的座机,然后说道:“能借您电话用一下么?” 丁老板赶忙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没问题。 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对劲了,我瞧他这态度,就知道即便我各方面的条件都挺不错,他也不会把我留下来了,于是也没有太多的顾忌,拿起电话来,拨通了小刘的手机,结果半天都没有接,我又拨通了两个同事的手机,都没有接通。 放下话筒之后,我对丁老板说道:“电话打不通,老金出事,我得赶紧回去,我们以后联系吧。” 丁老板赶忙点头,说好,我让人送你。 如同被送瘟神一般地请出了厂子,我赶忙买票赶回鹏城,一番折腾,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家都没回,直接赶到了祥辉,还没有进公司,就在外面瞧见在路边吸烟的销售课前同事小戴,赶忙跑过去,喊道:“小戴,小戴。” 小戴瞧见我,赶忙将烟扔掉,迎了上来:“侯课长?” 我挥手,说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叫我侯漠——我听到消息了,到底怎么回事?老金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小戴一脸错愕,说你不知道? 我说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打小刘他们电话都打不通。 小戴苦笑,说小刘他们被带到警局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跟我说。 小戴左右看了一下,把我拉到角落,然后低声说道:“侯哥,你先跟我说,你最近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瞧见小戴奇奇怪怪的,还问起了我,十分疑惑,下意识地否定,说没有啊。 小戴说侯哥,说实话,这件事情说起来,跟你有关——杀害老金和泰哥的那帮人,其实是过来找你的,只不过因为泰哥跟他们起了冲突,有人就直接翻脸动手了,这几个人凶得很,个个都跟电影里面的职业杀手一样,我跟你讲,你自己小心点,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出手又这么狠,指不定在哪儿堵着你呢。 啊? 小戴的讲述让我手足发凉,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跟我有关系。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杀人凶手,你有见过?” 小戴摇头,说没有,我昨天在福田办事,是今天早上听马丽说的——听说是有四个人,有一个在外面没进来,另外三个,一个半老头子,一个刀疤脸,还有一个矮胖秃顶的男人,动手的是那个矮胖子,就他一个,就把老金和泰哥给砍了,你不知道,办公室满地都是血啊,恐怖得很……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一件事情,对我说道:“对了,警察问起你了,还找了你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情呢。” 我摇头苦笑,说没有。 的确没有,我从祥辉离职之后,手机上交,而所谓住址,估计是之前我在城中村租住的出租屋,至于我现在的住处,除了老金之外,公司没人知晓,警察当然找不到我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最让我为之震撼的,是小戴描述之中的那几个人,我一听,几乎都能够确认得到,他们就是在梅州绑架梁世宽梁老师的那一伙人。 那一伙人,也是夜行者。 不过夜行者和夜行者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如同秦梨落这帮人,虽然看上去很凶,但从实际上的手段来说,还是很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良善,有底线、有原则,而我在梅州碰到的这一伙人,却完全不同,他们野蛮、凶猛、强横,丝毫不讲道理,动辄出手杀人,谋人性命。 这样家伙的危害,远远不是正常人所能够比拟的。 在那一瞬间,我的耳朵很热。 很热,很热,因为我想起了上一次与马一岙分别的时候,他对我提出的警告之语。 他让我注意这帮人,如果他们知道被埋在土里的我居然还是没有死,他们一定会找过来对付我的。 当时我并不觉得什么,而此刻回想起来,遍体生寒。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不知道泰哥和老金怎么就惹到了那帮人,甚至不惜得暴露身份,对他们直接痛下杀手。 小戴与我相处甚久,然而瞧见我一脸扭曲的面容,也有些吓到,开口说道:“侯、侯哥,你没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一些,问道:“老金的遗体在哪儿?” “在警局吧,”小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的,他们要出一个尸检报告什么的,再说了,虽然已经通知了泰哥的家里人,但路上毕竟要有一些时间,家属认领什么的,估计也没有那么快……” 警局? 我在心中默默念着,想着这件事情牵涉到我,如果我避而不见的话,总有一天警察会找到我的,还不如我去警局报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也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引发误会的事情。 我问清楚了小戴具体的分局之后,离开了祥辉。 没走多远,小戴叫住了我,关切地说道:“侯哥,那帮凶手找的人可是你,说不定在哪儿等着你呢,你自己要多小心一些……” 听到他这话儿,我心中一暖,朝着他微微一笑,说知道。 小戴是新招的大学生,来了三个月,与我虽然并不在一个组,但这个时候了还能够关心我,说明我平日里的人缘,还算是不错的。 想一想,还挺安慰的。 我离开祥辉之后,赶到了分局,跟门口接警的人员说起了这件事情,那个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女警察看了我一眼,说你就是侯漠? 我点头,说对,我今天去了中山,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老金的事情,了解一些情况,所以过来这儿跟您们汇报一下。 女警很是高兴,拉着我往二楼走,在楼梯上瞧见一个脸上有几颗青春痘、体格健壮的年轻警察,赶忙喊道:“杨辉,杨辉,这就是你们专案组要找的侯漠,对,就是祥辉那个案子的侯漠,人家听说了情况,自己过来了。” “侯漠?” 名字叫作杨辉的警察一脸戒备地望着我一眼,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不过很快就停住了,一脸狐疑地望着我,说你是祥辉公司的前员工侯漠? 我点头,说对,杨警官,我今天去中山找工作了,从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就赶紧赶回来了。 杨辉瞧见我一脸真诚,毫无惧色,点头,说好,你跟我来。 他带着我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办公室,让我在里面等一下,随后出去了,没两分钟,他带着一个满脸沧桑的精干男子走了进来,对他说道:“徐队,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侯漠。” 我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跟那徐队握手,然而对方却没有理我,绷着脸走到了我对面去,坐下之后,看着我,说听说你有情况要汇报? 我点头,说是。 徐队挥挥手,说你先坐。 我坐下,然后说道:“我刚才赶到祥辉,问了一下同事,得知昨天的那三个凶手,他们我之前遇见过。” 哦? 徐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说你认识他们?知道他们是哪里人,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么? 我摇头,说不,我只是跟他们打过照面,没有太深接触——在大概半个多月之前,他们在梅州蕉岭曾经绑架过一位叫做梁世宽的小学老师,当时我也在场,并且还被一起绑走,后来他们将我活埋了,好在当天夜里下大暴雨,我没有死,得以逃脱…… 我将我当时在梅州的遭遇跟徐队一一叙来,听完我的说辞之后,徐队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说侯漠,你没有说假话吧? 我说这件事情的经办人是梅州公安机关的韩金韩队长,你可以联系一下他,确定这件事情。 听到我这般说,徐队变得慎重起来,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朝着旁边的杨辉警官使了一个眼色,杨辉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而徐队等门关了之后,又继续问起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过了没多一会儿,门被推开,杨辉警官一脸激动地说道:“徐队,联系上梅州那边了,他没说谎。” 第十六章 守株待兔 我既然没有说谎,那么就不可能跟那帮凶手是同伙,接下来的待遇也就有了一些改善。 徐队和杨辉帮我做过了笔录之后,对我说道:“你暂时不能走,在我们这儿待着,一来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再有一个,梅州的韩金队长准备过来,也想跟你谈一谈……” 我点头说好,没问题。 事实上,对于那帮动辄杀人的家伙,我的心里也没底。 做过了笔录,徐队又叫来了绘图专家,正好就是我在大厅碰见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警,她跟我聊了一下,然后开始询问起了我记忆中凶手的相貌特征来,并且根据我的描述进行素描速写。 她的素描能力很强,能够根据我的描述随时修改,而且能够很准确地把握到我描述中的特征而及时改变,让我敬佩不已。 忙碌到天黑,三张像终于出来了,她跟我确认道:“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三个人?” 我看着这惟妙惟肖的素描画像,点头,说对,就是他们。 女警有些疑惑地望了我一眼,随后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她拿进来一叠文案,翻开来对比了一下,我瞧见她一直在皱着眉头,便问道:“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有四张画像,其中还有一个是女人,从大体上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昨天行凶的杀人凶手,但他们与我见到的那几人,虽然特征都差不多,却又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脸型甚至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我认识的那一伙人,跟昨天行凶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伙人。 只是…… 不对,不对,如果不是一伙人,为什么体型却那么像呢? 我脑子有些混乱,看向了女警,而她则说道:“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双方可能只是部分相似而已,并不是一伙人,再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来之前的时候,可能进行过化妆——不过这个很难判定,我早前画图的时候,并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情况……” 弄完了这些,女警向我表达感谢之后离开,我给留在一个会议室里等待着,天色将晚,我有些坐不住,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终于出去,瞧见那个叫做杨辉的警官匆匆而过,干嘛叫住了他。 “干嘛?” 对方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显然我即便是没有嫌疑,他也不会对我有好脸色。 我斟酌了一下语气,对他说道:“杨警官,我想见一见老金。” 杨警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你瞎闹什么,一具尸体有什么好见的? 他说完准备离开,我赶忙拉住他,恳求道:“杨警官,帮帮忙,出门在外靠朋友,老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一直把他当做兄长一样对待,这一次他除了这样的事情,我很难过,也想要能够见他最后一面,才会急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 杨警官不愿麻烦,但我仿佛不断地恳求他,正好这个时候徐队路过,杨警官赶忙请示,徐队一听,说没事,小杨,你带他去法医楼。” 获得了批准,杨警官不情不愿地带着我来到后面的一栋小楼,经过申请之后,带着我进了一个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房间不大,正中间摆放着一辆手术床,上面躺着一人,盖着白布。 白布从头盖到脚。 在瞧见这一幕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拳,一股深深的悲伤就从心底深处油然而起,让我脚步都迈不动。 当杨警官将白布掀开,露出了老金那失去血色、苍白而麻木的脸庞时,我更是脚下一软,差点儿就跌坐在地上去。 老金,老金…… 我还以为能够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没想到你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个情况。 我的心中各种情绪翻腾,而旁边的杨警官却有些不耐烦了,推了我一把,说行了,行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他带着我离开,刚刚走出小楼,迎面走来几人,天太黑,外面又没灯光,我瞧得并不清楚,却没有想到对面几人之中,突然冲出一人来,冲着我就打,我没有反应过来,给挠了两下,下意识地往后退,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拦住,而挠我那人却破口大骂道:“候漠你个白眼狼,亏得老金对你那么好,你还来害他,你良心都给狗吃了啊……” 我给这么一通骂,这才认出了对方来——老金的大姐。 老金大姐破口大骂着,而后面几人走近一些,我能够瞧见老金十六岁的妹妹和十三岁的小弟,他们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半老头子,神色悲怆。 年前的时候,老金这嫁到西川去的大姐曾经带着老金妹子金慧和小弟金阳来过鹏城,作为老金最好的朋友和老乡,我被他叫来吃过几顿饭,所以跟他们都算是认识,也知道老金这位大姐的脾气泼辣无比,是个能够叉着腰在别人门口破口大骂三天三夜的泼辣狠角色。 我心中有愧,给老金大姐挠破了脸,又当着众人的面大骂,也没有任何羞恼,而是看着老金的弟弟妹妹,苦笑着说道:“你们来了。” 我跟老金大姐关系一般,但跟他弟弟妹妹特别好,之前还特地抽出两天时间来陪他们去大梅沙小梅沙和华侨城逛过,他弟弟总喊我“侯哥”,亲切得很,只不过这一次见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亲热,金阳看见我,眼里充满了冷冰冰的仇恨,仿佛我就是那个杀害他哥哥的凶手一般,反倒是金慧眼中虽有忧愁,对我却并无恨意。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老金大姐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弟弟妹妹,以及自己的老父亲进了楼。 没多一会儿,好几声音调不同的哭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其中我听到了老金父亲那悲怆、荒凉的哭声,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突然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厉害。 杨辉看我的脸色不太对,拉了我一把,说别想太多,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低头不说话,却死死攥住了手。 不,有关系。 如果不是我,老金就不会死,他已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老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也不会如此伤心欲绝。 不,我要为老金复仇,我要将那帮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绳之以法。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从我的心头浮现,一下子就点燃了我所有的怒火,有力量从全身各处,通过血液涌入心头,又传递到了四肢去,我不能等待了,不能再将事情交由别人来主导。 我得行动起来了。 想到这里,我假意跟着杨辉回到了刚才的会议室里,等人离开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窗户。 这儿是二楼,离地面有些距离,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攀下。 怒火燃烧下的我身手敏捷,一切的过程十分顺畅,我来到一楼,几乎是没有阻拦地离开了警局,出门拦了一辆车,犹豫了一下,报上了我之前租住房子的城中村。 我在想,那帮人说不定并没有走,或许还在那个地方堵着我呢。 如果是这样,我就引蛇出洞,将这帮人给弄出来。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当时没有想。 我已经被愤怒烧昏了头脑。 距离并不算远,我很快就抵达了以前的出租屋附近,下了车,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就连我最后找到了以前住的地方,敲门进去,结果开门的是一对小男女,人家好像才刚刚亲热过,一脸迷惘地望着我。 我问了两句,人家情绪过激,骂了我,但也告知了我一个事情,那就是没有人找过这儿来。 这结果让我有些惊愕,离开之后,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现在租住的小区,刚刚一进小区的门口,我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好像是兔子被苍鹰盯着,身后莫名就生出了一股凉意来。 我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在这样的时间关口,我绝对不会马虎大意,脑子一转,立刻想到那帮人很有可能就打听到了我现在的住处,正在这附近守株待兔呢。 想到这里,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我这次跑出来,是为了引蛇出洞,现在既然毒蛇已经有可能现身了,我就没有必要在这儿死磕了。 我又不傻。 果然,当我扭头就走的时候,小区深处的小林子处,走出了几个身影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瞧得那般清楚,果真就是梅州那几人,更是不停脚步,冲到了大街上,正好不远处就有一辆出租车,我匆忙上了出租车,开口喊道:“警局,去警局……” 的哥也是一个干脆人,说好嘞。 他油门一轰,车一下子就蹿了出去,我的紧张方才停歇下来,回头朝着小区门口望去,并不见人影,不由得心头疑惑,眯眼打量着,却不曾想开出了两百多米之后,出租车仿佛被什么撞到了,轰的一声,整个儿都在半空中翻腾了起来。 砰! 第十七章 折辱 天地旋转,我感觉自己好像给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面似的,当出租车最终“砰”的一声,重重砸落下来的时候,破碎的玻璃打在了我的头上、脸上,疼得我整个儿身子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啊……”,我大声叫着,使劲儿吸了一口气,用手推开了扭曲变形的车门,勉强地从那翻倒在地的出租车里爬出来。 还没有等我搞清楚状况,就有一只手从上方突然伸了过来,一把就揪住了我的头发。 那只手猛然一拽,我给连着拉了好几步,紧接着一记窝心拳,打得我胃部剧烈收缩,眼泪鼻涕忍不住地就流了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也瞧清楚了出手袭击我的,是一个矮矮胖胖,一脸笑吟吟的男人。 这个家伙留着地中海的发型,两只眼睛眯着,在夜晚迸射出玻璃渣子一样刺眼的精光,让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当初在梅州之时与他初遇之时的情形。 凶人。 地中海拽着我的头发,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掐住了我的脖子,然后冷冷笑道:“哎呀,没想到你真的没有死,可以啊,居然骗到我们头上来了?”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八,别在这里动手。” 嘿嘿…… 听到那女声的指示,地中海拎着我往路边走去,而我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开始死命地挣扎。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我的力气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增长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拳就能够敲晕的吴下阿蒙,地中海一开始还行,到了后来,有点儿控制不住我了,旁边有人不怀好意地调侃道:“老八,中午的时候叫你别去玩,你看看,腿软了吧?你个龟儿子,早晚都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响起:“就是,平日还好,出门在外,你好歹也注意一点。” 这两人一唱一和,让地中海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他恼怒,却把火气全部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来,朝着我的脸上猛然一拍,紧接着将我的身子一带一甩,我就感觉自己居然腾空而起,越过了一道瓦蓝色的薄钢墙,砸落到了道边的一处工地泥沙之上去。 砸落在沙堆上有缓冲,我反而是缓过气来,然而瞥见旁边一大堆乱七八糟放置的钢筋,我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我跌在那上面,按照刚才的状况,我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这是一帮凶人,杀人不眨眼。 理性告诉我,这一次我实在是太托大了,平日里一向谋而后动的我,居然做出了这么一件唐突的事情来。 然而还没有等我后悔,四个身影就跟着跳进了工地这边来,除了地中海之外,其他的也都是老相识——刀疤脸和那个半老头子,再加上一个留着短发,藏身阴影之中的女人。 三人走上前来,我发现他们的脸又有几分不同,无论是我上次见的,还是黑框眼镜女警给我看的画像,都是截然不同的。 但声音一样。 这说明他们有改变自己样貌的手段,难怪他们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从沙堆上刚刚爬起来,就给地中海一脚踹在了肩头,巨大的力量将我推倒在了沙土上,随后地中海走了过来,加钢板的皮鞋踩在了我的脑袋上,还要殴打我,旁边的刀疤脸却闷声说道:“行了,教训教训就行了,记住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这四人之中,短发女人从来都站得很远,就像一个监工,而半老头子和刀疤脸总是袖手旁观,只有关键时刻才动手,而地中海则是冲在最前面的打手。 正因为脏活累活都他干,所以这家伙的脾气才最火爆。 踩在我脑袋上的那皮鞋往下一压,地中海说道:“小子,说罢,当初你他妈的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你赶紧说清楚,要不然老十一可就得背黑锅了,这两年都回不了内地来。” 我浑身疼痛难止,咬着牙,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将自己憋在肚子里好久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为什么,要杀老金?” 啊? 地中海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说什么,谁是老金? 我努力地转过头来,斜着脑袋打量着这个男人,说就是你昨天在我以前公司杀的那人,不是胖子,是那个另外一个。 听到我的话语,地中海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咧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来,毫不在乎地说道:“你说那两个逼啊,胖子还好,只是看他不顺眼而已,那个啥……哦,叫老金来着的家伙,嘿,他是真讨厌,对你护得还真紧——说句实话,要不是他在那儿黏黏糊糊,唧唧歪歪,我们未必会动手杀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眉头上挑,极为嘲弄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当时一拳打进他肚子里面去的时候,他还不相信,然后就哭了,说对、对不起,别杀他,他还有老爹,还有弟弟妹妹……” 听到地中海详细描述着杀死老金的过程,我的心中在滴血。 他并没有在骗我,这些事情符合老金的性格,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然而越是这样,我越能够感受得到,正是我和老金之间的情谊,才真正害到了他。 想到这里,我的脸越来越红,悲伤、愤怒、自怨自艾、恐惧和难过,一瞬间充满了我的脑海里来。 啊…… 被人像狗一样踩在脚底下的我,发出了一声撕裂心肺的悲鸣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都只是小老百姓,小心翼翼地过活着,所求的只是那小得可怜的幸福,你们这帮家伙,凭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凭什么把我们的性命,当做草芥呢? 我不服啊…… 就只是因为拳头大,所以你们才会这么嚣张么? 我,其实也是夜行者啊。 轰! 愤怒攀升到了极致,我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力量从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之中散发出来,当它迸发到了某一个节点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任人鱼肉的小鸡崽了。 我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地中海的右脚,猛然一拽。 地中海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给我一抓,下意识地加大力量,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我这个时候的力量也在陡然增大,一下子将他给摔到了一边去,紧接着我从地上猛然蹿起,抓着一把沙子,就冲向了地中海去。 给我骤然放翻的地中海有些猝不及防,刚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望来,却给我一把沙子罩在脸上,顿时就破口大骂:“我艹,你个小比崽子……” 我对他恨之入骨,抡起拳头,猛然一下砸在了他的心口处。 砰! 明明是打在了对方胸口,我却感觉好像打中了一堵砖墙,然而越是这般,我越觉得浑身火烧,不管不顾,又打了一拳去,这回地中海扛不住了,整个儿腾飞而起,我却不管,奋力往前冲,猛然抱住了对方,将他重重撞到了那一堆触目惊心的散放钢筋堆上去。 噗…… 一声轻响,紧接着是地中海凄厉的叫声响起,我不确定他那儿给戳到钢筋了,却也不管,抬手朝着他的脸上砸了两拳,而这个时候他也睁开了眼睛来,呼了一巴掌,将我一下子就给推翻三两米去,我跌落在地,又如同疯狗一样,抓起旁边的一块砖头,朝着他的脑袋上拍。 啪的一声响,砖头与地中海的秃头相撞,化作两截,泥灰散落,而地中海也是十分精准地捉住了我的右手,大声喊道:“老五,胡大干,你们两个是准备袖手旁观,看着我死么?” 刀疤脸一边往我这边冲,一边嬉笑着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一个人解决么?咋一下子就怂了?” 而另外那个半老头子却慢悠悠地说道:“这小子果然不一般,血脉很奇特啊……” 我给地中海如同钢箍一般的手抓住,动也动不得,下意识地发了狠劲,没想到地中海的力量更加恐怖,死死拽着我,好在他的大腿给扎在钢筋,行动不便,站都站不起来,方才没有更进一步,两人如此僵持,很快刀疤脸和半老头子赶到,两人出手,朝我压来。 很快,我的后背、屁股和大腿都给打到,这两人厉害得很,特别是那刀疤脸,一拳下来感觉不重,但下一秒,挨打的地方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得我泪流。 我虽然力气大了好几倍,但终究不是这帮老油条的对手,三两下,就给打得吐血,而随后那半老头子一个戳腿过来,正中我腹部,我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在那一刻,我心中明了。 自己肯定走不脱了。 一时间,我心中升起许多悲凉,而最大的一个念头,就是愧疚,仇人就在面前,而我却没有本事给老金报仇,一想到这个,我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然而就在此时,我瞧见又有两道身影翻过墙,来到了这片工地,有人冷冷笑着说道:“邪魔外道,居然敢来这儿撒野,真当我们不存在?” 第十八章 黄泉引路人 话音未落,大火飞扬。 明黄色、如牡丹花一般绚烂绽放的火焰将黑暗的污浊给瞬间清洗,它在一瞬间就从远处蔓延而来,落到了我与敌方几人之间,将他们的追击给隔开了去。 我落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火焰居然会有这般的美丽多彩,映照在对面的几人脸上,却又折射出了几分古怪的诡异之相来,随后那两人出现在了我的跟前,将来人给拦住了。 马一岙。 在瞧清楚来人的一瞬间,我的心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居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了这儿,也就意味着,当前的死局,并非无解。 情况紧急,马一岙只是回头望了我一眼,朝着我点头示意一下之后,就回过了头去。 而站在马一岙旁边的那一个白发老先生则是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穿着一套洗得泛白的灰色练功服,就好像公园里面练功的老头儿一般,身型削瘦,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脸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冷冷望着前方,缓声开口说道:“边狼胡大干,还有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老八朱和气,老五牛峰,以及大司马长戟妖姬,不错啊,挺热闹的……” 火焰消亡,远处的灯光落了过来,那半老头子胡大干瞧着面前这人,疑惑了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敢问阁下是?” 白发老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游侠联盟。” 呸! 老八朱和气终于将自己的大腿从钢筋之中抽出,捂住流血如注的伤口,骂骂咧咧地喊道:“什么狗屁联盟,你们游侠联盟早就消亡大半个世纪了,跟我们扯什么蛋呢?” 他满不在乎,然而远处那个躲在阴影下的女人却开了口:“阁下难道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王老先生?” 王朝安? 听到这名字,对面几人都吓了一跳,脸色也都严肃起来,刚才还出言嘲讽的朱和气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那白发老先生平静地说道:“没错,老头子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脸色一变,右手往旁边虚抓一记,却从那空气之中,摸出了一条茶杯口粗的大蛇来、 这长蛇浑身斑斓,鳞甲发亮,长约近两米,三角脑袋烙铁头,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而尽管被这白发老先生握住身子,却也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使劲儿扭动,将脑袋扭过来,将嘴巴张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咬来。 白发老先生头也不回,左手一搓,化作剑指,猛然一划,那蛇头陡然掉落在地,化作一阵黑烟散去。 对方出手偷袭,自然不会是一招而成,就在那蛇头跌落的一瞬间,刀疤脸老五和半老头子胡大干也挺身冲来,两人出拳,拳风呼呼,破空而起,让我心中狂跳,只感觉这一拳倘若是砸在身上,估计能够砸出一个血窟窿来吧? 不过面对着这两个凶人,白发老先生毫不在意,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铁尺来,微微一抖,嗡嗡作响,紧接着往前猛然一拍。 啪! 一声轻响之后,铁尺化作短剑,老先生长身而出,正面对上了那两个凶人去。 铛、铛、铛,激烈的碰撞作响,无论对方的攻势有多么凶猛,老先生闲庭信步一般,在两人之中游走着,短剑如霜,将黑夜染得一片冰寒,而那两人在几秒钟之后,各有鲜血飙射而出,却是给那短剑伤到了要害。 就在我以为这位叫做王朝安的老先生能够轻松制敌的时候,那刀疤脸和半老头子胡大干的身形却突然模糊起来。 黑气缭绕,浓烟滚滚。 两人的身形一阵模糊,还没有等我弄明白,突然间一声撕裂黑夜的嘶吼,从对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借着远处的灯光,我瞧见一个满是黑毛、肥头大耳的脑袋,从黑雾之中挣脱了出。 这是怎么样的恐怖模样,就好像是野猪头,用哈哈镜照过一样,扭曲无比,腥臭无比的味道瞬间扩散,充满了我的鼻腔之中,随后两根雪白的獠牙从那丑陋无比的猪头之中冒出,这家伙就像一台高速行驶的东风重卡,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力,陡然撞向了王朝安老先生。 这是…… 我心中狂跳,这才知道我心中的夜行者,跟眼前这些凶人相比,终究还是差了太远。 还真的是妖怪啊…… 就在我吓得想要转身就逃的时候,一直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马一岙也动了。 他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金属铁片来,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仿佛在供奉什么,又有些类似于祭祀,而另外一边,王朝安老先生也是一声厉喝,往下蹲去,整个人仿佛缩成了一团般,而当那个长着扭曲丑陋猪头的壮汉冲到跟前来的一瞬间,他的右腿从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斜直朝上,猛然一蹬。 这架势,有点儿像是路边对着电线杆子撒尿的野狗,模样着实不是很好看。 然而姿势难看,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厉害,那个如同重卡一般冲来的猪头怪物,给这么一脚踹在了胸口,冲势给完美地卸开大半,整个人腾空而起,越过了蓝瓦钢墙,落到了外面的路上去。 我听到重重的一声,砰然作响。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黑雾弥漫,又有两个身影从中冲出,身型都增大许多,至于面容,更是狰狞可怖——一人面容极端可怕,体格粗壮,被毛稀疏,头上有角,粗大而扁,并向后方弯曲,身上仿有泥浆,双目发赤,外翻的鼻孔之中有白色气雾喷出;而另外一人则是头腭尖形,颜面部长,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毛发灰黑,大口微张,雪白色的獠牙甩落口涎无数,凶恶无比。 后面那如狼一般的家伙速度快如闪电,后发先至,就在王朝安老先生将人给一脚踹飞的瞬间,它就冲到了跟前,挥爪而来。 那家伙如同美国大片里面直立行走的狼人,一对爪子锋利如刀,每一处,都比王朝安老先生手中的短剑还要长。 眼看着王朝安老先生就要给扑倒在地的时候,却听到那个削瘦的老人口中陡然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他念咒之语,疾如风,骤然而发,下一秒,手中短剑如同电光一般,陡然摇曳起来。 它顶着莫大的压力,迎上对方,正面撞到了一起。 噗…… 相比先前激烈的交锋,这一声极为轻微,然而我却瞧见那恐怖得如同神话传说之中的家伙身子突然一滞,停了下来,紧接着跪倒在地,悲怆地呜鸣一句:“想不到,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唯一传人,居然是剑仙一脉……” 说罢,他整个人趴倒在地,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陡然的变故让场中气氛骤变,原本气势汹汹的牛头夜行者瞧见身边的同伴被一击而倒,给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而走。 他想逃,然而王朝安老先生却哪里会放过他,剑步而上,那道疾光摇曳,又朝着牛头夜行者冲去。 因为有了防备,牛头夜行者多多少少挡了几下,不过终究还是扛不住短剑锋芒,被那破空而来的短剑陡然一下,刺穿心脉,轰然倒地而去。 一连干翻两员大将,王朝安老先生并未止住,而是朝着远处喊道:“休走。” 他人如离弦之箭,陡然而冲,朝着远处疾奔而去,而我放眼望去,却瞧见那儿黑乎乎的,早已没有了人影。 一直藏身在阴影之下的那个短发女人,已然消失无踪了去。 一想到这个,我立刻想到了刚才被踢飞到工地外面的猪头,那家伙极有可能就是亲手杀害老金的老八朱和气,那家伙给踹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说不定就是瞧见事情不对,自己偷偷溜走了。 我有些急了,赶忙朝着那边走去,结果刚走两步,发现身体如同生锈的机器,不动还好,一动就散架,哪儿都疼,连站都站不住,就要往旁边倒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伸过手来,扶住了我,说道:“你别动,好好待着。” 我有些着急,说外面那人…… 马一岙说一切有我师父呢,你别担心了。 有了他的安慰,我放下心来,不知道怎么的,眼皮顿时就有些沉重了,像挂了铅皮一样,不住地往下掉去,我努力地睁眼,却感觉十分困难,听到耳边马一岙轻声低语地说道:“你先睡吧,别强撑着,不然对你身体可没好处。” 这般一想,我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医院里,想要动,结果发现身上全部是黏糊糊的东西,我掀开床单,原来是贴着许多膏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我想要伸手去摸,却听到有开门声,紧接着看见马一岙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别动,你弄乱了,可就起不来了。” 我瞧见他,赶忙问道:“那帮人呢?” 马一岙说:“你问的,是黄泉引么?” 我一愣,说什么是黄泉引? 马一岙笑了,说你跟他们都打成那样了,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黄泉引,全名叫做黄泉引路人,或者叫做幽暝摆渡人…… 第十九章 王朝安出事 幽暝摆渡人? 听到这名字,我一头雾水,说那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马一岙脸色严肃地说道:“这帮人,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因为他们最早是在港岛和东南亚一带活动,与我们这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据我所知,黄泉引在东南亚一带犯下过不少恶事,甚至还参与过东南亚好几个国家的动乱,其中有好几个重要成员,是国际刑警组织黑名单上前五十的常客,没曾想他们现在居然开始进入内地来了……” 我听得胆寒,本以为杀人放火,已经是极大的恶性了,没想到这帮人更加丧心病狂。 我有些头皮发麻,不敢多问,赶忙问起逃走的那两人,然而马一岙却摇头,说我师父还在追,目前还没有消息回来。 我有些失望,马一岙却笑了,说你别担心,以我师父的手段,那帮人就算是凶名赫赫,也是逃不掉的。 他这般说,充满自信,我回想起先前的场景,也的确如此,心中稍安。 我疑惑地问道:“对了,我听那帮人说,你师父是什么剑仙一脉?一岙兄,剑仙,这个是……” 瞧见我小心翼翼地问询,马一岙哈哈一笑,说你别想太多了,这个所谓的“剑仙”呢,跟你想象之中的剑仙,并非一样——游侠联盟之中,经过了数百年的演变和交流,最终形成了五秘三宗,总共八个主要的流派,五秘呢,说得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三宗说的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这所谓的剑仙一脉呢,以斋心守候、炼钢神铸剑、凌空运使、出入无形为超脱至境,后分衍为神剑、慧剑、玄剑、青霞、华山、中条、九华等流派。 说到这里,他说道:“我师父虽然是王子平的弟子,但他与陈撄宁先生又有所交集,所以学了一些剑仙门的手段。” 我听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您这位师祖王子平,又是什么人物呢?” 马一岙一愣,说你不知道他老人家? 问过之后,他反应过来,随后释然,说也对,你并非此道中人,当代武学、道术也渐于没落,特别是八十年代兴起的气功骗术,更是将这些行当和规矩推于边缘,形同骗术,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师祖是冀北沧州义和街人,回族,字永安,武术名家,伤科医生。出身游侠世家,自幼习武,擅长查拳与太极。民国8年在北京打败在中山公园设擂的俄国力士康泰尔,后在陆军部马子贞部下任武术教练,他和佟忠义并称“沧州二杰”,曾被誉为“千斤大力王”,还于济南击败过日本柔道家宫本,是民国十大家之一…… 听到马一岙娓娓道来,我心头震撼,没想到还有这等历史,而这个时候,门外又有人来,我抬头望去,却是警局的徐队长和杨辉,另外还有一人,却是梅州那边的韩金队长。 这几人涌进病房,我想要坐起来,那徐队长快步上前,按住了我,说行了,别动。 我有些歉意地说道:“徐队长,对不起,我……” 没有等我说完,他摆了摆手,说道:“别,侯漠同志,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们还得感谢你——倘若不是你引蛇出洞,这案子还不会有这么大的进展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帮凶手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你又不是马先生这样的高人,没有必要搀和其间的,得亏你现在没事,要是真的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可真的过意不去……” 他跟我说着客气话,聊了几句之后,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显然是有事情要跟马一岙商量。 马一岙是个明白人,说道:“我们出去说罢,别影响侯漠休息。” 他带着三人离开病房,外面传来了低低的对话声,我侧耳倾听,感觉自己的听觉发达许多,即便是隔得颇远,也能够听到只言片语,仿佛是在谈及这一次的事情。 不过这般听着,十分费神,我身上还有伤,听了一会儿,就有些眼前发黑,赶忙守住心神,不敢再轻举妄动。 外面大概谈了一刻钟,随后几人进来跟我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离开,而马一岙留了下来。 我问什么情况,马一岙告诉我,说昨天被他师父留住的牛峰和胡大干,都是国际通缉犯,又与这一次的凶案有关,警方十分重视,而且他师父王朝安在省里的公安系统还有些人脉,事情接下来的处理和别的什么,都需要征求一下他们这边的意见,所以徐队等人才会前来此处。 说到这里,马一岙认真地看着我,说侯漠,你知道黄泉引这伙人,为什么一定要找你么?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知道。 看着侯漠清澈明亮的眼神,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自己的屁股,说那天在梅州的时候,我就长出了一截尾巴来,后来那帮在我身上种下启明蛊的家伙找到我,告诉我身上隐藏的血脉,叫做灵明石猴,这是一种十分稀有且罕见的隐性血脉,如果能够晋升成为真正的夜行者,或许将改变这个世间的大格局…… “灵明石猴?” 听我说完,马一岙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侯漠,能把你的手给我看看么?” 我点头,伸出了手。 马一岙将右手放在了我的手腕之上,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微微弹了弹,我感觉到他的指尖之上有些灼热,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如同温水,到了后面,就好像开水一般,而且还有热流融入我的手臂,如同小耗子一样四处流动,让我有些熬不住,忍不住想要将手抽回来,却感觉手上一紧,马一岙严肃地说道:“别动。” 他这般一说,我不敢再动,只有咬牙忍着,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脸廓往下滑落。 我的眼帘都给汗水挂满,视线模糊,浑身仿佛钻进了无数蠹虫,四处乱窜,又麻又痒,让我想要挣扎,但马一岙的话语又让我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咬牙扛住,不知道过了多久,马一岙放开了我的手,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罐子来,滴了两滴馨香无比的药液,在我的太阳穴上面抹了抹。 一股凉意从太阳穴上传递开去,才让我放松许多。 弄完这些,马一岙搓了一下手,一脸严肃地说道:“既然你见过了那帮人,想必也知道,灵明石猴这血脉虽然强悍,但却是被诅咒了的,对吧?”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说我不知道那帮人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这帮人把你的血脉激活之后,让你的体内平衡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混乱的境地,照我刚才查到的情况来看,不出半年时间,你必将陷入基因崩溃的境地,无论是内脏,还是体内的血液、体液循环系统,都会陷入混乱,而到那个时候,多则一年,少则一两个月,你就可能爆体而亡了。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不由得冷汗直流,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拉住了他的手腕,说那可怎么办? 马一岙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帮人肯定用这个事情来威胁你,并且试图招揽你,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呢?” 听到这话,我放开了马一岙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我说不知道,我不想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语,用来衬托,最简单的原因,其实就是我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马一岙笑了,说好,很好。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得等我师父来了才能解决,不过你放心,你的血脉虽然很容易紊乱崩溃,但对于你的帮助也是巨大的,只要你能够经过系统的锻炼和培养,就能够在近期内提升你自己的实力,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或许能够更加有主动性一些…… 秦梨落告诉过我,拥有灵明石猴血脉的人,想要成为真正的夜行者,需要过五重关,而这五重关,需要有药引借力,分别是乌金、叵木、弱水、烛阴和息壤这五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物件。 我若想要找寻这些物件,必须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行,否则如一只任人宰割的弱鸡,做什么也不行。 毕竟现实之中,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事后我问起他师弟钟黄,得知人还没有找到,他们正是因为此事才找寻到这儿来的。 马一岙给我身上敷的膏药十分不错,再加上夜行者血脉的觉醒让我的体质发生了变化,我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出院了,而那天正好碰上老金进殡仪馆(按政策是需要在当地火化),我便赶了过去,而马一岙闲来无事,也跟着我一起。 殡仪馆中,金家人愁容惨淡,我的出现更是引发了一场骂战,狼狈不堪的我只有躲在一旁,不出现在他们眼中。 小刘跑过来安慰我,跟我聊了几句,我才知道经过协调之后,祥辉赔了一大笔钱。 正是因为如此,使得公司高层并不畅快,也没有过来出席。 时辰已到,老金给送入焚烧炉,好端端一人进去,出来的只有一盒骨灰,我看着老金的弟弟抱着拿骨灰盒,上面还有老金的遗照,心中黯然。 关于凶手,前天虽然有两个人死了,但另外两人还在逃,特别是亲手杀了老金的朱和气,至今还没有消息。 一想到这个,我心头就堵得慌。 事情差不多完了之后,我和马一岙准备离开,金慧找到了我,向我表达了歉意,说她听徐警官说了我的事情,知道她哥哥的事情跟我无关,只不过她家人的情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转过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要了联系地址,然后嘱咐她,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沉沦,要坚强。 我告诉她,她是老金的妹妹,以后也是我的。 等我有能力了,我会尽量帮助她的。 离开殡仪馆,刚刚走出不远,我就瞧见一身狼狈的小钟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冲着马一岙喊道:“马哥,师父出事了。” *********** 今天的更新结束,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的早晚八点更新,然后视情况加更。 第二十章 后土灵珠与霸下秘境 先前马一岙告诉我,说他和他师父一直在找寻小钟黄,所以才会在那天这么凑巧地和我撞上,将我救下来,而此刻小钟黄一个人出现,匆匆而来,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只是他这一开口,更是让我惊讶无比。 王朝安出事了? 以他老人家那天的出场,当真如敌人所言的一般,真真儿剑仙的表现,怎么突然就出事情了呢? 马一岙与我都十分惊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小钟黄的双肩,紧张地问道:“师父到底怎么了?还有,你怎么回来了?” 小钟黄情绪很不好,他对马一岙说道:“师父把我救回来了,不过碰到了鼠王,中了埋伏……他跟鼠王拼了个两败俱伤,强撑着一口气将我给带走,然后又被人一路追杀,要不是在半路上碰到黄千叶师姑,只怕我们都死了……” 在我记忆之中,小钟黄一直都是个早慧聪明的孩子,然而时逢大乱,终究还是显得有些慌乱,说话也乱七八糟的,然而马一岙却听懂了。 他脸色严肃地说道:“师父人呢?” 小钟黄哭了:“在医院呢,他情况很不好,已经陷入昏迷了,千叶师姑说他是中了鼠王普锐斯的独门毒药千年引,虽然已经被她给暂时抑制住,但因为师父在重度之后还强行催动真气,毒药已经随着气血涌入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了,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呜呜……” 听到小钟黄的哭诉,我第一感觉是敌人的恐怖,而再一想,不由得泪水都要流了出来。 马一岙刚刚跟我承诺,说有他师父在,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也是满心期待,谁知道转眼之间,他老人家就自身难保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慌意乱,而马一岙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气定神闲的他听到这消息,就仿佛支柱塌下来一般,眼神都发慌,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着急忙慌地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我得赶去一趟,你……” 我赶忙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来:“好,一起。” 我们两人跟着小钟黄往外走,马一岙拦了一辆车,然后问起小钟黄地址,是在南山的一家民办医院。 一路上马一岙都愁眉不展,不过还是问起了小钟黄今日的遭遇来,小钟黄也是心神不宁,基本上是问三句答两句,不过从两人简单的对话中,我听出来了,小钟黄一直被黄泉引的人拘禁着,那帮人分作了两派意见,一帮人想要将他给放回来,免得招惹麻烦,而另外一帮人则准备把他给灭口,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 但问题在于,我居然还活着,这必然会有消息走漏出去,而依照小钟黄师父王朝安在内地的地位,如果小钟黄真的给他们弄死了,那将是不死不休的事情。 这个对于预谋大事的黄泉引来说,的确很不好。 所以他们也犹豫。 这般一犹豫,就拖到了现在,而凑巧他们师父王朝安这两天在追查朱和气和那短发女人,一来二去撞上了,这才发生了冲突。 听到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我忍不住出言问道:“那个……鼠王是谁?” 马一岙眯着眼睛,低声说道:“鼠王普锐斯,著名的大妖之一,柬埔寨人,是黄泉引之中几个出名的凶徒,也是国际刑警通缉榜上的常客,据说他出生之时,一胎九子,婴儿时期的他却将其他的兄弟都给弄死,喝其血液,食其脑髓,经过刺激之后,直接觉醒成了夜行者;他曾经参与过红色高棉组织,是金边s21号监狱的核心狱警,经他亲手残害的生命,不知千百。” 听马一岙说起此人的来历,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人很厉害? 马一岙点头,说对,相当厉害,声名狼藉的他能够活到今天,可并不仅仅只是凭借着运气,南洋邪术千万,利用残害生灵凝聚起来的邪气,让他的妖力达到了一个难以预料的境地,也只有这样的家伙,才能够让我师父吃亏……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很明显,他在担心着自己的师父,那个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空的老人,此刻情况不明,他如何能够不焦急呢? 一番周折,我们抵达了那家医院,没想到刚刚下车,就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瞧见我们,迎了上来,说道:“我师父说这儿龙蛇混杂,医院又没有什么办法,束手无策,就先将人转移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了,吩咐我在这儿等你们。” 马一岙拱手,说有劳了。 我们回到了出租车,继续走,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主城区的中医馆前,小姑娘将我们领进了里面去,走过诊堂和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后面的一个房间,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与一个白发老医师聊了几句之后,瞧见我们,朝着马一岙点头,说小马来了? 马一岙上前施礼,喊了声“师姑”之后,问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那老妇人正是他们的师姑黄千叶,面对着马一岙,她并不掩饰太多,忧心忡忡地说道:“有点儿麻烦,你且跟我进来。” 她领着马一岙进了内室,我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那小姑娘给拦住了。 她人小架子大,拦着我,一点儿都不肯通融,反而是让小钟黄进了去,我瞧见,也不坚持,毕竟相对于他们这些师兄师弟来说,我多多少少,也只是外人。 好在没过一会儿,三人就走了出来。 马一岙那师姑黄千叶领着这师兄弟来到了老医师的跟前,帮着介绍道:“这位是岭南药王张清高张老先生,他对于妖毒、蛊毒、虫毒和瘴气等手段,都十分擅长,妙手回春,是华南几省之中,对这些最有研究的专家和大师。” 老医师摆手,谦虚地说道:“黄娘子谦虚了,老夫这点手段,别说华南,就算是岭南,也排不上前列的。” 马一岙双手抱住,朝着张清高老先生深深一躬,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老先生,我师父该怎么救,还请教我。” 老医师苦笑一声,说别这么客气——你师父的病情,送到我这儿的时候,已经毒入膏肓了,即便是我施展了针灸术中难度最高的挽天十七针,将毒素压住,但病情到了这个地步,人力已然不能及;我唯一能够帮你做的,就是维持住他的性命而已。 马一岙十分痛苦,说难道就只有等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么? 老医师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倒也不是没有…… 马一岙眼睛一亮,赶忙问道:“有什么办法,您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倾尽全力去办。” 老医师瞧见他的反应,不由得苦笑道:“你别想多了,这事儿跟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早年间学医之时,听闻过一个传说——这世间有一种奇物,是吸收毒素的宝珠,叫做后土灵珠,此物集天地造化灵气而生,最擅调理,若是有此物在,就算是病入膏肓,也能够起死回生,力挽狂澜……” 后土灵珠? 马一岙有些疑惑,而旁边的黄千叶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东西不是个传说么,难道世间真的有? 老医师苦笑,说谁知道,此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当时据说引发了一场大混乱,后来历经辗转,听闻是被日本人带回了东瀛,又有人说是流落到了某些秘境之地去,至于具体的下落,我也不知。 听到他的话语,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老先生,您这儿有电话么?” 老医师指着角落的红色座机,说有的,在那。 马一岙说我打个电话。 在得到允许之后,他过去,拿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说道:“老歪,帮我散播一个消息,我想要找一个东西,叫做后土灵珠,谁要是能够有这个东西的确凿消息,我可以用我身上的那几样东西来换,对,没错,后土灵珠……” 他说完之后,双手合十,朝着老医师作了一个揖,表示感谢。 接下来两天,马一岙四处找人,打探那个什么后土灵珠的消息,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以前的人脉,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黄千叶和她的小弟子在这儿待了一天之后就离开了,据说是去找人商讨应对黄泉引的相关事宜,至于我则没有什么事,就陪着小钟黄一起,照顾他师父。 我这人闲不住,便忍不住多作打听,这才从小钟黄口中得知马一岙是个孤儿,从小就跟随着他师父王朝安修行。 他这个人心善,做事也随着性格,前些年遇到一件小孩被拐的案子,愣是花了三年时间,跑遍了二十多个省市,终于帮着那家可怜的父母,将他们被拐卖的孩子给找了回来。 除了那个小孩,这三年时间里,马一岙还救回了两百多名妇女和儿童,足迹遍布了西南、西北和许多老少边穷地区。 听到小钟黄的讲述,我方才知晓,这个马一岙,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第三天,一直四处求人的马一岙终于从一个情报掮客老歪的口中,得到了一个还算是靠谱的消息。 有证据表明,当年那个持有后土灵珠的日本人加藤次兵卫,最后没有回国。 他去了一个叫做霸下秘境的地方之后,就再无消息。 第二十一章 修行的目的 霸下秘境?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马一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件事情,有点儿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我看他头疼,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你听说过么?” 马一岙点头,说对,知道——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九子,一曰囚牛,二曰睚眦,三曰嘲风,四蒲牢、五狻猊、六霸下、七狴犴、八负屃、九螭吻,那霸下又名赑屃,形似龟,平生好负重,力大无穷,传说霸下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被大禹收服,用来治水,没曾想洪水治去,野性又起,所以给大禹搬来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迹,叫它驮着,不能随便行走。 上述一切,皆为神话,然而神话却也是历史的一部分,此物乃洪荒流传下来的大妖;至于霸下秘境,说的是埋葬霸下的墓陵,传说里面别有洞天,藏了诸多宝贝和灵物,是千百年来,无数修行者和夜行者共同追逐的所在。 听完马一岙的解释,我顿时了解,不过这地方虚无缥缈,想找到,还真的不容易。 千百年来,无数人都在追寻,然而却无一人能够抵达,说明了什么? 第一,这传说很有可能就是假的,世间本无霸下秘境,它很有可能就是别人编撰出来骗鬼的;第二,就算是有,凭什么那么多的前辈都找不到,而我们就能够弯道超车,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麻烦了! 我的心几乎是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悬了,然而马一岙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当着我们的面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他师姑黄千叶的联系人,说他准备要离开一段时间,希望她能够派人照顾一下他师父,而第二个电话,则显得十分简短,仅仅只说了几句话:“我要见马丁,不管他在哪里,我希望他三天之后,能够赶到羊城,地方你知道的。” 说完之后,他挂了电话之后,对旁边的小钟黄说道:“钟哥,师父就拜托你照顾了。” 这师兄弟之间的称呼挺有趣的,两人并不会叫师兄师弟,而是互称为“哥”,小钟黄称呼马一岙为“马哥”、“小马哥”,这个我都可以理解,但马一岙称呼小钟黄为“钟哥”,我就有些疑惑了。 为此我还特意问过,但是并没有得到过答案。 这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马一岙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想法,然而小钟黄却一下子就猜到了,开口说道:“带上我吧。” 那个男人摇头,说不,尽管嘱托了黄师姑,但师父身边,必须留一人,其他人我不信任,唯有你,我才能够放心地离开。 小钟黄十分担忧,说但你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啊? 马一岙笑了,伸手过去,抚摸着小钟黄的脑袋,宠溺地笑着,说你放心,我命硬,洪瞎子不是给我算过命吗,说我能够活到四十岁呢…… 小钟黄一撇嘴,说四十岁,听着也快了。 这师兄弟聊着天,我在旁边听着,而突然间,马一岙扭过头来,冲我笑了笑,然后说道:“候兄,你怕死么?” 啊? 突然被问到这么一个话题,让我着实有一些诧异,我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怕,当然怕,不过如果弄清楚为了什么而死,我想我能够说服我自己克服的。” 马一岙满意地笑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说我这一次,打算带你一起去,至于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刚才找的那个人,就是叫马丁的家伙,他的父亲曾经去过霸下秘境,而且还生还了出来,据他的说法,他父亲曾经在霸下秘境之中,瞧见过一物,很像是传说中的弱水。 “弱水?” 我顿时就激动起来,而听到我的话语,马一岙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对,就是那个‘弱水三千只饮一瓢’的弱水。” 他平静地看着我,而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我去,需要干什么,尽管说。” 马一岙说道:“你即将要走的这一条路,很艰难,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你走完,所以你需要自己努力,无论是拿到渡劫相关的药引,还是渡劫本身——当然,你放心,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你足够努力,我都会尽可能地去帮助你实现。” 这个男人的话语,让我觉得安心。 《国际歌》里面说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指望别人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人,从来都是懦弱者。 尽管很感激马一岙,但我更享受的,是平等自由的朋友关系,而不是附属。 就如同我与之前的老金。 马一岙吩咐了一切之后,将已成植物人的师父王朝安交给了小钟黄照顾,而自己则带着我,踏上了前往羊城的汽车。 两人一番辗转,终于抵达了十四村,来到了那个大门紧封的院子前,打开铁锁,往里走去,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矗立跟前的,却是那个痴肥如山的少女肥花,冲着马一岙委屈地喊道:“小马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嘛,这些天我都要饿死了……” 她大声嚷嚷着,水缸处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海妮的话语:“你撒谎,吃饭的时候,哪一次你不是吃得最多?” 肥花哭丧着脸,说天天吃馒头,一点油水都没有,谁能吃得饱? 马一岙宠溺地看着这个跟他撒娇的胖妞儿,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百元钞,递给了她,说去买点酱牛肉和叉烧回来,晚上一块儿吃。 “好耶!” 肥花欢呼一声,然后朝着门外走去,攀在巨大的水缸边儿上的海妮瞧见我,说唉,我认得你,你叫啥来着,肥花老念叨你来着…… 肥花念叨我? 我听得后背一阵鸡皮疙瘩,而马一岙则笑着说道:“他叫侯漠,以后叫他侯哥。” 海妮对马一岙挺尊敬的,听到这个,乖乖地喊道:“侯哥。” 我点头,说好,你好。 马一岙对海泥问道:“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海妮想了一会儿,说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桩——李爷爷的儿媳妇过来闹过一次,非要说他以前是地主,家里藏了宝贝,现在搬到这儿来,是打定主意给别人了,这事儿她可不许……” 听到这话,马一岙原本还算晴朗的脸色变得阴沉,开口说道:“下次她再来,叫肥花直接打出去。” 海妮眯着眼睛笑,说好嘞。 马一岙领着我进了屋子,瞧见我面露疑惑,对我说道:“李爷和刘爷以前是咱游侠联盟的人,都是修行中人,只可惜六七十年代的时候遭遇浪潮,给破了功,从此一蹶不振,晚年的时候又遇到子女不孝,生活有些艰难,我遇到了,就带回来这儿赡养,尽一些同气连枝的责任……” 他说这两人,就是上次我来这儿时,两个躺在竹椅上打瞌睡的老头儿,小钟黄对他们并不客气,但除他之外,其他人倒还算是礼貌。 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两人坐下,我接着马一岙的话头问道:“游侠联盟,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是人类,而不是夜行者,对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马一岙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口说道:“你是想问,为何普通人能够与天赋异禀、得天独厚的夜行者抗衡,对吧?” 我说对,说句实话,我接触这些人并不多,但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夜行者的确很强,特别是他们变成妖怪、显露原形的时候,一个二个,生猛得可怕。 “你说得很对,但你要知道一点,从本质上来说,夜行者和此刻的人类,其实并无任何的不同,我们都是经过了几千万年的进化过程,而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我们放弃了一些东西,又获得了一些东西——放弃的那部分,并非舍弃,而是变成了隐性基因,藏在了庞大的dna之中去,但如果得到足够的刺激,正确的引导,又会重新将其激发出来,所以从哲学上的层面来说,每一个生物个体,都是一个宝库……” 他侃侃而谈,瞧见我一脸懵逼,不由得笑了:“抱歉,我以前是学生物的,用简单的话语来讲,夜行者和人类,进化的方向是一样的,只不过大家的显性基因有所不同而已,或许人激发本能的过程会艰难一些,但作为主导这个世界千年、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群体,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传承。”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开口说道:“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修行者’,对吧?” 马一岙并不藏私,跟我解释道:“修行,这是一个很宽泛的词,方法也很多,但无论是儒教、道教、佛教、伊斯兰、基督、亚斯德、灵教、瑜伽和古巫术,归本溯源,都是一个修真,也就是找寻真我和本我的过程,而这个‘真我’,说得玄而又玄,但最终就是找到解开自己身体里隐藏宝库的钥匙,期望实现超脱生死,斩断痛苦、不以物累,最终实现不老不死,甚至长生不死,天地同在,返璞归真的境界……” 我听他说着这些,饱受震撼,忍不住说道:“也就是说,你们的修行,并不是为了对抗夜行者而存在的?” 马一岙长长一叹,说所谓对抗,不过小道,真正的大道,在于永生啊…… ********* 小佛说:命之承载,是为气。气之根本,是为命,生生不息,是为运。规则注定,是为宿..... 第二十二章 打开一扇窗 修行的目的在于永生,然而举凡世间,除了那些话本传奇之人,得道成仙的,又有几个? 所以终归到底,它只是一种让自我心灵,归于宁静的手段而已。 我通过交谈得知,马一岙读过大学,而且还是国内最着名的学府水木,双学位,哲学和生物,讲话的水平很高,娓娓述来,既有传统的一面,又有自我的见解,如此一番讲述,让我对于我们所处的世界,又有了更为清晰明了的认知。 他反复地跟我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从来都不认为人类的修行者,与夜行者之间,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又或者是天然对立的。 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善恶亦是道,而善恶源于人心当中——“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他还告诉我,他见过最善良的妖怪,也见过最诡诈的人类…… 听完他的讲述,我指着外面说道:“也就是说,肥花和海妮,其实都是拥有夜行者血脉的人咯?” 马一岙点头,说对,夜行者分作三种,第一种是有传承的显性家族,第二种是远避世外的山精野怪,而第三种,则是阴差阳错、不小心觉醒的普通之人——正如你一般,而像这种人最是可怜,一来无人引导,二来容易被社会排挤、歧视,有的性情暴戾乖张,走入歧途,有的则备受欺辱而死;肥花是亥猪一脉,常年饥饿,容易发福,而海妮则更为奇特一些,乃水属一类,喜在水中,她们都被自家父母乡人视为怪物,抛弃了去,我若是不收留她们,只怕也是刚才说的那两种结果。 夜行者的血脉繁多,而最寻常可见的,却是十一种,分别是鼠、牛、虎、兔、蛇、马、羊、猴、鸡、狗和猪。 如果再加上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则可凑成十二生肖之属。 对于马一岙的理念,我十分认同,也越发坚定了跟着他混下去的信念。 当然,我并非盲从之人,在社会上历练这么久,也见过许多口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却出尔反尔,一肚子鸡鸣狗盗之辈,所以许多事情,得慢慢相处,来日方长。 两人聊着,肥花将熟菜买了回来,有喷香的酱牛肉,有切得整齐、淋上酱汁和辣椒的猪头肉和叉烧,再加上一些素的凉菜和豆腐丝儿,一看上去就特别的有食欲。 再加上一锅新蒸的米饭,浓香扑鼻,简直完美。 吃饭的时候,两个一直没露面的老头儿也来了,海妮也从大水缸里爬了出来,大家伙儿围坐在偏厅的饭桌前用餐,热闹得很。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食欲不振,喝了点儿特别准备的稀粥便离开,而马一岙仿佛在吃素,尽挑一些豆腐丝吃,海妮胃口不大,浅尝则止,唯有肥花的战斗力超强,一个人吃得满桌的菜都光了盘去,这还意犹未尽,恨不得舔起盘子的油光来。 瞧见她这馋样儿,我终于知道了当时的小钟黄为什么会这么的拮据。 不是大富人家,还真的扛不住她这么好的胃口。 用过了晚饭之后,残局自然有肥花收拾,而马一岙则领着我来到了院子里,开始了正式的引导。 对于修行者来说,法门万千,各有不同,这道理对于夜行者而言,也是如此。 先前我遇到的那些人,无论是黄泉引,还是秦梨落那帮人,个个厉害无比,而这些也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你有天赋,但也需要经过一定的方法来开启,再经过时间和岁月的历练,以及顿悟,最终才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否则不过是空有蛮力而已,而且还控制不住,时有时无。 没有人天生便是强者。 我虽然觉醒了“灵明石猴”的血脉,踏上了成为夜行者的第一步,但想要掌握,到底还是没有路径,经常时有时无。 这就需要锻炼,需要修行,需要习惯这样的力量,让它成为呼吸一样的本能。 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流水三千,取—瓢而饮之——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而作为与夜行者世代对垒的游侠联盟,自然也有许多夜行者修行的法门,马一岙给我的这部,叫做《九玄露》,它是一本集调息、打坐、观想、凝气和锻炼手法的杂集,用来夯实基础,最好不过。 只可惜这只是一部残本,从文字表意上来看,下篇仿佛还有许多手段,但被人撕了去。 马一岙告诉我,这本书是从他的师祖王子平手中传下来的,至于上家,他也不曾得闻,至于书为何是残本,马一岙跟我解释,说下篇有许多的手段,太过于残忍深奥,又容易误入歧途,给他师祖撕扯了去。 书籍成文,用的是文言文,晦涩难懂,好在旁边空白处有许多的白话文注释,再加上马一岙在旁讲解,悉心调养,倒也没有让我一头雾水,头昏脑涨。 明师在旁,我先是将那千余文的《九玄露》背诵于心,又在马一岙的引导下开始凝气调息,渐渐地将自己身体里面的那一股力量给试图把握住。 这事儿一开始就像是捉鸡,你追它走,鸡飞狗跳,然而掌握到了方法之后,即便是不刻意地凝聚情绪,也能够掌握。 当我凝神下来,立刻就有热流从全身各处浮现,并且在马一岙的引导下凝聚。 到了后来,我甚至都用不着马一岙的帮助,也能够自行驱动。 于我而言,这是一件让人很新奇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延,我越发地感受得到力量的汇聚,五感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力量变得可控,这让我对于自己身体的认知飞速成长,信心也开始逐渐累积起来。 瞧见我的变化,马一岙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他对我说:“血脉真的是个好东西,肥花半年方才入门,而你却是能够一蹴而就——当然,万物皆是公平的,你成为夜行者的代价,也远远高过她。” 我们从傍晚一直交流到了夜间十一点多,马一岙让我再试一遍凝气之后,对我说道:“世间万物,讲究的是一个平衡,你的身体强度有限,到了此刻,已经达到临界,而修行讲究的呢,是一张一弛,不能一意孤行,否则会让你反受内伤——今日修行,就先止于此,我领你去房间歇下,睡觉之前,你可以用那观想之法,让自己的心神浸入其中。” 此刻的我有些兴奋,意犹未尽,但马一岙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所以便点头称是。 安排给我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这儿原本属于壮汉王虎的,只不过当日出事之后,他一直就下落不明,才让我来暂居。 我去洗了一把脸之后,回房歇息,按照马一岙教导的方法,盘腿坐在床上,然后盯着《九玄露》末页的一张图。 这图是一片繁复星空,因为雕版的缘故,印制得十分粗糙。 而即便如此,我盯着它,却感觉胸口一团气息在涌动,仿佛随着星空的分布和游离,而陷入到一种空明宁静的奇妙状态之中。 进入这样的状态,叫做打坐。 这是进入一种近乎于清醒与睡眠的模糊边界,让自己的身体获得快速休息,并且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容器,试图吸收这游离于天地之间的能量。 这些能量,在道家之中,将其称为“炁”,而佛家则称之为“芥子”。 至于科学的说法,是粒子,还是啥? 当夜做梦,模糊之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呢喃,至于是什么,当时仿佛记住了,但当我去想之时,却又一片迷糊。 次日醒来,我浑身湿透,汗水浸润了床铺。 马一岙的引导,再加上《九玄露》的残本,仿佛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全身投入这件事情里去,努力让夜行者血脉引发的力量融为己用,而我收获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力量在不断累积,并且五感越发灵敏,让我越发深刻地认识了这个世界。 除了夯实基础,马一岙还抽空教导我搏击之术。 所谓搏击,就是与人搏斗,既然上升到了“术”的级别,自然与街头斗殴又有许多的区别,这里有许多的手段和流派,并非是我之前所认知的花架子,包括我一直以为软绵绵的太极……许多的手段都是长期验证过的杀人技,并不是想当然的花拳绣腿,有着很深的讲究。 也许是夜行者血脉的缘故,我对这些还是挺有天赋的,基本上都是一点即通,甚至还能够举一反三,让马一岙惊讶连连,甚至都心生羡慕。 而即便如此,时间终究还是太短,别说马一岙,我甚至都不是肥花的对手,与她的交手,每一次都是以我的失败而结束。 而每一次,我都给她压在身下,根本无法动弹。 她仿佛是故意的。 这举动有点儿占便宜、吃豆腐的嫌疑,越发让我郁闷不已,然而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的实战经验,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与肥花搭手。 正是因为着我的努力和坚持,随着时间推移,我已经开始能够和肥花僵持,不至于太过于狼狈了。 就在我为了自己的进步神速而欢欣不已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来人叫做马丁,是一个贼眉鼠眼、浑身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仿佛好多天都没有刷过牙、洗过澡,一进院子,顿时就一股挥散不去的臭味,涌入我的口鼻之间,让我有点儿想吐。 然而瞧见此人,马一岙却走上前去,与他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说道:“你来了,兄弟。” 第二十三章 奔赴江州 虽然都姓“马”,但两人并非兄弟,也没有同宗同族。 马丁并非这位仁兄的本名,而是他成年之后自己改的,他本是西北青马一脉,祖上曾与抗战时期第8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7集团军总司令马鸿逵有些亲戚关系,只可惜马鸿逵1949年逃离宝岛时太过于匆忙,并未有带上家族远支,就此滞留,历经风雨大半个世纪,到了马丁这一辈,已经是形单影只,不成族群。 马一岙对马丁曾有大恩,对于这事,马一岙并不愿意去提,但这会儿关系到他师父的性命,终究还是找到了他。 两人也是隔了好几年没有见面,此刻一见,紧紧相拥,随后两人移到屋中,互述分别之情。 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想起跟马丁介绍起身边的我和肥花。 聊过往事之后,马一岙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他告诉马丁,说起了他师父的事情,谈到了他师父王朝安被臭名昭着的鼠王普锐斯暗算,现如今重伤昏迷,近乎于植物人,必须依靠传说中的后土灵珠来引导毒素,调理身体,否则再也没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而那后土灵珠,传说是被日本人加藤次兵卫,带到了霸下秘境之中去。 现如今,他需要前往霸下秘境,找到后土灵珠。 说完这些,马一岙看着马丁,认真地说道:“世间知道霸下秘境所在入口之人,就只有你父亲了;而你父亲五年前病逝之后,知晓此事的人,有且只有你一个,我并不是一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此事关系到我师父的生死,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马丁安静地听完,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除了我之外,我还有一个叔叔,也知道那个地方的下落。” “哦?”马一岙眉头轻挑,问道:“那你叔叔,现如今在哪里?” 马丁叹息一声,说失踪两年了,我曾经找过他,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我就在想,他平日里与人和善,跟任何人都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突然失踪,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知晓那霸下秘境的所在,方才遭此横祸,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隐居遁世的缘故。 马一岙说既然如此,那么…… 他有些迟疑,而马丁却笑着说道:“你放心,接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已经安排了家里的一切,无妨——你当年曾经把我女儿找回来过,现如今,是我还你恩情的时候了。” 听到这儿,我方才知晓,马一岙对马丁的所谓大恩,却是帮他找回了被拐卖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难么我之前听到的传言,并非虚妄。 当天太晚,我们并没有立即启程,直到第二天,马一岙才带上了我,以及死命缠上来的肥花,再加上马丁,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赣西北部的火车。 98年的时候,火车还没有大提速,晃晃悠悠,出韶关往北,大雨便至,雨幕连绵,让人的心情都湿漉漉的。 这是一场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从六月份就开始一直缠绵,据报纸上面讲,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几大流域都相继涌现出汛情,防汛工作十分严重,火车上不断有人议论着汛情,有人忧心忡忡,有人事不关己,至于我,就好像是初尝了男女之事的小年轻,对于修行这事儿执着得很,一有机会,就凝气养神,或者打坐周天,勤奋得很。 马丁一开始的时候,对我并不在意,等到了湘南境内的时候,方才感觉到不对,悄声问马一岙:“这个,是……” 马一岙只是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不确定马一岙是觉得周围人多眼杂,怕隔墙有耳,还是尊重我的隐私,总之他并没有给马丁一个确定的答案。 不过这也使得马丁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变得客气了许多。 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个男人显得十分沉默。 沉默而邋遢,这是我对他最大的印象——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古怪的味道,头发油腻,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乎乎的,随便搓一下都能够有厚厚的污垢,衣服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过,酸臭无比,这样的形象,直接蹲街边摆个小碗,说不定都能够讨到十块八块的。 然而对于这种情况,马一岙却毫不在意,仿佛完全闻不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一样,搞得我虽然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奇人多怪癖,我可不想犯了人家的忌讳。 一路北上,抵达江州之后,大雨连绵,我们在火车站附近待了两日,大雨渐小一些,方才往南边的郊县方向赶去。 大雨磅礴数日,道路摧毁,道路难行,我们来到了某个乡镇之后,就没办法坐车了,只能靠步行。 一路下来,我发现了肥花除了贪吃之外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话多。 她总是爱抱怨,一会儿说路太烂了,泥巴又多,一会儿又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估计进山没多久,就又要下了,我们别太激进,要想好避雨和晚上住宿的问题,唠唠叨叨,很少有停下嘴巴的时候,弄得马一岙都受不了了,忍不住说道:“要不然,你先回市里去吧,我们自己去找就行。” 肥花赶忙摇头,说这怎么行?我不在,你们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马丁冷冷说了一句:“你不在,我们更安全。” 肥花听到,当下就哭了。 她呜呜地哭着,然后说道:“原来我在你们心中,居然是这样子的……” 她哭得稀里哗啦,脚步却没有停下,紧紧跟着我们。 瞧这模样,仿佛是怕我们把她甩下。 然而这般沉默一会儿,她又开始叨咕叨、叨咕叨起来。 我们早上从市里出发,中午两点多的时候下了班车,就在一路走,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的时候,来到了一处山坳子前,远处有一个在雨中飘摇的小村庄,掩映在淡淡的薄雾之中,马丁这一路过来,都在勘测地形,一会儿用造型古怪的角尺测量远方的山梁,一会儿又用看风水的青铜罗盘确定方向,且停且走,显得十分投入。 而这个时候,肥花也适时地停下了唠叨,亦步亦趋,不敢出声。 倒不是她懂事,而是给马丁恶狠狠的眼神盯怕了。 到了这里,我们行进得就有些缓慢了,因为并不是太懂得马丁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被派着去不远处的高坡放哨,观察四周的情形。 对于这个任务,我并不排斥,走到了四五十米外的坡顶上,那儿有一棵树冠茂密的香樟树,我尝试着攀爬了一下,感觉并不费力,经过这几天的锻炼之后,我的身体比以前轻灵矫捷许多,三两下,就跟猴子一样,攀爬到了树顶之上去。 我爬到了树顶上,望着村庄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村子,三层两层的小砖房不多,反倒是土坯房处处可见,此刻正值晚饭时间,家家做饭,炊烟袅袅。 我盯了好一会儿村子,又将注意力望向了山林那边。 尽管雨幕如丝,但也许是夜行者血脉的缘故,使得我的视力加强,能够看得更远,许多并不在意的景物,也会涌入眼帘之中,十分深刻,清晰明了。 就在我来回巡视的时候,突然间,我瞧见几百米外的林子边缘,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此刻夜幕降临,天色昏暗,但我眯起了眼睛之后,却瞧得仔细。 的确是有人在那儿晃动,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就瞧见有人将一棍状物体高高举起,然后朝着另外一人猛然砸了下去。 那一下十分果断坚决,我就感觉被砸的那人仿佛很痛苦地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一动也没有动,仿佛死去一般。 而行完凶之后,拿棍子的那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我的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仅仅停顿了两秒钟,他便与身边的同伴潜入了林子里去,而我给那人一瞪,就好像是胸口给人擂了一拳似的,忍不住向后一仰,就从七八米的树上摔了下来。 砰…… 我跌在樟树下的烂泥草地上,泥水四溅,好在我身体结实,除了暂时的疼痛之外,倒也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不远处的马一岙瞧见,走过来喊道:“侯漠,你怎么了?” 我吃力地从泥地里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马一岙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伸手扶住我,说道:“冷静点,什么杀人了?” 我指着山林深处的方向,将刚才瞧见的事情跟他说起。 我这边说着,远处望山看水的马丁也走了过来,耐心听完之后,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对马一岙说道:“怎么,要管?” 马一岙有些纠结,问我道:“那帮人下手,非常狠?” 我点头,说对,一棒子下去,毫不犹豫。 马一岙摸着下巴,说惯犯啊,看起来不像是冲动杀人,一定是有前科的…… 马丁皱眉,说那又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马哥,你得想想,这种事情自然会有吃公粮的人去办,你自己师父还躺在医院的床上,生死不知呢,你还有闲心去管那点屁事儿?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打来了两道强光手段,晃了一遍之后,落到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上。 紧接着有带着当地乡音的话语响起:“你们几个,大晚上的,在这里淋着雨干嘛呢?” 第二十四章 连环死人 我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瞧见从下面的泥泞山道走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筒照着我们喊话。 马一岙和马丁对望一眼,然后眯着眼睛不说话。 等这一行人走到了跟前,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我们跟前来,气定神闲,而对方则呈扇形围了上来,气势汹汹,领头那人的手上,甚至还有一把猎枪,径直对着马一岙,然后重复了刚才的话语:“几位,天都快黑了,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说道:“没啥,路过而已。” 男人将枪口抬高,指着他的胸口,说举手,举手——听到没有,把手举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马一岙并没有抗拒,而是懒洋洋地举起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心走火,兄弟!对了,您是哪位,有枪证么,就敢在这儿胡来?” 旁边一村民打扮的年轻人凑上前来,开口说道:“福哥可是我们这儿的民兵排长,你说呢?” 听到这话,马一岙立刻服软了,连忙拱手称大哥,还从兜里摸出了一包软中华来。 我们虽然穿着雨衣,但还是经历过了暴雨浇头,我反正是内外都湿透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够留着一包不沾水的香烟。 香烟作引子,紧张的气氛稍微缓解一些,马一岙给对方点上,然后说道:“老表,我们是过来找亲戚的,别误会。” 老乡的感情很淳朴,一看对方是抽软中华的,知道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姿态就低了几分,接过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们一会儿,目光从肥花身上落到了马一岙颇有性格的两撇胡子上,这才说道:“亲戚?你们有亲戚在村子里么?是哪一家咯?” 马一岙指着深山里面,说人在那儿,好多年没见面了,这不是找了个女朋友,准备上门来走一走么? 他伸手过去,一把揽住了肥花宽阔的肩膀,一脸甜蜜。 瞧见比自己还要魁梧的肥花,以及她那油光满面的圆脸,中年男人有些惊恐,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脸敬佩地笑着说道:“恭喜,恭喜。” 言罢,他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林子方向,说我知道你说的亲戚是哪个了。只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无妨,”马一岙含糊其辞,误打误撞地蒙混过了关,也不多问缘由,而是笑了笑,然后又说道:“老乡,瞧你们这下雨天,一大伙人的,这是准备干嘛去呢?” 听到这话,民兵排长福哥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说道:“下午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闯进翠花家里去,连吃带抢不说,而且还掳走了翠花和他大哥,我这不是听到消息,说进了山,所以才带人赶过来的么——对了,你们几个有没有瞧见三个男人,一个大胡子,一个只有一米五高的矮子,还有一个胖墩……” 胖墩? 我们都朝着肥花望去,而福哥赶忙摆手,说没有你媳妇这么夸张的胖,他倒还是瘦一点的。 肥花听到,憋着嘴,一脸郁闷,而马一岙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刚才,就在那边,好像有一声惨叫传来……“ 他指着刚才我所说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说道。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确认道:“什么惨叫?男的女的?” 马一岙看向了我,而我则回想了一下,那惨叫只是脑补,并非听到,不过看被砸翻倒地者的体型,好像是个男的,于是说道:“男的。” 福哥听闻,赶紧招呼身后的人往那个方向走去,随后又问我们:“你们怎么办,一起去?” 马一岙摇头,说不,天马上就要黑了,而且天气也不好,我们不能耽搁时间了。 福哥点了头,说也好,不过你们可得小心一点,刚才进我们村子的那几个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个个都是亡命徒,凶得很呢。 他带着人离开了,望着这些人有些狼狈的背影,马丁皱着眉头,说这帮人瞧见尸体,会不会过来找我们麻烦? 马一岙摇头,说不会,两边看着不远,但走路却要走好久,人刚刚死的,跟我们怎么都没关系。 马丁嗤笑一声,说这帮村民可不是法医,哪里会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呢?到时候几个人一盘算,我们又是外地人,来历又不明,说不定就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了。 听他这么说,马一岙也皱起了眉头来。 过了几秒钟,他开口说道:“怎么样,位置找到没有?” 马丁将罗盘收进了雨衣里,点头,指着左边斜刺里的一条小道,说地方大体是没错,从这里走,一直往前。 马一岙说走吧。 四人没有多做停留,开始踩着那被暴雨冲刷过后、满是烂泥的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尽管我们进山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全部都穿了防水靴,但是蹉跎一路,靴子里面早就灌满了泥水,一脚踩下去,咕叽咕叽地响,脚丫子在里面浸泡着,我都能够感觉到一股变质豆豉的气味在散发,有时候还一脚踩进泥坑里去,拔都拔不出来。 那个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句实话,倘若不是前几天马一岙教了我的那些运气法门,再加上我用《九玄露》将自己身上的血脉妖力给炼化,让身体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变得结实强壮起来,这样的旅程,搁以前的我估计早就垮掉了。 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难熬无比,但我并没有任何的抱怨,因为我身边的这三人,都在埋头行走着。 连话最多的肥花,也都闭上了嘴巴,尽可能地节省着体力。 如此冒着毛毛细雨行进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我们翻过了好几个山头,终于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山梁背面的小村子前。 这个村子比山外那个更加破旧,规模也小许多,借着微微的天光,能够瞧见只有七八户人家,而且还分得挺散的,不成规模。 马一岙走在前头,瞧见有民居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家呢?” 马丁却挥了挥手,说正常,我去过云贵高原,再深的山林里,但凡有几亩田地,能够种些菜蔬粮食的,都有人住着,有啥稀奇的? 马一岙摇头,说不,这儿可不是云贵高原,这儿是江州。 肥花走得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快要倒下了一般,瞧见了民居,可管不得那些,赶忙说道:“那啥,到底还有多远啊?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歇下吧?等明天天明了,不下雨了,再出发,行不行?”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马一岙,那可怜样儿让人心软,马一岙犹豫了一下,问马丁道:“你看?” 马丁爽快地点头,说行呀,反正还有忒长一段距离,与其摸黑摔跤,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下,等到明天再出发,这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几人决定之后,我们开始往林子前的建筑摸了过去。 望山跑死马,那地方看着近,走路又花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跟前,挨着坡脚下的两栋房子已经腐朽不堪,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要轰塌一般,我们这才知道,这儿极有可能是一个被废弃的村寨。 不过很快我们就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在坡脚下种着几亩地的菜蔬,看着长势,肯定是有人在伺候着的。 我们沿着残破的青石板路往坡上走,来到第三家,发现屋架子好一些,瓦片也齐全,但门没锁,虚掩着的,往里走去,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继续往上走,终于瞧见了一处有光的建筑。 这是一个小庙,跟我看过的所有庙宇都有所不同,除了正中供奉着一座泥胎山神像和两盏油灯之外,其它的都没有,破烂得不成模样,再加上漏雨,地上泥泞不堪,让人都没办法下脚。 小庙破旧,这并不奇怪,但这么小的一个聚集地,甚至都不能够称之为村子,居然还盖了一座庙,这事儿就让人奇怪了。 这儿还有油灯,而且还点燃了。 这就更奇怪了。 这地方,肯定有人。 我们确定了这一点,继续往坡上走,来到了距离小庙最近的屋子,发现这儿比下面几家都整洁许多,屋边的杂草也清理过了,一看就有人生活的痕迹。 一路行来,又饥又饿的我们很激动,想着总算是碰到活人了,于是顾不得面子,赶忙去敲门。 我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人应答,这让我很是奇怪。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抽动了一下鼻子,突然低声说道:“别敲了。” 我奇怪,说为什么? 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马丁开了口:“你的鼻子,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么?” 血腥味? 我愣了一下,这才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除了雨夜的凉意,和泥巴混杂着青草的气息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通过门缝儿,从那屋子里正悠悠地往外冒了出来。 马一岙走上前,对我说道:“让开。” 我起身走开,马一岙从兜里摸出了一把两面发暗的尖刀来,往门缝里轻轻一挑,然后往里推,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来。 马一岙挥手,肥花赶忙举起手电,往房间里照进去,结果光线一扫,立刻定格在了屋子的正中处。 那里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许是刚死不久,鲜血浸润了地下,正朝着我们这边缓缓流来。 流淌的血光,它在电筒的照耀下,如此刺眼。 第二十五章 麻风少年 又死人了。 瞧见这一幕,我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我身边的这几人,琢磨着到底哪一个比较像柯南一点,怎么走哪儿,哪儿就死人呢? 这也太不科学了啊?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我有些心慌,然而马一岙和马丁都是精明干练之辈,瞧见情况之后,立刻就涌进了房间,一人检查地上的尸体,另外一人则拧开一根油纸包裹的竹筒,光亮立刻充斥房间里,随后他四处打量,找寻着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 我和肥花刚刚想要踏脚进屋,却给马一岙伸手拦住了,说先等等。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等到马一岙检查完毕,回到了房中来,他才示意我随意,然后沉声说道:“动手的至少有三人,体重不一,有一个可能是小孩或者女人,事发不久,应该就在附近。” 马一岙正在检查尸体,听到之后,抬头,说是本行内的人么? 马丁摇头,说不确定,都有可能——你这边什么发现? 马一岙说:“出手相当狠辣,用的是匕首,男的是一击毙命,看着好像是偷袭的,女的中了三刀,头部一刀,胸口两刀,这是不给人留活路的做法——很显然,动手的人仿佛是在想要掩饰什么,杀人灭口……” 马丁眉头一跳,说莫不是之前在山前杀人的那几个?他们好像……也是三个人,对吧? 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点头说对,是三个人。 马丁皱眉想了一会儿,而这个时候,旁边的马一岙身子却是一下子就绷了起来,朝着里屋快步走去,过了几秒钟,他开口吼道:“谁?出来!” 没等多久,我听到小孩的哭喊声,随后瞧见马一岙拎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到了正屋里来。 那少年给马一岙抓着,又哭又闹,拼死挣扎,不过他哪里是马一岙的对手,完全没有办法挣脱开,还是马一岙主动将他扔在了地上。 少年一落地,在地上翻滚一下,突然间发力,朝着门口这儿冲来。 我一直盯着他,当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却是吓了一大跳,头皮发麻,就仿佛瞧见厉鬼一般——却见这少年的脸上,五官畸形,就仿佛被人用力地揉了面团一般,不但如此,他的脸上有着许多淋巴一般的斑疹和斑块,颜色淡红、紫红或褐黄,有的发脓透亮,有的上附少许鳞屑,十分可怖。 这张脸上,各种瘤状物体累积,就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的身子都变得僵直,仿佛被那人摄了心魄一般,眼看着他就要扑向我来,突然间斜刺里伸出一只腿,猛然一戳,将恶鬼一般的少年给踢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那少年虽然长相丑陋如恶鬼,但身体素质,却与常人一般。 甚至还不如常人。 当瞧见那少年“哎哟”一声,摔倒了地上那一对死去男女的身上时,我方才回过神来,这时马丁将手中烛灯扔在了地上,我发现地上那一对男女,却也和这少年一般,长相丑陋,宛如恶鬼。 不但如此,他们的身体也是畸形扭曲的,除了血腥味,还散发着恶臭。 马一岙瞧见我和肥花都是目瞪口呆,浑身发抖,忍不住笑了,说别怕,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麻风病人而已。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方才惊醒过来。 我曾听人说过,麻风病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得了这种病的人,皮肤和神经都会病变,严重的会残废和畸形,这种病症因为独特的病理,会让病人变得异常丑陋,而正因为如此,建国前的许多乡村,那些得到了麻风病的患者,经常会被驱逐,有的惨死路边,有的则逃进了深山之中,苟延残喘。 我之前读书的时候,就听一个老家西川的同学讲起,他们那儿的山里面有一个村子,就算专门收容麻风病人的。 那样的麻风村,与世隔绝,他们不出去,外面也没有人进来。 而此时此刻,想必我们也是闯进了一个类似的麻风村里来。 难怪在山外遇到那些村民时,他们听到我们几个准备进山来寻亲,脸上的神情显得那么的不自然呢。 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的杀人动机我们都可以理解了,因为在这深山之中,骤然瞧见这样容貌丑陋的人,是个人,多少也会有些恐惧。 有的人恐惧时会害怕,会逃跑;而对于某些凶人,恐惧时,可能就会动手杀人。 面对着麻风病患者,马一岙态度平和,而马丁却显得凶狠许多,他走到了那个麻风病少年面前,对他喝问道:“老实点,别乱动,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马一岙上前,温和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地上这两人,是谁?你的父亲母亲么?”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恨意,望着我们,却并不说话。 我猜想他以为是我们杀了地上这两人,赶忙解释道:“我们是刚刚到这儿的,只是想要借宿,人不是我们杀的……” 马一岙伸手拦住了我的解释,说道:“他知道的。” 他继续减缓语气,对少年说道:“凶手应该离开了,你或许看到他们了,或许没看到,但没关系,我们只是来借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到我们的话语,少年的脸色方才变得平和一些,犹豫地打量着我们,还是不说话。 马一岙率先走出了屋子,左右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去庙里。” 麻风病是一种有传染性的慢性病,它分作直接接触传染和间接接触传染,不管是身体接触,还是带菌者咳嗽和喷嚏时的飞沫,又或者传染患者用过的衣物、被褥、手巾、食具等,都有可能传播。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了解,所以不愿意在这儿多待。 我们回到了刚才的那个破庙之中,将庙里的一破桌子劈了柴生火,而我回头,瞧见那个十来岁的麻风少年扛着锄头,在家门不远处开始挖坑。 他年纪不大,身体不好,那锄头都比他人高,挖得十分吃力。 肥花看不过,说道:“要不然,我们去帮帮他——他也够可怜了,这一晚上……” 话未说完,正在生火的马丁冷冷说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们这边生火之后,从背包里拿出了干粮和饮用水来,围在一块儿,简单食用了一顿之后,开始讲起了明日之事来——一路上马丁和马一岙对于我们的目的地都语焉不详,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但是事到临头,却不得不给我们都提个醒,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反应。 虽然马丁的父亲曾经去过霸下秘境,但是对于这件事情,老头儿一直都讳莫如深,很少有所提及。 他仿佛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吓破了胆。 马丁之所以知晓,却是在后来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得到一本笔记,上面叙述了霸下秘境的大概方位,以及找寻方法。 但是,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时过境迁,具体什么情况,他也没有把握。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们已经很近了。 马丁告诉我们,明天早上起来,从我们这儿,往南,如果找到“秃子坳”这么一个地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笔记里对一应的山川地理,记叙得还算详细,他很有信心能够找寻得到。 将明天的任务分配妥当之后,马一岙抬起头来,对一直往外张望的肥花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肥花一脸怜惜:“刚刚埋了,两床薄被子包裹,席子一卷,放进了土里去,坑挖得不深,不过他很坚强……” 我听到,忍不住说道:“看样子这村子里只有一个人了,他以后可怎么生活?” “他怎么生活,用不着你管,”马丁咬着一块梆硬的干牛肉,冷冰冰地说道:“世界上那么多的可怜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连口饭都吃不上,你管得过来么?” 他这话语让我有些无言,却也知道他说得很实在。 放下不管,才是我们最理智的选择。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这个时候,肥花却喊道:“他朝着我们这儿过来了。” 啊? 包括马一岙在内,大家都很惊讶地站了起来,随后瞧见那个长相丑陋不堪的少年带着一身泥水走进了破庙之中,在昏黄的油灯照耀下,他的脸显得格外扭曲,浑浊的黏液从他鳞片一样的皮肤深处渗出,双目通红,盯着我们。 好一会儿,他方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不过我想跟你们说,它不在秃子坳。” 这少年的一句话,就将我们都给震住了。 我下意识地望着门外望去,从他家到这破庙,至少隔着十几米,那么远的距离,而且他还在忙着掩埋自己的父母,他是怎么听到我们谈话的? 偷听么? 这不可能啊,要知晓,刚才肥花可是一直都在看着他的,他若走近来,肥花怎么会没有警示呢? 马丁的脸色也变了,他冷冷说道:“小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少年抬起头来,倔强地说道:“我知道,不信你们明天去,找得到,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这世间,知道霸下秘境如今在哪里的人,除了我爹娘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了……” 第二十六章 雨夜追凶 如果说先前马丁还是在试探对方的话,当“霸下秘境”这四个字从麻风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马一岙走上前一步,盯着那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得到我们的谈话?” 少年毫不畏惧地扬起头来,说嗯。 马一岙看了一眼门外,似乎是在测算距离,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不错,隔着这么远,居然能够听得到我们这儿的谈话,天赋异禀啊——来,你继续,来试图说服我吧。” 马丁有些不高兴了,说他就算是顺着风听到一两句,又能说明什么? 麻风少年显然是早有准备,开口说道:“两年前有人来过秃子坳,待了半个月,然后秃子坳垮塌了,附近一带都成了水洼——那是因为霸下秘境的地道出事,直接封住了,你们要想去,就只有一条路;而那条路,只有我知道,你们不信的话,明天去实地看一下,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儿,马丁没有再多争执,而是掏出了罗盘,跑到外面去。 过了几分钟,他回了破庙,盯着那少年,然后说道:“说吧,你想要我们帮你干嘛?” 瞧见反对意见最强烈的马丁都松了口,麻风少年仿佛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霸下秘境,但你们需要帮我报仇,干掉那三个杀害我父母的家伙。” 马一岙眯着眼睛说道:“之前你不说,现在讲,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麻风少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不但顺风耳,而且嗅觉也特别强,能够闻得到他们的气味,只要你们肯帮助我,我就能够带着你们去找到他们。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帮人出手凶悍,冷血无情,为什么你能够活下来?” 麻风少年脸色阴郁下来,说道:“我的听觉和嗅觉很发达,当时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躲了起来,只可惜……”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跟那些人打过照面咯?”马一岙沉吟一下,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我很难判断,我们是否能够制得住他们,如果不行,那么我答应你,岂不是把自己和朋友的性命给扔了?” 麻风少年有些激动,喊道:“可以的,你们可以的,绝对没问题。” 马一岙盯着他,说不如……报警吧? 麻风少年听到,好一会儿,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凄凉,眼泪鼻涕都不由得流了出来,随后他突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马丁拦住了他,说去哪里? 麻风少年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死了,我娘死了,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他们,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随他们而去吧……”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马丁伸手相拦,但是瞧见麻风少年那扭曲如恶鬼的脸庞,却终究还是停住了。 这时马一岙终于开口了:“可以。” 麻风少年听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说什么?” 马一岙走上前去:“可以,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你只是在我面前耍心机,我会亲手送你下去,陪你父母,知道么?” 麻风少年并没有被他的话语给威胁到,而是激动地说道:“好吧,我们现在就走。” 马一岙伸了一下腰,说我们赶了一天路,大家都很累了,明天不行? 麻风少年摇头,急迫地说道:“不行——今晚还会下雨,如果雨幕一大,就会冲散路上的气味,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就再也找不到那几个人了。” 马一岙眉头一掀,再一次跟他确认,说你确定自己能够凭借着嗅觉,找到那帮人? 麻风少年使劲儿点头,说对。 马一岙说你先回家,收拾一下,我们这边商量商量,回头给你答复,可以么? 麻风少年看了马一岙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一走,马一岙示意肥花将门关上,然后摸出了一盏青铜莲花灯来,在莲花瓣的边缘摩擦两下,有幽幽的蓝色火焰出现,随后他让大家靠拢光亮一些,低声对马丁道:“这小孩儿,很古怪啊,你觉得是夜行者不?” 麻风少年的天赋异禀让马一岙产生了怀疑,他弄出这青铜莲花灯来,显然是想要隔绝那少年的偷听。 马丁犹豫了一下,说没闻到妖气。 与马一岙不同,马丁并不会在意我和肥花的感受,开口就直言“妖”,好在我和肥花都不是传统的夜行者出身,对于这种称谓倒是没有什么咬文嚼字的反感,也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羞辱。 马一岙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那么他刚才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马丁点头,说九成吧,他既然这么有把握,肯定还是掌握到什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父亲留下来的笔记内容,就没有用了,只能靠他——不过,他说两年前有人曾经来过秃子坳,并且地道垮塌,那么来的人,又是谁呢? 他很是疑惑,而马一岙却做了决定,说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吧;说起来,我对那帮随意夺人性命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感。 马一岙是我们这个小群体的领头人,他既然做了决定,大家就都开始张罗起来。 花了十分钟,我们收拾好东西,然后出门,肥花去对面叫人,而那少年早就准备好了,他换了一身厚实些的衣服,用布条扎了绑腿,再捆了一根红腰带,上面还插着一把柴刀。 双方汇合之后,他指着南边的方向说道:“往那里走,他们走得不远,我们快一点,应该能够追得上。” 我望了一眼南方,那里正是秃子坳的方向。 一行人摸黑出发,因为天实在是太黑了,我们准备了火把,免得一不小心就得摔一个大马趴,我们四人都举着,唯有麻风少年没有,他虽然容貌丑陋,身体素质也一般般,但五感发达,夜里的视力也厉害得很,一个人在前面领路,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子,灵活得很。 即便如此,山路难行,特别是暴雨过后的山路,到处都是稀泥,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坑之中去,抬一只脚都艰难无比。 肥花虽然同情那麻风少年,但从干燥的篝火堆边,又重新回到满是潮湿泥泞的黑夜之中,心情顿时恶劣起来,在连续摔了好几个大马趴之后,终于开始忍不住唠叨起来。 我的情况不比肥花强多少,有一次从五米多高的坡上摔下去,要不是附近有草木托着,还真的就出了事。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牙撑着,不敢多作抱怨。 正如马一岙之前所说,能够帮助我的人,只有我自己,如果我整日牢骚,一点责任都不愿意承担的话,还不如回家等死。 如此艰难地在黑夜之中行进着,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之后,马丁出声叫住了那麻风少年:“喂,秃子坳在那边。” 少年回头,黑夜中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他开口说道:“我不叫喂,叫我胡车。”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来,而马丁却是毫不在乎,继续指着左边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秃子坳在那边。” 少年胡车停下脚步,也盯着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们追的人,走了这边。” 两人相互瞪眼,气氛僵持,旁边的马一岙走了过来,拍了拍马丁的肩膀,说行了,跟着他走吧。 马丁不愿,说秃子坳就在跟前,我要去哪儿看一下,确定情况。 他终究还是不愿相信这个容貌丑陋的麻风少年。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这…… 他有些为难,虽然之前有过断论,但现如今秃子坳就在不远处,如果能够去探查一番,必定能够确定许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少年胡车,而胡车却是寸步不让,很是坚决,就是摇头,说不行,他们刚走没多远,但如果我们停下来,去一趟秃子坳的话,未必能够再遇到…… 马一岙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和权衡,而这个时候,马丁说道:“这样吧,我一个人去秃子坳,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我放绿色信号,然后过来找你们;但如果他说了假话,我放红色焰火,你们直接赶过来——我们有感应符箓,这点距离,应该能够找到彼此。” 这个方法折中,比较有操作性,马一岙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于是我们在路口分道扬镳,马丁继续往南,而我们则朝着西边的方向前行而去。 与马丁分开之后,麻风少年胡车的脚步显得更加急促,在路况好些的地方,他甚至是一路小跑,到前头去探路,然后又回过头来催促我们,从他的语气中,我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虑,也能够明白,我们此刻离杀害胡车父母的凶手,已经越来越近了。 如此又行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来到了深山的一处水潭前停下。 这水潭位于一条山涧下游,水潭之下有溪水,暴雨过后,小溪的溪流宽阔许多,蔓延开去,我们从下游往上,十分艰难,而抵达这儿之后,麻风少年显得十分紧张,再三确定无人之后,方才敢靠近这儿。 很快,他来到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前停下,并且从边上,翻出了一个包袱来。 马一岙走上前,瞧见他翻捡那包袱,问道:“你着急什么?” 少年指着浑浊的潭水,说道:“他们进去了。” 啊?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进去哪儿? 一路走来,少年的精力有些透支,浑身打颤,却是一字一句地说道:“霸、下、秘、境!” 第二十七章 分道扬镳 什么?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十分惊讶,马一岙赶忙问道:“你的意思,这水潭,就是那个前往霸下秘境的另外一个通道?” 胡车点头,说对——霸下秘境,那是你们的说法,我爹把它称作是乌龟墓,他还带我去过里面,不过不敢太深入,我们在乌龟墓的甬道口还拿了一些东西,爹爹拿出山外去卖了钱,换了些衣服和好多盐巴回来。 我看着那被翻开的包袱,里面有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和裤子,满满一堆,不过除了衣物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马一岙问道:“杀了你父母的那帮人,下水了?” 胡车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下水了,而且时间有些久,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了。 马一岙皱眉,说你刚才都说了,这世间,除了你父母之外,只有你知道霸下秘境的另外一个入口在哪里,但为什么这帮人能直接找到了这儿来,而且看着好像还是早有准备的样子?难道是你父母告诉他们的? 胡车摇头,说没有,我爹娘被杀的时候,我在里屋的柜子里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偷袭,进来就杀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马一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不可能啊,怎么这么蹊跷?难道还有其他人,在找寻霸下秘境? 从那帮人的表现来看,杀人并不是主要目的,无论是在山外掳走无辜村民,还是在这麻子村偷袭胡车的父母,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而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直接冲着霸下秘境来的。 偷袭胡车父母,是因为他们笃定这对夫妇知晓霸下秘境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 至于掳走村民,则又是为了什么呢? 另外怎么会这么巧?我们过来找寻霸下秘境的时候,偏偏会遇到这帮人呢? 马一岙一头雾水,我也是莫名其妙,不过胡车显然是不愿意等了,对我们说道:“别想了,不管你们想要干什么,先得进去——要是给这帮家伙发现什么,到时候你们想要找啥都没了。”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叫海妮过来的。 的确,作为水生一脉的夜行者,天天泡在大缸里面的海妮,最适合来这里了,只可惜跟着我们来的,是肥花。 马一岙并不是犹豫无断之人,叹完气之后,对我说道:“你水性如何?” 我自小在河边长大,水性还算可以,而“灵明石猴”的夜行者血脉觉醒之后,憋气的功夫也算是一流,此刻并不退缩,说还行,我没有问题的。 马一岙又看向了胡车,那少年露出了冷冷的笑意,说我从这儿去过秘境,你说呢? 马一岙不再多问,而是吩咐道:“肥花,你水性不行,留在这里,一来是等马丁,与他汇合,将情况跟他讲明,再有一个,就是接应我们——当然,如果一会儿出来的,是别人,你留点心,记住那些人的样貌特征就行,别轻举妄动,知道么?” 说罢,他把一个金丝绣边锦囊递给了肥花,让她拿着。 这里面有与马丁汇合的符箓手段。 随后他对麻风少年胡车说道:“走吧,你领路——对了,需要潜游多远?” 胡车说平日里的话,需要三十多米,中途无法起来,现在涨了大水嘛,那就不一定了。 马一岙问我:“有问题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ok”,几人不再犹豫,开始下水之前的准备,我脱下身上厚厚的雨衣,又将背包递给了肥花,将长衣长裤都脱下,就剩下贴身的衣服,这时马一岙递过来一把短刃,对我说道:“里面有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你拿着防身。” 我接过短刃来,这玩意比常见的匕首要短一些,是手工制作的,槐木柄,有红色棉线缠绕,刀身长约两寸,单面开锋,在火把的照耀下,一片雪亮。 刀很快。 马一岙也脱了衣物,甚至打了赤膊,露出了八块腹肌的结实上身来,他舒展着全身,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每一块肌肉都泛着光芒,里面仿佛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与我不同,他还准备了防水布,将背包裹着,系在了身上。 至于旁边的胡车,很快就将衣服脱了干净,露出佝偻畸形的身形——他的脚一边高一边低,身上有许多的条形瘤子,上面还渗着发黄的黏液,衣服脱下,臭气飘散,触目惊心,让人不敢久视。 这景象让人有些反胃,我甚至都生出几许恐惧来。 我和他一起下水潭,会不会被传染? 没有等我想明白,那少年就扎紧了腰间的红腰带,将柴刀别好之后,一个纵身,就直接跳进了浑浊汹涌、不知深浅的潭水之中去。 水道漫长,他一下,马一岙怕跟丢,也下了水。 我是最后一个下水的,一跳进潭水里,就感觉有水流冲击过来,想要把我往下游推去,我将马一岙给我的短刃咬在嘴上,然后伸展双手,开始潭底游去,因为水太过于浑浊,而且又是黑夜里,我尝试着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片黑暗,只能够凭借着大致的感觉,和前方的水流来判断马一岙和胡车的方位,然后紧紧跟随而去。 我跟着游到了水潭底部,往左边游去,没一会儿,我伸手摸到了岩石,继续摸,大概感觉到在靠近山壁的位置处,有一条藏在潭底深处的暗道。 胡车和马一岙已经沿着那条水道往里游了进去,我受水流冲击,又基本没视线,跟两人拉开了距离,所以有些焦急,赶忙跟上去,不过水道里面的水流有些湍急,不断地往外面涌来,让我有些行进吃力,甚至还不断地往外滑去。 如果是搁平日里,我早就放弃了,赶紧浮出水面去喘口气,而这个时候,我却能够凭借着意志坚持住。 我奋力往前游,如果是水流太大了,我就尝试着伸手去抓住旁边的石壁,稍微固定住自己的身形之后,再继续前行。 这一段潜游,对我的考验是无比巨大的,特别是在赶了一天山路、身心疲惫的情况下。 然而就在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住的情况下,随着“九玄露”的运转,心脏沉稳地跳动着,一股又一股的力量又充斥在了我的全身,暖洋洋的,不但如此,而且还将我几近干枯的肺部,一下子又润湿舒展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长跑的时候抵达了极限,你以为你就要趴下去了,但努力坚持、咬牙扛过之后,就仿佛超越了那种极限。 而那个时候,你却能够生出更大的劲儿,继续往前冲一般。 我在与自己角力。 凭藉着意志,以及血脉之中的力量维持,我一点一点地往前走,迎着那湍急的暗流,然而这一段潜泳的过程是如此漫长,让我甚至都有些绝望。 马一岙和麻风少年胡车早已不见踪影。 我以为前路漫漫,而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我放弃了前行,往回游去,恐怕这一口气也未必能够坚持到外面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不行之时,前方的头顶突然一空,我猛然划动手脚,双脚一蹬,却是浮出了水面来。 因为一片黑暗的缘故,我不确定这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风声传来,仿佛厉鬼在洞中哭诉一般,让我的心脏猛然一阵收缩,恐惧的情绪油然而生,在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我将短刃交在了右手上,忍不住喊道:“马兄?马兄……” 我大声喊着,然而除了回响,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回来。 我有些害怕了,因为在刚才潜行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马一岙、胡车两人脱了节,此刻终于找到了出口,却不见到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在这样幽闭寂静的环境下,一切都未可知,黑暗中仿佛潜伏着恐怖的巨兽一般,孤独感顿时就油然而生了出来。 我一边喊着同伴的名字,一边往旁边游去。 好在这出口并不宽阔,很快我就摸到了边缘的岩石,赶忙爬上去,在离开水面的时候,我一翻身,躺在了岩石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呼…… 果然,这一次过来,还真的是惊险,差点儿没死掉。 我要不是有着那几天在羊城小院里临时抱佛脚学的一点儿基础,恐怕就真的要淹死在这长长的地下暗流之中了。 我躺了十几秒,又或者半分钟,方才再一次爬起来,感觉浑身酸疼,两只脚直打晃,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即便如此,我还是强撑着,左右打量着周围,努力从那黑漆漆的视野之中,找寻到移动的身影来——即便周围是一片黑暗,但是如果有人移动的话,视网膜还是能够捕捉到动态物体的。 然而不管我怎么看,都没有瞧见人影。 怎么回事? 我有点儿懵,回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发觉,我这个,很有可能是走错路了。 因为胡车先前曾经说了,差不多三十多米的潜泳暗道,但回想起我刚才游的那距离,我艹,别说三十米,六十米都有可能,仔细思索一下,这水潭即便是再涨水,下面的水道怎么都不会变的,这么说起来,我可能真的是游过头了。 “马兄,马兄;胡车……” 我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便又回到了那水眼边来,盯着那晃动不休、黑漆漆的水面,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毕竟在这黑漆漆的地下洞子里,要真的跟人走失了,还真的是很危险。 只不过我刚刚从那憋闷无比的水道里死里逃生而出,此刻想要再回去的话,多少还是有一点儿抗拒和惧怕心理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束光从远处打了过来,落到了我的身上。 在这黑漆漆的环境里,突然被强光照着,我的视线一下子就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来者何人,却听到那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咦?侯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八章 又逢故人 来人是谁? 在我的想象中,最好的结果是马一岙和胡车,而最坏的结果,是我们追踪的那三个穷凶极恶之人——如果是他们,我肯定必死无疑。 然而让我意外的,居然两方都不是,而是一个让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秦梨落。 这个女人之前现身,对我出言招揽,在得到我的拒绝答复之后,十分洒脱,飘然而去,没有再找过我一回,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这事儿实在是太麻烦,他们也不愿意承担风险,还是笃定我就是那孙猴子,怎么都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总之我以为当日一别,定当不会再有重逢之日,却不曾想在这么一个秘密之境,居然又碰面了。 人生还真的是如此奇妙。 我的眼球逐渐适应了对面的强光,也瞧见了来人不但有秦梨落,还有当日在莞城金太子ktv里跟我们和和气气劝酒道歉的黄毛。 对,就是那个鹰钩鼻眯缝眼,这位爷看着客客气气端酒杯,转身却在酒里下了剧毒,可不是寻常人等,此刻的他出现在了秦梨落的身边,脸色依然阴冷,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白发的老先生。 同样都是白发的老先生,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气质卓然,宛如谪仙,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敬仰,而跟前的这一位则是贼眉鼠眼,一脸褶子皮和老人斑,眼神阴沉,让人瞧着,怎么都不痛快。 他就仿佛藏在枝头树梢上的毒蛇,阴沉而凶狠,好像随时都会蹿出来,给你来上一口似的。 这三人出现,立刻朝着我围拢过来。 秦梨落走在最前面,打量着弓身防范、紧握短刀的我,不由得笑了,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目的不明,我不愿意上来就交底,不答反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 黄毛尉迟听到我的这话儿,不由得恼怒起来,笑骂道:“嘿哟,你个小兔崽子还挺狂的,几天不见,居然敢顶嘴了?” 他与我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应该是听说过我的,晓得我的底细,所以毫不客气,骂完之后,抽身上来,一个长拳,想要将我给揪住,擒下之后再问。 他的身形矫健,骤发即至,然而眼看着就要揪住我的脖子,却被一抹寒光给拦住。 这抹寒光,是马一岙送给我防身的短刃。 我右手抓着短刃,左手前挡,整个人蹲着马步,身体的重心放低,就像与敌人对峙的螳螂一般,黄毛尉迟一击没有得手,差点儿还给伤到,不由得往后一退,瞧见我摆出来的架势,不由得笑了,说嘿,三天不见,上房揭瓦,瞧你这样子,真是长能耐了啊? 我这两年虽谈不上走南闯北,但在珠三角区域到处跟各种合作商以及物流系统的人打交道,什么人没有见过,所以也培养出了“沉稳”的气质来,此刻虽然有些心慌,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说道:“秦小姐跟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两清,一笔勾销了,尉迟兄这回见面,上来就这样子咄咄逼人,是不是有点儿不妥?” 被我点名道姓,那黄毛有些羞恼,骂骂咧咧道:“妈了个逼的,给点阳光灿烂,你以为你是谁啊?来来来,老子陪你玩,看我不弄死你……” “等等!” 他还要上前,却给秦梨落给叫住了。 这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即便在这样黑黝黝的洞子里,借着强光手电的光线,我能够瞧见她湿漉漉的薄衫之下,包裹着的这一具让男人心惊肉跳、鼻血直流的美好胴体,想必她跟我一样,大概也是在水里潜游过,全身潮湿,所以将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了马尾,露出绝美艳丽的俏脸和修长白净的脖子来,还有那一大片的胸口雪白,更是让男人倾慕。 好白,好美。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而秦梨落则仿佛感受到了我炙热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这才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 我费了极大的意志,方才将心神从对面这女人的身上收回来,说道:“那是自然。” “少年得志,一飞要冲天啊,”秦梨落叹了一声,然后盯着我,说:“让我猜猜啊,你既然来了这里,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知道这霸下秘境之中,有那弱水;而你想要度过成为灵明石猴夜行者的那五重劫,弱水是必须之物——只不过,光凭你一个野生的夜行者,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告诉我,你是跟着谁来的?” 我没想到她不但人美,思维逻辑也是极为缜密,不过我并不愿意暴露马一岙的消息,所以说道:“自己来的,不行?” “别给脸不要脸啊!真以为我们收拾不了你?”瞧见我如此不配合,旁边的黄毛尉迟耐不住性子了,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说道:“秦小姐跟你说话,是客气,你别把我们当成是做慈善的老好人,真惹恼我们了,在这荒郊野岭,地下坑道里,宰了你,谁会知道?” 黄毛的威胁让我心头一跳,想起黄泉引那伙人的毒辣,我有些心慌,而秦梨落却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跟谁来的。” 我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谁?” 秦梨落浅浅一笑,笑颜宛如瞬间绽开的幽昙,娇媚无端地指着我,说:“我曾听闻,前些天在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湘南奇侠王朝安跟著名的东南亚大妖、鼠王普锐斯发生冲突,两人激斗过后,鼠王断了一臂,而王朝安则毒入膏肓、重伤昏迷,他弟子马一岙正在四处想办法,想要挽救自己师父的性命,而据说这霸下秘境之中,有一物,名曰后土灵珠——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跟着那马一岙过来的吧?” 听她娓娓道来,所猜都中,我不由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你认识马一岙?” 秦梨落摇头,说只曾听闻,倒未见过——不过说起你们内地那帮所谓的“正道人士”,在我看来,大多都是些虚伪君子,徒有其表而已,唯独这位马一岙还算不错,听闻他早年间帮人打拐,奔走三年,硬生生救下孩童和妇女数百人,算是一支清流,就算是我们内部谈论起来,也觉得唯有此人,可称君子。 我听她这般夸赞马一岙,不由得心中一松,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不如帮忙抬一手,彼此行个方便,如何?” 秦梨落听闻,微微一笑,美眸之间,清丽的光芒转动,却不说话。 旁边的黄毛尉迟却忍不住冷哼一声,说你倒是想得美,就算他马一岙算条汉子,但跟我们半毛钱的交情都没有,我们凭什么给他面子?你知道我们来到这儿,是花了多少钱得来的消息么?好了,既然大家都抵达此处,而且都想要拿到这些东西,各凭本事吧。 秦梨落这才说话:“对,各凭本事吧。” 她说罢,起身而走,尉迟也不再理我,跟着往外走去,唯独那个白发老先生一直盯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瞧见他们就要离开,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什么都不懂,此刻倘若回到暗道里去,也未必能够找到马一岙和胡车,想了想,忍不住喊道:“哎,等等……” 秦梨落停步,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怎么? 我被她看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大家这么巧都能碰上,不如一起走?” 尉迟并不愿意,说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你自有路子,何必跟着我们一起? 我知道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着他们几人,抱大腿,方才保命的最佳选择,于是也不恼,长期的推销工作让我并不介意低下头来,更何况是保住小命呢,于是赔着笑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多力量大,你们说是吧?” 尉迟还待拒绝,秦梨落却点头说道:“好,你跟着吧,不过我们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秦梨落在三人之中的地位仿佛最高,所以她一发话,尉迟即便是不愿意,也是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至于那白发老先生,他就像一闷葫芦般,基本不说话。 确定了入伙,我就跟着三人一起走,因为泅水潜渡的缘故,我就穿着贴身的衣物,鞋也没穿,手上就一把短刃,而我们所处的这儿,却是一个地下溶洞之类的去处,离开水眼往外,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空间,温度很低,有风吹来,一阵萧瑟,吹得我直哆嗦,冷得厉害。 这三人也是浑身湿漉漉的,不过走了几步,我却发现三人的身上居然有微微的水汽腾然而起,穿着的衣服居然慢慢就变干了。 这手段,让我惊讶无比,下意识地运转体内血气,却发现完全模仿不了。 那都是真本事。 我跟着三人前行,尉迟的手中好像有一块青铜板,他时不时用电筒照看,仿佛在对着什么,而秦梨落则负责在岩壁上面画记号,免得我们在这昏暗狭小的地下甬道中迷路绕晕,至于那个从不说话的白发老头,他如同影子一样,走路都不出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只不过他会时不时转头来瞧我。 每一次,都让我感觉到后背发凉,鸡皮疙瘩生出一片来。 如此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却是传来了水流声,紧接着我听到尉迟轻声喊道:“应该到了。” 他刚刚说完,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的扑腾声,哗啦啦一阵响,随后无数拳头大的黑影,从我们的头上扑腾而来,整个空间都充满了一股沉闷古怪的气味,我吓得将后背紧紧靠住了山壁,然后抓着手中短刃,准备反击,而这个时候前面的手电却是熄灭了。 我听到尉迟低声说道:“不要慌,就是些蝙蝠而已,莫乱动,等一等就好。” 我听到,有些放松,然而下一秒,却瞧见那拳头大的蝙蝠突然间骤然下降,哗啦啦地扑面而来。 紧接着,我的右手臂和脖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糟糕,我被咬了! 第二十九章 红袄少女 被咬的一瞬间,我有种骂人的冲动——不是说这蝙蝠不咬人么,怎么话刚说完,它们就张嘴了呢? 疼…… 我恼怒不已,剧烈的疼痛让我的大脑在短时间内一片空白,本能地挥舞着手中短刃,另外一只手去拍打咬在我身上的蝙蝠,当时一片兵荒马乱,那些蝙蝠拍打着肉翅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回荡,无数拳头大的黑影在我头上环绕着,“啪、啪、啪”,就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一声“噗嗤”的撕裂之声,随后耳边的那些扑腾声,居然迅速地上扬而去。 我背靠着山壁,抬头望去,发现猛然扑下来的蝙蝠群开始往上空飞起,而一股酸臭的气味涌入到了我的鼻翼之中来。 这味道像极了脚臭,我吸了一口,感觉半边身子都有一些发麻,脸也有些僵。 而正在这时,却有一只手从旁边陡然伸来。 我当时有些慌乱,遇到东西靠近,就下意识地挥刀去挡,然而对方却仿佛早有预料,一搭手,将我的右手就被擒住,随后我的嘴巴给一颗小指头大的丹丸顶住,使劲儿往我嘴里按来。 这时有手电的光照了过来,我才发现靠近我的这人,居然就是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白发老先生。 紧接着尉迟的声音传来:“张嘴,这是夏侯老师的解药,你要是不吃,过几分钟,就得死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我方才瞧见我们这一块区域,居然有一大股紫色的雾霭笼罩着,而在这么一大团气雾的包裹下,那一大群蝙蝠虽然不断围绕着,却一直都不敢再靠近。 当然,也有靠近的,但一接触这紫色雾霭,就如同下锅的饺子一般,簌簌往下落。 跌落之后,爪子朝上,伸了一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我这才知道,这些蝙蝠之所以不敢靠近,却是那白发老先生施展了手段,而这紫色雾霭,也就是我刚才闻到有些酸臭的气息,内中有着剧毒。 弄明白这个,我赶忙张嘴,一口吃下那丹丸。 这丹丸不知道什么材质,入口即化,我还没有砸么出什么味道,就变成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胃中,随后朝着四肢全身扩散开去,让我原本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活力,就连之前被那蝙蝠咬过的伤口,也从火辣辣的疼痛中解脱出来。 凉飕飕,贼舒服。 白发夏侯的手指冰冷,待我吃下,这才收回手,然后一声不吭地与我擦肩而过,走向了前方。 两颗丹丸,从他的手中飞出,秦梨落和尉迟接住,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口中。 瞧见这个,我是彻底放了心。 在这紫色雾霭的笼罩下,我们彼此掩护着往前,我的身上有四五处伤口,尽管有那丹丸的清凉感觉,但还是有些疼,秦梨落走上前来,帮忙检查一番,然后说道:“没事,虽然这猪嘴吸血蝠的牙齿有些毒素,但有了夏侯老师的镇毒丸,应该不会感染内里的。” 虽然危机化解,但我心头仍旧有些火气,问道:“不是说不会咬人的么?” 尉迟理亏不说话,而秦梨落则解释道:“普通的蝙蝠,只要你不招惹它,基本上是不会主动攻击的,但是这种猪嘴吸血蝠就不同——它们对于领地的概念很强,任何闯入它们认知空间的,都会疯狂进攻,不死不休,所以才会这样子。” 这时尉迟接话,说这种蝙蝠,一般都是在西南苗疆和东南亚一带,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在江州这儿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将它们放养此处,作为秘境屏障。 他边说话,边将手中的强光手电往前晃去,突然间停了下来,激动地喊道:“找到了。” 我顺着光亮望去,瞧见前面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个大水洼子。 水洼子旁边,有一个滴滴答答、流着水幕的洞口,洞口顶端处,有五个大大的文字,强光手电的光线照耀过去,透过水帘,我隐约能够瞧见一些,只不过那并不是我认识的文字,甚至都不是我印象中的各朝文字,反而有点儿像是符文,或者甲骨文一样的玩意儿。 而洞口里面,有巨石封着,好像走不进去一般。 秦梨落也有些激动,吩咐我们道:“走,赶紧走。” 我们快步走到了水洼子边缘,这水洼子差不多有五六米的半径,很不规则,不知深度,想要抵达那洞口,需要绕过水洼子,走过一片湿漉漉、只有半米宽的潭边岩石。这儿长期被水浸泡,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很容易跌进水洼子之中去。 我此刻已经猜想得到,这儿很有可能就是霸下秘境的水中入口,立刻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同伴们呢? 他们是否也来到了这儿,又或者如秦梨落他们刚才一样,还在地底下的岩洞之中摸索呢? 我不知道,脑中一团浆糊,走过那条小道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儿跌进水洼子之中去,好在一直盯着我的夏侯老头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我,才没有让我又变成落汤鸡。 而这个时候,秦梨落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指着不知深浅的水洼子说道:“小心点,下面的鱼,很凶。” 我低头一看,方才发现这平静的水洼子下,暗流汹涌,我脚下有碎石滑落,立刻有一条黑背鱼儿浮出水面来,这玩意有成人巴掌那么大,硕大的脑袋占据了身子的大半,张开嘴,我都能够感觉到森森的利齿尖牙。 食人鱼? 我吓得赶紧伸手,抓住了旁边湿滑的山壁,瞧见黄毛尉迟和秦梨落都手脚轻灵地越过了滴落的水帘,走到了洞子的敞口处去,不敢拖延,也跟着往前走。 小心翼翼地过了雨幕,我才发现这敞口处,居然摆放着一块石床一般的大石头。 那石床有半米多高,而在它的四个角落,都点着红色的蜡烛。 蜡烛点燃,应该是烧了一段时间,流了许多的烛泪。 这并不是重点,让人惊骇的,是石床之上,居然躺着一个红袄少女,呈现出一个“大”字,在那儿摆着。 烛火跳跃之下,尉迟和秦梨落的表情都严肃,我走上前来,发现女子已经死了,气息全无,她的手掌脚心,都给大铁钉子给钉在了石床之上,脸上的七窍,都给用污泥给封住,而额头之上,也有一根钉子将其钉住。 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布满了石床,甚至都流到了地上去。 我再走近一些,瞧见石床周围,被人用鲜血为媒介,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符文,布满了石床周围的三米之内,诡异的气氛配合这些古怪的血色符文,让人心情无比沉重。 尽管我以为自己这些天来见过了不少惊悚之事,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波澜不惊,但此刻瞧见这被钉在石床之上的红袄少女,我还是吓得心惊肉跳。 我忍不住问道:“这个是……” 秦梨落脸色铁青,指着前方说道:“血祭,有人通过祝巫邪术,用这少女的生命来作为祭祀,从而打开了霸下秘境的大门。” 我顺着她莹白手指望去,瞧见前方堵住洞口的巨石,裂出了一条缝儿来。 这条缝儿,刚好够人侧身进入其中。 稍微胖一些的,估计都很难。 譬如肥花。 我打量着躺在石床上面的那个红袄少女,不由得想起了先前在山丘香樟树上瞧见的事情来,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极有可能就是村子里那个被人掳走的少女。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杀害她的人,正好就是杀害胡车父母的那三个人。 也就是说,那三人,其实也是冲着霸下秘境过来的。 不但如此,他们还对于秘境的了解显然很清楚,这一次过来,不但杀掉了知晓霸下秘境另外一条通道的胡车父母,还知晓进入秘境的办法,甚至提前掳走了人,过来作血祭。 预谋已久。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胡车口中两三年前来过霸下秘境的人。 想到这里,我故意问道:“知道是什么人么?” 秦梨落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大家都小心一点,特别是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很难对付。 我这么试探,是想要知晓秦梨落等人是否跟那三人有关系,而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了判断。 秦梨落郑重其事地提醒了我们所有人,然后开始往前走去,我有些犹豫,指着石台上面的红袄少女尸体,说我们不帮忙处理一下? 尉迟回过头来,一脸讽刺,说别在这儿装几把圣母了,在这个鬼地方,你首先得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再扯别的,好么?你在这儿张罗着给她收尸,有没有想过,一会儿你挂了,会不会有人来给你收尸呢? 说罢,他跟着秦梨落往前走,而白发老头则没动,平静地站在旁边。 从一开始,他就走在最后面。 我想,他一是为了殿后,二来则是为了监视我。 尽管秦梨落表现得十分洒脱,但对于一个陌生人,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会有防范的。 我有自知之明,在等着秦梨落和尉迟相继走进那门缝之中去后,没有再停留,而是跟着一起进去。 那门缝狭窄,巨石很长,我摸着走,足足走了半分钟,方才进到里面,还没有来得及打量洞中情形,就听到尉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卧槽,这到底是搞什么啊?” 我往前走了两步,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传入口鼻之中,借着尉迟手中的手电一看,却见头顶上,吊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零零落落,差不多有三五十具。 微风一吹,摇摇晃晃,那架势,就好像是到了森罗地狱里一般。 第三十章 身坠蛇窟 乍一看这场面,我的内心是崩溃的,然而随后我发现,这些吊在岩洞顶端的尸体,并非是刚刚死去的,而是死了很久,甚至都已经闻不到臭味了,显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许久,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不过这些也并不是干尸骷髅,虽然看上去衣衫褴褛,但给人的感觉还有些油腻,怎么讲呢?就像是农家挂在灶头的烟熏老腊肉一样,有一种很是诡异的感觉。 等我的心情回复过来时,听到秦梨落低声说道:“嘘,禁言,别惊动这些家伙。” 我听了,忍不住小声问道:“什么,这……它们还能活过来不成?” 秦梨落回过头来,眯眼打量着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皎洁白牙,说道:“你觉得呢?” 我搞不清楚她话语里的意思,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民间传说中的僵尸鬼物,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几人停滞不前,秦梨落推了一把满脸不情愿的尉迟,而尉迟则回过头来,指着我,用命令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走前面。” 我一愣,说为什么? 尉迟说道:“跟着我们,受到我们的保护,就得承担起必要的责任来——你上不上前?我也不强迫你,不上前的话,那就出去,离开这里,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如果是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我被他这么一激,说不定就真的走了。 然而都已经到了此处来,我可不敢一个人乱走。 给尉迟这般逼迫着,我虽然百般不情愿,但知道自己给他们带着过来,本来就是用来趟雷用了,犹豫一下,终究还是生不起反抗之心,于是硬着头皮说道:“走就走,我也不愿意占你们便宜。” 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那一具又一具的老腊肉下方走过。 这些吊起来、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尸体虽然不臭,但是身上的尸油滴落在下方的岩石处,常年浸润,却是湿滑无比,而我入水的时候就脱了鞋,这一路过来,都是光着脚板的,走过那条尸油浸润的道路,又恶心又滑溜,走得十分艰难,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在地去。 我想起秦梨落刚才说的话,生怕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这些死人真的就活过来了,不由得越发小心翼翼,弓着身子,将重心压低,防范着随时可能的跌倒。 好在这条吊着尸体的通道并不算长,如此胆战心惊地走来,小心翼翼,总算是走过了去。 我来到一处转角处,把脚板底往地上剐蹭,将脚底沾着的那些恶心油垢擦干净,一想到这些油垢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尸体身上滴落的尸油,我的肚子就是一阵咕噜,胃部翻腾不休,酸水直冒,差点儿就要当场吐出来。 而就在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尉迟突然喊了一声:“我艹……” 啊? 我回过头去,却见到后面的手电筒光线猛然一晃,紧接着尉迟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去,随后瞧见有一大片密密麻麻、指甲盖儿大的黑亮小虫,不知道从哪儿爬了出来,朝着摔倒在地的尉迟身上涌去。 不但如此,这动静一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就刮起了一阵阴风,从我身后吹来。 这冷风凛冽阴寒,让我整个儿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呼…… 洞穴甬道之中一切的宁静,仿佛都随着尉迟的这么一摔而终结。 一直在我后面小心跟着的秦梨落没有回身去救黄毛尉迟,而是一脸惊慌地快步前冲,如同一阵风似的往前,瞬间就越过了我,瞧见一脸懵逼的我,伸出手来拽我:“愣着干嘛?不想死就赶快跑……” 我给秦梨落这么一拽,当下也是慌了神,赶忙往前走,结果刚走两步,突然斜刺里冲出两个黑影来,手持利器,恶狠狠地朝着我当头刺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前一滚,避开了这一刺,借助着远处的灯光望去,却见这两个身影居然是木偶。 的确是木偶,有点儿像是皮影戏里面的玩意,上面有线扯着一样。 它们的脸与人一般,惟妙惟肖,只不过显得僵硬木然。 这东西整体上僵直可笑,唯独那对眼珠子却十分有神,乍一看,仿佛并不是玻璃珠子或者宝石镶嵌的一般,如同活物。 事实上,这两个木偶的灵敏程度,跟活人真的一般模样,在我避开了它们的第一道袭击之后,居然纵身一扑,又朝着我冲了上来。 我手持短刃,猛然一挥,正好斩在了那木偶上。 咚! 短刃站在木偶的手臂上,我本以为就算是斩不断对方,至少也能够削下一层木屑来,毕竟马一岙给我的这短刃制作精良,算得上是削铁如泥,却不曾想短刃好像斩在了金铁之上一般,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还有一股巨力传了回来,让我一个踉跄,有些站立不稳。 我这边身子一阵摇晃,却给另外一个木偶追了上来,对准我的心口就是一刀。 我虽然跟肥花、马一岙有过实战操练,但哪里有此刻这般生猛,当下就有些慌乱匆忙,避之不及,而就在此时,斜刺里伸出一条滑如凝脂的雪白长腿来,重重地踹在了那木偶胸口,将其击退几米开外去。 救我的这人,正是秦梨落,她一腿踢开之后,瞥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头就走。 我感觉得到她眼中的不屑,仿佛在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给人鄙视,而且还是一个美女鄙视,这是很让人不痛快的事情,但这不痛快与眼前的生死相比,又显得如此渺小,我连滚带爬地起来,跟着秦梨落往前跑,却感觉身后的风声呼呼,那两个该死的木偶如同猎豹一般,紧紧相随,完全不像是木头雕出来的玩意。 到底是谁在操控着这些玩意? 这场面着实可笑,活人给死物追得满地跑,但我却知道,只要自己停下脚步,必将死在这里,而在这激烈的奔跑之中,我的脑子有些空白,不过还是不断徘徊着上面那个问题,困惑不解,甚至都忘记了去关注另外两个人的命运。 如此狂奔一会儿,突然间我听到一声惊叫,下意识地驻足,瞧见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宽约两米多的缺口。 那缺口深不见底,而秦梨落则因为没有注意到,失足踏入其中,虽然反应及时,但也只是攀住了缺口对面的边缘,差点儿就要跌落那无底洞下去。 我得了秦梨落的提醒,嘎然驻足,然而没想到身后的人偶突然一撞,整个人就失去控制,直接跌落缺口之中去。 我下意识地伸手,四处乱抓,却听到上面一声娇喊,紧接着秦梨落也落了下来。 两人都失去了支撑物,朝着下方跌落而去。 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跌落到了一处泥坑之中。 砰! 所谓泥坑,自然很浅,好在我砸落下来的时候,感觉身下有软滑冰冷之物垫底,将那重力给缓冲了去,抵消到了下坠的力量,没曾想紧接着一具温热软绵的身躯砸在了我的身上,却是跟着摔下来的秦梨落,她体重不高,但终究还是有重量的,猛然砸落,差点儿没有把我给活活压死。 我躺在遍地湿滑的坑底,感受着美人压身,又痛苦,又有些莫名欢欣,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到身上娇人一声尖叫,紧接着周遭短暂的平静被打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无数冰冷湿滑之物,在我的身边蠕动着,甚至有一条活物从我的脚底划过,那种清澈冰冷的触感,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蛇! 对,蛇,就是蛇,而且还不止是一条,而是一大群——我们居然掉进了蛇窝之中,尽管一片黑暗,但我却能够感受得到,周遭有着无数长蛇在游绕,有的退避,有的靠近,还有的张开嘴巴,吐出细长的信子,朝着我们示威。 一想到这些湿滑柔软、凶煞吓人的冷血动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爬起来了,而身边的秦梨落也没有了刚才的沉稳,尖叫的声音将整个洞穴都搅得一团混乱。 这个女孩儿看上去沉稳淡定,但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终究还是有着天生的恐惧。 怎么办? 当时我的脑海里一阵混乱,心想着自己完了、完了,一定没有活路了,然而当秦梨落的表现失常之时,我却反而镇定下来。 我是个男人,必须得在这个关键时刻站起来。 就算她看不起我。 这般要求自己,我居然出奇地迅速冷静下来,随后我发现,虽然周遭的无数长蛇盘着尾巴,上半身高高抬起,不断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张嘴咬来一般,但终究还是没有一条毒蛇敢上前。 这是为什么呢? 我脑子飞速思考,在感受着这些长蛇的进退之间,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长蛇是什么?是冷血动物,它们有着一整套趋利避害的反应机制,之所以这般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肯定是把我当作了大大的威胁,方才会这般裹足不前。 但我算什么威胁? 要知道,虽然我手中有一把短刃,但只要是好几条长蛇一起游上来咬我,不管是有毒没毒,我都防不住的。 那它们为什么不上来呢? 几秒钟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唯一的解释,恐怕是它们在畏惧我的身份。 夜行者,而且还是一个有着“灵明石猴”隐性血脉的夜行者。 它们怕这个? 第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说时迟那时快,我果断无比地用短刃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划出了一道伤口,然后使劲儿绷紧肌肉,让里面的鲜血流淌出来。 这种尝试其实是很冒险的,因为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那些围着我的无数毒蛇,很有可能会受到血腥味的刺激,越发狂躁,一拥而上,说不定就将我们都给淹没了去。 而面对着这么一群又一群的毒蛇,就算是我和秦梨落再厉害,都未必能够扛得住这围攻。 不过好在我赌对了。 当鲜血流淌出来,滴落在泥坑之中的时候,原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弹射而来的蛇群,居然开始退缩了,翻卷往后。 而随着鲜血不断滑落,那些蛇群居然悉悉索索地往旁边游绕而去。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前,发现除了被我掉下来压死、压伤的长蛇之外,其它的蛇群都下意识地往旁边绕开去,终于是放下了心来,转过身去扶住了瘫倒在地的秦梨落,说道:“你怎么样,还能走么?” 原本英气逼人的秦梨落,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我以为她是吓得腿软了,却不曾想她开口说道:“我、我被咬了,不能动,一动就会加速血液的流动,如果毒火攻心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啊? 我吓了一跳,慌忙地往下摸,想要给她检查伤口,却不曾想居然摸到一团软绵挺翘之物,紧接着我的手腕给秦梨落猛然咬住,这女人气呼呼地说道:“卑鄙无耻,趁人之危……” 指尖的触感让我心中一荡,然而听到秦梨落激动的骂声,还有手腕上传来的痛楚,让我心神一凛,赶忙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要给你检查伤口。” 听到我这么说,秦梨落方才松开牙齿,闷哼一声道:“脚踝,还有……” 这蛇窟离上面的通道足足有七八米,内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瞧不见,我几乎是两眼一片黑,仅仅能够凭借着感觉去感知周围的情况,自然也瞧不到秦梨落的伤情,听她这么一说,赶忙说道:“你别动,我帮你吸出来。” 我在确定周围的蛇群不敢上前之后,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抓到了一只小腿。 秦梨落腿型的比例,要比寻常妹子长上一些,我抓在手中,尽管没有丝袜,却莫名感觉到一阵滑腻,如同摸到玉器一般。 结果秦梨落的脚一缩,略有些娇羞地说道:“不是这一只。” 我换了一只,半蹲下来,右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伸过去,确认了一下,发现的确有两颗深深的咬痕,有血液往外涌出来,与此同时,因为毒素的作用,那脚踝已经肿大了许多,就跟粽子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嘴唇贴在伤口上,开始吮吸起来。 秦梨落虽然假装淡定,但当我抓着她脚踝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轻微颤抖,仿佛极力憋着一般,而且她有些不确定我是否懂这个,担忧地说道:“你吸可以吸,但得赶紧把它吐出来,千万别咽下去,不然到时候你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自然懂得,点了点头,一口又一口地往外吸,吸一口吐一口。 尽管我十分小心,但是蛇毒在口腔里含着,短暂滞留,还是有些反应,没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麻,牙龈也开始疼痛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来。 第一,作为一个男人,既然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再有一个,那就是秦梨落好歹也是一个美女,说句猥琐点的话语,平日里我想要把玩这一条完美比例的大长腿,除了做梦之外,估计都没有别的机会。 这说的是大实话,因为如果是黄毛尉迟,我估计会犹豫,甚至抗拒这件事儿。 不过即便是秦梨落的美腿,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吸吮那沾满了恶臭污泥的长腿,其实并不是一件香艳的事情,我也是尽量不呼吸,免得自己给熏晕,呕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秦梨落出声喊道:“好了,这里好了。” 我放开了她的脚踝,揉了揉发麻的腮帮子,然后问道:“另外一处伤口呢?” 秦梨落没有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在这。”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娇羞不已,我差点儿听不到她的声音。 呃…… 好吧,这儿还真的是香艳,难以诉诸于文字来。 虽然香艳,但吸完两处地方,我脑壳儿有些发沉,两边脸都有些发麻,整个儿昏昏沉沉的,使劲儿摇了摇头,却不曾想脖子处多了一根坚硬的东西,仿佛是一根簪子,尖端如针,顶在了我的大动脉上。 簪子一用力,我的小命就没有了。 握着簪子的那只手,是秦梨落的。 我刚刚救了这个女人,拼尽全力,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拉扯了回来,然而她却在我不经意之间,掌控住了我的性命。 给这女人用簪子威胁着,我心往下沉,又急又恼,愤怒地说道:“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发火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听了许多,但真实发生在我的身上,还是让我有些愤怒。 我心中后悔不已,而这个时候,秦梨落却说道:“举起你的右手。” 我听她的话,无奈地将右手举起了,心想着这黑乎乎的,她知不知道我右手上握着短刃,如果我这个时候反击的话,能不能将这个女人给反制住呢? 这个念头只是想了一下,随即我想明白过来。 目前的我,并不是她的对手。 我只要一动,那根金属簪子就能够将我的脖子刺穿。 我不敢轻举妄动,而秦梨落则缓缓说道:“我要你发誓,今天的事情,你谁也不准告诉——你要是胆敢说出去的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到她的话语,我方才反应过来。 她并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否则她不会这么无聊,画蛇添足地逼我发毒誓。 想明白这点,又想起刚才让两人都有些尴尬的场面,我那郁愤的心情终于释怀了许多,照着她的话语说了一遍,那根簪子也就离开了我的脖子,紧接着她半边身子挨着我,然后说道:“你搀着我离开这里吧,往边上走,这里养着那么多蛇,肯定是有出口的。” 温香软玉在怀,然而经历过刚才的生死威胁,我已经不敢再掉以轻心了,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好。” 我面无表情地扶着秦梨落,往着边上走去。 经过这么一会儿,我胳膊上的伤口凝固了一些,不过气味依旧在,那些蛇群并没有围上来,而是我往前走着,它们纷纷退散开去。 这蛇窟之中,泥泞难行,腥臭不已,我知道脚下踩着的泥土,很有可能就是这些长蛇的粪便,心中恶心想吐,却不想在秦梨落面前丢脸,强自忍着,走了几分钟,终于离开了泥坑,来到了一处稍微干燥一些的岩石上,继续往前走,离那蛇群有了一段距离之后,我忍不住问道:“这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养着这么多蛇呢?” 离开了蛇窟,跟那些冰冷的冷血动物保持距离之后,秦梨落恢复了一些气色,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对我说道:“你知道霸下秘境,是什么意思么?” 我点头,说听说过一些,不过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秦梨落跟我解释,说霸下秘境的说法很多,有人把它称之为乌龟墓,有人也叫它玄武妖境——就我而言,觉得最后一个名字,更适合它一些。 我说什么叫做玄武妖境。 秦梨落说道:“在历史上的某一段时期,曾经出现了一大批强大的夜行者,有的想要推翻人类的统治,缔造出完全属于我们夜行者的天下,而也有的夜行者对于世俗的权利斗争完全无感,他们更在乎自身的修行——那是一个灿烂辉煌的黄金时代,也是我们夜行者最有可能扭转一切的时代,只可惜当时的人类也涌现出了许多的强者,百家争鸣,最终因为夜行者族群的不团结,使得我们丧失了机会。”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在那个时代里,诞生了好几个倾世大妖,而其中玄武,正是其中一个。” 我眉头一跳,忍不住说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说的是这个玄武?” 秦梨落点头,说对,你说的这四个名字,正是当时名震一世的倾世大妖,而“妖”,只有在这个特定的时候,我们夜行者才不会认为是一种侮辱,而认为是一种流芳百世的称呼——玄武此人,精通机关谋算、天命地理之术,倘若不是当时人类墨家的钜子设下圈套,凭借着它当时的绝世修为,以及种族天赋,说不定能够活到现在呢…… 我听得一头雾水,瞧见她还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谈论历史,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刚才的种种陷阱,以及这些蛇群、吸血蝙蝠,都是玄武的布置?” 秦梨落笑了,说有的是,有的不是。 我说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她张了张口,准备说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秦梨落听到,伸手拦住了我,低声说道:“别说话。” 她拉着我藏在一块岩石后面,我紧挨着她,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有些心猿意马,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脚步声渐近,有人开口说道:“四哥,这儿就是蛇窟,再往里走,恐怕会有危险啊。” 另外一人说道:“放心,我们备得有驱蛇药——日本人说了,那东西应该掉落在蛇窟之中,拿到了那玩意,我们这一次才算是没有白来。” 第三十二章 秘境巨蟒 两人稍微走近一些,我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人越来越近,有幽绿的微光浮动着,我感觉人从左前方走过。那个叫做老四的男人继续说道:“阿东,做完这一单,到时候我把你引荐给大老板,让他来亲自跟你谈入伙的事情。” “真的?” 那位阿东很是激动,脚步都沉重了几分:“你说的大老板,可是那一位?” 老四嘿然一笑,颇为骄傲地说不然呢,还能有谁? 阿东情绪激动地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够跟他老人家见上一面,这真是、真是……” 他有些说不清楚话儿了,而老四则沉稳许多,说道:“你放心,别看外面传得那么凶,他老人家本人还是挺和气的,特别是对待自己人——也是巧了,正好我们团队最近少人,空出了几个位置来,所以才会在外面招揽人手,不然平日里就算你的名气再大,想加入我们,也是没机会的。” 阿东赶忙附和,说对,您说得有道理——不过那小日本子既然对这事儿那么重视,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偏要我们来干这脏活累活呢? 老四安抚他,说他也有他的事情,你别多想,日本人跟我们有合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事儿是他老人家拍板定下的,咱都得把事儿弄好,你说对不? 阿东依旧愤愤不平,说若真是个小日本子,也就算了,他杨勇就是个认贼作父、二手的东洋鬼子,凭什么这么嚣张? 老四瞧见他劝不动,有些不高兴了,说你要真这样,不如回去? 他一生气,阿东赶忙收起牢骚话,赔笑着说道:“好好好,不说了——我这不是看他对您也是吆五喝六的么,这才忍不住情绪来。” 老四平静地说道:“咱们夜行者,逆势而为,本来就得养心养性,否则活不长久……” 两人说着话,朝着我们的来路走去。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好奇,忍不住探出头来,借着那幽绿的淡光,瞧见一个魁梧的大汉,再有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朝着蛇窟走去,而还没有等我打量仔细,却给旁边的秦梨落猛然一拽,将我扯回了石头后面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然而摸到这女人滑如凝脂的手臂,却是心中一荡,没有再挣扎。 又等了一会儿,感觉人已经走远,我忍不住推开了她,不满地说道:“你干嘛?” 秦梨落冷冷看着我,说当真是啥也不懂的傻小子,你知不知道,真正的高手,是能够感应到别人目光的直视,要是六感通明的,甚至能够感受到人心之中散发出来的杀意,你这般懵叉叉地探头望去,这不是找死么? 我听她这话语,有些汗颜,知道她讲得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被发现了,就是找死?不过两人而已,有啥可怕?” 秦梨落奚落地笑道:“初生牛犊啊,胆儿真大。不过你知道这两人,是谁么?” 我有些诧异,说你认识? 秦梨落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那个高个子叫做邱文东,是近年来在赣西一带崛起的新锐夜行者,据说本相是黄胸鼠,自江湖上有了他的名声起,此人就是双手沾满鲜血,著名的萍乡连环凶案,还有龙虎山观宝失窃案,就是他的杰作,凶名赫赫,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想要他性命的人更是难以计数,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能逍遥法外呢?无它,凭的就是一个狠字——对于这种人,别说你,就算是我,都未必能够有把握逃走。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么凶? 秦梨落又伸出一只手指来,说就怕了?你知道那个叫做老四的家伙是谁不?你既然跟马一岙走到了一起,应该知道黄泉引吧?那个老四,就是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排名第四的笑面虎霍得仙,“天上九头怪,地下霍得仙”,讲的就是他——此人不但有着一身磅礴妖力,而且还阴险狡诈,精于谋算,这次的事情,估计都是他在操盘吧。 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你比之他,如何?” 秦梨落“噗嗤”一笑,说想什么呢?就笑面虎这人,别说我,就算是夏侯老师过来,都未必能够打得过他,你真以为黄泉引的人都是菜市场的萝卜青菜,谁都能惹得起? 说罢,她扯了我的胳膊一下,说看什么看,走了。 她想趁着笑面虎和邱文东两人进了蛇窟的时机撤离,然而我却并没有动。 秦梨落扯了两下,瞧见我不为所动,变了脸色,说你想干嘛?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那黑黝黝、不知情况的蛇窟说道:“我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想到一个可能。” 秦梨落问:“什么可能?” 我说他们进蛇窟,是想要找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还是日本人落下的——我们这次过来呢,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在半个世纪之前,有一个叫做加藤次兵卫的日本人来过这秘境,而传闻中,那颗叫做后土灵珠的石头,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他的手中。 秦梨落冷笑着说道:“你是想说,那颗后土灵珠,很有可能在这蛇窟之中,而你想要守在这里,想办法拿到那石头,拿去救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对吧?” 我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道:“对。” 秦梨落盯着我,说马一岙到底给了你什么迷药,让你为他这么卖命? 我摇头,说没有,他只是告诉了我两个道理——第一,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要想不被命运左右,就得付出足够的努力;第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你,除非你表现出自己足够的价值来。 秦梨落瞧我说得这么认真,不由得笑了,说:“说到底,还不是空手套白狼?比起我们当初给你开的条件,差太多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分不清好赖?” 我很是严肃地说道:“不,不同,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卷入到这些屁事里面来;而他不同,如果不是他救了我,说不定我早就没命了。” 秦梨落理解不了我的想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行,你去送死吧,我自己走。 她推开我,往外走去,结果刚走两步,身子就是一软,歪倒在地上去。 显然,刚刚给毒蛇咬过的她,虽然被我救下,但想要立刻恢复行动能力,还是有些勉强。 我上前去扶她,却给秦梨落甩手打开。 她瞪着我,说不要你管。 如果说刚才的她,像是一个清高孤傲的美女,而此刻,则更像是嘟嘴生气的可爱女生,楚楚可怜,让我生不出抛弃的想法,特别是我们两人之前还有一段旖旎暧昧的过程,这事儿让我有些犹豫,苦笑着说道:“别闹了,你自己走不了的。” 秦梨落坐在地上生气,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说你真不走? 我很坚决地摇头,说对,不走。 秦梨落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符来,递给了我,说你拿着。 这地方黑乎乎的,啥也瞧不见,我接过来,摸了一下材质,大概确定是木头的,上面包裹着丝绸,我确定了一下轮廓,仿佛是某种动物,雕刻得十分粗犷,甚至有些扎手,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里面蕴含着不菲的力量。 我说这是什么? 秦梨落说甭管是什么,一会儿真的碰到危险,你耐住性子,等人靠近的时候,扯开丝罩,将正面印在对方身上去,然后喊一声“赦”,懂了么? 我听她这般说,知道这东西是个宝贝,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到底还是关心我的。 我点头,说好。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谢谢。” 秦梨落说我行动不便,进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小心一点——记住了,不管如何,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否则在这个鬼地方,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知道么? 我心中满满的暖意,瞧见美人如玉,近在咫尺,心湖一荡,忍不住问道:“你呢?” 秦梨落哼了一声,说鬼才会管你呢。 尽管得了否定的答案,但我的心中还是欢喜的,将那木符收起,然后紧紧抓着手中短刃,朝着蛇窟那边重新摸了过去。 因为知晓那两人的厉害,我显得格外谨慎,小心翼翼,每走几步就驻足观察着。 重返蛇窟,感受着那些无声游动的长蛇之物,密密麻麻,即便是有着先前的经历,我还是有些头皮发麻的,但我也知道,真正走到我这一步,还畏畏缩缩,裹足不前的话,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死。 我不愿意死,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冒险,去做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事情。 我心中忐忑,好在那些蛇群真的就不来管我,即便是就在跟前,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向,反而是远远绕开,让我放心许多,而当我快要赶到先前跌落的大泥坑之时,突然间我听到了十分清晰的搏斗之声。 我赶忙往前,快步而走,绕过一道坎子,抬头望去,却见那幽绿的光源落在了地上,而泥坑正中,居然有一条腰身足有水桶一般粗的巨蟒。 巨蟒通体雪白,长度足有十几米,甚至更长——它在泥坑之中翻腾着,溅起淤泥无数。 而与它在生死拼搏的,却正是刚才闯入蛇窟的邱文东和笑面虎。 ******* 小佛说:猜猜大老板是谁? 第三十三章 蚌鹤相争 我从小到大,就算是在电视上,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蟒蛇,更何况是通体雪白,看着仿佛——哦,对了,说起这个,《新白娘子传奇》算不算? 我有些懵,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瞧着。 不过虽然隔得远,但场中的激斗还是让我心惊胆战,却见在那幽绿光源的映照下,周围的蛇群不断游弋着,一群群、一团团、一丛丛,密密麻麻,看得人后脊发凉,浑身鸡皮疙瘩一片片,而与这般恐怖的白蟒相缠激斗的邱文东和笑面虎,则真的如同秦梨落所说一般,勇猛无比。 这两人一个拿着一把砍山刀,一个拿着手臂长的精钢尖刺,一左一右,与那头白蟒纠缠,而周围的蛇群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居然很少有胆敢冲向前去的。 想必他们用了刚才所说的驱蛇药吧? 而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一两条不受控的长蛇,瞧见这边战况激烈,也忍不住往前游去,想要加入,却给手拿尖刺的笑面虎十分轻松地陡然一刺,堪堪扎在了七寸之上。 那蛇就算是再凶狠,再狡猾,被扎中了七寸,终究还是难以再动。 我瞧得冷汗直冒,要晓得,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中,光线又这么差劲,那家伙居然还能够有精力看住这些“漏网之蛇”,而且还能够一击必中,无论是心理,还是反应力、身手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角色,方才能够有如此的表现。 这般想着,我下意识地往岩壁上面挨去,结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一片冰凉湿滑,吓了一跳。 而被我碰触到的那长蛇也很是慌张,游动着尾巴,一溜烟就缩到了黑暗中去。 战斗还在继续,邱文东和笑面虎身具驱蛇灵药,身手又利落无比,但那条白蟒却并非凡物,它浑身的鳞甲坚如钢铁,我瞧见邱文东那把锋利的砍山刀猛然斩在了鳞片上面,那么凶狠的力道,居然没有能够斩进去半分,反而还有火光迸射出来,让人惊骇无比。 这条白蟒,莫非是成了精? 我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条白蟒的额头之上,居然长了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瘤子。 刀剑无效,唯一让我感觉能够威胁到白蟒的,估计就只有笑面虎手中的钢刺了,而且那玩意还得扎到要害之处,要不然在别的地方,那坚硬得可怕的鳞片,当真是让人绝望。 只不过这头白蟒的身子灵活无比,不断游走,时而在泥坑之下潜行,时而又传到了岩壁顶上去,尾巴猛然抽打过来,气势凶狠到了极点。 这人蟒大战,看得附近潜藏的我惊骇无比,平日里遇到这样的场面,我肯定第一个跑得没影儿了。 因为这两边不管谁赢了,我都感觉自己会很危险。 但此时此刻,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待在这里,因为这蛇窟之中,也许有着那颗马一岙最需要的后土灵珠,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邱文东和笑面虎之所以要跟这条怪异白蟒死磕,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后土灵珠,就在白蟒的体内。 要不然,按照这两人的秉性,是绝对不会多作无用功的。 我强行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恐惧,偷偷看着,这一场人蟒大战,在经历了最混乱的时刻之后,已经进入了尾声。 虽然那条怪异白蟒如此凶悍,仿佛能够横扫一切,但它的对手,毕竟是两个凶名赫赫的夜行者,这两人战斗到最凶险的时候,也是没有了任何的顾忌,直接显露出了本象来——一人尖嘴猴腮,脸上满是针扎一般的黄色毛发,眼珠子里显露出凶戾而妖异的红色;而另外一人,头圆耳短、四肢粗壮,嗷呜一声,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那蛇群纷纷退避,四散而逃,当真无愧他“笑面虎”的威名。 这两人显露出了夜行者原始的本象之后,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又或者战斗的本能,都比之前要强大太多,甚至翻倍了去。 在这样的力量加成之下,白蟒开始节节败退。 而即便是在这样的败退之中,它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凶性来,似乎预知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很是悲惨,所以它几乎是不要命地翻滚着,好几次都将那两人打翻到了泥地之中去,甚至还有一次,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邱文东的右臂,仿佛想要猛地一下,给吞下去一般。 但它终究还是敌不过两个凶恶无比的夜行者,不但被邱文东死死顶住了嘴巴,将手臂给拔了出来,还被笑面虎连续捅了十几下腰眼处。 一开始的时候,白蟒鳞甲坚硬,火光迸射,然而后来,一下两下三下,尖刺终于扎进了血肉里面去。 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的事情轻松许多,越来越多的伤口出现,让白蟒痛苦地不断翻滚,它甚至不得不放弃了来去自如的游击战,而是开始选择用水桶大的腰身,紧紧缠住了刚刚把手臂从它口中拔出来的邱文东,一圈又一圈。 它已经不打算逃命了,而是准备用身下的所有力气,勒死其中一人。 它恨。 恨意凛然,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拼斗进入了最后关头,谁最开始松懈,谁就一触即溃,化作乌有。 只可惜,最后的胜者,是人。 哦,错了,应该说是两位夜行者。 当那条白蟒绷得笔直的尾巴最终垂下的时候,邱文东从那几乎成了破筛子一般的蟒身之中挣脱出来,毛发开始退散,恢复成了原来大胡子的模样。 他扶着面前这条刚刚失去生命的巨蟒,那坚硬如钢的鳞甲开始迅速变得黯淡,没有光泽,而他则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叹道:“我艹,这破玩意到底跟我有什么仇,居然命都不要了,非要弄死我?” 他一脸后怕,整个人快要累瘫了一般,而旁边的笑面虎则并没有停歇,他用钢刺在蟒身之上划拉着,弄出了一个缺口之后,喊道:“把你的刀子给我。” 邱文东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用尽全力,才将手抬起来,开山刀却“啪”的一声,掉在了烂泥潭中。 笑面虎走到他身边,弓下身去,将开山刀捡了起来,然后开始剖开了蟒身来。 他很是专业,专业得让我以为他是个屠夫的出身。 很快,那家伙弄开一个口子来,半个身子都趟进了里面去,一番套弄,居然摸出了一大块的血肉来。 那玩意看着很像是人的心脏,桃形,上面挂满了血色肉丝,看着十分恶心,然而笑面虎却是哈哈大笑,说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找到了,果然不出我意料之外,真的是它。 邱文东这会儿来了力气,伸出手来,说是么?给我看看。 笑面虎没有犹豫,将都东西递给了邱文东,然后转过另外一头去,对着那白蟒的脑壳说道:“这玩意的脑门顶上,都长出了角来,俗话说得好,‘蟒蛇长角是为蛟’,这家伙的脑壳下面,说不定会有些血珠妖丹呢,我弄弄看……” 说罢,他又开始了解剖的行径,而且这一次熟练许多,没多一会儿,居然从那蟒蛇的脑壳下面,又摸出了一连串的肉珠子来。 那玩意看着跟糖葫芦一般大小,因为隔得远,我看不起具体的模样,但总感觉这玩意,跟那所谓的血珠妖丹,有些不太搭。 那么高大上的名字,不应该是金光闪闪的么? “一二三四五六七……” 笑面虎激动地数着手中的珠子,志得意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间痛苦地大声喊道:“啊,我艹……” 凄厉之声,骤然响起,却见一道红影骤然掠过,与笑面虎交错,随后我瞧见笑面虎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大声叫嚷着,手中那刚刚逃出来的血珠子都散落一地了去,随后他强忍着痛苦站起来,左右张望,大声喊道:“谁?” 一个不到十岁的光屁股小孩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一脚踩在了那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东西上,场中的光线顿时变得无比黯淡。 而那小屁孩死死盯着白蟒尸身跟前的两人,用极为晦涩的口音说道:“你们,杀了我干娘,你们,都得,死!”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一点儿都不流利,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笑面虎捂着右臂,盯着面前这个小孩。 因为背对着我,我只能够瞧见他宽阔的背上在抽动着,显然是强行压制住了身体的疼痛,然后说道:“想不到,这儿还有一只野生的夜行者。” 邱文东在笑面虎的掩护下,勉强俯身下去,从浑浊的泥坑之中,捡起那些落在里面的血珠子。 笑面虎大声吼道:“小朋友,你惹错人了!” 说罢,他猛然一蹬脚,朝着那小孩子冲去,手中的钢刺凶猛,眼看着刺中对方,那小孩却往后疾退,张开嘴巴,喷出了一大股的黑雾来。 笑面虎就地一滚,再一次冲上前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潜藏着没动的我,也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冲刺。 我不得不动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我让它就这般活生生地溜走,那么我面临的,将是十分凄惨的下场。 机会,只有这一次。 就在笑面虎跟那个野生夜行者缠斗的时候,我也是踉踉跄跄地穿过了蛇群,来到了邱文东的跟前。 第三十四章 鞭策觉醒 这段距离不远不近,但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漫长。 在冲锋的路上,我想过了许多的可能,比如说笑面虎已经跟那野生的年幼夜行者决出了胜负,而这个时候的我冲出来,正好撞到枪口,送了人头;又比如说那邱文东恢复得比较快,当我冲来时,他还能够暴起,将我给按住,再比如…… 无数的可能在我脑海中飞速盘旋,让我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仿佛自己正在奔赴向死亡一般。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我越过蛇群,踩着烂泥,踉踉跄跄地冲到了邱文东面前,而他则一脸惊诧地望着我。 什么鬼? 他的左手上,抓着刚才笑面虎递给他的肉球,而右手上,抓着一把刚刚摸起来的血珠子。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黑暗中的我,想不明白,这个鬼地方,怎么又出现了一个人呢? 这儿难道不是霸下秘境,而是乡下集市口? 而这个时候的我,也是头晕晕的。 以至于我从对方的手中将东西抢夺了过来,转身就走的时候,双方大眼瞪小眼,都感觉到这事儿实在是太荒谬了,不可思议。 这他妈的…… 一直到我冲出了几步之后,衣服才给对方猛然一拽,将我给拉住了,紧接着邱文东恶狠狠地喊道:“将东西留下来,不然我弄死你……” 砰! 我回身就是一拳,打在了邱文东的脸上,那家伙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坚挺的鼻子塌下,鼻血、鼻涕、口水一起迸出,就像开了个染色铺,而随后当我扬起了手中的短刃时,寒光一闪,邱文东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不敢再来纠缠我。 他撂的狠话,一秒钟就收了回去。 我转身再跑,这时已经没有人来拦我,唯有被人缠住的笑面虎在我身后高声喊道:“骂了隔壁的,你是谁,别跑。” 我知道,这种人一般能动手就不动嘴,而他既然都这么喊了,肯定是没办法留下我,当下也是赶紧迈足狂奔,甚至都不小心踩到了还没有来得及退开的蛇群,踩在那光滑的蛇身之上,让我差点儿摔进了蛇堆里去。 好在我的平衡感还算不错,这才没有出了洋相。 我就这么跑着,一股脑儿跑出了蛇窟的泥坑区域,等跑到了外面的岩石通道时,我方才反应过来。 我居然从邱文东那凶神的手中,将东西抢出来了? 这事儿,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我又惊又喜,这时方才感觉到一丝后怕,赶忙检查自己的手中,发现除了那颗心脏一般的玩意之外,还有三颗血珠子(原本有一把,中途仿佛掉了一两颗)——这玩意比乒乓球小一些,说是珠子,但并不规则,虽然满是鲜血,但摸着又有点儿像是软骨一般,很是古怪。 这些都是好东西,特别是那个心脏一般、血肉包裹的玩意儿,很有可能就是马一岙一直在找寻的那个后土灵珠。 我想了一下,将贴身的上衣脱了下来,把这一大三小,四团珠子都给包裹起来,然后往回走。 我走了没几步,却听到前方有动静,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这里离我刚才与秦梨落分别的地方,可有些距离,而在这个鬼地方,不是秦梨落的话,不管是谁,我恐怕都难以对付。 想到这里,我赶忙要往旁边缩去,却听到秦梨落的声音传来:“侯漠?” 啊? 我愣了一下,赶忙接话,说对,是我,你怎么过来了? 前面的洞口出现一道倩影,却是秦梨落,她往着我这边走来,然后说道:“先前夏侯老师给我们吃的解毒丸里面,就含有清热解毒、祛除毒素的作用,你刚才给我吸出来了一部分,再加上那药力未散,我这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好了一些,就过来找你了。” 我很是激动,没有想太多,迎了上去,说这样啊,那太好了。 两人走近一些,秦梨落看着光着胳膊的我,焦急地问道:“那边什么情况?我听着好像打起来了。” 我那会儿年轻,又刚刚占了点小便宜,总有一种想要与人炫耀的心理,于是忍不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秦梨落分享起来,而听到我的话语,她果然十分惊讶,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尽管这鬼地方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但感受到美人在跟前,好闻的热气扑在脸上,那一瞬间,虚荣心还是让我有些瞬间爆棚。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保留着警惕心的,当秦梨落提出要看我手上衣服卷成的包裹时,我拒绝了。 我的确对秦梨落心存好感,就跟大部分年轻人对美女的感觉是一样的,但我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毕竟也在外面跑业务那么久,轻重缓急拿捏得还是比较精准的,当下也是十分警惕,将兜往后面收,说不行,这可是我拿性命抢回来的,我可不想有半点闪失。 秦梨落一脸失落地看着我,犹不甘心:“你不确认一下?要万一不是你找的东西,岂不是坏了大事?要不要我帮你鉴定一下?” 我摇头,说好意心领了。 瞧见我如此坚决,秦梨落很是生气,哼了一下,转过身去。 倘若是平常男子,说不定就心软了,想着妥协,但我却不一样,这事儿太重要了,我可不能被她的美人计算着,于是装作不知,说道:“我们得赶紧走,那两个人虽然被人缠着,但很可能马上就会抽身出来了,而即便他们败了,另外一个男孩也会追过来的,我刚才看了一眼,他很凶的……” 这是关键问题,秦梨落不敢耍性子,赶忙说道:“那还愣着干嘛,走,赶紧走。” 两人往前方走去,这个时候的秦梨落毒性已解,行动自如,倒也不用我来搀扶,只不过多少有些迟缓,让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来等她。 两人埋头走着,匆匆而行,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突然间前方的转角有亮光传来。 长期处于这种近乎于失明一般的黑暗之中,再骤然见到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重获新生一样,让我激动不已,然而就当我想要往前快步追上去的时候,秦梨落却一把拉住了我。 我右手持刀,左手紧紧攥着那一包东西,心里很是戒备,给她这么一拉,下意识地就往回拽。 而秦梨落却并不坚持,而是附身过来,在我耳边说道:“小心有人。” 因为在黑暗中,距离有些判断不准,所以秦梨落饱满的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耳朵,那种紧致的触感,加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味,让即便不是纯情小男生的我在那一瞬间,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脏一下子就停住了。 呼、呼…… 我深吸了两口气,将激荡不休的心情缓下来,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 很快,我瞧见了发出亮光的东西,居然是火把。 一、二、三、四,四根火把,分别插在了四樽两米高的石像手中,将这一个小空间照得透亮,跳跃的火光之下,岩石上,立着一根木桩子,而木桩子上面则绑着一个人,而他的对面,有一个身型敦实的背影,正扬着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那人。 啪、啪、啪…… 鞭子每一次都会在半空中抖动一下,发出炸响,随后恶狠狠地抽打在了柱子上面的那人身上。 那人除了牛鼻短裤之外,全身赤裸,给那鞭子恶狠狠地抽着,身体绷得笔直,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然而却硬生生地挺着,没有喊出一声痛来。 我打量完了场中景象之后,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情况。 那个被抽打的人,我认识。 胡车。 就是那个父母被杀的小个儿麻风少年,他之前引我们从寒潭之中潜泳入内,结果我跟丢了他和马一岙,最终误打误撞,跟秦梨落等人走到一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被抓住了。 我想往前看,却给秦梨落拉住,让我躲在一旁去。 我想起秦梨落先前的教导,尽量用余光打量那边,以为胡车是被人抓住,在这儿审讯拷问的,却不曾想一阵鞭挞之后,那敦实男子却开口说道:“小胡,你要是痛,就喊出来吧……” 胡车这时方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为了获得力量,给爹娘报仇,我怎么都能拿忍,您别在意,只管招呼上来。” 敦实汉子说道:“你身上,的确也有夜行者的血脉,而且十分稀有,但如果强行逼迫出来的话,只怕会起到反作用,甚至会危害到你的性命,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 火光照耀下,少年胡车的那种丑脸显得无比狰狞,他吐出口中的鲜血,恶狠狠地喊道:“父母大仇不报,我枉为人子,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仇人同归于尽,来吧,再多的痛苦,跟我这些年来受到的白眼和歧视比起来,又算得什么?” 敦实汉子的鞭子一挥,落到了旁边的一个小碗之上去,蘸了蘸,说道:“我这里,有传闻千年的弱水——‘昆仑之北,力不胜芥,弱水绕之,鸿毛不浮’,此物质轻而上浮,疏通血脉,打通关节,点亮穴位,最是犀利,不过它会腐蚀血肉,你且忍着……” 说罢,他将长鞭一抖,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啪! 一声炸响,紧接着一直强忍着的胡车终于忍受不住,仰天长啸一声,整个人的身子开始膨胀起来,毛发翻涌,黑气萦绕。 “啊……” 第三十五章 脱胎换骨 随着胡车的一声怒吼,他被绑在木桩子上面的身子开始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而且这一次没有黑雾缭绕,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让我能够清晰地瞧见胡车那佝偻而扭曲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地膨胀,随后那些流着黄色脓液的瘤子一个一个的爆开。 我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有黑色而坚硬的毛发从中蓬勃生长出来,浑浊的体液和鲜血迸射一地,场面十分恶心。 随着胡车体型的增大,将他绑在木桩上面的绳子,也一根一根地崩开,这个身高只有一米四的少年郎,此刻居然已经长到了两米四,身型魁梧,就像个小巨人一般。 而到了这个时候,胡车已经变成了一个全身长满了黑毛的怪物,这玩意儿身体极为粗壮、剽悍和鲁莽,唯有面部、耳朵处无毛,重叠如木耳,一簇一簇,颜面皮肤皱褶很多,长相十分丑陋而凶恶,眉脊高耸,双眼深深凹陷,鼻孔硕大、吻部突出,嘴巴很大,犬齿发达,如同老虎的獠牙一般。 而它的双手,则垂立过膝,比大腿还要粗壮。 这、这看着,好像是一头大猩猩啊。 我看得心跳不止,而胡车所化的黑毛猿怪在挣脱了绳索的束缚之后,猛然回过身去,抓起那绑住自己的木桩,猛然一拳,将其打成了粉碎去。 随后它又猛然转过身来,朝着那扬着鞭子的敦实汉子愤怒地吼着,口中喷出的巨大风压,让那人都有些站立不住,往后退去。 不但如此,黑毛猿怪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完全不管之前与敦实汉子的关系,扬起满是尖锐指甲的大手,就朝着敦实汉子拍去。 敦实汉子早有准备,身子一矮,绕过了旁边的大石头,一转眼,人就诡异地消失不见。 他一消失,黑毛猿怪就失去了目标,顿时就暴躁地大声吼叫起来。 这吼声在洞穴之中不断回荡,嗡嗡作响,而随后,它身体里仿佛蕴含着一头魔鬼般,那力量就要奔涌而出,让它承受不住,开始疯狂地在地上打着滚儿,愤怒而痛苦地用头、身子去撞地下和山壁的岩石,巨大的震动甚至都传到了我们这一边来。 那种场面,让人为之震撼。 而就在黑毛猿怪折腾了差不多三五分钟,身体疲惫,气喘吁吁的时候,那个敦实男子却出现了。 他出现在了一尊手执火把的石像头顶,高高在上,单脚而立,俯视着跪倒在地,痛苦抱头的黑毛猿怪,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这大概是一段经诀,约有数百字,他缓慢地念着,那胡车所化的黑毛猿怪听到,愤怒地冲过去,却从那石像的额头处,迸射出一道光来。 那光金黄,乍看如同一道光束,仔细打量,却仿佛无数符文,将黑毛猿怪紧紧困住,让它挣脱不得。 敦实男子连续念了三遍,等到那猿怪不再挣扎之后,方才缓缓说道:“你天生缺陷,后天虚亏,觉醒的时间并不恰当,又是强行催生,按理说是很难活下来的,好在你的血脉特殊,这世间,或者说古往今来,有你这般血脉之人,少之又少,所以,我方才会冒险帮你,赌一个未知……” 吼…… 没有等他说完,那黑毛猿怪突然间一声怒吼,附着在他身上的无数金光符文也瞬间崩溃,紧接着那黑毛猿怪一跃而起,猛然一拳过去,砸在了敦实男子的头上。 我本来以为这敦实男子是世外高人,定然能够避开这一拳,却不曾想,他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一般,硬生生地挨了那一下。 噗! 一声轻响,那敦实男子的脑袋居然给黑毛猿怪直接锤进了肚子里去。 随后他再也不能够单脚站立,而是坠落到了石像之下。 黑毛猿怪从石像之上落下,厚实粗大的双脚踩在了男子的身上,将那还未僵硬的身体踩得一阵变形,随后它俯下身去,用那尖锐锋利的指甲划开了男子的胸膛,将还在抽搐跳动的心脏给挖了出来,猛然一捏,桃子一般的心脏就化作了血沫,随后又在里面一番掏弄,最后摸出了几颗闪烁着青绿光芒的珠子来。 它盯着这些珠子几秒钟,然后张开嘴巴,将满是血沫的珠子扔进了嘴里去。 啊…… 又是一声痛苦的嘶吼,黑毛猿怪跪倒在地上,发疯一般地捶地,整个空间都在颤抖着,如此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陷入了安静之中,而这个时候,我方才注意到,它已经变回了少年郎胡车。 不过现在这人,跟之前的麻风少年,似乎又有了许多的不同。 首先一点,是刺眼的白。 之前的胡车,因为身患麻风恶疾的缘故,身上到处都是恶性瘤子、脓疤和疥疮,看上去泛黄发黑,十分恶心,然而此刻一瞧,整个人却仿佛一块美玉一般,光洁无暇,如同广告片里面的少女一般,而且他的体型,比之先前佝偻扭曲,截然不同,挺拔昂首,玉树临风。 从我的这个角度望过去,胡车完全就像是一个秀场男模,而且与之前的年龄不同,此刻的他,完全是十九二十,最朝气蓬勃的年纪。 这情形远比之前胡车化作黑毛猿怪,更让我惊讶。 要知道,从胡车之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属于晚期麻风了,而晚期麻风病基本上是无法治愈的,没曾想他今天这么一次觉醒,成为了夜行者之后,就将身上的麻风病以及所有的后遗症都给治愈了去。 变回正常人的胡车将踩在敦实男子身上的脚收了回来,低下头,缓缓地说道:“的确,如你所说,我这一次强行觉醒,很容易走火入魔,命陨于此。” 他缓缓蹲下身子,抚摸着那具没有脑袋、满是鲜血的尸身,有些难过地说道:“所以,对不起了,我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很显然,这个敦实男子与胡车应该是有一些关系的,或许之前认识,而现在人家也在帮助他,这样忘恩负义的行为,让他自己心中的道德体系有些崩溃。 他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握着,仿佛是在跟对方说,又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活着,我必须获得强大的力量,我不能死,我肩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我必须要杀了那些人,我不能死,所以只能借你的妖丹一用了……” 他有点儿陷入疯狂的状态,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少年郎突然间站了起来,神经质地大声吼道:“谁,谁在哪里?” 我心头一跳,瞧见他从不远处,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 我感觉到胡车的眼神里有凶性露出,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不曾想后背给秦梨落推了一把,然后就直接往前站了出去。 等到了这个时候,我方才回想起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与胡车,算得上是暂时的盟友。 毕竟我们之前并无瓜葛,也无仇怨,我们甚至还对他有过帮助。 这么一想,我的心里优势就起来了,没有再犹豫,而是走上了前去,出言说道:“是我,侯漠。” 胡车瞧见我露了头,又看着我身后的秦梨落,脸色变得平静,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我故意不去看地上的尸体,轻松地说道:“刚到,对了,马先生呢?” 此刻的胡车,性格与之前的麻风少年截然不同,他平静地从敦实汉子身上开始扒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而在进行这个过程中,他用超越自己年纪的冷静回答我道:“失散了,你是一开始跟我们失散的,而到了后来,我们在一个机关处分道扬镳的。” 我有些担心,说他没事吧? 胡车摇头,说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挺危险的,不过我并没有亲眼瞧见他出事。 我这时方才将目光落到了地上的那男子身上,指着他问道:“这人是谁?” 胡车轻描淡写地说道:“霸下秘境的守陵人,也算是夜行者吧,他们这一族,跟之前这儿的大妖签署过灵魂契约,世世代代都得留守于此,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所以即便是有人能够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找到秘境这儿来,也不可能从这里面拿走任何东西。” 秦梨落盯着他,说你跟他们很熟? 胡车看了一眼秦梨落,却不说话,我赶忙上前介绍道:“秦梨落,我的一个朋友;这是胡车……” 胡车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问我道:“你们来这个地方,到底是想要找寻什么?” 我瞧见这个少年的态度越发强势,也开始渐渐适应了自己这一副新的身体,知道他跟之前的麻风少年,已经不再是一人,于是并不说实话,将后土灵珠的事情隐匿,而是说道:“弱水,我需要弱水。” 胡车听到,目光在地上扫量一会儿,最终落到了刚才的那个小碗上去。 那碗在刚才他与那守陵人拼斗的时候,已经摔坏,里面什么也没有,胡车看了看,说我听蒙源提过,秘境的核心区域应该有,你想要,进去便是。 我心中防备,说里面机关重重,如何能进? 胡车伸手,在他的右手手掌之上,居然有一块田黄石玉盘,他抛了抛,自信地笑了,说我这里有守陵人的通行虎符,有了这个,霸下秘境,如同自己家,来去自如。 第三十六章 虫窟石棒 跟看到电线杆子上的老中医广告一样,我有些激动,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我想急着往里走,找到弱水,这玩意能够在关键时刻救我的命,然而少年胡车却笑了,说你急什么?还没有谈完条件呢。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警醒起来,说你想要干嘛? 胡车指着我和秦梨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要得到弱水,那么进去之后,就得什么都听我的,要是不然,我让开路来,你自己进去,我也不拦着你们。” 我听了,立刻想起先前之事来,知道这个家伙最大的心愿,就是给父母报仇。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得告诉他,杀害了他父母的凶手,应该在蛇窟那边,又或者他们解决掉了跟前的麻烦,追到了这儿来。 但我心里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而是看向了秦梨落。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刚才残酷无情的行为,实在是太让我担心了,我觉得觉醒之后的胡车,跟之前的那个麻风少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仇恨和怒火已经将他给吞噬,连帮助过他的人都毫不犹豫杀害,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我。 秦梨落比我更加精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好,我同意。” 我听到,也跟着点头,说好。 在我们确定之后,胡车没有再多说,走到其中一个石像跟前,取下火把,然后对我说道:“那行,走吧。” 他一马当先,带着我们往左边的一个小门走去,而我们也相继去取了火把,这时秦梨落递过来一个背包,很随意对我说道:“你的东西,放在这里吧——用衣服裹着,多难看啊,而且也不方便。” 我有些意外她的体贴,心中一暖,接过了包,检查了一下之后,将团成一团的衣服装进了里面去,然后背上。 秦梨落待我弄完,主动提出:“我先走,你在后面跟着,小心一些。” 她表现得无比坦率,让我又是疑惑,又是感动。 一行三人再次出发,高举火把,至于那个守陵人的尸体,却没有人再去理会。 跟着胡车往前走,过了一道山缝,又往里钻,出现一个高度不过一米五的甬道,这儿我方才瞧见人工修筑的影子来,发现甬道边儿上的墙壁和地板都是方砖砌成的,十分坚固,还能够感觉到里面的空气并不浑浊,甚至还有风,知道这儿的通风应该是有所设计的。 而这个地方,大概才是霸下秘境的真正主体吧? 对于这样一个未知的地方,胡车显得十分谨慎,他应该也没有来过这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而我们走过那长达二十多米的低矮甬道之后,来到了一处类似于矿井坑道的地方,三米多宽,高度也有两米,方才伸直了腰来。 不过没走一会儿,我们的前方就出现了岔道口。 三个岔道,左、中、右,到底往哪儿走,这个还真的让人为难,不过胡车有着手头的黄色玉盘,却并不担心,他观察了一下,指着左边的道路,说往这儿走。 我们往前,又是一阵前行,大约十米左右,玉盘突然发出了红光来。 红光出现,胡车立刻停下了脚步,变得十分警惕。 他高举手中的黄色玉盘,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在地上寻摸了一会儿,找到一粒石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扔去。 石子在条石铺就的地上蹦跶往前,突然间,有轰隆之声陡然传来,紧接着我听到了巨石跌落下去的声音。 我举起手中火把,往前一照,却见前方有一段路,除了中间大约四十公分的狭窄过道之外,两边的砖石居然全部都垮塌了下去,而这一段距离,差不多有十几米,寻常人倘若是反应不过来,恐怕就真的随着石头跌落下去了。 有机关! 我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瞧见胡车动了,我也忍不住上前,走到边缘处,往下瞧去,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我吸了一口气,有一股尘土飘扬上来,呛鼻得很。 我瞧得眼晕,问道:“这得有多深啊?” 秦梨落和胡车已经沿着那狭窄的窄道往前走了,听到我的提问,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听着那动静,估计有二三十米吧?不过既然是机关,你跌下去的话,就算是能够硬扛过这高度不死,下面肯定还有折腾死你的法子,所以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别掉下去。” 四十公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这儿离地只有几十公分,或者一两米,我觉得就这么过去,真的是毫无负担。 然而在这悬空二十多米的高度,而且还不确定这悬空中间的石道是否结实,我就有点儿心虚了。 我的性格是比较沉稳的,天性就不爱冒险。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稳住自己的心情,让忐忑不安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两人身后,走过这“独木桥”。 秦梨落是夜行者家族的人,身手利落不说,对于这种场面,想来也是见怪不怪,自然轻松无比,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初逢巨大变故的胡车,这个麻风少年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居然稳当得很,身子一点儿都没有颤抖,感觉就好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那般。 对方的表现让我有些汗颜,想着同样是刚刚觉醒的夜行者,我跟他之间,对比还真的是强烈。 这种反差让我的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也让我忐忑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硬着头皮往前走去,没想到快要走到头的时候,那胡车却开口说道:“接下来,你们按照我走过的地方下脚,每一个脚步都不要出差错,要不然掉下去了,可别怪我。” 前方三米多宽的巷道,胡车一跃,到了左边,开始往前走,我想起刚才那轰隆隆的场面,不敢怠慢,紧紧盯着跟前的秦梨落,几乎是她走一步,我走一步,不敢有任何差池。 如此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走了一会儿左,又走了一会儿右,大约前行了一百多米,那玉盘的红光方才停歇下来。 胡车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轻松了一些,他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这里离霸下秘境的核心,应该不远了,不过你们小心一些,越是这个时候,机关越是残酷、匪夷所思,而且这儿的守陵人也许不止一个。” 他冷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而作为同样刚刚决心的我,除了惊叹,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这样的胡车,也让我感觉到隐隐有些不安。 而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后,突然间传来一声古怪的吼叫声,有点儿像是野象,又或者是熊,听得十分瘆人,那胡车听到,回过头来,显得十分紧张。 他眯着眼瞧了一会儿,突然指着我的身后说道:“那是什么?” 我心里原本就绷得紧紧,听到这话儿,猛然一回头,结果什么也没有。 啊? 我懵了一下,而这时却听到秦梨落惊声大喊道:“你去哪里?”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却见胡车已经快步朝着前方跑去,我有些惊,而旁边的秦梨落撞了我一下,焦急地说道:“哎,别让他跑啊,这儿是腹地,机关重重,没有他手中的玉盘,我们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只有困死在这儿了。” 我一听,赶忙往前跑去,而秦梨落在我身后追,两人追了一会儿,却不曾想胡车越跑越快,眼看着就没了踪影,我着急了,拼命地向前。 如此跑着,突然间前方的黑暗中,晃过来一块巨石,朝着我当面砸来。 这玩意吊在一根绳索上,来得相当急,我感知到的时候,就到跟前了,还好我反应得快,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扑,结果落点无比滑溜,一不小心,居然没有停住,朝着侧面滑去,我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我忍不住出声求援:“秦小姐救我!” 我大声喊着,然而这时我方才发现,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又或者,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跟过来? 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我已经从旁边的坡道滑落,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然后急速往下跌落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手舞足蹈,火把和短刃都掉了,到了最后,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抱住胸口,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好在这儿并不深,大约十来米吧,而且又是一个泥潭。 有了缓冲,我屁股着地,虽然摔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快要死了一般,但居然神奇地又爬了起来。 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地爬起来,归功于身上好几次钻心的疼痛。 躺在地上的那几秒钟时间里,我感觉身上好几处地方被细小的玩意儿咬到,在那一瞬间,疼痛就传遍了我的全身,火辣辣的,钻心疼,甚至还有多足虫子爬到了我的脸上来,这才促使我赶忙起来,而当我站起来,借着不远处的火把一瞧,却见我身处的这个地方,居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的多足蜈蚣。 这些蜈蚣长的有人的手臂那般长,狰狞恐怖,吓人得很,而小的则跟蚯蚓一般大小,红黑色的、淡蓝色的、淡黄色的,形形色色,密密麻麻。 它们彼此堆叠在一起,不断地蠕动着,看得人头晕目眩,忍不住想要逃开。 然而在这么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哪儿又能够逃得走呢? 我头皮发麻,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瞧见在左边的五米之外,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方圆几米,竟然没有一条虫子。 而那地方的正中,有一根石棒子,矗立往上。 第三十七章 不翼而飞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那一块没有虫子的区域,发现这些蜈蚣不断朝着我这儿涌来,但最终却还是止步在两米之外,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身上好几处地方,还挂着咬住我皮肉的蜈蚣。 刚才蛇窟没事,这儿反倒是糟了难。 我平生对于这种丑陋而恐怖的多足生物就恐惧,而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伸手过去,将其揪下来,扔在地上一顿踩,将那玩意踩得稀烂,流出了青绿色的汁液出来,方才解了一口恶气,而这个时候,大约是毒素蔓延,我的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栽倒在泥坑之中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来。 而这个时候,我勉强半坐而起,却见那些蜈蚣不敢上前,就转过身去,朝着地上的火把围去。 这些蜈蚣常年集聚于洞穴之中,也不知道怎么的,性情凶狠无比,就算是被那火焰烧炙,也没有任何退缩,没一会儿,它们就将火把给扑灭,将洞穴之中最后的一缕光线都给消灭了去。 这个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打量的鬼地方,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去。 我背着包,半坐在泥坑之中,背靠着那根石棍,不断地喘着气,感觉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不断持续,自己就好像是被放在了火上烤炙一般,痛楚如浪潮,一波又一波地传入了我的脑海里,让我的思维逐渐陷入停滞。 我感觉眼前的世界一阵摇晃,模模糊糊,头昏昏沉沉的,困意浮了上来,仿佛眼睛一闭,就要睡着了一般。 但这个时候的我清醒无比,知道自己倘若是闭上了眼睛,想要再醒过来,恐怕就难了。 想到这里,我努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个时候,黑暗笼罩了整个空间,除了无数蜈蚣在周围“沙沙”的爬动声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我的心跳,以及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这般坐着,落魄如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幻想着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梦醒了,睁开眼,我还是那个忙忙碌碌、四处奔走的药水推销员,有着不错的收入和体面的工作,到处陪着客户吃喝玩乐,然后等到了月底,领一笔不错的薪酬,工资加提成的那种,接着就是盼望着过年了,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然而无所不知的疼痛,却又将我重新拉回了现实来,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我此刻正在赣西江州某处山林的地下深处,周围到处都是蜈蚣毒虫。 而且我未必能够活着出去。 一想到这里,我就愤怒得忍不住骂娘,然而这并没有什么鸟用,对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也没有半点儿帮助,过了一会儿,我盘下身来,深呼吸,然后开始按照《九玄露》上面的法门打坐观想。 这么一坐,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消失,几乎麻木的身子也开始恢复活性。 我不确定是修行九玄露的功劳,还是之前夏侯老师给我服用的解毒丸效果,总之先前那中毒的迹象开始减退,让我能够再一次站了起来。 这时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我身后摸了一下身后的背包,然后开始研究起跟前这根石棍子来。 在这毒虫密布之地,能够有一块立足之地,全部都是它的功劳。 只是,这些凶戾的蜈蚣,为何会怕这根石棍子呢? 黑暗中,我也瞧不见太多,只能够凭借着手掌去触摸,感觉它滑滑的,不知道沾了多少的黏液,茶杯粗细,很直,竖直朝上,我往上摸,能够摸到顶——我身高一米七六,穿鞋之后,伸手能摸到顶,也就是说,这根扎在泥坑之中的石棍子,差不多有两米多一些。 或许更长。 我这个时候的判断有些模糊,并不是特别的清楚,将手上的黏液搓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闻,有一股松香琼脂的味道,臭味反而不多,知道并非是什么古怪虫子的排泄物。 我蹲下身来,将石棍周围的泥巴扒开,发现它直接连接在了下方的岩石层中。 我奋力地拔了一下,发现拔不动。 这让我有些郁闷。 因为我刚才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我想要离开的话,就不得不正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这儿满地的蜈蚣,这些虫子充满了进攻性,如果我擅自离开这个安全区,说不定就要给蜈蚣毒虫给活活淹没;再有一个,那就是这儿是否有出口。 如果没有,我就不得不往上攀爬。 后面的问题,我需要调查,而进行调查的基础,在于我得在这么多的蜈蚣跟前活下来。 现在能够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整个让毒虫震慑的棍子给拔出来,让我能够借来驱赶毒虫。 我尝试了许久,但那石棍就跟定格在了地上的钢筋一样,怎么都拔不动。 拔不动,那就掰。 掰断了,我就能够带走——想到这里,我开始抓住上面,往地上折去,却不曾想这玩意的韧性也是十足,我即便是用了吃奶的气力,都没有弄出一点儿缝隙来。 这可怎么办? 身体本来就还没有恢复,而此刻过度的用力,让我的头显得更加昏沉,而随着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我知道越拖下去,危险就会越大,这般想着,我决定孤注一掷,于是开始调节气息,运用《九玄露》上面催动血脉的法门,将妖力燃烧,化作力量,再一次用力拔去。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如果真的还是不行,那么我就在这儿给活活咬死吧。 啊…… 我双手紧紧握住那棍子,力量从四肢百骸汇聚到了双手之中,气息一沉,然后猛然一提,直至胸口处。 起! 一开始的时候,石棍依旧纹丝不动,然而当灵明石猴的血脉爆发的一瞬间,坚固而不可摧的石棍终于出现了一点儿松动。 我利用这松动,一点一点地转着圈子,渐渐的、渐渐的,石棍越发地晃动了。 当我口中暴喝,一声“起”,那根石棍子终于离开了地面,然而就在它离地的一瞬间,我感觉抓得紧紧、硬如坚钢的石棍子没有来地一软,一下子就从钢筋铁棍变成了煮熟的面条,变软了去。 不但如此,它表面上的石垢也开始脱落。 我在那棍子变软的一瞬间,赶忙伸手去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玩意软成了一团绳索。 而当那石垢脱落之后,这玩意显露原本的真身,却是如同硅胶一般,软中带硬,硬中又有几分软的感觉,我有些懵逼,将这玩意团成一团,发现它只有鸡卵一般粗细,软绵绵的,长度也减少许多。 它软成一团,我拿在手里,甩了甩,感觉像是拿鞭子一样。 这样的变化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好一会儿,我方才忍住心中的好奇,不去想原因,而是抓着这缩成一团的玩意儿,往前走去。 我这是在试验一下,那石棍子变成了面条儿,到底还能不能震慑到这些蜈蚣毒虫。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我的脚步迈出,我感觉到黑暗中的那些小玩意儿,开始往后退缩,也就是说,这东西虽然形状发生了改变,但对于蜈蚣毒虫的震慑性效果还是存在的。 这结果让我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而接下来,我得找寻出口了。 凭借着大概的印象,我来到了刚才火把掉落的地方,这时那些蜈蚣纷纷退散,而我则将软化了的石棍挂在了脖子上,俯身下去拾起了火把,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些火星子,我一点一点地吹着,将那火星子重新变成了火焰,随后火把重新开始燃烧,也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光明。 有了光,我开始打量起了周围来,发现这是一个二三十平方的狭小空间,中间区域是泥潭,旁边则是岩石,但除了山壁上那些密密麻麻、拳头大的小孔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好在这个时候,我瞧见了一根从上方垂落下来的藤绳,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这玩意,感觉好像是设计者特别留下来的。 我走过去,扯着藤绳拽了拽,感觉还算是结实,随后抬头往上望了一眼,又看着周寨不断翻涌的蜈蚣,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于是将那苗条一半的棍子装进了身后的背包里,又将那火把用嘴咬着,开始往上攀爬。 这过程艰辛无比,稍不留意,掌心出汗的我就开始往下滑去,吓得我赶忙抱住绳索,这才止住落势。 如此反复攀爬,我差不多弄了小半个小时,方才爬到了上面。 而这里还有一个湿滑的浅坡,正是我刚才滑落下去的地方,这儿也得谨慎攀爬,因为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我肯定又得跌落下去。 就这么折腾着,等终于爬到了上面的时候,我几乎是精疲力竭了,将火把扔在一旁,躺倒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出双手来,瞧见上面尽是血泡,又疼又痒,难过极了。 我休息了许久,方才爬起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赶忙将那一团硅胶绳索一般的东西给拿出来。 然后我开始趁着这会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检查一下从邱文东手中舍命夺来的东西。 先前因为一直都在疲于奔命,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瞧。 然而当我将整个背包都给掏空的时候,却傻了眼。 我愣住了。 除了一颗血珠子和一块不知道哪儿来的石头之外,背包里面,什么都没有。 包括那颗被我认为是后土灵珠的肉块,以及其它的血珠子,都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 ******** 小佛说:世间事,哪有这般简单? 第三十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是停止了跳动。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那些东西都放在这儿的,当初我整理背包的时候,还反复检查过,怎么这会儿就只剩下一颗血珠子了,其它的东西都到了哪儿去——是被我掉落到了刚才的蜈蚣潭中,还是说在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掉落了呢? 又或者……是秦梨落在这里面动了手脚?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有一些懵。 这种情绪,想必很多朋友在丢失了重要物件时也会有,会在在那一刹那,各种可能性涌上心头了来,着实是让人郁闷不已。 如此焦虑了一会儿,我深吸了一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情放平缓一些,想着实在不行,我就先回去,在那蜈蚣窝子里找一找,先确定一下是不是在那儿丢的。 毕竟有那根软绵绵的东西在,我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虫子也少了些恐惧。 至于后面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车那家伙觉醒成了夜行者之后,性情大变,又或者是没有再掩藏住自己凶戾的性子,我现在见到他,还是绕开走好一些;至于秦梨落,尽管我不确定她是否跟我丢东西这事儿有关,但直觉告诉我,这个漂亮女人并不可信。 她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我一个头两个大,将东西收拾妥当之后,背上包,准备往回摸回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身影从远处倏然冲来。 这方向,是由外而内。 我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对于任何人都着极强的防备,下意识地靠着山壁,想要藏起来。 不过这一段路十分狭窄,不管我怎么躲藏,当那人走近一些的时候,我们还是撞了一个正着。 对方走近的时候,我已经瞧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居然是先前与笑面虎拼斗的光屁股小孩。 那个野生的夜行者。 此刻的他,前胸和腹部处,有两道狰狞的伤口,这伤口有些时间了,两边泛白,肿得像是婴儿嘴唇一样,不过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来,而瞧见背着包,赤手空拳的我之后,那小屁孩子眯眼打量了我一会儿,随后开始吸了吸鼻子。 我不想节外生枝,伸出双手来,对小男孩说道:“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跟刚才那两个人,不是一伙的。” 小男孩并不听我解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背包,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的,包,有干娘,的味道,你……” 听到这话儿,我先是不理解,随后想起了一件事儿来。 那颗唯一剩下的血珠子,可是笑面虎从那条白色巨蟒的身子里活活掏弄出来的。 而这个小孩,管那白色巨蟒叫“干娘”。 一瞬间,我有种骂娘的冲动。 甭管是不小心掉了,还是有人偷了,你要掉就全部掉光去,偏偏还留了一颗珠子,这不是让我在这凶悍的小孩儿面前百口莫辩,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么? 我有些紧张,赶忙解释道:“这个……” 男孩却没有再说话,脸上那白净的皮肤之下,突然间有藏青色的血管凸起,如同蚯蚓一般,在里面游弋着,紧接着他的双眼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红色,用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嗓音陡然怒吼道:“死!” 话音未落,他就如同一头猎豹般冲了上来。 马一岙先前送给我的那一把短刃被我掉在了蜈蚣潭中,刚才没有来得及找到,而此刻的我不但是赤手空拳,而且还刚刚从下方的蜈蚣潭中爬上来,双手全是血泡,精疲力竭,哪里是这个小家伙的对手? 别看他身上有伤,但从他能够从笑面虎霍得仙的跟前血拼之后活着,甭管他是战而胜之,还是转身逃走,都不是我能够对付的。 我解释无效,给那小屁孩骤然欺身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要跟他拉开距离,却不曾想这小屁孩快得跟一道闪电似的,仿佛完全不用遵循物理定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给他恶狠狠地撞到了胸口处,然后整个人都腾飞而起,撞到了旁边的山壁上去。 当后背挨到了山壁的那一瞬间,巨力狂涌,我感觉到眼前一黑,魂儿仿佛都要离体,直接死在了这里。 好在这个时候,我的心脏处猛然一抖,一股力量涌现出现,遍布全身。 九玄露出,神魂自宁。 我缓过一口气来,从山壁上滑落,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孩,不敢与他拼斗,而是想要将其扔开去,却不曾想这小孩跟一牛皮糖似的,一直黏着我,然后不断出手,在我的身上拍打着。 小孩子的手脚看着柔嫩,但力气却足,打在身上,疼得我只抽冷气。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我直接就鼻青脸肿,不成模样了,瞧见他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让我明白过来——我若是真的再这样下去,估计就只有死路一条。 甭管小孩是哪一方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都让我不得不认真对待。 夜行者,并不是寻常人。 这个团体,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拿现实世界的法律体系和道德标准来衡量的。 想到这里,我怒吼一声,气血遍布全身。 这是九玄露的手段。 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气息,那小屁孩子疯狂的进攻稍微停歇了一下,看着我,然后说道:“夜、行、者?” 我点头,刚要开口解释,看看是否有和解的可能,却没有想到他双目通红起来。 小屁孩子用尖厉的声音疯狂喊道:“去死、去死!” 他一拳砸过来,我躲闪开去,却瞧见那被小拳拳砸到的山壁,直接裂开,碎石子迸射一地,飞溅而起来。 好恐怖的力量。 我开始绕圈子,试图躲开这小孩子的攻击,结果哪里有他灵巧,屡屡遭创,心中多少有些绝望,而就这个时候,却听到一声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在这幽暗清冷的洞穴里,有那寒霜如雪,陡然游动起来。 唰、唰、唰…… 破空声在周遭响起,对着我穷追猛打的小屁孩子停住了对我的攻势,全力防范起了新来的这人。 这世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小屁孩子刚才追我跟追条狗一样,到处追打,我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然而这人一来,三两下,那小屁孩子在硬拼一记之后,赤红的双眼褪去一些,尖叫一声道:“你们,给我等着。” 这话儿说完,他居然一扭身,朝着前方快速奔跑而去,没有再停留一秒钟。 从他跑开时有些别扭的背影,我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上的伤并不轻。 刚才只是虐菜,真正碰到对手,他就露馅了。 而这个时候我也瞧见了出手救我的人,竟然是分别许久的马一岙。 他在最紧要的关头,居然找到了这里来。 马一岙并没有去追那小孩,而是停在了我的跟前不远处,看着我,说侯子,你没事吧? 我苦笑一声,揉了揉发疼的伤口,说还好,没死。 马一岙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没有跟上来呢,我和胡车等了你好一会儿,我甚至还回水道里找了一次。” 我将在水道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赶忙说重点:“我刚才见到了胡车。” 马一岙一愣,说他没死? 我瞧见他这般惊讶,赶忙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讲述一边,特别是胡车觉醒,变成夜行者,并且恩将仇报,残忍杀害守陵人的事情,跟马一岙说起,他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虽然惊讶,但我相信这种事情他能够做得出来——大抵是适逢变故,心中又有长期的仇恨和自卑累积,方才会如此。” 能够在这里遇到马一岙,我的心情放松许多,赶忙又说起了遇见秦梨落等人,并且又与笑面虎等人碰面的事情说出。 特别是那颗极有可能是后土灵珠的玩意。 听到这个,马一岙变得很重视起来,问了我好多细节,而我经过了刚才的生死,思路也清晰许多,将种种可能和盘托出,马一岙听闻,说行,我们先下去,看看东西有没有落在泥潭之中。 两人稍事休息,然后开始沿着树藤攀爬而下,一番翻找,就连那掉落的短刃都找到了,但别的却毫无所闻。 最后,马一岙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了一根线香来。 这根线香很贵重,他显得十分谨慎,点燃之后,在火把的照耀下,凝视着那烟型,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不在这里。 两人都有些沮丧,而马一岙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对我说道:“东西很可能落到了那个叫做秦梨落的女人手中。” 我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摇头,说我们先上去再说吧。 两人重新攀爬,这回轻车熟路,比上次的用时要短了许多,然而就当我们快要到达上面道路的时候,在我前面的马一岙却把手中的火把给弄灭了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想要出声相询,却听到上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听到了邱文东的声音传来:“那小东西走得应该不远,我们跟上去,应该能够跟着找到秘境内府的。” 第三十九章 七星桥,金蚕丝 听到邱文东的声音,我整个身子都僵直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马一岙也是十分谨慎,伏在那儿,就如同一坨死物一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显然,他对于上面路过的家伙也是十分忌惮的。 而随后,我也听到了笑面虎的声音:“如果让我再碰到那条小蛇娃,我要是不能死他,我就不姓霍。” 他愤怒难平,而邱文东也是火气十足:“还有抢我东西那小子,狗日的,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过从我手里占便宜的人,这小子是头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的,真给再我碰上,我一定要将那小子的脑袋给拧下来,用肠子给绞上三道,再给它塞进谷道里面去……” 邱文东用极为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话语里面深寒的恶意让人动容,随后两人又讲着话,不过已经走开很远了去。 我等人走远了,抬头看了一眼马一岙,但他还是没有动。 一直到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的样子,马一岙才低声说道:“我先上去,给你信号之后,你再上来。” 说罢,他开始往上攀,没过一会儿,吹了一声口哨之后,我也攀爬上去,站稳之后,马一岙从包里拿出了打火机来,将火把重燃之后,然后对我问道:“这两个人,就是你刚才说在蛇窟遇到的那两位?” 我点头,说对,尖嗓门那个叫做邱文东,据说秦梨落的说法,是赣西近年来风头很盛的一位新生代夜行者,另外一个叫做笑面虎霍得仙的,是…… 没有等我说完,马一岙脸色严峻地说道:“笑面虎霍得仙,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白纸扇,这人太有名了,我听过的。” 我忍不住问道:“这人,很厉害,你能干得过他们呢?” 马一岙认真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与人拼斗这事儿,并不是马走日象走田,那种实打实的对比,它属于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不过真的要论起来,那邱文东我不太了解,而这笑面虎霍得仙,我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听到他说得谨慎,我越发紧张起来,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思索了一下,说从目前来看,局势反而明了许多——进入这霸下秘境里面的,有我们两个,有胡车,有黄泉引的三人,再加上港岛霍家的三人,以及秘境的守陵人一族,嘿,本以为是一个秘密的局,没想到闹成这样,所以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果不其然。 感叹一番,他看着我,说侯子,你的想法呢? 我说都已经走到现在这儿来了,行百里路半九十,我肯定是要找到弱水的,不然前面所冒的生死都白费了。 马一岙点头,说很好,我没看错你,混江湖,讲究的就两点,第一,审时度势,第二,那就是敢于进取的勇气。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接下来劝你的话也收起来,不过还有几件事情我得跟你讲——这个地方,十分危险,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受伤、甚至死亡,再有一个,你刚刚入行,什么都还很生疏,就算是你天资聪颖,血脉传奇,但还是不要逞强,遇到什么事情,让我顶在前面,知道么? 他说得很是真诚,我想要反驳,然而看着他那黝黑的眼睛,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言。 做人就得有眼色,得醒目一些。 这个时候,太多的推脱和纠结,都是不合时宜的。 两人开始往前方继续走去,因为知晓敌人的厉害,所以我们显得特别小心,并没有鲁莽地向前,而是且走且停,尽可能不会被人在这儿埋伏。 大概是有几波人走过的缘故,接下来的路程并没有了之前的凶险,许多机关似乎都有显露出来,但除了有鲜血洒落,让我们知道这儿出了事之外,倒也没有瞧见别的东西,很显然,无论是之前的胡车,还是后来的小屁孩子,以及邱文东、笑面虎等人,都毫无障碍地通过了。 往前是什么? 邱文东说了,秘境内府,也就是霸下秘境真正核心的地带,而在那个地方,不但有能够助我渡劫的弱水,而且还有更多千古流传下来的好东西。 就算是这儿有个什么守陵人一族,但终归还是有好东西留下来的。 这些东西,可都是真正的宝贝。 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让人十分期待的。 不过越是如此,路途越是艰险。 我们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瞧见过翻起的尖刺钉板,也瞧见过强酸蚀地,有刀阵也有箭雨,这样的机关即便是有人趟过了,都还有漏网之鱼,要不是马一岙对这些机关有所了解,并且十分谨慎,说不定我们就着了道,交代在了这里。 过了甬道,又走过了一处写着“七星桥”的地方。 这文字我并不认识,是马一岙解读的,他跟我说这种文字,叫做“妖文”。 是属于夜行者的专属文字。 这七星桥是一个又一个耸立的石峰,有铁链吊桥相连,每个石峰少则三座,多则五座,虽名“七星”但并非只有七座,从我这儿往前望去,曲曲折折,不知道有多少条吊桥。 而吊桥之下,白雾翻滚,又有流水潺潺,看不清底细。 但从之前的经历,我完全可以猜测得到,倘若是真的掉下去的话,恐怕很难再爬上来。 走到第一截吊桥前,马一岙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从旁边捡来几块石子,先是往桥上扔,然后又往白雾缭绕的下方扔去。 下方是水,咕嘟一声,而桥那边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着马一岙半天没动,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将火把弄熄灭之后,放到了一旁,当整个空间都变得黑暗下来的时候,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箓来,放在跟前,念念有词地祈祷一番之后,打了一个响指,那符箓却是燃了起来,有幽绿色的光芒浮动,不像明火。 随后他将那符箓一挑,这玩意居然凭空悬浮,然后朝着前方飘去。 马一岙对我说道:“这问路符的时间有限,跟紧了。” 说罢,他率先走上了吊桥。 问路符凭空而浮,一马当先,而马一岙紧随其后,我在后面跟着,瞧见在那符箓的绿光照耀下,桥上的木板上居然显露出了隐约的脚印,一直往前,而马一岙正是按照着这脚印的方向往前。 凭借着这显露出来的隐约脚印,我们越过了错综复杂、岔路多多的吊桥,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最后一道桥,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仔细算一算,我们已经走过了六条吊桥。 第七条吊桥的尽头,是一处敞开的平台,而平台深处,则有一道虚掩着的青石大门,从里面仿佛有火光传递而来。 那里面,或许就是我们想要找寻的秘境内府。 只不过,第七条吊桥从中而断,两边都垂落了下去,完全无法通行,而从我们身处的石缝,到豁口那儿,距离足足有十几米。 问路符已经燃到了最后一小截,在这绿色光芒的映照下,能够看得到我们身处的这石峰之上,脚印凌乱。 也就是说,不久之前,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拼斗。 或者几场。 正是这样的拼斗,使得通向彼岸的吊桥从中折断,而让我和马一岙不得不驻足此处,没办法继续前进。 马一岙计算着这距离,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攀爬着断桥往下,看看能不能凫水过去,然而他没下去一会儿,又爬了上来,对我说道:“下面的水很古怪,透着一股硫磺的味道,我不敢尝试。” 我有些头疼,说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回去? 马一岙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突然间惊讶地出声喊道:“唉?” 我瞧见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此刻的黄色符纸已经熄灭,然而马一岙却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摸了一下,然后轻轻一弹,对我说道:“这儿有一根丝线通往对面。” 丝线? 此刻光明消散,只有远处那门缝里有丝毫微光透出,我伸手一摸,果然有一根丝线,极为纤细,比钓鱼线还要细,韧劲却很足,我有些惊讶,说这是什么东西? 马一岙说这个应该叫做金蚕丝吧,金蚕是一种十分古怪的蚕虫,这种蚕种,据说只有江阴梁溪一个专门养蚕的古老家族才有,它不但存世极为稀少,而且养活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产出来的金蚕丝,乃世间至宝,而有人将其专门收集起来,借助其超出寻常材料的韧劲,能够做到飞檐走壁,横空而行。 说罢,他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根铁棍来,架在了那几乎难以肉眼识别的金蚕丝线上,猛然一滑,居然就跨空而出,滑到了对面去。 当马一岙落地,朝着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也没有犹豫,借助着背包滑了过去。 当我双脚落地之时,马一岙已经走到了凹口门缝里去,我也赶紧走过去,往里一探头,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恢弘巨大的声响,阵阵响声传递而来,如洪钟大吕,随后一种尖厉的声音陡然响起:“既入门中,无人生还!” 第四十章 鳄腹中藏软绳硬 “既入门中,无人生还”…… 这声音不大,但尖锐入耳,在耳边回荡不休,让我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上前,然而马一岙却恍然不觉,径直往里走去,我不敢与他脱节,生怕再次跟丢,于是紧紧跟着,心中却是忐忑不休。 挤进门中,却瞧见内中一片混乱,原本神仙洞府一般的地方,到处都是狼藉之态,各种碎石烂木,着实如同被抄了家。 而造成这般景象的,却是先我们一步抵达此处的那两个恶人。 邱文东和笑面虎。 至于他们的对手,则是刚才那个与我拼斗的野生夜行者,这小孩儿之前与马一岙交手的时候,一触而退,显然是受了重伤,没曾想此时此刻却又生机勃勃了起来,不但如此,他整个人的身上,都开始有无数藏青色鳞片出现,脑袋已经改变了大半,如同一个三角形的烙铁,双目赤红,时不时吐出一根长舌来,上面还带着腾腾蒸汽。 除了这化身为蛇的小孩儿,这洞中还有另外两人,一人盘坐在三米多高的石柱之上,垂垂老矣,雪白的长发从上面扑下来,差不多有两米多长。 这个老人已经是耋耄之年,气血不足,低着眉头,若不是洞中翻滚不休的劲风将他的长发吹起,我都以为是一个死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却是一个体态妖媚的少妇。 洞中光线充足,有宫灯分布四角照射其间,让我能够瞧得见那少妇模样,当真是丰乳肥臀、体态妖娆,这模样直接上电视都没有问题,光彩熠熠的,只可惜她仿佛是受了伤,胸口有了一大片的血迹,嘴唇处也是,此刻已经不能再战,退守在了那长发老者的石柱之前,气喘吁吁。 那化身为蛇的小屁孩子几乎是陷入了疯狂之态,抓着两根石矛,以一敌二,想要将邱文东和笑面虎击毙于此,口中红信不断吐出,嗤嗤作响。 不过这等拼斗之事,并非小孩子过家家,光有愤怒和搏命就能赢的。 作为他的对手,这邱文东和笑面虎霍得仙,可并不是善于之辈,不管是秦梨落,还是马一岙,两人谈及这些家伙,都有些敬而远之,从这一点来说,就知道两人都是凶恶之人,而此时此刻,两人都显露出了真身本相来,一头是那尖嘴猴腮的黄胸鼠,另一人则是头圆耳短的断尾虎,凶相毕露。 有劲气从身上腾腾而起,两人合力,却将那小孩儿逼得怪叫连连,仿佛绝望之地。 瞧见这场面,我心惊胆战,下意识地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则将右手食指竖起,朝着我“嘘”了一声,然后沿着山洞边缘,往里走去。 两人绕开混乱不已的战场,远离石柱,朝着反方向的那一边走,没多一会儿,就瞧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池子。 这小池子不大,也就七八坪的样子,椭圆形,内中有极为精致的小假山。 而在小池子的上方,有雕刻成龙形的钟乳石垂落相对。 钟乳石的顶端,孕育着黄豆大的水滴,欲坠将坠,却终究没有滴下来,给人的感觉十分别扭,而下方的水池,有薄雾萦绕,仿佛一处袖珍的人间仙境一般,认真凝视,让人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中,心神一片莫名宁静。 这是…… 我心中疑惑,而马一岙却低声说道:“这儿应该就是弱水之源,此物是助你冲破关口的药引,你赶紧去舀一勺,回头我助你破关。” 听到这话儿,我心中激动,不再犹豫,箭步上去,随后想起自己身上并无容器,回过头来,刚要开口相借,却不料扭过头去,却是一道劲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听到一人愤怒至极的吼声:“狗日的终于出来了,还我珠子。” 我给这一下弄得陡然心惊,下意识往后推开,却瞧见来人竟是邱文东。 这家伙显然对我是恨之入骨的,故而在这般激烈的战况下,还放下了对那小孩儿的围攻,朝着我这边杀来。 很显然,刚才我从他手中夺走宝物这事儿,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邱文东回过神来,身手堪称恐怖,骤发即至,吓得我有些应付不及,好在马一岙一直在旁警戒,早有准备,邱文东一杀将过来,他立刻就帮我应下,拦住了一劫。 邱文东用的是锋利如霜的砍山刀,而马一岙用的,却是一把戒尺。 这戒尺就跟以前早年间私塾里老师揣在手里,用来教训学生的那玩意一般模样,不过是金属材质,拿在邱文东的手中,却如同三尺青锋一般,十分犀利,挥舞之间,竟然有古荡不休的剑气纵横,让发了狂一般的邱文东多少也陷入了冷静之中来。 都是久趟江湖的狠角色,行家一交手,就知有没有,瞧见并不能够一下子达成碾压之势,邱文东立刻收起了搏命的架势,与马一岙认真拼斗起来。 两人在方寸之间上下腾挪,斗得惨烈,铛、铛、铛的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让人震撼。 马一岙挡下邱文东之后,急声催促:“快去,别耽搁时间。” 我不敢停留,赶忙绕过两人,继续向前,却不料刚刚来到了池子跟前,后背却是一阵剧痛,随后我低下头来,却瞧见腹中伸出了一根箭头来。 我被人用箭射穿了身子?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节箭簇,伤口处就跟烈火烤炙一样,火辣辣的疼,鲜血也随着破口往外涌出来,我艰难地回头,瞧见朝着我射箭的,居然是那个长相妖媚的婀娜妇人,她搭弓挽箭的样子相当性感,只不过这一箭是射在我身上的,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捂着肚子,缓缓坐下,感觉疼痛一阵加上一阵,而那女人却没有再管我,而是将弓箭移动,又射了一箭。 飕…… 这一箭,居然是射向马一岙的。 那女人的箭术刁钻诡异,相当精准,马一岙差点儿给他射中,也是吓了一跳,抽身往后退,我坐在地上,感觉生命随着鲜血的涌出而流逝,眼前一阵发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前方又有一物,从那水池的边缘处蹿了出来。 此物身型巨大,全身发黑,布满盔甲一样坚硬的鳞甲,尾长而体重,大嘴一张,密布的尖利牙齿显现,腥风扑面而来,却是一头长约两丈的鳄鱼。 我以前做药水供应商的时候,曾经在珠市的鳄鱼岛见过动物园的鳄鱼,基本上一两米,最长的也就三米多一点。 这个可是六七米长。 那畜生一出现之后,四脚爬行,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跟前来,我看着这血盆大嘴扑面而来,想要站起来躲闪,腹中长箭却让我力量消退,无法站起,只有就地一滚,避开了这生扑,却没有想到刚刚落地,那畜生的尾巴就扇了过来,拍得我腾空而起,重重砸落在了那石壁上,滑落下来的时候,浑身直疼。 没等我缓过神来,那畜生又转过头,朝着我这儿爬了过来。 我浑身疼痛,腹中的箭也折断了,疼痛如一张大网,将我紧紧绑着,让我无法挣脱,但我知道,真正到了这样的情形,我如果不奋力反抗,恐怕是逃脱不了身陷这畜生腹中,化作一团粪便的下场了,于是猛然站起来,抓着手中的短刃,就朝着那玩意的身上刺去。 短刃锋利,猛然刺下,正好碰到那畜生扭身过来,扎了个正着,却不曾想卡在了里面,我想要拔出来的时候,那玩意皮肉一紧,竟然根本无法拔出。 我奋力扯动,却拔不出来,而这个时候,那头巨兽已经回过头来,张开大口,猛然一下将我吞下。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陷入绝境,给那畜生咬了一口,正好咬在了身后的背包上,将秦梨落送我的背包扯拦,露出了那一大团的绳索,还有剩下的血珠子来,我伸手过去,抓住了那颗血珠子,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这畜生囫囵吞枣一样的吞进了腹中去。 呃…… 这巨兽的进食习惯还真的让人意外,我感觉自己往一处又腥又臭,温热异常的地方缩去,有点儿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不咀嚼撕咬,但也知道,自己是给吞进了腹中。 这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不过一想起我这些天来经历的种种事情,又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我赤手空拳,伸手去撕扯,却不曾想这畜生的体内相当坚韧,根本伤不得半分,而且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就感觉双脚处有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这是那畜生体内消化食物的酸液在作用。 随着时间流逝,我恐怕会被这酸液融成一滩烂肉去。 怎么办? 我拼命挣扎,却没有半分鸟用,心中有些绝望,捏了一下拳头,发现还攥着那颗血珠子,不由得想起了先前胡车吞服妖丹的事情,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什么排斥反应,将其往嘴里送去,随后一口吞下。 血珠入腹,一股热力直往天灵盖翻涌,而紧接着,我四处乱抓的手,又摸到了一根软绵绵的东西。 是那堆绳子。 不过此时此刻,我腹部喷溅而出的鲜血落在了那堆软绵绵的绳子上,让它开始渐渐变得有温度起来。 随后…… 它。 硬。 了! 第四十一 候漠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原本软趴趴的一团绳子,此刻居然开始逐渐变硬了起来,一开始还仿佛硅胶材质,等到了后来,居然如同滚烫无比的铁棍子一般,不断往两边撑开了去。 那个时候的我刚刚吞服了血珠子,心中气血翻腾,灼热之意从胃部,一直翻腾到了全身各处。 在这般热力的刺激下,我伤口处的疼痛,反而给隐下去了一些,似乎没那么痛。 而且那棍子炙热无比,握在我的手中,却并不刺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时刻,我突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就好像这根玩意儿,跟我莫名就生出了几分心心相印、气息与共的感觉来。 这是很神奇的,它仿佛并非死物,而是如有生命的一般。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它仿佛是我的第三只手。 或者,第三条腿。 这个…… 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让陷于绝境之中的我不再彷徨和恐惧,力量在我的经脉穴道之中奔涌如流,让我凭空生出几许奋不顾身的决绝,和面对一切的勇气来,而在下一秒,这堆绳子完全伸展,变成了一根又烫又硬的棍子,而正是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道让人牙酸的声音,紧接着我终于重见了光明。 那根棍子,却是将吞我入腹的鳄鱼巨兽的肚子直接撕裂,撑开了来。 鲜血翻飞,我抓着这根炙热火红的棍子,从那鳄腹之中跳出,如同重获新生,而还没有等我呼吸两口新鲜的空气,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厉喝:“给我死。” 我循声望去,却见马一岙依旧还在与邱文东拼杀,但与刚才不同的,是除了邱文东之外,旁边还有一个矮子。 这矮个儿男人高不过一米五,五短身材,头大脖子粗,长相十分猥琐。 然而他的手段,看起来却远比邱文东凶悍许多,双手各握一把雪亮短刀,看着仿佛是日本小太刀一般,上下翻舞,专攻下三路,逼得马一岙十分难堪,看着凶险处处,仿佛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从当下的情况来看,这个很有可能就是邱文东和笑面虎口中那个叫做“杨勇”的假鬼子,实力估计能够抵得过两个邱文东。 正是这样的情况,让那个性子暴躁的家伙即使心有不满,但也只能背后唠叨。 这两人联手,让马一岙有些狼狈,不过也仅仅只是狼狈而已,马一岙尽得师门真传,一身业技扎实得很,门户紧闭,完全不给对方两人半分机会,而当我从这鳄鱼巨兽的腹中挣脱出来,那邱文东发现我并没有死之后,却是如同之前的情况一般,又放开了对马一岙的围攻,怪叫一声,朝着我扑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怨念满满,非是要与我不死不休了。 如果是之前,面对着这个凶徒,我或许会转身就逃,然而刚才在那鳄鱼腹中之时,我将那血珠子吞服下腹之后,不但浑身发热,汗出如浆,而且就连整个人的性子都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就连先前让我恐惧的疼痛和流血,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反而是激发了我凶性的源泉。 此时此刻的我,即便是不照镜子,也能够知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凶残恐怖,而我眼中的景象,甚至一阵一阵地泛红,红如滴血,将整个世间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啊…… 怒吼声中,我高高扬起了手中滚烫炙热的棍子,朝着这个凶神恶煞、一脸戾气的家伙扑了过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都是没有任何的言语,见面就干,在疾奔数步之后,邱文东早就显露本相,最先出招,抡起那寒光雪亮的砍山刀,挽出一片刀花,将远处的宫灯烛火反射到了我的眼睛之中,一片光芒绚烂,紧接着刀锋一转,就朝着我的身上斩来。 我在羊城小院,在马一岙的指导之下有过特训,倒不是练了什么拳脚套路,而是明晰了搏击之义,在于勇,在于敏,在于沉着冷静,时时刻刻把握住对方的攻势,并且在短瞬之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真正国术之中的套路,其实更多的是来帮助你做潜意识判断的。 铛! 眼看着对方的长刀斩来,我舍弃了当头棒喝的那一下,因为我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刀,绝对快过于我的长棍,于是伸出这长棍过去,抵在了地上,挡住了对方这狠然一劈。 刀棍相撞,铮然作响,金属之声“嗡嗡”而鸣,而我的双手,则感受到了那棍子传递而来的力量。 很恐怖,微微的颤抖,甚至让我的双手都有些发麻。 不过即便如此,那火红的棍子就插在了岩石地底,没有退上一分。 我挡住了对方的倾力一击。 这一下,让我的信心突然翻涌起来,因为我感觉得到,力量贯通全身的时候,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信心在层层累积,让我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畏畏缩缩、胆小害怕的心态,这些日子以来累积在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来吧,你们要杀人对吧? 要杀我对吧? 来! 战个痛快吧…… 长棍翻腾,我开始迎上了对方,一开始的时候,邱文东还处于攻势,凶猛得如同一头出笼猛虎,想要在气势上将我给压倒,然后摧拉枯朽,将我斩杀,却不曾想我虽然是初出茅庐的小角色,但在气势上却并不输于对方,用家乡话大声喝骂着,然后举棍而上。 刀棍交击,双方斗成一团,看上去难分难解,然而当那砍山刀与我手中长棍交击几个回合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那砍山刀看似锋利无比,寒霜凛冽,然而斩落在长棍之上,仿佛打铁一般,火星迸射,然而没几下之后,那刀居然开始钝了,随后两人全力一拼之后,那砍山刀就仿佛干脆饼一样,从刀尖往回的三分之一处,直接断裂开去。 砍山刀一断,那邱文东大惊失色,高声喊道:“你这棍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这问题当真可笑,莫说我一脸懵逼,什么也不知晓,就算是知道了,那又如何,在这等生死之交的时候,难不成我还会好心提醒他不成? 我没有边交手边对话、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习惯,当下也是举棍而上,没有任何犹豫地连续敲击。 如此又交手了几个回合,邱文东手中的砍山刀又断了一截,手中的这一点儿,就跟一短木棍一样,当下也是不敢再与我缠斗,手腕一翻,将那刀柄连着断刃朝着我投掷而来,给我眼疾手快,一棍子挑飞后,转身就跑。 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凶戾,而是大声叫道:“好你个毒心肠的小崽子,凭借着手中的兵器好来欺负人,这算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紧跟而上,一个箭步就贴近了他,然后猛然一棒子砸落下去。 这一棍是冲着那家伙的脑袋而去,去不曾想他的反应极快,陡然一闪,避开了这要害,不过这火红的棍子还是硬生生地砸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砰! 却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声音,邱文东倒退的身子陡然一歪,栽落到了地上。 而长棍与他相接触的肩膀相交,赤红色的温度瞬间就将他肩上的黄毛点燃,而相交之处,更是漆黑一片,仿佛烙痕一般,疼得邱文东直打滚。 这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手中这个可软可硬的玩意儿,是个宝贝了。 趁你病,要你命。 我并没有拖延太多的时间,打蛇顺棍上,继续向前,邱文东给我一棍砸中,半边膀子一片漆黑,翻滚几回,方才将身上的火焰扑熄灭,此刻只能狼狈地滚地,避开我暴风骤雨的棍势,然后大声求饶道:“杨勇,杨先生,救我……” 正在与马一岙激斗的那矮子扭头过来,盯了我一眼,让我感觉如坠冰窟,就好像脑袋上有一盆冰水淋下来一样。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冷哼一声,继续与马一岙相斗。 我又连着几棍下去,其中一棍打中了邱文东的右腿,直接将他的腿给打折了去,邱文东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面子,杀猪一样大叫道:“本间先生,本间雅贵先生,求你救救我……” 他这般喊着,我方才知晓那个矮子的日本名,叫做本间雅贵。 大概是听到邱文东真的扛不住了,那矮子使出一记狠招,将马一岙逼退之后,身子一旋,却是扑向了我这儿来。 而这个时候,我体内的热力已经攀升到了极致,陡然腾空而起,往下就是一棒。 噗…… 这一棍子,正好敲在了邱文东的脑袋上,那毛茸茸的丑陋脑壳顿时就开了花,脑浆飞溅,而随后我往旁边一滚,避开了那矮子的袭击。 马一岙适时而至,站在了我的前面,将我给护住。 瞧见被我一棒敲死的邱文东恢复了原来那络腮胡大汉的模样,本间雅贵咬着牙,怒吼一声:“八嘎!” 言罢,他却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来,恶意笑道:“你们想要这弱水?做梦吧!” 话音未落,那黑色石头一样的东西就落到了那盛满了弱水的小水池之中去,紧接着原本仙气盎然的小池子突然间水汽蒸腾,就像煮开锅了的水一般,紧接着白色雾气瞬间扭转,化作滚滚浓烟,还散发着一股十分刺鼻的气味。 啊…… 我瞧见渡劫的希望瞬间破灭,心口疼痛,面红耳赤,朝着那池子飞身扑去,却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将我一把拉住。 这人却是马一岙,他冲着我怒声喊道:“不要命了?” 第四十二章 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说真的,当时我真的是急红了眼。 这事儿还真的说不清楚到底是腹中的那颗血珠子作怪,还是我的心情急躁的缘故,总之一股失望至极的情绪将我整个儿的心绪一下子就笼罩了去,让我觉得自己这一路来的出生入死都变得没有半点意义,当下也是不顾一切地甩开了马一岙的手,准备冲上前去。 我不知道那矮子对弱水池做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丢进去的黑色石块到底是啥玩意,但总是心存侥幸,想要在那玩意彻底污染池子之前,舀一瓢弱水出来。 我甚至恨不得扑到水池里面去,喝上一口呢。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谁受得了?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果决无比,直接朝着我扇了一巴掌,然后恶狠狠地骂道:“脑子进水了?那里面全部都是剧毒之物,你过去,不是找死么?” 那本间雅贵也疯狂笑道:“哈哈哈,我这毒心散结晶融入池中,你若敢靠近,就算是碰到那雾化的毒心散,也会全身消融,就连神魂都给消解,灰飞烟灭,有本事就过来试一试啊!” 他发声挑衅着,眼角却一直盯着我手中赤红、燃着鲜血的棍子。 对于这根硬生生将邱文东那砍山刀弄断的神奇棍子,他心中显然是十分忌惮的,而我给马一岙一巴掌扇过之后,人也回过神来,知道事已至此,再过去也只是枉然。 不过即便如此,我对于面前这个矮子的恨意,还是十分强烈的。 它浓烈到了一定程度,就好像煮开的水。 咕嘟咕嘟直冒。 我双手紧紧抓着那根热力渗透的棍子,红着眼看着对方,而远处的打斗似乎停歇了一下,突然间,整个空间都陷入了到一种奇怪的静谧之中来。 这种宁静是突如其来的,让人猝不及防,从圾动到极静的转变,让我惊讶。 而这惊讶还没有持续一秒钟,突然间一声恐怖的吼声,从左前方传来。 那个地方,正是被矮子用毒心散结晶污染的水池。 紧接着,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起来,我对那矮子满怀仇恨,死死盯住那家伙,不舍得退后,而马一岙在这个时候却表现得极为理智,将我往后面拖开去。 两人退了七八米,却瞧见那水池的假山轰然倒塌,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从水池底部传递而来,紧接着我瞧见一个小房子一般巨大的脑袋,从滚滚翻腾的黑色毒烟之中冒出,那玩意无比硕大,通体墨绿色,充满了褶皱,然后顶端之上,有一对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能够放出光华来一般。 这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乌龟脑袋,它从被污染的弱水池中冒出来,紧接着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那弱水池一下子崩开,头顶上的岩洞也有落石,往下簌簌跌落。 远处石柱上仿佛死去一般的长发老者,瞧见这个,居然跪倒在地,用虚弱无比的声音喊道:“老祖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脑袋就化作了血雾。 蓬…… 一声炸响,我瞧见一颗成人拳头大的圆球从那漫天喷洒的血雾之中浮现,然后一个转弯,又砸向了离水池最近的矮子杨勇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为之错愕,而那个日本名叫做本间雅贵的矮子似乎早有准备,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击。 轰…… 又是一声炸响,那地上竟然给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我看得一头雾水,反而是马一岙明白了过来,将我往角落里拉扯过去,低声说道:“这大王八,恐怕就是这秘境的主人霸下了,传闻它早已身死,却没有想到还在这儿苟延残喘着,当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它本就只剩一缕气息,藏身之地被那毒心散腐蚀,应该是活不长了,不过小心,这家伙活动不便,但一颗妖丹却是千年累积,宛如法宝飞剑,指哪打哪,别给这玩意害了。” 我听得骇然,都说乌龟墓,却不曾想主人居然还活着。 瞧见那被爆头了的白发老者,我有些惊讶,一边往后退,一边问道:“它为什么杀自己人?” 马一岙苦笑,说它把身家性命托付于这守陵人家族,必然是给了无数好处的,结果这帮人拿了工资,却不干活,玩忽职守,让人闯进了这地界来,甚至还让它陷入了濒死之境——你说说,作为老板,对待这样的员工,你会怎么做? 夜行者的世界,当然没有开除这一说法,更多的,还是肉体毁灭。 很显然,那大乌龟对于守陵人的恨意,远远超过于其他人。 不过当白发老者死去之后,那个往弱水池之中放毒的矮个儿汉子就成了它最优先的攻击对象,那颗成人拳头大的妖丹宛如滚烫的烙铁,屡次砸向了杨勇,有种不死不休的劲儿。 但话说回来,千年妖丹虽然凶悍得一匹,但毕竟本体浸泡在那消蚀肉身和灵魂的毒水池中,生命又处于尽头,所以气势还是差了几分凌厉。 至少没有出场之时那般惊艳。 杨勇在地上不断翻滚,虽然狼狈,但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这个时候,那妖丹突然间转变了方向,朝着远处飞射而去。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它为什么又换了目标,却不曾想一两秒钟之后,远处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隆之声,灯火摇曳之间,黑暗中的洞穴轰然垮塌了下来。 起先还是左边的方向,紧接着右边也有轰鸣之声。 那巨石砸落其间,灰尘倏然扑来,呛人得紧,而马一岙也是勃然变色,一把拉着我,大声喊道:“糟糕,这霸下可是疯了,它自知必死,便催动妖丹,将秘境几处支点砸垮,想把这秘境给毁了去,让我们这些人跟它同归于尽……走,不能再留了!” 他当机立断,开始往我们的来处奔走,却不曾想另外一头的笑面虎早有预料,他站住了出口处,恶声笑道:“想走?都死在这里吧。” 说罢,他往门口丢了一物,虽然转身狂奔而去。 那与他拼斗的小屁孩子闻言,奋力冲去,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拦住,紧接着奔涌而出的气浪将他给掀得高高,重重摔在一旁去,而那出口的甬道也因为爆炸而垮塌下来,堵住了去路。 那边出口被堵,而这边的妖丹依旧在疯狂撞击头顶的穹壁,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下来,整个空间仿佛末日一般。 啊…… 我又听到一声惨叫,却是那个刚才搭弓射箭的妖媚少妇发出来的。 她给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砸中,噗的一声,直接就变成了一团肉酱,再也没有一丝存活的迹象出来。 我和马一岙没有退路了,只有往边缘处走去,我心中慌乱无比,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一声无端悲愤的嘶鸣,紧接着那从水池中浮现而起的巨大头颅垂落,重重落在了旁边,淹没在了黑色雾气之中去,而那四处撞击的妖丹在撞穿了一处山壁之后,也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直四处躲闪的矮子杨勇瞧见,兴奋地大吼一声,奋力朝着那妖丹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抓到妖丹之时,却有一道黑影掠过。 那黑影一把抓住了妖丹,落在一处碎石堆前,看了场中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中狂奔而走。 他定格的那一瞬间,马一岙一脸茫然,然而我却心头狂跳。 这人我认识。 胡车。 应该说是觉醒之后样貌大变的胡车,没有人想得到,这个家伙居然也在这儿,而且还潜伏许久,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方才骤然而出,将那妖丹夺走。 到手的鸭子飞了,这回的痛苦轮到了矮子杨勇,他愤怒地大叫着,想要追去,却有一道恐怖的瀑流,从上面狂涌下来。 那妖丹在最后的时候,居然砸破了某处山壁,将不知道哪儿的水流引了下来。 杨勇给巨大的瀑流浇得一头一脸,随后巨大的水流将他给淹没,不知道给冲到了哪儿去。 而此刻已经不再是一处了,这处洞穴仿佛四面八方都漏了水,到处都是水流涌入;没几秒钟,那水就已经漫过了我们的膝盖,并且迅速往上涨去,马一岙拉着我,说有水,就有出路,你跟着我,不要再跟丢了。 当瀑流将洞府灌满的时候,我跟着马一岙找寻到了一个出口,然后开始潜泳而出。 在水中,我感觉到手中那根“铁棒”居然又变软了。 它如同煮熟的软面条,又变成了一捆软绵绵的绳子,我不得不将它缠在了我的腰上,发现——嘿,这玩意就跟救生圈一样,居然还有一点儿浮力。 我和马一岙找到了一处出口,潜泳而出,游了差不多三十多米,露出了头。 而这个时候,水流突然湍急起来,朝着下游快速冲去,马一岙在前,对我喊小心,而这个时候,我突然间瞧见相隔七八米之外的地方有亮光,抬头望去,却见正是突然消失不见的秦梨落。 她和黄毛尉迟,以及那个阴着脸的夏侯老头在一起,与我们不同,他们是在岸上的,而我们在湍急的水里。 我瞧见人,奋力游动,然后大声喊道:“秦梨落,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秦梨落瞧见了河水之中的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旁边的黄毛尉迟却冲着说着什么,秦梨落终究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探入怀中,朝着我扔来一物。 我伸手接过,却是一个白色的瓷瓶,还待说些什么,却给水流冲了出去。 又是一番折腾,突然间前方陡然一空,我整个儿落在了空中,倏然下落,扑进了水里去,当我奋力游上水面来的时候,刺眼的亮光让我的眼睛疼痛不已。 我抬头望天,这才发现我们居然来到了外面。 此处天色微亮,四处泽国。 洪灾来了。 第四十三章 道是无情胜有情 奔涌的江河水浑浊而又浩荡,把我和马一岙往下游冲去,四周一片泽国,洪水将两岸都给漫住了,很多地方,只能够瞧见屋子的顶盖儿,而在那屋顶上,还零零碎碎有人攀附,大声呼救着。 正所谓“地籁风声急,天津云色愁。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此时此刻,天光大放,暴雨磅礴。 我身体受了贯穿伤,经过拼死搏斗,又在水中浸泡多时,先前凭着那血珠子里面蕴含的力量坚持,胸中一口气,倒也不觉得什么,此刻脱离了危险,那一口气就松懈了许多,整个人的双眼就开始发黑,又疼又麻的感觉,从腹部和后背的伤口处传来过来,让我的身体僵直,手脚也开始不灵便了。 马一岙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赶忙游过来,在我耳边喊道:“侯子,侯子,你怎么了?” 我苦笑,目光往周围望去,却看不到边,只有摇了摇头,说我可能不行了。 马一岙伸手过来,对我说道:“说啥呢,刚才那样的绝境都挺过来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丧气话?来,你别动,休息一下,我来撑着你。” 在马一岙的扶持下,我们往下游漂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碰到了一处被淹没的土房子,这儿屋顶上还有点空间,马一岙费力地将我给拉上了屋顶,两人躺在了瓦片上,头顶上面的雨也转小了一些,马一岙休息了半分钟,又赶忙爬了起来,给我检查伤口。 我躺在屋顶的瓦片上,手脚僵硬,脑壳发沉,有些害怕地说道:“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马一岙笑了,说好歹也是夜行者,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强太多,怎么可能没救?这支箭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你的气血很足,只要妥善处理,过十天半个月的,凭着你的体质,应该又可以活蹦乱跳了,没事的。 听到他这般肯定的语气,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递给了他我一直攥在手中的白色瓷瓶,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马一岙有些奇怪,说这是哪儿来的? 我说刚才在洞里面,不是碰到秦梨落了么,她扔给我的。 马一岙接过瓷瓶,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就是偷了你东西的那大长腿?” 我闭上眼睛,想起秦梨落那张明艳清纯、美艳动人的面容,还有让人惊心动魄的大长腿,摇了摇头,说偷东西这事儿,还不确定呢…… 马一岙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冲着我嘿然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说起来,那小娘们还真的是内媚,勾人心魂啊。” 随后,他打开了那瓷瓶的木塞盖子,一股轻灵水汽,从里面冒了出来。 我探过头去,问道:“这是什么?” 马一岙盯着我,说:“说吧,你跟那个叫做秦梨落的小娘们,到底有什么猫腻?” 我有些诧异,想起蛇窟之中发生的香艳之事,心中一荡,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无事地说道:“哪有的事?” 马一岙说要是没事,她会送你这一瓶弱水?要知道,霸下秘境毁去之后,弱水断绝,世间恐怕再也没有别处有这物了,所以说,这一瓶可是价值千金,万里难寻了。 他将瓶塞安好,丢给了我。 我很是诧异,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不会吧,这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弱水?” 马一岙说我会骗你么? 我握着那瓶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她怎么会有这么一瓶弱水的呢?” 马一岙说谁知道呢?许是她在之前的时候,就混进了那里,偷偷弄了一些,又或者是从霸下秘境的某个地方翻处来的吧。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估计,东西真的是她偷的。” 马一岙仿佛早就猜到,笑着说道:“看起来你还不算糊涂——像大长腿这样的女人,就凭你们这点儿交情,绝对不可能凭空向你示好,之所以给你弱水,最有可能的一点,不是看上你了,而是对你心有内疚,至于为什么,你应该能够猜得到。” 我有些郁闷,歉然说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马一岙摆手,说你也别内疚,第一,东西到底是不是后土灵珠,这个还不一定呢;第二,东西是你抢的,给人偷了,也只是命数,用不着道歉;再有一个事儿,那就是霸下秘境这么机密的事情,按理说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一下子就跟赶集了一样,好几方的人都跑了过来,你想过这事儿是为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一些好奇,说为什么? 马一岙冷笑一声,说我师父身受重伤,而我四处找寻后土灵珠这事儿,按理说是挺机密的,没曾想竟然是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件事儿不管怎么说,都绕不过老歪那个家伙,说起来,都是我信错了人,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老歪是马一岙找来打听消息的江湖掮客,以贩卖消息的事儿作为生计,如果这消息是从他口中透露出去的,那还真的得找他麻烦。 两人叹息着,聊了一下这一夜在洞中的经历,这时马一岙突然站起来,伸手高呼道:“这儿,这儿有人。” 我顺着他招手的方向望去,却是抗洪抢险的解放军乘着快艇来了。 有着这些最可爱的人帮助,我们离开了暂居的屋顶,沿途快艇又救了几人,随后我们给带到了附近一处安置营地里,这儿乱哄哄的,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马一岙叫住一个政府的工作人员,告知了对方我的情况,当得知我受伤了之后,那人立刻带着我和马一岙去往附近的卫生院。 在卫生院里,给我检查的医生都傻了,瞧见那从后背贯穿到了腹部的箭支,一脸懵逼地问我,说你这是咋了? 马一岙随口胡扯一番,医生听得懵懵懂懂,看着这泡得发白的伤口,震惊地看着我,估计是想不明白我受了这样的伤,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死。 这只是一个乡下卫生院的医生,手术经验不足,有些慌,对马一岙说道:“这伤势,我们这里做不了,得送县里去。” 陪同我们一起的政府工作人员说道:“大坝决堤,通往县城和市里的道路毁了大半,哪里走得了?” 那医生双手一摊,说那也没办法,这根竿子穿透了他整个身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这里没有设备,贸然动手术,要是万一出现什么状况,人死在这里了可怎么办呢? 这是个二杆子医生,技术不行,又怕担责任,一时间僵在了这里,弄得马一岙一肚子火,对他说道:“借你手术室一用,我自己来。” 医生大惊,很不情愿,说这怎么行呢?你又没有医师执照…… 他巴拉巴拉一顿,马一岙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是水木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 不知道是这学霸的名头吓住了对方,还是感觉到我这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就成事故了,那医生让出了手术室,不过在此之前,草拟了一份协议,大意是这件事情与他们卫生院无关,仅仅只是我们私底下的行为。 我和马一岙都在草拟的协议上签了字,然后进了简陋的手术间,马一岙穿上了橡胶手套,摆弄着一堆锋利的刀子、剪刀,笑着对我说道:“要麻醉药么?” 我舔了舔嘴唇,说有么? 马一岙露出一口白牙,说这破地方你觉得会有?安心啦,医学院毕业什么的虽然是假话,但我处理外伤的经验,不比外科医生少,你要觉得害怕,闭上眼睛,修习一下《九玄露》就好,不会把你整死的。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事到如今,也只有咬牙人手了,于是闭上了眼睛去。 事实证明马一岙并没有在撒谎,他手指灵活异常,不但帮我将箭支拔出,而且还帮我将伤口处理妥当,这家伙的中西结合,利用手术器具给我处理完成之后,又在伤口上洒了一些类似于鱼骨粉的金疮药,弄完这些,他抹去额头的汗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去睡一觉,等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困倦不已,听了他的话,不再多言,闭上了眼睛。 我在卫生院待了三天时间,他的那金疮药十分神奇,伤口在第二天就结痂了,而第三天我都能够下床走动了,这情形让那二把刀的医生错愕不已,给我检查身体的时候,一脸难以置信,估计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第四天的时候,我们出了院,虽然我的伤口处依旧会隐隐作痛,但正常行走,已经是没有问题了。 之所以这么急着出院,是想要找寻肥花和马丁二人,在我住院的这几日,马一岙去过了几回营地和山林,都没有找到人,反而是撞到了那天与我们在雨夜相遇的民兵排长一行人。 为了避免麻烦,马一岙并没有跟他们相认。 我们在营地又待了两天,并没有得到肥花和马丁的消息,至于其他的人,也都没有任何讯息。 又一日,我们在营地食堂吃过了早餐,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纷纷议论,我凑过去打听,这才知道在下游的一个乡里,洪水退去,居然发现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蟒,听说那长度,百年难见,听到这个消息,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呢。 大蛇? 我和马一岙相视一眼,都决定要去看一眼那到底是什么情况。 ******** 小佛说:兼职军医马一岙,道是无情大长腿。 第四十四章 平地无端起风波 我们相约赶到了出事的屏峰乡,抵达那巨蛇搁浅之地时,外边已经围得有许多的武警,还组织了工作人员往外面撵人,许进不许出,这样的态度让各地各村赶来看热闹的人很是不满,大家虽然不敢乱来,但聚集在外围不肯散去,有的骂骂咧咧,也有的试图找路进去,还有的则围在了那些瞧见过巨蛇尸体的人身边,听这些人口沫飞溅地说着这事儿。 人都是爱吹牛的,这帮家伙说起此事,也是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各有不同。 不过我和马一岙听了好几个人的说法,最终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条大蛇,很有可能就是先前在洞中被笑面虎霍得仙杀死、并且残忍解剖的白色巨蟒,而它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很有可能是洪水泛滥,江水倒灌进了霸下秘境,并将其冲了出来的缘故。 也就是说,霸下秘境的大部分地方,与这外面的水域,其实是相通的了。 不过我和马一岙都生不出半分重回秘境的想法。 经过霸下临死之前的奋力一击,就算是那秘境之中有再多的宝物,恐怕都已经化作乌有、深藏于地下了,而我们此时此刻,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来时的同伴。 说句实话,见识了笑面虎等人的凶悍,以及霸下秘境的凶险之后,我们都挺担心他们出事的。 马一岙在外围转悠了一会儿,找不到进去的机会,于是就放弃了。 而就当我们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有一人叫住了我们。 我回头一看,却见一身油垢、脏兮兮的马丁出现在了人群的边缘处,朝着我们招手。 他的出现让我们都十分激动,赶忙迎了上去,马一岙见面就问道:“肥花呢?” 满是都是泥浆,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马丁听到,不由得一愣,说啊,她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么?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 他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跟马丁说起,听完我们的话语,马丁告诉我们,当日他去了秃子坳,发现父亲笔记里记载的入口果然轰塌,并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地方,于是就折返了回来,凭借着手中的感应符箓,找到了肥花,知晓了情况之后,也潜入水潭,进入了霸下秘境之中去。 他进了霸下秘境,但是并没有遇到我们,也没有遇到笑面虎一行人,反而是遇到了黄毛尉迟等人,双方虽然没有交手,但起了冲突,彼此僵持了许久。 后来江水倒灌,秘境轰塌,他不得不寻路离开,但是当他出来之后,想要凭借着感应符找寻肥花的时候,却不见了人影。 当时我们脱下来的衣物,反倒是留着的。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肥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东西不可能还留下,一定会带走的。 和我们一样,这几天他也在到处找寻我们,但因为洪水泛滥的缘故,四处都是一片混乱,所以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一直到这会儿,正好听到了这边有大蛇的新闻,就琢磨着过来碰一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就找到了我们。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皱起了眉头来。 若说危险,自然是进入了秘境之中的我们才是最危险的,肥花就在水潭外面守着,藏着身子,只要不惹事,按理说是最安全的,怎么现在我们都露了面,反倒是她杳无音讯了呢? 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奇怪。 或者说,肥花很有可能遭遇不测了。 这般想着,重逢的欣喜也被冲散了许多,我能够感觉到马一岙忧心忡忡的情绪,而三人在这儿还没有聊一会儿,就有警务人员过来撵人了,听那说法,好像是省里面,或者上头有大领导在江州这儿,让我们不要聚集,该回家回家,没有家的,就回聚集营地里去,不要在外面乱晃。 见到了马丁,我们自然没有再回营地,而是去了马丁落脚的地方,找回了先前落下的衣服和背包,一番收拾之后,去找了个地方吃饭。 即便是洪灾,也总有好吃的去处,店家是老招牌,三杯石鸡、石鱼炒蛋、鄱阳湖笋干炒肉、板鸭火锅和大蒜炒腊肉,还有香喷喷的米饭整出来,就算是心情不好,但我们也忍不住胃口大开,只可惜我身上有伤,不能猛撑,而瞧见这些当地美食,马一岙又忍不住叹气。 要是肥花在,可不就是风卷残云?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分离之后的经历来。 谈起这些,不可避免地说到了麻风少年胡车,对于这个小孩儿,马一岙的评价很高。 虽然这个评价,多少也受了我的观点影响,但马一岙最终还是觉得,大概是因为儿时的生活境况实在是太困难了,又饱受了外人的歧视,使得这个少年的心智有些扭曲,而正因为如此,胡车方才会在后来的表现中,?让人啧啧称叹。 这是个天才少年,如果能够往好的方向引导,必然又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传奇人物,但如果因为这种变故而没了约束,极有可能就是一让人头疼的大祸害。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 这种事情,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看各人的机遇和心思吧。 说到机遇,胡车还真是不差,不但通过吞噬那敦实男子的妖丹而成功觉醒,将缠身恶疾给治愈,而且还一直潜隐着,在最终时刻,夺走了那霸下秘境的千年妖丹,只要是他不作死,恐怕就会在近几年内快速崛起,成为让人敬畏的大妖。 至于我们这次,马一岙是一无所获,两手空空,马丁在秘境之中得到了两件古物,一个是青铜莲花阴阳碗,另外则是一小罐鲛人灯油,算是没有白走一趟。 唯独我,虽然伤痕累累,肚子处甚至来了一贯穿伤,看似凄惨无比,但却从秦梨落手中,得到了觉醒夜行者血脉破关最为关键的药引——“弱水”。 不但如此,我还得到一截十分奇怪的玩意。 那根我从石柱之中剥离下来的东西,它平日里的时候如同软骨硅胶一般,软中带硬的一堆绳索,甚至都能够当腰带用,但当我灌注妖力进去的时候,却能够改变它的状态,让它变得坚硬起来。 妖力越强,那硬度就会越发坚硬,宛如钢铁。 然而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管我怎么弄,都没有办法再像当日一般,让它变得通红发光,如同烙铁一般,一棍子砸过去的时候,烟尘滚滚。 对于这事儿,我跟马一岙的分析结果,是因为我的力量还不够,或者说身上有伤。 再一个,就是我当日吞服那血珠子,力量膨胀,无处喷发,方才会体现在了那根长棍之上,让它变得如此恐怖——事实上,那样的血珠子没有任何加工和调配,直接吞服的话,最大的可能是消化不了,走火入魔,甚至更有爆体而亡的危险,当时我也是误打误撞,方才留了一条小命。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而马一岙却不这么觉得。 幸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这事儿如果上升到了气运的高度,这就是命数了。 马一岙不太懂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及伏羲八卦等易学算术的文夫子行当,但他也能够觉察得到,我的运势,虽然此刻有些黯淡,但还是呈现出了上升的趋势。 与马丁汇合之后,我们又在江州待了几日,我因为身上有伤,走动不便,所以没有怎么外出,就住在县里的一家招待所里。 至于马一岙则和马丁,他们则四处找寻着肥花的下落。 除了自己找,他们还到处贴寻人启事,甚至委托当地的公安机关来找人,并且也跟那村子的民兵排长取得联系,至于他们是怎么沟通的,我知晓得也不多。 只可惜如此找了几天,都没有任何的消息,肥花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事儿还真的是让人沮丧。 一天夜里,马一岙突然找到了我,对我说道:“侯子,我们走。” 我当时已经躺在了床上,都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脑壳都不清楚,爬起来问怎么了,有这么急么? 马一岙没有跟我解释太多,一边看着门外,一边说道:“给你两分钟收拾。” 我瞧见他说得严肃,表情很冷,不敢再多问,赶忙穿衣起床,然后匆匆收拾行李,随后跟着他出了屋子,来到走廊上时,我看了一眼旁边马丁的屋子,刚要张口询问,却给马一岙给阻止了,用手势告诉我噤声,不要多言。 我不明就里,只有遵从,两人下了楼,又来到外面的场院,马一岙带着我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不知道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大概走了一百多米,两人转过了街角,藏在一暗处,我瞧见他没有那么紧张了,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阴沉着脸,说出事了。 啊? ************ 小佛说:危机何处去,常伴在身边。 第四十五章 君子一诺奔波去 这大半夜的,从招待所跑出来,而且还一脸严肃,这事儿已经让我有了准备,所以并不惊讶,只不过为什么不叫马丁,这一点让我有些疑惑。 我说什么事?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这两天看马丁,有没有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异常? 马丁? 我有些疑惑,说我跟他不太熟,接触得也不多,感觉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什么问题么?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次肥花的出事,以及我们在霸下秘境赶集,碰到那么多的敌人,很有可能是马丁在背后搞鬼。 我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地问道:“这怎么可能?” 对于脏兮兮的马丁,我虽然并不太喜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挺有能力的,而且十分靠谱,再加上他跟马一岙的渊源,我天然地有一种信任感,没想到却从马一岙口中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来,让我如何不惊讶呢? 马一岙严肃地说道:“其实当天见面的时候,我就起了怀疑——当时的情况简单明了,他却偏偏执意要去秃子坳查看,除了是不相信胡车之外,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要跟我们分开,去见其他人呢?这事儿我当时没有说,心中却是有疙瘩的,后来这几天找寻肥花无果,我就不得不怀疑了;而到了今天,我瞧见他居然故意避开我,去跟几个陌生人接头,还鬼鬼祟祟的,我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刻打电话,找人打听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我心一跳,说什么消息? 马一岙沉声说道:“马丁自己这些年遁世隐居,但他老婆和女儿却住在西北的一个小镇子里,而我打听到,他女儿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我联系的那个人告诉我,说一开始说是闹失踪,而到了后来,又说是回了乡下老家去——我这么说,你能够懂么?” 我有些骇然,说你的意思,是马丁很有可能是受人胁迫,然后出卖我们? 马一岙摇头,说这件事情很难讲,我也不确定,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但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算计到这一切,提前绑住了她女儿来布局,这可就太可怕了。不管怎么说,我不得不防一手——跟马丁私下接触那几人,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湘北岳阳楼的老把头,这个人跟黄泉引的关系十分密切,而且实力很强,我敌不过他们,又不能硬碰硬,只有先撤,日后再想办法了。 我心惊肉跳,说那我们怎么办? 马一岙说事到如今,只好找人来帮忙了。 我说找谁? 马一岙一字一句地说道:“游侠联盟。” 啊? 听到他这话儿,我忍不住诧异,说小钟黄说那个游侠联盟,不是早就没了么? 马一岙眼神坚定,说广义上的游侠联盟,的确是在建国前就已经分崩离析了,但总有一些人,心中存着正义,这种人重义气而轻身,并不是没有,我师父曾说过,庐山谭家的谭云峰,在赣西道上算是一条好汉,他是通背拳一脉,祖师爷是民国奇人修剑痴,一手断门枪出神入化,若是能够有他助拳,我就不怕岳阳楼的人了。 我是个半路出家的人,对于这种江湖往事是一头雾水,听到那古怪名字,忍不住问道:“修剑痴?这是个外号呢,还是啥?” 马一岙给我解释:“修剑痴前辈是满族人,又叫做修明,他是河北固安县修辛庄人,家学渊源,又曾经跟随通背拳大师祁太昌之高徒许天和求学,年少时在京师一带访师问友,博采众家之长,对太极,形意,八卦,长拳都为通晓,被称为燕北大侠,在当年可是能够与民国十大家挨得了边儿的人物。” 跟随马一岙这么久,民国十大家我自然有所耳闻,他师祖王子平正是名列其中。 听他这么一类比,我立刻知道了对方的厉害。 不过马一岙也说了,他与那庐山谭家的谭云峰并不相识,这次鲁莽地找上门去,能够说得动人来帮我们么? 马一岙苦笑,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试了。 世间最复杂的,莫过于人心,马一岙曾经为找到马丁被拐的女儿,奔走数年,终于将人给找回来,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恩德,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次方才有底气开口,却不曾想马丁转头间,极有可能又将我们给卖了去。 虽说此事他另有隐情,是为了自家女儿,但对于我们来说,是极为心寒的。 特别是马一岙,更是如此。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不再多做停留,连夜离开这个县城,在国道上拦路,搭了一辆大货车,跟司机师傅说尽好话,然后离开。 庐山谭家还真的住在庐山脚下,这是一个叫做杨家墩的小村子,距离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并不算远,我们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地方,至于马丁那边,马一岙给他留了一个纸条,说我们有事出去一趟,希望能够将他拖住。 这借口不一定能够拖住马丁,所以我们需要尽早赶回去。 谭家是一个大院子,建筑有些年头了,因为天未明,我和马一岙并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守在大门口,在那儿安静等着。 我问马一岙为什么不直接敲门,他对我说上门求人办事,就得有讲究。 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大大咧咧,谁会理你? 如此一直站了一个多小时,院子里有了动静,没一会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扛着锄头推门而出,瞧见了我和马一岙站立门前,不由得一阵惊讶,问道:“你们是哪个咯?怎么站在这门口呢?” 马一岙抱拳,说晚辈马一岙,湘南王朝安的弟子,前来拜见庐山谭家的谭云峰师傅,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汉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说道:“王韶安?” 马一岙低声纠正道:“王朝安。” “哦。” 那人在嘴里复述一遍之后,对我们说道:“你们等等啊,我去跟我哥说一声。” 他转身进门,顺便将院门关上,我听到脚步声走远,终于忍不住说道:“马哥,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啥练家子啊?” 马一岙眼观鼻鼻观心,淡然说道:“修行这事儿,讲究的是天赋和根骨,并不是每个有家学传承的人,都能够成为修行者的,再说了,修行太苦,也未必有几人能够受得住,他不会,很正常。” 他虽然这般说,但我总是觉得心虚,感觉这位未成谋面的谭云峰恐怕未必能如我们所愿。 马一岙这架势,有点儿太过于拘谨。 我正胡思乱想,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约莫五十多岁,身子有些佝偻,仿佛被常年的农活劳务压折了腰一般,脸上的皱纹也多,穿着就如同一乡间老农般,唯独那一对眼珠子很亮,黝黑晶莹,有点儿像是两三岁的孩童一般。 他打量了我和马一岙一下,然后朝着马一岙拱手,说可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弟子? 马一岙将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如此三次之后,恭敬地说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后辈马一岙,拜见联盟前辈。” 那老农哈哈一笑,与马一岙同做了刚才那手势,然后说道:“久闻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名声,本以为言过其实,但今日一见你这当弟子的模样,我算是服了——来,里面请。” 这人正是谭云峰。 我们给请到客厅用茶,这茶并非什么好茶,但是自家在山里种的茶树,热水冲过,格外清香,一品,回味无穷。 谭云峰告诉我们,这茶是山茶,但有个名字,叫做香煞人。 双方寒暄过后,马一岙直接言明来意,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师父王朝安被人暗算,到找寻霸下秘境的种种变故,以及洞中诸事,一一叙来,又谈及了黄泉引那帮人的恶行,包括为了私利而伤害无辜之事,也有了提及。 当说到与自己关系颇深的马丁很有可能勾结岳阳楼的老把头,准备对我们下手时,谭云峰终于表态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岳阳楼因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名满天下,那是天下人的财富和信仰,这帮小人,居然敢与岳阳楼为名,勾结奸邪,行那人神共弃的恶事,平日里远在鄂北,我且不管,既然到了江州,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说罢,他对我们说道:“你们别担心,我这就收拾一下,随你们而去。” 老先生当真是雷厉风行,让我们且坐,片刻之后,他换了一身短打的出门装,又背着一根圆乎的扁担,走了出来。 我盯着那根扁担,发现内有蹊跷,知道解开外面的伪装,里面便是名满天下的断门枪。 这汉子,真英雄也。 第四十六章 世间并非皆无情 当谭云峰老师傅挑着根扁担,跟我们走出了杨家墩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马一岙跟我提及“游侠联盟”这四个字的时候,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 这个在我看来“中二”无比的名字,它在某些人的心中,却是如此重要。 谭云峰老师傅与我们素未蒙面,居然仅仅因为马一岙的一席话,就毫不犹豫地跟了来。 要知道,这一次如果真的碰上,可是会有生死危险的。 这事儿我们并不隐瞒。 谭云峰老师傅在村口一家小卖铺喊了人,让一个小伙子开着小货车,将我们送过去,他平日里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那小伙子一听说谭师傅有事,立刻就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烟,恭恭敬敬地请我们上车。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偷偷观察着谭师傅,而他却并不在意我,而是跟马一岙聊起老一辈的故闻来,互道渊源。 他们聊得最多的,是民国十大家。 虎头太保孙禄堂,武当剑仙李景林,神枪李书文、半步崩拳尚云祥、臂圣张策、南北大侠杜心武、江南第一脚刘百川、神镖李尧臣、玉面虎韩慕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这十人,在后世网络咨询发达、可以随手一搜的时代,或许大家能够通过各个渠道得知一些,但当时的我,是真的没有听过。 先前虽然曾经听马一岙聊过一二,但当时的我更多的,是醉心修行,就像刚刚得到玩具的小孩,爱不释手,无暇它顾。 此时此刻,我方才知晓这十人当年的事迹和威望。 从晚清,到建国前,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新旧交替,外面的大千世界一下子闯入了国人视野,无数的人受难,流离失所,国破家亡,而正是这样的大背景,使得当时涌现出了无数的大师和传奇人物。 民国多奇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大书特书,我听着两人一开始还只是闲聊一二,到了后来,却是聊得口沫飞溅、眉飞色舞。 很难想象,这样两个平日里完全没有交集的男人,是怎么这般一见如故、意气相投的。 我也才知道,原来那位玉面虎韩慕侠,就连周总理都曾经追随过他,学习这拳脚和傍身的功夫,而玉面虎的儿子韩少侠还参加了我军,在建国后,又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奔赴朝鲜战场,同朝鲜人民并肩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历史,而且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口述历史,听到这样的典故,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荣幸。 可以说那一路的旁听,建立起了我对“游侠联盟”这个名字最开始的好感。 两地相隔不远,但洪水泛滥,道路不通,一直到了中午,我们方才赶到了先前栖身的招待所。 我们并没有直接在门口下车,而是远远停下,然后开始往里摸去。 马一岙显得十分谨慎,一直在紧张的观察着。 这件事情对我们十分重要。 没有谁会想被人算计,而且这件事情还关系到他师父的性命。 一刻钟之后,我们潜入了招待所的二楼,悄悄来到了马丁的房间门口,马一岙伏低身子,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放缓,然后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朝着我们这边打了一个手势。 屋里没人。 他掏出了一根细铁丝,在门锁里鼓捣了几下,随后轻轻一推门,进去瞧了一眼,然后招呼我们过去。 我跟着谭师傅一起走到了门口,发现人虽然不在,但马丁随身的破包却搁在桌子上。 很显然,马丁还没有退房。 三人进了屋子,将门缓缓关上,马一岙打量了一下房间之后,对我们说道:“他应该还没有走,既然如此,我们一会儿在这儿等他,有谭师傅在,我们也不怕他找帮手——不管怎么样,大家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他真的是因为自家小妮而情非得已,我也不怪他,只求他将这事情的幕后凶手说出,让我也好有一个明确的概念,知道是谁在弄我们。” 谭师傅点头,说如此最好。 他虽然不耻马丁的两面三刀,但那家伙之所以如此,却是为了自己女儿,从这一点来说,他倒也不是个畜生,多少也是有些人性的。 不过即便如此,马一岙对马丁的忌恨已深,感情冷淡了,就少了许多顾忌,开始翻捡起了马一岙留在房间的背包来。 马丁虽然出身西北马家,但他本人,却是在丐门之中。 这里说一句题外话,这所谓的丐门呢,其实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丐帮、花子帮,真实的它与金庸先生在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不同,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山的帮派,而且也并非是大一统的,不过的确是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想要了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后来李幺傻先生在天涯上面连载的文章《中国式骗局大全》,里面描述的丐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现状。 不过既然是一门一派,里面自然有规矩,而马丁在其中,算得上是一高层人物,自然也要以身作则,所以才会常年不洗澡、不刷牙,肮脏不堪。 马一岙邋里邋遢,但这个帆布背包,却是十分干净,洗了又洗,颜色都有些发灰。 将包打开,里面塞了几本破烂书,两件换洗的内衣裤,再加上一块红色的布和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照片上,是马丁和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合影。 两人的笑容,都十分灿烂。 马丁之前从霸下秘境之中得来的青铜莲花阴阳碗,和那一小罐鲛人灯油,都没有瞧见。 那可都是好东西,想必他是自己贴身揣着了。 马一岙并没有翻捡出什么证据,有些不安,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也有些不确定——他好像在自我怀疑,生怕自己误会了马丁,所以才会借着来回踱步,不断地思索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沉稳果决之人,没一会儿,就停下了脚步,坐在了正对门的一把椅子上。 而我和谭师傅,则坐在了床上。 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如此等了差不多一个多钟,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动静,我们几个看了一眼,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随后马一岙缓缓地站了起来,然而门并没有开,而是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砰…… 坚定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仿佛击打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头,如此三遍之后,门外有人说道:“马兄弟,我是你胡桥胡二哥,时间地点都是你约的,人我们已经带过来了,你别跟我说你不在……” 我们都沉默着,彼此互看一眼,不知道来人到底什么意思。 外面那人看里面没有回应,不由得冷笑起来,说马兄弟,别在里面给我们装死,鲁大爷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这次的事情你办漂亮了,一切好说,你若还是再这般遮遮掩掩,拖着咱们,那您自己玩儿,我们可走了,到时候你后悔了,可是来不及的。 当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马一岙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里面有精光蹦出。 很明显,他已经想通了事情的缘由。 场中依旧一片沉默,门口有另外一人低声嘀咕道:“二哥,那家伙说不定不在这里,要不然咱们先撤吧?他之前不是说过,那姓马的小子和一个夜行者就住这层楼的尽头那儿,要是动静闹大了,惊扰了他们,那可不好。” 那二哥犹豫了一下,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艹!” 说罢,他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随着脚步的离开,谭师傅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马一岙,等待着他的决定,而马一岙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追上去怼这帮人的意思。 当人都走得很远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叹了一声,说是我想岔了——马丁跟黄泉引没关系,他应该是受了川东巨寇鲁大脚的胁迫,想要那我的人头去换他女儿的性命吧。 鲁大脚? 我听得一头雾水,而潭师傅则立刻问道:“可是巫山黄风寨的鲁大脚?那可是一代凶煞,你怎么惹到他了?”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我早年间四处帮人打拐,跟鲁大脚的独孙起了冲突——他那孙子是个变态,而且还觉醒成了夜行者,到处祸害妇人,整个长江巫峡两岸,东邻巴东,南连建始,西抵奉节,北依巫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坏了贞洁,我路见不平,坏了他的好事,却不曾想被他不死不休地追杀,将我从渝城追到了锦官城,又从锦官城追到了大凉山,结果在大凉山碰到了川西圣手,他老人家嫉恶如仇,出手料理了这畜生。” 谭师傅说既然如此,他自该找冯自然的麻烦,与你何干? 马一岙说冯老前辈闻名天下,一身修为独冠西南,鲁大脚虽为大妖,却奈何不得他老人家,便只有将气撒到了我头上来了。 谭师傅说原来是这般,既然如此,你当如何处置?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马丁兄此次也是遭人胁迫,事出无奈,我本应帮他处理此事,但我师父昏迷在床,也没有时间蹉跎,既然如此,那就离去,不再纠缠了吧。” 谭师傅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好。” 第四十七章 江湖路远不再见 谭师傅扛着扁担,撸着袖子过来帮拳,然而一场架都没有打,就直接离开了去,我也自然没有能够瞧见他那断门枪有多么的凶煞惊人。 对于这事儿,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坚持,一切都凭马一岙的心意。 短短一路上的相处,让他们成为了朋友。 不过临别之前,老师傅还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多少也有几分猜疑。 很明显,他知道我是一名夜行者。 我曾经听马一岙说过,游侠联盟之中,并非人人都如谭师傅一般急公好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游侠联盟也是如此,这里面也诞生过不同的山头和派别,从修行的大方向来看,就有五秘三宗,而对待夜行者的态度,又分为左、中、右三派。 左派的成员信奉一个道理,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觉得夜行者永远都无法跟人类一条心,所以碰到夜行者,就要毫不犹豫地下狠手,如有可能,最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而右派的成员则认为人心向善,没有谁是天生就邪恶的,他们希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采用一种合作互助的形势,用来维持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 更极端一些的,甚至还提出了“万族共治”的想法。 当然也有一些人不偏不倚,并没有表明太多自己的看法和立场,所以就被称之为中间派。 历史上,游侠联盟因为这个态度的问题,还差点儿分裂。 民国之时,算是游侠联盟最为鼎盛的一段时期,然而它最终盛极而衰,分崩离析,究其根本,也是因为这核心的价值观分歧。 不过这位谭师傅虽然没有表明立场,但显然不是极端左派。 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 那个拉我们过来的小货车司机在等着他,在来的路上我方才知晓,那人是他的一个弟子,跟随着谭师傅修行的。 谭家之中,人才不多,反倒是不如一个叼着烟、染着黄毛头的小司机有天赋和恒心。 马一岙并没有等马丁回来,而是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然后与我一同离开。 我看了一下纸条的内容,是说明了我们知晓此事,已经离开,让马丁别太纠结,然后关心了一下他女儿,最后说了一句话:“江湖路远,永不相见。” 肥花的事情,或许与马一岙有关,或许无关,但我们已经没时间再于此耽搁了。 我们得离开,暂时搁置此事,去办另外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后土灵珠。 尽管我并不确定那坨从白色巨蟒身体里掏出来的肉块,它到底是不是后土灵珠,但几乎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这东西最后是落到了秦梨落的手里。 如果说我们不需要它来救王朝安老爷子性命的话,这事儿咱也就认栽了。 但问题在于,如果没有后土灵珠,王朝安老爷子就得瘫痪在床,成为一个植物人,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去。 我与王朝安老爷子交往不深,但也能够理解马一岙与他的感情。 而且我对他老人家的性情人品,也是十分敬重的。 甚至我想要度过五重劫,也需要借助他老人家的张罗和把控。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两人离开县里,便去了江州,又乘坐火车南下,抵达羊城之后,我以为要去原先的小院子,却被马一岙告知,在知道马丁出了状况之后,他就第一时间通知了小钟黄,将院子里面的人给转移走了。 我们虽然放过了马丁,不与他为难,但从人性的恶意来考虑,马丁未必会放过我们。 他既然来过了这院子,就很有可能拿这里成员的性命来威胁马一岙。 即使他不愿意,他背后的鲁大脚,也会这么做。 一番辗转,我们来到了番禺一处村子里。 那个时候的番禺,还没有像后来那般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街道和楼盘,相对于市中心来说,这儿还只是郊区,除了一些厂房和相对集中的城镇之外,外围还有许多的小村子,零零落落,而我们来的这儿,是马一岙师姑黄千叶提供的住处。 王朝安老爷子在病情稳定之后,也由鹏城转到了这儿来静养。 竹篱笆、小池塘,老式的土砖房,我们抵达这儿的时候,已是暮色时分,远远瞧见门口附近,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张躺椅,刘爷和李爷躺在上面,老眼昏花,昏昏欲睡。 马一岙带着我走上前,朝两位拱手问好,结果对方半天没动静,这才发现,人家居然睡得正熟。 我们不好打扰,轻轻绕过两人,走近了屋子里。 屋里有人在吵架,却是小钟黄和海妮。 瞧见我们推门进来,海妮赶紧过来,抱着马一岙的胳膊,满脸委屈地说道:“小马哥,你来评评理,钟黄小哥哥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马一岙笑着摸了一下她黑亮的头发,说小钟哥怎么你了? 海妮撅着嘴巴,不满地说道:“人家这皮肤,不泡在水里,小半天就干了,难受得很;我想去外面池塘里待着,他就是不让,你说说,这算什么啊?” 小钟黄沉着脸,说这又不是咱自个儿家,你没事儿天天泡在池塘里,给别人瞧见了,传出去,招惹了那些坏人来,那可怎么办?师父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就凭咱们,你觉得能打得过那帮坏人? 海妮争辩:“我可以一直沉在池塘底下去,不露面啊。” 小钟黄说你也不瞧瞧那池塘有多深,你这么大一个人蹲在那里,半天不出来,不是更惹人注意么? 两人吵着,马一岙大致听完,对海妮温言说道:“特殊时期,你就忍一忍吧,去洗手间淋淋水就好,等过了这段日子,我带你去海边玩儿,好么?” 他对付心思单纯的海妮自有一套,海妮听完,脸上便露出了欣喜之色,跟他确认道:“小马哥,你说的是真的?”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 海妮立刻欢喜起来,瞪了小钟黄一眼,说哼,还是小马哥好,哪像你…… 她欢天喜地,走开了去,就剩下小钟黄苦涩地笑了笑,招呼道:“师兄,你回来了。” 他平日里叫“小马哥”,而这一声“师兄”说出口,显示出了他身上的压力,还是挺大的,马一岙伸过手去,按住了小钟黄的肩膀,说小钟哥,这段日子辛苦了。 师兄弟见面,简单聊了一句,小钟黄人虽然小,但性子却很是沉稳,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跟我们聊起了这些天的情况来。 谈到他师父的病情,小钟黄说道:“离开之前,张清高老医师做过彻底的检查,说病情已经稳定,毒性也都控制住了,这三个月内,问题都不大,等过了时间,再去他哪里复查就好;只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还是提出了让我们尽快找到后土灵珠的事情,说只有那样,才是能够让师父彻底醒过来的办法。” 马一岙问道:“黄师姑呢?” 小钟黄说她找人跟黄泉引的人干了两架,互有损伤,黄泉引有些扛不住,转入地下,渺无踪影了,她便决定去一趟川西——那儿的大雪山一脉,是江湖中最顶尖的医字一脉,川西圣手冯自然妙手回春,活人无数,若是能够找到他,让他来帮师父看一眼,说不定能够有别的转机。 马一岙点头,说也对,我当年曾经有缘,与冯老前辈见过一面,的确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若是能够得到他的诊治,也是多一份希望。 两人叙过之后,小钟黄带着马一岙去卧室里见师父,而我无事,转悠到了厨房,瞧见海妮正在笨拙地做饭。 那个时候还没有液化气,这灶是土灶,火旺油多,海妮手忙脚乱,我赶紧过去帮忙。 我自小就喜欢研究吃食,又在外面闯荡几年,做饭的手艺还算不错,于是就接过了来,而海妮则在旁边帮忙,然后问我:“肥花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之前的伙食,都是肥花负责,此刻变成了海妮,让她很是不习惯。 我将这次出去的情形跟海妮说起,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说这可怎么办啊,肥花姐别看一向大大咧咧的,但她的胆子其实最小了,刚刚来这儿的时候,天天搂着我睡觉,一放开就吓得不行…… 我叹了一口气,说没事,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晚饭我炒了六个菜一个汤,有荤有素,有辣有甜,马一岙给师父预留了清淡的粥品之后,回来坐下,小钟黄早就等不及了,伸筷尝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侯子哥,啧啧,你这手艺,可不比饭店里的大厨差多少啊。” 海妮也称赞,说是啊是啊,真好吃。 旁边两个老头儿虽然没有说话,但筷子却没有停下来过。 我瞧见大家吃得挺好,也很开心,谦虚几句,发现盘子里的菜已经风卷残云,快吃得精光了去。 不愧是修行者的饭量。 吃过饭,自有海妮收拾,而我、马一岙和小钟黄则在门外乘凉聊天,马一岙对我说道:“我路上的时候,仔细想了一下,决定得去找给你下启明蛊的那帮人聊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做一件事情。” 我说什么事? 马一岙指着我说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用弱水助你冲关,给你增强实力了。” 第四十八章 鬼门关, 第一重 弱水一直在我的身上揣着,但前些天因为我身体还未复原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用上。 破关,渡劫、觉醒,无论是哪个词眼,都可以看出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这事儿万分艰险。 稍微一不注意,就可能进入那万劫不复之地,正因为如此,就需要养精蓄锐,用尽全部的精力来对待这件事情,而如果拖着伤躯,很有可能就是一口气上不来,就死在了冲关成功的前夕,变成“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所以这件事情得慎之又慎,不能够有半分闪失。 好在我现在的伤口处已经结痂,脱落之后,基本无恙,而且对于此事,马一岙还是有一些把握的,他站起身来,对不远处纳凉的老刘头喊道:“刘爷,你不是有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六味养谷贴’么?麻烦写出来,我让小钟哥去找中药店买药材。” 那老刘头听到,转过头来,裂开嘴笑,露出了没几颗牙齿的牙床来,说好嘞,没问题。 他起身去找纸笔,而马一岙又对老李头说道:“李爷,您老人家的推经入脉手是玄真一绝,侯子明天渡劫过难,麻烦您帮他松一松筋骨,好让气血流通顺畅一些。” 他说得客气,昏昏欲睡的老李头听到,也站了起来,松一松筋骨之后,拍着胸脯,说难得小马哥你还记得咱这手艺,您就瞧好吧。 马一岙又吩咐小钟黄去跟老刘头拿方子,照单抓药。 小钟黄双手一摊,说我可没钱。 我赶忙翻了一下钱包,将先前取出来的一千多递给了小钟黄,然后问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取。” 小钟黄笑眯眯地接了过去,说道:“差不多吧,我先拿着,到时候不够了再跟你说。”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来花销挺大,又没有进项,我的积蓄已经快撑不住了。 大家各自忙碌,我问马一岙我要干嘛,他摇头,说你不用,你今天也别打坐修行了,安安稳稳睡一觉,等明天醒来,我们所有人全力助你渡劫过关。 我感激地点头,说好,谢谢。 马一岙笑,说客气啥。 当夜我冲过凉之后,早早睡去,等到清晨醒来,还有点儿迷糊,老李头已经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端着一小碗的豆油,让我将全身衣服扒下,我有些不好意思,老头儿就恼了,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花大把钱去桑拿按摩大保健,在小姐面前大摇大摆、从不扭捏,咋在我老头子跟前反而害羞起来了?你放心,老头子我手法好得很,一身死肉,我全部都给你按活起来。 我给他一顿臭骂,十分尴尬地脱去了全身衣服,然后跟他解释道:“我没去找过……” 老李头历经沧桑,说话从来不遮掩,咧嘴一笑,说哎呦,敢情我看错了对吧,童子鸡么? 我不敢再跟这满嘴乱开车的老头子多言,趴在一块塑料布上,埋头不说话。 老头儿将双手浸入豆油之中,揉搓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放在了我的后背上。 他的双手粗糙,满是老茧子,触感十分难受,好在有了那豆油的润滑,才没刮伤皮肤。 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儿不太习惯一老头儿在我身上揉来揉去,然而没两秒钟,那力量从对方的双手之上传递而来,我就有些扛不住了——他总是能够在我最不受力的地方加劲儿,三两下,搞得我又麻又酸,疼痛难忍,顿时就忍不住大叫起来,还想要反抗,却给他威胁道:“别乱动啊,你要是不忍着,跟我顶住劲儿,效果少一半,那可别怪我。” 他这般说着,我不敢反抗,用牙齿紧紧咬住枕头,把自己当做一团死物。 老李头一开始还比较柔和,到了后来,开始在我全身上下涂油,然后把我当做了一面团儿,随意揉捏,我从一开始的僵持,到后来的酸麻难忍,再到最后,如同一坨死肉一般,任他揉捏,全身无力,完全都动弹不得。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明白那所谓的“推筋入脉手”为什么会是一绝了。 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分离,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整个儿都散了架,松松垮垮。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突然间,我感觉到有暖流开始从四肢百骸回涌而来,人也开始渐渐地有了精神。 就连老李头奋力地揉搓,也只是挠痒痒一般,如浸泡温泉,全身舒坦。 等到了结束的时候,我心中恍然若失,还想再加上一个钟。 不过瞧见老李头大汗淋漓,近乎虚脱的样子,我于心不忍,不敢再多言,只能竖起大拇指,叹服道:“您老这一手,当真绝学。” 老李头看着我,咧嘴笑道:“想学么?” 我说您愿教? 老李头说嗨,手艺嘛,总不能带进棺材里去吧?你要真的有心学,回头我教你就是了。 这话儿说得我感动满满,心想着这老头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结果人家话还没有说完,接着说道:“我看小马哥挺器重你的,他心善,白白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啥报答的,教会了你,你以后没事儿给他多按按就成。” 呃…… 我还以为人家是对我另眼相看呢,没想到是想要教会了我,给马一岙多享受一番。 这事儿,还真的是…… 推过油、松过骨,马一岙进来,问我能走么,我点头,说可以,他接过了我递过来那装有弱水的白瓷瓶,然后说道:“走,去后院,给你熬了一上午的药浴,你进去泡一会儿,很烫,但你得忍着,凉了就没有药力了,知道不?” 我用洗澡巾围住腰间,跟着马一岙来到后院,那儿有一个大木桶,里面传来阵阵古怪的中药味,旁边的小钟黄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来吧。 我走到木桶前,瞧见里面黑乎乎的,翻滚不休,仿佛刚刚烧开了一般,而木桶下面,居然还有一个简易的加热装置。 我有些担忧,说这玩意儿,不会把我给煮熟了吧? 瞧见我“瞻前顾后”的模样,小钟黄不屑地说道:“放心,夜行者也是人,我们对你的肉,没有兴趣的。” 我不想给小孩子看不起,不再多言,取下洗澡巾,翻身进去。 身子一挨水,我顿时就给烫得大叫起来,瞧见自己的皮肤一下子就红了——这不是红润有光泽,而是给活活烫出来的。 这灼热的温度让我胸口发闷,恨不得立刻跳出来,马一岙却说道:“你放心,凭着你的体质,再加上刚才李爷给你全身涂的豆油,伤不着你的,你盘腿打坐,让自己的心神静下来,半个小时之后,等药力吸收了,我给你加弱水,这时候才不会腐蚀你的经脉,而是借助着药力,给你一举打通。” 我听到这话,只有强忍着,不过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远比刚才李爷的推拿要难熬十倍,我盘腿打坐,运行《九玄露》,却总是静不下心神来。 我总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没一会儿,就要给煮熟了一般。 如此如坐针毡地等待着,度日如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耳边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可以了,我加弱水了,你赶紧催动九玄露,内视经脉,顺着弱水的劲儿,打通关节,知道么?” 这话儿对于我而言,如同天籁,当下也是狂点头,紧接着马一岙将手伸来,拧开瓶塞,那弱水有若无物一般落下。 这水十分轻灵,而且冰寒,与滚烫一般的药水接触,竟然止住了那翻滚之势,甚至在药水的表面形成了一片寒霜,我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凛冽冰寒之意,从全身的所有毛孔涌入,一起往里,随后双足涌泉穴,双手的少冲、少泽,再加上额头印堂、后脑勺的百会,如此六处穴窍一起有成股的气息涌入,轻灵无比,如同老鼠一般灵活。 我立刻运用九玄露的心法,努力将其约束,然后控制着这气息,朝着我修行的经脉行去。 气息轻灵,却又有一股所向披靡之势,所过之处,无一处滞碍能够抵御,全部扩展,如同小溪变成了河流,宽阔数倍了去。 而这样的过程,无疑是万分痛苦的,我全身紧绷,甚至有鲜血从皮肤之中浮现出来。 我就好像是被吹涨的气球,快要炸开。 好在有那药力中和,让我不至于爆体而亡,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气息在心口汇聚,丹田郁积,不断旋转,某一时刻,却如同爆炸一般,轰然一下,我也终于忍不住疼痛,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浑身通畅无比,精力旺盛,仿佛爬起来就能够打老虎一般。 马一岙在我旁边守着,瞧见我醒来,便笑道:“恭喜,第一重关过了,保守估计,你又有两年的时间好活了。” 这话儿说得古怪,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随后他对我说道:“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去鹏城的中英街。” 我一愣,说去中英街干嘛? 马一岙嘴角一挑,冷笑一声道:“找老歪,那家伙欠我的东西,我得找他还回来。” ********* 小佛说:修行路长,路漫漫兮,并非是推推油、泡温泉那么简单哈,大家别误会。 第四十九章 相交皆是豪杰辈 位于鹏城盐田区沙头角街道的中英街,由梧桐山流向大鹏湾的小河河床淤积成,原名“鹭鹚径”。 它长不足0.5公里,宽不够7米,街心以“界碑石”为界,街边商店林立,品种齐全,因为里面有港岛区域,进入其中,需要去局子里办一张叫做“前往边防禁区特许通行证”的东西,方才能够进入其中,显得十分麻烦。 不过因为其历史原因造就的特殊地理位置,形成了一个十分有特色的商业区域,别看后来它更类似于一个旅游景点,但是在千禧年前后的那一段时间,还是十分热闹的,商业的氛围也十分浓厚。 我们要找寻的那位老歪,就在这条中英街上。 我听马一岙说,干掮客这一行的,有很多人都喜欢弄一个绰号,而“老歪”这个名字似乎非常热门,据他所知的就有三个——一个在南方一带,一个在云贵一带,还有一个在内蒙。天知道这帮人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如此情有独钟,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南方的这个老歪在行内的名声还算是不错,马一岙与他也有过好几次合作,甚至关于公益上的消息,就比如说打拐,那家伙更是免费提供消息,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人。 正是如此,马一岙方才会对老歪如此的信任,两人的关系也并非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说起来,他也算是马一岙的一个朋友。 只可惜,这一次霸下秘境的消息泄露,证明了两件事情——第一,马丁是有问题的;第二,这个老歪也是逃脱不了关系。 我经过第一关渡劫之后,短暂休整,次日一大早就赶到了中英街。 从昨日到今天,我已经感受到了渡劫之后的好处。 首先是身子轻灵许多,一个箭步,就能够蹿出几米远去,如果是手脚并用,我感觉自己甚至能够翻过三四米的墙头,灵活得一批,跟一猴子差不多;其次就是对于自己身体和力量的控制,因为经脉打通的缘故,我对这些都了然于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艰涩感,也不存在身体的本能反应跟不上脑子那种情况。 而外观的变化也有,那就是尾骨后面露出来那一小截尾巴,变长了。 长了一寸。 马一岙在给我检查身体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说许多人对于夜行者之所以有偏见,觉得那是邪魔外道,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太速成了。 进步太快,让人嫉妒。 他说如果不是跟我很熟,他都忍不住心生嫉妒之心来。 听到这话儿,我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接茬。 “只见到人吃肉,不看到人挨打”,这话儿当然不是对马一岙说的,但对于传统的修行者来说,他们还真的是只看到了夜行者的天赋异禀,却看不到夜行者的生命早衰,以及命运多舛,这艰难的一生,就如同过独木桥、鬼门关,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了去,无法自救。 我还算是好的,很多拥有夜行者血脉的人,甚至都还没有觉醒,享受到片刻的力量,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病症而悲惨死去。 所以说,成为夜行者,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这个要看你怎么想。 两人一番辗转,抵达了中英街咱们这边儿的一个小铺面里,径直往里走,转过一道回廊,在一个小木门前,马一岙三长两短地敲着门,如此三次之后,里面吱呀一声,露出半个头来,看了我们一眼,面目表情地说道:“找谁?”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小眼睛大脑袋,戴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嘴唇上面满是细碎的绒毛,眯眼打量人的时候,充满了戒备和冰冷。 马一岙伸手,一把按住了门,然后往里推去,口中说道:“找老歪。” 那年轻人赶忙堵住门,口中说道:“这儿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马一岙停住脚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是老歪的内侄郑勇,还知道你刚从鄂北老家过来投靠他不久,他既然愿意带你在掮客这一行里面走下去,应该是跟你说过了一些规矩,也应该告诉了你,哪些人的门是不能拦的。我给你三秒钟的机会,让开门来,不然我不会再帮他教你——三、二……”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马一岙表现出了的威严和气势,在他那铿锵有力的话语之中,我也感觉得到这个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在紧张和颤抖。 这个时候的马一岙,就像一把出鞘的刀。 锋芒毕露。 没有等马一岙数到一,年轻人就放开了手,然后侧着身子,让开了一条路来。 马一岙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脑袋,然后说道:“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没有错的。” 年轻人身子绷得很紧,低下了头去,没有说一句话。 我却能够感觉到他低眉顺眼下去的一瞬间,眼角处露出来的微微寒芒。 我都能够感觉得到,马一岙这种老江湖更是如此,但他并不介意,而是带着我往前走,又走过了一条狭窄的楼梯,我们来到了一个看着像是库房的门,推开门往里走,我瞧见里面有好几个格子间,里面有男有女,大部分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打着电话,边说话边记录,看上去十分热闹。 一个体型如同熊猫般的中年胖子瞧见我们,迎了上来,问道:“你们找谁?”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找老歪。” 那中年胖子眉头一抬,瞥了一眼我们的身后,没有瞧见把门的郑勇,便眯起了眼睛来,低声说道:“我就是老歪。” 马一岙盯着他脸上的油光,几秒钟之后,缓缓说道:“胖子,我见过你们老板,知道他长什么样。” 那中年胖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脸色恭敬,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马一岙一直在打量他,瞧见他的眼神往左边一处地方瞟去的时候,没有再跟他啰嗦,而是一把将人推开,大步往左边的里面走去,而被一把推开的中年胖子则大声叫道:“有人捣乱!” 话音一落,立刻从两边,一左一右冲出来两个彪形大汉。 这两人的身高都超过了一米九,这样的高度在当时的南方着实是不常见的,而且他们还穿着打篮球的红色背心,露出一身油亮的腱子肉来,气势汹汹。 马一岙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左边的那道门走去。 他对这些人置之不理,是为了有气势,而拦住这两人的责任,则落到了我的手上来。 若是以前,这样两个比我高一头的大汉恶狠狠地朝我从来,我肯定是赶忙跑开,能逃多远逃多远,但此时此刻,我的身份不同了,心境自然也产生了变化,瞧见这两人的身体素质虽然不错,甚至还懂得一些修行之法,但都是些打熬筋骨的外功,算不得登堂入室。 对付他们,我并不怕,当下也是深吸一口气,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以意领气,以气摧力,先是一个戳腿飞去,将一人的长拳挡住,然后腾身而起,双拳相并,砸在了另外一人胸口。 那人哪里料得住我的身手这般灵活,气力如此刚猛,给这并拳下去,不但停住了冲势,而且整个人都往后腾空而起。 砰! 他重重地砸在了一面墙上,那并不是一面石墙,而是木板,结果挨上了去,就直接砸出了一大窟窿来。 随后我双脚落地,八方发力,通身是眼,浑身是手,三两下,就将另外一人打得跪倒在地了去。 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当这两人被我解决之后,中年胖子方才惊醒过来,大声喊道:“阿水,阿水快来,有硬茬子。”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匀称,脸上有道刀疤的年轻人出现在角落。 他的眼神锐利凶狠,宛如苍鹰翔于半空之中,看谁都像猎物。 一把涂了黑色颜料的匕首,在他手中。 如同一头猎豹,这个年轻人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我们一口。 这是一个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的对手,我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去摸藏在腰间的软金索——这玩意就连见多识广的马一岙都不知晓是什么东西,甚至都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材质,还跟我开玩笑,说难不成你天命所归,这东西就是那“如意金箍棒”? 不过在没有确切认知的情况下,我更愿意按照它的特点,将其称之为软金索。 平日里的时候,它也的确像是一根捆裤腰的绳子,远远不如我屁股上面的那一小截尾巴来得突兀。 而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出声制止了那个叫做“阿水”的年轻人:“好了,都停手。” 这是一个干瘦的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又短又粗,满脸皱纹,里面似乎混含着细碎的刀疤,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的痕迹是如此明显,却又将这些岁月揉成了气质,让他显得气势十足。 这个鹰钩鼻、深凹眼,眼神深邃的男人走了出来,先是喝止了自己的人之后,又朝着马一岙拱手,说马兄弟,别来无恙,里面请。 马一岙盯着他,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地说道:“知道我的来意么?” 男人苦笑,说知道,我知道你想听我的一个解释,不如进来,喝杯茶,我跟你慢慢讲。 ********** 小佛说:大家别着急上火,喝茶,喝茶。 第五十章 心有戚戚难自抑 在我的想象中,作为一个贩卖消息的掮客,自然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气质至少也应该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商人,但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霸气外露的男人,而且他还让我想到了以前读书时看过的一部电影主角。 《跛豪》。 这是一个有大哥气质的男人,而且很有威望,这一点从他手下那些人看向他那敬畏的眼神中,就能够知晓。 就算是那个让我感觉到十分不舒服的年轻人阿水,被他喝止一句之后,也不敢妄动一下。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威势的人。 但这样的人,在马一岙面前,却一开始就有服软的态度,这让我很是不解,而马一岙却仿佛早就知晓一般,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侯子,跟我进去。” 老歪把门打开,将马一岙和我给迎了进去,然后对外面吩咐道:“收拾一下,成何体统?” 门关,老歪领我们来到了房间里一套红木沙发前坐下,然后亲自摆弄着沙发前巨大根雕茶几上的功夫茶具,给我和马一岙分别泡了一杯茶,端在我们面前,伸出手来,说道:“尝一下,这是武夷山新下来的大红袍,特供的,我好不容易通过关系,弄了一点儿来。” 马一岙坐在红木沙发上,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汹汹,而是耐心地等待着老歪泡完功夫茶,说完话,方才缓缓说道:“茶,待会儿喝,我想先听解释。” 老歪没有再顾左右而言它,而是跟他确认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一岙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找后土灵珠的事情,怎么就传得沸沸扬扬,是个人都知晓了呢?” 老歪又问:“还有么?” 马一岙又吐出了四个字来:“霸、下、秘、境。” 老歪不再问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也是刚刚从同行那里得到了消息,听说你们去了赣西江州,霸下秘境在那里,而且有人说赣西风头最盛的邱文东和黄泉引东兴白纸扇霍得仙也出现在了秘境之中,除此之外,港岛霍家也有人出现在了那里?” 马一岙冷笑,说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消息有多灵通,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老歪舔了舔发黑的嘴唇,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马一岙眉头一抬,说你说呢? 老歪说道:“如果我要说假话,自然就是之前帮你到处打听后土灵珠的时候,在渠道上出了一些岔子,而且这事儿你也并不只是在我这一个渠道弄的,据我所知,黄千叶也到处找人询问此事,联系前后,只要是有心人,不难猜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所以这事儿跟我其实并没有关系……” 马一岙冷冷地说道:“很不错的解释,一推六二五,滑溜得很,这样一来,跟你们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告诉我这是假话?” 老歪叹了一口气,说因为你太聪明了,我不敢骗你。 马一岙不为所动,说讲真话吧。 老歪说道:“我跟你提过我那内侄吧?那小子嘴不稳,给人套了话,一开始我不知道,一天前我接到消息之后,内部盘查的时候找出来的。马兄弟,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我老歪这里出了差错,不管你想怎样,我都认栽,只求一点——我这内侄可怜,他老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爹去年的时候跟人起冲突被活活砍死,辗转来到我这儿,我答应过我老婆,说要好好照顾他的,所以希望兄弟你饶他一条狗命……” 这个看似沧桑凶恶的男人,此刻说起自己老婆的时候,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柔情。 他坦诚的态度,让我原本紧张的心平复了一些。 很显然,马一岙也被他的态度所感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一次,我们差点儿因为你内侄的这张破嘴而折在了江州,按理说我就算是不找你麻烦,也得让他受点教训,好长长记性的,不过你既然帮他求情了,我也不想多说。这种事情,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老歪赶忙说道:“绝对不会,我用性命保证。” 马一岙又说道:“你既然收到了消息,应该知道,后土灵珠,现在落在港岛霍家的秦梨落手中。” 啊? 老歪有些诧异,说是么,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事? 马一岙冷笑,说后土灵珠乃传说中的先天至宝,对于修行者来说,绝对是调养身体、洗涤污垢的修行圣品,这样的东西倘若是流落到江湖上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如果是你,你会将此事到处宣扬出去么? 老歪回答:“道理我当然懂,只不过……” 他有些犹豫和迟疑,瞧见马一岙锐利的眼神,他没有再藏着,而是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得到的消息,是那后土灵珠,已经落到了你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手里了。” 艹! 听到这话语,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愤恨之色来。 而我的心中,更是有一万头的草泥马在奔腾而过。 马一岙皱着眉头说道:“消息从哪里来的?” 老歪指了一下东边的方向,说在对面,虽然那家伙刻意藏着掖着,没有说太多,但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应该是东兴那边的路子,也就是黄泉引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吧。 果然。 从道理上来说,黄泉引并没有错,东西毕竟是我从邱文东的手里抢走的,他们也不知道那玩意后来给秦梨落给掉包拿走了,现在他们既然从霸下秘境之中生还出来,又因为之前与黄千叶和她找来助拳的同伴起了冲突,在内地行动不方便,想要找寻我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消息放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到时候会有大把听到消息、心有贪欲的人过来找我们麻烦,而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关系网,也都将是黄泉引免费的眼线。 道理上是说得通,但问题在于,我们他妈的没有拿到后土灵珠啊。 这玩意击鼓传花,最终落到了秦梨落的手里。 结果这锅,居然让我们来背了。 贼难受! 老歪一开始还怀疑我私藏了后土灵珠,不告诉马一岙,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跟我们分析了许多。他是老掮客,江湖上的消息,特别是华东这一片都很精通,双方在放下心防之后,还是跟我们盘出了许多的逻辑和道理来。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在搞清楚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之后,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秦梨落。 只是秦梨落这个人十分神秘,就连老歪这种老江湖,都没有她的资料。 毕竟港岛霍家也是十分低调和神秘的,他们在岛上的势力很大,但专门抛出来处理江湖事务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而这个秦梨落,则完全就是个新面孔,以前都没有出现过。 找不到秦梨落的下落,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黄毛尉迟,而另外一个,则是那个夏侯。 这两人都是复姓。 老歪告诉我们,夏侯此人全名夏侯恪,他是港岛霍家的聘请的安保顾问,说白了,就是古代帮会的客卿,人是宝岛人,名声不显,但能够做到霍家客卿这种级别的,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据说此人用毒是一流的,也有人说他是巳蛇夜行者,但这些消息都十分细碎,判断不了真假。 至于黄毛尉迟,此人叫做尉迟京,这些年倒是十分活跃,是霍家在江湖事务上的四大行走之一,经常帮着霍家到处网罗人手,招揽夜行者成员。 此人的风评也是两极分化的,喜欢他的人,说他豪爽大气,做事圆滑。 而不喜欢他的人,则说他阴损刻薄,目无王法。 相对于前者,还是此人的行踪最好确定。 老歪跟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跟我们确定一点,那就是为了弥补他内侄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他会免费帮我们提供秦梨落、夏侯恪和尉迟京的消息。 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派驻人手,陪我们一起核实消息的准确性。 谈得差不多之后,马一岙提出了告辞。 临走之前,他将那早已凉的茶端起了,一口饮尽。 我也有样学样,一口吞下,满口清香。 茶是好茶。 如果是热的时候喝,想必味道更佳。 两人告辞,离开了这路径曲折的仓库,往外走的时候,马一岙瞧了一眼那个守门的年轻人,他低下头,不敢看我们,而出了外面的门,来到了街道上时,我回想起那年轻人郁郁阴沉的目光,心有不安,对马一岙说道:“老歪这边,不会又出问题吧?” 马一岙说老歪这人的口碑,在南方这一带都是很不错的,诚信是他的立身之本,而且他这个人,做事既有原则、有牌面,又有手段,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跟他谈,而不是直接上门捅刀子。 我说我倒不是针对他,只是担心下面的人。 马一岙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我说道:“放心,老歪在江湖上混迹这么多年,手里面养着这么一大票的兄弟,怎么做事,怎么管人,他绝对比你想象中的强,所以这个是他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他到时候给我们消息就成了。” 我听他这般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那个叫做郑勇的年轻人阴沉的目光,就忍不住地心慌。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 第五十一章 马一岙挣钱之道 两人在街上走,周围都是游客,行人如织,然后我很意外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虽然眼前有着一大堆的烦心事,但马一岙却并没有时时刻刻都皱着眉头。 他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摊子上的商品,如果遇到感兴趣的东西,甚至还会驻足,跟人讨价还价。 我注意了一下,发现他特别喜欢电子类的产品,无论是cd机,还是手掌游戏机,兴趣都十分浓烈,这个与他平日里的沉稳气质有些不一样,也让我对他的认识更加深刻了一些。 大将风度。 我们从街头一直逛到了街尾,马一岙对一款马来产的cd机特别着迷,试了又试,那老板以为有戏,耐心讲解着。 结果到了最后,马一岙却带着我离开了,惹得老板在背后咕哝,说着低俗的粗话。 我听他骂得难听,忍不住回过头去,要跟他争执,结果马一岙却一把拉住了我,然后说道:“走,外面说话。” 我点头,跟着他来到外面,然后听到马一岙问我:“侯子,你手头还有多少钱?” 这一句话,说得我挺尴尬的。 事实上,这一路过来,乘车吃饭,都是我在付钱,对于这一点,我并不介意,一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再一个马一岙也帮助了我那么多,来来去去,大半都是算为我奔走忙碌。 我花钱,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我南下也才几年,真正有不错收入的,不过是在祥辉当药水供应商的一年多。 主要是有提成。 我这几年工作积累下来的积蓄,在这段时间的各种破事之中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最后一笔款子,也是拿给小钟黄去买药材熬汤了,此时此刻,我手上几乎是没有什么钱。 我将兜里面的六十多块钱全部都掏了出来,苦笑着说道:“您看,都在这儿了。”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存折里面也没有了? 我摇头,说能取出来的,都取出来了——我又不是什么大老板,就是一小打工仔、业务员而已,哪里会有什么钱呢? 马一岙瞧见,挠了挠头,有些头疼。 我也挺尴尬的,揉了揉鼻子,终于将心中一个存续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咳咳,那个啥,马兄,像你们这样场面上的人物,平日里东奔西走的,四处忙活,干的都是大事儿,不过——那啥,你们可能也有普通人的需求,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既然有这些事儿,就得有经济支撑……冒昧问一下,你平日里的经济来源,都是些什么啊?” 听到我这尖锐的问题,马一岙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他说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说起来,修行者也是普通人,不事生产,也得饿肚子,怎么,想知道我们的钱是哪里来的么? 我弱弱地问道:“难不成是飞天大盗,劫富济贫?” 马一岙哈哈大笑,说你真能联想,咋不去写小说呢?还劫富济贫呢,替天行道么?醒一醒吧,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是不想坐牢,或者被四处通缉,就得安安分分,守点规矩来。 我弄不懂了,说那是啥? 马一岙说猫有猫路、鼠有鼠路——你比如说那些出家的和尚道士,他们自有香油供奉,而据我所知,许多的修行者祖上自有传承,都是颇有家产的,而即便是没家产的,也有一身本事,不行就去找工作,给国家打工,给有钱人打工,又或者挂靠某个公司当顾问,这些都是来钱的活儿,至于我……咳咳,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反正要等老歪的信息,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马一岙不介意带我长长见识。 两人出了中英街,就在附近晃悠,我看着马一岙四处望,眼睛贼兮兮的,有些担心,怕他没事儿伸手,做起那“三只手”的勾当,想一想又觉得可笑,他这般的人,去抓小偷还差不多,自己做,未免太跌份了。 总之走了半个多小时,他到处晃悠,也不肯说,弄得我迷迷糊糊的,终于,他来到了一处不算热闹的街口,在一个举着幡挂着旗的算命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算命先生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瞎子,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穿着一件干净的青色袍子,千层鞋,端坐在小马扎上,他跟前摆着一大片写着周易八卦的黄色布毯,煞有介事。 幡旗之上,写着“刘半仙”三个大字。 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那先生嘴角一瞧,伸手扶住山羊胡,然后招呼道:“两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日又纷纷梦,神魂预吉凶,在下姓刘,祖籍福建。字解玄,号指迷,乃当今江湖之上最为著名的预测师,择日师,命名师,风水师。吾自幼热衷于易学,曾游走四海,拜访名师,对周易、相学、八字、日学、姓名学、风水学等预测学科有深层次的见解和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真正的运用易经文化为人指点迷津、排忧解难,江湖人称‘刘半仙’,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么?” 这人说话一套又一套,说话的水平很高,为人打扮又是仙风道骨,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不知道马一岙要干嘛,想着兜里都没啥钱,算个屁的命,却不曾想他一屁股坐在了那刘半仙的对面,咧嘴一笑,说听您老这话儿,的确厉害,不知道师出何处? 他这话儿一出口,那瞎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对,思索了两秒钟,这才拱手说道:“家师秦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明白事理,通晓人理,人称三理先生是也。” 马一岙嘿然一笑,说不知道你师父秦八斗的左手,有几根手指? 这话儿一说,我立刻感觉到那人的墨镜之下,似乎有点儿动静,认真一瞧,却见那人竟然睁开了眼睛来,看了马一岙一眼,似乎感觉到我们在看他,赶忙闭上了眼睛去,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五……四个?” “别紧张,是‘根’不是‘个’,你确定是四根?” “呃……五根。” “确定了?” “您到底什么意思?不知道阁下什么人,还请赐教。” “据我所知,三理先生天生六指,你难道是觉得他叫做秦八斗,所以才猜他两只手,一边四根指头?” “这个……” 瞧见这刘半仙紧张得已经在擦额头了,马一岙便笑了起来,说行了,别装了,既然能够搬得出三理先生的名头来,想必你也是个跑码头的汉子,我今天也不为难你了,不过需要借你的一件东西用下。 那刘半仙知道这会遇到真本事的人了,不敢怠慢,赶忙从马扎下面抽出一铁盒子来,将其打开,苦笑着说道:“今天生意不好,也就赚了这点钱,您不嫌弃,都拿走吧。” 马一岙掀眉头,说我会要你这点儿辛苦钱?别废话了,脱衣服吧。 刘半仙诚惶诚恐,说不敢,不敢……那啥,大兄弟,我这人不好男风,对这事儿,一直都挺抗拒的,以前跑码头去北方,澡堂里一大帮人都有些不习惯,咱有话好说…… 马一岙呸了一口,说想啥呢,我要借你一身行头赚点钱,不耽误你多久,赶紧的。 听到这话儿,刘半仙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多了,将墨镜摘下,说嗨,您早说啊,我还以为您看上了我这一臭骨架子呢,唉…… 两人往树后面钻,没一会儿,马一岙换上了刘半仙的行头,摇头晃脑地走出来,问我道:“怎么样,像一回事儿不?” 我苦笑,忍不住吐槽道:“你有没有一个师兄,叫做杂毛小道?” 啊?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谁? 我摇头,说没啥,神经搭错,突然跳戏了——你继续,开始你的表演。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坐回了小马扎上去,然后拿起地上的一本书,开始翻读起来,我和刘半仙蹲在旁边,瞧见他半天没动静,不知道他要干嘛,而刘半仙有些着急,问道:“您这是准备干嘛呢?” 马一岙放下书,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怎么,着急了? 刘半仙赶忙摆手,说没,没呢,我没急,这不在等着您开张呢——我这是野路子,自己琢磨的,就想跟您多学点东西,以后也好学以致用嘛。 马一岙摇头,说我的本事,你学不来的……哎,女士留步! 啊? 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从摊子前匆匆而过,听到马一岙的叫喊,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叫我?”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小套装,黑丝袜高跟鞋,嘴唇上面还抹着口红,这打扮在那个年代算是很时髦的,而马一岙则微笑地点头,说对,我叫您呢,我感觉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如果不着急的话,耽误你两分钟可以么? 少妇长得不算漂亮,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挺知性的,但这种女人对街头算命的,向来都挺排斥,估计很难中招吧? 我感觉她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有些不满,倘若不是马一岙长得还算不错,气质也好,不像我旁边这位脱了袍子、换回常服的刘半仙那般猥琐,我估计她早就走人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好意思,没时间。” 说罢,她转头就走,而我以为马一岙这单生意就要黄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女士,你最近是不是四肢容易冰冷,对气候转凉特别敏感,如果不化妆,脸色会比一般人苍白,还喜欢喝热饮,很少口渴,冬天怕冷,夏天耐热?” 一连串的话语说出,那个本来已经走出几米开外的少妇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 小佛说:等等,你真的不是走错片场了么? 第五十二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少妇原本脚步匆匆,此刻却回到了摊子前来,一脸惊讶地问询,显然是被这段话语给吸引住了。 马一岙捡起地上的一蒲扇,扇了扇风,这才指着旁边的旗幡,说道:“日又纷纷梦,神魂预吉凶,在下姓刘,祖籍福建。字解玄,号指迷,乃当今江湖之上最为着名的预测师,择日师,命名师,风水师。吾自幼热衷于易学,曾游走四海,拜访名师,对周易、相学、八字、日学、姓名学、风水学等预测学科有深层次的见解和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真正的运用易经文化为人指点迷津、排忧解难,江湖人抬举,给了个诨号,‘刘半仙’。” 听到他这一连串儿的话语,旁边的真-刘半仙忍不住就翻起了白眼来。 不过有时候不得不说,这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同样的话语,刘半仙说出口,怎么听都别扭,感觉像是在吹牛,然而马一岙的这气质则不然,虽然年轻,但气息沉稳,微笑以对,却让人莫名生出几分信任感来。 即便如此,那少妇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问他道:“您,这能看出来?” 马一岙抬手,说方便给你把一下脉么? 大概是他刚才说得太准了,又或者是马一岙给人的感觉实在良善,少妇不疑有它,伸出了手来,马一岙伸手,很是专业地搭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搭了两下,然后收回手来,用毛巾擦了一下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不是感觉自己最近很容易发胖,而且还伴有气短乏力、失眠多梦、盗汗等症状?” 女人大讶,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说对,太对了。 马一岙沉思了两秒钟,又问道:“半年前你有过一次流产,对吧?” 这回少妇彻底收起了疑虑之心,直接坐在了摊子跟前的凳子上,说道:“您说得太对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马一岙摆摆手,说这个另外说,我先问你一句,孩子是怎么流的——当时它应该有五个月大了吧? 听到这话儿,少妇抹起了眼泪,点头,说对,是有五个月了,唉,都怪我,孩子那么大了,还在拼命工作,结果劳累过度,在下班的途中大出血,结果掉了,最终也没有保住它…… 她抽泣着,显得十分伤心,马一岙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她说道:“你若是主动流的,说明咱们无缘,你且走,我不会跟你再说半句话。” 少妇伤心地说道:“那怎么可能,我多希望有一个小宝宝啊……” 马一岙说实话跟你说罢,你之所以有这种症状,是因为孩子没有能够出生,心怀怨恨,一直常伴在你的身边,一是对你心怀不满,再有一个,是嫉妒它的弟弟妹妹,不愿意让他们能够顺利生下来…… 他说了一通,那少妇听了,脸色苍白,有些发憷,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她很是纠结,又是害怕,又是心伤,马一岙对她说道:“你信我么?” 少妇很老实地说道:“一开始以为您是骗子,但跟您聊了这么多,方才知晓您是世外高人,您说吧,花多少钱能够解决这事儿,您尽管讲就是了。” 马一岙这会儿反倒清高起来,说多多少少,各凭心意,我无疑强求。 少妇从挎着的粉色坤包里面掏出了一沓老人头来,放在了摊上,犹豫了一下,又想要将手腕上一个碧绿色的玉镯子取下来,却给马一岙给拦住了。 他说道:“够了,够了,镯子是你最重要的人送你的,留给我,不合适。” 少妇这才打住,而马一岙看都不看一眼那堆钱,而是对少妇说道:“首先,我来做法,帮你超度那孩子的怨念,让它不要缠着你;而你回头呢,请七天假,沐浴更衣,禁欲茹素,然后给它念七天佛经——佛经有三种,念一遍《大悲咒》,再念一遍《心经》,再就是念《往生咒》,为它往生祈福;再然后,我这里给你一个方剂,你这半年常服,半年之后,我保准你一定能够怀上一个大胖小子。” 少妇很是激动,双手作揖,说谢谢,谢谢先生您了。 两人谈定,马一岙开始行动起来,站了起来,脚踩斗罡,抓起刘半仙的符纸,念念有词,最酷的莫过于手一挥,那符纸便无火自燃起来,弄得旁边的刘半仙很是惊讶。 这种把戏,他也能干得出来,但那纸符很明显没有处理过啊,到底怎么弄出来的呢? 刘半仙懵了。 马一岙装神弄鬼搞了半天,然后又问刘半仙要来纸笔,铺纸研墨,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字迹笔走龙蛇,着实漂亮,吹干之后,给那少妇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去。 等人走远,马一岙那大师风范荡然无存,蹲下来,开始沾口水数钱,一二三四五,这一沓居然有两千六,把我和刘半仙都给惊到了。 两千六啊,那可是在九八年,别说随身带着,有的人家,一家人存折上面的存款,都未必有两千六呢。 我是给这钱的数额惊住了,而刘半仙则更加关心马一岙刚才的说辞。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那女人,真的有小鬼缠身?” 他常年摆摊骗人,业务又不熟练,亏心事做久了,心底里也很是害怕,马一岙数着钱,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呢?” 刘半仙说瞧您说得惟妙惟肖的,应该差不离吧? 马一岙晒然一笑,说她气血不足,皮肤干燥,精力不济,一看就知道是宫寒内虚,我一搭手,就知道她的脉相不稳,有过流产的经历,又有心结,所以才会如此郁郁,这才跟她聊起,之所以扯这个,并不是有意恐吓她,而是以毒攻毒,了却她的心结,让她放下包袱,重新出发。 刘半仙听了,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说您这骗术,当真是高。 马一岙眉头一扬,说你说什么呢?什么骗术?我这是正正经经的中医问诊好么?我此番不但了结了她的心结,而且还给她开了一个有效治疗宫寒、保养安神的偏方——那方子可是我在云贵一带得来的,非常不容易,效果也比普通方子强太多,对她的益处可是值回价钱的,有多没少。 我想起那两千六,忍不住说道:“可这两千六,也太贵了。” 马一岙不以为然,说行走江湖,就得察言观色,你看那女人,穿着一套名牌衣服,拎着的包包能被你一年的工资还高,再有她身上的首饰和香水,哪一样不是大富人家才能置办的?这点儿钱,算得了啥?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给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旁边的刘半仙也是频频点头,赞叹不已。 得,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跟前这位爷的谋生手段。 不过也只有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人,方才能够有这样的谋生手段,至于我,还是歇着吧。 这少妇的一单,仅仅只是开始,随后马一岙频频出击,见人拆招,将他的医术发挥到了极致,各种望闻问切,而且他对于每个人的经济能力都有十足的把握,有的人给多了,他还给人退回去,而有钱人小气,他就熬着那人,各种忽悠,种种手段,让人叹服。 如此折腾了一下午,马一岙兜里鼓鼓囊囊,数了数钱,便没有再继续,而是脱下了身上的袍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又从兜里数出一百块钱来,递给了那刘半仙。 刘半仙赶忙推辞,说您这是打我脸呢,今天跟着您看了小半天,收获良多,我还没给您教学费呢。 马一岙塞在了他的手里,不容推辞地说道:“一码是一码,我今天借了你的场子,就得给你点钱。” 刘半仙推辞不过,只好收着,然后有些不舍地问道:“您这是要走了?不再多留一会儿么?在等等就到傍晚了,那个时候的人流多,您老也能多赚一些。” 马一岙笑了,说我这是手头困难,周转用的,够了就行,哪里指望这个致富? 说罢,他又对刘半仙说道:“我多嘴说一句,你也是,做这行的,坑蒙拐骗,混口饭吃还可以,靠着这个发财,坑人没底线的话,很容易损阴德,遭天谴的——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切记、切记。” 他这话儿说得严肃,刘半仙肃然起立,点头说道:“谨记教诲。” 两人离开之后,马一岙带着我去附近一家邮局营业厅,花了手头大部分的钱,买了一款手机,然后给老歪那边打了过去,告知号码之后,对我说道:“走吧,忙了一天,咱们去吃点好的——不瞒你说,我口水都快说干了。” 我一脸敬重地看着他,然后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你最开始看的那个女人,她身上,真的有小鬼缠身?” 马一岙笑了,说你猜呢? 我摇头,说猜不出来。 马一岙哈哈一笑,却最终还是没有跟我讲个明白,而是带着我去一家潮汕砂锅粥里大吃了一顿。 我们在鹏城等待了两天,第三天的中午,老歪那边来了信息,说找到尉迟京了。 那人现在,在珠市。 ******** 小佛说:明天国庆了,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五十三章 临机应变看候漠 我们没有前往中英街,而是直接赶往了蛇口码头,老歪派了他的得力助手阿水过来,陪同我们一起去验证这个消息的真伪。 这个年轻人很冷,常年穿着一套黑色衣服,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十分沉默,我还记得后来有一年香港电影《杀破狼》上映,那个身手潇洒利落,心狠手辣的白衣杀手阿积一出场,马一岙就忍不住兴奋地跟我说道:“看,这个人,像不像阿水?” 阿水在码头跟我们汇合之后,三人乘船过海,前往珠市的旧州港,一路上那年轻人都低着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给马一岙打手势,询问他,有没有感觉这个年轻人挂身份。 马一岙点头,朝着我竖起了右手食指来。 这手势,代表了一个词。 幺。 或者说是“妖”。 也就是说,这个叫做阿水的年轻人,极有可能是夜行者的身份,至于他的本相是什么,这个倒是不得而知——夜行者也是人,也是受着人类世界教育体系成长起来的,在没有逼到绝路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有夜行者愿意显露出自己那凶狠狰狞的本相来。 不过不管阿水是不是夜行者,这事儿跟我们都没有太多关系。 对于我而言,他是老歪的手下,心腹铁杆的那种。 这就够了。 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抵达了珠市,而在码头这儿,老歪通过关系,帮我们安排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司机叫做小陆,人很腼腆,也很醒目,忙前忙后,眼里都是活儿,帮我们张罗上车之后,阿水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地名:“武山。” 我们这回要去的地方,是位于珠市西区一个靠海的小渔村,而根据老歪得到的消息,知道这个尉迟京他最近也要去那里。 这个消息很隐秘,来源不明,但老歪既然愿意派阿水陪我们一起过来,说明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从珠市市区赶往郊区,一路上颠簸不已,越往西行,房屋越发破旧,周遭的景色也越发接近农村的样子,因为车里有两个不太熟悉的人,马一岙和我都没有说话,而我其实对这附近并不陌生,事实上这附近有一个工业区,里面有好几家电子厂都在用祥辉的药水供应。 我之前曾经跟老金来过很多次,后来更是我一个人在维持与客户的关系,时不时过来请客吃饭,对这一带熟悉得很。 不过这些事情,我并没有说出来,而是一直闷在肚子里。 车子越往西行,过了我熟悉的工业区,继续往西,一直到了海边附近,方才停了下来,此刻已经是夜里,周遭一片蛙声,车停在了村口附近,我们下了车,司机小陆没有跟来,而那个阿水则言简意赅地介绍道:“村子往里走,那一片最破烂的一户人家,据说港岛霍家的人来过几次,这一次轮到尉迟要过来,歪哥分析,说这家人恐怕有要觉醒的夜行者在。” 马一岙点了点头,说我们走,去看看。 阿水往里走,我瞧见马一岙的脸色复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想了想,对我说道:“你知道海妮的老家是哪儿吗?” 我一愣,联系前后,有些惊讶地说道:“难道是在这儿?” “对,就是这儿,”马一岙皱起了眉头,说:“我亲自过来把她带走的,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有想到,这才没过多久,我又回到了这里来,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我在想,那户人家,说不定就是海妮的家。” 我说那是谁觉醒成夜行者了? 马一岙说海妮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大姐、二姐都嫁了人,并不在这村子里,而剩下一个小弟在读书,现在应该是在读高中了吧,大概是家里宠得很过分,所以就是个小混世魔王,完全不懂事,海妮因为天赋觉醒得比较早,于寻常人不同,自小就被人歧视,她这个弟弟不但不帮着,还经常打她——她身上好多的伤口,事实上都是她的家人,特别是这个弟弟留下来的……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有些骇然,心中觉得不太可能,又想着马一岙应该不会说谎话。 如果真是这样,海妮之前还真的是受了许多伤害呢。 三人往里走,快到跟前的时候,突然间瞧见灯光大亮,然后还看到有好几辆警车在那儿,不由得奇怪,马一岙赶紧上前去,瞧见这儿围了一大群的人,都在狭窄的村道上,对着不远处一房子指指点点,我们走上前去,瞧见有好多警察封场,然后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晃悠。 出事了。 我们瞧见这阵仗,心中都咯噔一下,知道事情麻烦了,瞧了一会儿,灯火通明,又有好多的警察,现场不让人进,马一岙便问了旁边的村民,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村民告诉我们,说夜里村子里来了两人,一个短发女人,还有一个大高个子,像个小巨人一样,有人看到进了罗汉成家,结果半个小时前,有人去他们家借楼梯,就发现俩公婆都死在堂屋了,哎哟,那叫一个可怜啊…… 马一岙问道:“这么吓人?是那两个人杀的?” 那人点头,说可不是,估计是那个大个子杀的,我跟你讲,那个人好高哦,那不得有……两米五吧? 旁边有人咧嘴笑道:“查老三你个扑街就知道瞎吹,两米五有多高你知道么?” 那人说没有两米五,也得有两米二,李家小子跟我说的,那大个子进门的时候,要不是低着脑袋,估计都进不去咧——可惜啊,罗汉成这狗比刚刚发了一笔横财,还没热乎,去爽一把呢就没了,你说说亏不亏…… “横财?” “嗨,你不知道吧,罗汉成这狗比之前不是把自己那神经病女儿给扔了么,这回听说又有个老板过来,说看上他儿子了,准备送他儿子一场大富贵——那些人都是有钱人,据说是给了他一大笔钱,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跟对门郭家嫂子吹牛皮呢,没想到转眼就遭了秧。所以说嘛,财不外露,老辈人讲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这个叫做查老三的村里闲汉吹得口沫飞溅,马一岙适时递上了一根烟去,那人低头一看,高兴地说道:“哎呀,软中华啊,不错。” 马一岙平日里不抽烟,但出门的时候,总能备一盒在身边。 那汉子叼上香烟,还待吹水,这时来了两个警察,一个穿着制服,一个穿便衣,穿便衣的那个年纪大一些,板着脸,仿佛谁都欠他钱一眼。 两人走过来,村民对制服向来害怕,下意识地散开,查老三也是,我和马一岙也想走,被那便衣叫住了,喊道:“嘿,站住,别走。” 我们停下了脚步,便衣走到我们跟前来。 他打量了一下我们三人,感觉不像是当地村民,不由得虎起脸来说道:“干嘛的?” 马一岙不卑不亢地说道:“过路的。” 便衣的脸色变得凶悍起来,指着我们三个,说你、你、你,把身份证拿出来——过路的?过什么路,没事儿跑这儿来闲晃,有病呢吧? 他一开口,旁边那个制服就过来了,我们没有多余动作,规规矩矩将身份证拿了出来,便衣挨个儿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然后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没有开口,而我瞧见这场面,上前一步,然后笑着说道:“阿sir,我是前面工业区几家厂子的药水供应商,这次过来是跑客户的,真的是过路。” 便衣听到我的话语,皱着眉头,说什么药水? 我按照祥辉的那一套侃侃而谈,他听不出破绽,又问了一句:“超益的厂长叫什么名字?” 我赔着笑说道:“厂长我又没打过交道,听说是叫詹姆斯,中文叫啥,我倒不清楚——您知道的,我们这些跑客户的,也就能够跟下面车间的主管打打交道。” 便衣不再怀疑,将我们的身份证退了回来,挥了挥手说道:“天黑莫乱跑,小心出事,知道不?” 我赔着笑,将人应付走,马一岙笑了,说侯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我把自己的工作经历说了一下,然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一岙看向了阿水,阿水低头,说我去给歪哥打个电话。 他离开之后,马一岙这才说道:“从目前来看,前后来了两批人,海妮的弟弟应该是给尉迟给带走了,至于后面那一批人,应该是别的人,至于是谁,这个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不多,没办法判断,不过说句实话,胆敢行凶杀人、毫无顾忌的,数来数去也没有几家,看看老歪那边的情况反馈吧。”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灯光明亮的案发地,又想起那个叫做海妮,面容清秀、开朗爱笑的女孩子,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阿水赶了回来,对我们说道:“歪哥从线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尉迟没有走远,他现在应该在区里一家叫做“新富豪”的夜总会玩,据说那个叫做罗东伟的靓仔也在一起,我们现在过去么?” 马一岙问道:“来得及么?” 阿水点了点头。 马一岙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灯光,然后点头说道:“好,去区里。” ********* 小佛说: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五十四章 港岛霍家的福利 从渔村赶到区里,一路上连续碰到了两拨警车路过,都是朝着渔村方向,警笛长鸣,我能够感觉到这起恶意事件的影响力正在持续性发酵,后续肯定还会有专案组介入的,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马一岙,说我们今天出现在那里,虽然临时蒙过了办案人员,但到时候人家仔细梳理起来,还是会回到我们这根线的,会不会有麻烦啊? 马一岙看着我,笑了,说没事,别想太多了,就算牵扯到我们,也没有关系,省局里面,咱们也有认识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些。 其实这事儿可以想象得到,马一岙不说,他师父王朝安,再加上师姑黄千叶等人,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在这场面上混着,这些年了,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人,而且官方有时候也需要依仗这些人的能力在办事,彼此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 上一次我在鹅城的时候被释放,想来也是马一岙和王朝安走了关系。 我又想起来一事情,说你觉得后面来的那两个家伙,有没有可能是黄泉引的人? 马一岙被我一提醒,抬起头来,说道:“你是想说,那个短发女人,很有可能是之前在宝安伏击你的长戟妖姬?” 我想了几秒钟,这才点头说道:“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马一岙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仔细想一下,很有可能,长戟妖姬此人来历十分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叫做什么,只晓得她在黄泉引的地位很高,连东兴十八罗汉都得听命于她,而且这个女人特别嗜血,一言不合,就会动辄杀人,仿佛先天变态一样。” 我舔了舔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起了另外一个猜测来:“如果那人真的是长戟妖姬,那个大高个儿,很可能是……” 话到嘴边,我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而马一岙却一下子明白了,说你觉得可能是王虎? 我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语气,然后才说道:“可能是我见过的世面比较浅,知道的人也不多,不过仔细想一想,王虎当初是跟我,还有小钟黄一起给黄泉引的人抓走的,后来我因为假死得以逃离,小钟黄给你们师父救了回来,唯独王虎再无消息;而这么久过去了,又出现一个小巨人一般的汉子来,而且还是跟有可能是黄泉引的人在一起,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一些联系……” 听到我的分析,马一岙的脸有些垮了,我瞧见他的脸色发青,以为触怒了他,赶忙说道:“这、这个只是我一点儿个人不成熟的意见哈,做不得准的。” 马一岙却摇头,说不,你说得很对。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如果王虎落到了别人的手中,我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判断,但黄泉引这帮人不同。他们对于夜行者的研究,十分深入,据说他们最上面的大恶人,也就是幕后头目,那人叫做噬心魔,传闻活了一百多年,在好几个时期活跃于江湖上,是曾经跟民国十大高手掰腕子、斗心眼的的人物,甚至游侠联盟的覆灭,都跟他有所关联;另外传言他们在东南亚等地抓了许多有夜行者血脉的人做实验,惨绝人寰——有这样一群家伙在,王虎的性情大变,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此话当真? 马一岙叹气,说我倒希望这事儿是假的,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倒还是可以多过几年逍遥日子,否则到时候一旦闹起来,我们必然会受到冲击,双方的恩怨交缠在一起,冲突在所难免。 说完这话,两人都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 马一岙自然是压力极大,而我也是,本来“求生存”这事儿就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再加上一个四处作乱的黄泉引,总感觉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汽车开到了区里的江畔路上,看到外面的夜景,马一岙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对我说道:“别想太多,不管黄泉引怎么闹,都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操心,上面有的是大佬,让他们来管就是了,咱们还是为自己个儿这点破事奔波吧。” 我能够感受到马一岙心中的无力,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也没有再继续说起。 事实上,不管是王虎,还是肥花,我都挺担心的。 因为据我所知,小院子里的小伙伴,无论是王虎,还是肥花,又或者海妮,跟马一岙的感情都是很深刻的,他这个人平日里不太爱表达,但都是把这些人当做家人一样对待,现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马一岙的心情肯定是很差的。 所以我尽量不去问,让他的心情能够舒展一些。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江堤路附近的一处路旁,司机小陆指着不远处一座彩灯洋溢的建筑,说这里就是新富豪了。 我们提前下车,我、马一岙和阿水三人,朝着新富豪缓缓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望着不远处的大门,身子绷得紧紧,想着那黄毛尉迟随时都可能从大厅里走出来,然而一直等我们来到了门口十米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有些头疼,说这个……怎么找人? 这场子一看就很大,瞧瞧门口的迎宾,就知道做的生意特别,我们在这么一个地方找人,要么就是打草惊蛇,要么就是无头苍蝇。 马一岙微微一笑,说没事,这种事情,我熟悉,一会儿听我的。 他露出了这老司机的笑容,我放心一些,下意识地往兜里摸去,又有点儿头疼起费用的问题来——前些天马一岙倒是狠狠赚了一笔钱,不过买了手机之后,就没剩多少了,虽然我不清楚具体金额,但想要在这么一处灯壁辉煌的销金窟里面折腾,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我瞧马一岙毫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他自有主张,也不再问。 然而事情还是出了变故,眼看着我们就要走到新富豪夜总会的门口,人家迎宾都准备上前来了,那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阿水却突然说道:“六点钟方向,街对面,那一辆富康车,里面的司机是港岛霍家的人。 啊? 我和马一岙都停下了脚步,马一岙回过头来,问道:“确定?” 阿水点头,说道:“我这次过来的时候,歪哥把关于尉迟京能够收集的所有资料都给了我,而这些,全部都记在了我的脑子里——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叫做李龙八,外号鬼云手,早年间是华南一带比较有名的贼儿,后来投靠了港岛霍家,辗转几处,目前跟着尉迟京到处跑,算是尉迟京的马仔吧。” 马一岙说身手怎么样? 阿水回答:“偷儿出身,脑子灵活,手上和脚上的功夫都有,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强,但论到硬马功夫,只是个弱鸡。” 马一岙说:“李龙八既然是尉迟京的马仔,那么尉迟京肯定也在这里,不过不确定他们有多少人——这样吧,我们去将人给控制起来,问一下情况,再想办法找人吧。” 阿水说不用你们动手,我来就行。 说完,他转身朝着街对面走去,装作是很随意的路过,等路过那车子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烟来,然后敲了敲窗户,叫醒了在车里面歇息的鬼云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嘴里叼着的烟,表示要借个火儿。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我对这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这手段,着实让人惊讶。 阿水借火这行为有点儿不太礼貌,里面的鬼云手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会,没想到阿水又敲了敲窗,将里面那男人给直接惹火了,摇下窗子来,张口就要大骂,结果阿水果断出手,一把擒住了那家伙的脑袋,将他卡在窗口之后,撞了两下。 这两下相当狠,原本拼命挣扎的鬼云手直接怂了,不敢动弹,而阿水则朝着我们挥了挥手。 我和马一岙过去的时候,阿水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他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鬼云手胸口的心脏位置上,而我们坐在了车子的后排,马一岙上车关门,然后问道:“搞定了?” 阿水回答:“老实了。” 马一岙坐在驾驶位的后面,伸出手去,跟鬼云手强行握了一下,然后说道:“李先生,幸会。” 那男人苦笑一声,说您几位到底是哪路豪杰,能报个名头么?我也好知道栽在谁手上。 马一岙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长话短说哈,我们不是找你的,尉迟京,你老板,我们跟他有点儿事情没有处理完,怎么,你帮忙引荐一下,还是我们自己去找他? 鬼云手到底是老江湖,相当上路,用下巴点了点夜总会,说人在里面呢,三楼包厢,3502房间,三个人,他和老海,再加上今天带来的小孩。 马一岙疑惑,说小孩?你们还带小孩去夜总会? 鬼云手听到,愤愤不平地说道:“马勒戈壁,要不是那小孩说想要今天结束处男之身,老板又依了他的心意,我们现在都已经从蛇口过关,去港岛了……” 我听到这话儿,双眼瞪得滚圆。 港岛霍家,还有这福利? 第五十五章 新富豪里风云翻 其实仔细想一想,秦梨落和黄毛尉迟,以及他们背后的港岛霍家,行事作风,其实都挺柔和的,那就是从不强求别人,向来都是以利相诱,让人心甘情愿加入其中。 说回现实,这个港岛霍家,跟我们熟知的那个红色家族无关,不过从财力上来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些产业名义上都是别人的,也有代理人帮忙操持,不管是当时的新闻报刊,还是后来的网络媒体,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算得上是十分保密的,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而就算是知晓,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即便是今天,我也未必能够说出全部的公司来。 从这一点来讲,同样是夜行者的组织,港岛霍家跟黄泉引那帮人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境界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当然,对于拒绝了港岛霍家的邀请,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毕竟我这人一直都挺信奉一件事情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鬼云手李龙八的口中得到了关于尉迟京的消息之后,我和马一岙互视了一眼,随后马一岙做出了决定:“阿水,你在这儿看着他,我们去新富豪里面找人。” 阿水有些犹豫,说歪哥吩咐我跟着你们一起的…… 马一岙摆手,说不,只要能够找到人,其它的我们都能够摆平,你在这儿守着,别让这家伙逃脱了,给里面通报消息。 阿水这才不再坚持,说好,我知道了。 吩咐完了这边的事儿,马一岙跟我一起下了那辆老款的富康车,两人虽然兜里没钱,但却昂首阔步地走向了新富豪去,一进大门,立刻有迎宾走上前来,左五个右五个,整整齐齐的两排,躬身招呼:“两位先生,晚上好。” 这场面相当气派,随后又有穿着暴露的部长走上前来,招呼我们,那热情的劲儿,叫人还真的难以拒绝。 我虽然以前当供应商、招待客户的时候来过这样的场所,但自己并没有涉足其中,瞧见这红肥绿瘦、肉光熠熠的场面,还是有些拘谨和尴尬,好在马一岙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与那部长一番攀谈,然后问起那三楼还有没有包厢,一派老司机的模样。 部长不疑有它,赶忙领着我们上了三楼。 九八年那会儿,条件并不是很好,但胜在大胆,场间一派奢靡之气,马一岙与我一直盯着房间的门牌,发现方向错了之后,马一岙赶忙说道:“嘿,厕所在哪儿?” 这般说着,他都不管回答,就朝着3502的方向走去。 那部长一愣,赶忙喊道:“老板,我们包厢里面洗手间的,您走错了……” 她大声喊着,我却也赶忙对她说道:“我去叫他。” 我也脱了身,朝着走廊对面走去,两人脚步轻快,朝着前方的走廊疾奔,转过一个拐角,我瞧见有一个脸容稚嫩的少年,搂着两个丰乳肥臀、打扮妖艳的女人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而门口处有一个矮胖子冲着外面喊道:“部长、部长,来个人啊,给我这小兄弟安排一个房间,童子鸡,扛不住了,快!” 他似乎喝了酒,扯着嗓子大声叫唤,醉眼迷离的感觉,然而当他瞟见我和马一岙的时候,脸色却是一变,回过头去,朝着包厢里喊了一句。 我听不清楚他到底喊了什么,只瞧见在我前面的马一岙大吼一声,就冲了过去。 马一岙冲势很快,一下子就来到了包厢门口,却见那矮胖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抬腿猛然一脚,朝着马一岙踹来。 这一戳又疾又狠,而且还是朝着下阴踹去的,阴狠歹毒。 马一岙早有所料,从袖子里滑落出一把铁尺来,朝着那人的脚上拍去,两人一见面就激斗,而我这边刚要往前跑,却感觉到身后拳风一阵,下意识地转身过去,抬手挡住,然后一个戳心脚,重重踢在了那人的胸口处。 砰…… 一声轻响,来袭之人给我一脚踹飞了七八米远去,而这个时候,我方才看清楚朝着我袭来的那人是谁。 正是刚才左拥右抱的少年郎。 他,想必就是海妮的那个奇葩弟弟。 少年应该是觉醒了一部分的夜行者血脉,给我这么一脚踹过去,整个人都飞了,居然还有气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哀嚎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就朝着我冲锋而来;我刚才没轻没重,是因为不晓得对方是何人,此刻确定了身份,心念他到底是海妮的亲弟弟,不由得卸去几分劲儿。 我抵挡住了他那疯狂的进攻之后,对少年说道:“脑子进水的狗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妈,就在刚才,给人活活砍死了?” 啊? 少年的眼睛都已经变红了,听到这句话,原本的疯狂终于收敛了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刚才去过你家了,你父母被人杀害了,到处都是警察,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找小姐,你对得起你爸妈么? 这个时候马一岙已经将那矮胖子给制服,冲进了包厢里去,少年又惊又疑地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两秒钟,终于大声喊道:“京哥,我家出事了,我先回去看一眼,到时候再跟你去港岛啊……” 他说完话,转身就跑,而我则没有再理他,跟着冲进了包厢,里面黑乎乎一片,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我守着门,伸手将灯打开,瞧见包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女的在拼命尖叫,而地上,则躺着一个男人。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灯光骤亮,我瞧见马一岙往洗手间里面走,然后出来,对我喊道:“妈的,爬窗户跑了。” 我一惊,问怎么办? 马一岙说你看住这个胖子,我去追。 他说着话,人就进了里面去,我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踩住了那胖子,那家伙叫唤一声,不敢再动,显然是给马一岙给收拾妥当了,我瞧见他不敢造次,便抽身向前,探头往洗手间里瞧,却见洗手池上有一个窗户。 窗户很小,按道理是钻不出去的,但无论是我们的目标黄毛尉迟,还是马一岙,都已经再无踪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洗手间,还有滴答滴答流着水滴、仿佛尿不尽的水龙头,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明明布置得如此缜密,还是让那家伙给逃了。 我捏着拳头,一股怒气憋在胸口,甭提有多难受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我回过头来,瞧见包厢门口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围堵着,后面还有人往里面挤,这些人每一个的脸上都流露着彪悍和张狂的气息,领头一个人大声喝道:“闹事的人在哪儿呢?” 一个体型稍胖,一直都在沙发上哭啼尖叫的女人指着我,尖声喊道:“就是这个扑街仔,就是他……” 那几人一下子就往里面涌来,有人踩到了地上的矮胖子,那人哼哼一声,沙发上的女人赶忙喊道:“你们别踩到了海老板,把人弄伤了,谁来买单啊?” 几人赶紧避开,而这个时候,我也回过神来。 这帮人,估计是新富豪这儿的老板养来看场子的打手,因为这儿发生了事情,就赶过来处理的。 我不想跟人打架,眼瞅着这帮人气势汹汹,出言说道:“各位老板,出门办事,行个方便,我找这人麻烦,至于你们,别搀和进来……” 没等我把话说完,那领头的汉子就一拳砸了过来:“行尼玛的方便!” 他上来就动手,我也不再客气,直接也一拳招呼过去。 两人的拳头碰在一起,我将力量运在拳骨之上,力贯其中,那人一拳砸来,给我的感觉软绵绵的,而对方却好像是砸到了钢筋上一样,脸色剧变,大叫一声,收回拳去,一看,我艹,拳骨上面尽是鲜血,随后一瞬间就变得又红又肿了起来。 那人疼得直叫唤,后面的人却不信邪,三三两两冲进里面来,差点儿将房间都给塞满了去。 我冲破第一关,又修习着《九玄露》,心中自有一股气,信心满满,也不怕对方来多少人,反正都不是什么修行者,当下也是硬碰硬地往前走,虽然当时兵荒马乱,或多或少都吃到了拳头和脚踢,但都跟挠痒痒一样,但我一拳挥过去,问题可就严重了,几乎没有人能够挨得住几下。 没一会儿,地上倒了一片,而我则拖着地上的矮胖子出了门。 临走的时候,我将矮胖子屁股兜儿的钱包找了出来,将里面一大堆人民币和港币一撒,然后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各位别乱动,请勿自误啊……” 我拖拽着矮胖子离开新富豪,来到马路对面,瞧见那辆富康已经不见,不由得一愣,左右张望,满是疑惑。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了我的身边。 这是我们的车。 车窗摇下,那司机小陆招呼我道:“侯哥,阿水哥刚才去帮忙马哥追人了,那个鬼云手自己解开了捆绑,开车逃了——对不起,我啥也不会,不敢去拦。” 第五十六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小陆并不是夜行者,也不是修行者,甚至都不是练家子,他仅仅只是一个司机而已,面对着这样的突发状况,能够压住心底里的惊慌不跑掉,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我瞧见他一脸歉然,摆了摆手,说没事。 我手里押着那矮胖子,不敢停留,赶忙上了车子的后座,然后匆匆离开,车行在江堤路上,那矮胖子回过神来,开始反抗,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双眼一瞪,喝道:“不要命了,对吧?” 那矮胖子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然后整个人开始有了变化,细碎的毛从脖子和脸上长了出来,那鼻子变圆,耳朵变得肥大,整个儿就呈现出了一个猪头的形象来。 我瞧见他开始显露本相,知道情况不妙,没有再留手,扬起拳头来,对着那家伙的猪鼻子就砸了下去。 一、二、三…… 这一拳又一拳,结结实实地砸下去,搁普通人估计早就开了染料铺,扛不住了,而那家伙还想挣扎几下,但终究还是顶不了,哇哇大叫道:“住手,住手。” 我扬起拳头来,说住什么手?你不是要变猪头么,老子把你直接打成猪头,嘿,多省事! 那矮胖子大概是被我凶狠的模样给吓坏了,直接哭了,说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夜行者,别这样搞我啊——我还小,扛不住你这样的暴揍,真的,哥,别打了,再打就死了。 我这才收起拳头来,盯着他那血肉模糊的猪鼻子,说还玩不? 矮胖子摇头,说不了,算您狠,不敢了。 我揉了揉拳头,说你就这点儿本事,该装怂就装怂,没事在这里跟我充什么大个儿? 矮胖子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低头闷声,对我说道:“哥,你顶到我了。” 我奇怪,说啥顶到你了? 矮胖子指着我的腰间,一脸羡慕,说哥,你到底是什么本相的夜行者啊,这玩意也太几把长了吧——我不跑了,您也别压着我,这玩意顶着我真的挺难受的,贼尴尬啊哥 …… 听到这小子的话语,我不由得气笑了,一把抽出那根软金索来,拍在他油腻腻的脸上:“看清楚了没有?睁开你的狗眼,这是啥?” 矮胖子一瞧,尴尬地笑,说唉,不是啊……您这是什么宝贝啊,软软硬硬的,怪不得我误会。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晓得,拜托告诉我。 矮胖子赔笑,说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认识一个鉴宝专家,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有研究的,您……咳咳,您要是能放了我,我回头帮你问去。 这家伙倒也挺有趣的,我忍不住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想啥呢,知道我是谁么? 矮胖子点头,说知道,知道——灵明石猴嘛,我跟尉迟老大混的,看过您的资料,知道您这血脉,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牛逼货……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知道刚才还装傻? 矮胖子摸着脑袋,嘿嘿笑,说这不是被那玩意给吓到了,以为自己菊花不保,没有反应过来嘛…… 我说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怎么称呼? 矮胖子讨好地笑,回答道:“我姓海,海大富的海,全名叫做海民威——您别笑,父母给取的名字,我也没办法,‘民’是人民的‘民’,您叫我老海就成……” 我跟他胡扯一番,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矮胖子老海低头,说不、不知道。 我一把掐住了胖子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脖子,说怎么,需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么? 老海不敢胡扯了,说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您要找就找尉迟老大,我就是在他跟前儿跑腿的小角色,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笑,说要不是你这怂包跑出来逞能拦人,放跑了尉迟,我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老海低着头,讪讪地说道:“我也毕竟是拿人家工钱的,平日里这吃吃喝喝大保健啥的,人家从来都不短我,关键时候咱也不能掉链子啊,您说对吧?” 我听着他说这歪理,鼻孔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没过一会儿,车停了,我瞧见马一岙和阿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便对老海说道:“你别乱动啊,不然弄死你,知道不?” 老海苦笑,说侯哥,您刚才那一顿老虎拳,我可得消化一阵,哪里还敢乱跳? 我下了车,冲着走过来的马一岙问道:“人追到没有?” 马一岙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江边,说道:“跳水走了,那家伙在水里熟练得很,我抓不到,就没有跟过去了——你这边怎么样?” 我说那胖子给我拎过来了。 阿水问道:“困在车子里的鬼云手呢?” 我指着司机小陆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人和车都不见了,小陆告诉我那家伙应该是挣脱了绳子,自己开车跑了。” 艹! 阿水听到,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有些怀疑:“不可能啊,我明明把他捆得很结实的。” 马一岙走上前来,说道:“你都说了,那家伙以前是纵横华南的惯偷,一身厉害手段,指不定舌头底下后含着一刀片呢——叫你看住人,你别动就是了,这下可好,芝麻也没有捡着,西瓜也丢了吧?” 明明能够堵到人的,结果愣是给尉迟京那家伙给跑了,连那鬼云手李龙八也跑了,倘若不是我这边扣着老海,我们这一趟就算是扑了空。 这事儿想一想都很郁闷,马一岙忍不住埋怨了两声。 然而那年轻人一听,眉头竖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驾驶室上面的小陆,又看了一眼我,冷冷说道:“我弄丢的人,再抓回来就是了。” 说罢,他转过身,就朝着回路跑去。 他跑得极快,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马一岙有些尴尬,对我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大,怎么连说都说不得了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他估计就是这个性格——只不过人都跑了,他哪里还能找得到? 马一岙摇头,说不一定,也许他天赋异禀呢? 话是这么说,但马一岙对阿水也并不抱太多希望,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与我一起上了车,马一岙坐在副驾驶上,瞧见老海的狼狈模样,说这是怎么了? 我说他非要挣扎反抗,给我揍了一顿。 老海赶忙赔着笑,说对,对,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反抗的,平白吃了这一顿生活。 马一岙不置可否,说把眼睛遮上,耳朵堵上。 我照办,随后马一岙对司机小陆说道:“陆师傅,麻烦你去一趟立山村。” 小陆说好。 车行路上,我问马一岙这是要去哪儿,马一岙说认识个朋友在那里——那家伙也不算什么好人,就是个帮澳门赌场老板收债的打手,身边有点人,平日里有赌客输了钱、欠了高利贷又没办法还上的话,就押到这边来关着,好吃好喝伺候,让赌客家人还了钱,再放人。 马一岙准备把人暂时安置在那里,想办法审一下。 我忍不住夸赞,说你当真是人脉广泛,哪儿都有朋友啊。 马一岙摇头,说像这种人呢,我平日也很少有联系,这次只是正好在附近,又没有别的好办法,才不得已而为之,平日里呢,像这种捞偏门的人,能少接触,还是少接触,若是能够不接触呢,最好是别认识。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山里,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家藏在山里的荔枝园,路口有人放哨,马一岙报了姓名之后,那人拿对讲机一阵沟通之后,这才放行。 等到了门口,有一个大光头在门口迎接,十分热情,马一岙与他简单聊了几句,就带着我和老海来到了一处地下室的房间来。 房间不大,但吓唬人的辣椒水、老虎凳都备得齐全。 老海眼睛上的蒙布一脱,瞧见这阵仗,整个人都软了,赶忙求饶道:“哥哥,两位哥哥,这些东西,就甭往小弟的身上招呼了,您要问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我能够答得上来的,绝对不含糊。” 瞧见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怂样,我和马一岙都忍不住笑了,随意问了几句他的情况,这家伙跟抢答一样,细无巨细。 只不过问起黄毛尉迟的落脚点时,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也不知道。 问了半天,最后也就问出了几个还算有价值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霍家的一个联络点,在港岛湾仔坚尼地道的一家周x福金店里面。 马一岙精通审问技法,将问题反复组合,绕得人头晕,不断确认回答的真假,差不多弄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放过了被折腾得不轻的老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现在这里住两天,到时候就能够出去了,没问题吧? 老海配合地笑,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就当休假了。 这时有人敲门,我去开门之后,大光头对我说道:“你们的那个小兄弟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有事情要找你们。” 马一岙点头,跟着我出来,将门关上之后,走到了外面,而司机小陆瞧见我们,赶忙迎了上来,说阿水哥打电话过来,说鬼云手已经找到,他把人擒住了,问我们在哪里……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年轻人,真的生猛。 后生可畏啊…… 第五十七章 不是猛龙也过江 小陆去接人,来回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将那个偷摸逃跑的鬼云手李龙八和把他重新逮住的阿水接了回来。 我和马一岙赶了过去,瞧见李龙八鼻青脸肿的,显然是给揍得不轻。 重新抓回了人的阿水并没有得意,反而显得更加的沉默寡言。 只有他低头的某一刻,眼角余光中闪烁而过的桀骜不驯,让我深刻地感受到,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心中,藏着多少的骄傲。 对李龙八的审问工作,在相邻老海的地下室进行。 老海此人是一个觉醒不到两年的夜行者,之前的时候一直在广南一家大型养鸡场里面做饲料工,算不得什么久经历练的江湖人物,但李龙八却不同,他虽然不是夜行者,但自小就闯荡江湖,二十郎当岁就成为了华南一带小有名气的大贼儿,据说还曾经跟东三省南下的五大贼王有过交手。 就他这样的江湖阅历,可不是一个小养鸡场打工仔能够比得了的,这话语里的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别,期间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好在港岛霍家并不是什么规矩很重的地方,对待成员也是过分宽容,所以在李龙八在挣扎了一番之后,也顺利地缴械投降了。 李龙八比老海的地位,至少要高上两个档次,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比老海多。 但作为港岛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之一,黄毛尉迟别看模样轻浮放荡,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 我们最想知道的,关于秦梨落的下落,他也不知晓。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秦梨落,她是霍家仅有两位镇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养女,不但如此,她还是霍家二号人物的徒弟,早年间在法国留学,一直到这两年才从巴黎政治学院毕业归国,给赋予重任,从基层做起,帮忙处理事务。 从李龙八的讲述中,我们知道,这位秦梨落是被霍家当做重要接班人来培养的,历练几年之后,必将会和其他的年轻一辈,共同执掌起霍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插嘴,问这个巴黎政治学院,到底是什么大学? 李龙八摇头,说不知道,我都没读过啥书,问我这个干嘛? 马一岙却告诉我,说应该算是法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不过也不确定,法国的学制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学制都不同,这导致了更出名的是教授,而非大学——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在那个地方上学的,都还是挺厉害的,毕竟那个地方出过四个总统和十三个总理,还有许多的名人、科学家和艺术家…… 这话儿听得我一头雾水,却莫名地自卑起来。 秦梨落,跟马一岙这样的精英还真的是配一脸,至于我…… 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她从我的手里将那后土灵珠给“骗走”,按理说,我应该要恨她才对啊? 莫非我…… 我赶忙将心头那股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掐灭,继续听马一岙盘问。 在内心里,我都开始有点儿崇拜这位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 除了秦梨落的来历之外,李龙八还告诉了我们另外一个重要讯息,那就是最近他们频频而动,包括向来都在东南亚一带活动的黄泉引和日本人没事儿都在华南一带晃荡等事,是因为两个月前发生了一次七星连珠,天象异变,据一位日本的观星师分析,说是最近南国一带,会有一件很重要的妖族圣物出土。 那位观星师不确定那件妖族圣物到底是什么,却断定必将是改变夜行者世界格局的一件重要物品。 或者说,它是承托了夜行者气运的重宝。 正因为这个消息,所以许多组织方才蠢蠢欲动,一边四处招揽人手,一边根据星相的指示,找寻那宝物的下落,因为对于那玩意,那位星相师有一句很重要的谶言,简单粗暴地翻译成中文,就叫做“得至宝者得天下”。 听听,这玩意儿得有多重要。 马一岙对于李龙八这一段话的判断,感觉应该不像是撒谎,不过我却觉得这玩意很虚、很悬乎,要么就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要么就是有人在搞阴谋,想要两桃杀三士,搞风搞雨。 而且那个什么狗屁星相师,怎么听都像是看话本小说看多了,一嘴的套路和胡诌。 李龙八瞧见我不信,焦急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那个星相师可是日本天皇的御用供奉,是有真本事的。” 我说日本天皇又怎么样,要真的有那么牛逼,半个世纪前小日本子要是知道自己会战败,还给种下两个大菠萝,你觉得他们还会发动战争么? 李龙八给我胡搅蛮缠的话语逼得直翻白眼,不敢再说。 审问完了李龙八,马一岙又说了刚才对老海的一套说辞,然后威胁他道:“我知道你一身手艺,想要逃离,举手之劳而已,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么你现在把身上所有的刀片和铁丝都交出来,安安稳稳在这儿待着,我过些日子把你给放了;要么等我一会儿搜出来,直接把你弄死,大家都安心,你觉得呢?” 都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必要闹出生死来,李龙八十分配合地从舌下、腋下、脚趾缝、肚脐眼和菊花处等地方,将东西都给交了出来,然后举起双手让我们搜。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并不仅仅限于细铁丝和刮胡刀片,还有许多特制的小玩意。 即便如此,马一岙还是十分有经验地搜起身来。 他搜得很仔细,这种专业程度,反而让李龙八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他的识相救了他一命。 如果是真的想心存侥幸,做了点手脚,此刻恐怕是浑身紧张,冷汗止不住地流了。 处理完这边的两人,马一岙出来,给老歪打了电话。 我不知道两人在电话里到底交流了什么,但总之阿水最终留了下来,在这儿地方帮忙看守李龙八和老海,而离开之前,马一岙也跟那位大光头打了招呼,说明情况。 对方表示他不参与这里面的恩怨,不过会提供伙食。 次日,小陆将我们送回了旧州港,而随后我们在鹏城待了两天,马一岙托老歪通过关系,弄了两张港澳通行证来,然后带着我前往了一河之隔的港岛。 我虽然来了南方两年多,在鹏城也待了许久,但从未有去过对面那个东方金融之都。 说起来,心中还是有点儿小激动。 二十年后,国内的北上广深,甚至一线城市自然也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了,然而在九八年,即便是已经在了改革开放的窗口待过,但抵达港岛、瞧见这入眼而来的繁华,我的心头还是十分震撼的,四处打量,总感觉眼睛都不够用,有种乡下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我越发地能够感受到秦梨落当初招揽我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很少有人能够抵御得住这种繁华的诱惑。 大部分人都如同海妮的弟弟罗东伟,以及老海一般,没有任何犹豫,就会愉快地接受了招揽。 不过新鲜归新鲜,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羡慕,因为像我这样的情况,与其将命运交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还不如自己去奔走,更何况我还找到了一个似乎志同道合的人作伴。 马一岙也没有来过港岛,不过他比我淡定许多,先购买了地图之后,又用粤语跟人询问公车的路线图,一切井井有条。 两人忙活一早上,终于来到了坚尼地道一带。 马一岙在坚尼地道一号的雍仁会馆驻足了许久,不知道在干嘛,直到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他方才若无其事地带着我走开。 我忍不住问他这个雍仁会馆是干嘛的,他摇了摇头,说以后再告诉你。 他语焉不详,而即便是走了很远,都忍不住回头去看,很明显心中是有怨念的,搞得我都以为到了目的地。 离开雍仁会馆,又往前走,没多一会儿,我们来到了那家金x福店。 店里珠光宝气,金银首饰看得人眯眼,马一岙并不理会,直接往里面的贵宾间走,有店员迎了上来,他开口说道:“我有家传的老物件,想请你们的大档头帮忙掌掌眼,给估个价儿。” 店员听闻,打量了一眼我和马一岙,然后很有礼貌地说道:“两位这边请。” 刚才那番话是暗号,我们径直往里走,过了一个狭窄的过道,来到了一个装修豪华的隔间,店员请我们坐下,然后躬身说道:“两位稍等,我去叫经理来。” 他离开,没半分钟,进来一个美女店员,给我们沏了两杯咖啡之后又离开。 如此又等了五六分钟,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定制西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的门走了出来,看了我们一眼,朝着我们点了点头,招呼道:“两位先生,找我们大档头有咩事?” 马一岙坐在真皮沙发上,端起咖啡,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平静地说道:“跟你们当家的谈一笔生意,你不够格。” 中年男人的眉头一跳,有些恼怒,不过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兜里的金盒名片夹里摸出了两张名片来,递在了我们跟前的茶几上,刻意敲了一下桌子,微笑道:“在下是这儿的主管,跟我说也可以。” 马一岙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好,李龙八和海民威的性命,你能帮忙出个价么?” 话一出口,对方浑身一哆嗦,脸色大变。 ******* 小佛说: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查一下雍仁会馆到底是干嘛的。 昨日与故友喝酒,酩酊大醉,头疼,浑身酸疼,决定近期都不喝酒了,不然挂了,岂不是要太监? 第五十八章 破旧笔记藏天下 中年男人作为一个普通的管理人员,在夜行者家族的港岛霍家体系里,仅仅只是很底层的角色,身份地位,甚至都不如刚刚加入不久的老海,又怎么可能来跟我们谈论秘事,故而在马一岙表明来意之后,大惊失色,之后更是连连道歉,让我们稍等一下。 没多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年纪约莫有五十来岁,鹰钩鼻削瘦脸,瞎了左眼,里面安着一颗玻璃珠子,在灯光的映衬下,露出诡异的光芒来。 这个人的气场很足,一走进来,便坐在了我们的对面,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白色过滤嘴的香烟,又甩了甩手,一块金属打火机出现在右手之上,金属盖子一开,立刻就有火焰出来,他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又一甩手,打火机不见了,随后缓缓喷出了淡青色的烟雾来,这才慢慢说道:“李龙八和海民威那两个小子,现在在你们手里?” 马一岙洒然一笑,说我有点儿奇怪,怎么就来了你一人? 那人眉头一掀,说怎么,你觉得我也不够格么? 马一岙平静说道:“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之首,风雷手李冠全,自然是够资格的,只不过我有点儿好奇,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扑上来一大帮的打手,先将我们这两个胆敢冒犯你霍家虎威的家伙给擒下来,再说后事么?” 中年男子李冠全微微一笑,说马先生还真的是爱说笑,我霍家虽说是这夜行者家族,但历来都不是孤立独行之辈,平日里跟官方的关系也不错,对待内地的侠义之士,向来也都是尊重的,你老师是湘南奇侠王朝安,跟我们老板霍英雄都有交情,所以咱们之间即便是有所误会,我也不觉得无法协调——世间事,只要有心,都是可以坐下来谈,并且可以谈得开的嘛…… 他这般说着,话语里好像很恭敬客气的模样,但一边抽烟,吞云吐雾,一边眯眼聊天,态度却并不是太在乎。 我虽然见识不多,但这人一打眼,就知道是老江湖。 马一岙显然是早有预料,洒然一笑,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师父的事情,你大概是知道了,也清楚我所为何来;我身边这小兄弟,叫做候漠,当日他在霸下秘境之中,得到了能救我师父性命的后土灵珠,却不想被你们霍家的秦梨落给顺了去。老话说得好,江湖事江湖了,这事儿是他不小心,算我们认栽,不过我这次过来,想请您帮个忙,将后土灵珠暂借给我,让我拿回去救了我师父性命,再行归还,可好?” 他起先气势汹汹,这会儿却是低声下气起来,毕竟是过来求人的,别的不说,态度怎么都得做足。 李冠全却是波澜不惊,眉头都不抬一下,说哦,有此事? 我在旁边听着,不由得焦急起来,说你不知道? 李冠全摇头,说没有听过啊,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秦梨落那丫头来头很大,背景深厚得很,像我这般的小头头,哪里管得了她?而她做什么事情,也未必会跟我们来汇报,不知道也是很正常啊。 我说那麻烦你给我们她的联络方式,可以么? 李冠全摇头,说那丫头前两天倒是回来过一趟,然后跟人赌气,跑去泰国普吉岛度假去了,国外嘛,电话也打不通,哪里找得到人啊——要不然这样,你们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回头她回来了,我再打给你们? 他一副跟我们商量的口吻,而马一岙却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李生,我想你刚才可能没有听清楚,后土灵珠,我们只是借来救命用的,用完了,还会还给您。” 李冠全微笑着说道:“我听清楚了,不过现在联系不到秦梨落,我们也只是爱莫能助。” 听到这里,我方才醒悟过来。 这个笑嘻嘻的男人,口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从根本上来说,他只不过是个老赖而已。 即便我们低声下气,表示并不是想要拿回后土灵珠,而只是借用,他都如此。 作为霍家的高层,说出这样的推托之词来,还真的是…… 不要脸。 然而对方这般一推六二五,仔细想一想,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马一岙抬起头来,与对方对视,那李冠全完全不在乎,笑容满面,良久,马一岙咬牙说道:“用李龙八和海民威的性命来换,如何?” 李冠全耸了耸肩膀,说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这两个小子入了港籍,如果失踪了,而且两位跟此事有所关联的话,恐怕是回不了大陆了。 瞧见他这公事公办、满脸堆笑的脸庞,我恨不得一拳打下去,砸个稀巴烂。 然而我终究不能,只有看向了马一岙。 然而马一岙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么无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冷冷说道:“很好,素来听闻霍家的风雷手和东兴的老四笑面虎齐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冠全并不以为这是在骂他,拱手说道:“过奖了,愧受、愧受。” 马一岙起身来,冷冷地拱手说道:“告辞。” 他带着我离开了这儿,两人走到了外面的街上,我这才开口问道:“马兄,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马一岙刚才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此刻面对着我,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失误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端,尉迟京和风雷手两人虽然都是霍家在外办事的行走,但彼此之间,必然还是有分歧和矛盾的,那李龙八和海民威两人都是跟着尉迟京的,他们的性命,对风雷手来说,或许并不重要,甚至如果他和尉迟京之间矛盾很大的话,说不定还恨不得我们帮他,去干掉这两人呢…… 我听到这一段话,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说这个……不可能吧? 马一岙冷哼着说道:“相比黄泉引,港岛霍家自然是讲规矩许多,也没有那么血腥,但并不代表他们这些夜行者家族是来做慈善的,这一点从你最开始被他们下启明蛊,就应该能够知晓;所以这一次过来,我也知道会出师不利,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李冠全会这般简单直白,毫不要脸。” 我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一岙蹲下身来,从随身的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子来,这本子的封面是皮的,但磨损得厉害,他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手指落到了一页,说先去找这位前辈,让他居中说和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开头着“吴英礼”三个字。 我说这个吴英礼是谁? 马一岙说他是洪门老前辈,师父是符懋堃,师祖是民国十大家的臂圣张策,我听我师父说过,此人早年间名声不显,但五十岁之后,一身修为几近神通,是港岛之中了不起的修行高手;他是京东三河县大唐廻村人,1949年4月的时候随上海青帮的杜先生移居港岛,在洪门之中的地位甚高,虽然近年来隐居元朗,但如果能够请他来帮忙,或许这件事情会有转机。 我很是惊喜,说没想到马兄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不认识他,他更不可能知道我这样的小角色。 我一愣,说那可怎么办? 马一岙抬起头来,眼神坚毅,说这件事情,只能撞撞运气咯,若是这边也走不通,那说明咱们文的不行,只能够走武的了——若是如此,大家就撕破脸皮呗,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了救师父,我有什么可畏首畏尾的呢? 听到他这话,我越发明白了马一岙心中的艰难,对他说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会跟你一起进退的。” 马一岙看着我,好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聊过,不再停留,抓紧时间赶往了元朗去。 相比港岛而言,新界的元朗并不繁华,它是港岛十八个地方行政区中位置最西北的一区,位在新界的西北边,三面环山,地势平坦,道路两边尽是农田,一路过来,好多荒山,因为路途遥远,我们赶到了吴老先生居住的围村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 路上的时候,我很奇怪马一岙怎么到哪儿都能够找得到能帮忙的人,他告诉我,那笔记本是他师父留下来的。 他师父这大半辈子,都在为了重建“游侠联盟”而奔波着,笔记本上记录的这些人,都有可能是愿意重新加入游侠联盟的一员。 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成这件事情,就遭遇到了不测。 笔记本的地址只记录到了村子,至于具体的地址,无处可寻,这件事儿让我们十分头疼,想了想,只有到处找人问吧,没曾想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人,这事儿很奇怪,弄得我们都很无奈,正在我们两人蹲在路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瞧见陆陆续续有车子进村来,而村子深处则响起了哀乐声。 什么情况? 我们跟着声音往里走,从身边行过的汽车越来越好,什么宾利啊加长林肯啊之类的,看得我们眼花。 我们一直走,来到了一处大屋前,才发现这里在办丧事,里面响着沉重的哀乐声,到处都是白色的孝布和白花,我看了一眼,不再注意,准备离开,然而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 我有些意外,说怎么了? 马一岙指着远处,说你看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瞧见一行大字——吴英礼师傅千古。 下书曰:“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 第五十九章 屋后水田擒黄毛 我们花了小半天时间,越过了大半个港岛行政区,赶到了元朗角落的这围村来,就想要求助这位老爷子,让他帮忙讲句公道话,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提前我们一步,离开了人世,这样戏剧性的结果,让我和马一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心情都是糟糕透了,说什么话都不管用。 不如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马一岙先开了口:“吴英礼老前辈是臂圣张策的徒孙,民国十大家虽然都有传承,但能够有所起势的后辈也不常见,吴英礼老前辈坐镇港岛,特别是在七八十年代最混乱的时候,曾经先后降服过多名肆虐作恶的夜行者和江湖败类,是个值得尊重的前辈,今日既然碰上,咱们也过去,敬上一炷香吧。” 时至如今,再多的失望也是无用的,与其让它来影响心情,还不如将其放下,好好送吴老先生一程。 我点头,说好,走吧。 两人步行前往,越过了停着一大片豪车的平地,来到大屋前的灵堂,自有人迎上来,躬身行礼,递上白布,我们拱手,将白布扎在左臂之上,又接过了三根点燃的线香,排队过去。 吴英礼老前辈在港岛的人望很足,这一点从得到消息、前来祭拜的人数就能够看得出来。 而人虽多,但都是见过场面、懂得规矩之人,所以都排着队,脸色肃然,并无喧嚣。 我们排了五六分钟的队,方才来到寿棺之前,手持线香,三拜之后,插在香炉之上,看着八仙桌上面的黑白遗像,心中肃然,而旁边自有孝子贤孙答礼,随后走到侧边,有身穿孝服的吴老前辈家人迎了上来,先是拱手行礼,然后恭声问道:“敢问两位是……” 马一岙拱手回礼,说我们是内地赶来的,家师湘南王朝安,师承民国十大家的千斤大力王王子平,与吴老前辈的师祖有些渊源,听闻噩耗,特来祭拜。 那人肃然起敬,拱手回礼道:“在下吴家隆,吴英礼是家祖,劳烦两位千里迢迢赶来,不胜感激,还请里面喝茶。” 马一岙推辞,说不用,我们只是来表达一下敬仰之情的,敬过香便离开,不必招待。 吴家隆挽留,十分热情,我们见他十分诚恳,推脱再三无果之后,只得应允,来到灵堂旁边的院子,在角落一张桌子前坐下,有女眷过来沏茶,而吴家隆事忙,告罪一声之后,又赶忙去迎接其他客人去了。 吴英礼老前辈落户元朗,半个世纪以来,已经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而吴家也是名门望族,客人极多。 我和马一岙在角落喝茶,瞧见这院子里的客人,有商人、有学者、有政客,还有许多看上去眼神不善的江湖大佬,这些人各自形成一个圈子,而我和马一岙则又孤立于这些圈子之外,不过两人的心情十分低落,倒也不觉得什么,一口一口地喝茶,发现这茶虽好,却分外地苦。 两人待了一个多小时,那吴家隆抽空来一趟,与我们叙了几句话又走开了,两人无聊,准备去说一声就离开了,却不曾想不远处的停车场一队汽车停下,第三辆车里,走出了一个让我们惊讶万分的人来。 黄毛尉迟。 这个在珠市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家伙,居然出现在了这丧礼之上。 我在瞧见那家伙的一瞬间,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而马一岙却按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别乱来。”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马一岙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低声说道:“今天是吴老前辈的丧事,在这灵堂之上,我们若是敢大闹一番,且不说是否合适,就算闹了,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们能够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听到他这话儿,我的身子一僵,又坐了回去。 的确,黄毛尉迟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他之外,还有我们今天见到的风雷手李冠全,而这两人还只是跟班角色,在他们前面,最前面的,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那老人穿着一身合体的手工灰色西服,还罕见地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杖,活脱脱一太平绅士的模样。 那个老人看着仿佛人畜无害,但在身边一大群气势凛然的凶人衬托下,又显得气场十足。 马一岙低声说道:“那家伙,应该就是霍家的当家人,霍英雄。” 我瞧见风雷手和黄毛尉迟排在队伍的十人开外,就收敛了冲动的劲儿,低头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收拾心情,平静地说道:“等,见机行事。” 两人低头装孙子,不敢张扬,一杯一杯地喝茶,看着港岛霍家的人上过香之后,来到院子里,与人低声交流,喝茶谈事,如此过了二十多分钟,马一岙突然对我说道:“走,跟上。” 我抬头,这才瞧见黄毛尉迟起身,离开了人群,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家伙是去上厕所吧? 我赶忙跟马一岙一起往外走,走的时候,我的心在跳,生怕被风雷手瞧见,好在那家伙正跟在大当家霍英雄身边,小心翼翼地陪着,倒是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来。 两人绕到后院,瞧见黄毛尉迟并没有去大屋里面的厕所,而是绕到了后面,正对着一片水田飙尿呢。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黄毛尉迟的身后,在这样的地方,那家伙警惕性不强,并没有在意,反而说道:“还是这地方尿得爽,对吧?” 说着话,他还特地抖了抖胯,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马一岙在接近他之后,几乎是同时出动,一左一右,抓住了那家伙的肩膀,然后将他往水田里面扑了去,黄毛尉迟猝不及防之下,给扑到了刚刚尿了一大泡的水田里去,赶忙拼命地挣扎。 前面有灵堂,除了港岛霍家之外,港岛半个江湖的大人物都来了,若是让黄毛尉迟给挣脱,我和马一岙谁都跑不了。 正是明白这一点,我们没有半分懈怠,将他使劲儿按在满是尿骚味的淤泥之中,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捂住嘴巴,将他从淤泥里拉了起来,然后说道:“尉迟京,想活就别乱叫,知道么?” 马一岙一说话,尉迟京就明白过来,他吐出满嘴尿骚的淤泥,低声说道:“是你们?” 我冷哼一声,说想不到吧? 尉迟京被我和马一岙一左一右拿住,不敢大喊,也不敢挣扎,甩了一下眼前的泥水,这才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马一岙说道:“你们霍家赖账,我们没办法,便想来找吴老爷子主持公道,没想到刚刚到了围村,才知道他老人家正好今天去世,想着毕竟是同道,就过来敬一炷香,没想到还把你个狗日的等到了——你看看,这就是命啊,对吧?” 尉迟京苦笑,说你们今天去联络点找霍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就算你们扣住了我那两个笨蛋小弟,也是没用的。 我用满是泥污的拳头顶着他的胸口,恶声说道:“扣住你呢?” 尉迟京摇头,说我也不行。 马一岙在旁边冷笑,说难不成你想怂恿我们去找你们大当家霍英雄的主意?你真当我们是傻子? 尉迟京无奈地说道:“这么跟你们说罢,从霸下秘境拿出来的那东西,不管你们是找到我,还是秦小姐,都没有用了——我就是一小喽啰,而秦小姐她也因为想要借给你们先用一下这想法,给她义父踢到了泰国去了,东西现在在三当家的手里,除非是你们能够撬开霍家的地库财柜,不然找谁都没有用。” 马一岙说听你这意思,这东西从此跟我们是彻底无缘咯? 尉迟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马一岙,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这里跟你做个交易,你先听我讲,如果你觉得可以,咱们再往下说,你看怎样?” 马一岙说甭废话,直接说。 尉迟京说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是关于那东西的——七天之后,有一个地下拍卖会,是面向咱们行内人办的,其中有一件拍品,就是那玩意。你们要是愿意,放了我和我那两个笨蛋小弟,我给你们提供拍卖会的具体信息,以及入门的邀请函,你们看如何? 马一岙一听,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拍卖会?用什么交易?” 尉迟京苦笑,说当然是美金咯。 马一岙手一紧,勒住了尉迟京的脖子,说你麻痹的,偷了我们的东西不承认,还拿到拍卖会去,现在又要我们出钱来赎回去,去你大爷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尉迟京被勒得翻白眼,艰难地说道:“行有行规,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二字,那东西已经交给恒丰集团过目了,上了拍卖会名单,别说我,你就算是拿我们霍老大的儿子来威胁,都拿不回来了;大佬,不是我不肯帮你们,事已至此,你们自己想一想吧,不行就弄死我,反正我这条破命也他妈的不值钱……”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沉默许久,方才说道:“你,不会出卖我们吧?” 尉迟京松了一口气,说:“我发誓,发毒誓,行了吧。” 马一岙松开了尉迟京,我也松手。 啪…… 那家伙又栽进了泥田里面去,一身尿骚。 第六十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事到如今,就算是对黄毛尉迟恨之入骨,我们也不得不面对此刻糟糕的境况来。 想要从这家伙身上拿到东西,这事儿已经是绝对不可能了的,而无论是通过他,还是李龙八、海民威这两个家伙的性命来威胁,也都是没有半点儿屁用,为今之计,除了选择相信他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不管怎么说,我们对于那后土灵珠,是志在必得的。 尽管对于我们将他推进满是尿骚味的水田里这事儿十分恼怒,但黄毛尉迟还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从满是泥浆的兜里将手机给拿了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讲了几句,虽然是粤语,不过我还是能够听得懂他在问人关于最近一期恒丰地下拍卖会的事情。 大概是出于对我们的防范,他背过了身去,还刻意地走得比较远,让我们无法听到电话那头人的话语。 通话的最后,他让人帮忙搞一张入场的邀请函给他,那人似乎有些为难,不过在黄毛尉迟的坚持下还是让了步。 打完了电话,黄毛尉迟回过身来,说道:“事情谈成了,咱们不用这么剑拔弩张了吧?” 马一岙不说话,我却明白他的想法,开口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搞些什么鬼?” 黄毛苦笑,说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抛开这件事情,咱们说起来还算得上是熟人,话既然讲开了,我还能搞什么鬼?两位,我想提醒一下你们,与其在这儿琢磨着我是不是在这里面搞鬼,你们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想办法找钱,免得到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东西给人拍走——或许你们打定主意去偷去抢,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恒丰的地下拍卖场向来都会有高手坐镇,莫说你们两个,就算是尊师,恐怕也是不敢乱来。 我说那拍走了,总会有机会吧? 黄毛尉迟笑了,说拍走?人家舍得那么多钱来拍这东西,你觉得会花不起钱请安保么?恒丰的地下拍卖会,有资格参加的,哪一个不是港澳台和东南亚、日本韩国这一带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你觉得你们能够在那儿翻天?别开玩笑了,还是想一想怎么凑钱吧,我多嘴说一句,那东西的价值可顶天,没有个几十万美金,最好还是别去了,免得伤心。 这话儿说得我们两人一肚子气,但仔细想想,又好有道理,让我们竟然无力反驳。 双方简单聊了几句,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尉迟,尉迟你个扑街仔,尿个尿那么久?老板要走了,你要还不来,回头自己走回去啊……” 堂堂霍家的四大行走,在内地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儿给人喊作“扑街仔”,别说他,我都有些心酸。 黄毛尉迟却毫不在意,大声说道:“好,就来。” 他应付完那边,对我们说道:“两位大佬,怎么样,我走了?七天之后的下午五点,观塘秀茂平,xx大楼地下室,门口有守门小弟,出示邀请函给他,就有人领你们进去了;邀请函我去弄,不过要时间,这样子,两天后,在尖沙咀弥敦道的重庆大厦,你们在那里等,我让人把邀请函给你们送过去,可以吧?”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沉思了两秒钟,点头说好。 黄毛尉迟尝试着往外走,马一岙和我都没有拦,他走出几米开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对了,收到邀请函之后,麻烦把我那两个小弟给放了吧——这两个吊毛虽然蠢得很,但用起了多少还算顺手,也够忠心。 马一岙点头,说好,你放心,这两人在我手头,不会吃太多苦的。 黄毛尉迟笑了,说别人的话,我肯定还会心有疑虑,也会有担心,但小马哥你嘛,我还是信的。 这家伙朝着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走向了前屋那边去,我听到有人用夸张的语气大声笑道:“哎呀,尉迟京你个扑街仔,去尿个尿,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尉迟京低声回了一句,没有太听清楚,但那人却说道:“得,你别过来,一身尿骚,走远点啊,一会儿你坐达叔的破车回去,别跟着我们,哎呀呀,真臭……” 那人的声音夸张,对尉迟京毫不留情,我看向了马一岙,他低声说道:“霍家四大行走之一,马丽连,听着像是女人名字,但是个男人,是个阴狠果决的人物,出手很黑——霍家的四大行走,风雷手李冠全铁腕谋局,毒蛇信马丽连阴狠歹毒,红娘子罗小梅是个老鸨,水里翻尉迟京有勇多谋,个个都不是一般角色。” 我说你咋知道的?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都是老歪提供的,他消息灵通,手头的资料还算齐全,肥花的下落我也是委托他帮忙在搞,不过这个不是免费的,还得收钱。 我有些诧异,说我艹,不是说这一次是免费的么? 马一岙说免费的,是关于后土灵珠和霍家的这事儿,毕竟是他内侄郑勇犯的错,但肥花这事又得单论——不过我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一个商人,手下又有那么多的兄弟要养着,四处搞消息,也是要给线人钱的,又不是无本买卖,怎么可能分文不收呢?他跟咱们,到底也只是生意关系而已。 我苦笑,说我算看出来了,讲来讲去,都他妈的是钱的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可想好了没,这回的钱,可不是几千上万,而是几十万,还他妈的是美金——这么多钱,别说拥有,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想都不敢想,这可怎么办? 马一岙想了想,说总会有办法的吧? 我说老马,你赚钱的本事,我是见过的,的确很厉害,但那都是小钱,现在几十万美金,就算是把我们两个都卖了,也凑不够,想什么办法?难不成咱们也当一回省港旗兵,去抢金店,抢银行? 马一岙白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我师父要是知道咱们两个准备干这活计,都不用救了,直接跳起来要跟我拼命了。 我挠了挠头,瞧见港岛霍家的车队走远,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困难,你还记得我们今天去的那个金x福金店么,那不就是活脱脱的钱库么?咱们一不放火,二不伤人,反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觉得呢?” 马一岙摇头,说这主意不咋样,你想啊,那金店是霍家的产业,而且还是最重要的联络点,你觉得那儿会没有重兵看守?好,就算是我们成功了,那金店里的东西,能有几十万美金?就算有,那一堆金银首饰,你能够立刻兑换成美金么? 我头疼起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当初被我揣在兜里,背在包上的血团块儿,它的价值能有几十万美金,百万财富,我就后悔莫及。 当初我要是再小心一点,哪里用现在这么头疼呢? 马一岙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伸过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别着急上火,车道上前必有路,不是还有七天吗,你想一想啊,我们这是在哪里?港岛啊,金融之都,遍地都是机会,别着急,今天晚上先找地方睡下,明天的时候,我们去街上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什么机会。 他沉稳的情绪感染到了我,我也不再多言,点头说好。 两人来到前屋,不远处的吴家隆恰好瞧见我们,赶忙迎了上来,说这是怎么了,刚才有人掉进了水田里,怎么你们也是?没事儿吧? 我们都说没有,聊了几句,与他告辞,准备离开,吴家隆却叫来了一个子侄,叫他带着我们去找地方洗一下。 他对我们说道:“两位从内地来的,现在晚了,回城里也没有车,不如在这里暂住,大屋摆了灵堂,人来人往的确是不方便,你想去我堂弟那儿住着,明日再走。” 他很是热情,再推脱就是矫情了,我们不再多言,点头说好。 我们当晚在吴家隆堂弟家住着,次日清晨起来,特地去与吴家隆道谢之后离开,离开新界,来到了本岛,两人在繁华的港岛大街上四处晃悠,看着这满大街的人来人往,还有那鳞次栉比的高楼与大厦,我是满目迷茫,而走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待在一处热闹的茶餐厅门外,看了许久,却是囊中羞涩,不敢进去。 突然间马一岙突然一拍大腿,说有了,我想到了。 我给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说干嘛,想到了什么? 马一岙很是激动地说道:“你想想啊,那个后土灵珠能够买几十万美金,甚至上百万,那么同样的东西是不是也能够卖上价钱?如果是从这个思路捋过去的话,我觉得一切就都不难了啊。” 我看着他,说你身上,还有什么之前的东西么? 马一岙闻言,愣了一下,这才苦笑着说道:“上次为了找寻后土灵珠的下落,我把师父给我特制的青铜法剑都给卖了,手上这把铁尺不过是寻常货色,还真的卖不了什么价钱——不过没关系,我们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够找到值钱的东西呢?” 他好不容易想清楚思路,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在后面招呼道:“哎?刘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刘大师? 第六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声“刘大师”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意外,然而当人走到我们跟前来的时候,我方才瞧清楚,这人却是先前马一岙夺了刘半仙的行头摆摊算命时的第一位顾客。 就是那位宫寒体冷的少妇,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港岛这儿碰到他。 我有些紧张,生怕人家是跑过来找咱算账的,没想到少妇十分热情,对马一岙说道:“刘大师,还真的是很巧啊,您换了衣服,我差点儿都没有认出来呢。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够见到您——您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回过神来,立刻端起了道貌岸然的模样,咳了咳,将嗓子清完之后,回答道:“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够碰到女士您,过来旅游么?” 少妇说没有啊,我是香港人——哦,应该这么说,我夫家是香港人,嫁给他之后,我也跟到香港来了。 马一岙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少妇看着他和我,说刘大师您吃饭了没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 我和马一岙在茶餐厅外面驻足许久,之所以没有进去,是兜里没剩啥钱了,吃不起,这会儿有人请客,自然是十分欣喜的,不过马一岙为了保住自己大师的面子,免不了又推脱了一番,这才答应。 少妇果然是有钱人家,没有请我们到这平民出没的茶餐厅,而是来到了旁边的一处酒楼,看着装修,就知道十分高档,而少妇对这儿显然是十分熟悉的,叫了包厢,又连着点了好几道招牌菜,什么烤乳鸽、鸡煲翅什么的,我眼尖,瞧了一眼菜单,都是贵的要死的价格,而马一岙却十分淡然,少妇请我们点菜的时候,他挥了挥手,说客随主便,您安排就是。 点过菜,上了茶,少妇跟我们闲聊,我们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李君,羊城人,目前在鹏城一家公司工作,那公司是她公公旗下的,她负责集团的财务工作。 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少妇又跟马一岙聊起了他的那个方子来,自从上次流产之后,她的身子虚得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然而按照那个方子吃药之后,一开始还不觉得,她老公甚至还觉得是骗人的,但坚持了这些天下来,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夜里睡觉,再也没有失眠多梦过了,感觉好像是再世为人一般。 听到她的反馈和感激,马一岙表现得很是风轻云淡,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渡人渡己,都是天意而已,用不着这般感激。 菜上了来,少妇只是饮茶,一应荤腥都不沾。 她告诉我们,自从茹素问佛之后,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感觉轻松许多,所以即便是七日之期已过,她也不会再沾荤腥,希望能够坚持一下,为自己未来的孩子祈福,不过让我们多吃一些。 马一岙忙着跟人聊天,动筷不多,我反正是没啥事儿,便频频动筷子,唉,你还别说,人家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无论从食材的新鲜程度,还是烹饪的手法来讲,都是一等一的料理,让人胃口大开,恨不能风卷残云。 我是个热爱美食的性子,喜欢吃,也喜欢研究吃,所以能够遇到菜品不错的店子,就十分的开心,也觉得有很多想要学习的地方。 就在我胡吃海喝的时候,马一岙跟少妇李君不知道怎么着,就聊到了筹钱的话题来,李君得知我们目前碰到了难事,需要一大笔钱的时候,出言说道:“要不说我们碰到,正是天意呢?之前我这事儿还一直藏在心里,不知道到底好不好说,您这么一讲,我倒是好开口了。” 当下她跟马一岙说起了一事来。 原来她公公王安玉在港岛商界也算是一有名望之人,产业颇多,在大陆也有许多投资,商界人称九叔,她这一次过这边来的原因,是她公公这一次出了点事,突然重病,陷入昏迷,送到医院却没有任何的说法,医生也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联合了名医会诊,最后得出了一个病因,但她公公的私人医生却告诉王家人,这病因完全不会引起昏迷。 也就是说,那帮西医联席,最终得出来的结论,也只是糊弄人的,做不得准。 正是如此,王家人就开始有了别的想法,有人去请中医,有人请了有名的风水师父,而她则想起了前些天在街头上认识的刘半仙,但又寻不到人,心里焦急呢,却不曾想在这港岛的大街上,又碰到了我们。 李君向马一岙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够陪着去一趟医院,不管怎么样,帮忙看一看,若是能够将她公公九叔给救活了,想必也不会吝啬钱财。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心中自然是狂喜,不过他又得憋着,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一起许久,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有些为难地说道:“事儿倒是没有问题,但这件事儿,您能做主?” 我担心别到时候事情办成了,但钱拿不到。 这可就太尴尬了。 我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李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当然做不了主,不过还是希望刘大师能够跟着我去一趟,我会说服我老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不大——对不起,我夫家的规矩挺多,我这儿媳妇的身份挺尴尬的,没办法这个时候给您回应。” 她说到后面,满是歉意,而马一岙却是大手一挥,说嗨,做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一个有缘无缘而已,就算不给钱,那又如何,既然碰上,又怎么会不帮呢?走,走吧。 匆匆吃完饭,我们离开了酒楼,往西走,李君联络了自家司机过来接我们,然后朝着她公公住着的私立医院行去。 王家的车是好吃,我看不出牌子,漂亮的车型和豪华的内饰,还是让我惊叹不已,期间李君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老公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情绪有一些不太好,问她人在哪里,李君回答在路上,她老公有些不太高兴,说这个时候还往外跑,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现在几个兄弟姐妹都盯在这里,要万一父亲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招呼…… 我听这意思,立刻明白,敢情这位九叔人还没死,膝下的子孙们都开始惦记起了分家的事情来。 李君老公的情绪有些急躁,以至于都没有能够听李君说起马一岙的事情就挂了。 这事儿让李君颇为尴尬,跟我们道歉,马一岙却很开明,笑着说道:“父亲重病,心中慌乱也是应有之事,不必在意。” 没多时,我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半山的私人医院,下了车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并不像是医院的建筑前,到了三楼的住院部,瞧见门外的走廊上围着一大圈的人,有西装革履的职业经理人,也有王家人和管家、佣人——李君的公公前后一共娶了三个老婆,生了十一个儿女,从四十多岁到十来岁都有,而她的老公则是第二个老婆生的,排行老六,是王家的第三个儿子。 当我们抵达这个楼层的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匆匆走了上来,见到李君之后,就低声埋怨几句,随后瞧见了身边的我和马一岙,不由得皱眉,说他们是? 李君连忙介绍起了马一岙来,说这就是我这两天跟你提起的刘大师,没想到今天这么有缘,居然正好碰到了他。 李君说明缘由,她老公皱起眉头,简单跟我们握了手之后,说道:“我们已经请了港岛最有名的风水师和中医过来,就不劳烦你们了,端叔,你过来,帮我送两位回去……” 他都没有跟我们仔细聊,开口就撵人,这态度不但让我们很不满,连恳求我们过来的李君也脸上无光,她朝着我们赔笑,让我们先等等,然后拉着自家老公去角落好是一顿说,如此聊了几分钟,那人方才过来,打量了一眼马一岙,问道:“君君对先生十分推崇,想来先生也是很有本事的,不过我父亲这事情十分棘手,好多人都束手无策,先生可有把握?” 马一岙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平静地说道:“有无把握,这个得看到人之后,我才能够断明,现在还不好说。” 李君老公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说两位跟我们来。 我们跟着他往前走,来到了病房门口,那儿堵着一人,是个老头,头发斑白,狐疑地打量着我们,李君老公开口说道:“符叔,这是君君从内地请来的师父,也有一身本事,想请他帮忙进去,给我爸看看。” 那符叔打量了马一岙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里面是回春堂的坐馆在看,这一位,用不着吧?” 李君老公咬着牙,说符叔,我是我老豆的儿子,总不会害他。 这时里面走出一人来,长得很像李君老公,年纪却大上了许多,他看着我们,低声说道:“老六,你搞什么,不知道里面在忙么,捣什么乱啊?” 李君老公瞧见这人,头低得更下了,将情况说明一遍,那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内地有什么大师,走走走,赶紧打发走。 他说罢,转身就要往里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开口说道:“且等。” 男人回头,一脸戏谑地说道:“怎么,不愿走?想拿点赏钱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 他伸出手,在那男人的肩上一搭,然后缓缓上扬,而这个时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右手。 那右手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褐色蝎子,尾巴高高翘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蝎子,是从对方的肩头上。 拿出来的。 第六十二章 同行见面是仇人 这情形着实是吓人得很,那蝎子仿佛凭空而出来一样,旁边的符叔脸色一变,怒目骂道:“居然在我面前使起了障眼法来?当真是骗人骗到家了,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他以为这是马一岙使的魔术戏法,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王家老大却伸手拦住了他,然后一脸疑惑地说道:“这是……”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没什么,让你等一等,是想把藏在你身上这条蝎子给拿下来,这玩意在你身上一直待着,想必你这几天都不是很好受吧?” 这几天? 听到这话儿,所有人都惊住了。 我也很是奇怪,觉得马一岙这话儿有点古怪,这么大一条蝎子藏在身上,而且还好几天,是个人都应该发现了吧? 怎么可能留到现在,让马一岙抓出来呢? 说完这话,马一岙往后退了一步,将那张牙舞爪的蝎子收进了随身的一个布袋子里去,然后转身欲走,那王家老大却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大师别走。 马一岙缓缓回过头来,无奈地说道:“什么意思?这东西叫做毒蝎降,很恐怖的,它若是再在你身上停留三天,你到时候肯定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让我把它还给你?” “不、不、不……” 王家老大连连摆手,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错了,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走。 他拉住了马一岙,又叫李君老公来劝。 马一岙本来也就是想要显露本事留下,如此装模作样一番之后,也不再准备走,而是问那王家老大的感觉,那男人点头,说您是真有本事的——我这几天总是恶心想吐,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背上好几处伤口,火辣辣的,却没有印象哪里来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做噩梦,感觉身上有虫在爬,醒来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叫我老婆看了也是一样。 旁边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点头,说对,我说你这两天怎么怪怪的呢,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啊? 马一岙脸色严肃,说这个叫做毒蝎降,据我所知,应该是泰国八大降头之一,据说是用东南亚最毒的涅罗蝎蝎尾作引,研磨成粉之后,用八种毒液炼制,然后用来催生虫卵,练成药降……总之过程十分复杂,而且好费时间——王先生,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会对你用上这样恐怖的手段啊? 那王家老大听了马一岙的这一番介绍,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说这、这,我的天…… 他激动地握住了马一岙的双手,说您真的是神了,我这边有问题,估计我父亲这病,也是一样的,您还请帮忙看一下,如果您能够救活我父亲,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马一岙松开了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客气,我们这次过来呢,的确是想要帮忙破局救人的,但有句话得说在前面——我呢,最近碰到了些事情,手头紧,需要资金。你这一单,我顺手而为,免费的,但您家老爷子呢,我看可以看,但钱有点贵;你若是愿意,我便进去,治好了,您给钱,治不好,我自己走,如何?” 他长期在江湖上漂泊晃荡,谈起钱来,倒也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 王家老大听闻,这才从刚才的激动中缓过来,在商言商,他是生意人,沉心静气,问道:“您说,说个数,能满足的,我们尽量满足。”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我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喊,而他略一犹豫,直接开口说道:“五十万。” 对方松了一口气,刚要答应,而马一岙却悠悠说道:“美金。” 啊? 九八年那会儿人民币与美金的汇率还是挺高的,五十万美金,相当于人民币近四百万。 四百万啊,在当时东南沿海月工资才三五百的时代,这可是一笔巨款。 它对我们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对王家来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筹措好的,所以王家老大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您稍等一下,我找家里人商量商量,如何?” 马一岙也知道这数额巨大,点了点头,说好,你们商量,不过不要太久,病人扛不住——当然,你们请来的师傅如果有办法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叨扰。 我们退了出来,在角落无人处等待,我瞧见周围的人离得比较远,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敢喊。” 马一岙平视前方,压低声音说道:“我本来想喊一百万美金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打了个折——说实话,这位九叔的名声我以前就有听说过,名下的产业挺多的,我这也不算是趁人之危。” 我说当然不算,他要是死了,啥都没有了,不过我担心的事情,是你能够搞得定么? 马一岙摸了摸左耳,然后说道:“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跟东南亚那边的手段很像,如果九叔中的是降头,那么除了要帮忙解降,还得查明缘由,特别是将下降师给找到,不然什么都是白搭——这么说来,你还觉得我喊五十万美金贵么?” 马一岙心安理得,而那边也商量妥当,王家老大带着符叔和李君老公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父亲的事情,拜托先生您了。” 这算是谈妥了。 马一岙指着病房,说里面的师傅看完没有? 王家老大说没呢,还在磨蹭,您是有真本事的人,麻烦一起看看呗。 他说得有些忐忑,害怕马一岙对他们这种态度不满,不过好在马一岙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而且在那五十万美金的诱惑下,什么都不在乎,挥了挥手,说走,进去看看。 我们往病房里走,在门口的时候,符叔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而马一岙则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我的助手。” 那人才放行。 我跟着一行人走进了病房,发现这病房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儿就是一酒店大套间,走过外面六十多平方的客厅,来到卧室里,我瞧见了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医院方是两男一女,有一个还是老外,而在旁边,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是九叔最后一个老婆,还有一个穿着暗金色唐装、留着长须的老头。 那老头好像是在跳大神,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而床头之前,撒了不少的米。 这米是白色的,看形状,我感觉有点儿像是糯米。 而病床之上,躺着一个老头,头发稀少发白,脸色苍白难看,嘴唇干涸,双眼紧闭。 他仿佛饱受巨大的折磨,脖子处的筋偶尔会跳一下。 卧室虽大,但这么多人在里面,还是有些拥挤,所以除了我和马一岙之外,能够进入卧室的就只有王家老大,至于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的客厅里。 都说同行是冤家,我们一进来,那一直神神叨叨的唐装老头就“清醒”了来,睁开眼睛来看着我们。 因为马一岙和我都是穿着便服,所以他并不认为是同行,只是疑惑地看着王家老大,说您这是? 王家老大有些尴尬,说道:“徐坐馆,这是内地的先生。” 瞧见是同行,对方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面色不愉地质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我们回春堂不行,我告辞便是了。” 说罢,他已经准备好收拾行头,准备离开,王家老大赶忙上前说着好话,而马一岙则悠悠说道:“怎么,害怕了?” 请将不如激将,简单一句话,那原本准备收拾行头离开的徐坐馆便停下了脚步。 他认真地打量着马一岙。 良久之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大陆仔,很嚣张啊。”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不敢,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做咱们这一行的,没有谁敢说自己什么都能够应付得来,您若是为了九叔着想,不如放下门户之见,与我一起研究一下,怎么能够将九叔给救回来呢?你说对吧?” 徐坐馆微微一笑,说如何处置,我自有主张,你既然这么自信,便先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他让开了位置来,马一岙也不推脱,走上前去,先是打量了一会儿九叔,然后对旁边的医生问道:“我可以检查身体么?” 这儿负责的是那老外,在经过翻译之后,点头确认。 马一岙将被子掀开,并且在旁边护士的帮助下,将九叔身上的病号服给解了下来。 他认真打量着,好一会儿之后,伸出手来,在九叔的脖子后面揉了一下,这才收了手,让人盖上被子,又去旁边的洗手间净手。 弄完这些,他对那回春堂的徐坐馆拱手,问道:“徐当家,你觉得这件事情,你能处理好么?” 他这般直接明了,那老头儿就有点不快了,说你这是在考我? 马一岙摇头,说不,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这事儿是您接的,您若是能够解决,我立刻离开,不再多说一句,您看行么? 他这般讲规矩,徐坐馆的脸色方才好一些,他抚须而言:“王老先生这病症嘛,很特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被人下了小鬼咒,每天子时,那小鬼都会过来吸他气血,七日过后,三魂七魄全消,恐怕就再无救回来的机会了……” 他侃侃而谈,周围的人听着一阵惊悚,止不住地打冷颤。 唯有马一岙等待他说完之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一字一句地说道:“封建迷信,胡说八道!” 第六十三章 一岙秒断降头师 “封建迷信,胡说八道!” 八个字,将那原本得意洋洋卖弄的徐坐馆说得面红耳赤,双目喷火。 他一副立刻就要上前、撸袖子打人的模样,然而马一岙却是毫不在意,冷冷说道:“原本以为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这钱不赚也罢,退位让贤而已,却不曾想竟然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狗屁小鬼咒,若真有,你且把那小鬼显化形状出来,给我们大伙儿开开眼啊。” 徐坐馆被马一岙毫不客气的态度给直接激怒了,也顾不得自家的面子,指着马一岙的鼻子,说道:“玄冥观测之法,博大精深,岂是你这大陆仔能够理解得了的?那小鬼乃灵体,与我们所处的维度截然不同,非寻常人等能够瞧见的,你这乡巴佬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根本就是外行,还好意思过这里来招摇撞骗?哼,简直是不想活了……” 双方各执一词,讲得仿佛都有道理,这让旁边的人都有些懵圈,不知道该相信谁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冷冷地说道:“你无法证明,我却可以。” 一句话,结束了争执。 那徐坐馆还待再讥讽,听到这话儿就突然停了下来,瞪圆双眼,看着马一岙。 他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说你能够证明?证明什么,怎么证明?” 马一岙不去理会他,而是转过身来,朝着王家老大和九叔老婆拱手,朗声说道:“我大约看了,九叔的情况已经确凿无疑,就是那东南亚降头所致。” 徐坐馆冷哼一声,说当真是拾人牙慧啊,降头就是小鬼咒,也叫做小鬼降——我以为你能够说出什么一二三四五呢,竟然是这样的说法。 马一岙依旧当他不存在,开口说道:“这降头之术,是流传于东南亚地区的一种巫术,这东西我想各位可能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了解,而不同地域的法,其施法过程千差百异,但共同点多用人骨、血液、头发、指甲、成型人胎、某种木头、某种石头、花粉、油等材料作为媒介,而法术类型,大部分偏于阴性——“降”,指施法的所用法术或药蛊手段;“头”,指被施法的个体……” 他大概讲了一下降头术的起源和发展,然后开始讲起了降头术的科学根据来。 这家伙是科班出身,甭管他到底有没有在水木大学上过生物和哲学,但对于东南亚的降头术,乃至于西南一带的巫蛊之术的研究,却都让人耳目一新的。 我感觉他直接掀开了这种神秘之术的面纱,将其大致的原理直接呈现于众人的面前来。 当然,因为太容易被人模仿和学习的缘故,这里面具体的使用和手段,文中就不具体讲述,免得引起事端。 总之,经过马一岙这么一番讲解,场中众人对这降头术也有了许多的了解,随后马一岙继续说道:“从此刻的情况来看,这位王先生,你中的只是虫降而已,也就是说,这条毒蝎虽然让你难受,但并未有发作;而九叔这个情况就更危险了,有人让他直接昏迷了过去,而这种手法也十分古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越南西贡扑老庙的蛛丝降。” 众人惊讶,王家老大问道:“什么叫做蛛丝降?” 马一岙解释:“在越南、缅甸等东南亚雨林区,和我国的广南、云贵地区,有一种越南捕鸟蛛,它是大型的穴栖蜘蛛,足展17至18厘米左右,螫肢健壮,性情凶猛,身有剧毒;有人将其豢养一处,然后经过独家法门秘制,养出的蛛王,产丝之后,可以有三种用处,一曰相思引,又叫做红线牵,能够牵引男女的心绪,让他们产生爱情;又有一种叫做兄弟情,祭拜之时用,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而最后一种,就是老爷子所中的这种,叫做生死引,是用来操控人生死的……” 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那徐坐馆却哈哈一笑,说真的扯淡,无稽之谈——什么蛛丝降、生死引,说得跟真的一样。 马一岙冷笑一声,说:“不信?我说过,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的……” 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符纸来。 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搓,那黄符纸就开始无火自燃起来,火焰跳跃,热量很大,一直烧到了他指尖都不在意。 那符纸灰被他小心翼翼接在手中,符纸烧完之后,他念念有词几秒钟,突然朝着病床上方,猛然一洒。 呼…… 符纸灰在病床之上一扬,众人纷纷往后退,九叔的这位小老婆脸色有些不对劲了,刚刚要呵斥,却不料在那纸灰的映衬下, 一道又一道的蛛丝网,在灯光之下,显露了出来。 这并不是一根一根的,而是彼此交叠。 整个空间,就好像盘丝洞中一般,而这些蛛网看着极细,泛着微微的银色光芒,当纸灰落到了被子上时,除了偶尔几根挨着那纸灰的蛛丝之外,其余的都已经瞧不见。 这状况,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旁边的洋医生大叫一声“oh-may-god”之后,忍不住上前,想要摸一下那些密布纠缠的蛛网。 然而他的手一划而过,什么也没有捞着。 当他还想再摸一下的时候,却给马一岙伸手拦住了。 马一岙严肃地说道:“这些蛛丝,若是没有手段,平日里是难以察觉,也无法触摸的,而如果真的触摸到了,上面的剧毒,也会让人在短时间内陷入昏迷,所以没有必要的话,最好不要尝试。” 听到旁边医生的翻译,老外赶忙收回了手,一脸受惊的表情。 马一岙的展示,让卧室里面的众人都为之折服,就连旁边的这位同行也都适时闭上了嘴嘴巴,而王家老大赶忙说道:“刘大师,我爸的这病,还有救么?” 马一岙点头,说自然,只要找到那个在暗地里搞鬼、下降头的家伙,就可以了。 王家老大又赶忙问道:“那人在哪儿?” 马一岙微微一笑,说蛛丝降比起别的手段来说,优点多,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不能离太远了,否则蛛丝一断,就失去了控制力,所以那人……必然就在附近。” 王家老大松了一口气,说您是不是可以凭借着这蛛丝,顺藤摸瓜,找到那人呢? 马一岙摇头,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刚才用的那张,是龙泉山出品的显迹符,因为十分珍贵,我手头就只有一张,而想要循着那蛛丝马迹,去找到下降之人,至少也得十张以上。” 王家老大有些着急,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微笑,说别着急,我可以断定,那个下降头的家伙,应该就在这医院里,所以找到人这事儿,其实是很简单的。 王家老大犯难起来,说这个……这家私人医院住着的病人,非富即贵,我王家在港岛商界虽然算是有些地位,但在这医院里,还是不能一间一间、翻箱倒柜找人的。 他说得委婉,马一岙却笑了,说不急,我有办法。 他走到了门口,望着套房客厅里面的众人,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完成蛛丝降,需要的条件很多,不但需要受降者的生辰八字,而且还需要头发、指甲和接近受降者的机会——也就是说,除了那个下降者之外,你们这儿还有一个内鬼,而那个内鬼,就很有可能是背后的指使者,也必然知道那个降头师的下落……”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控制音量,朗声说着,然后用几句压迫力的目光,注视着客厅里面的众人。 外面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王氏产业的高级经理人,和九叔的直系子孙。 这些人听到了马一岙的话语,有的惊讶,有的坦然,有的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去,而这个时候,马一岙走到了一个穿西装打领带,跟他一样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跟前来。 他微微一笑,说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当马一岙走到他跟前的时候,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王家老大走上前,说道:“大师,这是我二弟,王立仁。” 马一岙似笑非笑,说立仁兄啊? 王家老二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叫我查理……” 他刚要说话,而马一岙却摇头,说我不管你叫什么,只需要你告诉我,那个家伙,到底藏在哪里? 王家老二冷哼一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你这是陷害你知道吧,我跟你说,你讲的这些,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哇啦啦说了一堆,马一岙却掏出了一个铜球来。 这铜球只有乒乓球一般大,光滑铮亮,一端还有链子扯着,如同怀表。 马一岙将它拿了起来,在那王家老二的眼前晃悠着,王家老二不屑地说道:“想催眠我么?痴心妄想,我可是在牛津大学读过心理学……” 他说着话,而马一岙却不管不顾,开口说道:“你这个弑父兄、无廉耻的家伙,别在这里否认,听我说话—— 灵宝天尊 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 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 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 侍卫身形 赦!” 最后一个字落定,那王家老二浑身一震,双目发直,整个人居然就僵住了,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动也不动。 马一岙并不停顿,开口说道:“那人在那里?” 王家老二双眼发直,仿佛傀儡一般,缓缓说道:“出门左转,第三个病房。” 马一岙对着旁边负责安保的符叔说道:“看好他。” 说罢,他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从拥挤的走廊挤开了一条道,来到了左边第三个病房来。 他先是一推,发现里面反锁了住,一咬牙,然后猛然一脚踹了过去。 砰…… 门开了,马一岙冲了进去,我紧跟其后,冲进房中,瞧见这单间病房的病床上盘坐着一个光着膀子、口中念念有词的男人。 这人就是那,降头师。 第六十四章 猛禽一翅断后路 门给踹开的一瞬间,那人就睁开了眼,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凶光毕露! 我与那人对视,感觉心脏好像被毒蛇咬了一下般,浑身发冷,而马一岙却完全不在乎对方的阴毒气场,箭步而上,伸手朝那人猛然抓去。 对方一翻身,人落地,手一抬,整个病床都朝着我们这边飞来。 砰! 马一岙身子一矮,从病床下方的空隙处滑落而去,而我则是一个高抬腿,将那迎面而来的病床给砸在了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人跃向前,却见马一岙跟那人已经打成一团。 那人光着膀子,浑身精瘦,典型的东南亚人长相。 他长手长脚,与人厮打,喜欢用手肘和膝盖,这走的是泰拳路数。 凶! 对方是练家子,而马一岙自然也不差,两人交手,噼里啪啦一阵打,那人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几招过后,立刻处于了下风。 而我的加入,则将天平一下子就给压倒向了我们这一边来。 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我和马一岙将这家伙压在了地上。 马一岙知道毒蛇不打七寸,必受反噬,所以出手绝对不黏糊,扬起手中的拳头,恶狠狠、重重地打在了那人纹有双头黑烙铁毒蛇的右臂之上。 咔嚓…… 却听到一阵让人牙痒的骨头折断声,那人受痛,大声叫了一句,我听不懂对方的语言,而马一岙却反而怒了,说师父救你?你干嘛不叫佛主保佑?做了这恶事,谁都救你不得…… 这时外面一行人冲进房间,领头的是李君老公,他瞧见我们这边,一脸惊恐,大声叫道:“小心。” 我有些反应不及,却感觉房间里陡然一黯,紧接着马一岙伸出长腿,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大声喊道:“放手。” 我下意识地照做,给他一脚踹到了门口去。 等我抬起头来,却瞧见一只巨鸟,张开了双翼,从远处骤然而至,朝着这房间径直扑来。 那扁毛畜牲通体漆黑,唯有头部和尾部一片雪白,双爪伸展,足有一米,呈现出金黄之色,上面的爪子锋利如刀,整个儿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轰然撞进了病房之中来,然后巨大的翅膀猛然一挥,我感觉到罡风扑面,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混乱中,我听到耳边传来“轰”的一声,自己整个人就像一片纸,重重“贴”在了那墙上去。 当时的场面当真是混乱无比,过了几秒钟,腾起的烟尘落下,我从墙上滑落下来,瞧见病房之中一片混乱,靠窗的一整面墙都消失不见,而刚才被我和马一岙给压住的降头师,居然不见了踪影。 跑了? “马兄,马兄……” 我勉强爬了起来,朝着房间里跑了进去,却听到翻过来的床下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莫慌,老子没死。” 我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那病床翻起,瞧见马一岙给压在下面,胸口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脸上还沾着几根鸟类的绒毛。 我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又检查他的伤口,说伤到没? 马一岙给我扶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妈的,给那畜生的爪子挠到了一下,不过我在胸口聚了气,只是皮外伤,涂点紫药水就行。” 我说刚才那玩意,是什么?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他师父咯——没想到他师父就在这附近,而且还是一头猛禽夜行者,这、这你麻痹,真倒霉。 他骂声连连,人却缓过了神来,这个时候几乎有些呆滞的王家老大也赶了进来,有些恍惚地说道:“刚才,是一头大雕么?好恐怖啊……” 马一岙看着他,说你家那个不省心的老二没跑吧? 王家老大瞧见了刚才那一幕,是彻底信服了马一岙的本事,赶忙点头,说没呢,让符叔给押着呢——没想到,居然是那小子弄出的幺蛾子来。 豪门兄弟,利益至上。 马一岙在我的搀扶下走出了这边病房,然后朝着九叔那边走去,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他瞧见那个外国的主治医生,招呼道:“嘿,能帮忙弄点儿医用纱布和紫药水来么?我这里有点伤口需要处理。” 主治医生赶忙叫了旁边的护士去弄,还过来问要不要去急诊室处理,马一岙摇头,说不用,赶时间。 说到这里,他赶忙又对我说道:“你去房间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东西没——知道找什么吗?” 我点头,将人交给了王家老大,回到了那房间。 我一阵翻找,终于在床头柜那儿找到了一个红绸袋,我打开绳结,里面有一撮毛发,以及不知道什么血书写的文字,是繁体字,看着应该是生辰八字,另外里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石子、污垢和白乎乎的虫子,都在那巴掌大的小袋子里。 我又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屋子的角落里,掀开桌子,找到了一头金黄色的八爪蜘蛛。 那玩意毛茸茸的,八条腿撑开,张牙舞爪,看着足有小脸盆一般大,八眼集一丘,有一种诡异的光芒在其中闪烁着,口器不断蠕动,后腿撑着,仿佛随时都要一跃而起,朝着我扑来一样。 我与那毒虫子对视着,毫无畏惧,死死盯着,过了一会儿,那畜生开始往旁边爬,显然是要溜走。 我自然不能让其逃开,左右打量一下,却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物件。 我有些着急,便往腰间摸去,将那软金索抽了出来,在半空中甩了一下,发出一声炸响。 说来也奇怪,那毒蜘蛛原本挺有攻击性的,然而我这软金索一亮出来,立刻就从墙上滑落,停在地上,将全身缩了起来。 我瞧见它看上去十分害怕,瑟瑟发抖的样子,不敢大意,朝着软金索灌注劲力(也作妖力)。 妖力注入,软金索立刻变硬变长,化作一根接近两米的长棍子。 棍尖戳在了那小脸盆一般大的八爪蜘蛛身上,让它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随后我将床单一扯,小心走上前去,将那玩意用病床的床单兜住。 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这玩意都没有任何动弹,让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来软金索镇得住蜈蚣,也可以镇住这蜘蛛。 等我捉完了毒蜘蛛,来到了九叔这边的病房,瞧见马一岙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在给九叔推拿。 他的推拿手法,跟李爷的推筋入脉手很是不同,后者由外而内,而他的则是由内而外,而且小心翼翼,仿佛对方是一个瓷娃娃,一碰即碎的样子。 马一岙瞧见我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 我先是拿出了那小麻袋,跟他说明,马一岙转头来看,然后说道:“得,这王老二卖自己老子卖得挺彻底的,这样弄,不只是要害人性命,而且还是要劫气运、让老头子回光返照的时候被控制神志,立下遗嘱,让他来继承家产啊——黑心啊,这玩意不详,那谁,王……” 王家老大赶忙上前,说道:“王立忠。” 马一岙点头,说立忠先生,这东西很重要,需要立刻焚烧,而且不能留有痕迹,所以不能随意烧毁,否则会留有后患——对了,这地方有锅炉么? 王家老大也不确定,说应该有吧? 马一岙说东西给你,立刻找最信任得过的人,拿去锅炉房里将其烧掉,不能有任何残余物留下来。记住,这个关系到九叔的生死,千万别不当一回事,知道么? 王家老大巡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李君老公身上。 他开口说道:“老六,你跟阿龙去办一下,要快,知道不?” 李君老公不含糊,应承下来,将小麻袋接了过来,跟着符叔身边的一个保镖一起离开了病房,随后我又将那床单解开来,众人瞧见那小脸盆一般大的越南捕鸟蛛,顿时吓得连连后退,而马一岙却是两眼放光,说我擦,这么大? 他打量了一会儿,说这玩意的性子很暴戾的,宁死不受辱,怎么可能这么乖,让你给拿住? 我扬了扬手头的软金索棒子,说它怕这个。 马一岙笑了起来,说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这畜生居然还有害怕的时候——原本想着事儿挺麻烦,想着倒是好解决多了;你来,帮我招呼一下它,说我们可以饶它一命,不过得让它将自己的毒丝收回去…… 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说我又不会说蜘蛛的话。 马一岙说这东西经过长期祭炼,心智堪比四五岁的小孩儿,你跟它好好交流,让它把毒丝抽出来,问题就好解决了。 他这般说,我也只有试一试,小心翼翼地跟那玩意交流。 这不试不知道,一交流起来,我才发现它的心智果然厉害,一讲话,仿佛就能够听懂一般,没一会儿,它将口器张开,然后前面的四根节肢不断挥动,居然开始往空气中抽出一根一根的视线来,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去。 随着它的行动,我们瞧见那九叔的口鼻之处,居然尽是蛛丝,不断往外涌出,有的甚至还沾着一些污秽和鲜血。 这样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那蛛丝才被彻底收完。 蛛丝全部抽出,这玩意将蛛丝收入口器之中,最后又吐了出来,弄出一团鸡蛋大的白色结茧。 马一岙叫我将结茧取来,然后又开了一个方子,叫人配合这方子,拿药煎服。 因为这儿是西医,并没有中医那一套设备,方子里的药材也要去中药铺抓取,不过这些事情对于王家来说,倒也不算什么,立刻吩咐人去办。 这一来一去,浪费了些时间,一直拖到了傍晚时分。 那九叔在人一口一口地喂药之后,又给马一岙一阵推拿,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来。 在此期间,马一岙把那个催眠王家老二的铜球打开,将那小脸盆大的毒蜘蛛给收进了里面去。 这景象让人惊愕。 九叔醒过来之后,瞧见眼前一切,恍惚隔世,王家老大和李君老公等子女围着他嚎啕大哭,述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九叔听了,低声吩咐了旁边的符叔几句。 他声音压得低,我们又隔得远,只能隐约听见,前面好像是让符叔去找什么人过来,最后一句,则是让人先别急着处理自己二儿子。 吩咐完这些,他才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问道:“是你,救了我?” 第六十五章 万事俱备只欠钱 马一岙脸上写着惯有的矜持,平静地说道:“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李君老公上前,给我们鼓吹,说爸,马先生和侯先生这一次真的是力挽狂澜呢,要是没有他们在,这一次您和大哥恐怕都要有危险了,想不到阿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的是太过分了…… 马一岙是他老婆李君推荐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立了大功劳的,此刻瞧见九叔醒了,忍不住就出声表功。 不过九叔大病初愈,脑壳直疼,而且还听到了这么一个让人难过的消息,显然是没有耐心听他讲话的,脸色一沉,直接训斥道:“什么阿仁?他是你二哥,知道不?” 李君老公没有想到自己父亲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护着王立仁,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争辩道:“爸,你是不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爷子就瞪了眼睛,说道:“出去。” 李君老公没有想到他老子居然会这样,愣了一下,心中不服,没有动,还是在李君的拉扯下,方才离开。 九叔则是一脸倦怠地对我们说道:“两位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等我歇息过来,一定重谢;今天麻烦两位了,阿符,你带两位去公馆别院住下,等我处理完了家事,再设宴,好好感谢这两位大师。”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和马一岙也不好在人家一醒过来、焦头烂额的时候就催着要钱,只有跟着符叔一起离开了病房。 符叔领着我们在医院附近的一处别墅住下。 这儿有管家有厨娘,坐在二楼的大看台往山下望去,能够看见璀璨夺目的维多利亚湾,两人吃过了一顿精心准备的海鲜大餐之后,躺在看台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景色,我说道:“真想不到,中午的时候,我们还蹲在茶餐厅外面,望着人来人往的档口吞口水,分文皆无,现在却躺在港岛地价最贵的半山别墅里看风景——你说说,人生是不是很奇特?” 马一岙伸了一个懒腰,说这个有什么,咱们这一行,一时饥寒交迫,一时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而已。 我舔了舔嘴唇,说:“说起来,刚才那象拔蚌刺身,甜甜的,挺好吃,明天能不能让他们再准备点?至于那避风头炒蟹就算了,感觉有点油重,螃蟹的食材固然好,但料理的手法一般,还不如我来弄……” 听我这一番闲扯,马一岙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明天估计不行了,咱们中午得去重庆大厦,跟尉迟京那小子约好了的,你忘记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说哦,对对。 说完,我想起一件事儿来,说咱们这儿好吃好喝,固然不错,但钱啥时候给我们啊?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明天拿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得了入场券,到时候再问问。 我又想起一事儿来,说今天碰到的那个猛禽夜行者很厉害么?它进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空间都窒息了,它要是多一分别的心思,只怕咱们都跑不了吧? 马一岙说不会的,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拥有妖族血脉的人,会把自己称之为“夜行者”么? 啊? 突然听到马一岙提出这么一个话题来,我不由得一愣,想了想,说为什么? 马一岙说“阴阳之理,变化无穷,不可尽述,姑举其要者言之;夫言阴阳者,或指天地,或指气血,或指乾坤,此对待之体,其实阳统乎阴,天包乎地,血随乎气,故圣人作易”——此乃古之阴阳论,又有正统为阳,歧路为阴,古往今来,人类为正统,而妖族为歧途,为阴属,崇拜月华,在阳光照耀下的气血反而不足。这一点的差别,越是低级,越是不能觉察,而越到了顶尖之上,越是显着。 我说所以这就是夜行者的来源? 马一岙点头,说对,那家伙不愿意纠缠,此为其一;其二是港岛之地,百流荟聚,不知道有多少英杰豪雄驻扎于此,他此番显化身形,妖气洋溢于外,必有大拿注意,若是不赶紧离开,只怕就会有守岛的地头蛇过来。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是想走,只怕也是走不掉了。 我不由得好笑,说什么守岛的地头蛇,我咋没见过?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没见过?昨天你忘记我们祭拜的是谁了吧? 我吃惊,说那位吴英礼师傅,就是守岛者? 马一岙说对,他是,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这些人也并不都是心怀善念的,港岛能够维持如今的秩序,人们看不见的黑暗之处,自有各方势力角逐,而任何想要插进这里面来的人,恐怕都得受到这些人的反击。 我深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声,说这江湖啊,还真的是复杂。 马一岙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了那个铜球来,晃悠一下,说平衡之道,在于博弈。 我看着他耍了一下,说你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能将那么大的蜘蛛给装进去的?那毒蜘蛛,可有脸盆大啊…… 他晃了晃,然后说道:“这个东西,叫做炼妖球,是我师父传下来的,除了材质特殊之外,里面据说有许多不传之秘的锻造之法——当年武当剑仙李景林的师弟,百手神匠温伯龙从宋朝大墓之中得到一卷《墨氏春秋》,按古法炮制,打造了许多的炼妖球,我这个只是寻常货色,只能够装载下寻常的异物,而据说顶级的炼妖球,甚至能够直接将霸下那样的大妖,都给装进去呢……” 我有些不解,说什么是异物? 马一岙摸了摸下巴,说怎么说呢,你比如说这头毒蛛吧,它并非天然金黄,身体也不会这么巨大,它这种模样,是人为炼制的。这种非天然而成的,便可以称之为异物。 他又说道:“炼妖球的材质,对这种东西有天然的吸力,但如果是寻常之物,别说这么大的东西,就算是一只兔子、一头老鼠,也未必能够装进去……” 我说这东西,还真的是神奇呢。 马一岙认同,说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试图用科学的观点来研究我所看到的一切,但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正因为我们知道得太少了,所以从文艺复兴以来形成的科学知识体系,还并没有完全解释那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呢…… 两人聊天,月上中天,不知不觉便发了困,各回房间歇息,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我们起床之后,早餐早就准备妥当,我们吃过了早餐,符叔赶了过来,告诉我们因为资金有些太多,筹措起来有些麻烦,所以需要我们暂等几日。 说完这些,他又给了我们五万块钱,说是当做我们这几日的花销。 如果用完了的话,还可以再跟他要。 马一岙有些意外,多问了几句,才知道九叔虽然名下有好几处不错的产业,但是因为去年金融风暴的影响,手头的流动资金并不多。 无论是从股市,还是上市公司的财务那里抽钱,都需要费一些手续和时间,这个希望我们能够理解。 听到对方颇有诚意的话语,我和马一岙不再多言,表示没问题。 符叔离开了,但给我们安排了一辆车,丰田皇冠,对我们而言已经足够,稍微收拾一下之后,我们乘车离开,前往尖沙咀弥敦道的重庆大厦。 重庆大厦是九龙尖沙咀的一座楼宇,它拥有将近四十年的楼龄,由五栋楼组成,拥有将近四千多的住户。 之所以约在这儿,大概是它足够出名,至少我这个从来没有来过港岛的人都知道,毕竟几年前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不过与电影上的不同,这儿其实挺乱的,来来往往,都是些印度阿三和巴基斯坦裔的老外。 而他们看向我们的眼神,也都不是很友善,让我很是紧张。 好在黄毛尉迟并没有失约,在中午的时候,派了人过来跟我们对接,将拍卖会的邀请函递到了我们的手中。 有了入场券,再等到九叔那边将薪酬交付,我们就可以参加拍卖会,把东西给拿下来了。 想到这里,无论是马一岙,还是我,都松了一口气。 连日奔波,总算是有了结果。 当然,黄毛尉迟这么讲信誉,我们自然也是投桃报李,马一岙找地方给老歪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小弟阿水将那两人给放了。 办完这些事,我们回到了王家的半山别墅,待了好几日,我想起那天遇到猛禽夜行者的情形,越发觉得自己的孱弱,便一有空闲,就缠着马一岙,跟他请教修行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马一岙对我的成长也是十分期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予了我巨大的支持。 连日来我的收获颇丰,醉心修行,心中满足,一直到了拍卖会的前一天,马一岙突然对我说道:“侯子,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对劲了。” 我一愣,说什么不对劲? 马一岙问我,说我们在这儿待了好几日了,你有没有见过九叔、或者谁过来找我们,谈酬金的事情? 我想了一下,才悚然发现,这几日别说是九叔,就连他大儿子都没有露过面,李君和她老公倒是来过一次,但他们在家中并没有话语权,说不上话;至于符叔,印象中他虽然天天露面,但每次马一岙问起这事儿,都说在办了,等消息。 而近两天,他更是没有再出现过一回,以至于这房间里除了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菲佣之外,再无其他人。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九叔家财大气粗的,该不会,要赖账吧? 第六十六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赖账,这是一个让人无比蛋疼,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之前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考虑过,毕竟九叔名下这么多的产业,财大气粗,而且我们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不管怎么说,他应该都不会黑下我们这点儿辛苦钱、跑腿费的。 然而仔细回想起来,这“一点辛苦钱”,可是五十万美金。 算下来,这可是将近四百万人民币,在九八年的时候,这么一大笔的钱,可是会让人疯狂的,甚至都能够买人性命了, 就算是九叔,拿出这么多钱来,想必也有一些心疼。 再回忆起这几日的遭遇和境况,我们都担忧起来,要是这九叔和王家过河拆桥,不想认下这一笔钱,那可怎么办? 毕竟我们这个并不属于实打实、可以打官司的债务,而只是一笔口头交易。 王家要是翻脸,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的证据来得到法律的支持。 两人想到这一点,脸都有些黑了。 我下意识地奔向了座机,想要拨打电话去质问,马一岙拉住了我,说不行,你别去打电话,这样子容易打草惊蛇的。 我有些恼了,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找符叔,或者找王老大都不行,咱们得单刀直入,直接找九叔当面对质,如果他真的想黑下这一笔钱,那我们就让他吃吃苦头,明白食言而肥的恶果。” 我说你要对他干嘛? 马一岙面露坚决之色,说对待君子,咱们有君子之道,对待小人,固守成规并不是好选择,此事关系到我师父性命,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我说这个没问题,不过关键在于,九叔现在人在哪儿,你知道么? 马一岙沉思着,竖起手指来,说蛛丝降来得快去得也快,无需在医院待着,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应该已经康复,所以要么在家里,要么在公司。这样,我们先查一下他的住处,到地方去看一下,如果不在,就直接去公司找人。 我和马一岙这些天已经形成了足够的默契,无需太多言语,便达成了一致,立刻在这公馆里搜寻起了相关的线索来。 马一岙更是找到那菲佣,问询起了九叔的住址。 不过那两个妇人似乎得到过招呼,并没有说什么,以语言不通,支支吾吾避过。 这一招十分拙劣,因为前两天的时候,马一岙还跟她们用英语交流过的。 从这里,我们更加能够肯定王家在对于酬金的交付上,存在猫腻。 好在九叔在港岛商界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个角色,家庭住址并非秘密,我们很快就得到了地址,离居然这儿并不远,于是赶往了那住处,避开了保安的注意,潜入王家。 在宅院不小,我们虽然并没有找到九叔,却碰到了李君和她的老公。 这两人当时正在争吵,闹得相当激烈,随后她老公扬长而去,留下一屋乱摊子,而李君则趴在沙发前呜呜哭泣。 我和马一岙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李君给吓了一大跳。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李君将我们给领到了卧室,在哭泣声中,告诉了我们她与老公吵架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我们。 而我们也知道,堂堂九叔,的确是想要赖掉我们的酬金。 这一点让我们十分诧异,而李君却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那就是去年的金融风暴肆虐下,港岛的经济持续衰落,王家表面上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内部已经持续亏损了。 最近他们公司连续遭遇到好几次的大事故,又传出被人恶意收购。 本来王家是有许多应对措施的,但因为九叔昏迷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大家方寸大乱。 前些天,所有人都将精力投入到了九叔的康复上面来,而忽略了公司业务。 因为来不及处理,王家名下的几家上市公司损失惨重。 为了应对这一场金融危机,九叔甚至拖着病体,坚持在公司一线那儿指挥应对,然而即便如此,名下各处产业还是溃不成军,因为失去了先机,故而不管如何努力,都还是难以面对,以至于曾经在港岛商界小有盛名的九叔也没了办法,现在甚至连之前答应我们的五十万美金都无法筹措。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想要通过赖账的办法,避免这一场支出。 对于九叔和王家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手头但凡有点儿宽裕,他都不会做这种无品无德的事情,但现在他必须要将手头有限的流动资金给掌握起来,好维持住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打拼出来的产业。 听完了李君单方面的叙述,我和马一岙都陷入了沉默。 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李君红着眼眶,对我们说道:“我并不赞同公公和立义他们的做法,觉得人不可言而无信,特别是对救命恩人,但他们就是不听,我……” 马一岙抬头,看着她,然后问道:“九叔,人现在在哪儿?” 李君有些慌了,说刘大师,你想要干嘛? 马一岙笑了笑,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公公谈一下关于钱的事情,甭管给不给,都得有个说法,你说对吧? 李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一个地点来,正是九叔名下最大的一家公司。 傍晚时分,我和马一岙来到了那家公司,在马一岙的带领下,两人费尽心思,潜到了安保力量并不算充足的老板办公室外。 轻轻推开门,让它尽量不发出声音,我们来到了里面。 秘书间无人,而从里面虚掩的门里,传出了九叔和他大儿子的对话声,两个人在对今日的股市状况和紧急情况处理,以及全球经济在作探讨。 我们听不懂,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来。 而这个时候,王立忠话题一转,居然聊到了我们的身上来,王立忠问道:“爸,我刚才听符叔说了一件事情,那两位大陆的先生离开了别居,临走前还问了一下花姐咱们家的具体地址,好像是要找你。” 九叔一愣,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啊。” 王立忠说道:“应该是,这么多天,怎么着也应该反应过来了。” “立忠,你怎么想的?” “爸,要我说,毕竟人家救过咱们的命,不如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讲清楚我们现在的境况,然后跟他们约定,等咱们家缓过气来,到时候我们连本带利,一起给他们呗。” “给他们?你知道那是多少钱么?那不是五十万港币,而是美金,美金你懂不懂?” “爸,您创下这么大的产业,五十万美金又算什么,咱该给还是要给的——实在不行,咱们卖两处房产?” “哼,糊涂!这件事情我后来找人了解过了,特别是回春堂的老徐,他跟我说,那个姓刘的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本事,要是他来弄,也是可以的;而且他们这个,实在是太哄抬市价了,不是给不给得起的问题,而是值不值,你懂么?唉,你呀你,就是太心软了,知道什么是创业难,守业更难么?你要老是这么大方,大手大脚的,我未来怎么放心将这些产业,交给你?” “爸……” “哼,别说了,他们是不是旅游签证过来的?若是,待了有没有七天?回头找阿符处理一下。对了,你弟弟这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立仁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在场的不光是我们的人,还有合作伙伴和院方的人,所以他暂时保不出来,具体的情况我找律师明天来给您汇报,不过洪律师说了,办这件事情,需要花一大笔的钱。” “立仁毕竟是你弟弟,这个钱还是该花。等把他保出来了,送他去澳洲,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原本我们听李君说完,还算心平气和,甚至还抱着同情,但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是非不分,老东西,枉你创下了那么大的基业。 天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成功的啊,还不如你儿子醒目。 吱呀…… 门给推开,我和马一岙走进了办公室,而那正在谈事的父子两人瞧见我们,都有些膛目结舌。 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王立忠愣了一下,笑着脸,迎上来寒暄:“两位是怎么过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让司机去接你们啊……” 马一岙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九叔对面的真皮沙发上,朝着王立忠摆了摆手,说不用客气,我们这次过来,是想问一下酬金的事情,拖了那么多天,也该给了。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 九叔的脸色有些变了,站起来,说钱自然会给你们,不过你们这么不问而来,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懂规矩了——保安呢?立忠,去把保安叫过来。 他有些激动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而马一岙却笑了,掏出了那颗炼妖球来。 他摩挲一下,猛然一扭,一个脸盆大的蜘蛛就从里面跳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弓着尾巴的紫色蝎子。 马一岙站了起来,拍拍手,然后说道:“别叫保安了,我们很识趣的,马上走就——这次过来,只不过是把属于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罢了。” 他与我离开办公室,而那两只毒物,也张牙舞爪,朝着各自的宿主快速爬去。 当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九叔惊慌的声音传来:“别、别走!啊……钱我马上给你们,马上,求求你了,别让它再过来了……” 他大声尖叫着,而马一岙则侧过头来,对我无奈地苦笑道:“看看,有的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第六十七章 拍卖会瞬息万变 一番折腾,我们终于拿到了属于我们的酬金。 那是一个金属手提箱的现金,而且还并没有能够装满。 双方闹得并不是很愉快,可以想象得到,推荐我们过来的李君在他们王家,恐怕会有些难做。 但这件事情,我们也管不了。 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想到堂堂九叔居然会选择用赖账的方式,来报答他的救命恩人,更没有想到他对那个一心想要谋害他,进而夺取家产的二儿子,是如此的宽容,甚至都不忍他受那应有的牢狱之灾。 这并不能够说他是一个仁慈的人,因为他对于我们这些救过他命的人,却是想要通过我们通行证的到期的办法来赶我们离开,从而避免见面的尴尬。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样的人,倘若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我们根本就不会去管。 撕破了脸皮之后,我拿上了一手提箱的现金,马一岙则将那蜘蛛和蝎子给收了起来,两人离开了九叔的公司,在拍卖会附近的一处地方,找了家酒店住下,等待着明日拍卖会的到来。 好在对方还算是比较识趣,并没有鱼死网破地去报警,也没有再多作声张。 事实上,事情传开去,对他们来说,是十分丢面子的。 对于这件事情,我有些紧张,毕竟被人骗过之后,总有一些焦虑,反而是马一岙看得很开,跟我分析一通之后,让我放下心来,调养身心,好迎接明天的拍卖会。 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有着颇多变数,未必会一帆风顺。 通过这件事情,我对人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然而马一岙却习以为常,对我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以点概面,擅自定义。” 一番折腾,到了次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就赶到了观塘秀茂平,来到了那xx大楼。 可是我转悠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地下室。 只有地下停车场。 我和马一岙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停车场转悠了老半天,除了引来三两个流莺之外,什么也没有见着。 这情况让我们都有些自我怀疑。 我们一会儿觉得是黄毛尉迟那家伙在耍我们,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当天听错了地址。 一直到四点半的时候,陆续有豪车进入停车场,然后驶进了左边一处狭窄而黑暗的甬道之中,消失不见之后,我们才意识过来。 在那里。 两人跟着车子往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黑暗中有人拦住了我们,用粤语沉声说道:“两位先生,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是私人场所,不得擅入。” 马一岙将邀请函抽了出来,开口说道:“我们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一道亮光从前方出现,照在了马一岙手中的邀请函上,紧接着一个印度裔男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接过了邀请函,翻检一番之后,躬身递了回来,开口说道:“随我来。” 这声音跟之前警告我们的声音并不一样。 他转身之后,亮光立刻消失,我感觉视网膜一阵不适,随后跟着那人在黑暗中行走,大约二十多秒钟之后,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了一个灯光昏黄的隔间。 印裔少年将两个硅胶材质的面具递到了我们跟前来,说道:“老板,戴上这个。” 我们接过面具来,打量一番之后戴上,发现我的是一个公鸡头,而马一岙的则是一个滑稽的狗头。 那面具有皮筋绑住头部,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闷,反而十分透气、贴脸。 戴上面具之后,印裔少年带领我们来到一个升降机前。 它跟电梯不一样,用的是老式机械驱动,铁栅栏关上的时候,往下降落,吱吱呀呀的作响。 升降机上端,是黑暗而狭小的空间,但到了下面,灯火通明,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走过十米长廊之后,来到了一处小厅,就瞧见这儿铺着华贵而厚实的羊绒地毯,高大的大理石雕塑耸立旁边,装修豪华中又带着典雅。 这儿有带着半面具、西服领结的侍者,还有如蝴蝶一般穿梭其间的兔女郎,而在小厅尽头,大门虚掩着, 不断有穿着手工西服的男人,和华贵晚礼服的女人走进走出。 门的那一边,金碧辉煌。 印裔少年向我们行礼之后离开,一个戴着只遮住了眼睛和鼻子的面具人迎了上来,朝着我们躬身行礼之后,询问道:“两位是我们恒丰地下拍卖会的常客,还是第一次来?” 马一岙摸了摸滑稽狗脸,犹豫了一下,说:“第一次来。” 面具人热情地说道:“那由我来给两位介绍一下拍卖会的流程和规矩,可以么?” 马一岙点头,说好。 面具人一边引着我们往小厅尽头走去,一边说道:“恒丰地下拍卖会是拥有三十五年悠久历史的专业会所,我们有着良好的信誉和严格的安保措施,以及丰富的拍品,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行业人士前来与会。我们这里是入门偏厅,从左边走,有一个休息区和餐厅,休息区里面的一应服务都是免费的,而右边是一个贵宾赌场,两位若是喜欢玩牌,待会儿拍卖结束,也可以去那里玩两把。” “前面就是咱们的拍卖会场了,两位手中的邀请函上有号码,你们按号码就坐,一会儿拍卖开始了,拍卖师会陆续展示拍品,然后出示起拍价和最低竞拍增幅,最后就是交易确认之后的流程,我这里有一个小卡片,两位可以参考一下。” “对了,再有一个,就是验资,一会儿我们会对所有的与会者进行验资流程,可以是现金方式,或者查验指定账号的存款金额等……” 这人跟我们详细讲述了一边之后,领着我们去一个窗口进行了验资。 之后他将我们领到了拍卖会场的一圈沙发前坐下。 拍卖会场算不得大,与刻板的会场不同,这儿更像是娱乐会所,由一圈一圈的环形沙发组成,我们到了的时候,大概看了一下,参与拍卖会的差不多有八十多人,围坐在二十几组沙发上,而中心的舞台上,则是展览和拍卖台。 周围的灯光昏暗,而拍卖台上面有灯光汇聚,旁边还有屏幕将展区放大,显得十分专业。 我们刚刚坐下,立刻有身材高挑而美丽的兔女郎过来,询问我们是否需要酒水饮料,而这些都是免费供应的。 如此等待,到了五点准时,有一个身型削瘦的眼镜男走到了台上,敲了敲拍卖槌,宣布开始。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只是又多了几人而已。 人不算多。 拍卖的第一件物品,居然是龙泉山的一套符箓。 这套符箓是制符大师安有道十年前的作品,一整套八张符箓,破地狱咒、净身神咒、都离寒庭咒、祝香神咒、净口神咒、净心神咒、安土地咒、净天地咒,应有尽有,十分周全。 起拍价从一万美金开始,两千起加,经过一番哄抢之后,拍品以五万八千美金成交,算得上是十分热闹。 我则有点儿给吓到了,低声问道:“我总是瞧见你有事没事用符箓,这些玩意,真的很贵?” 马一岙告诉我,他认识龙泉山一哥们,这些符箓都是那哥们帮他免费画的,而他在龙泉山符箓宗里还排不上号;至于安有道大师,那可是除了龙泉山符箓宗宗主之外的大行家,十年前还是他的巅峰时期,所以这玩意就跟猴年邮票一样,除了实用之外,还十分有收藏价值…… 我听他跟我一通解释,脑子都有些乱。 随后又拍卖了几样东西,什么山石玉,榴莲石,还有离花枝、浮仙果等等,都是我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些都是十分枪手的玩意,不但没有任何流拍,而且价格都比起拍价高上好几倍。 我们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便开始研究起会场的安保情况来,发现虽然会场表面的气氛十分宽松,但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有气势很强的高手坐镇。 这些人,从随意站立的身影,都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的强大。 我还感受到有人在刻意放出了自己夜行者的强大气息,这显然是想要震慑任何意图不轨的宵小。 包括我们。 拍卖会持续进行,第十样拍品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高潮,这玩意居然是一个炼妖球——与马一岙那个不同的,是这个炼妖球的表面有许多的浮雕,青铜颜色,相当有历史气息。 这玩意据说有数百年的历史,能够将一个完全觉醒的夜行者装入其中。 正是如此,它得到了极大的追捧,最后给一个说着日语的客人拍下,拍卖价达到了七十三万美金。 听到这价格出来的时候,我和马一岙相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都感觉到了慌张。 这是第一次价格出到了五十万美金以上。 有钱人,真几把多。 拍卖还在继续,陆陆续续有高昂的价格出来,而当三个雪蟒珠被拿出来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差点儿就站了起来。 这东西被介绍得十分高大上,各种天花乱坠,但我却知道,这东西就是当初在霸下秘境之中笑面虎从那条巨蟒身上掏出来的结石。 这东西在,说明后土灵珠肯定跑不了。 然而这东西,最终的拍卖价值让人头皮发麻,三方人对其不断追逐,最后它拍卖出了一个全场最高价。 一百五十八万六千美金。 吓死人。 我和马一岙有点儿绝望了,果然,等到那块被干涸肉块包裹的石头展示在了高强度防弹玻璃里,然后由拍卖人员介绍起了它的来历,并且提出它疑似传说中的“后土灵珠”时,全场都沸腾了。 而当拍卖师敲槌起拍的时候,底价从二十万美金,瞬间就给人叫到了一百万。 而这价格仅仅停留了两秒钟,就有人直接叫到了两百万以上。 瞧见这如火如荼的拍卖现场,我和马一岙两个穷逼相对一眼,心中充满了绝望。 第六十八章 乱局一现鼠王出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骂人。 然而仔细回忆起黄毛尉迟的话,那家伙似乎又没有任何的责任——他说后土灵珠的价值顶了天,没有几十万美金最好别去,免得伤心。 之前我们以为有个几十万美金,应该能够拿下,然而这会儿倒是回味过来。 他的这意思,是没有几十万美金,我们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看热闹。 而能入场,和能够拍下后土灵珠,完全就是两回事。 拍卖会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了,后土灵珠这东西属于天材地宝,而且还是出自于神秘的霸下秘境,这信息在得到了恒丰拍卖公司的保证之后,引发的热情让我们完全意想不到,没多一会儿,价格居然攀升到了五百多万美金,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这个时候的我和马一岙,彼此眼中涌现出来的情绪,是满满的绝望。 没法活了,这么多钱,把我们卖了都弄不出来。 至于抢…… 别说拍卖场露面的这些强手,就连拍卖场的客人之中,也有不少的高人,特别是刚才拍下那个炼妖球的日本客人,更是让我心生畏惧,感觉那儿仿佛一团黑洞般,有着极为恐怖的威慑力。 除了日本人之外,还有好几个客人都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让人畏惧的力量来,别说我和马一岙,就算他师父醒过来,估计也够呛。 怎么办? 我和马一岙都头疼无比,而拍卖价格上到了七百万美金的时候,场中争夺拍品的人,就只剩下了三方。 当上到八百万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两家。 一家正是刚才拍下了那炼妖球的日本客人,还有一家,则说的是粤语,想来应该是港岛本地的人。 而随着价码的增加,这两方都显得有些犹豫,又不想放弃,又觉得拍卖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这东西,还不确定就是后土灵珠。 作为一个不久前还在温饱线上面挣扎的前药水供应商,我听到这个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巨额数字,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一直到拍卖槌敲下,价格定在了九千八百七十万美金的时候,我方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看到日本客人又是激动,又是无力地挥起拳头来的时候,方才知晓,这东西最终归属于他们了。 时隔大半个世纪,这个后土灵珠从上一任主人加藤次兵卫那儿,又落到了日本人手里,给人的感觉,好像后土灵珠跟日本挺有缘分一样。 不过这样巨额的资金,也让财大气粗的日本人着实有些心疼。 我感觉他们望向那群一直跟他们抬价的对手时流露出来的眼神,多少也有一些阴狠和难以释怀。 然而对方却毫不在意,反而伸手去调戏了一下路过的兔女郎。 我瞧见了,心中不由得一动,对马一岙低声说道:“这……” 马一岙冲着我摇摇头,让我别说话。 后土灵珠的天价成交,仿佛将拍卖会所有的人气都给抽空,接下来的拍品虽然依旧神奇,但大家出价的意愿却降低了许多,甚至还有拍品流拍,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举起了牌子,拍下了一盒四枚掌心雷。 这掌心雷是丹鼎秘法炼制,拍卖师介绍的时候,说能够产生雷电和烟雾,但识货的人却都知道,这玩意不过是混含着炸药的小东西而已。 这东西倘若是在百年之前,或许还有些实战效果,至于现在这个拥有现代武器的时代,它最大的价值,恐怕就是收藏吧。 而这样的东西,马一岙却用了五万美金,将其拍下。 无人竞拍。 五万美金,这完全可以在鹏城市区买一套房了,我有点儿不太理解马一岙的意图,一直到拍卖会结束,大家前往旁边的小厅进行拍品的确认和交接时,我方才明白,他的意图,是想要留下来,而不是双手空空的离开。 拍卖会之后,交付了五万美金,我们得到了一个红木匣子装着的四枚掌心雷。 这玩意有点儿像是老婆饼,外面包裹着一层薄铁,而里面则是桃木。 轻轻摇晃,能够感觉到里面有细沙在晃动。 在听完了交付者讲解完使用方法之后,马一岙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将两枚掌心雷递给了我。 我悄然接下,正待询问他的用意时,突然间就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巨大的轰然之响。 砰…… 巨大的风压将我给重重推倒在地,而我身边的马一岙更是夸张,直接就给卷到了那边去,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左前方出现,猛然一拳,竟然将那一整面墙都给砸碎了去。 随后一个削瘦矮小的男人出现,钻入爆炸响起的房间里,下一秒,他拎着一个檀木箱子,带着一身烟尘冲了出来。 我认识那个檀木箱子,它是用来装那坨后土灵珠的。 果然,我和马一岙都没有猜错,对后土灵珠志在必得而又穷逼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一个。 搞事的人来了! 只不过,这帮人居然胆敢就在现场出现,这胆子实在是有一些包天,当那人冲出来时,里面也冲来一人,面具裂开,露出满是鲜血的光头,冲着那个削瘦的矮子怒声狂吼:“八格牙路。” 这个人,却是花了九千八百七十万美金,将那后土灵珠拍下来的日本客商。 任谁花了巨款,眼看着心爱之物就要到手的时候,却给人从手里直接抢走,都会愤愤不平——而这人也是一般。 他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然后手往腰里一摸,掏出来一物,就朝着那个削瘦矮子的后背扔去。 拍卖场是有简单搜检的,不可能有枪支出现,但其他东西,凭恃着强大武力的拍卖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东西也是一样,倏然而出,落到了那人的后心处。 轰……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灯光摇曳,烟尘四起,我只感觉到那人扔了东西,紧接着巨大的炸响出现,就瞧见那个身型削瘦的身影化作了碎片去。 下一秒,立刻有好几个黑影出现在了那碎片之中。 这些人,有的是会场的安保,也有不怕死、凑热闹的客人,大家都凑到跟前来,想要查看究竟,却发现那碎片只是一大堆的破布条,并没有半分血肉。 那人没死,只是使了障眼法,让众人以为他被击中而已。 而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那人却已经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鼠王普锐斯!” “鼠王!” 一个名字,从不同的好几个人口中喊了出来,一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大声喊道:“对,只有鼠王普锐斯,才会有短时间内控制身形,操控影子的手段,一定是他,关闭出口,别让他跑了……” 他大声嚷嚷着,现场乱成一团,前来交接的客人四散而逃,有的往门口走去,想要离开,却给拍卖场的安保人员给拦住。 我这时反应过来,那个鼠王普锐斯,正是将马一岙师父偷袭成现如今模样的家伙。 只是,秦梨落不是说鼠王在那次战斗中断了一臂、身受重伤的么? 刚才那人,可是四肢完整的啊? 我满脑子的疑惑,下意识地往墙边退开,想要去找寻马一岙,却瞧不见了他人在哪儿,而失去了鼠王目标的众人,也立刻朝着那个撞开了墙的巨大黑影扑去。 我瞧见那个家伙浑身黑毛,面容丑恶,双臂奇长,却是一头三米多高的大猩猩。 有人高声喊道:“这是鼠王的搭档格瑞拉,拿下它。” 好几人冲向前,有人都已经拔出了手枪来,只不过因为现场太过于混乱,不敢开枪,怕有误伤,而一个抓着竿红缨铁枪的男人则毫无顾忌,一个借力飞冲,将枪头扎向了那黑毛大猩猩的胸口去。 大猩猩毫不示弱,一拳将那人的枪口砸外,然后俯身,猛然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砰…… 地面顿时就是一震,紧接着大理石地板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纹来。 向前冲的众人受阻,一阵东倒西歪,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日本人却是趁机冲到了跟前,从腰里摸出了一把半臂长的小太刀。 那刀身上面,竟然有一股绿光浮现,斩向了这头大猩猩。 唰…… 一声炸响,大猩猩用来护住胸口的右臂被斩了一刀,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炸裂,张开嘴巴大声叫着,日本人却并不停手,继续欺身上前。 他凶狠无比,用那贴身短打的手段,在大猩猩身上连续斩了三刀,杀得那大猩猩痛叫连连,仿佛就要死在跟前。 眼看着日本人高歌猛进,突然间他的身后一阵光纹浮动,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渡边先生,小心……” 有人大声喊着,而那日本人虽然反应过来,但还是给这人给偷袭到。 太快、太突然了。 他的后背,出现了一根小箭。 那根箭也就比牙签粗上一些,但一扎入那人的背脊,衣服一瞬间变得漆黑,随之一大团黑雾弥漫空间,而日本人的身子也僵硬了起来,给那大猩猩一巴掌直接就给扇飞了去。 啊…… 鼠王现身了,一出现,就将凶狠无比的日本人给暗算了去。 众人纷纷高呼,蜂拥上前,而那日本人的身子却腾空而起,重重落在了我跟前的三四米外,紧接着一阵哐啷声,一个乒乓球一般的球形物体,滚落到了我的脚尖五厘米处。 ******* 小佛说:玄冥二老显峥嵘。 第六十九章 侯漠闷棍一招倒 这东西,正是之前被拍到了七十三万美金价钱的青铜炼妖球。 它在交接之后,还没有在日本客商的手里暖和几分钟,就落到了我的脚尖前来,此刻四周一片混乱,也有人朝着被暗算了的日本客商渡边先生这儿扑来,却没有人在这混乱的场景下,理会这“无足轻重”的东西。 拿,还是不拿? 我的内心在那一瞬间小小的纠结了一下,然后灵活地伸脚,踩住了它。 然后我轻轻一拨,滑到身后,又是一个很自然地轻挑,那有些暖意的青铜炼妖球就落到了我的右手之上来。 我捏着这玩意往后退,周围乱成一团,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扑到了日本人的身边,大声喊道:“渡边先生,渡边先生……” 他如丧考妣一般地叫喊着,而被鼠王毒箭暗算的渡边先生却没有再醒过来。 他呼吸全无,显然已经死去。 当我将那价值七十三万美金的青铜炼妖球放在上衣口袋的时候,那边的战斗也分出了结果。 那头身形健硕的大猩猩,居然凭借着强壮的双臂,活生生地撞破了侧墙,带着鼠王冲进了刚才的拍卖会场去,而拍卖场的安保人员和场内高手,也顺着那窟窿往外狂奔而走。 我想起那装有后土灵珠的檀木盒子,有些跃跃欲试,然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他一把抓着我的肩膀,说走。 我给他拉着,往门口那边走去,因为鼠王离开,这边的警报解除,拍卖场的基层安保人员正在安排客人离开,刚才那个拍卖师出现在了门口,不停地朝着受惊的客人们鞠躬。 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很抱歉让各位受惊了,请大家赶紧离开,回头恒丰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我们随着人流离开侧厅的交易所,回到了长廊的这边来,还听到拍卖会场那边轰隆隆的打斗声。 入口的升降机那里拥挤了不少人,男人的慌乱,女人的尖叫,还有不断闪烁的灯光,将气氛渲染得一片慌乱,而我却不愿离开,心有不甘地问马一岙:“我们就这么走了?” 马一岙提着装有剩余美金的手提箱,低声说道:“我终于知道霍家为什么会愿意将后土灵珠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拍卖了。” 啊? 我没有想到他的思维会这么跳跃,会在这个时候来讨论这个话题,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马一岙拉着我往旁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黄泉引放出风来,说东西在我们手上,但实际上,他们应该也是知道了后土灵珠就在港岛霍家手上,而且私下里应该是碰撞过了的;正因为如此,为了避免跟行事毫无忌惮的黄泉引正面碰撞,港岛霍家十分识趣地将东西给拿出来,交给恒丰拍卖,祸水东引,这样子既能够赚到一笔钱,又可以避免跟黄泉引的正面冲突,这一波操作很溜,一石二鸟,美滋滋,你说对吧?” 我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东西给鼠王抢走了,这才是重点。 我说对,就算你猜得没错,但那又怎么样? 马一岙瞧见我焦急的模样,说我明白你的心情,那鼠王是害我师父变成现在模样的仇人,对他,我比你更恨,而且他手上还有后土灵珠,你认为我们应该过去,参与对他的追逐战,对吧? 我点头,说当然啊,有问题么? 马一岙说当然有问题,我们过去,就算是抓住了鼠王,把他杀了,又能如何?我们能够拿走后土灵珠么? 我愣了一下,方才想起来,就算是我们杀了鼠王,夺了东西。 又能如何? 难不成我们还能够在这警戒重重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来,扬长而去? 马一岙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又说道:“更何况,东西还不一定在鼠王手里面呢。” 我完全糊涂了,说不在他手里,在谁手上? 马一岙已经领着我离开了入口的大厅,来到了一条拐角的长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到远处混乱的喧嚣声。 他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解密了:“还在港岛霍家手里——那帮家伙早就预料到黄泉引会过来抢夺,所以买通了恒丰的工作人员,在交接的时候掉了包——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我认出了霍家四大行走之一的马丽连,那家伙也在现场,不过现在跑了。” 他说得我头皮发麻,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吧,恒丰拍卖会的人在刚才的时候,可是验过货的啊,而且刚才交接的时候,应该也有验货。日本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拿着一假货走呢?” 马一岙冷笑,说所以说霍家狡猾呢,这帮家伙,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他说完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将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冲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拐角走去。 我跟着过去,听到那边有人在不远处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一个有些娘的声音传来:“黄泉引果然来了,是鼠王那个老不死的,他现在引走了所有的安保,正在混战。” 我听过这声音,正是在吴英礼师傅葬礼上,对黄毛尉迟出言嘲讽的那个男人。 毒蛇信马丽连。 而前面那人,更是老熟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风雷手,李冠全。 这狗东西也来了。 直到现在,我方才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港岛霍家除了这“祸水东引”的计策之后,还有一计,叫做“瞒天过海”。 他们居然想要瞒过所有人,将那后土灵珠又暗度陈仓地弄回到自己的手里来。 尼玛哦,这帮家伙的套路还真多。 要不是马一岙认出了马丽连的身影来,只怕我们也会傻乎乎地卷入鼠王和拍卖场那边的争斗里去。 毕竟鼠王可是害得王朝安老先生如同植物人一般的真凶,马一岙对他,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东西呢?” “在这里,你拿着,从入口那边走;我去把跟我联系的那个家伙给灭口,免得到时候又出现什么纰漏。” “行,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比尉迟京那烂仔强太多。” 两人交接之后,马丽连径直往前,而风雷手李冠全却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们不敢跟他打照面,旁边有一个窄门,两人躲入其中,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又回到了大厅,便紧跟着人往回走。 我们回到大厅,在满场的人群之中,找到了一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家伙。 那家伙,正是港岛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 我们跟了上去,装作不经意地靠近他,我想要上前,马一岙把我拉扯开,怕我的经验太浅,心急,提前暴露了出来。 我们是一个升降梯离开的,出来之后,风雷手居然没有去乘车,而是步行离开。 很显然,他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迹,将暴露的可能放到最小。 我和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两人穿过黑暗的甬道,旁边不断有车经过,没一会儿,我们来到了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瞧见风雷手朝着角落处走去。 我们不敢跟得太近,保持了十米左右的距离,瞧见那家伙上了一辆破旧的小汽车。 他打火之后,朝着外面缓缓地行驶出来。 马一岙早有准备,从包里摸出了几颗三角钉来,洒在了必经之路上面,然后低声对我说道:“这个风雷手很强,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会儿我吸引他注意力,你帮我搞定他。” 我点头,说好。 他的手法很准,那车行驶而过,车胎扎到,一下子就瘪气了。 风雷手驶出了几米之后,感觉不对劲,下了车来检查,瞧见车轮扁了,顿时就恼怒不已,抬脚就踢了一下车胎,口中骂骂咧咧,这时马一岙抽身上前,猛然从右侧冲出。 风雷手立刻反应过来,猛然一掌挥出,轰然作响,气势汹汹。 马一岙斜身避开,然后欺身而进,一根铁尺出现,宛如三尺青峰。 他这一招,将风雷手吓得够呛,他做贼心虚,连连往后退,待瞧见来人戴着一个滑稽狗头的面具,不像是恒丰的工作人员,方才喊道:“兄弟你干嘛?有话好说。” 马一岙不敢暴露身份,哪里会跟他废话,手中铁尺越发凶狠,逼得风雷手不断后退。 两人交手三五回合,那家伙回过神来,感觉眼前这人并不是那么棘手,而这地方离地下拍卖会场又有一些距离,心头就起了狠戾之意,冷笑着说道:“不敢回话?藏头露尾的鼠辈,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大爷是谁了……” 此人双臂一震,交叠出掌,轰隆隆如同雷鸣,气势惊人,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打出了一记掌心雷来。 轰! 硝烟腾然而起,有电光摇曳其中,如同猛虎出笼的风雷手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还没有缓过神来,身子却是突然一震,浑身僵住,然后勉强地回过了头来。 我则将敲在他后脑上面的软金索长棍又扬了起来,微微一笑,再恶狠狠地又敲了一闷棍。 砰! 风雷手双眼翻白,艰难地说道一句话:“是哪个扑街仔……” 话没说完,他便栽倒在地,陷入昏迷。 第七十章 鱼目混珠乃葵水 功夫再高,板砖撂倒。 风雷手李冠全作为港岛霍家的四大行走之首,一身修为自然是极高的,但他一来心中有鬼,不敢妄动,二来被我们有心算无心,马一岙不断逼迫之下,被我从后面一闷棍撂倒,说起来还真的是不冤枉。 我对此人是恨意十足,连续两棍子下去,确保他再也醒不过来之后,还不解气,蹲下身去,揪起他的脸就是啪啪几耳光。 我左右开弓,将心中藏着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 因为心中有怨气,我自然不留手,三两下,那人的脸就肿成了猪头。 马一岙走过来,拦住了我,说行了,别把人打醒了。 我恨恨地说道:“醒了就宰了这几把人!” 马一岙瞪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是不是妖性发作、走火入魔了?收起你那根棍子,妖气十足的,给人注意了,咱们都跑不了。 我给他一顿训,不敢多言,收起了软金索,将其扎在了裤腰上。 方便实用。 我们不敢耽误时间,赶忙将地上的风雷手拖到了车上,马一岙将车开到旁边一停车位上,然后在车上一阵翻,终于找到了藏在一个金丝锈边绸袋的后土灵珠。 这玩意依旧是包裹在干瘪的血肉里,揉一揉,里面有结石一样的硬度,他给我确认,说你看看,是那天你拿到的那个么? 我点头,说对,就是它——你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后土灵珠么? 马一岙苦笑,说这玩意是传说之物,我也只是听说过,哪里知道? 说罢,他将那玩意装进了绸袋里,扎紧之后,贴身放着,然后又将手提箱里的美金掏出来,分成了两份,放在了各自的背包里,然后说道:“现在外面很乱,此事过后,我们有些扎眼,港岛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回内地去。” 我点头,说好——这家伙怎么办? 马一岙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面的风雷手,苦笑着说道:“能怎么办?杀了他不成?算了,东西拿到手,就别节外生枝了。” 两人将面具取下,装进了手提箱里,观察了外面一会儿,这才下了车。 我们没有走停车场,而是上了楼梯,在大厦里晃了一下,将手提箱扔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里,然后才挤入了外面的人流之中去。 来到外面,我们在西边瞧见一片混乱,赶过去瞧了一眼。 当时的场面闹哄哄的,马一岙拉住一面善的姑娘问了一下,才知道有人在那儿追打,乱成一团。 马一岙详细问过,才得知鼠王和他的那个搭档居然冲出重围,逃了出来,不过那个叫做格瑞拉的汉子显然是不行了,血流了一地,肠子都挂在了外面来。 当然,在那姑娘的口中,格瑞拉并不是一个三米高的大猩猩,而是一米九以上的大个子。 我们不敢再多停留,离开了这条街,随后马一岙找了个地方,给老歪打电话,询问怎么处理手头的美金,毕竟这么多钱我们是带不过关的。 征询方法之后,在中环一家铺面很小的商行,我们找到了一个叫做龅牙苏的老板,将钱交给了他,让他帮忙存入老歪的国际户头,随后又由他这边安排车,将我们给送到了口岸去。 如此一番折腾,我们在夜里十一点多方才过了关口,回到内地来。 因为我们的停滞时间过期,还留下了不良记录,颇费了一些时间,不过这些相比较于我们这一次出行的收获而言,都不算什么了。 过了关之后,我和马一岙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找了一辆黑车赶往羊城番禺。 我们手头留着符叔给的五万港币,中途陆陆续续又花了一些,但都不算多,过关的时候换回了人民币,所以还算是富余。 当时的路况并不是特别好,赶到那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当我们去敲门的时候,小钟黄居然第一时间回应,我这才知道他为了守卫家人的安全,竟然是睡在了门口这儿。 瞧见这个一本正经的小萝卜头,马一岙忍不住伸手去摸他头,结果给小钟黄一下子挡开,说男不摸头、女不摸腰,懂不懂? 我们都笑了,小钟黄瞧见我和马一岙的表情轻松,猛然抬起头来,激动地说道:“成了?” 马一岙掏出了那装着后土灵珠的金丝绣边绸布袋来,晃了晃,说对。 小钟黄赶忙抢了过来,拿在手里,将其解开之后打量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这东西?感觉好像是一块结石啊,它就是后土灵珠?看着不像啊……” 马一岙说应该是没错的,时不待我,车在外面停着呢,我们现在就去张清高医师那儿。 小钟黄打了一个呵欠,看着外面的天色,说这会儿几点钟了,现在就去? 马一岙点头,将袋子收了回来,说这东西很扎手,我们得赶紧用完,迟则生变。 小钟黄想起一事儿来,回了房间,掏出了一张纸条来,对我们说道:“师姑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纸条,这上面是张清高医师的电话,说如果我们找到东西的话,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比较安全一些,也省得师父这状况还来来去去的。” 马一岙却摇头,说别,我们过去。 小钟黄一愣,说为什么? 马一岙没有跟他解释,而是跟他说道:“小钟哥,你跟海妮说一声,让她这两天照顾好李、刘两位大爷,我去扶师父出来。” 他进了房,小钟黄一脸茫然,我低声对他说道:“这东西,是我跟你师兄冒着生命危险抢回来的,它的价值足有一个亿,外面好几方的人都在找它,如果走漏了风声,到时候不但你师父救不了,我们估计也逃脱不得。” 听我说得严肃,小钟黄不敢再多作计较,赶忙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敲门之后,跟睡眼惺忪的海妮讲起了马一岙的吩咐。 得知我们回来,海妮十分高兴,不过这个时候马一岙已经背着他师父出来,来不及招呼,吩咐两句,就往外走去。 我看着海妮,还在犹豫是否要将她家里的变故跟着小姑娘说一下,结果马一岙在外面喊我:“侯子,走了。” 我不再停留,跟着出去。 重新回到外面停留的出租车上面,那司机瞧见抬上来了一个病人,而且看样子挺严重的,顿时就不肯走了,一直在前面抱怨着,马一岙没有跟他多啰嗦,直接开口双倍车费。 司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说话,美滋滋地发动了车。 回程不必多言,一番折腾,抵达那医馆的时候已经是天亮。 马一岙比较谨慎,没有在门口下车,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停下,又临时打了一辆车,这才赶到了医馆。 我们赶到的时候,天蒙蒙亮,敲门进去,是张清高师傅的学徒接待的,我们才知道他老人家昨天半夜出急诊,这才刚刚回来躺下休息没一会儿。 对方的意思,是让我们等到中午,张师傅醒了之后再说,然而马一岙却十分坚持。 他认真严肃地对那学徒说道:“小七哥,不是我们不体谅张师傅,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十分特殊,我们一分钟都等不了,求你了,去叫一下张师傅吧……” 马一岙跟我不一样,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说软话求人的人,但此时此刻,姿态摆得十分低。 我甚至都担心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下去。 而那学徒却并不愿意叫醒自家师父,而是冷着脸说道:“你们病人是人,医生就不是人了?师父他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刚刚躺下,你们又要马上叫人,这怎么行?今天我就做主了,除非他自己醒过来,谁也别想叫醒我师父!” 他说得无比硬气,仿佛觉得自己的形象都因此高大了,然而马一岙终究还是没有如他的意,直接拔出了刀子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性命的威胁下,学徒的硬气和节操顿时就烟消云散,不再坚持。 很快我们就见到了从沉睡中醒过来的张清高师傅,他在得知情况之后,不但没有责怪我们的鲁莽,而且还对自己的学徒一顿呵斥,然后吩咐我们将王朝安师傅扶进了备用病房里。 他赶走了自己学徒之后,对马一岙说道:“东西在哪里?” 马一岙将绸袋拿了出来,解开绳结,将那一坨腊肉、结石一般的东西给弄了出来,随后递给了张清高医师。 张医师将那玩意捧在双手之中,盯了好一会儿,脸色十分严肃。 他的表情让我们都有些心慌,马一岙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您看……这个,是不是您需要的后土灵珠?” 张医师摇了摇头,我们的心一下子就慌了,然而他却说道:“不知道。” 我们诧异,说您不知道? 张医师没有理会我们的感受,而是有些激动地开了一个方子来,让我们去找他徒弟拿药剂。 我接了过来,去找了那徒弟,两人用铜盆调配,弄了一盆散发着酸臭味的朱红色液体,回到房中,张医师将东西放进了铜盆之中,又用小刷子不断洗刷,没多一会儿,外面的油脂散去,又将干涸的肉丝剥离,露出了里面材质的真面目来。 这是一颗近乎于完美球型的珠子,大概比乒乓球还大一些,里面有一抹青光不停流转。 光芒在铜盆之中,将那朱红色的液体映照生光。 张医师端起了那珠子来,端详了一会儿,方才苦笑着说道:“这个,是癸水灵珠……” 第七十一章 以身试毒真兄弟 什么,癸水灵珠? 张医师的一句话,将我们都给弄懵了。 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地说道:“您、您的意思,这东西,并不是后土灵珠咯?” 老医师点了点头,说对,虽然癸水灵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传说之物,而且并不输于后土灵珠,但很可惜,它并不是后土灵珠。 马一岙看向了我,眼神之中充满了质询。 我懂得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这东西的确是从霸下秘境之中拿出来的那一颗,绝对没错。” 马一岙得到了我的确认,精神就有一些垮了,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霍家并没有藏私,东西的确是那东西,只不过传言出现了纰漏,那加藤次兵卫并没有拿到后土灵珠,而是癸水灵珠…… 我们拿到东西之后,奔波一路,辗转数百里,此刻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都饱受打击,人也都要垮了。 小钟黄一脸懵逼,说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东西能不能救下师父? 马一岙立刻回过神来,说对啊,既然都是先天之物,这癸水灵珠能不能救下我师父? 张医师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残本医书上,对癸水灵珠倒是有过叙述的,说它又叫做避水珠,天生性寒,佩戴于身,能够避开江河湖海之水,行走其中,又说它气息缓行,轻灵而上——等等,你们且等我做一下实验,确认此事。”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叫来门外守候的学徒,跟他吩咐几声。 随后,那门徒从医馆的药库之中,拿来了一堆乱七八糟之物,有石灰、硝石、茯苓和朱砂,还有一些,我也认不出来。 张医师将这些置于一坛中,放入水,一阵搅拌之后,将癸水灵珠放置其中,用木条搅拌了一会儿,双眼开始冒出光来。 随后他对我们说道:“我现在需要用人来试验一下,需要有人口服毒药——放心,这是微量的,毒不死人——然后我用这癸水灵珠来引导,看看能不能集聚一处,引导出来……” 马一岙毫不犹豫的说说道:“我来。” 张医师摇头,说不行,我还需要你来帮我行气,你知道的,我这医字一脉,并不擅长练气修行。 小钟黄赶忙说道:“我、我……” 我拦住了他,说道:“还是我来吧,你还小,若说皮糙肉厚,你们两人都不如我的。” 我毕竟是夜行者,虽然还未有真正觉醒,但论起身体素质,还是十分强悍的,就算是试验失败了,也不会担心有生命危险。 当下聊定,张医师配下一剂药,让我服下。 那玩意气味十分冲,服入胃中,就开始有灼烧效果一般,然后咕噜噜地一阵响,直往外冒酸气,我忍不住地打嗝,胃部一阵痉挛,疼痛瞬间遍布全身,让我有些发麻。 我下意识地想要行气抵御这疼痛。 张医师赶忙拦住了我,说道:“别乱来,你一行气,那毒性就随着气血,进入心脏,到了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你忍着,等差不多了,我用癸水灵珠帮你行运出来。” 我听得有些懵懂,不过不敢再乱动,平静地等待着,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了一样。 而当瞧见我满脸惨白、快要倒下的时候,张医师扶我在旁边的病床上躺下,然后将那颗散发着青绿色光芒的珠子放在了我的胸口,然后开始推行。 如此揉了一阵,他开口道:“来,一岙,助我推行,往下走。” 马一岙上前,一把抓在了他的肩膀上,我顿时就感觉到一股热力从那癸水灵珠的上面传递下来,紧接着感觉痛感往下移动,发麻的身体也由上往下恢复了活力。 那种感觉,有点儿像是拉肚子一样,原本在肚中积坠,突然间一股气息出现,咕噜噜叫着,然后往肠道处滑去。 等等、等等…… 我擦,还真的是拉肚子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然而到了后来,一股很响的屁声出现,紧接着温热的感觉笼罩在了我的裆部和臀部,然后瞬间弥漫开来。 一股恶臭顿时就涌现出来,将房间里整个儿的空气都给污染了去。 噗、噗、噗……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一般,不停地放着散发恶臭的闷屁,然后大小便失禁,半截床都沾染到了,恶臭让小钟黄忍受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这种感受让我都快要哭出声来。 太羞耻了。 而张医师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开心地说道:“成了,成了……” 当那癸水灵珠离开了我的小腹,我感觉僵直的身体恢复正常,下意识地一屁股坐起来,那种滑腻腻的触感又让我尴尬地躺了下去。 紧接着我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哭笑不得地说道:“接下来呢?” 张医师往后退了两步,吩咐道:“小七,你带这位先生去一趟卫生间,清洗一下。” 作为实验小白鼠的我,带着一身的恶臭和满脸的尴尬去了旁边的卫生间。 我用凉水足足冲了二十分钟,依旧感觉到臀部一片滑腻,而等我洗完,借了一套衣服穿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一直昏迷着的王朝安老先生,此刻居然醒转了过来。 他在病房里跟张医师谈着话,马一岙和小钟黄在门外恭候着,我瞧见这情形,惊喜地说道:“成了?” 小钟黄点头,很是高兴地说道:“张医师不愧是岭南药王,手段的确是高明得很,三下五除二,师父就醒了过来,简直就是神了。” 马一岙伸手过来,一把将我给握住,说这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以身试药,让张医师琢磨出了方法来,只怕还没有这么快——刚才那事儿,真难为你了。 我虽然尴尬,还是苦笑着说道:“没事,能帮到忙就好。” 聊了两句,门被推开,张医师招呼我们进去,说你们师父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马一岙和小钟黄走了进去,我不知道该不该进,结果被马一岙一把拉了进来,王朝安老先生躺在病床上,头给枕高了一下,看着自己两个徒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们两个了。 马一岙和小钟黄很是激动,说了两句,老先生看向了我,略微浑浊的目光打量着我,然后说道:“侯漠小友,你好。” 我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说道:“王前辈您好。” 老先生说道:“我都听说了,救我的这药引,是你跟着小马奔波千里,出生入死得来的,真的是得好好谢谢你。” 我赶忙摆手,说您客气了,主要都是马兄的功劳,我只是在旁边打打下手而已——而且您还救过我呢。 老先生微笑着与我说了几句,然后开口说道:“刚才张医师说了,癸水灵珠虽然善于导引,但比之后土灵珠来说,毕竟功能不同,故而只是将那毒素稍微引开,离开了我的心脏和头部,让我能够醒转过来而已。” 马一岙显然是知道了这结果的,一脸愧疚地说道:“弟子无能,害师父受着折磨,实在该死。” 老先生摇头苦笑,说我命中该有此劫,这是我年轻时种下的因果,与你无关,如今能够醒转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之事了,我刚才听你说了,这一次事情闹得有些大,再待在南方,已经很危险了,既然如此,就让钟黄送我回湘南郴州,我在青山绿水间静养,或许能够自行祛除毒素,渐渐恢复行动力。 马一岙有些担忧,说留在这儿,让张医师帮您诊治不好么? 王朝安老先生摇头,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留在此处,终究还是破绽,我不想连累他和医馆,还是得回去的;至于引导之法,他既然已经传授于你们师兄弟,问题不大。 马一岙说好,我跟您一起走。 老先生摇头,说不用,让钟黄跟我一起就行,我听说了,你们院里的王虎和肥花都不见了,他们待你如兄长,你视之如家人,又何必陪我一起归隐山林呢?你忙你的事,用不着管我。 马一岙坚持,说不行,我亲自送您回去,不然我放心不下。 两人僵持,好一会儿,老头子方才松口。 随后张医师又找到了马一岙师兄弟,跟他们聊起了接下来的注意事项和用药疗程,其中特别说了一句,说此番癸水灵珠虽然将人给弄醒了,但并非正途,王朝安老爷子依旧还是有危险的,而且如果想要他真正能够站起来,行动自如,甚至恢复原来的那一身惊人修为,还是得找到后土灵珠才行。 说罢,他递给了马一岙两张簿纸,告诉他上面写着使用后土灵珠来祛除毒素的法子,兴许以后用得着。 当天我们租了车,将王朝安老先生一路送回了粤湘交界的郴州莽山。 我们在莽山待了几日,王朝安老先生的精神有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而清醒的时候,总会抽出时间来指导这哥俩的修行,对于我也是多有指点,让我收获良多。 将王朝安老先生和小钟黄安置妥当之后,马一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下,只剩下了我们的路费,然后带着我回到了鹏城。 来鹏城之后,我们准备前往中英街找老歪,从他那里,把我们上次寄存的美金给拿出来。 马一岙准备用这笔钱来买关于肥花的消息。 然而赶到地方的时候,我们却得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这个与马一岙算得上是半个朋友的情报掮客老歪,居然死了。 第七十二章 老歪身死乱局现 老歪死得很突然,是突然性的猝死,当手下在办公室里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有半个多小时。 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管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有一些懵。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呢? 来到了老歪的灵堂前,他生前跟无数人打过交代,算是岭南一带,最大的情报贩子之一,然而身后事却是冷冷清清。 总之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多少人过来探望,也许是因为死了好几天的缘故。 老歪没有后裔,他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七岁的时候夭折了,自那以后,老歪的行事风格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更加愿意去帮助人,有时候表现得都有点儿不太像是一个生意人。 他说这是在为他死去的儿子祈福。 灵堂里的家人,除了他从潮汕乡下老家赶来的老妻之外,也就只有之前我们瞧见过的那个内侄,郑勇。 两人穿着孝服,许是哭得太多的缘故,精神都有些不济,特别是他的老妻,眼睛红红的,眼角糊着厚厚的一层眼屎,抬头看人的时候,有点儿四顾茫然。 她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怎么好好的人儿,突然就不行了呢? 相比之前,他这个内侄郑勇就显得懂事许多,对待人也是十分得体,当我们上完香之后,家属答礼,他朝着我们拱手,悲恸地说道:“感谢两位百忙之中,前来祭拜我姑父,谢谢,谢谢。” 对方的家人离丧,马一岙也没有太拿架子,对他说道:“何时下葬?” 葬礼分两种,一种是土葬,一种是火葬。 人死万事休,对于死者而言,并无任何的区别,但对于生者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但凡有能力土葬的,都不会选择火葬,而老歪这种行业魁首,自然是要送回乡下的潮汕老家下葬的。 郑勇回答我们,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就会启程,送回乡下老家安葬。 马一岙听到,看了一眼灵堂之上老歪的黑白遗像,许久之后,方才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发财张呢?” 发财张就是那天我们遇见的中年胖子,他是老歪的副手,现如今老歪既然猝死不在,那我们的事情,就只能够跟他来谈了。 毕竟老歪这边,目前最了解情况的,估计也就他了。 然而郑勇却给了一个让我们非常错愕的回答:“那个死胖子,姑父一死,他就投到拐角七那里去了。” 什么? 我有点儿听不明白,马一岙给我解释:“拐角七是老歪的竞争对手之一,而且还是最大的一个,人在莞城。” 说罢,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不会吧,老歪跟拐角七是死对头,按道理讲,发财张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郑勇一脸阴霾地说:“这帮人饱受我姑父莫大恩惠,却个个都是自私自利之人,我姑父尸骨未寒,他就带着手下好几个家伙离开了,一点儿旧情都不讲——这事儿我记着呢,等办完姑父的丧事,我再找他们算账。” 马一岙听到他的话,立刻把握住了重点,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之后老歪这一摊事儿,就由你来做主了?” 郑勇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姑。 老歪的老妻一脸疲倦地说道:“我年纪大了,没文化,也不爱动弹,老头子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也就我家阿勇有点出息,就让他来接手吧,以后挣些钱,再给我些生活费就行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马一岙耐心听完,然后将郑勇叫到了一边。 他将我们先前存放在老歪账户里面的钱,提了一下。 这个时候提钱虽然不太恰当,但对方换了负责人,而且还是郑勇这么一个人,马一岙也没有太多的耐心。 听完马一岙的话语,郑勇的态度相当不错。 他对我们说道:“我也是刚刚接手,这些天都在办姑父的丧事,业务上的事情还没有时间来理顺,两位且容我几天时间,等我将事情理顺了之后,立刻着手给你们处理这件事情——你们放心,姑父一直教育我,说‘人无信不立’,所以只要那笔钱在的话,就不会跑掉的,我郑勇绝对不会辱没了姑父花了三十年立起来的招牌和名声。” 他答应得很干脆,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当真是一个心怀悲痛、奋发图强的好青年,马一岙没办法说太多,安慰了几句之后,与我离开。 一出门,他的脸就冷了下来,沉声说道:“老歪死得蹊跷啊。” 我对郑勇这个人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一想到他,立刻就想起了当初我们从老歪那儿离开时,他低头下去时眼角流露出的那一抹怨毒来。 刚才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忍不住了,瞧见马一岙在那儿跟他周旋,还以为马一岙信了他呢,此刻听到这话语,就知道他如此聪明,只是虚与委蛇而已,便赶忙问道:“是么,你发现了什么?” 马一岙说道:“首先第一点,老歪也是修行者,虽然算不得有多厉害,但身体向来都是不错的,突然间猝死,本来就很不符合常理。” 我说对,对,前几天还跟我们联系呢,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这问题很大。 马一岙又说道:“就算是老歪真的有个什么毛病,突然不行,但发财张呢?还有他身边的几个老兄弟,这会儿一个都没有露面,就连跟了我们几天的那个阿水都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地位并不高的郑勇在这里主持大局,别的不说,这个就很扯淡了。老歪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对不会任人唯亲的,所以他就算是死了,怎么着,都轮不到他郑勇来挑头,就算是有老歪老婆的支持,也不可能。” 我说你的意思,是发财张那伙人因为跟郑勇和老歪妻子闹翻了,所以才会没有出现在这里的? 马一岙摇头,说不,你没有弄明白我的意思——发财张那伙人,是跟着老歪白手起家、打天下的老兄弟,不管郑勇多么小人得志,老嫂子如何糊涂,他们都能够把握住场面,而不是赌气而去,连老歪的丧事都不给操办的,因为这样子他们以后也没有脸面来混江湖。 所以,这里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起郑勇的前科,忍不住说道:“我觉得,那个吊毛莫不是跟外人勾结,想要霸占自己姑父的产业,而发财张一帮人感觉斗不过外人,所以才没有露面?” 马一岙点头,说对,很有可能,你可能说到点子上了。 我一听,整个人都镇定不了,有些着急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还这么淡定?我们不赶紧拆穿他,把钱要回来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情了,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头再说。 他带着我往街边的巷子里面走,走一会儿,突然藏起来,然后等待着,我瞧见他这般样子,知道他在反侦察,显然也是担心有人跟在我们的身后。 两人走一段停一段,不停地转弯。 走了大半个小时,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之后,马一岙带着我上了公车,来到莲花山公园附近的一家招待所,开了隔壁两个房间住下,随后他去路口的小卖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却是郑勇口中老歪最大的竞争对手,莞城拐角七。 郑勇张嘴说话,毫无顾忌,却没有想过,马一岙有可能联系得上老歪的这个竞争对手。 江湖很大。 也很小。 对于马一岙,拐角七是认识的,一上来就嘲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是老歪的vip客户么,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马一岙没有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询问发财张是不是在他那里?他想要找发财张。 拐角七冷笑,说发财张?那家伙就算是去卖菊花,都不可能跟我。 拐角七否定了郑勇的说法,而对于马一岙其它的询问,这家伙公事公办,说你要给钱,我什么消息都给你提供;若是没钱,对不起,咱们挂了,我的咨询费可是挺高的。 跟拐角七挂了电话之后,马一岙回过头来,心情沉重地说道:“钱,可能拿不回来了。” 我有些着急,那可是四十五万美金,我跟马一岙拼了命要回来的呢。 我说要不然咱们再去找郑勇? 马一岙摇头,说别,郑勇那家伙既然敢压制住发财张等一行人,那么肯定是拉了外援的,说不定早就结网以待,等着我们呢,现在风声太紧,咱们还是不能硬上,再看看。 我说等什么? 马一岙说老歪那么多的兄弟,不可能都被郑勇给处理的,回头我们去找一找,先明白一下状况。 打过电话,两人回到招待所,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早早地就睡了去。 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事情,怎么也睡不着,眼皮直跳,索性不睡了,盘腿而坐,开始修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整个建筑都抖动起来。 轰…… 靠窗的一面墙,在这个时候,居然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纹来。 第七十三章 半夜狂奔生死线 我打坐修行的时候,五感处于异常灵敏的状态,所以当招待所的房子陡然一震的时候,我就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伸手抓住了搁置在床尾的背包,然后往门口退开去。 我这边刚刚一到走廊上来,就瞧见隔壁马一岙的房间那儿,连门带人,直接给撞飞出来。 马一岙被人拍在了墙上,滑落下来时,一个黑影陡然冲出。 我当时有点儿懵,不过却出于本能的反应,整个人弹射出去,猛然一脚,朝着那黑影踹了过去。 当时的场面实在混乱,说时迟那时快,我一脚踹中了那人,感觉对方看着与我一般身高,份量却是十足,我这一觉就好像踹到了浇筑水泥的桥墩子上面一样。 咚! 不过对方还是给我一脚踹飞了几米外,落下来的时候,我听到“咚”的一声,整个楼道的地板都嗡然而响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煤气罐子从二楼砸落在地,将爆未爆之时,散发出一种无比危险的气息。 招待所的走廊灯光,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一瞬间也熄灭了去。 黑暗中,两道幽红黯淡的光浮现出来。 煤气罐子。 这是我第六感里对于那人的危险判断,又沉又重又危险,而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我瞧见了那人红如鲜血的目光时,对方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飕! 他伸手猛然一抓,指甲居然离我的眼睛,只有半寸的距离。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得到,这哪里是人的手,分明是鹰隼的爪子,锋利如刀一般。 快,好快! 对手的强大让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心跳瞬间加速,体温升高,呼吸也变得急促,心脏、肝、和筋骨的血管扩张和皮肤、粘膜的血管收缩,在一刹那完成。 马一岙跟我说过,这是肾上腺素在分泌,也是人在应对死亡威胁时最直接的自我保护。 我在那一会儿,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兴奋,妖力从心脏之下的中丹田处狂涌而出——这是一种能量的倾泻,全身如同过电一般,当下也是往旁边猛然一让,紧接着就将手摸向了腰间。 我的裤腰带。 哦。 错了。 是软金索。 从腰间抽出来的软金索在一瞬间就变得又粗又硬,直接笔直如铁棒,被我恶狠狠地抽在了对方的爪子上面。 铛! 双方交击,传来一阵金石撞击的铮然之声,紧接着黑暗之中,竟然有火花浮现。 我感觉到巨大的力量从对方的爪子上面传递而来,整个人都站立不住,往后疾退了两三步,而对方也没有趁胜追击,感受到了直立软金索的恐怖硬度之后,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两人在交手的一瞬间,都心有余悸,往后退开,而马一岙也趁着这点时间的缓冲,从地上翻身而起。 他没有半点儿犹豫,直接又冲进了房间里去。 因为处于黑暗之中,只能够凭借着很远处的一点儿灯光折射打量对方,我能够感觉到对方并非人类,而是夜行者。 无论是尖锐的爪子,还是如同鹰隼一样的头颅,还有整体的轮廓,都是如此。 我当下也是紧紧握着手中的软金索长棍,猛然前戳,防止对方如同疯狗一般的进攻,却不曾想那家伙根本不管我,而是将左肩猛然一耸,朝着旁边的墙壁撞了上去。 轰…… 又一声轰然之响,那家伙居然直接撞破了墙壁,回到了房间里。 他显然是盯住了马一岙,誓要拿下我这大兄弟。 我心急马一岙,跟着进了房间,却瞧见马一岙将那根铁尺抓在手中,然后运尺如剑,一瞬间将暗室弄得剑气纵横。 他堪堪抵住了这个力量如同出笼猛虎的夜行者,而我没有半点儿犹豫,长棍一挺,就冲进了里面去。 因为空间狭小的限制,我的长棍在这房间里的发挥并不算好——要知道,棍扫一大片,它得抡起来,才是最有感觉的,然而这房间里却不行,只能戳,少了许多的威慑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沉稳而矫健,显然不是招待所的客人,又或者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而且不止一人。 马一岙当下也是判断了形势,对我喊道:“跳下去,不要停留。” 他以尺为剑,用卓越的剑法拦住那人,将其巅峰力量给压制住,想让我先跑,我却不肯,强行挤入场中,帮他拦住,然后说道:“你先走,我拦住他……” 说完这句话,我怕马一岙推脱,又说了一句:“相信我。” 马一岙听闻,没有再矫情,返身而走,从那被撞出一个大窟窿的墙壁里往外跳去。 这儿是三楼,离地至少十米,说句实话是挺危险的,但马一岙不敢犹豫,我疯狂地挥舞着长棍,待他跳出去之后,我用软金索长棍封住对方的来路,然后猛然往上一戳。 轰…… 头顶上的砖石簌簌下落,而我则转身,跳下了楼去。 因为被弱水洗髓冲脉的缘故,我这身体的强度,已经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要高了许多。 而且我身体的轻灵程度,以及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力都有显著提升,从这三楼跳下,虽然看着危险,但只要掌握好了技巧,还是轻松落地。 我落地之后,双膝弯曲,一个滚地,抵消冲力。 当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马一岙在街角处朝着我招手:“这边,快走。” 我快步朝着马一岙的方向冲去,却见头顶上“呼啦”的一阵响,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也冲出了那房间。 只不过,它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悬留在了半空中,挥舞着翅膀。 嘎…… 那家伙发出了一声鹰唳来,当真是惊空遏云,刺破夜空。 我这才发现,那家伙居然是一头扁毛畜牲,双翅一展,居然有四五米的宽度。 那扁毛畜牲高高在上,目光锐利,被它盯上,我顿时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随时都被人用铁钩挠上一下般。 跑! 除了那头鹰隼一般的夜行者之外,还有好几个黑影从三楼的窟窿处跃下,我余光瞧见,已经来不及多加打量了,只有发足狂奔,在马一岙的引导下,于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狂奔而走。 两人狂奔了十几分钟,借助着复杂的地形甩开了身后的追兵,还没有松一口气,头顶上又传来了声声鹰唳,如同魔音灌脑,让人头皮发麻。 我抬头往上望去,却见城市灯光映照的夜空之上,有一个黑点在快速移动着,遥遥跟着我们。 有这玩意在高空盯着,我们跑哪儿去,都逃不开这家伙的追击。 怎么吧?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些心慌,而马一岙却想到了办法,他带着我往附近的高楼大厦处狂奔,借助着高高低低的楼宇掩护,终于勉强将那东西给甩开了去。 四十分钟之后,我和马一岙躺倒在一处商业区的写字楼套间木质地板上,汗水湿透后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我感觉自己手脚发麻,人都有些虚脱。 躺在黑暗中,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甩开了么?” 马一岙犹豫了一会儿,方才不确定地说道:“应该吧,我们刚才过了一个地下通道,从停车场走的,那家伙应该没有跟过来。” 我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说这玩意到底是谁啊,还有跟它一起的那帮家伙,这都他妈的是谁啊? 我惊魂未定,而马一岙也是莫名其妙,说不知道啊,大半夜的,直接破墙而入,我也懵了。 破墙而入? 马一岙的话语提醒了我,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开口说道:“等等,马兄,你还记得我们在港岛半山那儿的私人医院,帮那九叔治病时碰到的那个降头师么?当时也是这么一个东西过来,把他给救了,这个扁毛畜牲,会不会就是那个降头师的师父啊?” “对,对,就是那个家伙,”马一岙也想了起来:“应该是,猛禽夜行者的数量,几乎是陆地夜行者的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十分稀少,不可能这么密集的,应该就是那个家伙。” 我有些疑惑,说除了当时我们坏了他徒弟好事之外,咱们跟他也是无冤无仇,为什么这半夜三更的,突然就杀上门来啊? 马一岙也缓过了气,挠着头说道:“鬼知道啊……” 说着话,他陡然坐直起了身子来,说该死,该死,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我说怎么了? 远处的灯光从窗户外射了过来,落到了马一岙阴云密布的脸上。 他有些严肃地说道:“郑勇那家伙,应该是跟黄泉引勾搭上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老歪手下的大部分人控制住,也正是他,将我们的行踪都通报给了黄泉引,这才引起了刚才的一切。” 我有些难以置信,说不会吧,刚才袭击我们的人,是黄泉引? 第七十四章 绝境之光如旗帜(第五更) 黄泉引。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无比头疼,事实上,从我一入行来,见识过最血腥、最暴戾的事件,都有这帮人的参与。 以至于我一听到这个名字,都下意识地紧张害怕,心生恐惧。 这件事情如果牵涉到了黄泉引,问题可就变得很麻烦了。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会儿,说我得打个电话,问一下就会清楚了。 说罢,他拿起了手机,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条来。 这个纸条,是小钟黄留给马一岙的,上面写着的,是岭南药王张清高张医师诊所的电话号码。 他按照纸条上面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马一岙的意思了,当下也是屏气凝神,凑过去听。 电话接通了,并不是我们熟悉的人,马一岙询问对方身份,得知是医馆的工作人员,而当马一岙说起找张清高医师的时候,得到的回馈,是出门诊了,没有回来。 马一岙问走了几天,对方说有两天了。 马一岙又问起了张清高医师的学徒小七时,对方表示是一起去的。 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对方说不知道。 没有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沉默了好一会儿,马一岙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有迹可循的——当天我们从风雷手的手中抢走癸水灵珠之时,虽然都戴着面具,但用了一枚掌心雷,这是破绽;然后就是老歪这边出了事,郑勇也掌握了一部分关于我们的情报,而当港岛霍家跟黄泉引一碰头,很容易会找到张医师这边来。港岛霍家或许不敢肆意妄为,但黄泉引敢,这样一来,我们拿到了癸水灵珠的事情,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我说话虽如此,但那东西毕竟是癸水灵珠,又不是后土灵珠,他们至于这么狠,追杀到这儿来么? 马一岙苦笑着,说从利益上面来说,港岛霍家在得知实情之后,或许会收手,因为这件事情继续纠缠下去,不符合他们的长远规划;但黄泉引不同…… 他跟我分析:“他们那天为了后土灵珠,死了一个大猩猩格瑞拉,损失惨重,结果却让我们渔翁得利;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心里面的怨恨,也绝对消减不了,唯有拿我们的人头来立威,方才可以解恨。 听到马一岙的解释,我的心不由得一寒,说那该怎么吧?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若是我师父在,事情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他毕竟有许多的好友可以找来助拳,但我的话…… 他没有说,但我却知晓,他在这地方的人脉到底有限,号召力也浅,实在是找不到能够帮手的人。 怎么办? 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等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儿过去了,咱们再回来。” 我想了一下,说只有如此了。 两人回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弄明白我们是怎么给敌人找到的,毕竟当时我们离开老歪灵堂的时候,已经是十分小心,结果半夜又给人堵在床上。 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们所以越发的小心,先是去附近一家正规的洗浴中心里洗过澡,换了一身行头,将身上有可能被人追踪的衣物都给扔了,又换了几个地方,最后躲在了一个城中村里,一直待到了天亮,然后赶到了汽车站。 当我们准备买票离开的时候,马一岙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着嗡嗡作响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而是直接挂断了去。 电话又打了过来,马一岙看了一眼我,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接一下呗,说不定是家里有急事呢?” 马一岙想了一会儿,然后接通了电话。 两秒钟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一片铁青,异常难看。 我凑过去听,却给马一岙伸手拦住,随后他开口说道:“在哪里?” 我听到对方讲了一个地址,马一岙说了一声“好”,随后挂了电话。我瞧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很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侯子,给你两个选择。” 啊? 我瞧见他突然变得很严肃起来的表情,有些心慌,说什么? 马一岙对我说道:“你现在呢,去买票,要么回老家去,不要再出来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要么就去莽山,跟我师父在一起。”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问:“那你呢?” 马一岙摇头,说你别管我了。 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认真盯着他,说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马一岙依旧摇头,说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瞧见他一脸痛苦的表情,思维发散出去,脑子一动,然后说道:“难道……那帮吊毛找到番禺去了?” 马一岙听到,痛苦地将双手捂住了脸。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不可能吧,那个地方这么隐秘,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马一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找到了那个黑车司机——想不到啊,是我低估了郑勇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他当真是把老歪的能力,给学了大半。” 黑车司机? 郑勇?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的脑子一阵转,方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联系到一起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 这帮人居然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给人一种天罗地网、无处可逃的感觉。 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赶忙问道:“海妮被他们抓住了,对吧?李爷呢,刘爷呢?” 马一岙痛苦地说道:“都给他们拿住了。” 我说那怎么办呢? 马一岙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们让我过去,拿癸水灵珠赎人——不过话虽如此,但我知道,他们不但要癸水灵珠,而且还要我的性命,用来杀鸡儆猴,在江湖上立威,所以此去必死无疑。 我急了,说那就别去了。 马一岙还是摇头,说不,不行,无论是海妮,还是李爷刘爷,他们待我,都如同家人一般,我对他们也是如此,我怎么能够置之度外呢? 我说你去有什么用?那帮人兵强马壮,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你过去了,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对,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别来参与此事。” 我听了,一股情绪从心中腾然而起,陡然怒了:“马一岙,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啊? 马一岙抬起头来,看着怒气冲冲的我。 他没有想到一向都没有发过脾气、温吞吞的我,居然冲着他骂了起来,不由得一愣,说怎么了? 我伸手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脖子,说你看不起人是么?凭什么你觉得自己不怕死,而我侯漠是个胆小怕事的小人?回家养老,还是远走高飞?这他妈是我的性子么?我就算回老家了,那又如何?我还有四道生死关没办法冲,顶多也就两年性命而已——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说要帮我冲关,成为真正的夜行者,成为有史以来第二个完全决心的灵明石猴,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干嘛? 马一岙苦笑,说敢情是赖上我了? 我听到这话儿,忍不住笑了,推了他一把,说你这话儿真他妈的别扭,我又不是思春的小妞儿——不过你说起来也是没错的,我算赖上你了吧。 马一岙坐下,在车站的候车室座椅上,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睁开了眼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能死。” 我说当然,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马一岙摇头,说不,人还是需要去救的,不过不能是去送死,咱们得想办法活下来,不但如此,还要把人救出来。 我说废话,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只不过该怎么做,你有办法了么? 马一岙说有了。 我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说道:“什么办法?” 马一岙说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两个过去,肯定是鸡卵撞石头,稀碎;但如果我们也叫上足够的人手,孰强孰弱,那还不一定呢。 我有些意外,说你昨天半夜不是说了么,你又不是你师父,哪里叫得来人? 马一岙站了起来,眼眸亮晶晶的,脸上的铁青消散,变得红润,然后露出了一份狂热的表情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就凭四个字。” 我说那四个字? 马一岙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东方,然后说道:“游、侠、联、盟。” 第七十五章 出师不利阴霾起(第六更) 游侠联盟。 在赣西洪灾之时,我们遇到了马丁的背叛,当时他带着岳阳楼的一帮人过来,准备出卖我们,马一岙当机立断,夜奔庐山,请来了民国奇人修剑痴的徒孙谭云峰。 那个如同相见老农一般的老汉在听闻了我们的境况之后,没有任何犹豫,背着一根铁扁担就随我们下了山;而后来我们在港岛遭遇困境,走投无路之时,也是前往元朗,找寻民国十大家的臂圣张策徒孙吴英礼,让他帮忙主持公道。 而无论是修剑痴,还是臂圣张策,他们都跟一个松散的组织有关联。 那就是游侠联盟,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团体。 它虽然不如白莲教、红花会、青帮洪门一般,众人皆知,但是在降妖除魔的这一行当,却是大名鼎鼎的。 然而它出现几百年之后,却在人才最鼎盛的民国时期突然覆灭,人员四散,不再成型。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如今,还有几人会认为自己是游侠联盟的成员呢? 谁也不知道。 但适逢绝境,唯一能够让我们有翻盘希望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游侠联盟这四个字。 马一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我“表白心迹”之后,不再彷徨绝望,而是将他师父留给他的那个破旧笔记本给翻找了出来,然后开始研究起了帮拳的可能性来。 我们有三天的时间来办这件事情。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首先我们去了禅城。 这个以“无影腿”闻名的城市曾经出过著名的南拳大师黄锡祥,名扬四海的虎鹤双形、铁线拳、工字伏虎拳都是他的传世国术,他创下的“宝芝林”曾经是游侠联盟的重要成员之一。 黄师傅因为其子肥仔二黄汉森与人较技横死之后,一身业技不传后人,但门徒众多,前后曾教授过两百多的弟子,凌云阶、梁宽、卖鱼灿、陈锦泉、帅老郁、帅老彦、陆正刚、林世荣、镜洲及继室莫桂兰等人,皆为其中翘楚,在全世界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根据笔记本上的说法,百年传承至今,还有影响力的宝芝林支脉,有三家。 分别是梁宽、卖鱼灿和林世荣三人的后辈分支。 其中影响力最大的,居然是当年名气最不显的卖鱼灿一脉。 当然,这里说的是岭南禅城一带,林世荣(又作猪肉荣)分支在港岛、澳门、南洋一带和美国、加拿大等地都具有影响力,是最大的分支。 只可惜对我们来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鞭长莫及。 我们抵达了禅城之后,马不停蹄地按照笔记本上面的地址找上了门去。 地方是靠南海乡下一个小镇旁边的村子,我们赶到的时候,询问了一下当地村民,才知道这个村子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宝芝林的成员。 这里面有八姓,却如同一个宗族般生活,当今领头的人物叫做苏城之,掌事负责的有八个族老,个个身手不凡,而后一辈的人物也是颇多,其中优秀者有十六个,被称之为宝芝林十六英杰,最厉害的一人是苏城之的小儿子苏老四,外号摸云手。 而宝芝林名下的产业也极多,医馆、武馆、药堂和凉茶铺,甚至糖水铺都有,这些产业走出了禅城,在岭南各市县、甚至海南都有分号。 听到那人极为骄傲的话语,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顿时就是信心满满。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的地头蛇帮助,事情绝对会有转机。 只是,我们该如何说服对方呢? 时间紧迫,马一岙深吸一口气,也不敢多想什么,上门投了拜帖。 他师父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名声极大,拜帖投上之后,很快就有人把我们引进了深宅大院的内堂之中,一个蓄着浓密胡须、穿着白色练功服的男人站在内堂门口迎接我们。 他大约五十多岁,因为常年练功的缘故,红光满面,双目锐利,脸上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人便是宝芝林分支、卖鱼灿这一脉的当代掌舵人苏城之。 除了他之外,旁边还站着一人,是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儿,须发皆白,站在角落,平静地看着我们。 马一岙是个经常在场面上招呼的人物,跟我这种初出茅庐的人不同,走上前去,拱手寒暄。 苏掌舵显得十分热情,就好像是见面多年的朋友一般,拉着马一岙进去说话,请我们在堂前坐下之后,又有身材轻盈的小姑娘过来倒茶,很是客气。 马一岙与苏掌舵寒暄了十来分钟,瞧见对方并不主动问起,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讲起了此行的由来。 他讲得比较有技巧,并没有开门见山、平铺直叙,而是稍微点了一下。 他主要谈及了黄泉引的危害,希望苏掌舵能够按照当年游侠联盟的约定和规矩一样,带着宝芝林站出来,帮忙主持公道,不要让这帮人为所欲为,将岭南一带搞得乌烟瘴气。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对方一下子就明白了,开始旁敲侧击,而马一岙则说起了自己朋友被黄泉引绑架的事情来。 本以为对方这一脉人丁兴旺,而且看着也是有着守旧的传统,会如同谭云峰老先生一般,急公好义。 然而让我们失望的,是苏掌舵并没有应承下来,先是顾左右而言它,随后开始大倒苦水。 他这儿是家大业大,一大帮人在跟着混饭吃。 若是他挑头,跟黄泉引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起了冲突,这个对他们宝芝林名下的产业将会产生巨大的冲击。 做生意嘛,还是想要以和为贵的。 当苏掌舵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我们并没有再多游说,而是立刻起身告辞。 游侠联盟,断绝大半个世纪,已经不成气候,当年的成员也更新换代,早就没有了之前守望互助的传统,别人愿意帮你,那是情分。 然而不愿意帮忙,安于现状,那是本分。 没有什么可以抱怨和指责的。 当下我们恭声告辞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香山古镇。 那里有一位奇人,名叫欧阳岳,他爷爷曾经是当年中山先生身边的贴身保镖,虽然因为工作的缘故,并没有名列民国十大家,但一身修为造化,却也不会输于同时代的那些大家。 正是因为有着他的护翼,这才使得中山先生在那个刺客如雨、风雨飘摇的年代,得以善终。 然而我们赶到的时候,才知晓这位先生居然去了新加坡,而且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我们与欧阳岳老先生的家人简单聊过之后,也没有太多叨扰,告辞离开。 紧接着我们又去了江门的烟墩山和蓬莱山,拜访了两处人家,第一家是对方因为各种原因并不愿意跟着我们离开,而第二家在听到我们报上名号之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这样的结果让我很是丧气,而马一岙却毫不气馁,带着我又是四处奔走。 两天多的时间内,我们奔走了四个市,拜访了十来家,最终答应,并且确定能够前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鹤山云宿的林蓝平,此人三十四岁,洪拳世家出身,擅使飞刀;另外一人是茂名的卫合道,二十七岁,一套五郎八卦棍使得还算厉害。 而不确定会不会来的,又有三人,其中有两人是兄弟。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我们回到了羊城,风尘仆仆,一脸疲倦。 在出发之前,马一岙信心满满,觉得这“游侠联盟”的大旗一招展,或许就能够引来高手无数,然而事与愿违,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如今的人们,早就忘记了当年的荣光,也没有人再将除魔卫道这件事情,当做是精神信仰了。 这两天的时间,我们不知道碰了多少壁,吃过多少闭门羹。 有的人甚至对我们多有嘲笑,觉得我们不过是两只仓惶四顾、慌不择路的野狗罢了。 而心怀正义,答应前来助拳帮手的那两人,论起身手,其实并不算厉害。 从目前的状况来讲,他们过来,估计也不过是送人头。 所以回程的时候,马一岙跟我商量,说要不然跟人家说一声,这件事情就算了,免得害了人家性命。 我听了,没有说话,心中越发烦躁。 两人抵达了羊城火车站附近,在一个巷子里待了没一会儿,有一个人出现了。 小钟黄。 他按照马一岙留的标识找了过来,将那金丝绣边的绸袋交给了马一岙。 里面装着癸水灵珠。 我们想要换人,必须得有真东西在,否则黄泉引脾气一上来,直接撕票,那可就糟糕了,所以在接到电话的第一天,马一岙就通知到了小钟黄,让他将东西带了过来。 至于他们师父王朝安,自有人帮忙照顾。 马一岙检查过了癸水灵珠之后,拍了拍小钟黄的肩膀,说行了,你回莽山吧。 第七十六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小钟黄不干,说凭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 他安排完师父的事情之后,急匆匆地赶到了羊城来,可不是为了当一回快递员的。 马一岙待海妮、李爷刘爷如同家人,他又何尝不是? 然而这一回,从来没有跟小钟黄黑过脸的马一岙却眯起了眼睛来,认真地盯着自己小师弟的脸,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钟哥,听我的话,乖。” 小钟黄依旧想要坚持,然而马一岙却硬生生地凭藉着自己大师兄的威严,将他给打发走了去。 王朝安的年纪颇大,精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是马一岙在教导小钟黄,正所谓“长兄如父”,这种从小树立起来的威信是小钟黄难以抗拒的,所以当马一岙的脸拉下来之后,他也没有能够再坚持。 送走了小钟黄,马一岙的情绪有点儿不高。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我瞧见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忍不住说道:“要不,咱们再想一想别的办法?” 马一岙抬头看我,说什么办法? 我舔了舔嘴唇,说你之前不是说过,在省局那里有认识的人么?这件事情,多少也涉及绑架和违法犯罪了,要不然咱们联合警方,来处理这件事情? 马一岙摇头,说侯子,你不懂,人在江湖飘,就得守底线——江湖事江湖了,这是规矩。混我们这一行的,如果将衙门牵扯进来,这事儿传出去,不但我们没有办法在江湖上面立足,而且未来只要我们行走于灰色边缘地带,就有可能也栽进去。 我有点听不懂他的逻辑,说什么叫做行走于灰色边缘? 做恶事的那帮人是黄泉引,又不是我们,难道我们连反击都不可以么? 马一岙说为了行走方便,跟衙门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这个没错,但千万不要挨在一起——这个不仅是我师父对我的严格要求,也是游侠联盟一直以来的教训和约定。 他说得很坚决,我即便是不能理解,但说服不了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摇头,说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奔波几日,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多少也有一些心灰意冷,离开了火车站,望着外面走去,十几分钟之后,马一岙看了我一眼,说感觉到了么? 我点头,说嗯,有人在跟着我们。 马一岙没有再说话,而是带着我开始往复杂的巷子里钻来钻去。 两人一谨慎,那个跟着我们的人就有点儿显露了马脚,我和马一岙藏身在一巷子的窄角处,耐心等待着,果然有一阵脚步声,从刚才我们过来的地方快速传来。 当那人出现的一瞬间,我和马一岙联手,一齐将那人给扑倒了地上去,死死按着。 那人的力气很大,使劲儿反抗。 马一岙叫我按住那人,抬手就要朝着对方脑袋敲去,结果手扬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一脸错愕地说道:“怎么是你?”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个跟踪我们的人,居然就是老歪的心腹手下阿水。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此刻也停止了挣扎,冷冷说道:“先放开我。” 在这个时间点碰到阿水,这事儿让我们很是奇怪,不过我们跟他相处也有几日,知道此人的性格,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走到我们的对立面,所以在马一岙的目光示意下,我放开了他,而马一岙则问道:“你干嘛跟踪我们?” 阿水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衬衫,然后说道:“凑巧遇上。” 我瞧见他那冷冷的表情,有些不相信:“真的?” 阿水鼻子冷哼一声,说你们放心,我没有跟那个生儿子没屁眼的郑勇混,就算是知道你们的行踪,也不会把你们给卖了的。 马一岙问道:“郑勇?他也在找我们?” 阿水点头,说对,开价还挺高的,一个消息十万块,如果能够带着找到人,五十万。 马一岙听闻,看了我一眼,然后问他道:“挺高的价钱,都够买人性命了,你不心动?” 阿水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流露出来的眼神如刀锋利。 随后他抬头看向了我们,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两个,需不需要人手?” 啊? 他突然的提问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我们愣了一下,马一岙方才回答道:“缺,你想怎么样?” 阿水说我大概知道一些你们此刻的窘况,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算我一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应承下来。 马一岙看着他,说请讲。 阿水说事情办完之后,如果你我没死,那回头的时候,你们得帮我一起,把郑勇那个狗日的干掉。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么说,真的是郑勇杀害的老歪?” 阿水点头,说对,他联合了黄泉引的人,把歪哥干掉了——这件事情虽然是发财张跟我说的,我并没有亲眼目睹,但后来我做过调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而且现在郑勇还到处在找发财张,这说明他也是心虚的。 马一岙摸了一下自己嘴唇上面的胡子,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郑勇虽然跟着老歪学了点儿手段,但论起修为来说,你一根手指都能够捏死他,又何必求我帮忙?” 阿水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的确是能够一下子弄死他,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身边有黄泉引的人在。” 马一岙说:“谁?” 阿水摇头,说不认识,是一个能够飞到天上的家伙,那家伙不但修为厉害得很,而且对于危险的敏感性也十分强,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差点死在哪里。 马一岙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有些孤傲的年轻人。 好一会儿,他伸出了手,说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马一岙说道:“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我这一次的事情,很麻烦,说不定就凶多吉少,也许未必能够让你得偿所愿。” 阿水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歪哥生前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说他那天要是万一不行了,就让我跟你混。” 啊? 马一岙有些意外,说为什么? 阿水摇头,说不知道,他这么说,我就听着,总之他是永远不会害我的,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我说道:“他,也跟在你身边,不是么?” 原来阿水也看出了我夜行者的身份。 作为同类,即便是关系一般,但多少还是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与阿水的会合是一场意外,而他的加入,让马一岙的信心恢复了一些,随后他带着我们赶到了天河区的一间仓库,这里是我们跟其他人约定见面的地点。 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并没有大大咧咧地过来,而是在外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让阿水在外面放风,我们则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在仓库后面的一扇窗户边儿上,我们打量着仓库里面,发现这儿居然来了八个人。 这数量有些超出我们的预料之外,倘若不是这些人毫不掩饰地在那儿聚着,聊天说话,我们都以为是事情败露,被黄泉引给盯上了。 我们在外面观察了十多分钟,方才决定进去,与这些人见面。 仓库里的八人,六男两女。 林蓝平和卫合道两人没有失约,而另外答应前来的三人里面,来了那一对兄弟,另外一人则并没有能够如约而至。 那对兄弟分别叫做钱国伟、钱国豪,是铁裆门的人,一身横练功夫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至于另外四人,则是不告而来的不速之客。 马一岙与我露面之后,一个体型瘦弱、只有一米六身高的年轻人走上前来,自我介绍,说他叫做苏蒙蒙,不过别人习惯叫他苏老四,我们拜访宝芝林的时候,他在屏风后面。 这人竟然是宝芝林掌舵苏城之的四儿子,没想到他老子百般推脱,但儿子却赶了过来。 旁边一个少年胖子报上了名,简大勇。 他有个乳名,叫做小狗。 他是苏老四的儿时好友,听到了消息之后,陪着朋友一起过来的。 而另外两个女子,一个三十来岁,是香山古镇欧阳岳的女弟子,名叫做许梦月,而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则是欧阳岳的孙女欧阳青。 两人听到消息之后,也找了过来。 这四人表明身份之后,主动提起了自己的门第和修为功底,并且都露了一两手,皆是高手。 特别是那位许梦月的大姐,一身修为,却比马一岙还要扎实。 瞧见这些满脸朝气的年轻人,还有在外面放风的阿水,马一岙满脸通红,变得激动起来,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双手抱拳,朝着诸人深深一躬。 拜谢诸位了。 第七十七章 江湖见面一顿酒(第八更) 半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在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游侠联盟当年守望互助、同气连枝的传统,恐怕是再也传承不下去了。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这一张张充满朝气、希望的脸孔,马一岙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场的诸位,有的其实是认识的,比如苏老四和许梦月,而且他对待欧阳青的态度也格外热情;另外许梦月还跟铁裆门的那两兄弟有过照面,大概是几年前的一次行业聚会上——总之岭南这地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说来说去,都是熟人。 反而是马一岙与我,跟这些人之前都没有过交集。 也是如此,越发显现出了前来此处的这些人,品质之珍贵。 简单的交流和沟通之后,人缘最好的许梦月许大姐问起了马一岙具体的情况来。 对于他们,马一岙并没有太多的隐瞒,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谈到了与黄泉引的约定时间和地点。 因为马一岙谈及拿癸水灵珠需要时间的原因,所以对方才同意在三天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十点钟。 地点是南沙一处的堤岸,一手交物,一手交人。 马一岙跟我有过交流,决定既然癸水灵珠已经将他师父的病情稳定住,并且他师父清醒了,后续并无太多的必需,所以这东西其实是可以拿给对方,用于保证人质的安全。 事实上,这个决定是他师父王朝安交待的。 我们之所以四处找人,倒不是为了翻盘截杀黄泉引,而是怕他们在交易的过程中直接掀翻桌子,动手杀人。 我们需要有足够的人员保护。 马一岙将情况说明,然后跟诸人说道:“当下之事,是保障海妮和李爷、刘爷的人身安全,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至于如何跟黄泉引斗争,这个是后面的事情,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众人听到,纷纷说好,李爷和刘爷当年也是知名的修行者,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他们愿意来,一部分也是冲着这两位的面子。 苏老四说道:“正邪、人妖不两立,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古语有云,‘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修行修心,这是应有之事;你放心,是非轻重,我们的心里都是有数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马一岙双手抱拳,说多谢,多谢。 聊过之后,气氛热烈,大家便说起了聚餐之事,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晚上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谈到这事,我们都有些尴尬。 事实上,这两天多时间的辗转,奔波各地,已经将我们身上有限的积蓄都给花销光了。 到了后来,若不是我存折里还有点儿钱打底,两个人连车都坐不起。 要说钱财,我们在老歪户头上有四十五万美金,不过那是镜花水月,基本上是要不回来了,所以这会儿说起花钱这事儿来,才会特别尴尬。 好在宝芝林苏掌舵的小儿子苏四,是个富二代。 他兜里多金,又是个识得眼色的人物,当即表示,说此番前来,能够认识这么多的岭南俊杰,当真是开心无比,这一顿由他来请,大家千万别客气。 晚饭安排在附近一处十分有名气的农庄,少当家出手就是大方,上来就点了一份闻名遐迩的广式烤乳猪,然后白切鸡、红烧乳鸽、蜜汁叉烧、干炒牛河、老火靓汤、煲仔饭、广式烧填鸭、豉汁蒸排骨、菠萝咕噜肉…… 如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霸气让我们十分过意不起,马一岙瞧见他点起菜来,止不住的样子,赶忙拦住他,说真别太破费了,够吃就行。 苏四指着旁边的儿时玩伴小狗,说若只是大家,估计够了,但我这兄弟,食量从小就大,不点多点,他晚上会饿得受不了的。 果然,一会儿菜品端上来,我们才发现这哥们的食量不是一般的大。 他吃起饭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让人都有点儿吓着。 无酒不成宴,虽然次日有重要事情,但还是可以小喝一点儿的,于是就点了啤酒。 啤酒是德国黑啤,老板托关系进口的,味道很不错,麦香味浓郁。 大家伙儿一喝酒,关系迅速热络起来,而那叫做小狗的年轻胖子一下子就放开了,口水都流了出来,敞开着往嘴里倒去,没一会儿,脸就变得通红,双眼迷离。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我心里想着明天的事情,酒没有怎么喝,头脑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其他人就不同。 特别是那小狗,他喝多了,跑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开口说道:“侯哥,你是哪门子的夜行者?” 啊?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般直白,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猴儿。” 哈、哈、哈、哈…… 这位叫做简大勇的小胖子捧腹大笑,说哥,侯哥,哈哈哈,你莫非是那天生的夜行者,要不然这名字怎么这么凑巧呢?猴儿,哈哈…… 他放声大笑,毫无顾忌,苏四怕我恼了,赶忙过来拦住他,然后跟我解释道:“侯哥,侯哥对不住啊,我这小兄弟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但一沾酒呢,整个儿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一般不准他喝酒,今天高兴,才没好意思拦着他,抱歉,抱歉哈……” 我摇头,说没事的,自己人,何必客气,简兄弟性情中人,我挺喜欢。 小狗挣脱了苏四的阻拦,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喷着酒气说道:“侯哥,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喜欢你——叫我小狗,我喜欢别人叫我小狗,给你看看,我的本相……” 说着话,他使劲儿一摇头,居然露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恶霸犬脑袋来。 这恶霸犬外表夸张,故作凶相,仔细一看,从它那夸张的五官构成中,却莫名透出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滑稽和搞笑。 特别是小狗努力地睁眼,张开嘴,舌头就从里面哈哈伸出,流下了一连串的哈喇子来,旁边的欧阳青瞧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其余几人并不惊慌,而是捧着腹部笑。 我也想笑,但得忍着,等到小狗恢复原本憨厚胖子的模样,问我是不是很凶的时候,我还得强忍着,认真地点头,说嗯,挺吓人的。 听到我这话儿,小狗嘿然自得。 当天我们找了一家酒店住下,花费也都由苏四来出,着实让人有些羞愧。 为了安全的考虑,两个人一个房间。 我和马一岙在一块儿,洗漱醒酒过后,两人坐在床上,我看着他在揉眉毛,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回答:“在推演明日的事情,因为摸不清敌人的底牌和布置,所以心里面有点儿空荡荡的,发慌。” 我说今天来的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我感觉都挺不错的啊。 马一岙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的考量,避免到时候真的冲突起来吃亏——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推演一番的,但江湖人,不喝一顿酒,交情就感觉浅了一些,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也希望自己的这些考虑,能够让明天多一些胜算吧。 我说要不然我跟你聊一聊?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三个诸葛亮,总能抵上一个臭皮匠的,对吧? 马一岙苦笑,说是三个臭皮匠——你这几天也累了,就好好地歇息歇息吧,养精蓄锐,等明天的交接,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 我瞧见他不远再聊,便点了点头,躺下去之后,闭眼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我听到走廊里有声音,用心倾听了一下,发现是宝芝林的少主人苏四,他在跟人打电话,而从他的语气来看,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苏四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年轻人最为跳脱和叛逆,蔑视权威。 所以他没讲两句,就开始争吵起来。 最后,他对电话那头说道:“行了行了,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就安心守着你的那一亩三分地吧。” 他挂了电话之后,马一岙出现在了走廊上。 看着愤愤不平的苏四,马一岙开口说道:“苏兄弟,你若是不方便,那便别去了。” 苏四摆手,朝着跟出来的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事,我爹就是这样,早些年开拓进取的时候,意气风发,等现在有了积累,整日安享的时候,胆子就变小了,唉……你甭管他,他是他,我是我,我现在倘若灰溜溜地回去,只怕会给小青笑话。” 马一岙听他这般说,没有再多言,而是说道:“一会儿你叫大家来我房间,我们谈一下今天的安排。” 苏四点头,转身去叫人。 我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不远处出门的许梦月大姐和欧阳青姑娘。 我算是看出来了,苏四对欧阳青姑娘是心有爱慕,只不过两人的身高差有些大,一边是一米六,另外一边是模特身高,至少得有一米七三。 都说爱情没有国界,身高不是距离,但很明显欧阳青姑娘对待这个宝芝林少主,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她反而会对我和马一岙更加热情一些。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唉…… ************ 小佛说:不喝酒,怎交心?谢谢各位捧场,明日大战! 第七十八章 仇人见面分外凶 美女欧阳青的出现,让这个临时团队的关系变得有些错综复杂,但这些对于我们即将面对的局面来说,都只是小事。 在马一岙的房间里,众人汇聚,包括阿水,大家围绕着床上的一幅地图在研究。 马一岙跟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黄泉引的力量,包括那个极有可能出现的猛禽夜行者,然后就是他们极有可能调动的东兴十八罗汉,以及那帮人极有可能采取的措施等等。 他昨天晚上推算一夜,眼圈都有些红,却将事情的种种可能都推导清楚,此刻一一道来。 他思虑良久,各种可能性,都是挺让人信服的,而不管是谁临时提出来的问题,他都能够迅速回答,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对于他的准备,无论是许梦月,还是最为沉稳的林蓝平,都是十分的认可。 随后马一岙开始根据个人的情况,征询每一个人的意见后,分配起了任务来。 别人是过来帮忙助拳的,马一岙态度足够诚恳。 带着癸水灵珠去交换人质的事情,自然是由马一岙来做。 这事儿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顶替。 交换人质需要注意的,有两个地方,第一就是步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话儿说来容易,但实践起来却是颇多麻烦。 而第二个,则是安全撤离。 毕竟我们是真的惹到了黄泉引,这帮穷凶极恶的疯子要万一真的发起疯来,动手杀人立威,这事儿就麻烦了,关键在于,这件事情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发生。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面多费心思。 经过安排,我和阿水搭成了一组,因为远近亲疏的关系,我们被安排了最为危险,也是最为艰难的任务,那便是断后。 至于其他人,则负责在途中接应。 两位女士,安排在了最后,与宝芝林的少东主苏四一起,在国道的路边等待。 昨天苏四答应过马一岙帮忙弄两辆车来,这事儿他今天跟我们说已经办了,所以最后的接力棒,是苏四会开着车,接到人立刻给带走。 大家全部推演了一遍,再一次确定了每个人的职责之后,开始出发。 离开了酒店之后,打车抵达附近的一个路口,苏四帮忙联系的两辆车已经停在这儿,一辆桑塔纳,一辆金杯面包车,苏四跟司机拿过钥匙,他和小狗,还有马一岙、许梦月、欧阳青上了小汽车,而我们其他人则坐上了面包车。 面包车是我开的,因为驾龄一年多的缘故,算是老司机,所以开的还算是比较平稳。 两辆车一前一后,赶往了约定地点。 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我们赶到了约定交易地点的附近,将车停在了路边,马一岙来到了我们的车里,跟我们又谈了一遍具体的细节。 事实上,他最担心的,是那个飞在头顶上的家伙。 尽管大白天那家伙出现的可能不会很大,但这儿毕竟不是港岛那种弹丸之地,那家伙就算是白天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上乱飞,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对于这个问题,早晨讨论时一直显得很沉默的阿水突然表态:“如果那家伙在的话,我来对付他。” 马一岙眼睛一眯,认真问道:“怎么对付?” 阿水从随身的小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金属球来,将机关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有一把折叠弓。 这折叠弓一开始很小,然而经过他一番拼装,拳头大的一团,居然最终弄成了一张坚硬的金属弓来,而当他将箭矢摸出来的时候,马一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是白云山的追风箭? 阿水点头,说对,歪哥以前帮我弄的。 马一岙又问:“一共几支?” 阿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三支,够不够?” 马一岙点头,说够了——白云山的追风箭,是专门用来克制猛禽夜行者的,只要它还在扇动翅膀,就要给追死去,可以,这个就没问题了。 阿水将底牌亮了出来之后,马一岙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与我们对了一下手表,然后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我和阿水也离开了驾驶室、副驾驶室,顺便路旁往外走。 九八年的时候,除了市区,羊城的许多地方都并不算繁荣,这边更是避开了人群集聚区,到处都是林子,马一岙沿着大路走去,而我们则走到了路边的防风林里,然后往前走。 我们这边行动了,其余的人也是分组行动,因为有着马一岙之前的计划,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并不慌乱。 我和阿水在林间穿梭着,彼此配合。 我负责盯着林间的动静,还有跟着马一岙的背影,不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而阿水更多的则是仰头往上,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的撤离,最大的危险就是那个鸟人,除此之外,其他的都还可以一搏。 很快,我们这边出了林子,几十米开外,看到了海堤。 马一岙在大路上缓缓走着,双目平视,但余光却不断地打量着,当他朝着我们这边扫过来的时候,我扬起了手,给了他一个安全的信号。 我们站住了撤退的位置,然后开始四处搜寻着,生怕在那个角落里藏着埋伏的敌人。 怕就怕对方对我们太过于重视,天罗地网。 好在没有。 在这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我们并没有瞧见什么人影,这情况并没有让我感觉到轻松,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一边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一边找寻敌人。 我们就如同黑暗森林里面的猎人。 就在我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些有可能埋伏敌人的地方时,不远处的阿水开口说话道:“有人来了!” 我抬头,朝着海堤方向看去,却见马一岙站在堤岸边儿上,不远处来了两辆车子,都是黑色的丰田皇冠,十分气派,稳稳行驶,来到了马一岙十米之外的平地前停下,紧接着从第一辆汽车的副驾驶上,走出了一个男人来。 瞧见那人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心脏不断地跳动。 我不得不低下头,因为我怕自己的目光汇聚在那人的身上,会被他感应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笑面虎霍得仙。 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老四,这个家伙的手段,我可是有领教过的。 果然,那东西是从他的手里丢的,他便要亲自拿回来。 只不过,以此人的睚眦必报,恐怕这一次不会善了。 我们这边相隔不算远,加上我在度过第一关头之后,听力强化了许多,勉强能够听到风声吹来的对话。 作为主动方,笑面虎在于马一岙亲切寒暄,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而马一岙却并没有跟此人许久的情绪,而是冷冷地说道:“人呢?” 笑面虎并不退让,眯着眼睛说道:“东西呢?” 马一岙将绸布袋子从怀里掏出,然后举了起来,说在这里。 笑面虎依旧质疑,冷哼一声,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马一岙缓缓地解开了袋口的绳结,将癸水灵珠给摸了出来,那玩意的内里有一抹灵动青光,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经拿出,立刻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它映照得马一岙整个人都是一片碧绿,十分扎眼。 瞧见这癸水灵珠,笑面虎顿时就控制不住心中的贪婪,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伸手想要去抢。 马一岙往后退去,然后厉声大喊道:“你若再上前来,信不信我将它给毁去,谁也得不到?” 他的威胁让笑面虎投鼠忌器。 那家伙笑了笑,定下身来,然后笑道:“好,好,我不乱来,你也别乱来……” 他说罢,往后一挥手,那两辆车的门打开,只见海妮、刘爷和李爷都给黑西装大汉押下了车子,推到了跟前来。 他们都给绳索绑得结实,嘴巴还给堵住了,海妮人年轻,状态看着还算不错,而两个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修为又散了去,此刻一番折腾,有气无力。 他们倘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已经是要摔到地上去了。 瞧见两人这状态,马一岙黑着脸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说了么,东西我交出来,人你得给我好好养着。” 笑面虎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两个老东西不想给你增添负担,没事儿还要绝什么食的,怪得了我么?” 马一岙铁青着脸,指着人质说道:“放开他们。” 笑面虎也伸手,说东西给我。 马一岙扬起了手来,重复了一句:“放开他们!” 笑面虎不敢跟他顶牛,吩咐手下将海妮和两位大爷的手脚松绑,又把他们嘴里塞着的破布给扯了开来。 这边一扯开,海妮就喊道:“马哥,你别管我们,赶紧走,他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又给那破布堵上了,而李爷也大声喊道:“小马,别信这帮扑街仔,他们根本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他们……” 三人口中的破布都给人堵上,拼命挣扎的时候,给黑西装们按倒在了地上去。 马一岙大声喊道:“放开人。” 笑面虎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你把东西给我们,人就给你。” 马一岙冷哼一声,说放屁,我把东西拿给了你,你回头就叫人砍死我们——你当我傻么? 笑面虎说道:“你想怎么样?” 第七十九 阿水一箭射苍鹰,海妮无辜死于海 马一岙环视一周,然后说道:“这件事情,终归到底还是你不信我,我不信你——不如这样,你把他们给放走,我留在这里,凭你这些人,想来也不怕我跑了吧?” 他说得合情合理,然而笑面虎却十分老道地说道:“我不怕你跑,我怕你把东西毁了,玉石俱焚。” 马一岙盯着他,说你觉得我是那种混不吝、不要命的狠角色? 笑面虎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清楚,不过不能不防。” 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和语调,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港岛霍家四大行走之首的风雷手李冠全,这两人虽然立场、身份和模样截然不同,但“不要脸”这一点,还是一样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的。 马一岙显然也是给气得不行,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海妮和两位老大爷,冷着脸,说你待怎样? 笑面虎微笑着说道:“这样,我也不是不知通融的人,这两个老不死的,我可以放了,让他们先走,随后咱们各退三十步,你把珠子放在地上,我把这小姑娘放在原地,然后咱们都不动,让那小姑娘去你那里,东西留着,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逃跑。半个小时之后,你别犯在我的手里,怎么样?” 他一副真小人的模样,让马一岙无法拒绝,沉默了十几秒钟之后,点头,说好。 笑面虎一挥手,黑西装放开了李爷、刘爷。 被松开之后,刘爷扯开了嘴里的破布,冲着马一岙喊道:“小马,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何必冒着个险啊?这黄泉引的话是能信的么,他们是要把你也给宰了,杀鸡儆猴的啊……” 笑面虎脸上笑眯眯的,目不斜视,平静地说道:“老不死的,放了你们,就赶快滚蛋。别废话,不然我要改变主意了。” 李爷也要说些什么,马一岙挥了挥手,说两位大爷,往东走,莫回头。 东边的林子里,有钱国伟、钱国豪两兄弟接应,另外还有林蓝平与卫合道两人负责阻击追兵。 这些人接应他们离开,是十分稳妥的事情。 李爷、刘爷都是老江湖,知道此刻的局面已经不由自己掌控,他们在这儿也是累赘,不由得长叹一声,相互搀扶,转身离开。 马一岙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没多久,笑面虎打断了沉默,说好了,开始么? 马一岙有意拖延时间,好让钱氏兄弟将两位大爷给接应走,平静地说道:“再等等——他们两位受了太多的苦头,走路都不利索。” 笑面虎冷哼一声,说你放心,那两个老东西,不过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角色,与我们又无冤无仇,我才不会浪费精力在这样的人身上呢,就算是他们回来,梗着脖子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马一岙扬眉,说哦,你的意思,是对我有意见咯? 笑面虎哈哈一笑,并不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说我看过你的资料,发现你这几把人还真的是不错,倘若你是我们夜行者的话,说不定我就拉你进来,这东兴十八罗汉里,有你一把交椅——只可惜啊,你终究还是我们夜行者的天敌、死对头。 马一岙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其实,夜行者和人类修行者,是可以和谐共处的。 笑面虎转身,一把将海妮的头发抓了起来,指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说道:“你是想说她?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是你们人类说出来的,至于她这样的夜行者垃圾,只不过是被你们洗脑同化了的产物而已,终归到底,都只是宠物一样的存在,不是么?夜行者,什么叫做夜行者?我们行走于夜间,举目四顾,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若是没有夜行者的尊严和骄傲,还有肩头上面的责任,就算是血脉觉醒了,又如何?”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随后将海妮的脖子抓住,死死掐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根本不配称之为夜行者,垃圾而已。” 马一岙瞧着他面露疯狂的表情,没有再让他折磨海妮,而是开口说道:“交易开始吧。” 笑面虎的目的达到,不再折磨海妮,而是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对马一岙说道:“放下珠子,我们一起退后。” 马一岙摇头,说不,你先让你的这帮人往后退。 笑面虎皱眉,说你什么意思? 马一岙竖起了一根手指来,说道:“你一个人,我一个人,这样才公平,你说对么?”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对视了好一会儿,笑面虎突然笑了,说好,好,很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开始喜欢你了。 马一岙淡然自若地说道:“被你喜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笑面虎举起了手,往后摆了摆,黑西装们瞧见,退回了车子里,随后车子发动,转弯,朝着原来的方向开走了去。 这个时候,笑面虎方才回过头来,认真地说道:“小子,我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你如果再耍什么幺蛾子的话,那我就收回我的承诺,带人离开了。” 马一岙这回没有再多说,而是将手中的癸水灵珠高高举起,然后放进了绸布袋子里。 他弯腰下躬,将绸布袋放在了地面上。 这时笑面虎冷冷提醒:“别在我面前玩什么障眼法啊,我可是盯着的,你若是准备将那珠子私藏回去,我会让你后悔的。” 马一岙抬头,冷冷说道:“我可不会像你说那般龌龊。” 他放下东西,然后往后退,而笑面虎也松开了海妮的肩膀,自己往后退,两人一同后撤,你一步,我一步,足足退了三十多米,那笑面虎开口说道:“够了么?” 马一岙朝着海妮招手,说往左边的林子那边去。 海妮听了话,朝着我们这边走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总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余光处一闪,下意识地朝着头上望去,却瞧见一道黑影从空中倏然落下,朝着马一岙放置癸水灵珠的方向冲去。 唰…… 那人如同一道闪电,而与此同时,笑面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他箭步前冲,朝着海妮冲去。 身处其中的马一岙比我更加敏感,在变故出现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冲着海妮喊道:“别走了,往海边跑,进水去……” 一边喊,他一边快步朝前冲去。 果然,黄泉引到底还是黄泉引,这帮人从来都没有打算过遵守承诺和规则。 他们的存在,就是打破规则。 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安危,海妮此刻也是高度紧张,听到马一岙的提醒,猛然转过身子,朝着海边狂奔而去。 她离海边很近,虽然笑面虎速度极快,但她到底还是先了一步,一跃跳进了海里去。 而马一岙这边,虽然他拼命狂奔,但到底还是慢了空中的那个扁毛畜牲一步,当他冲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一把抓住了地上的绸布袋。 在落地定格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了那家伙,正是之前在招待所袭击我们的人。 那个东南亚降头师的师父。 那扁毛畜牲抓住了绸布袋之后,陡然上扬,腾然于空,而我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金索,快步冲了出去。 笑面虎瞧见我从侧面的林子里冲出来,并不惊慌,而是泱泱得意地大声喊道:“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们真的以为能够耍了我们黄泉引之后,还能够轻松脱身么?鼠王普爷虽然这次没有过来,但是亲自交代过了的,我们若是放过了你们一个人,所有人的年终奖都要打水漂的,你们两个家伙也别怪我,怪只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大声喊着,堤岸边的好几块大石头突然间炸裂开,然后从里面冲出了几个人影来。 一个手持长刀的矮个子,头上还帮着白色布条,中间一点月经红。 这是二鬼子杨勇,又名本间雅贵。 一个体态魁梧、头颅硕大的大胖子,这家伙不但袒胸露乳,还直接显露出了夜行者的本相形态,却是一个狰狞而硕大的猪头。 朱和气。 就是那个杀害了老金的地中海。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四个家伙,虽然没有如同朱和气一般显露出了本相来,但是黑气翻腾,妖气萦绕周身,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 这样的每个家伙,都是极为棘手的,而此时此刻,却全部都出现在了这里。 这帮人一出现,立刻就呈扇形一般,朝着马一岙和我扑了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尖厉的惨叫声,紧接着那个腾然于半空之上的猛禽夜行者,倏然跌落。 而在他的身上,有一根又红又黑的长箭,将其射穿了去。 追风箭! 白云山的追风箭,专门用来克制这类的猛禽夜行者。 一直潜藏在林中的阿水,此刻发威了。 我在此刻反应最快,朝着那家伙的栽落之地快速奔跑过去,在好几人的围追堵截之中,一个飞扑,从那个摔得筋骨折断的家伙手中,一把躲过了那绸袋子。 我紧接着猛然一滚,避开了身后的一把长刀。 我滚落在了堤岸靠海的一边,几个翻滚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却瞧见了一幅让人睚眦目裂的画面。 刚刚逃进海里、潜藏不见的海妮,此刻被一根骨质长枪如同串糖葫芦一般,高高挑起。 一个下身如同八爪章鱼一般的家伙,望着离水半米的海妮,露出了残忍的微笑,而濒死的海妮正好瞧见了我,拼尽全力地喊道:“快走,让马大哥……”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她永远地闭上了眼。 不再醒来。 第八十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啊…… 一种莫名悲愤的情绪,在一瞬间,将我整个人的心神都给控制住。 虽然之前有经历过失去老金之事,但那毕竟没有发生在我的眼前,尽管我同样悲愤莫名,但远远没有此时此刻,亲眼瞧见海妮惨死在我面前来得直接和迅速。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颗子弹给击中。 死亡…… 在瞧见海妮明亮的双眼迅速黯淡下去,随后闭上了双眼,身子再无支撑,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四肢垂落下来的时候,我脑海里,止不住地快速回放起了我与这个可爱而善良的女孩子有过交集的一幕一幕来: 我第一次去羊城小院,这个女孩子泡在院子的大水缸里,用明亮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清澈如水…… 我后来去小院,从马一岙那里得到《九玄露》,醉心修行时,她与肥花两人打打闹闹…… 后来我得了弱水,回去帮她做饭时,她在旁边的惊叹声…… 以及我们拿到了癸水灵珠,去接王朝安老先生时的匆匆一别……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这世间的事情,当真很奇怪,我与海妮的交集明明并不算多,我对待她的感情,也远远不如马一岙、小钟黄他们那般深刻。 从内心之中,我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泛泛之交的朋友、小妹妹,但是在此时此刻,我的心却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而与此腾然而起的,是浓得无法消散的浓烈恨意。 你们…… 你们这帮渣滓,凭什么可以如此蔑视生命,为所欲为? 你们对这世间的一切,难道就没有半分敬意? 凭什么? 就凭你们拥有着能够决定别人生死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不! 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从我的喉咙中不断发出,我的双目赤红,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追着我的人也终于赶到。 他们并没有给我半分机会,瞧见我陷入疯狂状态,不约而同地从三个角度朝着我偷袭而来。 这帮人行事毫无荣誉感,只注重结果,而不是过程,若是能够通过偷袭将我给拿下,甚至干掉,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就好像是火山喷发一般,满脑子都是各种杀戮的景象。 我正愁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如果我这么一直憋着,说不定自己个儿都要疯了。 他们的到来,反而让我获得了足够的宣泄渠道,当下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绸布袋子揣在兜里,然后双手紧紧抓着那根硬如坚铁精钢的软金索棒子,猛然朝着前方掼了过去。 棍,又称之为棒,古代还称之为“梃”。 作为无刃的兵器,它素有“百兵之首”之称。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长棍在手,抡圆了招呼起来,在这样宽阔的地形之中,还真的没有人有本事闯入内中过来,对我造成威胁。 而两圈抡下来,我也终于瞧清楚了追击我的这三个敌人,却正是假鬼子杨勇,以及杀死老金的仇人朱和气,另外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这三人死死地盯着我的兜,显然就是冲着癸水灵珠来的。 他们瞧见我突然醒转过来,扬棍挥舞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往后越开,不想与我正面冲突,免得一个不慎,将那癸水灵珠给误伤到。 这帮人往后一退,我便立刻抽身出来,朝着海边狂奔而去。 我此番所去,为的是那个八爪鱼一样的家伙。 他将海妮给一枪捅死之后,还不泄愤,高高挑在空中,脸上露着残忍而狰狞的笑容,仿佛是在对这个“投靠”了人类的夜行者同类,有着不可饶恕的仇恨。 杀了人,他还要鞭尸。 就是这么嚣张。 不可饶恕。 我像疯狗一样地冲向那人,而那个下身是八爪鱼的光头大汉斜过脸来,一脸蔑视地看着我,将长枪一抖,海妮软绵绵地跌落在了水里去,而他则朝着我游了过来:“又一个叛徒,不可饶恕!” 对方对我毫不在意,八爪破开水浪,朝着我挺枪刺来,而我更是死命儿加速,冲向了对方。 在最后十米的时候,我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心悸。 不管对方如何狂奔,但那一杆枪,却是恒定地指向了我的心脏,就好像是气息的锁定,让我感觉自己冲上前,就好像是直端端撞到了枪口上面一般。 前进,要死。 这是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最直观的感受。 对方很强大,是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二个想法。 然而…… 那又如何? 梆…… 软金索长棍棍尖,与那骨质长枪的枪尖猛然相撞,对方是扎,如同毒蛇探穴,而我是挥,长虹贯日,如此彗星撞地球。 双方的意志都坚决无比,而结果让我们都有些错愕——八爪鱼站立不稳,直接栽倒在了海水里去,而我则给巨大的力量机击得腾空而起。 我还没有落下来,身后就有好几处袭击逼了过来。 我挥着长棍,抵挡周遭的时候,好几人将我给团团围住,而那头八爪鱼站在外围,吐了一口浊水,骂道:“骂了隔壁,还挺有力气的,就这潜力,去做人类的走狗,可惜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凌厉之极的剑光。 唰…… 一剑西来,八爪鱼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腿甩去,却给那剑光一曳而过,两根湿滑粗壮的触手顿时就脱离了下身,而随后我听到马一岙歇斯底里地怒吼声传来:“我艹尼玛,草泥马、草泥马……” 这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显得风度翩翩的男人,此刻双目赤红,宛如疯狂一般地冲上前来。 他的身后,是追击而来的笑面虎。 然而他完全不理会笑面虎的拦击,手中的铁尺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炙热通红,猛然挥出的时候,竟然有模糊的气息浮动。 那是……剑气? 我感觉马一岙此刻也是愤怒达到了顶点,出手之时完全不讲究任何退路。 他要是反应稍微慢上一点儿,估计就要给笑面虎一刀给劈挂了。 然而他却每一次,都堪堪避开了对方的刀尖。 马一岙在死神的刀剑跳舞,而我也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在好几个人的围追堵截下,我已经不能再如猛虎出笼一般地猛冲猛打了,因为在这个时候,除了那个假鬼子刘勇之外,其余的几人,都显化出了自己的夜行者本相。 除了朱和气的亥猪,还有一头黑山羊,一头凶神恶煞的大狼狗,以及一只大狸花猫。 这帮人露出本相之后,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个个肌肉发达,凶相毕露。 而且他们的手上,各种兵器,寒光四射。 在不久之前,我还是给朱和气给吊打,而此时此刻,一根软金索的长棍在手,我堪堪抵住了这一帮凶人,却也只能深陷于此,没办法前去与马一岙汇合,给予他帮助。 这样的结果让我怒火越发旺盛,当下也是立刻转变了目标,盯上了跟前之人。 朱和气。 既然那边我鞭长莫及,那么你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自我安慰的话,仇人近在眼前,我如何能够放过? 我没有再想着往外突围,而是将长棍收回,开始疯狂地劈向了朱和气。 这家伙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间转变进攻对象,给我猛然一棒拍在了左肩上,哎呦一声叫喊,往旁边退开,立刻有人补位上来,是个长着弯曲羊角的妖人,手握双锏,奋力架住了我砸下来的棍子。 因为承受不了力量,他双脚陷入了泥沙之中,然后跪倒在地。 而我借助着他的反抗之力,陡然跃起,一蹿三米高,又落到了朱和气的跟前来,又是一棒子砸下去。 朱和气往旁边扭开,而这个时候,我发现他的动作有一点儿别扭。 之前的时候,一直追逐,我并没有发觉。 但现在,一旦近身搏击起来,我就发现他无论是反应,还是闪避的动作,都显得很不流畅,而正是因为这个,让我一下子就回忆起了往事来。 当初杀了老金,然后在我住处伏击我的时候,这头肥猪可是受了伤的。 尽管夜行者的身体素质远比寻常人要强太多,但这种伤筋动骨的伤势,对自己的行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是在这危急关头,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提棍上前,穷凶极恶。 后面不断有人追赶而来,但在此时此刻,却只有我和朱和气两人。 一连串的长棍落空之后,精疲力竭的朱和气慌了,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的双眼之前,掠过了老金躺在停尸间的场景,那惨白的脸色,还有刚才海妮惨死的情形,猛然一棍子荡开了身后的无数攻击,心情突然间变得异常平静。 我对他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噗…… 长棍掼胸,将整个体重超过两百公斤的大肥猪怪,钉在了沙滩之上。 ************ 小佛说:看到一些朋友要求我天天八更,这个……小佛只能说,臣妾做不到啊。相互体谅哈,好东西,慢慢来,大家别急哈,一天两更,没事再加更,这个总比微信一更强多了吧? 第八十一章 鱼死网破 嗷、嗷…… 长棍掼胸而过,巨大的痛苦让朱和气嚎叫不止。 他拼命地挣扎,结果越是挣扎,伤口撕扯越大,鲜血如同水龙头一般,“咕嘟嘟”地往外冒,而其余的家伙瞧见我重创朱和气,也急红了眼,有人大声叫着“老八”,有人叫“八哥”,朝着这边狂扑而来。 我没有了能够狂抡的软金索长棍,对这帮家伙也就没有了最直接的对抗资本,他们哇啦啦冲上前来,就是想要趁着这一下的空隙,将我给弄死。 他们想要把朱和气给救下来。 毕竟黄泉引的传统,是从不吃亏,只有他们宰人,没有别人宰他们的份儿。 但我想,这件事情,到我这里终结了。 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猛然前扑,避开了好几个家伙的刀枪剑戟,然后在那一瞬间将妖力撤去,让长棍又变成了绳索,随后将软金索打了一个死结,却是把朱和气整个人如同串腊肉一样,给从胸口串起。 随后我猛然拉动软金索,将朱和气整个人都扬了起来,接着一甩,把他给弄到了空中。 这家伙虽然很胖,肥得流油,但肉质细密紧致,被软金索牢牢串住,随后给我当做了流星锤一般挥舞起来。 人形肉球流星锤。 被挥舞起来的朱和气哇啦啦大叫着,悲惨模样,让人动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里一股潜藏不住的暴戾却在这个时候觉醒,露出心湖来。 他越是叫得惨烈,我越是心头畅快。 人生之快意恩仇,大丈夫当如是也。 在这朱和气为锤子的人形肉球流星锤的加持下,那几个红着眼睛扑过来的家伙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却没有一人胆敢落下。 他们生怕伤到了这位东兴十八罗汉之中排行第八的猪妖。 当这帮人以为我失去武器的时候,我却用四处飞舞的朱和气镇住了场面,而这个差不多有两百多公斤的家伙给我挥舞起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勉力,到了后来,有了惯性之后,却省力了许多。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朱和气的感受就没有那么愉快了,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中气十足地哇啦啦大叫着,到了后来,却是没有了声音。 事实上,甭管是任何人,被这般穿了心肺、风火轮一样的转悠,都不可能还活蹦乱跳。 即便他是夜行者。 夜行者也是人,即便是觉醒了,身体素质方面恢复了远古祖宗的兽性,但本质上来说,还是有着承受极限的。 夜行者也会死,这一点王朝安老先生当初早就给我做了榜样。 眼看着朱和气不行了,其余人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一直藏在人群身后的假鬼子刘勇突然间陡然冲了出来,猛然前冲,然后手中的长刀朝着软金索砍来。 他这一刀,又快又利,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出的这一刀,正好卡在了“流星锤”下落之时,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速度和力量的控制,以及角度的考量,都精确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用刀的顶尖高手,正好斩在了软金索上。 在某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这一刀所向披靡,仿佛能够斩断软金索,将朱和气给救下来一样,然而随后我立刻发现,这只不过是对方那一往无前的决绝,给我带来的错觉而已。 刀索相交,火花四溅,随后刀滑落下去,正好划拉到了朱和气的身上去。 他这刀是好刀,最大的优点就是锋利。 朱和气的半边膀子,那右手就给长刀滑落了下来,而此时此刻,所有人方才发现,他连一声哼哼都没有发出来。 这个虐杀了老金的家伙,就这样被我活活地晃死了。 而随着朱和气的半边膀子落地,我突然间感觉到绳索的那一端突然一空,那将近四百斤的重物一瞬间失去了份量一样。 很快我发现,朱和气整个身子上面有浓密的黑雾浮现,而他整个人,居然就如同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般,被戳破之后,里面的液体飞速流逝。 哗、啦、啦…… 四百斤的朱和气化作了无数浆液,落到了我周围的沙滩上,也将前来围攻我的这些人洒了一头一脸。 他,居然化作了一大滩的浓浆尸液。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儿发懵,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记窝心拳,黑虎掏心,重重捶在了我的胸口处。 我的双眼一阵发黑,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死去了一样。 一直到了在半空中飞了一小会儿,我方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一只大脚将我给恶狠狠地踩在了沙滩之中。 我血气上涌,感觉到世界都在颠倒,视网膜都快要脱落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瞧见一个巨人一般的家伙将我给踩在了地上,就好像一座沉重的山峦,让我拼命挣扎,都难以摆脱。 随后那人俯下身来,一把从我的手中夺过了软金索,我即便是奋力拽住,也难以抵御住他那恐怖的力量。 当软金索从我的手中离开的一瞬间,我就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全身都开始发力,而随后我听到了一个让我为之错愕的声音:“王虎,把那绳子给我。” 什么? 我双目一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这个时候的太阳在斜上方,有些刺眼,然而我却还是认出了这个一下子将我给击倒,又一脚踩得我无法动弹的男人来。 王虎,王虎,这不就是马一岙他们院子里的傻大个么? 他在鹅城失踪之后,的确是落到了黄泉引的手中,只不过他怎么就跟着黄泉引助纣为虐了呢? 我圆睁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忍不住喊道:“王虎,王虎,是我啊,侯漠,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大声喊着,试图跟这个小巨人一般的傻大个攀些交情,然而当他低下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却陷入了绝望。 他的双眼之中,瞳孔一片白色。 这样诡异的场景,再配合上他冷漠无比的表情,让我一瞬间就明白——此时的小巨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笑起来无比蠢萌的傻大个了。 他,已经变成了黄泉引的杀戮兵器。 一股巨大的悲凉浮现在了我的心头,而王虎将软金索朝着后面一扔,落到了刘勇的手里之后,他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呸了我一口,然后粗声粗气地说道:“叛徒,凭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腥臭浓郁的浓痰扑在了我的脸上,就如同我心中那层厚厚的阴霾一般,让我心底里堵得难受。 而这个时候,好几个人都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有人出拳,有人出脚,怎么狠怎么来,狠狠地泄愤,疼痛在这个时候刺激着我,而眼角的余光处,马一岙看到了我这边的危机,没有再往海里生扑,而是朝着这边儿赶来,却给笑面虎给拦住了。 那边不止笑面虎一人,之前开车离开的那些黑西装回来了,另外还有十几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都跑到了这边来。 敌人果然是有着许多埋伏在,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 而且我们都有着相应的对应之策。 唯一想不到的,是敌人埋伏了猛禽夜行者来夺取癸水灵珠,并且毫不犹豫地对海妮下手。 他们是如此的决绝和狠戾,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想象,让我们且战且退,有人阻击、有人接应的策略,全部都落了空。 我没有办法挣脱开王虎的踩踏,只有双手抱头,扶住面部和脑袋,让自己不至于遭受到致命的伤害。 毕竟在这样的时刻,在他们东兴十八罗汉里老八朱和气刚刚给我活活“玩死”的情况下,对方做出任何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事实上,已经有兵器朝着我身上招呼了。 眼看着我就要被乱刀屠戮,却被人给拦住,那个刘勇喊道:“等等,这个家伙,噬心魔大人点名要见他活人。” 黑山羊抓着两根沉重的铁锏,怒声吼道:“他杀了八哥,我拿他偿命,不应该么?不应该么?” 他跟朱和气的感情显然很是不错,此刻悲痛欲绝起来,两行清鼻涕都快要甩出来了。 他抬手要再砸,却有人厉喝道:“老十五,你敢违抗大人的命令?” 大人。 这个名词让处于暴怒边缘的黑山羊冷静下来,如同蔫了一般,双手垂落,而随后,刘勇伸手去掏我裤兜。 我一激灵,猛然伸手,将那装着癸水灵珠的绸布袋抓在手里,死死拽住。 那家伙瞧见,猛然一记手刀砸在了我的手腕上,大声喊道:“放开。” 我右手疼痛欲裂,却拼死不放。 旁边好几人凑过来,有人控制住我的手,有人抓我的肩,有人去掰我的手指,而这个时候,我的脑子突然一跳,大声笑了起来:“想拿到这东西?做梦吧!” 我右手手掌猛然一用力,妖力陡然集中,然后一攥。 咔嚓…… 癸水灵珠破碎,无数碎片扎入了我的手掌,让我的右手变得血肉模糊。 鱼死网破吧! 第八十二章 阿水三箭定生死 小时候,我曾经摔破过一个玻璃杯子。 那碎玻璃碴子砸到了腿上,疼得我一宿一宿地哭,现在腿上都还有印记。 而此时此刻,十指连心,手掌的敏感程度远胜于腿,那种直入心底深处的疼痛,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除了疼痛之外,我还感觉到有一股湿滑炙热、如同电流一般的东西,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中去。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我的右手手掌,却瞧见那癸水灵珠给我捏碎之后,那股青色碧绿、如有生命一般的东西,居然就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中。 然后我整个右臂都开始发光,紧接着一股力量将我瞬间支撑起来,还将压在我身上的大一帮人,都给弹开了去。 当时的我,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仿佛有绿光浮现。 至于其它的什么,已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但马一岙却是知道的。 在后来的一次谈话中,他告诉我,当时的我就跟踩了高压线一样,整个人抽起了羊角风,将身上的这一帮人都给掀翻之后,就开始在地上打滚,而且还不是单纯的打滚,反而像是后来的亚洲舞王尼古拉斯赵四一样。 这癫狂的劲儿那叫一个节奏感,估计配起迪斯科的音乐,都能够上天了。 当时那帮人也是愣了,一开始还以为我从哪里借来了什么洪荒之力,一下子就打了鸡血呢,有人来扑,直接弹开去。 后来王虎也上了来,这个大汉,两百三四十公分的身高,猛然压下,如同山峦倒塌一样。 但他一样都给弹开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保持那种身不由己、不断癫痫抖动,甚至还口吐白沫的状态,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恐怕是被那破碎的癸水灵珠给伤到。 怕不是力量灌输不兼容,从而产生了如此诡异的状况吧? 这帮人颇有见识,知道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基本上的一个下场,那就是爆体而亡, 所以他们为了避免溅得自己一身血浆,都往后退开去。 我当时的意识几乎是模糊的,并没有什么概念,而根据马一岙的说法,是我在那儿,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肚子、四肢甚至脑袋都膨胀起来,如同圆球一般,里面有恐怖的力量在左右冲撞,让我足足癫狂了三四分钟。 关于时间的长短,因为马一岙讲述时脸上是带着戏谑的笑容,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在说假话调侃我。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马一岙,也正在遭受黄泉引最暴烈的围殴。 他将那八爪人的两根爪子斩断下来之后,就给笑面虎带人给团团围住,而那个受了伤的八爪人更是用剩余的爪子卷起枪斧锤叉,发疯一般地冲着他攻去。 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之下,他即便是想要过来救我,也是突破不了重围的。 事实上,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甭管过程的时间有多久,当我的意识恢复过来、奄奄一息地躺在沙滩上面时,马一岙那边的战况还在继续,而旁边几人则在四五米之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虎视眈眈。 当我与其中一人的目光对视时,那头长着个大狸花猫脸的家伙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有人伸出手来,一把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怕什么,上啊。” 大狸花猫的胆子远没有旁人那般大,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家伙,胀成气球了都还不死,怕不是妖怪吧?” 刘勇一脚将他给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妖怪,妖怪,妖尼玛怪!” 有人恐惧,也有人凶狠,那头黑山羊显然与朱和气的感情极好,此刻毫不犹豫地就冲上了前来,大声喊道:“我现在,可以打他了吧?” 他对刘勇刚才的阻止心怀不满,而刘勇对我捏破癸水灵珠的行为同样气愤不已。 他不再阻拦,而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打,只要能活着,其他的都没事,打残了算我的。” 听到这话语,黑山羊没有了顾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刃面,然后咬住这匕首,陡然扑上来。 我想要爬起来,结果却跟抽掉了脊梁骨一般,浑身发软,麻麻痒痒。 我全身浮肿,热流在全身乱窜,爬起来一小半就趴下去。 砰…… 黑山羊的拳头,在这个时候如期而至,重重地砸在了我的下巴处,我感觉脑袋轰的一阵响,给直接砸飞了几米开外去。 随后那家伙暴风骤雨一般的拳脚,就朝着我的身上倾泻而来。 他真的就把我当做了人肉沙袋来打。 他这边一动手,而我又是毫无抵抗能力,众人瞧见我居然是一只纸老虎,也没有再多犹豫,纷纷冲来,就是一阵暴打。 我无力反抗,只有抱住了头颅,尽可能地让这帮家伙不伤到我的要害。 然而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想要发泄,所以才没有真正下狠手,但我将癸水灵珠给捏破毁去这事儿,又如何能够善了? 一阵暴揍之后,好几人将我给按住,紧接着黑山羊伸手过去,将嘴里咬着的匕首取了下来。 他回头问刘勇:“本间先生,大人要的是活人,但不一定要他周全吧?我被他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这样是为了避免他逃跑,你说是不是?” 这黑山羊显露本相良久,此刻维持不住,恢复了人脸,一副尖酸刻薄、脸无二两肉的模样。 再加上那黑黢黢的山羊胡,还有常年吸烟导致的大黄牙,十足恶毒奸诈。 刘勇听了,阴沉如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戾的笑容来,狠狠说道:“当然没问题。” 说罢,他还冲着黑山羊举起一根大拇指来,赞叹道:“论阴招,还算你东兴老十五厉害,佩服。” 黑山羊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来,然后狠狠地对我说道:“我先把你的手筋脚筋挑断,再废了你的丹田,就算是你能够熬得过这会儿,见到大人,恐怕也是没有未来——我,也算是为了八哥报仇。对了,你刚才对八哥说了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儿,还给你!” 他恶狠狠地笑着,然后将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 这架势,仿佛不是割断我的手筋脚筋,而是要一刀插在我的胸口,让我永远毙命。 而就在他将匕首扬到了最高处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一声响。 嗡…… 紧接着这个黑山羊的胸口处,如同幻影一般,多出了一支箭羽来。 那箭羽是用某种鹰隼的羽毛制作,油光水滑,泛着亮光。 而箭杆的颜色,又黑又红。 追风箭。 白云山的追风箭,一箭射苍鹰,第二箭,射到了这个家伙的胸膛之上。 咚…… 黑山羊的匕首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因为他整个身体已经被高速射来的追风箭给穿过,然后带着巨大的惯性,将他钉在了沙滩上。 原本洋洋得意的黑山羊此刻被钉在沙滩上,双脚蹬地,泥沙泛起。 他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抓了两把,随后无力垂落。 死了。 围在这儿的众人都愣住了,随后朝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疤脸年轻人站在了堤岸之上,弯弓搭箭,射出了第三箭来——飕…… 啊! 一声巨吼,这回中箭的那人,却是刚刚以绝对的力量将我压垮的王虎。 不过这个傻大个在进入黄泉引之后,反应能力明显强大了太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平移了一些,直指心脏的一箭,最终射在了他的左胳膊之上。 追风箭所携带的巨大力量,还是将他给带着,朝后连着退了七八步。 这力量,当真恐怖。 而就在阿水射出了手里所有的追风箭之时,他的身后,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来。 是那个被他从空中射下来的猛禽夜行者。 那家伙被射中了,又从半空中摔倒下来,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生命力这么强,而且这个时候还找到了阿水来。 那家伙将阿水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另外几个人。 钱国华、钱国豪两兄弟,江门林蓝平、茂名卫合道,还有那位说好了在远处接应我们的许梦月,以及小胖子简大勇,再有那个宝芝林的少主苏四。 他们这些人,居然在感觉到情况不对之后,并没有按照马一岙指定的“弃车保帅”计划离开,而是全部都赶了过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状况,他们应该都能够直观地感受得到。 他们在此之前也听到过马一岙对于黄泉引力量的描述,明明知道此番前来还是凶多吉少,但终究还是选择了过来。 瞧见这些人,我的心中是激动的,而随后我瞧见被一箭射中致命之处的黑山羊,竟然如同刚才的朱和气一般,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滩腥臭浓郁的尸水去,十分骇人。 没有等我想明白这事儿的原因,不远处的笑面虎就怒声大笑了起来:“甚好,甚好。” 他一刀逼开马一岙,然后大声喊道:“既然都不怕死,那我黄泉引,今时今日,就要大开杀戒,所有人都得死;我要让从今之后的二十年,整个江湖,闻我黄泉引而色变!!!” 第八十三章 天才夜行者,小狗斗群狼 笑面虎立下如此狂妄话语,而其余人也都杀气腾腾,纷纷大声吼叫起来。 一时间鬼哭狼嚎。 那十几个黑衣人全部都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甩棍,朝着从堤岸上方冲下来的一众人等杀去,而刘勇等人也都转身,冲向了我这些增援而来的同伴。 只有被追风箭射中的王虎,他将左胳膊上面的箭支折断之后,朝着我走过来。 他俯下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控制住。 追风箭的力量恐怖,但这家伙的胳膊发达得跟别人大腿一样,就算是受了伤,里面还插在箭支,都不会有太多影响。 至少控制住浑身力量消解的我,已经是足够。 堤岸之下的沙滩,随着一众人等的加入,战况瞬间就变得不同,马一岙这边的压力减缓许多,但那些冲下来的同道却在一开始,就遭受到了最坚决的阻击。 卫合道手中抓着一根坚硬如铁的铁木棍,一马当先,迎战一大帮的黑衣人。 他一开始如猛虎出笼,一手出神入化的五郎八卦棍的确也挑飞两人,还将一人给砸到在地去,然而当一个手长过膝的男人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这冲势顿时就中止了。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本相,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腾腾妖气,让人毫无疑问地坐实了他夜行者的身份。 那人双手没有任何武器,只是伸手,便从漫天棍影之中,将卫合道的铁木棍抓住。 卫合道往回猛然一扯,却发现纹丝不动。 对方的力量,到底还是太强大。 卫合道冲势顿住,钱家兄弟就站了出来。 这两人是打熬筋骨、修行外门横练功夫的路子,浑身上下都是茧子肉,硬得如同披上一层铠甲,双手的力量强悍得很,没事儿捏捏核桃玩,一捏一个碎,戳铁砂、砸石头,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两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起上前,双手之上穿着铁环手套,猛然抓住了这个长手男子的双臂。 这两人一左一右,扣住那人胳膊之后,猛然一拉。 这阵仗,有点儿像是五马分尸。 然而看着健壮如牛的两兄弟,却并没有能够将那个长手男人撕扯开去,那家伙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一动也不动,而是抬头起来,一脸漠然地打量着他们。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并没有瞧见那人的正面。 但是从侧面上看,那个长手男子的眼角处,有一抹寒光浮现。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开始狂跳不止。 一瞬间,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对于力量的认知——今天所有的人里面,最让人棘手的,不是笑面虎,也不是刘勇,更不是那个猛禽夜行者。 而是这个一直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的男人。 一如之前黄泉引的长戟妖姬。 永远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的人,并不是执行者,也不是指挥者,而是监督者。 那是上头派来的监军,是捧着尚方宝剑的顾命大臣。 也是随时能够出来撑住场面的家伙。 瞧见这人的出手,即便是给王虎死死控制住的我,也止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黄泉引从来不吃亏,倒也不是没有缘由。 对方出动的人马,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实在是太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果然,以一敌三,那人游刃有余,双手一用力,那胳膊居然就增大了一倍去,让钱氏兄弟完全没有办法握住他的胳膊。 而随后,长手男人猛然一抖,钱氏兄弟就往后跌倒而去。 他并没有停止动作,紧紧握住了那根铁木棍,猛然一抽,卫合道再也拿捏不住,只有放手,没想到手刚刚一放,那掌握住了铁木棍的长手男人立刻反手一棍,冲着卫合道当头砸来。 而此刻的卫合道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就要被这一棍子,抽中了脑袋。 铛…… 一声铮然之声出现,卫合道以为自己必死,却不曾想有人接下了这一棍。 来人是匆匆赶到的许梦月。 这样的打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然而从客观时间上来说,却只不过是前后几秒钟而已。 许梦月使的是一对袖手剑,这种短剑仅仅比匕首要长一些,剑格处稍长,加粗,平日里藏在袖子里,几乎看不出来,而一使用出来,便是杀招毕露。 她用两把袖手剑挡住了长手怪人的擎天一棒,因为兵器的缘故,显得十分吃力。 不过许梦月的修为,在众人之中是最强的,她甚至比马一岙都要厉害,而作为曾经中山先生的保镖,先祖留下来的绝技颇多,此刻倒也不怯那人。 不但如此,许梦月还冷声哼道:“白眉道人,你犯了那么多的祸事,不好好躲在澳门藏着,还敢跑到羊城来?” 那长手怪人冷笑,说我们认识? 他长棍下压,死死抵住了许梦月,而许梦月则开口说道:“当初我师父欧阳岳和几个老前辈将你们几兄弟追得如过街老鼠,东躲西藏的时候,我也在场呢。” 长手怪人听闻,双目一瞪,突然笑了起来:“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黄金镖的弟子。” 笑罢,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说当年耻辱,是因为你们这帮家伙人多势众,仗势欺人,现如今那几个老不死死的死,散的散,早已不成气候,而我又承蒙大人启用,监督东兴,赏赐一身修为,也是该讨回当年场子的时候了…… 他用力下压,紧接着猛然一抽,棍势又急又烈,让人震撼。 而许梦月身法灵动,却并没有被对方的威势吓住。 两人缠斗,而刘勇带着一众妖魔鬼怪也杀将而来,钱氏兄弟和卫合道、林蓝平等人就算是想要去给许梦月帮忙,都没有功夫,只有硬着头皮接下对手。 黄泉引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江湖豪雄,死人堆里翻腾出来的胆气,远远不是他们所能够比得了的。 所以几乎是在一瞬间,场面就显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我给王虎掐着脖子,几乎快要断气,然而体内热流却在这个时候,从四肢百骸,开始朝着心脏部位汇聚而来。 这个时候的我,有点儿迷迷糊糊,脑子就好像是快要烧开锅的水壶,一片混沌。 但我却瞧见了在那一边倒的场面,有一个人杀将出来。 这人却是那个喝多了酒之后,冲着我蠢萌蠢萌做鬼脸的小狗。 这个小胖子,此刻也如同喝多了一般,进入我视野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恶霸犬般的模样,牙齿突出,脸上的肥肉耷拉,双目精光四射,穿透人心。 他长得一个恶霸犬的头,那架势,也像恶霸犬一般凶狠。 如同一颗导弹,小狗一个助跑之后,飞身扑倒了一个黑西服,直接用满是褶子皮的脑袋,将那人给活生生装晕了去,然后就地一滚,捡起了那人的甩棍,在好几个黑西服的围攻之下,一阵下三路,将这几个打得捂着裤裆、嗷嗷直叫。 而随后,他“嗷呜”一声,就好像头狼,飞身再扑。 这一回,他扑到了大脸花狸猫身上,抬头就是一拳。 邦…… 这一拳扎扎实实,若是普通人,估计就直接倒下了,但对手是身体强悍的夜行者,就没有那般简单了。 对方并没有倒下,而是转过头来,冲着小狗“喵呜”一声叫唤,挥爪就上。 小狗一声“汪汪”,怼了上去。 两人扑在一起,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胜负,却不曾想几秒钟之后,小狗翻身起来,而那个大脸花狸猫夜行者却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这就完了? 我有些惊叹,没有想到那个蠢萌蠢萌的小狗居然这般凶残,而随后小狗又冲向了人群之中。 他的确是个天才夜行者,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在人群之中快速行走。 他头脑清晰无比,趋利避害,实力比他强的,他一触即退,而稍微比他弱一些的,他也不加理会,但对于比他差几个档次的,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而且上去就是下狠手。 虽然没有杀人,但他一拳又一拳地上去,却是务必让那人爬不起来,短时间没有战斗力。 这……这尼玛简直就是人头狗啊? 谁能够想到,他这么强? 小狗的惊艳表现在交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在所过之处躺到了七八个敌人的情况下,立刻被重视起来,不但刘勇转变了方向,就连与许梦月缠斗的长手怪人白眉也朝着他扑去。 一个小狗,搅动场中风云,将其余人所受到的压力顿时就减轻许多。 而那个苏四也不比小狗差多少,只不过他性格比较沉稳,一直在外围游绕,而且个头又不高,反而没有那么醒目。 笑面虎、长手怪人和刘勇三人,都朝着最吸引人仇恨的小狗冲去,眼看着局势仿佛有了逆转之时,突然间我听到了三声枪响。 砰、砰、砰…… 枪声落下,我瞧见修炼硬气功的钱国伟连着退了三步,胸口有鲜血染红,口中吐血。 而在不远处,两个黑西装掏出了手枪来,正在找寻敌人。 动枪了? ******** 小佛说:两件事情,第一,为了避免大家等待,每天晚上八点,我会提前通知是否嘉庚;第二,捧场的同学,你们查一下自己的账户是否有月票,有的话,给小佛吧,恶霸犬哈巴脸,求…… 第八十四章 持枪者死 华夏不是米国,没有在禁枪国家待过的人,是不能够理解这里将近苛刻的严厉。 据我所知,在国内的任何刑事犯罪案件,一旦是涉枪案,它就绝对会比任何案件都更受重视,而且基本上都会立刻成立市级、乃至省级一样的专案组,甚至还会有限时限期破案的要求。 它仿佛是公安机关的神经底线,一旦越过这一道红线,都将会受到毫不犹豫地铁拳打击。 因为涉枪案的危险实在是太大了,它严重危害到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让和谐社会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这是马一岙对我说的,它起源于我之前的一个提问,那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江湖人,很少会用枪。 都是在这行当里混饭吃的人,没有人会想着总是被衙门去惦记。 不动枪。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枪,不然大家都不好受,这几乎是黑白、正邪两道都会尽可能遵守的潜规则。 然而黄泉引这帮人向来都是无法无天,与生俱来的本事,就是蔑视一切规则。 他们以过江猛龙一般无可匹敌的姿态,横扫一切,想要竖立起自己的威风来。 所以在这形势极为微妙的时候,有人终于选择了开枪。 三声枪响,钱国伟倒地,而那两个枪手也端着黑黝黝的手枪,开始朝着其余人瞄准了去。 身手敏捷,四处乱串的小狗并不是第一目标,毕竟他有着几位大佬盯着,基本上是逃脱不了。 而其他人则成了两个枪手的重点照顾对象。 功夫再高,板砖撂倒。 港岛霍家四大行走之首的风雷手李冠全,都能够被我藏起来的一闷棍敲倒,更别说这现代化的手枪火器了,所以这枪声一响起来,众人都有些惊了,而随后许梦月等人也立刻回过神来,赶忙朝着人群之中扎去。 越是敌我不分,那些枪手的发挥空间就越小。 他们与黑西服一帮人混在一起,那两个枪手先是瞄了一会儿,随后估计是怕误伤同伴,然后将枪口转了方向,对准了稍微有些落单的马一岙。 马一岙的落单是相对的,事实上,他的对手从头到尾,都一直有一个人。 那个断了两只爪子的八爪怪。 那个上身魁梧,坦胸露乳的巨大胖子,此刻不但双手持骨枪,而且其余支撑身子的爪子,也都拿着兵器。 之前他留在海水蔓延之处,而此刻笑面虎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狗的身上时,就剩下这两人在对垒了。 如果说仇恨,马一岙对这个家伙自然是恨之入骨的。 他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八爪怪给挫骨扬灰了去。 但海妮已死,再无挽回的可能,场间的形势又是直转而下,他的想法,也是离开那边,加入这儿的战斗。 他想救我。 但那八爪人一直将他拖住,形成了一个单对单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两个枪手才会针对着他。 毕竟目标明显,地势又开阔。 而且就算是误伤,以八爪人的皮糙肉厚,也不会伤筋动骨。 砰、砰、砰…… 枪声再次响起,马一岙尽量地避开,然而终究人还是快不过枪子,身子陡然一顿,然后右肩的血花炸开了来。 马一岙也中弹。 在瞧见那情形的一瞬间,一直都显得浑浑噩噩的我,那枪声仿佛跟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了起来。 噗通、噗通…… 噗通…… 那一刹那,我的视野一片血红,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枪声在那一瞬间仿佛消失了一般,而我的心跳声则充斥了整个世界,它“扑通、扑通”地跳着。 随着这心脏的跳动,我感觉到力量又如同抽水泵一扬,从经过弱水疏导的经脉之中,回流到了四肢百骸里去。 那僵直发麻、疼痛欲裂的身躯,又渐渐地恢复了活性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睁开了眼睛来。 那一刻,整个世界如同倒影一般,全部都进入到了我的眼眸之中来,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它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那般明媚精彩,无论是远处的山海,还是近处的人物,又或者一只苍蝇,苍蝇翅膀上面的纹路和光反射,又或者人脸上的一根汗毛,都全部尽收于我的眼底里。 我的眼眶里,渗透出了浑浊的泪水来。 我有些感动于这世界的精彩。 然而这仅仅只是那弹指一念间,因为在下一秒,我收回了所有的感动,猛然一晃,双腿撑在了王虎的裆部,然后将垂落的双手勾住了对方的胳膊。 我知道王虎的力气有多恐怖,如果我这个时候要跟他硬怼,只怕那家伙一发起蛮力来,估计就能够把我给掐死。 要想不死在这家伙的手中,就得动脑筋、想办法。 我扣住了他没有来得及拔出来的断箭伤口处,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王虎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回救,就放开了我,而在脱离对方控制的一瞬间,我双腿一蹬,就朝着前方的滩涂猛然滚去。 紧接着,我如同一条疯狗般,冲向了左前方的十米处。 在那里,有两个枪手如同君临天下的死神一般,远远比那些凶悍的夜行者更有牌面。 他们的枪口指向谁,谁就瑟瑟发抖。 这两人不解决,我们不管来多少人,都将全军覆没。 所以王虎即便是近在眼前,也不是首要目标,笑面虎、八爪人、白眉道人、刘勇这些人,通通都不是首要目标。 这两个枪手才是。 你们要当死神对么,那就先去死吧。 飕…… 我如同一道飓风,十几米的距离,陡然而至,而这个时候,那两个枪手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们即便不是夜行者,但作为长期受训的职业枪手,反应力还是十分迅速的,几乎立刻就调转了枪口,朝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我扣动了扳机。 当机匣发出响声的那一瞬间,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我居然能够看得到子弹头射出枪口时的瞬间景象。 我还能够把握得住那弹道的轨迹。 一切,如有神助。 唰……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就避开了好几条弹道,冲到了那两人的跟前来,紧接着我一个鞭腿,甩在了第一个人持枪的手上,将那手枪给直接踢飞到了海里去。 而下一秒,我将整个人的身体都给收缩成一团,蹲在了地上,紧接着左腿猛然用力一蹬。 我的右腿如同子弹一般,竖直朝上,由下而上地蹬向了第二人的下巴处。 黄狗撒尿。 咔嚓! 一声果断干脆的骨头碎裂声,那个还想拿枪来近身射击的第二个家伙,给我从马一岙那里学来的终极杀招给踢断了脖子,腾身而起,又软绵绵着地。 随后我就地一滚,一把抓住了第一人的双脚,将他扯到了地上,扬起硕大拳头,朝着那人的脑袋就是哐啷两拳。 左一拳,右一拳。 那人的脑袋,直接凹进了里面去,颅内压力扩散,眼球都给挤爆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忘记了恐惧和心慌,脑子仿佛先前的小狗简大勇一般,异常清晰,伸手过去,从那死人的手里夺过了唯一的一把枪。 我用血淋淋的右手抓着,瞄也不瞄准,就朝着快步奔走而来的王虎开了几枪。 王虎快步奔来,给子弹击中,身体狂震数下,居然并没有停止向前,只不过速度慢了一些。 我这时才想起瞄准头部。 我读书的时候有过军训,两个星期的军训,最后打了三发子弹,是八一杠,跟手枪完全不同,不过我还是隐约记得教官说过的话,叫做三点一线。 当我瞄准王虎的那一瞬间,看着他那熟悉的脸庞,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犹豫。 尽管他此刻是黄泉引的走狗,但在此之前,他却是马一岙小院的家人。 他之所以变成如此凶恶的模样,定然是被黄泉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的,否则也不会是连瞳孔都是白色,一片茫然。 然而瞧见他拖着沉重步伐朝着我冲来时,我脑海里激烈斗争了一下,终究还是扣动了扳机。 妇人之仁,最是害人。 咔、咔…… 唉?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悲哀地发现没有子弹了,眼看着王虎已经近在眼前,我来不及去尸体上翻捡弹夹,只有将手枪朝着海里扔去,随后转身,冲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尽管全身拥有了充沛的力量,但我并不打算与王虎多做缠斗。 现在这个时候,最关心的,是一个人。 中枪的马一岙。 好在他只是右肩中枪,并没有伤及要害,只不过受伤之后,战斗力大幅度减弱,逃到岸边,就给刘勇给盯上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刘勇刚好与马一岙一番激战,将其弄倒在地,随手抽了一根绳索,将马一岙的身子给捆住,正要打结的时候,我赶到了。 砰…… 我一记飞腿,却没有踹中那家伙的背心。 刘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开了我的这一脚,而我也接近了马一岙,将他身上的绳索一把抽开,随后在半空中猛然一抖,甩向了刘勇去。 那个假鬼子冷笑一声,举刀来迎。 那绳索先软,晃开了对方的长刀,紧接着瞬间变硬,重重敲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咚! 一声让人牙酸的骨裂之声,刘勇双目之中顿时就涌出了鲜血,随后他难以置信地喊道:“为什么?” 我提着突然变硬的软金索长棍,冷冷一笑,眼角处却是一阵猛跳。 我转过头去,瞧见堤岸那边,又涌来了一大片的人。 黑压压,人头无数。 第八十五章 大幕落下 来人很多,而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我居然都认得。 助拳团中,一直没有露面的欧阳青,她之前肯定是保护着李爷刘爷离开了,没想到此刻居然折返了回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蓄着浓密胡须、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宝芝林掌舵人苏城之。 那个满脸严肃的老头儿,也跟在了他的身边。 不是敌人。 我的心中一松,没有再多考量,而是将手中的软金索长棍猛然一抡,就重重砸在了刘勇的天灵盖上面。 第一次,是突破缺口,而第二次,则是要对方的性命。 咚! 对待刘勇,我没有对待王虎那般心软,在这个时候,越早将敌人击垮,越能够将自己身边的朋友救出困境。 然而我这恶狠狠地一棒子下去,那家伙的脑门都凹了大半,居然都没有任何的血流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有点儿发愣,那家伙却突然抬起了头来,鼻子突出,圆眼发光,乌紫色的嘴里有着上下四根尖牙,紧接着我发现他的头部变得一片深蓝,被我一棒子打垮的头颅有黏液留下,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竟然是一个凹陷部位,呈碟状,里面有浑浊的水在晃荡。 紧接着这家伙的身子开始变矮,随后毛发从身上冒了出来,手指变成了四根,手指与手指之间还有蹼…… 这是……河童? 我想起了以前看过一些关于日本的民间传说,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这么一个词眼来。 难怪这个家伙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又叫一个本间雅贵的名字。 因为他的本相,根本就是日本民间传说的妖怪啊! 铛…… 显露本相的刘勇猛然一刀,将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挑飞,然后他没有再往前,而是用那细小狭长的眯缝眼盯了我一下,随后往后飞退而去。 我想要去追这个家伙,趁着自己身上一股澎湃的劲儿,将他拿下,却不曾想身后却有人追了上来。 王虎。 这个身上中了好多枪的小巨人,居然硬顶着枪伤,冲上了前来,为刘勇那个河童打掩护。 忠心可嘉。 我心头愤怒,回过身来,猛然一棍子抽将过去。 这棍势又急又猛,王虎没有办法如同那白眉道人一般捉住,只有用不受伤的左臂抵挡。 他皮糙肉厚,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棍子,我感觉就好像抽在一头牛背脊上一般,而随后王虎一把抓住了我的棍子,双手攥着,怒吼一声,猛然朝着他的方向拽去。 他一边拽,一边大声吼道:“叛徒,叛徒,投靠了人类的夜行者叛徒,你不配做夜行者!!!” 他愤怒地嘶吼着,仿佛疯狂一般地猛拽。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从地上踉跄地爬了起来,掏出了那根炼妖球挂链,对我说道:“能控制住他么?” 瞧见他这架势,我立刻知道,马一岙是准备用之前在港岛时的手段,来对王虎进行催眠。 此刻的马一岙历经大战,又经受过枪击,身体已经快不行了,指望他来帮忙控制王虎,这是太过于想当然的事情。 我必须站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我将妖力一泄,软金索长棍变软,化作长绳,而我则往前快步走了几脚,王虎猝不及防,往后倒去,而我则趁着这势头飞扑,将他按在了滩涂上面。 王虎被我压住,怒吼一声,奋力地推我。 他的力气堪称恐怖,先前一只脚踩在我胸口,就能够将我给压住,而此刻我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都感觉还是不行,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掀飞了去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着牙,气沉丹田,将所有的修为都集中到了手脚之上。 我用一个比较古怪的方式,将他的脖子给扣住。 好在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急速跳动,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朝着全身扩散,倒也勉强能够压得住他。 随后马一岙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上来,半跪在地。 他将那铜球在王虎的双眼之上晃悠,随后咬破左手中指,将流出来的血涂在了王虎的额头之上,一边晃动铜球,一边开口喊道:“ 灵宝天尊 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 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 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 侍卫身形 赦!” 最后一声落定,他将右手拍在了王虎的额头上面,大拇指和小拇指往外滑动,按在王虎左右两侧的太阳穴,用劲一按。 那双瞳混沌惨白、满脸狠戾的大个子突然间眼往上翻,手脚抽搐,口中有白沫涌出。 如此抽动几下之后,他竟然昏死了过去,不再动弹。 而马一岙将王虎控制住之后,整个人也将近虚脱,一下子趴倒在了王虎宽阔而又染着鲜血的胸口上,脸色苍白。 我从王虎的身上爬了下来,扶住他的肩膀,说你怎么样? 马一岙摇头,说死不了。 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发现随着宝芝林的苏城之带着一大票人介入,使得现场的形势已经直接逆转了。 黄泉引的人从一开始还节节抵抗,到了后来,便四散而逃。 我的目光在找寻人,却发现刘勇这个日本妖怪已经冲进了海里,与那个八爪怪人一起沉进了水里去,而笑面虎也带着白眉道人等一帮夜行者朝我们之前藏身的防风林突围。 他们留下了那些黑西装在阻击追兵。 而天空之上,有一个身影歪歪斜斜地扑腾着翅膀,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枪声再次响起,我下意识地缩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瞧见了大盖帽。 除了江湖人,苏城之居然还把衙门的人请来了。 大概是知道了这一场拼斗发生了枪击事件,所以警方也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用上了枪。 在真正的专政力量面前,黄泉引也不过是纸老虎,除了那一帮夜行者凭借着身体的优势强行突围之外,其余的黑西装,几乎没有谁能够逃脱得了。 他们开来的那几辆车,居然都给掀翻了去。 这样的场面,算是彻底控制住了,我有心去追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感知到安全之后,我的心脏跳动开始减缓。 随之而来的,是疲倦一下子就用上了我的心头,全身各处的疼痛也传到了我的脑海之中。 啊…… 我的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要倒了下去,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爬起来,去追击笑面虎。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没有能够再站起来,只有躺在滩涂上,靠着王虎庞大的身体,享受活着的感觉。 我勉强坐了起来,将软金索收了起来,把裤子扎紧。 而这个时候,苏四和小狗两人出现在附近,朝着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两人一番酣战,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衣裳满是血迹,不过从他们的精神状态上来看,还是比较不错的。 很明显,刚才的形势虽然危急,但没有人受重伤。 苏四走过来,将马一岙扶起,问道:“我看到你受了枪伤,怎么样了?” 他说话的时候,小狗也把我给扶了起来,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小狗的衣服上面全部都是喷溅的鲜血,但那都是别人的,他自己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马一岙站起来,摇头,说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对了,我看到钱国伟也中枪了,现在怎么样? 不远处,钱国豪将自己哥哥扶起来,欧阳青在帮他处理伤势,看状况还算不错。 苏四笑了,说得亏是修炼硬气功的,一身老茧,气运全身,虽然中了枪,但子弹都没有能够打进深处去,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也没什么事情——倒是你,看着状态不太好啊。 马一岙表示没啥事,而旁边的小狗则激动地对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太牛逼了,牛逼牛逼牛逼。” 这个家伙跟人干架的时候,那叫一个机灵,反而是说话的时候,却有点儿拙于表达。 我苦笑,说都给揍成狗了,有啥牛逼的啊? 小狗说还不牛?那么一大帮人围着你们两个,个个都超级厉害,你们居然还能够坚持到我们过来…… 马一岙对他很欣赏,说要说厉害,你可是真厉害,让笑面虎那一大帮人都围着你转悠。 小狗挠着头笑,说嘿嘿,我这都是靠运气,打游戏学的。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打游戏?什么游戏? 小狗说仙剑啊,仙剑奇侠传你知道么?就是宝岛出的一个游戏,特别好玩,里面有李逍遥、赵灵儿和林月如…… 他巴拉巴拉说一堆,马一岙一头雾水,而苏四赶忙拦住兴奋过头的小狗,说别理他。 几人聊着天,而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玩够了?” 我抬头望去,却见苏四的父亲苏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像苏四,但年纪要大一些的男人。 那男人冲着苏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老幺,你能不能懂点事?别人搞个光伟正的破旗号一忽悠,你就傻乎乎地跑过来给人家挡枪,你这样,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知道父亲为了你这点儿破事,费了多少工夫么?昨天族老堂开会到了半夜。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有点脑筋啊?” ****** 小佛说:晚上,加更。 第八十六章 天刀苏城之的牌面 那人应该是苏四的大哥,一开腔,就直接对苏四夹枪带棒,冷嘲热讽,而且还有指桑骂槐的架势,十分难听。 苏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梗着脖子争执道:“什么叫做忽悠?江湖一杯酒,义气在心头,我这么做,问心无愧。” 苏老大冷哼一声,说呵呵,挺热血的啊,这个时候知道顶嘴了,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父亲和我们不过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就死在这里了? 这是事实,刚才的形势实在是太危急了,即便是众人都超常发挥,但如果没有援兵,估计就得被黄泉引活活耗死。 苏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跟着辩驳,反而是旁边的小狗忍不住嘀咕道:“也不见得……” “闭嘴!” 苏老大恶狠狠地指着小狗,说勇仔,你还记得宝芝林对你家的大恩么?你爸出车祸惨死,孤儿寡母,是掌舵的力排众议,给你父亲办丧事,给你母子俩发低保,还把你带进宝芝林,陪着四少爷一起修行,就算是你身上有肮脏的妖族血脉,对你的态度也从来没有变过,可你是怎么报答掌舵的?掌舵的让你陪着四少爷,是让你陪伴他、监督他、保护他,而不是让你怂恿他送死的,懂不懂?” 他这一顿喝骂,将小狗弄得头都快要低到裤裆里去,苏四瞧见好友被这般痛斥,终于也忍不住了:“大哥,小狗是我的朋友,不是咱们宝芝林的家养奴,你放尊重一点。” 苏老大毫不收敛,大放厥词:“吃我们的,用我们的,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苏城之终于开口了:“够了,老大。” 相比于苏四的叛逆,苏老大显得十分恭谨,父亲一开口,他立刻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牙尖嘴利,而是毕恭毕敬地往后退开去。 他不说话,苏四方才有机会说:“父亲,我……” 苏城之也没有让他说话,而是挥了挥手,说你也停住,我有事情要跟马小友交代,你们都走吧。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宝芝林掌舵人,积威甚重,苏四虽然想要开口,但被小狗拉了一下衣角,不敢再违背,而是躬身说道:“那好,我去那边看看。” 他为了让自己父亲对我们的态度好一些,腰躬得极低。 苏家兄弟和小狗离开之后,苏城之平静地看着马一岙,却并没有如同自己儿子一般出口伤人。 他只是淡淡说道:“这次叫省厅的老马过来,是我慎重考虑过后,又跟族老们妥协的结果,毕竟宝芝林开门做生意,不想太得罪人,让省厅的人过来处理,一来官面上有交代,好收尾,再有一个,我们宝芝林也不用跳到前台上面来。这一点,还请你多多谅解。” 他说得客气,马一岙不敢怠慢,拱手说道:“这是应该有的,是我考虑不周。” 苏城之说道:“你理解就好。” 马一岙感激地说道:“这一次倘若是没有您来主持大局,只怕我们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救命之恩,时刻铭记。” 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谢意,但苏城之却十分冷淡,说这件事情,用不着这么客气,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冲你,只是不希望犬子死在江湖仇杀里面而已。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又说道:“蒙蒙这人,自小天分极高,又是年少气盛,最喜欢跟人争斗,我也很是操心,总担心他哪天,重蹈了黄祖师爷的儿子肥仔二的覆辙,所以才会这般紧张。做父亲的,总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说对吧?” 马一岙十分明了,再次拱手,说我明白了,今日之事,十分抱歉,以后不会有了。 他识相地做出了保证之后,对方紧绷的脸方才松懈一些。 点到为止之后,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我尽量低调处理,希望以后有人问起,你也别说起我宝芝林。至于后续处理,我让人跟老马沟通,关照一下,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马一岙又躬身行礼,说好,多谢。 谈完了正事,苏城之这才仿佛刚刚发现马一岙伤势一般,轻描淡写地关心了两句,没有再作停留,转身离开。 瞧见这人离开了一段距离,我终于感觉到那几乎僵硬的气息舒缓许多,长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家伙,真能装……” 马一岙一直在拱手相送,这个时候方才将腰直起来。 他平静地说道:“他不是装,天刀苏城之,的确是有这样的牌面。” 我有些惊讶,说这个人,很强? 马一岙点头,然后没有再多聊苏城之,而是问我道:“你上次在拍卖会场捡到的那个炼妖球呢,在哪儿?” 我从兜里掏了出来,说在这里,要干嘛? 马一岙指着地上的王虎说道:“他应该是被黄泉引在哪儿动了手脚,迷惑了心智,所以才会六亲不认,如同傀儡一般大开杀戒;如果能够想办法让他恢复心智,洗去心灵的污垢,他还是能够回到原来的。不过如果让警方带走,就太麻烦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说你的意思,是把他装进这个炼妖球里面,我们带走? 马一岙点头,说对,小虎跟我有三年时间了,我对他死去的母亲有过承诺,一定要带他走上正道,而且还要给他娶一房媳妇,传宗接代。 他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暗淡,低声说道:“答应别人的事情,不可不做。” 我说好,你来弄。 我递给他,但马一岙却没有收,而是教导我那炼妖球的使用方法。 “心神沉浸其中,臆想一方世界,流通全身者,真气也,注入球中,感受机关,然后念曰——‘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妖入其中,手在掌心,三息过后,再缓缓收回怀里,吐息收功。” 我照他所说,练习一遍,随后施展,那妖力灌注,毫不费力地将偌大的王虎身躯收入其中。 瞧见这让人惊讶的场景,我摩挲着手中铜球,并没有感觉到重量提升。 我忍不住感慨,说还真是好神奇啊,这个到底是什么原理? 马一岙苦笑,说这个行业,太多东西都无法用我们认知的知识来解释,我之前听人跟我讲过一个说法,什么暗物质,什么几维空间之类的,总感觉欠缺一些意思,也没有穷根问底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此法失传久矣,而百手神匠温伯龙能够凭借着一册《墨氏春秋》,重新制作出来,着实是让人感慨,世间之人,奇智者多如繁星啊。 感慨过后,马一岙身子又是一阵晃悠,我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说你怎么样,还好吧? 马一岙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累。 我指着他的肩头,说要不然你想去包扎一下……对了,先把你身上的子弹给取下来吧? 马一岙推开了我,说不急。 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海面望去,我知道他想要干嘛,也朝着浑浊的海面望去,没多一会儿,在浮浮沉沉的水面上,我们瞧见了一个黑点。 我眯着眼睛打量,发现果然是海妮的尸体。 马一岙想要动,我拦住了他,说你别动了,我去就行。 马一岙实在是太虚弱了,没有逞强,而我则开始朝着那海面走去。 因为飘荡了一会儿,海妮的尸体那儿挺深的,我此刻的状态也是极为差劲,心中多少也有一些担忧,害怕自己的体力难以支撑到将海妮打捞回来。 然而当我走到了海边,脱了鞋,下了水,那海水漫过了我的脚板底时,突然间我的身体里,有一阵气息在流动。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右手上面,传来一阵凉飕飕的凉意。 我伸出手来,低头看去,却瞧见手掌事业线和生命线的交汇处,居然浮现出了一抹绿光来。 这种绿光就好像是用强光照射极品翡翠之时,浮现出来的那一抹浓重绿衣。 很漂亮,也很柔和。 这是那癸水灵珠里面的光芒,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一般,在掌心的两根线上面不断游绕着。 我盯着这抹浓重绿意,回想先前的种种场景,心头突然有了一缕明悟。 癸水灵珠虽然破碎了,但并不代表癸水灵珠消失了。 它的那一抹“灵”,在经受过某种特殊的际遇之后,转移到了我的身体里来。 正是有着癸水灵珠里面的那一抹“灵”在,这才使得我即便是被重重暴揍,却最终还能够焕发出足够的战斗力,挣脱王虎的控制,又将马一岙从刘勇的手中救出来。 而此刻,它是否继承了癸水灵珠的一些属性,比如说…… 避水? 我心神浮现,紧接着神奇地感觉到一股气息包裹住了我的双脚,虽然依旧是湿漉漉的,但皮肤与水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东西,能够让我在水下行走。 凭藉着这发现,我顺利地将海妮从漂泊的海面上带了回来。 当我回来,刚刚走到海边的时候,马一岙就走了过来,这个时候阿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在他身边。 他抛开阿水,快速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海妮那干瘦的身躯,紧紧盯着她那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脸庞,和紧紧闭着的双眼,忍不住跪倒在沙塘上,身子颤抖着。 随后,他将头顶在了海妮湿漉漉的额头上。 他的眼角,似乎…… 有泪水划过。 ******** 小佛说:海妮,一路好走。 第八十七章 医院里 海妮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子。 因为血脉太早显形的缘故,使得海妮从小就显得与众不同,而在她老家那个封建的小渔村里,海妮从小就遭受到了很凄惨的待遇。 他不但被村子里的人各种非议,甚至连自己的弟弟都经常对她殴打。 至于父母,对待她的感情也是十分冰冷和淡薄的,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 一直到她遇到了马一岙,然后被接到了小院子里,与傻乎乎的王虎、热情的傻大姐肥花,和人小鬼大的小钟黄等人相处,方才感觉到活着的价值。 这些话,是当时我跟海妮一起在灶房里做菜的时候,她跟我聊起来的。 在小院子的那些时间,是海妮最开心的岁月——不用担心没饭吃,不用担心被人当作是怪物,更不用担心随时冲进来人殴打她…… 听到海妮的话,当时的我,心、其实是挺疼的。 她的要求,还真的是太简单了。 越是如此,越发惹人怜。 只可惜…… 她终究还是死了。 我的心情都如此悲恸,就像缺了一块,更不用说马一岙了。 他跪倒在地,抱着海妮瘦小的身子,低声说道:“海妮,海妮,我答应过你,带你去海边玩儿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诺言。我对不住你啊……” 因为枪伤,再加上伤心过度,马一岙终于倒了下去。 我和旁边的阿水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来,发现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有些慌,不是我不够沉稳,而是关心过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这个时候,许梦月大姐赶了过来,让我们将人给放平,之后帮着检查了一下,对我说你别急,人不会有危险,不过必须得赶紧送医院了,不然时间拖长了,肯定会留下后遗症。 我点头,说好、好。 我当时有点儿懵,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在许大姐是个十分有条理的人,叫人抬着担架过来,把马一岙抬离了滩涂这边。 弄完这些,她又过来问我,说这小姑娘怎么办?要不然也送去医院,到时候再通知她的家人过来? 我想起海妮家人的遭遇,有些痛苦,说不,她……没有家人了。 许大姐瞧见我脸色苍白,也有些摇摇欲坠,赶忙叫来了欧阳青,把我给扶住,随后也安排了人,将我与马一岙一起送上了车,朝着附近的医院开去。 阿水也受了伤,不过他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医院。 在车子启动之前,他找到我,让我转告马一岙一声,说他准备去一趟鹏城。 我当时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下意识地问他去鹏城干嘛,阿水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等到回去的路上,我方才想反应过来。 先前郑勇的身边有那个猛禽夜行者一般的高手照应,阿水没有办法给老歪报仇,所以才会跟着我们一起来。 而现在一番火拼,黄泉引损失惨重,估计是顾及不了郑勇那个二五仔了,他这个时候赶到鹏城去,说不定就有机会将那家伙给拿下,祭奠老歪的在天之灵。 阿水这人的话语不多,开口闭口却总是提及老歪,两人的交情显然是极为不错的。 这一点从那三根极为稀罕的追风箭,就能够看得出老歪对阿水的器重。 老歪没有儿子,说不定都将阿水当做儿子看待。 到了医院,自有人安排给我们处理伤口,我心里想着马一岙和海妮的尸体,不肯第一时间处理身上的伤势,一定要在旁边看着。 许梦月大姐听到之后,找到了我,说小侯,你别太绷着,先去处理伤口;这里的事情,都有大姐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帮衬呢,你放心,一切有我。 她的笑容感染了我,也让我紧绷的心弦得到了舒缓,没有再坚持。 在急诊室处理伤口的时候,急诊女医生和旁边的护士叫我脱下衣服之后,都给我身上的淤青和伤口吓呆了。 好一会儿,旁边一个小圆脸的护士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是几百人械斗么?” 我摇头,不想说话。 之前心头热血澎湃,身上的伤口完全都感觉不到疼,而此刻那种紧张感松懈之后,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就像虫子啃噬一般,将我吞噬。 不过身体的痛感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悲伤,我的脑海,一直不断地徘徊着海妮惨死之时的场景。 我想起她死去之时,喊出口中的那一句话。 还有她那绝望的眼神……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下意识地紧紧捏住了拳头,骨头捏得喀喀作响,旁边的医生开口说道:“干嘛呢?别用力,血都崩出来了……” 我这时方才想起这里并不是战场,我跟前的这些人,也并不是八爪怪人、笑面虎、刘勇和白眉道人。 上半身和头部、脖子的伤口处理了小半个小时,随后又给我处理腿部和屁股。 当说要我脱下裤子的时候,我本能地拒绝了。 旁边的小护士一本正经地说道:“害羞什么?好像谁没有见过似的,这里是医院,你要摆正心态,知道么?” 我依旧不肯,因为裤子一脱,我屁股后面的那一小截尾巴,就露出来了。 这东西对我而言,是一件十分避讳去提的事情。 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出来? 我的不配合引发了医生的强烈不满,在数次交涉未果之后,医生将医用手套一脱,愤愤不平地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一个大男人的,害什么羞?不就是那一坨毛毛虫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走到了门口,对外面说道:“谁是病人的家属?或者他单位的,过来一下!” 她推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护士不知道情况,也跟着溜了出去,反而是欧阳青溜了进来,对我说道:“侯哥,听说你跟医生吵起来了?要不然,我让他们换男医生?” 我躺在病床上,苦笑着说道:“算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吧?” 欧阳青瞧见快要被包成木乃伊的我,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两排雪白的贝齿,然后说道:“就你这样,估计不行吧?你知道外面那些护士怎么议论你的么?” “怎么说?” “她们说你真的是铁打的汉子,身上那么重的伤势,就跟在滚刀阵里趟过来的一样,居然都没有哼哼一声,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还有什么?” “她们还说你骨头真硬,要是平常人受了这样的打击,骨头早就断了不知道多少根,结果你一点没事。” 我瞧见欧阳青赖在这儿不肯走,忍不住苦笑,说好吧,我坦白——我屁股后面,有一根小尾巴,不想让人瞧见。 欧阳青听到,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对我说道:“那我来给你处理伤口吧——你放心,我学过的,不会弄疼你……” 之前我不愿意让医生和护士处理,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尾巴。 在欧阳青这种同甘共苦的同伴面前,我倒是没有太多忌讳。 事实上,之前被擒住、然后给暴打的时候,我受伤最多的,就是双腿和臀部。 毕竟有一种说法,叫做“打断你的狗腿”,而“踢屁股”这事儿,又解恨又不至于背锅,故而挨了无数的踹。 在征得了我的同意之后,欧阳青开始给我处理伤口和敷药。 为了让我不至于太尴尬,她便跟我聊起天来。 大概聊了一下今天的状况之后,欧阳青一下子就将话题转移到了马一岙身上来。 我多多少少也在社会上混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那种察言观色、伺候客户的推销行业,自然不会是不解风情的二愣子,而且欧阳青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还没有太多隐藏目的的心机,让我能够了解到,她对马一岙其实是非常有好感的。 欧阳青问了我许多关于马一岙的事情,比如我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又比如我怎么就跟他混到一起了呢? 他平日里都喜欢干些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喜不喜欢文学,最喜欢的书是哪一本? 他……心里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一开始的时候吧,欧阳青多多少少还收敛一点儿,毕竟有着女孩子的娇羞和矜持,但是当我跟她确定了马一岙之前曾经为了帮朋友忙,打拐数年的事迹,还有他的学霸经历时,欧阳青已经放下了所有矜持,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都已经在发光了。 反倒是我,一想起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对这个唇红齿白、清纯明媚的小姑娘有着好感,心里就发虚。 都说爱情是盲目的,但我终究还是不希望马一岙跟苏四打起来。 我的话渐渐变得少了,但欧阳青并不在意。 她叽叽喳喳地问着,就算是我的伤势处理得差不多了,给送进了病房里去,她还是时而娇羞,时而热烈地跟我聊着。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到房间,打破了我这尴尬的窘境。 来人是许大姐,她告诉我,说马一岙醒过来了。 他说要找我。 第八十八章 省厅编制 马一岙醒了过来,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在欧阳青的搀扶之下,我来到了旁边的独立病房,房间门口围着几个人,有林蓝平,也有卫合道,两人身上都受了伤,不过不重,包扎之后就坐在门口这儿聊天。 卫合道是个老烟枪,时不时地伸手去摸兜里的香烟壳,而附近的小护士则像盯贼一样的盯着他。 许大姐带着我们过来,门打开,医生正好带着好几个小护士,从里面检查出来。 他对我们交待道:“病人的伤势很重,你们有什么事情,赶紧聊,不要拖太久,要让病人保持足够的休息和睡眠。” 不远处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朝着我们这边看来,不过并无敌意。 有一个大眼睛的年轻女警察还冲着这边笑了一下。 我走进病房,马一岙包裹得比我还要严重,半躺在床上,瞧见我们走进来,点了点头。 他的精神并不算很好,林蓝平、卫合道和许梦月,包括我身边的欧阳青都知道我和马一岙有点儿要事得谈,就简单地问候,聊了两句之后,许大姐说道:“你们聊吧,我们先去跟警方谈一谈,回头等你精神好一些了,我们再说。” 马一岙表示感谢,然后问道:“李、刘二老怎么样了?” 许大姐说受了一些惊吓,不过现在好一些了,他们也准备过来找你的,不过给我拦住了,老人家嘛,得多休息。 马一岙点头,说对,谢谢。 几人离开之后,我走到窗前的板凳上坐下,马一岙瞧见我也是一身绷带,问道:“怎么样?” 我故作夸张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说道:“都是皮外伤。” 简单问候之后,马一岙的脸色严肃起来,问我道:“那炼妖球呢,你带在身上么?” 我赶忙从兜里取出来,说在这,给你吧? 马一岙不接,说我现在没有保护它的能力,你拿着就行了。 我有些不解,说王虎一直搁在这儿,会不会闷死? 马一岙说不,没事的,时间长了不管,但十天半个月什么的,都不是什么问题。这东西你先拿着,毕竟我这几天内是没有什么行动能力的,如果黄泉引杀一个回马枪,过来医院蹲我们,东西可能就会落到他们的手里去了。 我一听,有点儿吓到了,说不会吧,黄泉引胆敢这么嚣张? 马一岙看着我,说这是最坏打算,不过从这段时间以来咱们跟黄泉引打过的交道,你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黄泉引带给我最大的印象,并不是别的,而是两个字。 疯狂。 太疯狂了,这帮人论起实力来,有厉害的,也有一般的,但他们让人刮目相看,觉得心生畏惧的最大特点,就是一旦混不吝起来,完全不顾任何的世俗约束和限制。 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都没有任何遵守规则的想法。 就算是对待公权机关,也没有太多的畏惧,在那样的一个地点,动起枪来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所以现在那帮人又纠集一帮人赶到医院来补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我想了一下,说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说道:“我说的,只是一个可能而已,刚才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咱们这边紧急处理完之后,不要再停留,找个地方先猫起来,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我说我这就去跟许大姐说这事儿。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一会儿我会跟她聊的——我找你,是确定两件事情,第一,王虎这些天,先拜托你了。 我说这个没问题,我绝对拼死保住他,不把这球搞丢去。 马一岙又说:“海妮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她对家乡,虽然一直都心有芥蒂,但从内心里,还是很怀念的,毕竟那里的一切,占据了她人生大部分的时光;现在她没了,我还是想要把她送回家乡安葬,也算是我帮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不过我现在行动不方便,所以这事儿我希望你来帮我办,可以么?” 我点头,说好,没问题,我对那边也是熟悉的。 交代完了这两件重要事情之后,马一岙跟我聊起了先前交战的事情来,我把我被众人重重围困,最后无奈,只能捏破癸水灵珠的事情跟他提及。 包括我这身体拥有了避水珠功效的情况,也跟他聊起。 能够将小命捡回来,已经是十分不错的结果了,至于癸水灵珠,从一开始马一岙都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所以并不可惜。 不但如此,他还惊讶于我吸收了癸水灵珠之中的“灵”,获得了部分能力,于是问了我许多小细节。 譬如说:若是避水的话,那你以后洗脸刷牙和洗澡,岂不是也没有办法了? 我跟他解释,避水这事儿,是一个主动的过程。 若是不将那“灵”的性能引导出来,我和常人也是一般模样,没有太多区别的。 马一岙点头,说这个好,要不然以后臭烘烘一猴子,可就不好了。 他能够开玩笑,说明情绪已经从海妮的死亡之中走了出来,又或者说他将那深沉的悲伤压到了心底里去。 对于他调整状态的能力,说句实话,我还是挺佩服的。 一番闲聊过后,马一岙对我说道:“行吧,有啥事,咱们以后有得唠,别把外面的兄弟姐妹给晾着——人家什么也不图,千里迢迢跑过来,冒着生死跟咱们干架,别的不说,就凭这一点,那都是一生的朋友。” 我说还是你这“游侠联盟”的大旗厉害,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跟着过来。 马一岙摇头,说不,比起“游侠联盟”来,更多的,其实是李爷、刘爷两人这些年来在岭南积累下的名声,他们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所以才会赶过来,要不然就凭着我们两个,再加上一个名头,也未必能够拉来这些人。 两人聊过,我出去找许梦月许大姐,没有瞧见人,一问才得知人在二楼的会议室。 他们在跟警方在交流沟通,做笔录呢。 我找过去,门口有人守着,问我什么事,我说明之后,给领了进去,发现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在许大姐对面的,是一个右手夹着一根烟的干瘦老头子。 那人并没有穿着警服,脸上满是褶子,看起来好像五六十岁的样子,一脸严肃,双目炯炯有神。 他眉头紧皱,一看就知道是干刑侦警务工作的老干部。 那人正在跟许大姐聊着什么,表情很是严肃,瞧见我走过来,便站了起来,脸上却是带着笑容,说是小侯同志吧,你怎么来了?瞧你这一身伤的,我们还想着一会儿再去找你呢。 我进来得有点儿尴尬,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在聊,要不然我先走? 那老警察笑了,说没事,正好你来了,一起坐下来聊聊。 他走过来,跟我握手,说马能,省厅的,以后叫我老马就行。 我本来是着急来找许大姐谈及黄泉引会杀回马枪的可能,当着警方的面,也不好说,就坐了下来,在旁边听。 许大姐继续说,谈的是关于黄泉引的危害和嚣张,包括他们这一系列的恶事,以及随意绑架的行为。 关于今天这场拼斗的具体之事,他说得反而不多。 老马认真听了,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表态说道:“黄泉引这个组织呢,其实存在了大半个世纪了,以前呢,一直都在港澳台和东南亚一带,以及日本活动,是国际刑警组织通缉榜单上面的常客,但在内地这儿反而少有活动;一直到去年港岛回归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了一些迹象,一直到今年入夏,连续出现了好几起的恶性事故,厅里面都有得到汇报,并且都已经成立了专案组……” 欧阳青插嘴说道:“马叔叔,既然如此,那这帮人为什么还敢这么嚣张?” 老马给她说了一下,苦笑一声,说你们也知道,夜行者犯案,这是新形势下的新型问题,无论是中央,还是各地省市,应对的经验都不是很丰富,而国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也守得很严,我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他想了想,说当然,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会如此重视,也希望你们诸位,能够在这里面,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来…… 我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大体听明白了一些东西,也知道总体上而言,老马他所代表的官方意见,是对黄泉引这种毒瘤,基本上是持坚决打击的态度。 也就是说,黄泉引但凡是冒头,那就会见一个打击一个。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许梦月能够帮忙联系和发掘一下民间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成立一个松散的组织出来,如果有必要的话,用来协助警方打击罪犯。 他甚至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抛出来橄榄枝,说我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希望我们能够进入省厅。 他还向我们保证,只要是来,绝对都会有编制的。 ******** 小佛说:给大家道个歉,这里遭遇到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伤筋动骨那种,迟到了,也没加更。 很抱歉,大家知道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样。 希望大家理解,谢谢。 第八十九章 第一卷终 编制。 跟多年之后不一样,98年的时候,一个编制,而且还是涉及到公安部门的干部编制,即便是在当时经济水平领先全国的南方,都是十分具有诱惑性的条件。 事实上,即便是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编制”两个字,依旧是让许多人都打破了头,才能够抢得到的东西。 而现在,只要我们点头,就能够唾手可得,这条件,实在是太优越了。 这位马能马警官,可真的是下了血本呢。 这话儿说出来的时候,当时就有人意动了——事实上,如果是在几个月前的我,估计都不会犹豫半秒钟,就把这件事情给应承下来,还生怕对方反悔。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比起编制和国家干部的身份,我眼前还有一个更加迫切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生存。 即便是从霸下秘境之中得到了弱水,并且在马一岙的帮助下,冲破了第一个关口,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给我续了一波命而已。 它也就是把我从悬崖边儿上拉了一把,但并没有改变我此刻的危险。 死神的降临,或许在两年之后,或许在一年之后。 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必须不断前进,跟随着马一岙,去找寻除了弱水之外的另外四种东西。 乌金、叵木、烛阴和息壤。 除非是我找到了这些东西,并且顺利地突破了另外四个关口,成为了真正的夜行者,避免了血脉冲突而引起的基因崩溃,在没有再有性命之危后,我才会去考虑别的事情。 比如人生价值的自我实现,比如买房买车。 比如说…… 找一个能够让我心动、又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的女人,相伴一生。 所以面对着省厅老马伸出来的橄榄枝,我保持了沉默。 有人沉默,也有人最终选择了接受。 一个是鹤山云宿的林蓝平,另外一个是茂名的卫合道。 这两人的性格呢,一向都是嫉恶如仇,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愿意在所有人都拒绝我们的情况下,答应前来助拳。 现如今正式加入省厅,专门打击为非作歹的夜行者,这个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 至于许梦月许大姐和欧阳青,则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婉言拒绝了。 不过许梦月还是答应,会帮忙去询问一下那些相熟的江湖朋友,如果有人怀有这样的理想,或者兴趣,都会帮忙推荐的。 另外老马口中那种松散的组织形式,也可以考虑筹办一下。 毕竟敌潮来袭,不抱团取暖,就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守望互助,这个还是需要的。 老马这个人在省厅的位置看着是挺高的,位高权重,故而时间也是十分宝贵。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收尾解决,特别是还拘捕了不少的黑西服,这些人的审问工作,都需要他去盯着,所以没有再聊太多,简单又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后面还需要继续做一些笔录,不过都是下面的工作人员。 当会议室只剩下我们的时候,我跟许梦月提及了马一岙的担心。 认真听我说完之后,许大姐想了一下,说道:“从道理上来说,黄泉引不会这么疯狂,不过这话儿也说不准,从防患于未然的角度上来说,尽早转移也是应该的。” 许大姐是一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没多久,她就给我们安排了转院。 对接医院,是个挺出名的军区医院,而且远离市区,走的什么路子我们不知道,不过从安全角度上来说,的确是比之前那一家要强上许多,而且待遇方面也很是不错。 每个人都有单间,而我则挨着马一岙,随时都能够窜房。 我在那医院待了三天,然后与陪同坐着轮椅的马一岙一起,去了附近殡仪馆办理海妮的火化。 一同出行的,还有许大姐、欧阳青、林蓝平、卫合道和钱氏兄弟,另外李老和刘老也来了,这两个平日里向来淡然、昏昏沉沉的老头儿,在瞧见海妮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顿时间就老泪纵横起来。 苏四和小狗本来也是准备过来的,但两人被宝芝林禁足了,没办法,只有求了一个师兄,过来送了个花圈,表达哀意。 海妮火化过后,我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拆了绷带之后,我抱着海妮的骨灰盒,离开了医院。 我要前往的,是海妮的老家,一个靠海的小渔村。 因为担心,欧阳青执意跟着我一起去。 我没有底气拒绝,事实上,自从进医院之后,我和马一岙的兜里就是空空如也,这几天的操持都是许大姐在做的。 如果不是她们在,我们连医药费都交不起,更不用说海妮的丧葬费了。 我就连前往珠市的车票,都是纠结许久,跟即将要去省厅上班的林蓝平身上借来的。 送海妮的骨灰回乡很简单,但要给她修坟的话,又涉及到钱的事儿来。 我没钱,但欧阳青却是个富二代。 与美女同行,本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因为沉重的主题,使得整个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闷。 欧阳青感受到了我情绪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如之前在医院时那么呱噪,反而是乖巧地坐在我的身旁,然后看着骨灰盒上面海妮那清秀的脸庞,以及她那双无辜的双眼出神。 一路上,我都在抱着海妮的骨灰盒,一直都没有撒手。 欧阳青几次想要帮忙,我都没有让。 一直到抵达了珠市的长途汽车站,下了车,闷了一路的欧阳青方才问道:“这个女孩,对你很重要么?” 我摇头,说不,我认识她并没有多久,也谈不上太深的感情,我心里面有着的,只有内疚和自责;相对于我,她对马兄,可能会更加重要吧? 欧阳青轻轻叹了一声,说对呀,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可惜…… 我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而是伸手去拦出租车了。 抵达了小渔村之后,我们赶到了海妮的家,就是曾经出现过凶杀现场的那户人家,我赶到的时候,门紧锁着。 我敲了门,没有人应声。 我找到了旁边的邻居询问,才得知海妮父母死亡的当天,海妮的弟弟罗东伟的确是有回来过,不过他很快又离开了,根本不露面,就连丧事的操办,都是海妮的小叔和姑姑弄的,而为了弄这些事情,在村长的见证下,还将这个房子给卖了。 一直到现在,海妮的那个弟弟罗东伟,都没有再露过面,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海妮的小叔和姑姑知道,但不肯跟外人说。 也就是说,这儿的房子都已经不再是海妮他们家了。 只不过因为这里出了人命官司,所以买家即使是买了房子,也不会搬过来住,而是将它晾在这儿,要等一些时间再处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谢过了邻居之后,我问起海妮父母的坟给埋在了哪儿。 邻居给我指,说在靠海边的那个小坡。 小坡是一个能够望海的土坡,不高,但是因为靠近海边的缘故,显得十分陡峭。 这儿是一片小坟山,这个小渔村的好多人都埋在这儿,因为没有规划,所以显得特别乱,我们没有找人引,只有从下往上找,终于找到了两座新坟,修得并不是很好,大概是出于省钱的缘故,显得十分局促。 我望着墓碑上面的两张黑白照片,沉默了许久。 那天我和欧阳青在小山坡上待了许久,我在看大海,看那浪起浪翻,思考着人生的意义。 这么讲,或许太过于文艺,又或者故作伤感,但我当时真的就是一看看了许久。 而欧阳青,因为家学渊源,看过风水,则帮着选址看坟。 两天后,一座新坟砌出,排场不大,但很精致,跟海妮这个人一般,离她父母并不算远,又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海。 有海风吹来,将纸钱吹上了半天,晃晃悠悠,飘向了远方去。 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儿在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 她的眉眼儿,真好看。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夜行者,没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她会不会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然后和她所有的同龄人一样,读书上大学,谈一场注定不会结婚的恋爱,最后过往她平平淡淡的一生呢? 谁也不知道。 给海妮办完了丧事之后,我们又回到了羊城,苏四和小狗居然溜了出来,大家聚在一起,又喝了一场。 马一岙和钱国伟因为身上有枪伤,倒也没有太过放纵。 又过了十来天,林蓝平、卫合道和钱国豪走马上任,加入了省厅马能马领导的麾下,成为专案组成员,而钱国伟则回了老家,许梦月和欧阳青也随之离开。 我和马一岙,则离开了羊城,赶往了莽山。 我在莽山待了一段时间,到了十月份的时候,因为家里出了一间小事情,不得不赶回老家。 一九九八年。 这是我进入夜行者和修行者世界的第一年。 也是多年之后的起点。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未来有那么多的不可能,在等着我…… 卷尾语 都说小说开篇,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不过因为心中有了所有的想法,所以即便不完美,也不会特别费力。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在想,其实它说的,是一个英雄。 我可以这么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猴子。 曾经有一个猴子,祖籍东胜神州,由开天辟地以来的仙石孕育而生,因带领群猴进入水帘洞而成为众猴之王,尊为 “美猴王”。 后经千山万水拜须菩提祖师为师学艺,得名孙悟空,学会地煞数七十二变、筋斗云、长生不老等高超的法术。 神通初成的孙悟空先大闹龙宫取得如意金箍棒,又大闹地府勾去生死簿,后被天界招安,封为弼马温。得知职位低卑后生气返回花果山,并战胜托塔天王和三太子的讨伐,迫使玉皇大帝封其为齐天大圣,并在天庭建齐天大圣府,奉旨管理蟠桃园。 因醉酒搅乱王母的蟠桃盛会,偷吃太上老君的金丹,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躯,阴差阳错间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炼就火眼金睛。 之后大闹天宫,十万天兵天将、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对其围剿亦不能将其打败,后来在与如来的打赌斗法中失利,被压在如来舍去一手化作的五行山(唐时更名两界山)下五百余年悔过自新。 后经观音点化,被唐僧救出,法号行者,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一路降妖除魔,不畏艰难困苦。 它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取得真经修成正果,被封为斗战胜佛。 那是上一个灵明石猴。 我想写第二个,但不能够学西游记,没有满天佛主和神仙,只有一些力量和能力稍微比普通人强一些的人,他们在拥有了一些足够的能力之后,站在命运的转接口,会做些什么事情呢? 我想写一个接地气的猴子。 所以这个猴子,一开始是一个南漂,中专毕业(那个年代的某些中专挺牛气的),摸爬滚打,迎来送往,过惯了笑脸迎人的事情。 他和每天与你们擦肩而过的许多年轻人一样,穿着白衬衫,拎着皮包,匆匆前行。 他们每天都很忙,因为一闲下来,就没钱吃饭,没钱交房租。 然而他终究是不平凡的,因为他身上,流着一种血脉。 灵明石猴。 夜行者,是妖么? 不,不是,他们也是人,只不过在远古时代,猿猴进化成了人,然后凭借着强大的衍生和繁殖能力,遍布了整个地球家园。 然而却还有不少种族的兽类,它们也进化成了人类,它们走了同样的一个方向,甚至为了生存的需求,渐渐地也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只不过当它们身上的某些基因觉醒之后,又成了原来先祖的模样。 这一点,在科学上来说,叫做返祖现象。 觉醒,其实也是返祖现象的产生。 以上的理论,是支撑影视化进程的产物,大家可以信,可以不信,总之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第一卷,从头到尾,我是挺满意的,从第一章露面的秦梨落和黄毛尉迟京,到后面出现的马一岙和小院伙伴,再到后面出来的黄泉引,以及霸下秘境,和海边激战,都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 下面,将会由一个引子,引申到了苗疆的十万大山。 在这里面,会出现什么样的故事呢? 敬请期待。 以上,是书籍的部分,下面聊一下一点儿小事情。 首先,今晚嘉庚。 其次,明天小佛得紧急飞往北京,处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呢,说很严重很严重,可能会影响到平妖二十年的连载,或者就让我关书了。 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因为我觉得我从头到脚都占着理。 只要讲理,都好说。 我一直对人性的善存在期待,也希望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不影响到大家的阅读体验。 不过,因为会影响我很大的精力,所以那几天加更可能没有,然后就是更新也未必准时。 请大家原谅。 也希望大家陪我一起,共渡难关,另外也特别感谢网易对我的支持。 谢谢。 下一章节:https://.513gp.org/pingyaoershinian/435.html 第一章 老家奔丧 在莽山待着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几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交代一下。 第一,林蓝平在入职之后给我们来了几次电话,大概就是讲了一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黄泉引的打击工作,不但端到了对方好几个联络点和窝点,而且还抓捕到了两名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重要人物,收获颇丰。 只不过随着线索的展开,事情涉及到了一家日企,所以产生了停滞。 这家公司的产值非常大,在当地也是有名有数的招商项目,办案人员跟当地政府有一些意见分歧,正在协调, 当我和马一岙听说了那个以生产相机出名的公司时,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黄泉引怎么会跟这样的日资大企业,攀上关系的呢? 第二,半个月之后,发财张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们,他这边已经纠集了老歪之前的大部分旧部,重新开展了业务。 他熟知老歪和马一岙的关系,所以才会特地打电话过来的。 从他口中,我们才得知在当日黄泉引事败之后,郑勇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逃走了,销声匿迹,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之内。 他离开了,几个跟着他的小角色就苦了,伤的伤、逃的逃,不成气候。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发财张才得以接收老歪的大部分班底,另开炉灶,所以他对我们还是挺感激的,而马一岙立刻提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我们存放在老歪户头上的那四十五万美金。 这一笔钱,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如果有着这资金,我也用不着陪马一岙下山,四处“招摇撞骗”了。 发财张告诉我们,相比郑勇在黄泉引的帮助下平稳过度,他这边就显得更艰难一些。 郑勇那个二五仔在逃走的时候,将他们这儿的大部分资料和账户都给带走了,其中就包括我们的这一笔款项,现在他也在到处找那家伙呢。 不过他让马一岙放心,既然他想要接手老歪的产业,以前的所有事情,他自然都会全盘继承。 他让马一岙提供港岛那家商行的具体情况,他一定会尽快把这事儿给办了。 发财张说得很积极,但同样的说辞,我们在郑勇那里也听说过。 老歪是一个有想法、有节操的人物,但并不代表他的手下和助手也是如此,对于发财张的承诺,马一岙并没有特别期待,简单交流几句之后,他问起了阿水这人来。 当初阿水跟我们并肩而战,共甘共苦,算是冲在了第一线。 倘若没有他那三支追风箭,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们都不敢去想象。 而当初事件结束之后,身上满是伤的阿水也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而是直接前往鹏城。 现如今郑勇销声匿迹,那阿水呢? 发财张告诉我们,阿水挺好,没事,只不过当日他赶过来的时候,郑勇就已经早一步溜了,他只来得及找到围在郑勇身边的那几个人。 不过那帮人既然已经被郑勇给抛弃,自然是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给阿水教训一顿之后,也没有更多价值。 阿水还在四处找寻郑勇,发财张告诉我们,有人在潮州看过看过阿水。 在潮州,不知道是给老歪上坟呢,还是去找郑勇。 第三件事情,是我们后来把李、刘两个老头儿接到了莽山来,毕竟他们跟自己的子女分别多时,没有办法重新融入那里面去。 经过马一岙与他们的沟通之后,两人最终搬到了莽山来,跟王朝安老先生为伴,也算是有个聊天说话的人。 而随着李爷的到来,我终于有机会跟他学到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推筋入脉手”。 这玩意我一开始还以为很简单呢,到了后来,才知道里面有着很大的学问,别的不说,光人体穴道和经脉的相关知识,我就学了三天时间,头晕脑胀。 随后就是实操阶段,也是小心翼翼,因为经脉穴道这种东西是十分敏感的,有的地方出点差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终究还是将这一整套手法给学会了。 最主要的,可能是认真吧。 李老都忍不住夸我,说在这个东西上面,你还是挺有天分的——学会了这个,以后就算是混得再惨,盲人按摩那里还是可以混口饭吃的。 另外王虎被放了出来,但一直被捆住。 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能够让他恢复心智的办法,只能日夜念经讲道,消磨戾气。 最后是一件小事,那就是在这期间里,我去山下的乡中学图书室里,借了一套《西游记》,从头到尾把它看完了。 我看得很仔细,试图从里面,发现一些东西。 然而没有。 以上诸事,汇报完毕。 事实上,我在那个位于莽山的小山村待得还算是挺愉快的,除了平日里的修行之外,每天都会跟着学习各种东西。 湘南奇侠王朝安是一个很有水平的人,虽然坐着轮椅,无法上手,但偶尔一言两语,却能够直指问题的核心所在,让我能够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感受着力量一点一点地增长。 我也更加适应了现在夜行者的身份。 然而我在一次跟家里的电话中得知,我堂姐侯丽家里出了事——她老公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给卡车撞死了,而肇事司机逃逸,没有抓到人。 家里面现在在筹办丧事,我母亲让我如果能请得到假的话,尽量回来一趟。 她还以为我现在还在祥辉那儿卖药水呢,知道我特别忙,所以才这么说的,也是想要跟我商量一下。 侯丽是我大伯的女儿,比我大七八岁,我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围在她旁边转悠,关系特别好。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挺惊讶的。 她嫁人特别早,我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嫁人了,那个时候我没有赶得及回去,后来的时候才听说对方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 为了这事儿,堂姐侯丽跟我大伯家闹得挺僵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一直到后来她儿子兜兜出生,情况才变得好一些,我听说她老公现在承包了一个养殖场,投资不少,眼看着就要奔着好日子过了,没曾想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事情。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跟马一岙说起了此事,然后准备回家。 下山的时候,马一岙递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钱,这让我有些惊讶,也棘手。 我 不想接,说你们也需要,我用不着。 马一岙说钱呢,是我师父给的,就是上次我们去港岛回来那些剩下的,他说你这段日子来,一直跟着我们这儿晃悠,也没有赚什么钱,这次家里有事,兜里面要是没有点钱,不管怎么样都不方便。我的意思呢,钱是男人胆,这玩意揣兜里面呢,做什么都有底气,对吧? 他是个洒脱之人,我再托词,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接过了钱,说谢谢。 马一岙故意冷起脸来,说咱们两个,还说这些? 我下了山,转了两回汽车,赶到火车站,然后南上湘北建宁。 因为相隔不远,故而费不了太多时间,我赶到家里的时候,发现父母都不在,我放下随身的行李,出门找邻居问了一下,才知道都去我堂姐那边帮忙去了。 我赶到村东头的堂姐家,发现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吹鼓手、唢呐手,还有敲锣的、敲鼓的,十分热闹。 我赶到的时候,家里好多的亲戚都在,瞧见我回来了,跟我招呼,又去后院喊我母亲。 母亲双手湿漉漉地赶过来,瞧见我,很高兴,问我怎么这么快? 我简单讲了两句,母亲说我父亲去跟着先生选坟地了,她现在带我去见我堂姐侯丽。 在屋子里,我见到了堂姐,发现她整个人形同枯槁一样,以泪洗面,难过得不行。 我过去,跟她打招呼,说了两句话,她就大声哭嚎起来,说:“大漠啊,我就不该喊他去买肉啊——都怪我,兜兜馋了,想吃红烧肉,怎么说都不肯,就是闹,他没办法,就骑着摩托车去镇上买肉,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她哭得都快要昏厥过去,我母亲和旁边的几个女性亲戚都过来哄。 我站在房间里,有些尴尬,说了两句,就走了出来。 有人领我去隔壁屋见侯丽老公的遗体,因为还没有入殓,所以是躺在木板上的,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白布没有掀开,因为是车祸,撞得特别吓人,我也没有看,上了三炷香。 旁边跪着一个小孩儿,六七岁,穿着一身孝服。 这是侯丽的儿子兜兜。 我瞧见小孩儿有点撑不住了,跟旁边的人说了一下,角落里传来了一个老太的声音:“让他跪着,要不是他想吃红烧肉,他爸怎么会死?” 这是侯丽老公的母亲。 我并不认为车祸这事儿应该怪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但也不想在人家这么伤心的时候争执。 出来之后,我问有什么能干的。 农村操办红白喜事,都是有威望的长辈张罗,我过来之后,因为会开车,给安排帮忙采购,跟着一个本家三叔一起跑。 因为第二天要办酒,还有许多相关事宜得张罗,许多东西都要买。 三叔开着一个皮卡,带着我去城里买东西。 东西很多,我跑前跑后,按着主事人列出来的单子一项一项的买,当时也是忙得头晕脑胀。 随后又去菜市场,三叔跟卖猪肉的摊主侃价,我有些无聊地在旁边待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在身后喊道:“侯、侯漠?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章 白事要饭 听到有人叫我,我有些诧异,回过头来,发现了一个瓜子脸、明眸皓齿的黄裙子女人。 她年纪不大,穿着精致剪裁的修身长裙,圆领露出漂亮的锁骨,皱褶裙摆下面,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一双红色布鞋简约大方。左手手腕上是一连串的细小红圈圈手镯,头发蓬松盘起,雪白的耳垂挂着两个银白环状耳环,非常时髦,而且还化了淡妆,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明亮的眼眸里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我打量着这个人,脑子有点儿乱,疑惑地问道:“你是?” 对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对我说道:“侯漠,你不记得了我,我啊,夏梦,水泥厂的那个……” 夏梦? 对方一说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来。 事实上,这个女孩,我前文里是有提过的,就是那个被保卫科长欺负的车间小姑娘。 当时我瞧不过眼,挺身而出,将人救了下来,结果到了后来,我却反而被倒打一耙,遭到排挤,更可气的是这个小姑娘在厂里面调查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作证。 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辞了职,去了南方漂泊。 她现在的打扮,跟之前在水泥厂穿着工衣的朴素模样截然不同,我没有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之前的时候,我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在外面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反而想清楚了。 说起来,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式工作,而且还是国企,如果当时真的站出来说出了真相,会面临什么后果呢? 她难道能够学我一样,辞职南下,四处漂泊么? 所以我对她早就没有了恨意,此刻瞧见,也只是当做普通熟人一般,微笑点头,然后说道:“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没见了,还好吧?”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想到夏梦却说道:“我没在水泥厂了。” 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姓熊的那畜生后来又找你麻烦了?” 提及当年那尴尬的往事,夏梦有些脸红,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爸有一个老战友,他把我调到了市里面的招商局,一开始做合同工,后期可能会变成事业编制…… 我听到,说那挺好的啊,难怪认不出你来了,现在的变化挺大的。 夏梦看着我,说是么? 我点头,说对呀,变漂亮了,我刚才都不敢认。 两人聊了几句,夏梦瞧见我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侯漠,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错,我……” 她没有说完,我拦住了她,说别,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挺好的,谈那些干嘛。 夏梦激动地表达道:“不,你知道么,我心里面一直都很愧疚,觉得亏欠了你,一直想找你道歉来着,没想到你那天走得那么突然。” 我摆了摆手,说别说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没有那件事情,我也未必能够走到今天。都过去了,别多想。 夏梦瞧见我是真不介意,没有再继续道歉,而是莞尔一笑,说对,你说得对,都过去了——对了,你现在干嘛呢? 我没有跟她说起自己的情况,指着不远处跟肉贩子讨价还价的三叔说道:“家里面有位亲戚过世了,在忙白事呢,我过来帮忙搞点采购,跑跑腿。” 夏梦问:“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我说我在特区鹏城,在那儿——一家台资企业里面工作,负责化学药水的供应,到处跑,哈哈…… 我含糊地说过,夏梦打量了一下我,说嗯,你比以前都精神了,这是好事。 我说你也变得挺漂亮了。 夏梦说我这是因为工作需要,哎,对了,你回家几天,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呗,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情,给你正式道个歉。 我说用不着,别这么客气。 夏梦正色说道:“不,不,这是应该的,另外我们好久没见了,聊一聊也挺好的啊……”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三叔冲着我喊,说大漠,走了。 我听到,赶忙对夏梦说道:“那行,看情况吧,我这边有事,先去忙。” 夏梦抓住我,说你家电话多少呢?到时候我找你。 我给夏梦柔软的手指抓着胳膊,没办法,只有将家里的电话报给她,夏梦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来记下,然后笑着对我说道:“别失约,一定要来哦……” 我有些狼狈地离开,跟着三叔将装肉的筐子搬上皮卡车上去。 弄完这些,三叔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大漠,刚才那姑娘,怪漂亮的,是你女朋友?” 我摇头,说您说笑呢,不是。 三叔擦了擦手,然后说道:“不是女朋友,就是女同学。总之小姑娘看着,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你得主动一些啊,发展发展,不就成女朋友了?看那姑娘,人才挺好的,在哪儿工作呢?” 他八卦心泛滥,我只有苦笑着说道:“三叔,人家是市招商局的,正经工作的人,哪里能看得上我呢?” 三叔吹了一下胡子,说那又咋地?我听你娘说,你在特区,一个月能拿四千呢? 听到他这话儿,我更是苦笑不已。 我这母亲啥都好,就是有点儿小虚荣,爱在别人面前吹吹牛——一个月四千,是我业绩很不错的时候,那时也是跟她顺嘴一提,没想到她还满世界跟人说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三叔说是这么说,但也觉得我跟人家在市招商局里的女孩儿有些差距,也没有再多说。 两人买完了肉,又去丧葬品店买各种东西,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趟。 三叔年纪大了,累得腰直疼,好在我成为了夜行者之后,这体力向来强悍,搬上搬下的事情我都主动来做。 瞧见我这劲儿,三叔感慨,说还好翊哥叫你跟着我来搞这些,要是换了个其他的年轻人,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我可就惨了。 我笑了,说您也不能一棍子打倒一大片。 三叔说嗬,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帮年轻人,天天没事儿就打牌抽烟,四处闲晃,跟在家里别娘老子的钱,自己啥事也不做,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在外面赚大钱,我们这些当老人的,也不用这么操劳咯——说到底,还是你爸你妈好福气…… 听着他羡慕的话语,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或许之前的我,能够成为他口中的情况,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而现如今的我…… 唉。 世间事,有得必有失,岂能事事如意? 我跟着三叔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家,母亲回来了,而父亲还在灵堂那边守灵。 所谓守灵,就是摆几桌麻将,在那儿打,又借了一台录像机,搬台彩电在灵堂旁边,给小孩子、年轻人看。 那个时候这玩意挺稀奇的,旁边好多人都来围观,我路过的时候,瞧见放的是周星驰的电影,叫做《百变星君》,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坐直升机的时候,冰淇淋掉进泳装女孩子的“欧派”里面去,惹得大人们纷纷将小孩子的眼睛给遮住。 周星驰的电影,我在鹏城的时候都看过,又不爱打麻将,跟我父亲聊了两句,就回来了。 在家里,母亲拉着我问东问西,说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勉强应付着,撒了一堆善意的谎言,后来扛不住了,就问随多少的份子。 母亲说别人都随五十八十,我们随一百就行。 我想了一下,回房间,从包里的信封里抽出了五千块钱来,出来之后,递给母亲,说钱你拿着,抽出一千来,帮我随礼,其余的钱你留着。 母亲接过钱,有些不舍,说干嘛送这么多啊?你挣钱也不容易。 我说丽姐也不容易,孤儿寡母的,感觉那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日子艰难;我小的时候,她对我不错,就当是尽份人情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母亲没有再反对,不过还是有些不舍,念念叨叨,说我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了。 我听了,心中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夜无话,后面几天,我都在跟着三叔一起忙前忙后。 因为在外厮混多年,我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做事情的能力都还算不错,三叔很是满意,经常在村子里的几个主事人面前夸我,大家也都说侯老三家的大小子出息了,以后说不定是个人才呢。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人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姑娘都领到我家来了。 我不敢耽误人家,赶忙推辞。 上山那天,请了一整个戏班子,搭台办事,吹喇叭、吹唢呐,好不热闹。 主持白事的那个先生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名人,我跟过马一岙,与这人聊了几句,感觉人挺有水平的,忍不住跟他多说几句,两人都觉得对方不错,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母亲跑过来,对我说道:“大漠,不好了,快出去,外面吵起来了。” 我一愣,说谁吵起来了? 母亲说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要饭的,跟你堂姐吵起来了。 第三章 兜兜失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城这边就活跃着一帮要饭的。 这些人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打着碗、拄着棒,红白喜事的时候会来闹一闹,说点讨喜话,又或者帮着痛哭一场。 主人家抹不开面子的,就会发点儿赏钱,另外还会管饭。 当然,管饭的意思,是打发点有油水、有荤腥的大菜和米饭,出去吃,马路边,田坎上,总之不能上桌子来。 毕竟这些乞丐穿得脏脏破破,身上臭烘烘的,真不方便挤进来一起吃饭。 我听到了,并不在意,说这些人,给点钱打发走得了呗? 母亲说谁说不是,不过吵起来了,总要有人管的吧?而且那帮叫花子、要饭的讨厌得很,还调戏你堂姐,说什么“女要俏,一身孝”,唱了半首破曲子,不但要钱,而且还要你堂姐亲自送饭,差不离就要大摇大摆坐上桌子来了。 我听到,没有再犹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可不就行了,真当我们九龙湾没有人了?” 我撸着袖子往外走,却没有想到都不用我动手,外面那帮乞丐就已经怂了。 我走到灵堂跟前的时候,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叫花子恶狠狠地唱道:“瓦蓝蓝的天,黑黝黝的地,叫花子走南又闯北,讨饭没得吃,饿得了肚,消不下气,吝啬鬼的主人家不敞亮,饿死鬼的魂魄不投胎,土地庙偷鸡,臭水沟钓鱼,夹壳佬的主人家哦,你们莫后悔,莫后悔哟……” 这语调古怪,听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话语,还带着小曲儿的。 明明是骂人的话语,却偏偏唱得那叫一个欢畅。 我们这边办的是白事,马上就要上山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总共三个叫花子在这儿拦路,说着风凉话,听得人恼。 其实这帮人倘若是稍微客气一点,也就没有这种屁事儿了。 对方这么一来,总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堂姐侯丽的小老弟。 他因为脸长,又姓侯,在乡间野地里的混混,别人叫他“大马猴”,十七八岁的年纪,火气重,当下就不乐意了,冲上前去,怒声吼道:“给我滚,知道不?不行打死你。” 旁边几个年轻人也都怒目上前,那三个乞丐不敢惹了众怒,冷冷地笑着,又唱起了讨饭歌: 说凤阳 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到有九年荒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咚锵咚锵锵锵 大户人家卖骡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俺们没得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咚咚隆咚锵 …… 他们走得倒是快,大马猴怕跟这帮人打起来,一来是脏了自己,二来又误了时辰,于是就没有继续追,只是在那儿笑,说穷叫花子,就知道图个嘴爽快,也不敢真的来——告诉你们,再敢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解决了这边的争吵,旁边好几个年轻人对着大马猴一阵夸赞,倒是旁边有沉稳的老年人摇头叹气,说这娃子,太暴躁,以后会吃大亏的。 我望着那一帮子的人,心里面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洗脸、不洗澡、不刷牙的家伙,原本我一直觉得他是我们的同伴,然而到了后来,方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人,据马一岙说是丐门的人。 而丐门,算是江湖里的一个分支。 这帮人做的是乞讨之事,而马一岙告诉过我,别看这帮人可怜,但其实很多在外面残废讨钱的人,其实都是被人操控,恶意弄成残废的。 这里面的事情,特别残酷,令人发指。 如果那几个叫花子是丐门的人,事情恐怕未必会得到善了呢…… 我这般想着,随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什么江湖啊、行当啊,这些东西,离我们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 事实上,倘若没有碰到秦梨落、马一岙这些人,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够跟这所谓的“江湖”挨边儿,老家这儿的几个叫花子,也未必会跟丐门扯上关系。 就是几个不事生产的流氓无赖而已。 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堂姐哭过一场之后,越发难过心伤,旁边好多亲戚在劝。 我在村里面是小辈,说不上话,就在旁边站着。 接下来就是上山,需要有人抬棺,有人哭棺,有人拦棺,另外放铁炮、放鞭炮,一整套流程,足足累死人。 好在这些事情,都有请的人来做,用不着我去抬棺修坟,只用一路陪着上山就好。 上山之后,一整套仪式下来,我这里就不详细讲述了,总之就是各种麻烦,早上上山,一直忙碌到了中午的时候。 下棺之后,有专门的修坟匠带着学徒修坟,大马猴在这儿盯着,我这边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蹲守,于是就跟随着抬棺上坟的大部队下了山,去吃白席。 九八年的那个时候,我们那儿说穷不穷,说富不富,但大体上人们肚子里面的油水都还是不多的。 油水不多,就馋肉,不像现在,很多人听到红白喜事,都有些腻味了。 白事呢,上山之后的回来的那一顿饭,在我们家叫做正酒,基本上随了份子的人都来了,再加上前来帮忙的人员,以及请的戏班子,和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在中午这一顿开饭。 白席上的酒菜不算丰富,但大鱼大肉都得有,席面一开,场院里就热闹起来。 有人拖家带口过来,那孩子吃了肉、喝了汽水,到处晃悠,闹得很。 我本来想要帮忙给端盘子上菜的,给三叔拦住了。 他说这些都是那帮后生仔的事情,你这几天陪着我跑上跑下,辛苦得很,没必要再累了,坐下来,陪我们几个老家伙喝点酒。 我推辞不过,只有坐下,陪着长辈们吃酒。 我胃口不是很好,又忙碌了好几天,头天晚上还守了夜,所以简单吃过之后,推辞不太舒服,就离了席,找到我父母,说了一声,然后跑回家里去睡觉。 我这还没有睡多一会儿呢,就听到电话铃声一直在响。 我一开始脑子有点儿迷糊,到了后来,突然想起来,我父母这儿的还好,跟我没啥关系,但我家的电话是跟马一岙说过的。 马一岙那里如果有点儿什么事情,我还真得赶紧处理。 所以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搓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一些,然后走到了堂屋来,接了电话。 我以为是马一岙,或者找我父母的呢,没想到接了电话一听,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喂,侯漠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说啊,夏梦? 电话那头的夏梦娇嗔一声,说你还记得我呢?我等了你好几天,结果你也不打我电话,打给你呢,一直没有人接…… 我说不好意思,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而我这边都在帮忙办白事,都不在家呢。 夏梦说那你现在怎么在家了? 我说今天出殡上山,都弄完了,我这不是刚刚吃了饭,然后困得不行,就回来眯一会儿么? 夏梦说那你眯吧,晚上的时候应该没事,出来吃个饭吧? 我有些不太想去,就推脱,说我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不知道这一觉睡过去的话,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要不然咱们改天? 夏梦立刻说道:“不行。” 说完这话儿,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过于僵硬,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明天可能就要陪领导去羊城那儿参加一个招商会,而你过两天又要回特区了,咱们两个又要错过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不做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很难受的。你来吧,好不好?” 我听到她这般软语相求,心就有点儿软了,说那……行吧,我定个闹钟。 夏梦笑了,说好啊,这样子,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烧鸡公的,城北刚刚开了一家金老汉烧鸡公,听说是连锁的,我去吃过一回,环境啊条件啊菜品,都很不错的,要不然咱们就约在晚上八点钟,在那里吃饭? 我说好,没问题。 夏梦在电话那头对我甜甜地说道:“那好,侯漠,明天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哦。” 挂了电话之后,我站在放电话机的柜子前,愣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跟女孩子接触的缘故,刚才跟夏梦的通话过程,让我感觉到心情很愉快,有一种心脏小鹿乱撞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莫非就是…… 春天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有点儿紧张,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夏梦的脸来,还有她黄裙子下面露出来的小腿…… 那叫一个白。 我想着想着,有点儿恍惚,而这个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一开始我没听清楚,竖起了耳朵之后,才听到有人在叫“兜兜、兜兜”。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到了后来,整个村子,都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叫音。 我赶忙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的马路上,瞧见我父亲匆匆走过,赶忙叫住,问怎么回事,父亲一脸焦急地告诉我,说你堂姐的儿子兜兜,不见了。 第四章 顺藤摸瓜 兜兜不见了? 我的脑海里在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全身穿着孝服、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小孩儿的模样来。 我忍不住拦住我父亲,说别慌,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父亲焦急地说道:“就是不见了啊。刚才忙上山的事情,又办酒,到处都乱得很,等忙活完了,喝酒的人都散场的时候,阿丽找兜兜吃饭,却没想到哪儿都找不到,问了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他,最后一次是春山家的小子,说兜兜抱完灵牌回来,说去上茅厕。再后面,就没人见过他了。现在到处都在找,阿丽和她婆婆都快要急疯了……” 我听父亲这么一说,并不紧张,说他估计也是累了,那么小一孩子,折腾这几天,说不定找地方睡觉去了? 我想起堂姐侯丽她那婆婆,脾气是真的不小,大概是有点儿怪兜兜,所以一直没有好脸色看。 这几天,兜兜除了跪在灵堂前,和抬棺时捧着灵牌,其它时间,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父亲说谁知道啊?这不是到处找着么? 我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爱躲的地方,说去各家谷仓啊,稻谷堆啊,还有祠堂那边,多找找,再就是山上,这些地方都看一下。小孩子,受不了委屈的,找到了多哄哄。 父亲说别说了,你也帮忙找人吧。 我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走,走到村西头,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来了。 我们村会计扯着那那尖锐的嗓子喊道:“兜兜,兜兜你跑哪儿去了?快点回家,找你妈妈和奶奶……” 播了几遍之后,又开始号召全体村民,只要有空,都帮忙四处找一下人。 我们从下午一直找到了晚上七点多,太阳都快下山了,天色灰蒙蒙的,我和我父亲找遍了犄角旮旯。 父亲累得呼呼出气,我说先停下吧,去丽姐家看看,说不定人找到了。 两人往回赶,还没有到地界儿呢,远远地就听到丽姐的婆婆在哭喊,我走近了一些,才听到她在扯着嗓子骂堂姐侯丽。 她是个农村老太婆,没有什么见识,但泼辣无比,大概是先死了儿子,又丢了孙子,整个人的精神都陷入了悲痛的情绪里,扯着嗓子大声哭嚎着,哇啦啦地喊。 她骂丽姐是个败家子、扫把星,说她克死了自己的老公,又克丢了自己的儿子。 还说她干嘛不去死呢,留在这世间,也是个笑话,丢人现眼…… 她甚至骂得更加难听,各种粗俗不堪的话语连续抛出来,别说当事人,我听着都有些扎耳。 她在骂,旁边也有劝的,七七八八,乱得很。 我跟父亲走进了院子里,找到了母亲,瞧见房间里也是乱哄哄的,便问怎么回事? 母亲一说,我们才知道堂姐侯丽也去找了几回,最远地都跑到了隔壁村子,结果一样是没有找到人。 她因为太过于劳累,又伤心过度,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里面有村卫生所的医生在呢,身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过于疲惫了,我问了一下,才知道还是没有找到人,有点儿头疼,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母亲说谁知道呢,各种说法,乱七八糟的,不过已经报了警,派出所一开始不愿意来出警,说没有过二十四小时,后来给闹得没有办法,就几个村都通知到了,也在找呢,应该能够找得到的——你说这个兜兜,也真的是不懂事,之前闹过一回,要吃肉,把自己爸爸给害死了,现在又来这一套…… 我听着母亲这意思,也在怪兜兜,忍不住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暂时没有定论,等有结果再说吧。” 母亲说我再去里面看看,这家里都已经够乱了,别再出什么事情。 我走出院子来,三叔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递给我一根烟,说抽一根? 我摇头,说不,不用。 三叔说唉,伟龙家这事情啊,还真的是乱,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撞死伟龙的那货车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呢,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情来——真的是流年不利,不过图老三说得也对,这事儿也怪阿丽,没事儿早上去跟那帮叫花子吵架,冲了晦气,现在傻眼了吧…… 啊? 我听到他这般念叨,脑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说:“哎?三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那几个叫花子泄愤,把兜兜给拐走了?” 三叔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说不至于吧?吵两句嘴而已,至于拐孩子么?再说了,兜兜都快六七岁了,懂事了,他们把孩子拐了去,还能卖了不成? 我说要万一他们不是卖孩子,而是打断了腿,然后拿去行乞么? 三叔给我的说法吓了一跳,有些慌神,说不会吧? 他这般说着,声音越发低了。 因为仔细想一想,若兜兜只是生闷气,自个儿躲了起来,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回来了,毕竟小孩子的毅力也不强。 除非是真的碰到外人了,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而所谓的外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帮叫花子。 三叔越想越有可能,赶忙拉着我,说走,我们去乡派出所那边说一下情况,把这个事情跟田警察说一下。 他去开他的皮卡车,而我这边则跟父母交代一声,然后跟着去。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看到时间快要接近八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之前与夏梦的约定来。 本来说她请客,两人去吃烧鸡公的,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情。 兜兜的失踪,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乱了套,我忙碌了一下午,心神紧张,牵肠挂肚,却是把那约定给忘了。 现在想起来,多少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明明说好的事情,结果现在却把人家放了鸽子,真让人愧疚。 不过我这个时候,又不可能抛下兜兜的事情,跑去跟一漂亮女孩儿约会。 我有心想告知一下夏梦,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问女孩的电话号码,纠结了一会儿,三叔叫了我一声,我不再考虑,跟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赶到了乡派出所,跟负责这件事情的田警察说起了这个情况。 田警官听到,十分重视,详细地问了我们几个细节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座机,开始给几个大的派出所打电话,问他们那儿的片警,有没有认得这么几个乞丐。 我们在那儿等了半个多小时,城关镇传来了消息,说的确有这么几个人。 他们盘桓在火车站附近,经常行乞,附近的片警有点印象。 不过那帮人行乞是行乞,但不偷不抢,也没有太多过分的行为,所以片警虽然知道,但也不关注,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田警察告诉我们,说现在还不确定兜兜到底是不是走丢了,没办法下结论,而且这事儿也没有办法麻烦人家,得再等等两天,上报到区里面去,等上面的通知下来再说。 三叔有点儿不乐意了,说等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不能去查么? 他这语气有点重,田警察不乐意了,说你以为我们都闲着呢对吧?这一天天的,一大堆的破事,你看到我们这里哪个闲着了?警力只有这么多,经费只有这么多,你说调查,好啊,你自己去啊? 他吼过之后,感觉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说凡事都是有程序的,你们也别冲我发火。 我和三叔走了出来,三叔抽着烟,几次激动得火都没有点着。 我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堂姐侯丽那儿的惨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三叔,要不……咱们自己去调查?” 三叔一愣,说我们? 我说田警察说得其实没错,火车站又不是他的辖区,想要那边帮忙,必须得等上面的来协调,而这个点儿都大晚上的了,领导肯定下班,找人也找不到。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儿,不如我们先去调查一下,要万一有点线索,也是好的,你说对吧? 三叔还是有些犹豫,说那帮叫花子,别看平日里脏不拉几,风吹就倒,其实个个都生猛着呢,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动起手来的话,你三叔我可扛不住。 我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来,说三叔,有什么事,我这年轻人来招呼就成,你在旁边看着。 我瞧见他不信,左右看了一下,随手捡起了门口那儿一块一两百斤的大石块来,双手轻松一举,然后放下,三叔去搬,结果憋红了脸。 这是他才开口说道:“好,我也豁出去了,咱爷俩儿走一遭去。” 两人商定,便开车前往火车站,抵达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两人挨着铺面问。 在火车站做生意的这些商家,大部分都有见过那几个乞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大帮十来个,不过至于他们具体住哪儿,这个就不知道了。 我一直问,问道一家卖快餐的老板时,他居然知道,告诉我,说火车站要饭的这一伙人,住在东街胡同那里。 他帮着送过外卖,知道他们的地址。 ********* 小佛说:抱歉,晚了,请原谅。 第五章 气焰嚣张 对于许多事情,你不认真去做,永远都不知道,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只要你能够找到正确的办法。 如果是之前,我或许并不会如此刻那般执着,也不会忽悠着三叔跟过来找寻,最主要的,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害怕,会下意识地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去。 然而这几个月夜行者的“奇妙”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永远都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值得信任。 所以我才过来了,挨家挨户地询问。 终于,我们从那个准备关门歇业的快餐店老板手中,得到了盘踞在火车站这附近那帮叫花子的地址。 东街胡同里。 除了地址之外,快餐店老板还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信息,比如那帮叫花子的人数,大约在十二到十五个,有孩子,至少有五个以上,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年纪有点大,估计是某个家伙的老婆。 另外那个瞎了左眼的老乞丐并不是这帮人的头。 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叫做“胡爷”的中年胖子,那家伙因为形象的缘故,并不出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租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他们的管理很严格,每个人都需要给胡爷上供,稍不如意,就会被打。 他送饭的时候,经常听到里面有哭声传来。 说完这些,老板跟我低声说道:“那啥,小老弟,我跟你说这些,也就是唠唠——总感觉那帮人不像是什么好人,所以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往外传,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要是惹了麻烦,可就不划算了。” 他愿意提供信息,但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这事儿我也理解,给他道谢之后,往外面的街道走,上了车之后,三叔问我,说咱们要不要直接去报警? 我摇头,说不,不用——警察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咱们红口白牙,空口白话,我们先过去,偷摸着试探一下,等真正确定了之后呢,再去找警察来,这样比较妥当。 三叔有些担心,舔了舔嘴唇,说人家可有十几个人啊,要不……咱们回村叫些后生来? 我笑了,说三叔,别怕,我们就只是去看看,用不着跟人冲突;再说了,一会儿你在外面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你车子不要熄火,要真的出事儿了,我就跑过来,上了车,你一脚油门轰下去,还怕他们? 三叔得了我的安慰,没有再多说,而是开着车,往东街胡同驶去。 到了地方,我没有让三叔跟着,下车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喊我道:“大漠啊,你小心点,不行咱们回去喊人,犯不着冒险。” 我笑了,说三叔,没事的,龙潭虎穴我都闯过,何况这点儿老鼠窝子? 三叔瞧见我自信满满,精气十足,竖着大拇指,说咱们九龙湾的年轻人里,论人品论胆量论能力,你算是头一个。 我带着三叔的盛誉走进了灯光昏暗的巷子,缓步行走着。 没多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快餐店老板所说的出租屋前,这里也有一个小院子,外面墙上镶嵌着破碎的玻璃,看上去像是专门弄上去的。 因为旁边的人家,都不会这样子。 这边的位置距离主街要远一些,十分偏僻,也没有什么路灯,整个一条巷子,都是黑乎乎的,看不清人。 我走到了围墙边,将耳朵贴在墙面上。 用弱水冲洗经脉和骨髓之后,我整个人的身体素质都变强了许多,听力也十分发达,能够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是划拳喝酒的声音。 而院子里,则没有什么动静。 我听了一会儿,瞧见左右没有人,便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随后我一个助跑,两脚蹬上了墙,一个翻身之后,落在了院子里。 我双脚落地,轻盈如鸟。 院子里很乱,有好多乱七八糟的垃圾和污水,充斥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里面的屋子里,半敞开的门里有灯光出现,我沿着墙根往里走,正想要靠近呢,突然间里面吱呀一声响,走出了一个人来。 我瞧见那人过来,赶忙往旁边的一个泥筐躲去,瞧见那人朝着我走了过来,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没想到那人走到了我旁边不远处,开始撒起尿来。 哗啦啦,一泡尿撒完之后,那人回到了屋子里,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听到有人骂道:“好你个张老四,这儿明明有茅厕,你偏要撒在院子里,真不把我们这儿当人住的了?” 那出来尿尿的张老四回应道:“朱广才,胡爷不说了么?我们叫做啥?丐门呢,不脏一点,咋混饭吃?” 一个女人骂道:“懒就是懒,脏就是脏,你还有理了不成?” 最早说话的那个朱广才说道:“对呀,你出外面去讨生活,要装残疾、装破落,回来了,天天好酒好肉招待着,快活似神仙一样,就不能讲究点么?” 一个小孩子叫道:“对呀,电视上说了,我们这一行,很久之前,叫做丐帮呢,有大英雄萧峰,还有黄蓉帮主。” 另外一个童稚的声音说道:“对,对,还有洪七公,降龙十八掌!” 女人骂道:“天天看什么破电视剧,你们还反了天?电视上的,能做得了真?咱们是啥,就是一帮叫花子,讨饭吃的,还大英雄呢,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胡爷不在,你们就全部翻天了?” 她把小孩子都给骂得没声儿了,这时那张老四问道:“麻姑,胡爷什么时候回来?” 麻姑回答:“刚才打电话过来了,说会在湘潭多待两天时间。” 啊? 众人都愣了,说为啥? 麻姑说为啥?你们觉得你们这顿酒是白吃的?还不都是因为邵老瞎弄回来的那个小子么?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那小子? 我捏紧了拳头,而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那个朱广才问道:“胡爷说那个小子身上,有夜行者的血脉,拿去卖给横塘老妖,能够赚一大笔钱,但就算是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用不着这么久啊?” 张老四笑嘻嘻,说老朱你不能这么说塞,我听说那边呢,花窝子多得很,到处都是开放的靓妹子,胡爷流连忘返,舍不得回来,也是正常的啊。 那麻姑听到,呸了一声,而旁边的一圈儿男的听到这荤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十分浓烈,而站在外面偷听的我却忍不住捏起拳头。 麻姑说肯定是那小孩子的夜行者血脉特殊,不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有人喊道:“谁在外面?” 那人一说,门就给一下子踢开,我瞧见走出来的一个干瘦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去,知道自己因为过于气愤,没有控制好自己,暴露了出来。 那人瞧见院子里面的我,也是吓了一大跳,大声喊道:“有人在外面偷听。” 一句话说出口,屋子里面一窝人都跑了出来。 这里边的人挺多,七八个汉子,年纪大的有六十多,头发发白,年纪小的才十七八岁,青皮角色,一脸凶悍,而那个女人四十来岁,冲出来的时候虎虎生风,也是彪悍十足。 除了大人,还有几个小孩,不过不算短腿就是断手,还有整张脸都烂完了的。 看着总是很糟心。 面对着这么一大帮子的人,我并不慌张,也没有觉得有逃走的必要,而是冷冷盯着对方。 胡爷不在,那麻姑算是这里的掌事人,她瞧见我毫无畏惧,便上前拱手,说看兄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院子,应该是江湖上的朋友,我们这儿,是宋城丐门分支,总领头是半面鼠刘达,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的豪杰,报个姓名,免得误会。 她江湖架势十分敞亮,但我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 我眯眼打量着这一帮人,目光最后落到了发现我的那人身上。 这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叫做朱广才。 我将所有人都收入眼底之后,认真地打量着站在边上的两个人,说道:“我外甥兜兜在哪里?” 这两个家伙,就是跟着那个瞎了左眼的老乞丐一起来我们村的叫花子。 此刻他们吃得一嘴油,散酒喝得红光满面,完全没有之前上门讨饭时的饥寒落魄模样。 听到我的话语,那朱广才笑了,说嘿哟,有苦主找上门了? 他一说话,立刻有人往旁边走,随后两个壮实的中年人堵上了门,将我给团团围住之后。 麻姑没有任何犹豫,吩咐道:“把他给我打晕了,回头扔铁轨下面去……” 她一发话,众人齐声呐喊,朝着我这儿冲了过来。 打! 第六章 巧舌如簧 麻姑一言九鼎,她一开口,众人就一窝蜂地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在场的有八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好几个孩子,理论上来说,拿下我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嚣张。 当然,也是因为如果我将这儿的事情曝光出去,他们的美好生活恐怕就此截止,所以才会想要把我拿住,让我没有办法出去说话。 如果是平常人,或许就真的栽在这阴沟里了。 但我不是。 我是夜行者,就算是血脉没有完全觉醒的夜行者,但对付这几个喝了酒的家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冲得最前面的那人,是刚才出来放水的张老四。 他手里抓着一根生锈的钢管,脸上露出凶悍的表情,冲上前来,扬起钢管就朝着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我能够感觉得到他挥舞钢管时的力度,也几乎能够猜测得到这钢管打在我头上的效果。 头破血流。 这帮人是动真格的,没有在虚张声势。 咚…… 面对着这帮人的冲击,我毫不示弱,迎那砸落下来的钢管,走上前两步,一个侧踢,避开了那钢管砸落的轨迹,猛然一脚蹬过去,踢在了张老四的胸口,将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直接踢飞。 那家伙重重地跌落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软软地滑落下来。 随后我又出了一脚,将身后一个提着砍刀的家伙踢到了院墙上去。 那人先是给我踢了一脚,然后又扎在了墙头上的玻璃碴子,痛得哇啦啦地大声叫唤。 两脚踢完之后,那个朱广才大声喊道:“等等,等等,这小子邪门……” 其实用不着他来喊,这帮叫花子出身的家伙早已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然后将我团团围住。 麻姑的脸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温和,然后陪笑着说道:“大、大兄弟,有啥话好好说,别这么激动,好么?” 我走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那外甥,给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麻姑努力笑出来,说道:“他啊,去了,去了……” 她吭吭哧哧,仿佛要说,又仿佛犹豫,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 早有提防的我猛然回头,一把抓住了朱广才的手腕,拦住了他刺来的短刀。 我右手猛然一捏,那人便哎哟哟地大声叫了起来。 这人能够发现我在院子里,自然是个练家子。 不过就算是练家子,离我也还是有点儿距离,此刻给我拿捏住,忍不住直哼哼,然后喊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旁边好几人嚷嚷道:“放开他,放开他,不然弄死你!” 这里一片喧闹,结果院子外面传来了三叔的声音:“大漠,大漠你没事吧?” 我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却发现刚才还挂在墙头叫唤的那家伙一个翻身,跳到了墙外面去。 紧接着没两秒钟,三叔就给那人拿着半片带血玻璃,顶着脖子,给推搡了进来。 我抓着朱广才的那右手猛然一扯,将这家伙拉近了我的怀里来。 三叔给人挟持住,浑身都在打颤抖,双脚哆嗦,却有水剂滴答、滴答流了出来,居然是给吓尿了。 他身后的那人身上有好多处伤口,疼得脸都扭曲了,拿着玻璃片,顶着三叔的脖子,大声吼道:“放开朱哥,放开,不然我杀了他……” 我抓着朱广才,将他手中的短刀夺了过来,然后看着这一院子的人,缓缓说道:“真的要鱼死网破?” 三叔是担心我才过来的,我没有办法责怪他,只能想办法。 麻姑瞧见他们手里有人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大兄弟,看你样子也是江湖中人,咱们有话好商量,你放我们一条生路,然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说好不?” 我没有搭理她的话茬,依旧问答:“我外甥在哪里?你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被他交回来。” 那个挟持三叔的年轻人恶狠狠地骂道:“去你麻痹,放开人不?不放开,我弄死这个老头子,你信不信?” 三叔这个时候也特别不争气地喊道:“大漠,救我啊!” 他在我们村子里,算是十分有见识的人物了,然而在这生死关头,终究还是少了几分胆气,浑身发软,倘若不是身后挟持他的那个年轻乞丐扶着,他估计都要栽倒在地上去了。 我瞧见那人拿着三叔的性命来威胁我,心中顿时就是一阵怒火。 我肯定不会妥协,不然还不是给他们拿捏住了? 我将朱广才扭过来,用他的身体作掩护,隐约计算了一下之后,猛然推开朱广才,手中的短刀朝着那人甩了过。 唰! 短刀飞出,随后我听到“啊”的一声叫唤,却见挟持住三叔的那个年轻人肩头扎了一把刀,痛苦地叫唤着,然后去捂自己的左肩。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一个飞身箭步,冲到那人跟前,猛然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砰! 那人腾空飞起,重重落地的时候,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把愣住了的三叔往门外推,对他说道:“去报警,把警察叫过来。” 三叔听到这话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而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四散而逃,却是不奔着我来,想要从其他地方逃开。 当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要从这帮人身上问出兜兜的下落,肯定不能让任何人走了,于是冲上前去,一人一脚给撂倒去。 那个麻姑有点儿本事,挡了我好几下,后来我发了狠,伸手过去,抓住了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咚的一下,那女人给撞得头破血流,嗷呜之叫,却也不敢再跑开。 这悍妇一倒,其余人更是轻而易举地倒下。 至于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是十分识趣,自己蹲在那儿,不敢动弹,这才免了一通毒打。 还有屋里面的几个孩子,他们几乎都是残疾,瞧见我,都往里面缩。 我将一院子的人都给撂倒了,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给推开,好几个警察冲了进来。 有人瞧见我站在院子中间,其余人都倒下去了,厉声喝道:“干嘛的,蹲下,蹲下……” 那人拿着警棍指着我,我有些诧异,怎么三叔刚刚跑出去不远,警察就来了呢? 他报的警么? 我心中无愧,好不害怕,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各位,我……” 没有等我说完,那警棍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来,对方厉声吼道:“叫你蹲下,听到没有?” 我给挨了两下,虽然用手挡住了,但对方用的力量很足,胳膊有些疼,心里也有气,不过当前的局势下,我也不能跟对方硬抗,只有蹲下身去,双手抱头,表现出了足够的顺从。 这时三叔从门口走了进来,喊道:“这是我侄儿,他不是坏人。”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警察走了进来,喊道:“干嘛呢?干嘛呢,大晚上的,怎么都跑这儿来了?” 我蹲下去,抱着头,开口说道:“尽管你好,我们是xx乡九龙湾的人,这帮要饭的在今天绑架了我外甥,我们在乡派出所报了警,然后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调查。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起了我外甥,给他们卖到了湘潭去,而刚才我偷听,被他们发现了,就想要把我捉住,把我送去卧轨,杀人灭口……” 我耐心解释着,然而这个时候,那个给我打昏了的麻姑突然就醒了过来。 她大声嚎哭道:“冤枉啊,冤枉,明明是我们这帮要饭的苦哈哈,好不容易凑点钱,吃顿好的,喝点酒,你非要跑过来,对着我们就是一顿打;还说什么讨饭的都比你吃得好,这个世界没天理了……” 这乞丐婆红口白牙说瞎话,张口就来,赶来的这几个警察和协警听得一头雾水。 麻姑继续往下讲,不过却被老警察拦住,然后看向了我。 老警察看着这躺倒一地的人,好一会儿,然后问我道:“这些人,都是你给打趴下去的?” 我点头,指着地上的刀具和钢管,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这个是正当防卫。 旁边有一个青春痘的年轻警察冷哼一声,说懂得还挺多,正当防卫都知道,了解得挺多的呗? 我没有跟他起冲突,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老警察打量了院子好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行了,大半晚上的,打架闹事,还扰民,别委屈了,全部都带走。” 他一说话,旁边几个协警都上来了,里面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一个只有半截腿的小男孩从屋子里爬了起来,哭喊着说道:“麻姑妈妈,麻姑妈妈,你别走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老警察瞧见还有好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麻姑说道:“行吧,其他人跟我们走,你留这里。” 我听到,当场就急了,大声喊道:“不行!” 第七章 英雄救美 我是真的急眼了。 这个叫做麻姑的女人要是留下来的话,她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照顾这帮缺胳膊缺腿的孩子,而是赶紧去跟那个所谓的半面鼠刘达,通风报信。 这样一来,兜兜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所以我才大喊“不行”。 然而那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协警就有点儿恼了,扬起警棍,冲着我喊道:“嚷嚷什么?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我的余光处,瞧见那个叫做麻姑的女人低下了头去。 她在笑,嘴角处浮现出的一抹微笑,格外得意。 很显然,她觉得自己瞒天过海了。 如果是以前,面对着身穿制服的公权人员,我估计会直接认怂,不敢跟人家对着干。 但是变成了夜行者之后,我的心态跟以前那种胆小怕事、没有担当的小人物性格,截然不同了。 我毫不犹豫地面对着那个冲我咋咋呼呼的协警,平静地看着他。 我缓缓说道:“希望我再说一遍,你能够听懂我的话——这帮人,除了乞丐的身份之外,还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屋子里面的那几个小孩,你认为是他们自己生养的么?错,那是他们去拐卖别人的小孩,打断腿、打断手,专门用来乞讨的。我现在的确可以跟你走,但留下这个女人通风报信,那么我的外甥,他才六七岁,他也有可能被打断手脚,给扔在街上,逼着乞讨……” 说到这里,我冷冷地看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你的儿子,你会这么做吗?” 那人原本还有些羞恼,然而听完我说了这一通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半句。 我不知道他是被我的道理打动,还是被我的气势震慑。 事实上,听完了我的这一番话,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一片的平静,而外面探头探脑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瞧见这些人,我才意识到,警察并不是三叔招来的。 而是这些邻居。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麻姑大声反驳道:“他说谎,这些可都是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 她当真是演技派,几乎都不用情绪渲染,眼泪鼻涕就一下子秃噜出来了。 然而那个老警察却没有了之前的宽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喊道:“闹什么闹?当我死了么?” 麻姑给他一喝骂,顿时就蔫了,说啊? 老警察走上前来,指着那在屋子里哭哭啼啼的几个残疾孩子,说这都是你的儿女? 麻姑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啊?对、对呀……” 老警察板着脸,说是,还是不是? 麻姑脸一下子就僵了起来,不过她是常年跑江湖的人物,也有急智,赶忙解释道:“有一个是我的儿,另外几个,是他们几个的……” 他这般说,老警察却没有理会,而是走到了那个叫“麻姑妈妈”的小男孩面前来。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小朋友,你叫啥名字,告诉警察叔叔?” 那小男孩瞧见这大盖帽,有点儿紧张,低着头不说话。 老警察回过头去,正好撞上了麻姑瞧那孩子严厉的眼神,不由得怒了,说你在这儿挤眉弄眼干嘛? 麻姑赶忙说道:“这孩子打小就怕生……” 老警察劈头盖脸地骂道:“还狡辩!有谁叫自己妈,还加一个名字的?真当我是傻子?小林,小东,把人都给我拷了,连同孩子,一起都给带走……” 到底是老资历,这老警察并没有被糊弄。 几个被点到名字的人赶紧过来铐人,青春痘走到了我的跟前,问道:“队长,这个要铐么?” 老警察瞪了他一眼,说你脑子进水了么?人家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而且还是失踪儿童的家人,你拷什么啊? 他这么一定性,几个盯着我的人都走开了,我走过去,扶住了三叔,说怎么样,刚才没事吧? 三叔的腿肚子都还在颤抖,说大漠啊。 我说哎,您说。 三叔指着这七七八八被铐起来、绳子捆起来的乞丐,说刚才就你一个人,把这帮拐孩子的叫花子都给打倒了? 我不想太突出,笑着解释道:“差不多吧,你别看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但一来是喝了酒,脚都站不稳,二来都是乞丐,营养不足,又欺善怕恶,所以只是表面上凶而已……” 我是这么解释的,但三叔刚才被人一下子拿住来要挟,多多少少也感觉到这帮人有点儿不对劲。 但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 这边处理完了人,老警察过来跟我说:“你也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做个笔录吧。” 我说我们跟xx乡那边报了案,而且刚才我已经确定了这帮人就是拐走我外甥的罪魁祸首,他们的头将我外甥弄到了湘潭去,一会儿您跟xx乡派出所确定之后,能帮忙审一下他们,掏出具体的下落来么?我怕时间晚了,我那侄儿说不定就残疾了。 那人听了,十分客气,说好,先回所里去,我们慢慢聊。 一行人出了院子,老警察对围观热闹的人说道:“都围着干嘛?散了、散了,几个人贩子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从旁边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来,冲着那麻姑的脸就挠过去。 麻姑本来就给手铐锁住,行动不便,给一下子挠了脸,满脸都是血,顿时就哇哇大叫。 旁边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妇女拉扯开,没想到她拼命挣扎,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吓人。 老警察恼了,喊道:“谁家的,管不管啊?不行我抓人了啊?” 旁边几个邻居赶紧过来控制住那妇女,一个老太婆解释道:“春香的女儿,才一岁多,两年前的时候,一转眼给人贩子拐走了。为了找女儿,她跑了好多地方,后来还是没有找到,人就疯了,听到‘人贩子’这三个字,就控制不住她自己,别怪她……” 几个邻居,有老有小,七嘴八舌地求着情。 那妇人状若疯狂,拼命挥着手,喉咙里面发出“吼吼”的声音,我认真听了一下,才听出来,说的是:“人贩子必须死,必须死,全部都死掉……” 众人默然,也理解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心情,本来几个有些恼怒的警察也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押着人,我们回到了派出所,一番审问之后,这帮贪生怕死、欺善怕恶的家伙,总还是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将底细透露了出来。 这帮人不但拐卖儿童,还专门对年轻女孩子下手,迷昏之后,拐到山上去,给人做老婆。 除此之外,他们老大还犯过一桩杀人案。 其实这伙人也有嘴硬的,那麻姑就是如此,几个老家伙也是,但有人嘴硬,也有人不经压力。 毕竟是乌合之众,又觉得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就溜了嘴。 这是一起重大的拐卖案件,牵扯挺多,老警察赶忙往上面报案,红光满面,而我则问起了我外甥的下落来。 老警察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就在邻市的一个小地方。 我借了派出所的电话,给九龙湾那里打了过去,把我们这边得到的情况跟那边作了汇报。 聊了没两句,电话就给抢了过去,随后我听到堂姐侯丽有些沙哑的声音:“大漠,兜兜找到了?” 电话那头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丽姐,你放心,凶手我们抓到了,我现在马上和三叔去接兜兜,你就放心吧,在家里等着就好。” 侯丽有些激动,说真的? 我说丽姐,我跟你承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兜兜给找回来的,你放心。 挂了电话,我对旁边的三叔说道:“三叔,麻烦你跑一趟。” 三叔没有推辞,不过有些疑虑,说这个事情,不经过警察,我们直接去么? 我想了一下,说对,兵贵神速,直接去。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找到那个姓杨的老警察帮忙开了一封介绍信,免得到时候再遇到这种情况,无法处理。 人家挺不错的,听到了我的要求,立刻就起草介绍信,然后还给盖了公章。 拿着介绍信,我和三叔出发,半路的时候我很懂事地出钱加了油,三叔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开始聊起了我刚才以一打九的情况来。 我并不接茬,眼看着快要出城,突然间我瞧见街角的胡同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摇摇晃晃的,旁边还跟着几个半大小子在晃悠。 我的心一动,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车子不停,飞快往前,我瞧见那几个半大小子动手动脚的,终于忍不住了,对三叔喊道:“停车。” 三叔对我的话没有打折扣,直接踩了刹车,而我从驾驶室下了来,朝着那边箭步走去。 走到几人跟前,我大声喊道:“干嘛呢?”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瞧见我,挥拳过来,说少管他妈的闲事…… 咚! 我一拳将他撂倒,随后三拳两脚,将这帮臭小子给撵走,然后俯身下去,将那个有些喝醉的女孩给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那女孩喝得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瞧见我,却笑了。 她说:“候漠,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大半天了,你真讨厌——呜、呜、呜……” 第八章 那一吻的风情,及味道 喝得迷迷糊糊的夏梦在瞧见我之后,一把就搂住了我的脖子,冲着我喊着。 都说美人如玉,但喝醉了酒的美女,还真的是难搞。 我扶住了夏梦,一股香皂还是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赶忙问道:“你一个人,怎么喝这么多的酒啊?” 夏梦醉眼迷离,双手环抱着我的脖子,有些结巴地说道:“候漠、漠,我等了你好久,一直在等你,我还给你家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以为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那件事情,一直藏在我的心里,让我难受,我难受你知道么候漠……” 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话语,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 事实上,关于我之前在水泥厂的遭遇,甚至关于夏梦,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已经十分淡薄了。 我满脑子想着的,是怎么活下去。 然而夏梦却一直对于自己做过的错事耿耿于怀,甚至还影响到了她以后的人生,这让我很不是滋味。 我将她抱在了怀里,拍了怕后背,安慰道:“傻姑娘,这件事情,我早就不怪你了。” 我抱住她,只是想要给她一点儿安慰,但没有想到醉酒状态的夏梦却一下子踮起了脚,然后朝着我吻了过来。 我有点儿方,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就给夏梦亲上了。 唔…… 紧接着,一条滑腻灵活的舌头游进了我的嘴里来,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夏梦居然在亲我,而且还是以这样亲昵的关系。 我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出于男性的本人,下意识地将她的身子紧紧抱住。 那一刻,我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里去。 呕! 大概是我太过于激动了,让处于醉酒状态的夏梦有些难受,身体的痛苦是连锁反应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紧接着一股酸臭不堪的呕吐物,就从嘴里喷溅了出来。 …… 当时的状况,真的是尴尬到了极点。 我吐出口中的呕吐物污秽,脑子都懵了,而更尴尬的是,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突然蹿出一个年轻人来,朝着我就猛然一脚踹来。 我往旁边躲开,那人踹了一个空,怒气冲冲地骂道:“流氓,你敢非礼夏梦?” 我有点儿晕,不知道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而这个时候,连续吐了一滩的夏梦回过神来,冲着那人喊道:“孙杨,你发什么疯啊,我跟候漠认识的。” 那年轻人听了,一愣,忍不住说道:“认识?认识还趁你酒醉欺负你?” 夏梦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先动的“嘴”,扶着我,对那人说道:“孙杨,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那个孙杨显然对夏梦有些意思,此刻瞧见女神这个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他脸上的表情又是悲愤,又是心伤,而我着急去救人,没有太多想法,问夏梦,说这是你朋友? 夏梦听到我这么问,赶忙解释:“是我同事,招商局的同事。” 我点头,对孙杨说道:“小孙,你好,我这边有点儿紧急事情要处理,必须马上就要赶往湘潭去,关系人命,十万火急的大事;夏梦现在喝醉了,我担心她的安全,你负责送她回家,可以么?” 啊? 孙杨听到我的话,有点儿懵,不过还是惯性地点头。 夏梦也意外,问我:“候漠,你、你要去干嘛?” 我来不及解释了,将夏梦交到了孙杨手中,然后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说道:“拜托了。” 说罢,我转身离开,而夏梦想要叫我,见我没有停步,便大声对我说了她的手机号码。 她让我回头有空了,打电话给她。 我回到了车子,感觉嘴里还有一股怪味,忍不住又吐了两口唾沫,三叔将保温杯递给我,说漱漱口吧。 我有些尴尬,将染满污秽的外套脱下来,又喝了一口水,吐掉,这才感觉好一点。 三叔发动车,往前开去,然后有点儿憋不住笑,身子直抖。 我跟三叔混熟了,也没有了长辈和后辈的顾忌,郁闷地说道:“想笑就笑罢,用不着憋着。” 三叔哈哈大笑,然后对我说道:“大漠,你真的是艳福不浅。” 他这么一说,我又泛呕了,忍不住求饶,说叔,我的亲叔,咱们能不能别说这件事情了? 三叔笑得不行,一路上都在调侃我,弄得我都快郁闷死了。 半夜的时候,我们赶到了横塘。 这是一个特别小的镇子,我们赶到的时候是半夜,而且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大概知道那个所谓的横塘老妖是个开饭店的。 至于是哪家饭店,报数的人也不是很清楚。 要是知道,肯定是麻姑知晓得最多,但那女人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罪行,死鸭子嘴硬,就是不开口。 如果她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或许能够学电影里面的手段撬开她的臭嘴。 但在派出所,我完全没有办法。 当下也只有先打听打听,正好我们赶到镇子上的时候,一条街上,好几处亮光,有一处居然是一家卖早餐的店子。 这种早餐店起得很早,此刻凌晨四点多就生了炉子,我和三叔走过去,看了一下单子,三叔点了一碗牛杂汤粉,而饥肠辘辘的我则不但点了一碗肥肠粉,而且还加蛋、加量。 别看这是一个小镇子的不知名早餐店,但这粉,味道真的不错。 汤头浓郁,粉有嚼劲,肥肠清爽不肥腻,再加上一勺红辣椒和香菜,唉呀妈呀,那滋味,甭提多美。 我一夜奔走,身心俱疲,但那碗红油油的辣汤一口喝下肚子,立刻就精神起来。 三叔瞧见我吃得这么快,问我还要一碗么? 我摇头,说不用。 三叔没吃完,但放下了筷子,有些发愁,说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哪里去找那个什么横塘老妖啊? 我说这么一个镇子,开饭店的,算上小铺子,也就二三十家,一家一家地看,挨个儿问。 三叔有些头疼,说唉,到底是年轻人,想得倒是天真。 我拿纸擦嘴,然后认真地说道:“三叔,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你得想一下,咱们都到这儿来了,怎么能打退堂鼓呢?我堂姐侯丽的那情况你也知道了,她老公死了,婆婆又是那个样子,儿子再没了,估计又一条性命去了,咱们不坚持,怎么行?” 三叔瞧见我的劲儿,叹了一口气,说我老了,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了。 我笑了笑,说您陪着我跑了一夜,说这话儿? 买了单,结了账,我对早餐店的老板问道:“老板,您知道咱们这儿,有一个叫做横塘老妖的么?” 那满脸油腻的老板一脸懵逼,说啥老妖? “横塘老妖!” “横塘?你说我们横塘的老妖?没听过,就听说过黑山老妖……” 我们离开了早餐店,然后将小镇子大概走了一遍,多少了解一些底细,随后等到天亮了,我们开始挨家挨户地问去。 有的饭店开得比较早,有的饭店开的比较晚,所以这个挺费时间的。 我和三叔从凌晨一直走访到了下午,累得半死,结果都没有问出任何结果来。 那帮人,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拿看傻逼的眼神来看我和三叔。 横塘老妖,什么鬼? 三叔有点儿受够白眼,找了个地方坐下就不肯走,我却不会,毕竟是做推销员出身的,多难堪的局面我都见过。 这东西,只要是你心态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将三叔安置在一个凉粉摊前,然后自己又出发,结果到了傍晚,都还是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两人找个地方草草吃了饭,三叔叹气,说那帮家伙,是不是在撒谎啊? 我摇头,说不,我亲耳听到的,说兜兜是给他们头儿胡爷,和那个独眼龙老乞丐带过来,找的那个横塘老妖,这些都是对得上的,没错。我们只是没有找对方法而已…… 三叔想了一会儿,说镇上你是都找过了,但……你说有没有可能不在镇子上? 我说不在镇子上,那在哪儿?村子里?村里能开饭店? 三叔说你得这么想,那帮人做的是拐卖人口的买卖,如果弄在镇子上,那得多扎眼啊,对不对?我知道,在咱们宋城,就有不少人在乡下开饭馆,叫啥来着?农……农家乐,对,就是农家乐,好像是一种新方式,前面有鱼塘,后面有菜地,到处散养本地鸡,离得也不远,这样子腻味了城里生活的人,才乐意来。 农家乐? 我在南方打拼几年,自然知道这东西,听三叔说着,沉思了一下,点头,说对。 随后,我找到餐馆老板,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农家乐之类的。 餐馆老板告诉我,说农家乐没听过,但镇子附近的确有几家餐馆。一个在镇子西头两公里的小河边,一个在河对面的山上,叫做什么山庄来着——那地方,嘿哟我跟你说,都是城里面的有钱人、达官贵人过来的,听说有那种项目,老好玩了。 我看着老板对我挤眉弄眼,心中咯噔一响。 对,就是那里。 ****** 小佛说:今天还在北京,明天回去。 第九章 杨名山庄 餐馆老板跟我唠唠叨叨说着话,而我的眼睛却是突然间一亮。 因为我当时想起来一句话,就是那个张老四说的。 他说这儿花窝子比较多,靓妹子开放,让人流连忘返,这说法在跟这餐馆老板说的综合起来,基本上是没有跑了。 我赶忙问明那山庄的地址,老板以为我们是老司机要“开车”,赶忙去问了一人,然后跟我们说起。 我并不在意老板异样的目光,结了账,然后跟三叔出了门。 三叔还没有明白状况,问我,说我们先去哪家好? 我说去杨名山庄吧。 三叔有些疑惑,说为什么是哪里啊?我觉得在河边那里的一家会比较像而已,毕竟那里有水路,出了什么事情,也好跑路啊,你说对吧? 我摇头,说不,先去杨名山庄。 大概是这些天来我的表现给予了三叔一定的信任感,他并没有说太多意见,点头,发动了皮卡车,然后出发。 没多一会儿,我们到了河边的公路旁,望着不远处山坡上的庄子,三叔问我,说要上去么? 我想了一下,说你停路边,找地方待着,我一个人去。 啊? 三叔愣了一下,说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我笑了,说三叔,你得放心我。 想起那天三叔被人劫持的事情,我又交代了他一句,说你在这儿也小心,我们今天问了一天,太扎眼了,说不定就被人盯上了,你随时保持警惕,要万一有人接近,你别傻傻地待着,赶紧开车离开,知道么? 三叔想起昨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点头,说我火不熄,随时一脚油门轰走。 交代完三叔,我开始下车,朝着山上走去。 一路上其实挺荒凉的,天色暗了下来,除了坡顶上有些光亮之外,路上都黑漆漆的。 好在不时会有汽车和摩托车路过,光线打过来,将路面的崎岖照出,让我不至于踩到坑里去。 事实上,其实不用这些灯光,光凭着月光,我也能够毫无障碍地行走。 夜行者,它对于我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并不仅仅只是表现在我的力量和修为之上。 更多的东西,是心理层面的,难以表达。 山坡不高,我来到山庄跟前。 说是山庄,但其实也就是几栋建筑组合在一起,此刻灯火阑珊,我走到门岗前,敲门,里面走出一人来,斜眼看我,说干嘛? 我十分镇定,说来吃饭。 那人打量了一眼我,说对不起,只接熟客。 他准备往回走,我赶忙喊道:“别啊,我是刘老板介绍过来的。” 那人愣了一下,回过头来,问:“哪个刘老板?” 我故意生气地说道:“还有哪个刘老板,就是横塘的刘老板呗!” 那人有些犹豫,而这个时候,旁边走来一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声,他终于不再板着脸,而是走过来开门,说进来吧。 我往里走,一个三十多岁、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过来,笑着对我说道:“哎哟,先生,您是一个人,还是跟朋友约好了一起来的?” 我说就我一个,不过说不定还会来俩朋友。 女人将我引进屋子里,我在大厅看了一下,发现这儿的人还挺多,吃吃喝喝,十分热闹。 我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女人问了我两句,然后对我说道:“您先吃饭,一会儿要是有什么需求,去隔壁的小厅找我哈。” 她带着一股香风离开,服务员走过来,等我点菜。 我随意点了两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自酿米酒——这菜单上的菜品是真的贵,比鹏城一些大酒楼都黑,要不是我出门的时候,马一岙给了我一些钱,而我又怕母亲担忧,没有全部给她,此时此刻,我还真的就是捉襟见肘了。 点过菜,我坐在角落,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这大厅里的一切。 来这儿的人分三种,一种是达官贵人,或者大富豪,这些人进来之后,直接奔楼上的包间,不会在楼下停留太久;另外一种是寻常人等,三五好友,有点儿小钱,约在这里玩一玩;最后一种人的气质很明显,都是开车的司机。 这里说的“司机”,并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老司机”,而是真真正正的驾驶员。 这些人长期在外面奔波,手里又有钱,消费能力自然也高。 十个司机九个*,讲的就是当时的风气。 我耐着性子吃了许久,并没有瞧见任何我所想要见的人,酒都加了两壶,终于坐不下去了。 我结账之后,起身离开,准备回头再想办法,结果没有想到我这刚刚走出大厅门口,就给之前引路的那女人拦住了。 她笑着对我说道:“先生这是要走?” 我点头,说对。 女人笑吟吟地说道:“来我们这儿玩,怎么能吃个饭就走呢?我们这儿还有点其他项目,在后院,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心知肚明,却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什么项目?” 女人笑着说道:“就是给你放松放松的休闲娱乐,你去看看不?看您第一次来,给你打个八折、啊不,给您打五折——看您这么年轻,长得又帅,我给您打五折……” 我半推半就地跟了过去,想着能够在这里碰见那个胡爷和瞎眼老乞丐就好。 穿过主楼,来到后面,这儿弄成温泉山庄的模样,路上有好几个水池子,热气腾腾,还有人在里面泡着呢,而我跟着那女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这儿有一座小楼,走进里面去,布置得相当豪华。 女人领着我来到其中的一个包厢,让我坐下之后,对我说道:“先生,您稍等,我去把姑娘们都叫过来。” 我瞧见这纸醉金迷的环境,即便知道自己是过来找人的,并不会消费,但还是有些心慌,拉着她问道:“这儿,要多少钱?” 女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来,说您想多了,不贵的。 她离开之后,我坐回沙发前,想着如何能够找到人,还没有等我想好,门被敲开了,紧接着走进了一个人来。 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年轻妹子。 那妹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魔鬼惹火的身材,一头大波浪形的金色卷发发出耀眼光芒,细长的大腿裹着一条鹅黄色的超短迷你裙,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红粉,薄薄的双唇宛如玫瑰花瓣一般,娇嫩欲滴。 美。 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这样一个字,风情万种。 我以为是会来一堆人,让我挑选,却没有想到就来了一个,那女人长得虽然妩媚,但眉目之间,又透着一股清冷,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说道:“哎,这……” 妹子走到了我的跟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然后对我说道:“你好,我叫小兔。” 我点头,说你好,你好。 小兔走到了我的跟前来,说来,我给你脱衣服。 我下意识往后退,说做什么? 小兔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一笑,满脸的清冷就消退了,化作了万种风情,妩媚端庄,不一而足,随即她说道:“你们男人来这儿,还能干嘛?干呗,有啥不好意思的?来、来、来,我给你脱衣服……” 她走上前来,动手动脚,一股浓烈的香气碰得我有些头晕。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然后推开她,说道:“别,别,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兔却不管我的推脱,上前来搂住我,胸口一对规模超大的大白兔顶住了我的胸口。 她这样的亲密动作,让我的抵抗有些勉强。 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又不是柳下惠,自然不可能做到多么正气凛然,这样一个漂亮尤物投怀送抱,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抵抗的。 就在这时,小兔在我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看看,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她伸手,往下摸去,我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咬了一下舌头。 舌头一咬,痛感传来,我精神一凛,突然间,许多事情都传到了我的脑海里来,也化作了种种疑问。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来? 像我这样的散客,都不确定兜里能有几个钱,为什么会安排这种极品美女给我呢? 他们就不在乎我兜里,到底有没有钱么? 不对,不对。 这里面,有古怪! 在这温柔乡里,我的脑子瞬间进入清醒状态,而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小兔抱着我脖子的双手上,指甲未免太过于尖锐了一些…… 砰! 我精神紧张,往回一收,小兔猝不及防,被我推开,脸色一变,手上一扬,居然摸出了一根尖锐的小刀,朝着我的眼睛扎了过来。 我没有犹豫,一脚蹬在了她的腹部,将人踢飞了去。 而下一秒,包厢好几个地方都涌出了人来。 只在一瞬间,房间里出现了十来个人,个个体型壮硕,而一个老婆子从门口那儿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么?” 第十章 横塘老妖,和老杨 小兔被我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中小腹,整个人飞起。 然而她那宛如蛇一般的小腹十分柔软,轻轻一扭,就调整了身形,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趴在了对面的墙上去。 满堂的壮汉簇拥着一个头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子,拄着拐杖。 她冷冷看着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面对着这早有准备的鸿门宴,我冷笑一声,说道:“横塘老妖,就是阁下?” 老婆子拱手,说江湖人抬爱,不足一提。 我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好、好!” 我连说了三个“好”,不再多说,那横塘老妖有些好奇,对我说道:“小伙子,你从大早上,就在打听我的名字,居然还真的找到了我这儿来,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我手摸向了腰间,整个人的自信陡然提升了起来,然后微笑着说道:“你……猜!” 我这话音刚落,旁边越出一壮汉,怒声骂道:“猜你妈比!” 他长身而出,冲着我就是一个“黑虎掏心”过来。 这汉子身高足有一米九,又高又壮,人黑乎乎的,跟一铁塔似的,手又长,那一下过来,气势壮到了极点。 一个字,凶! 砰! 对方气势很足,我却也不弱,根本没有给对方接近我的机会,一个鞭腿过去,就直接将人给砸倒在了地下。 只一招,就将对方给撂倒在地,毫不含糊。 随后我风轻云淡地看着对面。 众人皆惊,就连横塘老妖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来。 事实上,别看我这般果断凶狠,但其实在刚才的那一霎那,我是做足了准备的。 无论是对方出拳的轨迹,还是力量,以及身位,我都全部了然于心,再后发先至,全身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做了高度协调,方才会做出如此的完美一击。 为什么要这么完美? 因为我此刻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如果不能够做到先声夺人的话,我便会陷入众人的重重包围里面去。 对方并非弱者,别的不说,光我面前的这个横塘老妖,还有墙上的美女诱饵小兔,就绝对是夜行者,而且还是觉醒多时的。 那个横塘老妖,别看整个人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但她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之中,却有着太多老年人不具备的精光。 精光四射。 这说明,对方是一个很强悍的老牌夜行者,方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果然,我一脚撂倒对手之后,除了那个人在呻吟着往后爬之外,现场之中,再没有了别的动静。 啪、啪、啪…… 横塘老妖的掌声打破了沉默,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她裂开没有几颗牙的嘴巴,笑着说道:“很好,很不错,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后生,可畏啊!说出你找我的目的吧,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不然就凭你这本事,或许会有点麻烦,但绝对不可能杀出重围的。” 我镇住场子,获得了平等对话的权力之后,并没有继续张扬,而是想着马一岙的教导,拱手说道:“前辈,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个人。” 横塘老妖问:“谁?” 我说一个小孩子,六七岁的年纪,叫做兜兜,他应该是被宋城丐门的胡爷,和一个独眼龙乞丐卖过来的,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 横塘老妖的脸上,本来是有笑容的,但当我说出自己的诉求时,她的脸,变得很冷。 冷到如同坚冰一般。 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她方才缓缓说道:“你是那小孩的什么人?” 我本来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的,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多多少少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是他舅舅。” 横塘老妖问:“亲舅舅?” 我摇头,说不,他妈妈,是我的堂姐。 横塘老妖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之后,问我道:“你,彻底觉醒了么?” 我有点儿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没有,只过了第一重。” 横塘老妖有些惊讶,说什么?你过了第一重? 我瞧见她满脸不太相信的样子,没有争辩,说需要我证实一下么? 横塘老妖看着我,又过了好一会儿,然后喊道:“老杨,你来。” 一个身型削瘦的男人从门口处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横塘老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换个地方?” 我此刻前来,心志本已决绝,自然毫无畏惧,点头说道:“客随主便。” 双方谈妥,于是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之下,我们离开了包间,往外走去,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我才知道这儿并不是什么娱乐场所。 人家对我是早有防范的,所以才会把我带到这没人的地方来。 这般想着,我方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太嫩了,今天这一天的举动,也着实是有些张扬。 一行人转过楼梯,来到了一个地下室。 这地下室十分敞亮,空间也宽阔,地上铺着软木地板,有三面都有镜面装修,面积差不多有超过两百平,或者三百平,层高有四米多的样子。 看得出来,这是横塘老妖专门用来训练自己手下的地方。 一众人等都散落周围,而那个叫做老杨的男人则站在了我的对面。 他年纪约莫三十来岁,很瘦,站定之后,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来,挥了挥手,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爆发性的力量,充满进攻性。 横塘老妖对我说道:“老杨是我这儿最好的拳手,曾经在澳门地下拳赛里面有着很好的成绩,你若是打赢了他,我告诉你一切。” 我捏了捏拳头,发出了“咔嚓”的声响,然后说道:“好。” 老杨脱了鞋,光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双脚在软木地板上面跳来跳去,活动完了筋骨之后,对我说道:“怎么样,拳脚还是器械?你擅长什么?” 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兵器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无所谓,你喜欢什么都行。 老杨做不了决定,看向了横塘老妖。 横塘老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说道:“既然都是夜行者,就没有必要决出生死,比拳脚就成。” 她看向了我,仿佛在询问我的意思。 我点头,说好。 老杨早已急不可耐,听到这一声,立刻抱拳,从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开始吧。” 我低头抱拳,却发现老杨已经如同一颗炮弹般冲了过来。 飕! 他一脚踹了过来,带着巨大的风压声。 我往后推开,却发现他这一套腿法是连环的,飕飕带风,我有点儿没有提防他这暴烈如风的腿法,只有不断后退。 我闪开了对方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这让他有些发恼,几次之后,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麻痹的,除了躲躲闪闪,你就不会别的么?懦夫,胆小鬼……” 他分心说话,腿法就没有了那么凌厉,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瞅准机会,猛然向前。 砰! 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脚尖之上,双方的劲力在那一瞬间碰撞,轰然作响。 我往后退了两步,而老杨也是如此。 这一下交锋,打了个平手。 对我而言,平手无关紧要,但老杨是势在必得的,这情况对于他来说,有点难以接受,当下也是厉喝一声,整个人就冲了过来。 紧接着他腾空而起,如同雄鹰当空一般,紧接着右脚朝着我的面门探了过来。 这一招夺人声势,好不刚烈。 我瞧见他这一招,心中冷笑。 你是雄鹰当空,我来黄狗撒尿,看看到底是你在天空上能够搏杀猎物,还是我扎根大地,身沉力猛。 在那一瞬间,我蹲下去,将整个身子都收缩成了一团,然后猛然出腿,如同炮弹一般踢出。 砰! 两人的双脚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只不过老杨是赤足,而我则是穿着运动鞋的。 双足相交,巨大的闷响出现,老杨“啊”的一声叫喊,整个人腾空翻滚几下,而我的那一只运动鞋则受不了两人的力量冲击,整个胶底都融化了去,随后直接裂开,四分五裂。 这一下,让周围瞧见的人都大吃一惊,而翻滚落地的老杨被我给激怒了,嗷呜一声,整个人开始冒出了层层黑气来。 他虽然没有显露本相,但腾腾的妖气,却再也没有束缚。 紧接着他一边叫,一边朝着我发起了冲锋。 这一下,他的速度几乎提高了三成一声,随后整个脑袋低下,朝着我的腰间猛然撞了过来。 这是……头槌? 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想要下意识地让开,然而下一秒,我却改变了主意。 我气沉丹田,然后扎了一个沉稳的马步。 我让自己的双足,死死吸住了地板。 咚! 两人再次相交,老杨那冒着滚滚黑气的脑袋,终于撞到了我的腰间来。 在相撞的那一瞬间,发出了“喀”的一声脆响。 周围的众人在瞧见了这一幕之后,都起身欢呼了起来:“哈、哈、哈,赢了,赢了!” 气氛热烈。 ********** 小佛说:从北京回来了,今天晚上,你们懂的。 第十一章 脑袋撞在裤腰带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我和老杨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撕裂嗓门的怒吼。 啊! 同样是怒吼,老杨的声音是歇斯底里的惨叫,而我则是为了壮声势,让自己不至于退让的吼声。 那骨头碎裂的声响,并不是来自于我的腰间。 而是老杨的脑壳。 他那满是黑气缠绕的脑袋上面,凸出了一对尖角来。 这一对尖角本来是要攻破我所有防备的利器,然而在此时此刻,却被我缠在腰间的“裤腰带”给抵住了。 我这裤腰带别看软中带硬,跟一硅胶板一样,但它的密度决定了一切,也让老杨的杀招无法施展。 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况出现了,老杨并没有能够凭借他那一双尖锐的弯角刺穿我的腰间,而是惨叫一声,滚落到了地上去,我虽然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任何的伤筋动骨。 头顶双角的断裂,让老杨疼痛不已,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之后,方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他还待再战,横塘老妖却拦住了他。 她说够了,你输了。 有鲜血从脑袋上流下来,哗啦啦的,甚至都糊住了老杨的眼睛,他一把擦开,然后恼怒地争辩道:“他作弊!” 本来垂头丧气的众人一听到这话儿,立刻就来了劲,大声嚷嚷道:“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那家伙的腰间,怎么能够顶得住老杨的一撞?” “说好了不用器械,那小子绝对作弊。” 众人纷纷嚷嚷,群情汹涌,而横塘老妖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解释。 我此时此刻,相当淡定,对这老杨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作弊?我怎么作弊?要说作弊的,应该是你吧?明明说好比拳脚,你却露出一对角来!” 老杨憋红了脸,争执道:“角怎么了?角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呢?你敢把你腰间那玩意拿出来么?” 他咄咄逼人,显然是认为我在这场比斗中做了手脚。 我哈哈一笑,冷冷说道:“拿出来,又如何?” 我掀起上衣,将困在腰间的软金索露了出来,指着这玩意说道:“真的搞笑了,堂堂一澳门地下拳王,居然撞到了我的裤腰带上面,弄成这样,还好意思逼逼?” 我将软金索一抖落,瞧见这软绵绵的样子,大家都一脸尴尬。 的确,这也就是一根裤腰带。 天啊,堂堂老杨,那无坚不摧的双角,此刻居然栽在了一条裤腰带上面,这脸……可真的是丢大发了。 原本还在呱噪的众人,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也都低下了头去。 这事儿,你说怎么讲? 说出去都丢人。 众人默然,唯有作为当事人的老杨最是激动,他看着我,说不对,你下面绝对还有东西,你他妈的敢阴我,你个老阴比,我…… 他越说越恼,激动不已,然而这个时候横塘老妖却发了话:“够了。” 老杨有些不服气,还待再说,横塘老妖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别看她年老体衰,但威望却是很高,老杨即便是心头再不服,也不敢多言,而我则乘机将软金索捆回了裤腰上。 那横塘老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都散了吧。” 她一句话,众人都不敢违抗,没一会儿,整个大厅之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我,一个横塘老妖,再加上一个小兔。 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此刻站在横塘老妖的身后,就跟一个乖宝宝似的,而横塘老妖则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中了姬三娘下的十香软筋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倒下?” 我一愣,气行一周,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忍不住说道:“你说笑呢吧?” 横塘老妖瞧见我有些懵逼的脸,知道并不是我察觉酒菜有毒,装作不知,于是叹了一口气,说传说中的灵明石猴,果然是天之骄子。 说罢,她看着我,认真说道:“虽然不确定你最后十分能够冲破五重关,但得罪你这样的一个夜行者,并不是什么好选择。所以我接下来讲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我会以我奶奶的名义起誓,保证话语的准确度。” 我瞧见她十分严肃,点头,说请讲。 横塘老妖说道:“你那外甥,的确是给姓胡的送来了,我亲自给他验过,是十分罕见的灵明石猴血脉,不过很淡薄,并不明显。对于那小孩,我并无恶意,甚至还有想要将他收为徒的想法,然而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实施的情况下,变故发生了。” 啊? 我瞧见她并不像是在骗人,有些心慌,说什么变故? 横塘老妖突然问道:“你知道在苗疆一带,有一个叫做‘离别岛’的地方吗?” 我一愣,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说道:“你指的苗疆,是什么?据我所知,它大概是一个地理范围,说的是我们国家西南部的地方,包括滇南、西川、黔州、湘南、渝城、广南等各省市部分,而具体的,是什么?” 横塘老妖笑了,说你的地理学的很好,但对于这江湖,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说我有点不太理解,这一带,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哪里还有什么岛? 横塘老妖说你既然不懂江湖,那么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你的外甥,的确是在我这儿过,但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给一个叫做“黄大仙”的家伙掳走了,而那个黄大仙呢,就是来自于著名的苗疆离别岛。至于黄大仙是谁,离别岛在哪里,我不想说太多,但我想说的,是我比你更想找到他。 她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因为,那家伙打伤了我好多兄弟,还将我的一个心腹爱将,给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有些抽搐,恨意洋溢。 给掳走了?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怎么会这样?” 横塘老妖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 啪、啪…… 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紧接着她的手下,押了两个人过来,一个体型微胖,像个精明计较的商人,而另外一人,则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这两个,就是绑走兜兜的家伙。 他们被绳子绑得结实,然后身上、脸上有多处鞭挞的痕迹,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精神萎靡不振,显然在此之前,是受到了许多折磨的。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横塘老妖有可能在忽悠我。 但当她将这两个家伙拿出来之后,就明白了她的诚意,毕竟她这边可以撒谎,但那两个不会。 横塘老妖用拐杖指着这两个家伙,说:“本来,你没有来之前,我是准备把他们浸了猪笼子,丢进江里喂鱼,用来祭奠我那死去的爱将;但你今天既然来了,又赢了老杨,我就给你一份面子,让你把他们带走。” 我的确是想要把兜兜给找回来,但这并不能抹灭我心中对于人贩子的恨意。 现如今兜兜被那个什么黄大仙掳走了,不知所踪,我只能够将气撒在了这两个人贩子身上来。 所以我走过去,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得老远。 我只踹了一下,就没有再上前。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力量,把这两个狗逼给弄死了。 他们最需要接受的,是法律的制裁。 踹完人,我朝着横塘老妖拱手,说多谢前辈。 我准备拎着这两人离开,而这个时候,横塘老妖拦住了我,说道:“等等……” 我有些诧异,害怕她反悔,而这个时候,横塘老妖有拍了拍手,没一会儿,被我留在山下的三叔,居然出现在了这大厅里。 他给人带了过来,我瞧见他脸上有些惊慌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 横塘老妖既然能够在刚才那里摆下鸿门宴,自然是早就知道了我们在找她麻烦,而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放过独自留在山下的三叔呢? 所以,从一开始,三叔就被他们掌握在手里,当做人质。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我刚才的表现,但凡有点儿差池,三叔就极有可能变成了对方手头的筹码,用来威胁我就范。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我再一次向横塘老妖拱手,对她的大度和通融表达谢意,而横塘老妖没有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人送我离开这里。 一行人来到地面上,我才发现三叔的那辆皮卡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场院里。 横塘老妖的人将那胡爷和瞎眼老乞丐扔到了皮卡车的后面,朝着我拱手之后离开。 我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个大活人扔在货厢里并不合适,准备把他们移到车里来,却给留在最后的小兔拦住了。 她说道:“他们放车里,我坐哪儿?” 我一愣,说什么,你跟着我们去? 第十二章 侯漠声震九龙湾 此刻的小兔没有再穿刚才诱惑我时的长裙,而是换了一身黑色利落的紧身皮衣皮裤。 正是如此,却将那凹凸曲致的身材给完美地凸现出来。 特别是她胸前那一对波涛汹涌的大白兔,更是被绷得紧紧,如同车前灯一样的形状,让人都不好意思去看,仿佛多看一眼,都有些冒犯人一样。 此刻瞧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有点儿发愣。 而小兔则笑了,露出一对兔牙来,对我说道:“你真以为姥姥将人给了你,就没有一点儿要求?” 我说什么要求? 小兔说道:“这两个家伙,该懂的江湖规矩,自然懂得,也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这个倒用不着我们操心。而我跟着你呢,最主要的,是因为你肯定是要决心找回你侄子的,对吧?” 我摸了摸鼻子,说是外甥。 小兔说对,是外甥,你就说你会不会去找吧? 我说那当然,兜兜是我堂姐的命根子,他若找不到,我堂姐估计只有上吊投河了,所以不管那什么离别岛有多难找,还是什么黄大仙有多厉害,都不可能对我有所阻挠的。 小兔说这就对了,我们目前的敌人是相同的,所以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找到黄大仙为止。 我说你们想要干嘛呢? 小兔那清纯明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狠戾来,好一会儿之后,她缓缓说道:“今天早上死的那人,是……我哥哥。” 听到这话儿,我不再多问了。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她的左臂之上,带着一节黑纱。 小兔钻进皮卡的后一排,我没办法,只有将那胡爷和独眼龙瞎子绑结实了,然后又找了一块厚毡布来盖上。 弄完之后,我将一直还在哆嗦的三叔换下,将车发动之后,朝着山下开去。 路上的时候,三叔多次欲言又止,显然是想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后排的这姑娘,到底又是谁。 不过碍于那姑娘,他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我开着车,时不时拿余光去看后视镜,打量着这个叫做“小兔”的姑娘,发现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她先前那一身媚人心魂的气质就消散了许多,那一张小脸蛋儿像极了最近一部大火清宫剧里面的丫鬟,明媚之中带着端庄,端庄之中又透着清纯,里面的气质,让人很难去琢磨。 我看着她,心底里多少也有些失望。 这样的女孩子,去做那种事儿,着实是有一些暴殄天物。 不过…… 等等,她是夜行者啊,横塘老妖怎么舍得她来做这种事情? 对了,对了,她应该并不是做那种以色娱人的行当,只不过是为了将我擒住,所以才会装成那样的。 这般想通了,我的心中有些释怀,随即又不由得苦笑起来。 她到底是不是做那个的,跟我有毛线关系? 大概是瞧见我的面部表情有些过于丰富,那小兔盯上了我,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这时才想起来,直到此刻,我居然还没有通报姓名。 我应该说一个假名呢,还是…… 就在我斟酌这里面的利弊时,旁边的三叔抢答一样地说道:“大漠,我们都叫他大漠,他姓侯,侯漠。” 呃…… 我瞥了三叔一眼,有些无语,而小兔似乎并没有受到兄长故去的事情影响,扑哧一笑,说侯漠?这名字挺搞笑的啊?那我以后叫你……叫你猴子吧。 猴子是什么鬼? 我翻了一下白眼,然后问她:“你应该也不叫做小兔吧?” 她回答道:“我没有骗你啊?我姓楚,然后叫做楚小兔。” 我有些惊讶,说你名字够随意的。 楚小兔说我觉得挺好的啊,我和我大哥、二哥都是姥姥养大的,她给我取的名字,一直都挺方便的,也容易让人记得住…… 我瞧见楚小兔并不是一个高冷的妹子,心情轻松许多。 我想着以后她可能要跟我相处一段时间,这个是没办法甩脱的,既然如此,那就跟她好好聊一聊。 这一是培养感情,免得后面的相处不愉快,二来也是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我便跟楚小兔随意地聊着,不过碍于三叔在旁边,我倒也没有问得太细。 我和楚小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三叔也挺积极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在美女面前表现,时不时地插嘴,甚至还说一些我小时候的糗事,弄得楚小兔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胸前的大白兔晃晃悠悠,倒是给无聊的路程,多了一些乐趣。 我有点儿无语,要不是我拦住,估计三叔会把先前我和夏梦的那囧事都给说出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湘潭与宋城相邻,我们晚上出发,到半夜的时候赶到了,我并没有回家,而是赶往了之前逮人的那个派出所。 当然,在此之前,我还是拉着那两人审问了一下。 他们的交代,跟横塘老妖、包括车上楚小兔跟我说起的事情基本相同,只是细节上有一些出入而已,问题不大。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儿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走来走去,显然是在连夜攻克拐卖案。 我找到了派出所所长,就是那个老警察,将人交给了他。 当得知我和三叔两人千里走单骑,居然凭借着一个线索,跑到了邻市去,而且还将拐卖孩童的凶手给抓了回来,这事情着实是有一些传奇,好多人都跑过来看,不过被老警察给赶走了。 做完交接之后,老警察留了我,跟我聊了半个小时,我大概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过还是把横塘老妖给隐去了。 从道理上来说,横塘老妖这种混迹于灰色地带的人,并不为法律所容。 我并不应该为她打掩护,甚至应该积极举报。 但我并不是国家公职人员,我只是一市井小民而已,我的目的,是想要找回我的外甥兜兜,而不是维护正义。 那种高大上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做,而我,只能够尽可能地找好自己的定位,不至于迷失自己而已。 终归到底,还是我的力量太过于薄弱。 谈完之后,我离开了派出所,三叔和楚小兔在门口等着我。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对楚小兔说道:“你随便找个酒店或者招待所歇着吧,我先回家一趟,把这情况跟我堂姐说明清楚。” 我不想让楚小兔这样的人融入到我的生活里来,特别是我的老家,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防范。 然而楚小兔却指着三叔,笑着说道:“三叔邀请我去他家玩儿呢。” 啊? 我愣了一下,看着三叔,三叔笑,说对呀,你不好意思领回家里,我让她去跟莹莹一起睡。 莹莹是三叔的女儿,十五岁,读初中。 我看着三叔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头都快要炸了,这才知道他误会了我和楚小兔的关系,然后在这儿胡乱地牵线搭桥呢。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小兔是横塘老妖派过来的监督,我不可能硬着将她给赶走,当下也是没有办法,只有带着她赶回九龙湾。 回到村子里,我们直接赶往了我堂姐家。 这会儿都五点多了,院里还灯火通明,村里好几个相熟的妇女都在这儿唠嗑,我还看到办白事的几个长辈在场院里坐着,哈欠连天,知道他们是怕我堂姐这儿出事,一直在这里守着。 我父母自然也在其中。 别的不说,就人情这一点,乡亲们还是做得很不错的。 我、三叔和楚小兔的到来,将平静的院子变得一阵热闹,大家知道我们去干嘛了,纷纷围上前来,随后屋子里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正是我堂姐侯丽。 她一把抓着我的双肩,然后说道:“大漠,漠儿,你找到我兜兜了没有?找到了么?” 我瞧见她激动的神情和苍白的脸,有些难过,将她扶在凳子上,然后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这套说辞,我在派出所已经说熟了,这会儿聊起来,也没有太多滞碍。 完了,我对满脸失望的堂姐说道:“凶手已经找到了,即日伏法,而兜兜呢,他也不是被卖,只是碰到了好心人,给救了。而人家呢,觉得兜兜有天赋,想要收他做徒弟呢,所以就带走了。丽姐,你放心,兜兜不会有事的,而我这段时间呢,也会跟公司请假,帮你去把人找回来,你放心吧。” 这段说辞是我路上琢磨好的,用来打消堂姐心中的绝望。 果然,我这话儿一说完,无论是我堂姐,还是她的那婆婆,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来,她婆婆还客气地说道:“大漠啊,真的是麻烦你了……” 一番折腾,终于将人哄住,这会儿天已经麻麻亮了,我困倦得很,告罪一声,也不管旁边的楚小兔,就回去睡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到堂屋有说话的声音。 我对外面喊道:“妈,怎么了?” 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紧接着我母亲领着三叔,和一个村里的长辈走了进来。 那长辈在村子里很有威望,堂姐老公的白事都是他领头操持的,德高望重,年轻人都怕他。 而此刻,他却是一脸紧张,搓着手,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问:“刘伯,有事?” 刘伯听我一问,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说漠儿,你家露珠妹子失踪两天了,老三说你挺有本事的,你能不能帮忙找一找? 啊? 第十三章 见招拆招心底稳 刘伯说起“露珠妹子”的时候,我有点儿尴尬。 原因在于前几天被拉到我家来见面,算是“相亲”、“介绍”的女孩子里,露珠就算是一个。 刘露珠比我小个五六岁的样子,小时候就没有在一起玩儿,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她小时候是个拖着鼻涕四处跑的小姑娘,没想到女大十八变,现在长得也算是有模有样,身高腿长,十分漂亮。 不过我一想起她小时候鼻涕妞儿的模样,就想笑。 我是个背着沉重躯壳走路的夜行者,自然不会考虑在老家找一个女朋友,所以介绍过后,也没有动心,而事后露珠也告诉我,说她自己有一个男朋友,那人对她挺不错的,所以目前不打算换。 两人聊清楚之后,也就没什么了,我前几天又忙得后脚跟打头,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瞧见平日里沉稳的刘伯此刻哭出声来,我赶忙扶住他,说您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讲。 刘伯告诉我,这些天他在忙白事,都没有怎么顾得上家里。 等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姑娘不见了。 他是老来得女,最是疼爱,就着急了,问老伴怎么回事,才知道这几天他老伴一直在逼着露珠,而露珠听烦了,自个儿就跑了,已经有两天没着家了。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了,露珠这才多大啊,家里人怎么就急了? 事实上,在那个年代,女孩儿结婚都早,特别是我们那里,好多与露珠同龄的女孩子,都已经结婚抱娃了。 也就是刘伯对自己小女儿疼爱,才让她继续读书。 他老伴一开始以为自家女子赌气呢,也不急,一直到现在,才有些慌,这才敢跟刘伯说起。 算一算时间,不是两天,差不离有三天了。 他们赶紧找人,给露珠的同学、朋友打电话,每个人都找了遍,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出来。 然后他们一慌神,就去报了警。 这种事情,报警的确有用,但人家派出所一天到晚那么多的事儿,还有兜兜这边的案子,哪里管得过来,所以只是简单记录了一下,就让他们回去等通知了。 刘伯回到家里来,唉声叹气,正好碰到了回家的三叔,两人一聊,就免不得说到了我。 大概是我这几天的表现着实耀眼,三叔就撺掇着刘伯过来找我问问。 听到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揉了揉脸,说道:“小女孩子赌气,也就是去玩得好的同学家里躲一躲,这个没有什么吧?我记得她还在上高中,问过学校没?” 刘伯焦急地说道:“问过了,说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急?” 我说其他人问过没? 刘伯说都问过了,都没有消息,我都急疯了,还跟老婆子吵了一架,现在正让露珠的几个哥嫂到处找人呢,听老三说你年纪不大,但挺有办法的,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主意——你们年轻人,见识的世面也广,跟我们这种乡下老头不能比…… 我连忙摆手,说您别说这个,别说。 我让他们等一等,除了房间,去厨房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了之后,又回来,问了几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跟刘伯说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没问题的。” 刘伯赶忙感谢,然后又表示,说如果能够把你那露珠妹子找回来,到时候给出五百块的辛苦费。 我连忙摆手,说用不着,你别这么破费,露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总不能让她出什么事吧? 刘伯千恩万谢地离开,三叔把人送出门之后,又折转了回来。 他有些歉意地搓着手,然后说道:“那啥,大漠,这件事儿是叔给你找麻烦了,不过刘老哥这个人的人品很不错,平日里在村子里呢,谁家有事他都帮着张罗,露珠这孩子也招人喜欢;我想来想去,要是咱能帮忙把露珠找回来,也是功德一件,你说是吧?” 我忍不住笑道:“怎么,你是觉得给我找麻烦了?” 三叔瞧见我没有板着脸,就笑了,说嗨,大漠,说句实话,你叔我平日里的心气儿也高,不怎么看得上人的,但这两天跟你跑来跑去,是真觉得你这人厉害,以后必成大器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三叔,麻烦你去把那个楚小兔找过来吧,这件事情,我觉得还得她来帮忙。 三叔说成,我这就去。 他转身离开,而母亲则笑吟吟地走了上来,对我说道:“大漠,你刘伯这次过来,还拎了烟酒,可值不少钱呢,你要是还有假期,就帮忙弄弄呗。” 我母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沾点小便宜,又有些小虚荣。 那刘伯平日里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她都得捧着,这回刘伯出了事,焦头烂额,却找到了我们家的门上来。 别的不说,光这件事情,就让她挺得意的。 我父亲也是,他倒是不在乎这点儿小烟小酒,而是为我被人重视骄傲。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大漠,你刘伯在村子里的为人不错,人人说起他,都竖大拇指,你要是能帮,就多尽点心思。 两位老人家将基调一定,我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有苦着脸答应。 其实按照我的计划,是准备明天启程,前往莽山。 为什么呢? 无论是马一岙,还是王朝安,他们对于江湖上的许多事情,都很是了解。 我想要找到兜兜,知道那个什么离别岛和黄大仙的下落,还是得听一下他们的建议才行。 没曾想人还没有出发,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乡里乡亲的,人家都张了这口,我还能怎么办,只有赶紧解决咯。 没多一会儿,三叔领着楚小兔来到了我家。 瞧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我母亲的双眼都瞪直了,一会儿又是上茶水,一会儿又是摆糖果,跟招待新上门的儿媳妇一样,殷勤得很。 我无奈,只有等我母亲忙活完之后,叫开她,这才说道:“事情三叔路上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楚小兔笑吟吟地应付着我母亲,此刻空下来,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说道:“你家这儿,挺不错的呢……” 我正色说道:“咱讲正事。” 楚小兔说事情我知道了,很简单,宋城丐门都给你打了大半,用不着怀疑他们;至于其他可能,你现在有没有一个想法了? 我也不藏着掖着,开口说道:“我觉得吧,这件事情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露珠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或者同学家,或者朋友家,不想露面;第二种,她离开家之后,遇到了一些坏人,被控制了人身自由。” 三叔说如果是第一种的话,我觉得可能性很小——你看刘大哥他们都已经报警了,露珠就算是不上课,这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估计也怕了,会自己回来的。 我点头,说对,这是应有之事,所以刘伯他们才会这么急。 楚小兔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别绕圈子,直接说吧。 我咳了咳,然后说道:“的确,前几天的时候,我跟露珠见过一面,她跟我说她有一个男朋友了,而这件事情,刘伯却并不知道。所以我在想,事情的突破口,或许就在她的那个男朋友身上。” 我简单分析了一会儿,三叔问道:“大漠,你直接吩咐吧,我们该怎么做?” 我看着三叔萎靡不振,时不时打呵欠的状态,说道:“三叔,你这状态不太好,今天先休息一天,等明天事情还没有结果的话,我们再一起去。” 三叔不愿,说这怎么行,事情是我揽的,怎么能光让你来跑? 我说我是年轻人,精神头足,你不行,来日方长,别急于一时,你说对吧? 三叔没有再坚持,而是把他那辆二手皮卡的钥匙给了我。 撵三叔回去之后,我看了一下堂屋的挂钟,才中午十一点半,母亲准备好了饭菜,我和楚小兔在家里随便吃了一点,然后出门,前往区里面的第二高级中学。 那里是露珠读书的学校。 路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副驾驶室上面的楚小兔,说你胃口不太好? 我母亲瞧见楚小兔在,就特意多加了两个肉菜,结果楚小兔却不怎么吃,偏偏挑着蔬菜下饭。 楚小兔对我说道:“我吃素的。”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了中学门口,我把车停在学校附近,然后去找门卫聊了两句。 按理说学校是不准外人进入的,但我并不怕,上去跟门卫说明情况。 那人瞧见我的模样和气场,又看了一眼我身后漂亮得耀眼的楚小兔,最终还是让我们登记了一下就放行了。 我们到的时候,正好是放学,我找到了露珠的班主任。 说明缘由之后,班主任十分帮忙,不但跟我介绍了一下露珠的学习生活情况,还叫来了她几个相熟的同学。 三个女同学,一个男同学,大家在一个课外活动室里面坐着,没有老师。 我怕有老师,同学们会拘谨,没想到现在的学生,远比我们那个时候要活泼,男同学一进来,眼睛珠子都快掉进了楚小兔的胸口里去,而女同学都嘻嘻哈哈地问我与露珠的关系。 我感觉女孩们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也在冒光。 我聊了几句露珠的生活情况,然后话锋一转,说道:“露珠有没有男朋友,你们知道么?” “没!” “没有。” “她,没有吧?” 男同学和两个女同学相继回答,只有最后一个眼镜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好像有一个,最近跟她,走得挺近的……” ******** 小佛说:今天,依旧加更。 第十四章 一气呵成 一个问题,两种回答,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眼镜妹,而眼镜妹则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也不是很确定……” 她有些心慌,我赶忙说道:“你别着急,实事求是地说。” 眼镜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她跟我说过几次,还神神秘秘的,后来我在台球室门口瞧见过,露珠跟一个小黄毛在一起,两人挺黏糊的。” 我眉头一皱,说小黄毛? 眼镜妹赶紧低头,说道:“对,对,那人是个社会青年,露珠跟我说,他在外面混得可好了,好多人都叫他稳哥,我们学校好几个出名的大混混都不敢惹他。” 我听明白了,说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稳哥,小黄毛,就是露珠的男朋友? 眼镜妹摇头,说我不知道,应该是吧;除了他,没别人了。 我听完之后,心里很是窝火。 我虽然没有读过市里的高中,但之前读中专时的情况也差不多,很多小女孩子、学生妹,对于外面那些混混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她们不知道是古惑仔看多了,想当“小结巴”,还是心里有些虚荣心,总之很容易沉沦在这些小混混的手段里去。 而那些小混混里面,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能够有几个心智、道德正常的人? 如果露珠真的是陷在那小黄毛的手里,问题可就严重了。 我又问了几句,没有再等待,对几人表示了感谢之后,离开了学校。 出了校门,楚小兔对我说道:“那个叫做李洋的男孩子,应该是喜欢露珠的,听到她有男朋友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啊。” 啊? 我心急露珠的安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说是么?怎么感觉他对你的兴趣更大一些? 楚小兔白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的红润脸蛋儿,然后骄傲地说道:“他看我,是小孩子看美女的心态,但是对于你那露珠妹妹呢,是发自心底的喜欢,结果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女生给外面混社会的小流氓泡走了,你说他心里难不难过?” 我说别扯这么多,咱们去找人吧,那个叫做稳哥的家伙,平日里在那个台球厅混着,我们找过去就行了。 两人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前往,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那个校外台球室。 台球室不大,在一栋旧建筑的二楼,里面乌烟瘴气,好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小年轻进进出出。 有人在打球,也有人叼着烟,大声叫嚷着,还有一些小姑娘,缩在男人的怀里面调笑打闹。 不过我们的到来,让喧闹的台球室一下子就陷入了古怪的宁静之中。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身边的楚小兔,男人毫不掩饰自己垂涎欲滴的饥渴,而女人的目光则充满嫉妒。 还有女孩忍不住吐了唾沫,低声骂道:“哼,小骚货……” 总之,我们的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我看了一眼楚小兔,她用那甜甜的声音,对这台球室收银台的光头佬说道:“您好,请问您知道稳哥在这儿么?” 她说的,是甜甜脆脆的普通话,光头佬给这么一问,脸都笑咧了。 他回答道:“美女,你找老稳啥事儿?” 楚小兔按照我们来时的商量,说道:“我是他一远房表妹,过来找他玩的,没想到到处都找不到他;听说他经常在这儿玩,就找过来了。您知道么?” 光头佬嘿嘿笑,说知道,太知道了。 说着,他冲着左边一里间喊道:“大贼罗,大贼罗,你小弟老稳有个表妹过来找他,你接待一下。” 他连续喊了两遍,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短脖子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他大大咧咧地骂道:“草拟妈的光头强,喊个卵子啊,没看到老子……唉,美女,你是老稳的表妹?他怎么没有告诉我他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表妹呢?” 这短脖子男人嘴里嚼着槟榔,穿着拖鞋,一脸油腻,瞧见年轻漂亮的楚小兔,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凑来。 楚小兔在横塘老妖那儿待着,见惯了各种人物,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笑吟吟地说道:“他也不会什么话都跟您说,对吧?” 短脖子男人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大哥大来,拨通一个号码,然后喊道:“老稳,你小子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说了两句,短脖子男人就不耐烦地说道:“你赶紧到台球室来,快。” 放下了电话,他对我们发出了邀请:“来,到我办公室聊。” 我跟楚小兔往里走,短脖子眉头一扬,看着我说道:“你是谁?” 楚小兔笑吟吟地挽着我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这身份表明,短脖子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不过他也是场面上混的人,没有多说什么,领着我们进了里面的房间来。 短脖子说是办公室,但其实就是一储物间,里面摆着两排破沙发。 里间也有人,是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但脸上涂脂抹粉,又抹了个大红色的口红,看不出年纪。 我们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汗水,呼吸粗重。 天知道她之前在做些什么。 短脖子一屁股坐下,支使这女孩去倒茶,然后色眯眯地盯着楚小兔,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楚小兔对付这种人很有心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一个穿着紧身皮衣的黄毛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他是个急性子,一走进来,便开口嚷道:“老大,你这也太急了,那个妞儿刚刚卖掉,你就找上门来了,真是……” 说完这番话,他方才瞧见屋子里面的楚小兔,忍不住吹了一个流氓哨。 我本来还打算耐着性子,跟那黄毛好好周旋一下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嚣张,一进来就满世界嚷嚷,仿佛害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战绩一样,顿时就恼火起来。 不过我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安之若素地端坐在沙发前。 马一岙说过,越是愤怒,越得控制住自己。 这是对自己性子的一种磨砺。 也是一种修行。 短脖子瞪了黄毛一眼,然后说道:“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来,你表妹找过来了,赶紧介绍我们认识一下。等会儿咱们去吃火锅,热闹热闹……” 他冲着黄毛挤眉弄眼,而黄毛则是一脸懵逼,打量着明艳不可方物的楚小兔,说表妹?什么表妹…… 他不知道怎么天上掉下来了一个林妹妹,而我则站起了身来。 他伸手向黄毛握了过去:“稳哥对吧?” 黄毛伸手来握,嘴里说道:“我哪儿来的表妹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给我顺势一弯腰,将人给一个过肩摔,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砰! 一声炸响,那黄毛哎哟一声,差点儿就背过气去,而巨大的声音也将原本端坐着的短脖子,以及他身边的妖艳女郎吓了一大跳。 我这边一动手,楚小兔就跳到了门口,将门给关了去。 瞧见我这动作,短脖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往沙发后面一摸,抓住了一把开刃的砍刀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干嘛? 他身边的那女人更是一声尖叫,刺破空间。 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半蹲下来,右手捏住了黄毛的下巴,微微一用力,那家伙就跟杀猪了一样,哇啦啦大叫:“哥,哥,别捏了,要碎了……” 我盯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女孩,卖哪儿去了?” 黄毛有点儿懵:“啊,你说什么?” 我左手扬起,朝着他的小腹处猛然一拳砸去,那家伙疼得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全身蜷缩,哭着喊道:“别打,别打!” 瞧见我在修理黄毛,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短脖子有点儿恼了,大叫了一声:“草泥马!” 他挥刀,朝着我的脑袋斩了过来。 我头也没有回,一脚过去,将人给直接踢到了墙上去。 当他从墙上滑落下来的时候,都没有再能够爬起来,而楚小兔冲着那鬼喊鬼叫的女人喝道:“叫什么叫,想死么?蹲下!” 她笑得时候,甜得像化不开的蜂蜜水,而板起脸来的时候,又是满脸寒霜。 女人不叫了,蹲在短脖子的身边,不过还是忍不住地抽泣。 她有些害怕。 我处理完旁边呱噪的短脖子之后,将黄毛给抓起来,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捡起了短脖子跌在地上的砍刀,对着他的手。 我冷冷说道:“告诉我,你拐走的那个女高中生人在哪里?我不跟你废话,数三声,三声过后,我斩你一根手指头,再数三声,你还不答话,我斩你右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古惑仔》全集我一集不落,都有看过。 怎么威胁人,我还是挺熟悉的。 黄毛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听我这么一说,赶忙交待:“我说,我说。” 我说讲啊,等我数数? 黄毛有点儿尴尬,说道:“您,说的,是那个人,你总得说个名字啊。” 得,敢情这家伙干的,还不止一件事情。 我盯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露珠,刘露珠!” 黄毛松了一口气,说在、在滨湖会馆。 第十五章 脑残少女 滨湖会馆。 从几乎吓尿了的黄毛口中,我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家伙别看模样长得不咋地,但是个情场高手。 他专门负责去学校找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用谈恋爱的借口,将女孩子骗出来,先将人给祸害了,随后就用缺钱的理由,挑唆女孩子出去卖。 如果女孩子被爱情洗了脑,愿意的话,他就亲自带,当做是自己的印钞机。 而如果女孩子不肯,他也有办法,那就是直接卖给一些夜场之类的地方,赚一笔快钱。 凭借着高明的泡妞技巧和花言巧语,黄毛无往而不利,赚了大把钱。 栽在他手里的,据他自己交代,就有十三四个。 听完他的讲述,我恨不得直接捏爆了他的蛋蛋。 这种王八蛋,不杀了,还留着过年? 只不过我得忍。 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如何判决他,并不是我的事情,而我目前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刘伯的小女儿露珠从那滨湖会馆里救出来。 问明清楚之后,我揪着黄毛和短脖子出了门。 门外有一堆人在外面看着,瞧见我拖着两人出来,都吓了一大跳。 这里面有许多短脖子的人,瞧见自家老大这样,就有些蠢蠢欲动,而短脖子给我一把掐住了喉咙,赶忙说道:“别动,别动,江湖恩怨,这位大哥只是带我们去办点事情,你们别参与,知道不?” 他既然这么说了,其余人也不敢妄动,我轻易地将人带下了楼,回到车上之后,楚小兔则轻车熟路地捆人。 随后我开车,在黄毛的带领下去了滨湖会馆。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带着被教训一顿的黄毛和短脖子抵达了滨湖会馆。 为了确定露珠人在这儿,我故意很低调,让黄毛来谈,终于将露珠找了出来之后,果断动手,大闹会馆,将门店给砸了。 随后我扬长而去,让楚小兔照顾好饱经折磨的露珠妹子,又押着黄毛和短脖子去当地公安机关投案。 在路上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清楚了,你们要是肯自己承认的话,那就进局子里待着。 该咋判咋判,我管不着。 要是不肯,没关系,你们自己回家,回头我找到你们,挨个儿打断腿。 打断腿,这一辈子都残疾了。 不但如此,黄毛的话,我还要废了他的子孙根,让他再也没办法祸害人家姑娘。 我说得很陈恳,很认真,希望他们能够选择其中一个。 我有些凶残狰狞的表情,让他们也认真地做出了抉择。 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第一个。 他们刚才,瞧见过我在滨湖会馆里一个人打八个的样子。 里面专门被顾来当打手的大汉,他们两个得喊“哥”的大混混,几乎是一照面就给我撂趴下了,就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应该是没有折扣的。 说到做到,社会人。 我把这两人送到了局子里去,报了警,搞得接待的人都挺惊讶的,听到了这两人的叙述之后,愣了半天,赶忙去请示领导。 没多久,就来了好几个人,将人给分开审问了。 我们这边有证据,有苦主,连当事人也愿意投案自首了,所以过程其实并不复杂。 唯独有一点,那就是关于滨湖会馆的事情。 我能够感觉到,负责做笔录的人谈及此处,都有一些谨慎,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一些古怪之处,我想要以一己之力将其端掉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我其实早就有所估计,所以并不纠结。 这样的认知,除了我自己这些年混迹南方的人情世故之外,还有的是马一岙的教导。 他跟我说,不要妄图跟大部分人作对。 至少不要跳在明面上来。 心中有正义,但是这个得做一些妥协,得绕点弯子,不然就容易被当成愣头青、出头鸟,给人一枪端掉。 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弄完这些,基本上都是晚上时分,我处理好了一切之后,借了警局的座机,给村里打了电话。 我给刘伯报了平安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很快就会带人回来。 电话那头的刘伯满口感激,有点儿哭腔。 一个领导送了我出来,临别之前,跟我握手,然后低声说道:“这件事情,谢谢你了,你要相信我们,就算是克服再大的困难,我们都要将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给打掉,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跟他使劲儿地摇了摇,说我相信您,也相信大家的决心。 领导对我说道:“侯漠,我都听说了,你挺厉害的,一个打八个,很厉害啊;怎么,有没有想法来我们这里,正好局里面有几个特招方案……” 我摇头,说不了,其实……南方省厅那边,对我也有想法。 哦…… 当我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领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用力地跟我握手告别。 我回到车上的时候,手上满是汗水。 对方的手,很软。 楚小兔陪着露珠坐在后排,我将车子发动起来之后,开口说道:“露珠,你怎么想的。” 露珠抱着双脚,将头埋在膝盖里面,痛哭了起来。 在下午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就这几天的工夫,她不但失身于黄毛,而且还在滨湖会馆那里给人逼着接了客。 这件事情,是瞒也瞒不过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警局这边,我打点了一些,至于家里,我不会跟刘伯说,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你跟家里面人说的时候,就说跟同学去玩了,知道么?” 露珠这才抬起了头来,抽抽噎噎地说道:“漠、漠哥,谢谢你,谢谢……” 我摇头,说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回头让刘伯带你回学校,那两个拐骗你的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没有等我说完,露珠突然插嘴问道:“王安他会怎么样?” 我一愣,说王安是谁? 露珠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就、就是你喊的黄毛。” 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回过头,看着她,说他是死是活,关你屁事?我跟你讲,要不是他,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以为你跟他是真爱呢?你傻了么,你知道他骗过的女孩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个,你算什么?在他眼里,你就是一堆钱而已,懂么? 我有些恼怒了,说话毫不客气。 事实上,到了这会儿,她还念着那黄毛,就已经不是运气不好,而是真正脑残了。 别的都可以挽救,但如果脑残,那天王老子下来,都没办法了。 露珠给我骂得头也不敢抬,低着头,抽噎起来。 我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给露珠这女子的脑残问话搅得一阵心烦,也没有了继续教训她的想法,发动油门,只想着赶紧将人送回家,算是交代了任务。 回到九龙湾,把露珠送回家之后,刘伯自然是无比感激,他的几个儿子儿媳也对我十分热情。 我的心情不太好,简单交代两句之后,也没有再管,告辞回了家。 楚小兔想要跟着我一起,给我说了几句,气得直瞪眼,说你有气撒在那脑残妹子身上啊,管我什么事情?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说你可别忘了,横塘老妖也是做这种皮肉生意的,跟滨湖会馆是一个德性。 楚小兔不服,说可是我们那儿的姑娘,没有一个是被迫的。 我冷哼,说谁知道? 楚小兔气得半死,骂了我一路,我并不管她,将车子还给了三叔之后,回家睡觉。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来,跟母亲和父亲聊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 我得赶紧赶回莽山去。 临别前,母亲才想起来,说对了,昨天白天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马一岙的人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 我一听,赶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母亲说没什么,我跟他讲了你的事情,他就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赶忙跑堂屋,给马一岙的手机打了回去。 结果提示我,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这么一件事儿,我归心似箭,赶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结果走出家门口没多远,就碰到了冷着脸的楚小兔。 她看着我背着包,冷冷说道:“怎么,想甩开我,一个人溜?” 我说没有,正准备去找你呢。 楚小兔说你睁着眼说瞎话呢,三叔家在西头,你往村东头走,这是去找我么? 我没有跟她接话,绕开她走。 楚小兔追在我后面,说道:“你要是真嫌我烦,那好,我不跟着你就是了。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你——你外甥兜兜身上被婆婆埋了点东西,只要是在二十里范围内,我都能够感应到……” 啊? 听到这话儿,我停下了脚步,问道:“当真?” 楚小兔冷哼一声,说你以为我是过来监视你的么?婆婆是真喜欢兜兜,才叫我过来帮你的,你当我爱跟着你这个臭脾气啊? 我听了,赶忙拱手,说好,好,前面是我的错,跟你道歉,走吧。 楚小兔扬起头,用圆润莹白的下巴对着我。 然后,她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话儿来。 势利眼,哼! 第十六章 马一岙远走湘西 走到村口,我给一辆破烂的摩托车给拦住了,车上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男人冲我喊道:“漠哥,漠哥……”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跟我一起从小长到大的伙伴二胖。 这小子打小不爱学习,上了初中就没读书了,后来据说是去打工了,没想到这会儿又在村子里碰了面。 我跟他打招呼,说唉,二胖? 二胖下了车,咧着嘴苦笑,说漠哥,别叫我小时候的诨名啊,你看我现在也不胖。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哎呀,你大名叫啥来着?吴、吴……” 二胖赶忙说道:“你是贵人多忘事,吴照华。” 我说哦,照华,照华,怎么着,现在忙啥呢? 二胖说嗨,现在在市里面做点小生意,ip电话你知道么?我在中学门口摆了个摊子,迁了根电话线,然后给学生们打电话,另外还卖点儿文具啥的。 我着急离开,点了点头,说挺好,挺好。 我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二胖赶忙拦住我,说漠哥,别走啊,我有急事找你呢。 我一愣,不确定地说道:“找我?” 二胖说对呀,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赶忙将手头的生意交给了女朋友,特地大早上地赶回来见你呢。怎么着,看你这样式儿,是准备出门么? 我说对,事情忙完了,就准备走了。 二胖说别啊,我好不容易赶回来,你就要走了?不急吧,不急咱中午喝一顿,我特地去弄了两斤田鸡,咱们今天吃红烧田鸡,贼好吃的。 我摆手,说改天吧,咱们兄弟伙,来日方长。 二郎依旧拦住我,说哥,哥,你别走,我找你真的有事儿。 我瞧见他这样子并非偶遇,而是特地过来找我的,终于停住了脚步,说有事说事儿,别绕弯子,咱们哥俩,不存在客气话。 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怕他又有什么打拐的事情找我。 倒不是说不想帮忙,只是我不想再出岔子了。 好在二胖并不是找我帮忙找人,而是想要跟我一起出去混。 他说漠哥,我听大姨(我母亲)说你在外面混得很不错,一个月能拿大几千,咱们打小关系这么好,你也得拉扯弟弟一把,带上我去发财啊——你放心,我很能干的,你说啥是啥,鞍前马后,绝对不说二话。 我听得头皮发麻,说等等,你不是说你在市里做些生意,情况还挺不错的吗? 二胖苦笑,说话虽不假,但做生意都是要本钱的,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老娘今年开春又生了一场大病,折腾了不少,现在周转不开,我也是急着没有办法——要不然,你借点钱给我,我给你开借条,要是生意好,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就能够还上了,你看怎么样? 本来我还在头疼怎么劝二胖,毕竟我早就已经不在祥挥了,带二胖一过去就露底了。 我倒是无所谓丢不丢面子,但这事儿给我母亲知道,问题就大了。 所以二胖这么一说,我就下意识地问道:“多少钱?” 二胖说不多,我只是需要周转一些货款,两万左右,就可以了。 我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手头没那么多。 二胖看着我,说那你能给多少嘛,不够的话,我再去找人凑——漠哥,咱们是打小在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伙伴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坑你的,也给你写借条,等到期不还,你去抄我家…… 他在这儿大声地赌咒发誓,我摆了摆手,说别了,用不着这样。我能够借你一万,多了真没有。 二胖有些为难地说道:“漠哥,一万有点少,没多了么?” 我摇头,说没了,你要不要。 “要,要,”二胖怕我反悔,赶忙点头,然后从兜里拿出纸笔来,给我写了借条。 我数了一万的票子给他。 二胖拿到钱,感动得热泪盈眶,千恩万谢,拱着双手,说哥,漠哥,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后你有啥事,随时招呼一声,刀山火海,一句话。 二胖骑着摩托车走了之后,旁边的楚小兔笑吟吟地过来搭我的肩,说漠哥你真有钱,不然也赏我一点儿呗? 我瞪了她一眼,说没钱。 楚小兔踢了我一脚,说有钱给别人,没钱给我? 我说二胖是我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有困难了,我伸出援手,不是很正常么?你说你,你有什么困难? 楚小兔不屑地说道:“呵呵,打小长大的兄弟——你就是个傻子,人家从一开始就算计你呢,你还拿人家当兄弟,脑子进水了呢。” 我很不爽,瞪了她一眼,说你讲什么呢? 楚小兔昂着头往前走,说自己悟吧,你个傻子。 两人出村,搭了车去市里,然后乘坐火车抵达了郴州,路上我不怎么理楚小兔,不过她是个开朗的性子,没事儿跟我聊天,我又不能冷着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渐渐又融洽了起来。 抵达了莽山脚下的小镇子,我对楚小兔说道:“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回来。” 楚小兔没有了之前的闹腾,而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多久? 我想了一下,说最迟明天下午吧,你看呢? 楚小兔咬着红润如樱桃般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相信你啊,你要是骗了我,我以后就再也不信你了。” 此时此刻的楚小兔,显得格外柔弱,我无奈地笑了笑,说好,好。 我将楚小兔安排在镇子里一家比较干净的酒店里住下,安顿妥当之后,才启程离开,赶往山上的村子里去。 抵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走进山间院子。 推开门,就有狗叫。 这狗叫做阿黄,是家养的,跟我也熟,瞧见是我之后,跑过来摇尾巴,我进了屋子,瞧见小钟黄在剥花生,便问道:“小钟哥,你师兄呢?” 小钟黄瞧见我回来了,很高兴,拍着手招呼我,然后跟我说道:“师兄出去了。” 我以为马一岙只是寻常出门,没有多想,跟着去拜见王朝安。 等见到王朝安的时候,我才得知,马一岙去了湘西。 之所以去湘西,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肥花的,他本来打算叫我一起的,但是给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之后,就决定先赶过去了。 他说等我回来的时候,让我自己赶过去。 我问是什么情况,王朝安老师傅告诉我,一个叫做拐角六的人打来了电话,说有人见到肥花出现在了湘西的一个苗寨里。 那个苗寨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这个行当的一些人知道。 马一岙在得到消息之后,怕事情会有变故,所以没有等到我回来,便在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核实了。 得知了消息,我有点儿尴尬,解释一下我回家遇到的事情。 王老爷子听完之后,坐直身子,问我道:“你确定你那外甥也有灵明石猴血脉?” 我挠了挠头,说这个我没有确定,只是听那个横塘老妖说起。 王老爷子点头,说横塘老妖这个人我知道,做事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手下又有一批非常得力和忠心的夜行者,算是湘南之地,夜行者家族里面比较出挑的;而从你的描述来看,就能够知道她的眼光有多强,长袖善舞……我没有跟她打过交道,也不能够肯定她的话是真是假。 我说既然我有灵明石猴的血脉,我外甥兜兜也有,这个应该很正常吧? 王老爷子笑了,说你以为夜行者血脉是菜市场的萝卜白菜,遍地都是?这么跟你说罢,经过几千年、上万年或者数万年的融合,许多正常人的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隐藏血脉,但这些只是一个或者几个的片段,根本无法变成显性基因来,所以夜行者才会少之又少;再有一个,传说中同一个时代,只能够出现一个灵明石猴的血脉,你懂我意思么? 我摇头,说不懂,之前秦梨落告诉我,很久之前,就只出了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灵明石猴。 王老爷子说不冲突,他是他,那是唯一一个,但后面,陆陆续续也出过一些血脉拥有者,但都没有办法度过五关;而这些人,同一时代,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即便是有,也是假的,是其它的灵猴血脉,你懂么? 我有点儿头晕,不过大约还是懂了。 王老爷子又说道:“那个横塘老妖估计是认识你的。” 啊? 我说这怎么可能? 王老爷子笑了,说这个江湖,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关键在于南方和湘南相隔不远,很容易有消息传过来的——事实上,她故估计是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所以才会这么配合。 我说为什么? 王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因为……其实那个黄大仙,跟我,曾经是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朋友啊。” ******* 小佛说:这两天在广西贺州参加一个网络文学的年会,今天不加更了,跟老师们多学习点正能量. 第十七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黄大仙原名黄裳元,苗族人,在三十年前的时候,曾经与王朝安老爷子并走西北,探寻丝绸之路的遗迹。 然而因为某种变故,他们却最终分道扬镳,不再联系。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王老爷子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敢问,只知道了关于“离别岛”的一个大概范围和区域。 除此之外,他告诫我,千万不要在黄大仙的跟前提起他的名字,一个字都不许说。 因为只要说了,就很有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好的遭遇。 说完这些,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止不住打起了呵欠来,我知道他身体有些扛不住了,赶忙告辞。 本来快要睡着的老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叫住了我。 他说:“侯子,不管怎么说,夜行者总是逆天而为,路途坎坷,你明天出发的话,我怕我起不来,送你一句话。” 我躬身,说您请讲。 王老爷子张开了口,缓缓说出了八个大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听到,浑身一震,感觉醍醐灌顶,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来。 随后,我长身一躬,开口说道:“受教了。” 当夜,我又去拜见了李、刘两位大爷,然后跟小钟黄聊了一会儿天,方才睡下。 一夜无话,次日我早早起来,与小钟黄说了一声之后,告辞下山。 山路崎岖曲折,到了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我赶到楚小兔住着的招待所,远远的,就瞧见她站在路口,朝着来路张望。 那个时候,太阳光从东方斜斜落下,金色的光辉落在了她鹅蛋型的绝美脸庞上,即便相隔很远,我都能够柑感觉得到她脸上那甜甜的微笑,以及眼神之中充满期待的情绪。 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让我在某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种心脏扑通的错觉。 我有点儿迷失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将心头所有的杂念都抛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楚小兔的面前,说道:“走吧。” 楚小兔看着我,说去哪里? 我说去湘西。 她双眸明亮,盯着我,很激动地说道:“你知道离别岛在哪儿了么?”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实话:“大概吧,跟着我走就是了。” 我往车站走去,楚小兔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问:“你不能骗我哦,你知道么?我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一直都有蚊子在房间里嗡嗡地转悠,讨厌死了……” 我苦笑,说我要是骗你,还过来找你干嘛?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搭伴而行,乘车去了火车站,准备前往位于湘西之地的要道鹤城。 鹤城地处湘中丘陵向云贵高原的过渡地带,自古以来就有“黔滇门户”、“全楚咽喉”之称,是我国中东部地区通往大西南的“桥头堡”,从这里往西走去,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苗疆地区,也就是十万大山的门户了。 一路上与楚小兔的争吵调笑自不必言,下了火车之后,我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一张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随后我又前往市区的邮政局,在卖手机的地方徘徊好久。 然而我此前回家,给了母亲五千,又借给了发小二胖一万,再加上这几日奔波的花销,早已是囊中羞涩,终究还是没有钱购买。 楚小兔看着我那纠结的表情,问我:“想买?” 我点头,说对。 她很奇怪,说这鬼地方,信号差得要死,稍微往乡下走一点,就没有信号,你买它干嘛? 我说当买一份保险。 楚小兔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机来。 我盯着这手机,愣了半天,方才说道:“你有手机?” 楚小兔白了我一眼,说废话,我没有这东西,怎么跟姥姥沟通啊? 我犹豫了一下,说里面有话费么? 楚小兔说当然。 我说借我用一下,楚小兔没有拒绝,点头说好,随后我把电话拿了过来,拨打马一岙的手机,结果还是没有能够接通。 这事儿让我有些郁闷,连着又拨通了几回,都是如此。 当我把手机还给楚小兔的时候,她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来,对我说道:“都跟你说了,这玩意到了乡下地方,当砖头都不够硬,你打电话那人,估计都在那个山窝窝里蹲着呢。” 我叹气,说好吧,不过还是拿着吧,你记得充电,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两人在市区逛着,我找了一家专门做砂锅饭的小店子吃饭。 这家的砂锅饭看着门面不大,油腻腻的,但是客人却出奇的多,我们还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等到东西上来之后,有些微糊焦香的锅巴和白色米饭,再加上点缀着的腊肠,以及几碟随堂小炒,都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为了照顾吃素的小兔,我给她特意点了两个素菜和不加腊肠的砂锅饭。 这点儿贴心的举动让她十分感动。 而楚小兔报答我的方式也很耿直,一口气吃了六碗砂锅饭,弄得老板差点儿都忙不过来。 我瞧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慢点啊,饿鬼投胎一样?” 楚小兔瞪了我一眼,说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都没有吃饭——那儿的油不对,有一股下水道的味道,我吃了就吐,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我笑,说没事,你跟着我,不怕没好吃的。 楚小兔说你对吃怎么这么有研究呢,那么多的店子,就挑中了这一家,贼拉好吃。 我说那是,你不知道,我以前有个梦想,就是开一家餐馆,所以我对于吃很严格的,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去挑最有当地特色的馆子吃饭,然后记住这个味道,多多学习,想着自己能不能够做出来。 楚小兔满眼信心,说哇哦,那你做菜岂不是很好吃咯? 我很是得意,说对,有机会让你尝一尝,保准你舌头都要咽下去。 听到我的话,楚小兔十分期待。 于是她又吃了三碗。 傍晚时分,我拉着吃撑了还要嚷嚷着再吃的楚小兔离开,两个人赶上了前往西边一个县的最后一班车,这班车很是破烂,车厢里面有着浓郁的汽油味,沉闷无比,然后又有人在前面不断咳嗽,弄得我都都有些脸色苍白。 而楚小兔因为晚上吃得太多,差点儿就要吐了。 那个时候的公路并不是很好,国道都破破烂烂的,一路摇晃,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我们下了车,楚小兔走出了几步,整个人就不行了,趴在不远处的田坎上吐了起来。 我路上的时候买了水,等她吐得差不多了,走过去,帮着拍了拍背上,然后把水递给她漱口。 楚小兔漱过口,勉强回过神来,对我说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说去一个叫做错木村的地方。 楚小兔又问:“那我们要去干嘛呢?” 我说跟我一个朋友汇合。 “他知道离别岛在哪儿么?” “不,他不知道,但是想要找到离别岛,就得找到他,不然谁来也白搭。” “到底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清楚再行动?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你到处晃悠。” “你可以不跟来。” “傻子,我就知道,你这个王八蛋,从头到尾,就是想要把我给甩掉,哼,就是不如你的愿。” …… 两人吵吵闹闹,并不进镇子,而是沿着这条公路往前走,在前面的山坡前转弯,开始沿着小路朝山里走去。 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月光在头顶的某一处地方高悬着,白月光,如水一样地洒落在地面上,楚小兔咬着嘟起的嘴唇,然后无辜地看着我,眼眶里面仿佛有雾水一样,十分的委屈。 当时的夜,月亮也美,人也美。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跟着这个有点儿小闹腾、又有点儿小活泼的女孩子,一直走下去的冲动。 不过这样美丽的情怀,终于还是被山路的曲折给打败。 越往山里走,那路途越是崎岖,大概是下了一阵雨的缘故,一开始的时候还好,越往后走,那山路越发泥泞,有的时候一不留神,一脚踩在了泥坑里面,拔出来的时候,满脚的泥巴,让人心烦意乱。 不过这情况只是仅对于我而言的,深入山林,楚小兔就跟一只猴儿般灵巧无比,走上走下,每一次都能够绕开泥坑,走在草堆上。 我一开始还在领路,后来却不得不让她走前面,我在后面亦步亦趋。 如此一致走到了凌晨三点多,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夜幕笼罩的村子,而这个村子规模很小,一眼望去,也就十来户人家,而且家家都是木房子、吊脚楼,都是非常原生态的样子。 我有些激动,下坡的时候差点儿摔了好几跤。 随后我来到了村子从下面数上去的第六家,敲开了人家的门。 叩、叩、叩…… 如此敲了两回,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人声:“是哪个哟?” 我恭敬地回答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后辈侯漠,拜见联盟前辈。” 第十八章 香艳邀请 “吱呀“一声,门开,有人从木门后面探出了脑袋来,打量着我们。 我也在打量对方。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脑袋上包裹着一张蓝色帕子,脸上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眼睛浑浊不堪,左眼好像还有一些白内障,总之给人的感觉十分不自然。 而对方身上的气息也让人很不好受,有一种长期没有见到阳光、陈腐的气息。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瘸子。 他的行动,很不便。 这是一个苗人,从他说话的口音,就能够感觉得出来。 我按照以前马一岙教导的,将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 如此三次之后,再拜,说晚辈侯漠。 侯漠? 那人打量着我,又瞥眼瞧向了我身后的楚小兔,好一会儿,方才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侯漠,这个名字,耳生啊?” 我恭敬地说道:“之前有一个人,应该跟你提过。” 那人眉头一扬:“谁?”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马一岙……” 听到这话儿,对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说啊哈,原来是那个小崽子啊,对,对,他跟我说过你,来吧,进来,进来烤火。 十月份的天气,在鹏城还是秋老虎时节,十分炙热,然而在这苗疆的小村子里,深夜,露水寒重,夜风吹来,微微发寒。 寻常人早已受不了了,也就是我们一路疾奔,火急火燎,方才没有太多感觉。 进了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点着一盏煤油灯。 我才发现,这儿居然还没有通电。 屋子是很寻常的吊脚楼布置,堂屋里没有沙发,没有电视,除了神龛和几个竹制的板凳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穿过堂屋,来到旁边的灶房,那地灶有余温,老头儿用火钳扒开外面的灰,露出里面的火星来,又从旁边的竹筐里钳出了黑色的木炭来,放在了火塘里。 他将火塘里面的火弄起来,又在火塘上面的支架上挂了一个吊锅。 他舀了水上去之后,对我们说道:“你们坐,我去叫虎子起来。” 他离开了灶房之后,我在火塘旁边的竹凳上坐下,而楚小兔则没有。 她一脸疑虑地打量着这有些狭窄的灶房,走到人家的大灶前看了一会儿,打量着人家的锅碗瓢盆,又走到了门口,往堂屋望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我被她走来走去的样子弄得很烦,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坐下来?” 楚小兔走到我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说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小兔瞧见我一副毫无防范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真的是好天真、好幼稚啊,你听说过湘西有三怪没有? 我摇头,说什么鬼? 楚小兔伸出右手,五指纤长,莹白细嫩,随后一根一根地屈起来:“湘西有三怪,蛊毒赶尸,落花洞女,后面两个,我不跟你仔细讲,就讲第一个,蛊毒;这玩意是苗人独有的,听说是用无数种毒虫蛇鼠,用尽种种秘法,在一个独特的器皿之中炼化出来的毒物,一点你沾了这个,生死就操控在了别人的手中……” 我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问道:“嗯,然后呢?” 楚小兔恨恨地说道:“养蛊人虽然威力甚大,翻手之间将人灭杀,但从本质上来说,跟寻常的普通人无异,体质一般,所以很难像看夜行者一样,一照面就认出来,但也不是没有漏洞——蛊毒之物,最喜洁净,所以一般农户家中,地上一尘不染,东西摆放齐整,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就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家里是养了蛊的。” 我听她这般说,这才下意识地打量着我们所处的这地方。 我本身就是乡下的,也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对于乡下农家的了解很多。 其实并不是农村人不爱干净,而是因为沉重的劳务活动,使得没有太多精力来打理,所以家里通常都会显得比较乱。 即便是很爱干净的人,隔三差五地整理打扫,但总还是会有一些疏漏的地方。 最常见的,就是地上的泥巴、桌子上的回,还有房梁间的蜘蛛网。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这里的确如同楚小兔说的一样,整个吊脚楼的内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即便是最容易变脏的灶房(也就是厨房),也几乎没有什么油腻的感觉。 从这一点来看,绝对是很不正常的。 楚小兔的推测,说不定是真的。 不过…… 楚小兔瞧见我即便是听完了,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就焦急起来。 她指着我,说还愣着干嘛?赶紧跟我说,你来这儿干嘛的,看你们也不熟啊,你小心点啊,别真的中蛊了,到时候身家性命都是别人的了,就是让你跪下当狗,你也不得不做…… 她还想说,结果堂屋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灶房的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楚小兔不敢当面说人家坏话,赶忙闭上了嘴巴。 这回来的,不光是那老苗人,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 这少年虽然一脸稚气,但人真的挺壮实的,一双大眼睛黝黑发亮,显得十分活力。 老苗人对我们说道:“这是我孙子,小虎——罗小虎。” 带着孙子见过我们之后,老苗人坐到了我们对面,而那个叫做小虎的少年则去碗柜端了三个粗瓷碗来,在里面各放了一点儿茶叶梗子。 没一会儿水烧开了,他给我们各冲了一碗茶。 老苗人拿过自己的那一碗茶,用粗糙的右手中指在碗里面搅了一会儿,然后沾了沾自己的额头。 随后他端起了碗来,冲着我们咧嘴一笑:“请。” 老苗人端起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开始美滋滋地喝了起来,而我也没有犹豫,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这茶水,入口烫,随后苦,等那味道在口腔里完全散发之后,却有一股奇异的甘甜和芬芳在口腔中回荡不休。 我喝了一口之后,忍不住叹道:“好茶。” 老苗人瞧见我喝得爽快,笑眯眯,然后又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楚小兔,说怎么,不合胃口? 楚小兔有些紧张,说我,我不渴。 老苗人眯眼瞧她,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小姑娘,你是怕我在你的茶里面下蛊,对吧?” 楚小兔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身子下意识地就绷直,有些语无伦次,说啊,没、没有,这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瞧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老苗人不再逗她,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烟枪来,弄了点烟叶进去。 他用炉火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这才对我说道:“马一岙,他师父我认识;你呢,你是谁的弟子?” 我来之前的时候,听王朝安老爷子交代过,没有跟这位来虚的,实事求是地说道:“我是夜行者,刚刚觉醒的,虽然跟马一岙以及王朝安老先生学了一些东西,但目前是没有师承的。” 听到我这么说,老苗人点了点头,说嗯,年轻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诚实,这一点,你很不错。 随后,他又抽了几口,方才缓缓说道:“我跟小马说了,回头,让我孙子小虎带你们过去那里,不过有几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要是同意,随时可以出发,要是不同意,那你也别闹腾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恭敬地说道:“请讲。” 老苗人说马一岙去的地方,叫做坨弄,那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需要过黑风沟,那儿近十年来,没有人能够进入之后生还而出,小虎是我唯一的孙子,他父母死了之后,就是我的命根子,所以他虽然送你们过去,只能够送到黑风沟。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我说好。 喝过了茶,老苗人说今天天色太晚,而且你们也赶了一晚上的路,先在这儿歇着吧。 我着急离开,然而老苗人却坚持一点,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般说,我也没有再多聊,点头应下。 谁知道等小虎给我们安排房间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只有一间客房,我瞧了里面的床铺,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然我跟小虎一起睡吧? 小虎一脸嫌弃,说不,我不喜欢跟男人一起睡。 呃…… 我看了楚小兔一眼,又看了一眼十三四岁的小虎,知道这小孩子已经处于发育期了。 让他跟楚小兔这么一个行走的雌性荷尔蒙待一块儿,如何受得了? 楚小兔反倒没有我的心理负担,说道:“行了,行了,小弟弟你赶紧去睡吧,不用管我们。” 她送走了小虎,然后瞪了我一眼,说干嘛,走一天路了,不累?赶紧睡吧? 楚小兔是江湖儿女,百无禁忌,自己个儿躺在了木床的里面。 我有些尴尬,瞧见这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椅子都没有,正打算着躺地板上呢,楚小兔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你上床来,地板上,小心虫子爬身上。” 我对虫子,其实挺膈应的,想了一下,还是上了床,。 人都穿着衣服,吹了煤油灯之后,黑乎乎的。 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空气中浮现着楚小兔身上发出来的幽幽女人香,然后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 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睡着了,心乱如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了里面的楚小兔,却发现黑暗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原来她也还没睡。 我吓了一大跳,刚要说话,楚小兔突然噗嗤一声笑,然后对我说道:“怎么样,想不想来一发?” ****** 今天在广西贺州参与“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网络文学研究会第四届学术年会”,很荣幸作为网络作家的代表,与前来参加的专家和学者交流(照片明天发微信公众平台里),时间紧张,就不加更了,另外明天如果更新推辞,小佛晚些加更补偿。 谢谢大家理解,一个作者,毕竟得走出来,我也希望成为大家的骄傲。 毕竟,我三十多了。 第十九章 梦了无痕 这样的夜色。 深山之中的小村子,风情独特的吊脚楼中,静谧的夜里,身边有一个全身都在散发着浓郁女性荷尔蒙气息的大美女。 然后她睁开了宛如璀璨星辰的双眸,对我甜甜一笑,发出了如此香艳的邀请。 讲道理,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人,特别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应该都很难去拒绝这样的邀请吧? 对不对? 我有不是柳下惠,又不是和尚,更不是身有隐疾,当下也是做出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做的选择。 我说好啊,怎么来? 事实上,我有点儿紧张,毕竟好久没做这种事情了,我怎么都有一些生疏。 不过楚小兔别看之前的出场十分惊艳,但从这些天我跟她接触的感觉来看,应该并不是一个放浪成性的女子。 等等,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她喜欢我? 我的心跳突然有些急促,而就在我脑海里满是红被翻浪的性福画面时,里面却伸出了一条腿来,一下子就把我给蹬下了床去。 我满心激动,没有来得及防范。 等我滚下床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有些恼,说你干嘛? 楚小兔将被子扔了出来,对我说道:“你看看你,果然露出丑恶的真面目来了吧?前面还表现得多大义凛然,好像是谦谦君子一样,容不得半点世间的丑恶,现在却是个假正经,满肚子诲淫诲盗,男盗女娼——告诉你,我随身带着把剪刀,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把你的命根子给剪了,知道不?” 听到她这义正言辞的警告声,我被色欲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冰水浇了头一样。 知道被耍了,我很是不甘心,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半坐在床上,体型妖娆的楚小兔,心里盘算着自己要是来一个“兽性大发”,将她给办了,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当我接触到了她那明媚清亮的双眸时,所有的情欲都如同潮水一样消退下去。 我开始感觉到羞愧。 我刚才怎么会有那么禽兽的想法呢?难道是因为我体内的夜行者血脉在作祟? 这事儿我之前听马一岙跟我说过,他们修行者叫做走火入魔,而夜行者则叫做臣服兽性,理智被身体的兽性本能压制,最终做出许多不合理智的事情来。 我悻悻地回了一句:“我哪有?我刚才是考虑你的感受,照顾你的面子,才会那么说的。” 说罢,我抱着被子,躲到了靠墙边的木板上躺下。 我躺下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主动观想,让自己迅速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而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又听到楚小兔在床边轻轻说道:“瞧你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说不行,你还真就不行了啊……” 这声音,近乎于呢喃一般,我听在耳边,都不确定是她在说话,还是自己幻听。 我翻了一个身,嘴角一咧,心中想道:“又想忽悠我?没门!” 我闭眼,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的怀里多出了一句温暖滑腻的身体来。 这女人前凸后翘,那叫做一个青春逼人,就好像是刚刚熟透的水蜜桃一般。 咬一口,能够滴得一身的汁水来。 紧接着那具温香软玉一般的身体压着我,有饱满如樱桃般的嘴唇覆在我的眼睛上,紧接着一条灵活如蛇的舌头剃开了我的唇。 好滑,好香。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对方,然后开始疯狂地脱去对方的衣服,尝试着找寻一处温软之处。 等到两人都攀升至最浓烈的情绪状态时,我下意识地哼出了声来。 紧接着…… 我醒了,被楚小兔的笑声给弄醒了,随后发现一场春梦之后,自己差点儿把人家的被子撕成了碎片不说,而且还不得不去换条裤子。 楚小兔坐在床上看着躺在地上的我,笑得前俯后仰。 她不断地拍着床沿,笑疯了。 我尴尬地爬起来,准备去院子里清洗一下,而楚小兔在我身后说道:“怎么样,你还歧视婆婆她做的事情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姥姥对于你们这些男人来说,是大慈大悲的救世活菩萨呢;退一万步来说,她手下的那些姑娘,和来玩儿的客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摇了摇头,不想跟她多做争辩。 毕竟,我还得去找地方换裤子…… 次日起来,我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让自己的身体活络起来,汗水从身上和头顶浮现,化作腾腾热气。 此刻的湘西大山,已经临近冬天,早上尤其寒冷,不过我却不怕,用压水井的水洗了一回脸,通体安逸,而小虎则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我,埋怨道:“你们昨天晚上也太闹腾了吧,弄得我都没办法睡觉!” 他很不满地瞪着我,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闹腾? 我昨天除了被蹬下床和被楚小兔笑的时候,闹了点儿动静之外,什么也没有干啊,怎么就朝着他了? 我看着小虎一脸嫌弃的表情,没有说话。 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划过了昨天梦里的种种情形。 之前的时候还我感觉十分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那画面却显得如此真实,就好像是真正发生过了一样。 是真的么? 我有点儿懵了,而这个时候,楚小兔打着呵欠走了出来,瞧见我,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她的笑将我所有的疑虑给打消了去。 三人收拾妥当,老苗人却没有来送我们,一问才知道,他很早就去了寨子里的鼓楼祈祷,因为寨子里有个大活动,就没有时间来送我们了。 不过小虎对于坨弄寨和黑风沟的路都比较熟悉,算是寨子里的“老猎人”了。 由他带着,问题不大。 小虎背了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用布条扎绑腿,然后又在腰间插着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又带上了水壶和其它野外生存的东西,检查过了一遍之后,对我们说道:“走吧。” 我们出发,从寨子左边的一条山道往里走,开门就是一座高坡。 那高坡我的记忆不是很深刻了,但里面的野板栗树和山柿子树却还是很有印象的,而除了这两种树之外,最大的印象就是山高路险,十分险要。 有的地方陡峭无比,几乎都没有什么路。 倘若是一脚踩空,估计都要跌落十几米、几十米的深谷之中去。 在这复杂的深山之中行走着,很多地方都没有路,只能够凭着那些猎人或者采药人走出来的小径前行,而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这一大片的深山,到处都是一片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反倒是又平添了几分别样感觉。 路上的时候,小虎跟我们介绍目的地——坨弄寨。 那是一个很邪性的地方,传说中当年有苗族土司造反,发动了大范围的叛乱,当时的明朝政府紧急处理此事,根据情况,有的拉拢腐蚀,有的分化,有的则是坚决打击。 具体的情节不多叙,相传有一支苗人最后退守在了十万大山的最后一个据点,凭恃天险抵御。 他们在那里,与明朝军队进行了大决战。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明军胜了——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一州一府的兵力而已,而战胜了敌人之后,当时的将领为了震慑骑墙派,在那儿实施了“斩草除根,鸡犬不留”的政策。 那个曾经无比繁荣的大苗寨子,最后却成了一片白地。 死地。 而那个地方,就叫做坨弄寨;他们凭恃的天险,便叫做黑风沟。 近几十年来,无人能够从那里活着出来过。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现如今的坨弄寨成了一个传说,据说居住着一群落花洞女。 什么是落花洞女呢? 这个涉及到了湘西的一种民间传说,但从根本上来说,她们应该可以称之为“神的女人”。 这里面所谓的“神”,指的,是山神。 小虎跟我们聊着,而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一些疑惑的。 因为既然坨弄寨、黑风沟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过,那么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肥花去了那里呢? 这里面的细节王朝安老爷子和小钟黄都不知道,我也无从得知。 但马一岙似乎很相信这个,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心中疑虑匆匆,而这个时候,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小虎开口说道:“到了,前面就是黑风沟。” ******* 小佛说:高铁上面码了一章,然后今天能够回家,熬夜也要加更,妥妥的。 第二十章 落花洞女 在路上的时候,小虎曾经数次描述过黑风沟的恐怖之处,说传闻的神农架在黑风沟的面前,简直都是小儿科。 这儿是一个地形无比复杂,地貌十分奇特,生态系统异常诡异的场景,然而真正走到了黑风沟的跟前时,我却并没有感觉这跟我们之前的来路,有太多的区别。 瞧见我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小虎立刻明白过来。 他指着左边一条道路尽头,说你往那儿走,那里有一片滑板岩,往下走,就到了黑风沟。 我说你不跟着去么? 小虎说我爷爷还等着我给他传宗接代呢,这种送死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乐意的。不过,其实我挺想去的。 我说里面除了你之前所说的,还有别的么? 小虎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狼挺多的,你们得小心一点,别把那畜生当成狗了,要不然给偷袭了,来一口,你们可受不了的。” 我有些惊讶,说现在这个年代,还有野狼? 小虎嘿嘿笑,说你们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说完,准备转身离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另外一条路的转角处,走来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差不多有十个,正前方的,是四个唢呐手,然后四个轿夫,最后有两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长得十分壮实的中年汉子。 这些人,除了那个老婆婆之外,其余的人都穿得十分喜气,大红衣服。 而轿子是软轿,上面有红布刺绣点缀,弄得喜气洋洋。 这是大花轿。 我有点儿诧异,说这是谁家新娘,没事儿跑到这个鬼地方来送亲? 除了奇怪这一点,我另外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现在这个社会,谁没事儿了,还弄个大花轿来折腾呢? 小虎幸灾乐祸地说道:“山神的新娘呗。” 我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楚小兔懂了:“落花洞女?” 小虎点头,说对。 我心里很是疑惑,问道:“说来说去,这个落花洞女,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虎不答,反而是楚小兔跟我解释:“我先前曾经听姥姥跟我说过,这落花洞女呢,是湘西的一种特色现象,在别的地方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就是村子里一些未婚的女子,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间就得了一种类似忧郁症的病,进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她会每天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扫厅堂,把一个原本破败的家收拾得纤尘不染。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里去……” 小虎接着说道:“老人讲,变成这种模样的女人,需要将她送往深山里去,因为她已经被神给看上了,而女孩也已经把自己许给了神,她整天生活在幸福的幻想里。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却救人于水火的神,因此她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 我说这可是真的神奇,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呢?要是没有送往深山,又会怎样? 楚小兔幽幽地看着我,然后说道:“如果不送走,就会不饮不吃,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死去,而在她们的内心之中,这是她们的郎君,也就是神,过来接她们,前往天国。” 听完这话儿,我忍不住骂道:“这不是神经病么?” 小虎一脸敬畏,说你不信神? 我大骂道:“信个毛!且不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就算是有,这个没事儿跑来跟我们广大光棍儿抢媳妇的臭不要脸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虎哈哈一笑,说没有信仰的人,终究活不长久,我以后都得绕开你,免得被牵连了。 楚小兔还在解释,说:“说是送往深山去能活,但那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想法,深山里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虫蛇鼠蚁、豺狼虎豹,一个单身女子,又如何能够活下来呢?许多的女子,最终都死在了洞子里,所以她们才会被称之为‘落花洞女’!” 听完这些,我在饱受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可怜那些女子。 她们在生命中最好的年华,却不得不凄惨的死去。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倒是小虎说道:“你们要去的坨弄寨,其实就是我们这一带苗疆落花洞女的去处,说不定那里就有人活下来,并且一直生活到如今呢?” 我说你的意思,是那帮人,就是准备把轿子里面的女子,送到坨弄寨去? 小虎点头,说对,他们管这个,叫做出嫁……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有极具穿刺力的唢呐声响起,是《春来到》。 这曲目我熟悉,因为在我们那儿结婚办酒的时候,免不了请上几个唢呐匠来,吹一些这样喜庆的曲子,除此之外,我知道的,还有《大汉东山》、《小汉东山》、《大桃红》、《小桃红》、《大开门》等等。 那四个唢呐匠吹着曲子,走到了跟前来,而他们走进了,小虎的双眼不由得瞪大了起来。 随后他下意识地往草丛中躲了过去。 我和楚小兔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而等到那帮人走到跟前来的时候,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走到我们跟前来,问我们道:“你们是哪个啊?” 我不确定对方的来头,所以没有说实话。 我说婆婆你好,我们是来湘西旅游的驴友,过这边来,感觉这一片山的风景很有味道,就过来看看。 老婆婆打量着我们,好一会儿才说道:“啥子是驴友哦?卖驴子的人?” 旁边有一个扛轿子的小年轻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笑着说道:“龙婆,不是买驴子的,就是游客,城里头那些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做,就到处跑——上次不是有几个家伙没事爬清风山,结果走丢了,镇子里的干事组织我们去漫山遍野地找人呢,那事儿你还记得吧?” 那龙婆这才听明白,对我们说道:“你们别在这里瞎晃了,这里很危险的。” 我连忙点头,说哦,哦。 我答应是答应,但没有挪步,那龙婆也只是告诫我们,并没有强制我们离开。 她带着人,又走了十几米,这才让人将轿子放下,唢呐匠吹了一曲《凤求凰》之后,有人开始放鞭炮。 一连串的鞭炮放完,硝烟弥漫,龙婆开始在原地蹦蹦跳跳,有如抽风了一般。 楚小兔低声对我说道:“这人,很有本事,她这是在跳大神呢。” 我有些惊讶,说跳大神?这个算什么本事? 楚小兔解释,说有人跳呢,是瞎跳,唬人的,而这位跳呢,是真跳,她通过自己一整套的手段,和踏足的方位,与我们脚下土地里藏着的某一种“灵”沟通。 我有些不太相信,说你哄我的吧? 楚小兔白了我一眼,说你爱信不信,稀罕理你,哼。 一番折腾之后,那中年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想要去轿子那儿,结果抬轿子的几个年轻后生赶忙过去,七手八脚地将他给架着,然后离开。 那几个唢呐匠完事儿之后,也收起了家伙什儿,头也不回地走。 回来的时候,那龙婆瞧见我们还在这儿,又提醒了一声。 我点头应下,却没有动弹。 她也不管,带着人就这么离开了。 这帮人一走,现场就变得宁静了下来,我走到那花轿跟前,瞧见周围一地的鞭炮碎屑,又打量着轿子里,不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轿帘被人掀开,走出了一个明艳夺目的少女来。 她的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左右,穿着一身碎花红裙子。 这裙子仿佛是自己做的,但裁剪适宜,将她的身材很好地凸显了出来。 我见过不少的美女,冷艳如秦梨落,可爱如楚小兔,但这个从轿子里走下来的少女,却并不逊于前面这两位。 我说的,并不仅仅只是容貌,而是一种气质。 一种出尘的仙气,这种感觉是我之前从未有感受到的,后来2004年有一部游戏改编的电视剧大火,那里面女主角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 我无法用具体的语言去形容她,只能说一个词。 出尘之气。 这少女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朝着前方的黑风沟走去,完全没有看我和楚小兔,就仿佛我们并不存在一样。 “姑娘,姑娘……” 我叫了两声,没有得到理睬,想要走上前去,楚小兔拉了我一把,说落花洞女,精神恍惚,你别乱来,走,我们跟上去。 两人跟着那少女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黑风沟前。 望着那平滑向下的地形,我感觉不对劲,回过头去,却瞧见小虎居然跟了过来,有些惊讶,说你不是说不进去么? 小虎三两步走上前来,阴着脸说道:“真啰嗦,赶紧走。” ****** 小佛说: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一口水都没喝,赶紧写,大家见谅。我去吃点饭,晚些加更。 第二十一章 大河之中藏异兽 眼见小虎要继续往前走,我赶紧拦住了他。 从私心上面来说,我当然希望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向导能够带着我下那黑风沟,但如果因此而得罪了小虎爷爷的话,这事儿可就得不偿失了。 马一岙既然能够托小虎爷爷为转告人,彼此之间,必然是有一份交情在的。 我如果因为此时,与他闹僵,问题可就有点儿严重了。 最主要的,是我不愿意那老人失孤。 但小虎却并没有理会我的阻拦,瞪了我一眼,阴沉着脸说道:“干嘛?” 我说你爷爷交代过来,不让你跟我们一起进黑风沟,我们是烂命一条,但你却不是。到时候要万一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谁的罪过呢? 小虎往前走着,说这是我自愿的,跟你无关。 我说到底什么原因,你总得跟我说清楚啊——前一秒钟的时候,还跟我说不想跟我们一起去送死,后一秒钟,就说是自愿的。你这么说,我心虚,更不能让你跟着一起啦? 小虎说那我不跟你们一起走,行了吧? 我瞧见他这么坚持,就知道是劝不回去了,不过还是疑惑,而旁边的楚小兔却看了明白。 她笑着说道:“小虎,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儿?” 小虎盯着前面一直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认识,当然认识,我们邻寨的蔡月娘,是我们苗人的明珠。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梦见有凤凰入怀,而她生下来之后,就光芒璀璨,才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前来求亲的人,就把她们家的门槛都给踩破了……”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说:“你、喜欢她?” 我的单刀直入,让小虎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而这个时候,他终于露出了少年人所特有的羞涩表情,甚至还低下了头去。 他用细弱蚊音的声音说道:“月娘是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我,自然也是……” 我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这样子,毛都没长,心思还挺多。” 小虎恼了,说你们若是想要活着从黑风沟离开,就得求着我——要是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他这般一说,楚小兔立刻明白过来。 她笑嘻嘻地说道:“这样子,我们帮你把蔡月娘的事儿给查明清楚,不让她小小年纪,就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你呢,也得在这个时候倾尽全力来帮我们,咱们精诚合作,千万不要有任何保留,你觉得怎么样?” 小虎瞧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好,看在小兔姐姐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远处穿着红色嫁衣的苗家少女已经下了坡,顺着岩石的沟壑下到了沟底去,我们不敢多作停留,赶忙赶了上去。 沟上沟下,两个世界。 之前我看小虎所指之处,与来时风景一般无二,除了林深茂密,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同。 然而下到了沟底之下,扑面而来的,是穿过谷底的冷风,让我感觉到,这上下的落差,差不多就有五度左右的温度。 温度只是最直观的感受,而沟底的植被也让我惊讶,除了大量寻常可见的低矮灌木林之外,居然还有许多的蕨类植物。 这种蕨类植物,并不是寻常的卷柏、石韦、铁线蕨,而是那种长得十分高大健硕的类别。 有好几个地方,我甚至觉得那玩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桫椤。 桫椤是什么? 这玩意又称之“树蕨”,这玩意儿生于林下或溪边荫地,产于我国大陆的藏边、黔州赤水一带,在尼泊尔、印度锡金、不丹、印度、缅甸、泰国、越南、菲律宾及日本南部也有分布。 它的茎干高达6米或更高,直径一二十厘米,是国家一级保护的濒危植物,有“活化石”之称。 这样的东西,我只在书上有见到过,没想到还能够在这里见到。 这儿离赤水,可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大量低矮的灌木林和蕨类植物充斥了整个黑风沟的地表世界,再加上上方的枝干遮掩,使得这沟底下的光线有些弱。 即便是光线很好的天气,这沟底之下,也是一片昏暗。 而这昏暗之中,又藏着无数虫子的鸣叫,在更远处,甚至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彼此交汇,显得格外有活力。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也充满了危险。 有一条小溪,在植物掩映的绿色之中出现。 溪边,有一条小道。 那蔡月娘仿佛有人指引一般,顺着那条道路往前走,我们跟在后面,她浑然不觉,而因为相隔得并不是很远,我也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算不上很浓郁,却很是凛冽的香气。 它像兰花,或者桂花,让人心神舒畅。 我发现,正是因为这种香味的存在,使得那些隐藏在绿色藤蔓和蕨类植物下方的种种危险存在,都下意识地退避三舍。 好几次,我都瞧见草丛中潜伏着一条或者黑色、或者赤红色的毒蛇。 这些毒蛇充满了进攻性,仿佛随时都要弹射出来,咬你一口,然而当闻到这股香味之后,整个身子居然都放松了下来,没有摆出任何进攻的意图来。 瞧见这情况,我忍不住说道:“难道,真的有山神?” 小虎瞪着一双眼睛,苦大仇深地说道:“就算是,胆敢打月娘的主意,我就要跟它拼个你死我活。” 他有着年少人所独有的锐气,不过我担心他强硬过头,坏了事,赶忙跟他说道:“你一会儿别乱来,要是真的出现什么事情,你让我们来处理,等到你觉得不符合你的期望,到时候你再行动,可以么?” 小虎点头,说行,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蛮干的。 我们跟着蔡月娘一直往前走,这天是晴天,头顶上出了太阳来,然而在这沟底之下,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太阳光的温暖。 飕飕的凉风,让我感觉好像是直接抵达了寒冬腊月的天气。 如此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小溪汇聚,前面出现了一条宽约七八米的河流。 这河流,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蔡月娘像是中了邪一样,即便是有河流挡在前面,不知深浅,也阻止不了她前行的脚步,眼看着她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准备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渡河时,小虎终于忍不住了。 他冲上去,将即将下河的蔡月娘给一把抱住,然后把她往回拖去。 蔡月娘这时方才发现身旁有人,下意识地开始挣扎起来。 小虎一边拉扯,一边说道:“月娘,是我,我是虎子啊,你还记得不?我以前给你用芭蕉叶编过蝗虫玩具,你可喜欢了,你还记得不?” 蔡月娘仿佛这时才认出了小虎,点头,说哦,你是罗小虎。 小虎激动地点头,说对,是我。 蔡月娘反倒是一脸平静,说罗小虎,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但我跟你讲,我现在是神的女人了,它爱我,我也爱它,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走吧,不要再纠缠我了。 她说这话,十分绝情,脸上的表情也冰冷如霜,小虎听到,如遭雷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蔡月娘的脚上很是古怪地一扭,紧接着整个人都摔倒在了河边草地上去。 她开始往河边滑去。 那不是主观意识上的,而是被人绑住了右脚脚踝,然后将她给拉扯进了河水里面去。 小虎本来还在思考蔡月娘话语里面的决绝,此刻听到动静,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了蔡月娘的双手。 然而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蔡月娘往河里面死命拉去。 即便是有小虎帮忙拉着,蔡月娘的身体,也是一点儿、一点儿地往河里面挪去,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赶到了。 这时的我,已经从腰间将那软金索抽将出来,让它变硬之后,恶狠狠地砸在了河水之中去。 这一棒砸下,那原本平静如镜的河水,突然一下就晃荡起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水里浮现出来,这玩意头宽大于头长,吻端圆,吻棱显著,颊部向外侧倾斜,鼻间距略小于眼间距,上眼睑宽、略大于眼间距,鼓膜显著,椭圆形。 抛开这些专业描述,简单来讲,这家伙,完全就是一头体型足有小汽车大小的…… 癞蛤蟆! 第二二章 候漠单手断水流,马一岙田间劳作 我这一棒子,正好砸在了那癞蛤蟆的舌头上面,痛得那畜生哇哇大叫,收回了缠在月娘脚踝上面的舌头。 与此同时,它浮出了河面,那一对如灯笼般巨大的眼睛,放出了精光来,瞪着我。 下一秒,整个河面变得不再平静。 无数拳头大、足球大甚至有半人大的黑绿色癞蛤蟆,从水面之下浮现出来,一同发出了“哇、哇”的叫声,将整个这一片大河都给充斥了去,让人头皮发麻起来。 没有了拉扯,小虎将月娘拉到了河岸边儿上,将她往后推,然后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要嫁给的神?” 月娘即便是刚刚从死亡线中挣脱出来,却也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平静地说道:“它?只不过是神的看门狗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虎说:“可它想把你给吃了。” 月娘依旧平淡,说你放心,神会惩罚它的,它的报应,迟早都会来临。 我听着两人争执,忍不住出声说道:“如果你的神能够惩罚它,那就让它快一点,否则就来不及了……” 没有等我说完,那些水下蟾蜍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随着那巨大的癞蛤蟆一声啼叫,满河的蟾蜍都开始朝着我们这边奋力游来,有的到了河滩上,然后纵身一跃,朝着我们这边跳跃而来。 它们的攻击方式,是张开嘴巴,从里面喷溅出一些黑色的液体来。 而这些液体落在地面上,便有腾腾黑烟冒起。 烟里有毒。 这些玩意,绝对不是寻常的癞蛤蟆和蟾蜍,因为它们除了一样长得丑陋之外,还具有十分强烈的毒性,从这一点上来说,它们就已经是十分恐怖的了。 因为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多少还是稳得住心思的。 软金索长棍在手,我毫无畏惧,那癞蛤蟆飞跃而来,我就如同打棒球一样,猛然一棍子挥去,将那癞蛤蟆打得很远。 砰、砰、砰…… 一连击飞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癞蛤蟆,突然间我头顶上的天空陡然一黯。 天地都被遮挡。 我抬起头来,瞧见河中那最为巨大的癞蛤蟆,居然从中跃起,猛然腾身于半空之中,然后呈鹰扑之势,朝着我们这边凌压而来。 我对后面的众人大声喊道:“快走。” 催促着人走,我却并不逃避,而是将手中的长棍高高举起,然后猛然一跃,硬生生地怼了上去。 砰! 长棍重重地戳在了那如同小汽车一般巨大的蛤蟆身上,它那白色的肚皮看似柔软,却坚韧得如同橡胶一样,长棍戳中,却望着旁边滑落而去,根本无法着力其中。 但我在那一刹那,将全身的妖力陡然集中,喷薄而出,再无顾忌。 随后那癞蛤蟆给我挑开,当我落地下来的时候,那癞蛤蟆“噗通”一声,落到了河水里去。 它仿佛是受到了重创,落水之后,没有再浮现,而是沉入水里。 与它一起的,是那些子子孙孙,居然也在同时消退,全部都沉入了水底,没多一会儿,原本热闹非凡、蛙声一片的河面,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它仿佛一条玉带般,横呈在我们的面前。 呼、呼…… 我将那巨大的癞蛤蟆赶走之后,落在地上,因为用力过度,全身有些酸麻,不断地喘着气,回想起来,有些后怕。 那畜生,很恐怖。 楚小兔冲上前来扶住了,对我说道:“没事吧?” 我摇头,说还好。 楚小兔冲着我眨眼睛,说你刚才的表现,很棒呢——想不到,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你,居然会有这么超卓的表现,帅呆了呢。 我苦笑,说我平日里,温温吞吞的? 楚小兔放开了我,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说对呀,你不知道么?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 她走开去,而这个时候,月娘又要往前走,准备下河,小虎赶忙拉住她,说月娘,你疯了么?那些蛤蟆刚下水,一定藏在水底,准备使阴招呢,这太危险了啊…… 蔡月娘却不管,而是固执地说道:“它已经得到了神的惩罚,应该不会再敢动歪脑子。” 我伸出软金索长棍,拦住了她,说你脑子坏了,眼睛也瞎了?刚才明明是我打退了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好吧? 月娘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副神棍的表情,指着天:“一切都是天意,你刚才的行为,也是神指使的。” 说完这话,她继续向前。 小虎终究是少年人,有些慌,感觉拉不住月娘,便求教我:“侯哥,这该怎么办?拦也拦不住啊?” 我瞧见那月娘像是中邪了一般,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棍子高高扬起。 我举重若轻地往下一砸。 砰! 执拗的月娘后脑勺给我敲了一棍,双眼翻白,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去。 小虎没有预料到我会对月娘动手,下意识地抱住月娘,然后怒声对我大叫:“你干嘛?” 我指着昏迷过去的月娘,说喏,这就是办法啊。 瞧见月娘只是昏迷,并没有受到别的任何伤害,小虎这才放松下来,转怒为喜,对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别跟疯子讲道理。 小虎原本对我并不太友好,这会儿终于折服了,说道:“侯哥,厉害还是你厉害。” 表达完了敬佩之情,他又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先带着她离开?” 小虎摇头,说我就算是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她的精神恍惚,性情大变,终究还是会回来的——我防得住一时,防不住一世啊…… 旁边的楚小兔帮忙出主意:“听说落花洞女都是未婚的,要不然你给她来一发,改变这个条件?” 小虎连忙摇头,说不行,这怎么行? 我说你不行?要不然,我勉为其难帮下忙? 小虎羞恼,说什么叫做我不行?别看我小,我什么都可以了——我指的是这损招不行,你们说的,是被神盯上之前的条件,而月娘她现在,已经成了落花洞女,她自己的心也嫁给了神,如果我现在将她给玷污了,她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为神守节,想尽办法去自杀的…… 我听他说完,开口说道:“那我们就另外找路,绕开这条河。” 小虎说黑水河横贯沟底,此处一样,别的地方也是一样,绕不过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心头突然一动,走向了河边去。 楚小兔叫住我,说那帮癞蛤蟆睚眦必报,想必还蹲在水底里,准备阴人呢,你小心一点啊…… 听到这关怀的话语,我点头,笑了笑,然后将右手手掌,放在了缓缓流淌的河水之中。 一股碧绿荡漾的青光,从我的手掌心处浮现出来。 随后它迅速蔓延,落到了对面去。 紧接着,让人惊讶万分的事情出现了,这七八米宽的河面突然从中截断,裂出了一条宽约一米五的道路来。 河底之下,满是泥沙和鹅卵石,甚至水草和几头来不及撤离的癞蛤蟆。 整条河,突然断成了两截。 这情形让众人都为之诧异,而我则催促道:“行了,别傻呆着了,赶紧过河。” 楚小兔回过神来,推了一把小虎,而小虎赶忙将月娘背在了身上,从我身边走过,下到了那条突然出现的河底道路去,朝着对岸走去。 七八米的距离,对于河水算宽,但步行来说,几步走过,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待两人走过,也走入其中。 这时水道不再,但所有的河水碰见我的时候,都自动地让开了去,不敢靠近而来。 我感觉到了那头巨大癞蛤蟆就在附近潜伏着,但它瞧见了这神奇一幕,终究还是给吓到了,迟迟不敢动弹。 我们过了河,楚小兔立刻冲了过来,抱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儿晃,然后激动地说道:“天啊,你这是使了什么妖法,居然把整个河水都给截断了?这个,也太神奇了吧?” 我平静地笑着,说小手段而已,继续走吧。 我们继续向前,林子越发茂密,在黑暗之处,的确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古怪的嚎叫来,像极了小虎之前提过的野狼。 我将软金索收回,走在最前面,小心防范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间前面的空间一转,树林变得稀疏,而林间树下,居然出现了田垄,随后我瞧见更远处,居然有高高低低的村落出现。 我看着远处的那些吊脚楼,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坨弄寨子到了。 望着远处的寨子,我突然间寨门口一处田垄上劳作的人影有些熟悉,快步走上前去,却瞧见光着上身的马一岙,正挥舞着锄头,在田间劳作着。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还是走过去,喊道:“马兄,马兄,你在干嘛?” 马一岙抬起头来,抹了一把额头上面密集的汗珠,然后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叫我吗?你是谁?” 第二十三章 马兄失魂 瞧见这个因为劳作而满脸通红,一身臭汗的男子,还有他的回话,让我突然间有一种错觉。 我面前的这人,难道是马一岙的兄弟,又或者亲戚? 不过他那颇具辨识度的两撇胡子,还是将我所有的猜测都给打消了去。 这就是马一岙。 我看着他,说马兄,你到底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马一岙拄着锄头,疑惑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认识我么?你怎么知道我姓马?” 我有点儿恼了,说我不但知道你姓马,而且还知道你叫马一岙。 他咧嘴笑了,很像是我刚开始见到王虎时候的傻样。 傻大个儿。 瞧见这个,我心里有些发虚,果然,随后马一岙开心地说道:“这你就猜错了,我叫做马九,可不叫什么马妙。嘿嘿嘿,你总算是猜错了吧……” 瞧见他开心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我有点儿难过。 因为此时此刻的我,终于发现,他并没有在装。 他是真的傻了。 又或者,他失忆了,被人控制了。 就在我脸色铁青的时候,楚小兔走了过来,对我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朋友?”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瞧见我身旁的美女,竟然有点儿害羞,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完全不像是之前那老司机的模样。 我瞧见他脸上长出来的络腮胡,知道他应该是沦陷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抓着他的胳膊,然后说道:“马兄,我们走吧。” 我当时的情绪有点儿激动,因为这个几乎算得上是我人生偶像的男人,居然像个傻子一样。 这是我难以容忍的事情。 然而马一岙给我抓住了胳膊,下意识地就反抗了起来。 他一边使劲儿扭,一边大声喊道:“救命了,有坏人,有坏人啊,大嬢孃、二嬢孃、三嬢孃,有坏人要抓我。” 他的力量很强,我感觉得到他的修为还在,只不过因为心智缺失的缘故,没有方法将劲气凝聚起来,所以被我牢牢锁住,而楚小兔很是紧张地对我说道:“侯子,你别乱来啊,会出事的。” 小虎也很紧张,说来人啦,你住手,别闹得一团糟。 我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朝着村子望去,却瞧见有一群人,还有几个庞大的黑影子,从远处匆匆赶来。 等走近一些,我发现人是女人,不过看上去年纪都挺大的,差不多有五六十岁,更老的仿佛已经到了耋耄之年,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和沟壑。 而那黑影就恐怖了,居然是几头身型巨大的大熊猫。 这大熊猫可不是电视上那种憨态可掬、萌萌的圆滚滚,每一个的身高都超过两米。 它们一样是黑白色,胖乎乎的,如同移动的肉山,但那脸显得满是肌肉,裂开嘴,牙齿尖锐锋寒,爪子也是黑乎乎的,每一根指尖都如同匕首一样修长而锋利,看上去仿佛能够生撕猛虎一般。 我可以肯定,这样的圆滚滚倘若是放在动物园里去,每一个看过的小朋友,估计都会发誓再也不会来了。 因为,这真的是太吓人了。 杀气十足。 瞧见这几头恐怖的大熊猫跟着那一群老女人走上前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而旁边的楚小兔则低声说道:“没有想到,传说中绝种了的食铁兽,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食铁兽?” “食铁兽也是大熊猫的另外一种称呼,不过是远古的野生大熊猫种,这东西每一个成年的兽类,都长得极为粗壮,力大无穷,什么虎豹财狼,在它跟前完全不够看,一掌就能拍碎天灵盖,传说当年蚩尤出山,去跟黄帝打仗的时候,就是骑着这玩意儿。” 食铁兽,等于大熊猫? 如果在之前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吊炸天的蚩尤大神骑着一头大熊猫,却跟黄帝干架,我估计会捧腹大笑。 然而这个时候,我却不认为是在开玩笑。 因为,这——一、二、三、四……总共四头身型恐怖、肥肉堆积的大熊猫走到跟前来的时候,让我都有一种近乎于窒息的感觉。 这是猛兽所带来的特有压迫力,即便是我,都感觉到呼吸不畅。 我下意识地放开了马一岙,而他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立刻就朝着前面那一帮老女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跑到了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跟前,委屈地喊道:“大嬢孃,这个人欺负我,要抓我走。” 说罢,他躲在了一群穿着蓝色土布衣服的老妇人身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一群人走到了我们跟前来,那领头的老妇人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眶,用那浑浊的眼球打量了一会儿我,方才说道:“小伙子,你认识我们家的马九儿?” 我当时也有些恼了,即便是对方气势惊人,但也没有示弱,开口说道:“他不叫马九,而是叫做马一岙。” 老妇人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她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而是对身后的马一岙解释道:“以前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就随意叫了你马九儿,现在既然你朋友找上门来了,告诉了我们你的名字,那以后我们就叫你马一岙吧。” 马一岙听了反而生气,嘟着嘴,说不,马一岙多拗口啊,不好听,我喜欢叫马九——马九、马九、马九……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嘴生气,老妇人一脸溺爱地看着他,摇头苦笑。 她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的朋友前些天的时候,被我们在坨弄死地附近发现了;他受了伤,又懵懵懂懂,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便擅自做主,将他接到了这里来养伤,没想到他对这里很喜欢,也爱和我们这些老婆子待在一块儿……” 我听完她的说法,敌意消退,问道:“您们这儿,不是坨弄寨?” 老妇人点头,说对呀,我们这儿叫做呆贵村。 我说那坨弄寨在哪里? 老妇人指着东北的方向,说你看到那边的高山没有,翻过那山,走到后面的林道,差不多几里地的沼泽之后,就到了坨弄寨——你是准备去那儿么?不行,不行,那里很可怕的,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到处都是讨命的厉鬼,还有无数的鬼打墙,但凡走进去,基本上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你朋友能够保住一条性命,算是很幸运了。 我很是着急,说那现在怎么办? 老妇人说他这种情况,应该是丢了魂,三魂七魄,任何一样东西丢了,就会失忆,如果丢得多了,就会变成傻子,甚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满脸惶然的马一岙,感觉他这模样,跟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说能不能把魂招回来呢? 老妇人点头,说这个是可行的,不过需要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有一个老嬢孃,最擅长这事儿,不过她出门采药去了,过两天回来,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两天吧。趁这段时间,你跟马九……哦,错了,错了,他叫什么来着? 我说马一岙。 老妇人点头,说对,马一岙,你跟小马多熟悉熟悉,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自己就清醒过来。 我听完,十分感激地道谢,说多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了。 老妇人摆手,说没事的,我们呆贵村太封闭了,很少来外人,外面的谣言也多,但其实我们还是挺热情的——对了,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过的黑风沟?那里到处都是危险和陷阱,我们都没有办法出去呢…… 我看了旁边趴在小虎背上的月娘一眼,没有说实话,而是含糊说道:“嗨,我就是心急我兄弟,就进来了,一路上,也是跌跌撞撞。” 老妇人没有再追问,而是问我道:“你们……怎么称呼?” 我将自己和身边人都介绍了一番,老妇人也给我们介绍,让我叫她大嬢孃。 其余的则是二嬢孃、四嬢孃、七嬢孃等…… 至于身旁的几个巨大食铁兽,她则温柔地抚摸着那些恶兽的鼻子,微笑着说道:“它们几个很乖的,这个是春天,这个是夏天,还有秋天和冬天,都挺可爱……” 那几头食铁兽冲着我“嗷呜”一叫,凶相不在,立刻就变得蠢萌蠢萌起来。 而老妇人则笑吟吟地对我们招呼道:“进村吧,远道而来的客人,我请你们喝竹筒酒,吃糯米饭……” 第二十四章 古怪村落 老妇人盛情邀请,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连声道谢之后,跟着进了村子。 我想跟马一岙走一块儿,然而他似乎因为我刚才的举动而对我戒备心十足,我走近一些,他就走远一些,根本不愿意与我接近。 老妇人瞧见,笑着说道:“他现在就像小孩子一样,你也别介意,等过两天,给他招魂回来之后,就好了。” 我苦笑,说他以前不这样子的。 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小虎背上的月娘,问道:“这姑娘怎么回事?是病了么?我们这儿有医生,可以帮忙看一下的。” 小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虽然与他不熟悉,但是能够明白他眼神里的含义,于是说道:“没有,她只是有一些不舒服,休息会儿就好。” 老妇人深深地看了月娘和小虎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对我说道:“请。” 我与她一起前行,路过那几头体型硕大的食铁兽身边时,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这些大家伙儿,发现只要它们不露出凶相的时候,模样跟平日里电视上瞧见的大熊猫,其实相差不远。 就好像是放大版的大熊猫。 我有心想摸一下这畜生身上的绒毛,然而碍于旁边的这些老太太,又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来。 继续往前,我发现这个村子,当真如同《桃花源记》里面形容的世外桃源一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那青石铺就的道路上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儿垃圾出现,就连灰尘都没有。 而几只土狗在前面晃过,田里还有水牛和马儿,但都没有瞧见任何牲口的粪便。 这田野到处青草茵茵,路边栽着桂花树,微风吹拂,却有异香浮动,让人觉得这地方,当真是风景秀美,让人流连忘返。 这儿的人不多,水田里有好几个男人在劳作,都显得十分勤劳。 他们佝偻着腰,忙忙碌碌。 几人一刻都不停歇,就像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 进了村子,这屋前屋后除了菜地之外,还有药田,我一眼望去,认出了好几种药材来。 那老妇人热情地给我介绍,说我们这儿的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药材种植条件十分不错,黄芪、贝母、元胡、桔梗、黄连、当归、川芎、生地、白术、白芍、茯苓等等,这些药材都有出产,而且品质优异…… 随后她指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说道:“小九儿她对制药、配药等事儿十分擅长,一会儿你们这姑娘醒了,要是不舒服,可以找她。” 那个被叫做“小九儿”的老妇人听到,冲着我咧嘴一笑。 她一张嘴,我能够瞧见她满口的牙齿都是黑黑黄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除了牙齿黑黄、头发灰白和满脸皱纹、老人斑之外,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容貌,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极美的。 怎么说呢? 我感觉她跟蔡月娘的气质有一点像。 这么对比其实很不合适,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 也是直觉。 进了村子,一样是干净整洁,完全没有普通农村那种脏乱而局促,整整齐齐的一条青石道,两旁是精致的木质建筑,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 这儿所有地方都修补得很是细致,精心雕琢,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深藏在山中的村落。 它像是某一处特意搭建起来的影视基地,又或者特地规划出来,给游客游览的风景区,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 而且走进村子来,我几乎都没有瞧见什么男人。 几个食铁兽进村之后,就各自离散,其余的女人也是,除了几个年长的之外,其他的都各自离开了。 老妇人对我说道:“我们这儿有客房,先送你们过去那里歇息一会儿,然后请你们到我那里去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我拱手,说入乡随俗,全凭您安排。 老妇人微笑,而前面一个拐角处,走出了一个老头儿来。 那老头大约五六十岁,白发苍苍,身子佝偻,挑着一对粪桶,瞧见老妇人,就像瞧见猫的老鼠一般,赶忙往后退去。 老妇人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随后喊住了他:“阿大,你等等。” 那个被叫做阿大的老头将粪桶放下,慌忙跪下,说大嬢娘,我错了,我不该走主道的…… 老妇人眉头一扬,说你站起来,都跟你说了,在我们呆贵村,用不着来这些——你去跟吴阿三说一声,今天来了贵客,让他准备几桌流水席,另外让杨老七把地窖里藏着的好酒拿出来,招待客人,知道了么? 阿大听闻,喜上眉梢,笑着说道:“好,好嘞,我去叫他们弄。” 老妇人吩咐道:“叫他们快点啊,客人赶了一天路,都饿了。” 老头赶忙拱手,说好,好,一定。 他挑着粪桶,美滋滋地从屋边小道离开,老妇人对我们说道:“我们这儿的吴阿三,以前是个厨师,做红白喜事流水席出身的,手艺很不错,一会儿你们可得好好尝一尝。” 我听到了,又赶忙躬身,说劳烦您了。 老妇人故作恼怒,说你再这么客气,那我就撵人了啊。 我这才长吐一口气,说好,好,我不客气了。 老妇人这才喜笑颜开,说对嘛,你们是马九儿的朋友,也跟我的孩子一样,高兴着呢…… 这村子不算大,说话间就到了供我们休息的地方。 那是一处大部分都是用竹子构建的屋子,楼前有垂荫覆地的大榕树,旁边有葱茏的凤尾竹,它虽然只有一层楼,但修筑得十分漂亮,就好像是电视上面的建筑一样。 我们走进了这竹屋,最外面是一处客厅,里面的桌椅板凳十分齐全,大部分也都是用竹子制作而成。 老妇人给我们介绍,说这儿一共有四个房间,都有床和被褥,你们自己调配一下,屋后面有水井,不过要洗热水的话,你提前说一声,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我打量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非常雅致,那墙上还挂着字画。 那些字画,笔迹秀美瑰丽,画风蔚然出色,让人感觉好像是古代学堂一般。 我满心感激,说您想得真周到,谢谢,谢谢。 老妇人瞧见我们很满意,也开心地笑了,然后对身边的马一岙说道:“马九儿,你跟你朋友一起住两天,一会儿来吃饭,嬢娘回去了啊。” 马一岙一听,赶忙抱住了她的胳膊,委屈地说道:“我不,嬢娘,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老妇人很奇怪,说为什么呢?他是你朋友啊? 马一岙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说不,他才不是我朋友呢,我都不认识他。他是坏人,我不要跟他待在一起。 老妇人给小孩儿一般的马一岙缠得没有办法,对我苦笑道:“你看这……” 我也无奈了,对她说道:“没事,让他回去呗,等回头的时候,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帮他招魂吧。” 老妇人淡淡一笑,说也好。 她领着人离开,当她们一行人离开了我们视线里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楚小兔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侯子,我觉得……” 我伸手拦住了她,低声说道:“止言。” 我让楚小兔别乱说话,而小虎检查了一下旁边的座椅之后,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蔡月娘给放了下来,随后身子伏低,将耳朵贴在了地板上面倾听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来,朝着我打了一个“没人”的手势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 来回搜了一圈,小虎回到了大厅里来,对我说道:“没有布置,应该不会有人在偷听。” 我点头,说好,你觉得刚才那个大嬢娘所说的话,有几成真假? 小虎看我,说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我说都可以谈谈。 小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先说我比较肯定的事情——首先‘呆贵’在苗语里面的意思,是女人、美女的意思,呆贵村,按照你们汉人的说话,应该叫做女人村。” 女人村? 我琢磨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虎说我能够确定的事情,是这些老女人,应该都是当年进山的落花洞女——传说中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在黑风沟里面,果然有一个专门接纳落花洞女的村落,也就是这儿。 我有些惊讶,说是么?这些人都是落花洞女?但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并不像月娘一样,傻乎乎的,就好像是没有魂儿一样? 小虎摇头,说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很奇怪,而有一件事情更让我奇怪,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说你时间紧张,你别绕弯子,直接说。 小虎低声说道:“那个小九儿,我其实是认识的,应该说是有记忆——她是我们邻村王寨的,叫做王翠华,在我还只有五岁的时候,作为落花洞女,给送进了山里。” 我说哦,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当时还小,她没有认出你来,不是很正常么? 小虎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是想讲,我差点儿认不出她来了——你知道她被送进山里的时候,多少岁么?” 我听到他这么说,联系前后,不由得一脸惊恐,说道:“等等,七八年前的事情?” 小虎点头,说:“当年的她,只有——十七岁。” 第二十五章 鸿门宴上 小虎的一句话,让我们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来。 那个被叫做“小九儿”的老婆婆,如果真的是小虎口中七八年前进山的王翠华的话,那事情就变得古怪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年纪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变成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呢? 楚小兔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不是当时的年纪太小,记错了?” 小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认真地说道:“我三岁修行,五岁就能够背诵爷爷叫我的《毒蛊经》,那可有一万多字,我倒背如流,你觉得我会记错么?” 我伸手拦住了楚小兔,说:“你继续讲。” 小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无论是当年的王翠华,还是现在的蔡月娘,她们在进山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像是失了魂一样;而不同的,是现在的王翠华不再失魂,看样子还是十分清醒的,唯一不对劲儿的,是她突然间老了数十年,直接从少年跨越到了老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就涉及到了这个村子里,最大的秘密。” 我点头,说对,这里有古怪,而且很不一般——你们看到没有,这村子里面的男人,都很不正常。 楚小兔也附和:“对,无论是你这朋友马一岙,还是田里面插秧的那几个男人,再就是见到那老太婆就跪倒在地的挑粪老头,都是一样的,很不正常。” 小虎说道:“还有他们的名字,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阿大、吴阿三、杨老七,还有他们给你朋友取的名字……”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说道:“马老九——既然是捡来的,为什么知道他姓马呢?” 楚小兔说从她们的命名原则来看,这个村子里,应该只有九个男人。 我说对,不但如此,这九个男人,都承担了最主要的劳务工作,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在干,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女人,都在干什么呢? 说到这里,我有些头疼。 如果说这些老太婆都是落花洞女的话,那么为什么在这儿的情形,跟外界是反着过来的呢? 明明失魂落魄、精神有问题的落花洞女,个个都精神抖擞,七老八十了还健步如飞。 而其余的男人,却都傻傻呆呆的,整日忙碌,却毫无疲惫。 这样的情形,真的是太古怪了。 小虎看着我,说侯漠,月娘能不能得救,脱离落花洞女失魂落魄的状态,安全离开,就看我们是否能够发现这个村子的秘密了。你之前说了,会帮我的,对吧?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君子一诺值千金。 小虎有些激动,说我不想月娘变得跟那帮老枯皮一样,又老又丑,你答应我,不管出现任何事情,你都不要让她变成那样,可以么? 我伸手过去,抓住了他一直都在颤抖的肩膀。 我知道,这个少年郎,不管他装得多么成熟世故,但内心之中,终究还是个没有经历过事情的小孩子。 我必须给他足够的信心。 所以我按住了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小虎,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为了我的承诺而坚持。不光是她,我还得将我的朋友马一岙带出去,而且不是一个傻子,得回到原来的模样,这一点,我用我的人格,跟你保证。” 听到我低沉的声音,和坚定的眼神,小虎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刚才那个老太婆说什么丢魂了啊,三魂七魄的事儿,都是借口。” 我点头,说我知道,所谓三魂七魄这事儿,太过于虚无缥缈,并无定论。 小虎又说道:“我们在这儿,得万分小心——我刚才用我爷爷教的望气之法,打量了这一帮人,每一个老太婆,都是很厉害的修行高手,最厉害的是那个一直跟你说话的‘大嬢娘’,她的气息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团。如果认真起来,我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是她对手。” 我看着他,认真问道:“真的?” 小虎点头,说千真万确,不但如此,那几个食铁兽也都是驯化了的,有一定的智商和人格,如果到时候让这些畜生出来,我们想逃走,也很难。 他的话不但让我心惊胆战,也让旁边的楚小兔脸色一阵发白。 她咬着樱桃小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咱们不是说去离别岛找黄大仙的么,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我苦笑,说离别岛,只有马一岙知道,所以我才会来这儿找他,谁会想到,居然变成这样了? 楚小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山景,然后说道:“那,我们现在跑,来不来得及?” 我没有说话,反倒是小虎回答:“不行——你往里面跑,是死地坨弄寨子,且不管那老太婆说的鬼打墙到底是真是假,有没有在骗我们,但绝对很危险;而如果想要离开,出了黑风沟,也很难,毕竟我们来的时候,是靠着月娘带路,所以一路风平浪静,但如果想要出去的话,恐怕就难了……” 他这般说完,我的脑海里顿时就跳出了一个词语来。 龙潭虎穴。 事实上,除了小虎所说的这些之外,我还看出了许多的不对劲儿来,我甚至怀疑这个所谓的呆贵村,其实就是当年的坨弄寨子。 因为身处其间,我总感觉到一丝丝阴冷之气,而这气息,并不像是丝竹之间的淡雅。 而是死气。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直觉,没有具体的证据来支撑。 几个人在这儿低声说着,突然间门口的走廊处传来了脚步声,我们赶忙闭上了嘴,回过头去,瞧见一个稍微年轻一点,不过也足有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当她发现我们都看向她的时候,居然有些脸红,低下头去。 她说道:“大姐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宴席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跟我过去吧。”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有些惊讶,说这么快? 老妇人说:“不算快,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吩咐一声,立刻就可以开火做了。而且你们过去,可以先喝点茶。” 我有些犹豫,看了小虎一眼,他赶忙摇头,说我不去了,太累。 我瞧见他往月娘的身边靠去,知道他放心不下月娘,害怕我们走了之后,这些老妇人会将本身也是落花洞女的月娘给带走。 但如果我们带着月娘去赴宴,免不了又会被问询起,难以自圆其说。 我想了一下,对那老妇人说道:“我这小兄弟有些不太舒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回头的时候,我给他带点饭过来就行了。” 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小虎,又赶忙低下头去,说道:“好。” 她转身往外走,我跟在后面,冲小虎打了一个手势,而楚小兔则跟着我过来。 我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不愿意楚小兔跟着我,瞪了她一眼。 我示意她跟着小虎一起留下来。 然而楚小兔却伸手过来,将我的胳膊挽住,然后装作没看到,开心地说道:“好啊,终于有吃的了,这一天下来,还真的很饿呢……” 我瞧见她执意如此,有些无奈,只有跟着她一起走出了门。 过来叫人的老妇人有些害羞,只顾着低头走路。 我们走在后面,楚小兔故意拉得远一些,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姥姥教过我一些识毒辨蛊的法子,我跟着你去,免得你在宴席上面给人下了药,也变成你朋友那个呆子模样——要真的是那样,我们都没救了。” 我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朝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低声说道:“谢谢。” 楚小兔抬起头来,忍着笑说道:“哼,瞧你这德性。” 那大嬢娘的住处,离客房不远,走了两三分钟,顺着石板路走到尽头就到了。 她这儿的住处,要比其它的木楼要高大一些,足有三层,然后木板上刷着桐油清漆,看上去就非常豪华。 我给引进了屋,发现这儿的构造与普通吊脚楼很不像,反而类似于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场景。 典雅精致。 过了堂屋,来到左厢房的静室,发现这儿的摆设十分简单,正中间是木茶几、蒲团。 不远处的角落有一个屏风,上面绘着的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古代战将,脑袋上似乎还有牛角,而胯下则正是凶相毕露的大熊猫。 大嬢娘在里面等待,待我和楚小兔落座之后,她给我们沏茶,一整套茶艺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喝茶的时候,只是简单聊聊,没多一会儿,有人过来说一声:“饭好了。” 大嬢娘让人撤去了茶具,摆上碗筷和酒杯,然后挥了挥手,走进来一人,居然是马一岙。 他是过来上菜的,端着盘子,目不斜视。 当他放下盘子时,大嬢娘想起了什么,对他说道:“你别忙乎了,这都是你的朋友,坐下来一起吃吧?” 马一岙憨笑着说道:“我在厨房吃过了——吴阿三做的饭,就是香,嘿嘿,嘿嘿……” 他放下金属圆盖罩着的盘子,转身离去。 大嬢娘伸手,放在那金属盖上,然后笑吟吟地说道:“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吃的,不过东西都挺有特色的,比如这一道——吱三吱,蘸着我们自酿的酱油,味道特别鲜美……” 第二十六章 阿大求救 光滑水亮的金属盖子揭开,那纯白色的瓷盘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来个粉嫩嫩的小玩意儿。 我盯着看,发现卧槽,这居然是一窝刚刚生出来的小老鼠。 这些小老鼠每一个都比小指头的一半小,躺在盘子里,居然还活着——有的在睡觉,眼睛都没有睁开;有的则无意识地滚动着,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大嬢娘却咧嘴笑道:“吃这个东西,是有讲究的。” 她拍了拍手,有人进来,递上了三副尖端烧得通红的铁筷子,搁在我们跟前。 大嬢娘亲自给我们示范,说为什么叫做‘吱三吱’呢,这里面是有说道的——用烧红的铁头筷子夹住活老鼠,它会“吱儿”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吱儿;再来将它沾上特制酱油时,又会“吱儿”一声,这是第二吱儿;当食用者把小老鼠放入口中,咬破之时,鼠发出最后一“吱儿”……这便是“吱三吱”,讲究的是一个鲜美生动,活灵活现,能够让食材在口齿之间,有最大的原味保留…… 她说完之后,将那拼命挣扎的小老鼠放进了嘴里,猛然一咬。 那小老鼠果然发出了一声“吱儿”的声音。 大嬢娘咀嚼着,有鲜血从她乌紫色的嘴唇之中流了下来,她伸出舌头,将血液舔了回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很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啊,真美味……” 我瞧见她这老饕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要呕吐。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她吃完之后,睁开眼睛来,招呼我们道:“来啊,赶紧尝一尝,这些蜜唧要是睁开了眼睛,就不好吃了,腥味就会重。” 我有些接受不了,摇头,说算了,算了。 楚小兔也是一脸苍白,不敢尝试。 大嬢娘瞧见我们都不愿意伸筷子,有些失望,说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没有什么用于尝试的精神,你们真的得试一试的,这个真的很好吃。 将我们都不肯吃,大嬢娘又拍了拍手掌。 马一岙又来上菜,这一次就没有停歇了,先后上了油炸蝗虫配花生米、油炸蜈蚣、凉拌折耳根、血水肉、炒腌鱼、酥炸竹虫配九香虫、小白菜酿肉,最后还上了一锅牛瘪汤。 除此之外,还配了看上去黄晶晶的泡酒。 酒里面有一些碎屑,天知道是泡了什么东西的组织物。 这里的每一道菜都很有特色,而且有点儿挑战我的想象力。 特别是那个牛瘪汤。 这玩意据说是用牛胃反刍出来的草糊糊弄出来的,有一股粪便和青草混杂的味道,再加上带着血丝的牛肉,那叫做一个嫩。 全部上来之后,我的筷子伸了半天,最终都没有落下来。 楚小兔帮我做了选择,她夹向了那凉拌折耳根和小白菜酿肉,那炒腌鱼的糊米,她也会吃一点。 我有样学样,楚小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瞧见我们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大嬢娘咧嘴笑了,说怎么的?两位贵客,是不合胃口么?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楚小兔则说道:“我们两个,都是吃素的,沾不得太多荤腥。” 大嬢娘有些惊讶,说啊?这样啊,不吃肉,怎么有劲儿干活呢? 我赶忙接茬,说口味淡了,估计是改不过来了。 一餐下来,菜没多吃,酒也没有喝。 大嬢娘十分失望,也没有再宴席上面跟我们谈太多,也没有劝酒,吃过饭之后,她留我们下来饮茶聊天。 我跟她说着话,脑海里却盘旋着她将那一整盘的小老鼠全部吞进肚子里面的情形。 事实上,此时此刻,她的唇齿之间,还都是鲜血。 这样的状况,让我浑身都止不住地泛起鸡皮疙瘩来,有一种想要马上逃离的冲动。 然而我却不敢。 因为我对面的这个老女人,按照小虎的说法,是修为几乎都凝聚成气,化作实质,这样的家伙倘若是跟她公开翻脸,只怕我们都没有办法活着离开这里。 要是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那么该忍还是得忍。 我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这个老太婆,而她则跟我聊起了关于如何召回马一岙神魂的事情来,说需要准备这样那样的东西。 像什么招魂草、八步花、罗摩叶,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些东西,在园子里是没办法种出来的。 这些药草,都生长在阴气最盛的地方。 而这儿阴气最盛的地方,莫过于坨弄死地那里。 那地方白天都阴气森森,一旦到了晚上,嘿,那里可就是黑风呼呼,到处都是鬼打墙,一辈子都要困在里面,化作一堆白骨了。 所以想要去找寻这些药材,就得白天去,而且在下午三点多,就得立刻离开,否则就极有可能留在那里。 她那位擅长招魂的姐妹可能会在三天之内回来,但这两天,如果有时间,可以先把材料配起。 听到她的话语,我装作没有多想的样子,说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大嬢娘很满意,点头说道:“嗯,如此最好——你们不太熟悉道路,我让小九儿给你们领路,到时候碰到什么认不出的药草,也可以问她。” 我表现得很感激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好,谢谢。 聊了一会儿天,大嬢娘打起了呵欠来,我赶忙告辞,她也不留,只是吩咐我们明日早点起床,不要耽误白天的时间。 出了门,夜风一吹,我感觉有点儿头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小兔。 我害怕刚才的饮食里面,被人下了蛊毒。 楚小兔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表示酒菜里面,是没有动任何手脚的。 我有些憋尿,对带路的老婆子告了一声罪,问哪儿有厕所。 老婆子指着屋后,说那里有一个小茅房,你在那里上就好。 我千恩万谢,赶忙跑过去,发现这儿的茅房跟湘西许多乡下的茅厕差不多,跟这儿的建筑风格多少有一些不太搭。 我本来只是想要解个小手,没想到进了茅厕,给那臭味一熏,就有了便意。 这世上事,有几样是憋不住的,我即便是夜行者,也是不行,当下也是宽衣解带,一番宣泄之后,突然间发现没有擦屁股的手纸。 这事儿可就尴尬了,我左右打量,发现茅厕里啥也没有,便忍不住出声喊了两声。 我想叫楚小兔,结果她们在前屋,根本没听到。 这让我有些绝望,正琢磨着怎么离开,突然间从门口的缝隙处,伸进来了一只手。 那手上,拿着一截粗糙的草纸。 我接过来,十分激动,说谢谢,谢谢——对了,您是哪位? 门外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是阿大,您是大嬢娘最尊敬的客人,能够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阿大? 就是那个挑粪的老汉? 我脑子里一下子就将名字跟人的模样对上,又赶忙说了一声感谢,结果那人已经离开。 我拿了手纸,很是感动,正要解决如厕问题,然而却突然间发现草纸之上,似乎有什么字迹。 因为这会儿已经天黑了,光线模糊,所以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不得不将草纸高高举起来,然后借着远处的围观打量。 随后,我认出了草纸里面的字来。 正面:“赶紧离开,赶紧离开。” 反面:“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这字迹歪歪扭扭,不过能够看得出来,是在很焦急的情况下写上去的,不但如此,大概是因为激动,还把纸都划破了一些。 我翻看了一下,发现没有遗漏之后,赶忙擦干净屁股,将纸扔进了茅坑,然后跑了出来。 我这一出来,就瞧见黑暗中站着一个老太婆。 是那个引路人。 她的脸,如同死人一般板着。 双眼翻白。 我给她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说道:“怎么了?” 那老太婆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喊什么,就过来了。” 我赶忙摇头,说没,没。 领路的老太婆眯着眼睛,悠悠说道:“真的没有?” 我想了一下,扬起手来,说道:“哦,对,这儿哪里有水?刚才不小心,手上沾了翔……” ******** 小佛说:今天母亲动手术,眼科,有点忙,不加更了哈,理解理解。 第二十七章 一夜刺探 洗过手,我与楚小兔离开了大嬢孃的住处,回到了接待客人的竹楼这边来。 将人送到了门口之后,那老太婆这才朝着我们行礼告辞。 我之前说过,这个接引我们行路的老太婆,与人交际的时候,有一些害羞,或者说不太适应,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小姑娘一样。 然而当她出现在茅厕之外时,我还是给她猛然吓了一跳。 当时她脸上,面无表情,那眼神的阴冷,还是很符合她此刻的相貌和年纪。 我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所以一路上,我都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阿大给我递草纸,到底有没有被这个女人看到? 而她看到了,会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和端倪呢? 我回忆了一会儿,想着那纸上虽然有模糊字迹,但已经被我那般“处理”了,她们未必还能撬开茅厕,将粪坑里面搅和出来? 不可能。 这般一想,我的心情稍安,随后又有一些激动。 对,是激动没错。 因为阿大的求援,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这里的男人,并非所有的都如同马一岙般傻乎乎的。 已经有人不再受到落花洞女的控制,开始试图与外人联络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我们,或许能够从阿大的口中,获知这个叫做呆贵的村子里,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不但涉及到落花洞女,而且还涉及到马一岙的苏醒和回归。 这个,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至于什么还魂草、八步花和什么罗摩叶什么的,还极阴之地的鬼魂等等,这种封建迷信拿来骗我,到底又是什么想法呢? 一席酒席,虽然吃得并不多,但我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亟需与人讨论。 我和楚小兔回到了竹楼,发现大厅无人。 这情况吓到了我,干嘛大声喊道:“小虎,小虎……” 我害怕被落花洞女们各个击破,趁着我和楚小兔赴宴,将小虎和月娘给端了去,好在几声过后,从侧西厢房传来了小虎的回应:“在这里。” 原来他已经移到了房间里去。 我松了一口气,赶忙前往房间,一进去,瞧见月娘躺在了竹床之上,衣衫不整,而小虎的衣服也是十分凌乱。 我有些心惊,忍不住说道:“年轻人,你刚才这是……” 小虎很尴尬,赶忙挥手,说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我、我其实只是…… 楚小兔“咯咯”直笑,说没事的,少年人,火气壮,美人在前,扛不住了,来一发也是正常的,不过——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你将人家给绑在床上,霸王硬上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脸上不由得笼罩出了寒霜来。 很显然,她对待男女之事很是开放。 但对于强迫女性意志这种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小虎瞧见事儿闹大了,赶忙解释道:“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刚才有一阵风铃声响起,月娘突然就醒了,大吵大闹,我怕被外人听到,就用布堵住了她的嘴,没想到她拼死反抗,把我的衣服都给撕扯了,又去脱自己的衣服,我也是刚刚制服她,狠心把她给绑起来打晕,结果你们就进来了。” 听到他紧张的解释,我没有再调侃,而是严肃地说道:“你是说,她听到一阵风铃声,就醒了?” 小虎瞧见我相信了他,松了口气,点头,说对。 我说哪里传来的? 小虎回忆了一下,指着村后的方向,说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是坨弄死地。” 楚小兔也回过神来:“那个地方,有问题?” 我点头,说秘密或许就来自于那后山之处,包括落花洞女,以及让马哥他们陷入失忆状态的原因,都是在后山,他们所谓的坨弄死地。 楚小兔看着我,说你今天还答应了那老巫婆,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去后山。 我点头,苦笑着说道:“不然怎么办?没有这缓兵之计,今天的鸿门宴,估计就直接上来,把我们给拿下了。” 小虎有点儿听不懂,问到底怎么回事。 楚小兔将刚才酒席上发生的事情跟他讲起,小虎听完,有些疑惑,说既然她们有足够的力量拿下我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偏偏要等到明天,让我们出发去后山呢? 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说现在不动手,原因有两个,其一,她们想要万无一失,害怕出现意外;第二,她们想让我们也变成奴隶。 楚小兔接着回答,说而变成奴隶的秘密,就在后山。 小虎问我,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遭遇到阿大求助的事情,跟他们聊起,听完之后,小虎有些兴奋起来。 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谜团就能够解开了——阿大看样子,在这个鬼地方应该是待了许久,所以才会逐渐摆脱控制,恢复神智,而他对这儿的了解应该也会很多,只要我们能够联系上他,一切的秘密,都将全部解开。 我点头,说事不宜迟,就在今晚吧。 小虎苦笑,说你先往外面瞧一眼吧。 啊? 我愣了一下,低声说道:“怎么了?” 小虎说你来的时候可能没有发现,事实上,在我们入住这儿之后,在竹楼外面的三处地方,都有人在潜伏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给人看着呢,根本出不去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你确定是三处? 小虎摇头,说我观察到的,是三处,没有观察到的,估计还有。 我听到,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忧愁之中来。 明明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够解开谜团。 但我们却偏偏不能打破僵局。 因为一旦平衡打破,我们将要面临的,就是落花洞女们巨大的压力,而面对着这些家伙,我们完全没有胜算的把握。 怎么办? 就在我们都一脸忧愁的时候,我旁边的楚小兔却突然说道:“我来。” 啊? 我看着她,说你来?这样的天罗地网,你怎么出去? 楚小兔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道:“山人自有妙计,我怎么做,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 应下任务,楚小兔对我们吩咐道:“我走了之后,你们在这里耐心等待着,如果我被抓了,你们千万别去救,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儿,去找厉害的外援来,不然就凭你们两个,根本不够塞人家的牙缝,知道么?” 我们点头,说好。 楚小兔瞧见我们应承之后,让我们装模作样,各自回房,她也回了房间。 没多一会儿,我听到有很小的动静,在隔壁房间里出现,那并不是一个人,反而如同狸猫一般,随后动静落到了地板之下,紧接着再无声音。 我一开始有些困惑,随后我想起了之前自己在鹏城遇见的那个黑猫少年。 一切豁然开朗。 楚小兔显露出了本相,然后凭借着化形的变化,脱离了监控。 这是出人意料的,只不过,她能够瞒过外面的监视者么? 她能够找到阿大么? 我忧心忡忡,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深山村寨里,面对着种种古怪之处,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除了压力之外,我还感受到的,是自己的羸弱。 如果我能够“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一身修为惊天动地,那么这些魑魅魍魉,对我来说,又如何能够成为滞碍? 如此胡思乱想,时间滴答滴答过去,月亮偏移。 从一更天,到四更天,外面毫无动静,整个隐藏在黑风沟深处的呆贵村如同鬼蜮一般。 除了虫子的鸣唱和夜空中突如其来的几声猫头鹰叫声之外,再无其它。 楚小兔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和小虎守在了月娘躺着的房间里,两人焦急以对。 作为少年人,小虎的耐心并不强,等到天色快要麻麻亮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霍然站起,对我说道:“爷爷说过一句话,是一个伟人说的,‘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不能再等了,小兔姐姐肯定是出事了,我们走!” 我伸手,拦住了他,坚定地说道:“别自乱阵脚。” 小虎有些恼了,这样的对话这一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耐不住了,对我说道:“你若害怕,留在这里便是,我自己出去……” 他话语刚落,外面走廊处传来了脚步声。 随后,门吱呀一声响起,却是满身露水的楚小兔摸了回来。 我们都很激动,迎上前去询问,然而楚小兔却告诉我们,她摸了一晚上,好几次都被发现,但并没有找到阿大。 她跟我们讲述了这一晚上的经历,虽然走了个大概,但总感觉有人盯着,不敢乱动。 她几乎在竹楼外面趴窝了大半宿。 没找到人,这就很让人郁闷,我们几个聊着对策,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那个叫做小九儿的老太太找上门来,说昨天约好的,去采药。 我们不敢拒绝,跟着出了门。 小虎依旧背着月娘,一行人出了门,走出十几米,却瞧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挑着粪桶从小道走过。 那个挑粪工,不是阿大。 第二十八章 诡事连连 楚小兔找寻了一夜的阿大,而我们也是担心了一晚上,结果瞧见挑粪这人也不是阿大,顿时就着急了。 我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走上前去,直接问那男人:“请问,阿大人呢?” 那人瞧见我,嘿嘿笑了,说你找阿大啊?他出去了。 我一愣,说出哪儿去了? 那人为难地说道:“出去了就是出去了,我就一个砍柴烧火的伙计,哪里知道这些?别问我,别问我……” 他挑着粪桶,朝着小巷子里走去。 我有点儿想要追去,然而感觉到小九看向我时的凌厉眼神,终究还是没有行动。 我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过头来,问道:“你知道么?” 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牙齿来,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情么?” 我摇头,说没啥,就是想问问。 老太太说这个啊,问我我咋知道?我又不是管这个的,这个得找四姐,她才是专门管人的,我自己又不懂。 我瞧见她一脸无辜的表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几句。 事实上,我刚才追问那男人的时候,就有点儿耐不住性子。 情况其实已经摆在了眼前,阿大出事了。 肯定是出事了。 我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瞧见村子的清晨,有阳光从头顶上斜斜照了下来,落在那泛着青色苔藓的青石板小道上,落在那旁枝斜出的梅花和吊脚楼前。 有一个佝偻的中年男人在扫街,他是那般的仔细,整个儿的精神,都落在了地上,甚至连我们的接近都恍然不觉。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又或者,沉浸在了被人控制的古怪循环之中。 我的心,有些难受。 前途是美景,即便是花钱去旅游都难以瞧见的美好景致。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前方有一头横卧山丘的野兽,正在张着血盆大口,口水垂涎,正在等待着我们的迈入。 而到了那个时候,月娘和楚小兔将会变成面目可憎的老妪。 而我和小虎,则如同奴隶一样,在这儿浑浑噩噩地过着,每日辛苦操劳,出尽苦力,却最终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村子不多,没多时我们就出了村庄,沿着村子后面的一条小路,往着后山走去。 山势青葱,脚下是石板路,路两旁是高大茂密的竹林,竹干粗细相杂,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细如笔杆,但都伸展着细长的枝叶,挤挤攘攘,争相生长。 沟底密林,绿得像翡翠,整个山谷像铺着绿色的天鹅绒,不远处,有一条河流。 不知道它与之前蛤蟆藏身的水流是否相连,那河水像流动的凝脂,湿润的空气也给人水晶似的感觉。 密林上空,密密层层,枝丫交错,阳光很难射到地上,而难得漏下的一点阳光,就像色彩鲜艳的昆虫一样,仿佛是在苍苔和淡红色的枯萎的羊齿革上爬行。 景色很美,唯一不足,是大清早,又有阳光,却让人莫名感觉到阴冷。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竹林,脑子里总想着会不会有人突然从竹林之中蹿出,又或者用那强弓利箭,朝着我们射来。 我总感觉自己的后脊梁上面,仿佛有毒蛇在爬动一般。 鸡皮疙瘩从我的后背,蔓延到了全身。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稀疏,小九儿在最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跟我们一本正经地介绍着那些招魂草的外貌特征,以及它们长在哪儿的知识点。 我落在了后面,与小虎和楚小兔使着眼色。 如果按照落花洞女们给我们布置的步骤来,只怕我们这回过去,就是妥妥的送死。 我们不能这样,就只能中途发难,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 我身边的这两个,都是机灵人儿。 基本上我使了一个眼色,就立刻明白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小虎开始故意磨蹭,留在后面,然后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楚小兔也是一样,确定周围除了小九这么一个落花洞女之外,再无其他人。 大概是感觉到我们的脚步越来越慢,小九突然回过了头来。 她阴着脸,说道:“你们怎么回事?” 我赶忙上前,笑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年轻人没有受过锻炼,走不快,您原谅一下。” 小九盯着落在最后面的小虎,指着他背上的月娘说道:“你们出来采药,还带一个病号——他个子那么小,你去背吧,这样子也能够快一点儿……”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突然就是一阵急速跳动。 糟糕,糟糕! 昨天的时候,我们推说月娘是疲惫所致,结果到了今天,她还处于昏迷状态,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 这帮落花洞女,肯定是早就有所怀疑的。 人家不是智障,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她们为什么没有揭穿我们呢?这事儿是真的很值得探讨的。 我尴尬地笑着说道:“他、他们是一对小情侣,男女有别,我过去背着,毕竟不太方便。” 小九眯眼打量了一下我,不冷不淡地说道:“好,别耽误时辰就行了。” 她转身继续带路,而这个时候楚小兔走了过来,朝着我打了一个手势,表明这附近并没有人跟着。 小虎也快步赶了上来,向我表达了同样的一个意思。 他走得很快,即便是背着月娘,也是健步如飞,一下子就超过了我,随后走向了小九去。 我朝着楚小兔和小虎打手势,让他们先等等。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地方,只不过并没有觉察到而已。 然而小虎的性子有些急躁,还没有等我说完,他就走到了小九身边去。 他着急了,因为再往前走,只怕就到达了坨弄死地。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估计就真的走入圈套。 没有人想成为奴隶,浑浑噩噩地被人驱使。 当小虎将背上的月娘放在了旁边草地上,然后摸出了腰间的镰刀时,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剧烈跳动,刚刚想要阻拦,就瞧见小虎朝着那老太婆佝偻的背影陡然冲去。 他将镰刀高高扬起,猛然斩落而下。 唰!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但却是艺高人胆大,一旦行动起来,简直就是坚决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 我在他身子一动的瞬间,也朝着前方冲去。 尽管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既然已经行动了,就不能拖拖拉拉。 我们得赶紧将人给拿住,然后盘问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来。 然而当我冲到了跟前来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有点儿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那个叫做小九的老太太已经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居然就这样毫无反抗地死去了? 小虎提着滴血的镰刀,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不是应该那落花洞女跟我们大战几个回合,然后我们一起上前,将她给擒住,从她口中逼问出呆贵村的秘密么? 为什么会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呢? 我走到跟前,一把推开了小虎,然后跪倒在地,将手伸到了这个老太太的鼻子之间。 没有呼吸。 我又将手按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感受脉搏的跳动。 没有脉搏。 死了。 我的心凉了半截,霍然起身,一把揪住了小虎,说你干嘛啊? 事发之后,小虎整个人都有些懵逼,嘴里念叨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等我一推,突然抬起头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是你让我杀的,是你。” 我蛋疼无比,苦笑着说道:“我给你打手势,是让你先别动手,事情有蹊跷。” 小虎有些神经质地说道:“不对,不对,你在我耳边说了,让我把她干掉,是你让我把她干掉的……”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话,试图想要推卸责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破了小虎的呢喃。 楚小兔推了小虎一把,然后认真说道:“别慌,别慌,安下神来,你得冷静,深呼吸——她们都是坏人,是想要害我们的人,你杀了她,是正当防卫,没事的,没事的。” 她走上前,将小虎抱在了怀里。 小虎惊恐无比的心,被楚小兔安抚着,终于从极端的恐惧之中挣脱而出,深吸了两口冷空气,然后挣脱了楚小兔的怀抱。 他对我说道:“我刚才挥刀的时候,她没反抗。” 我说我知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小虎又说道:“不是,以她的修为和反应,绝对能够挡得住的——我就是怕她反抗激烈,打草惊蛇,才下手这么重的。” 我说我知道,你别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赶紧处理一下,把人往路边拖去,别让人发现了。 小虎点头,说嗯、嗯。 他俯下身去,抱住小九干瘦的身子,往路边拖,往灌木丛中走了几米,突然喊道:“等等,月娘呢?” 啊? 我回过头来,四处打量,发现刚才被小虎放置在路边的蔡月娘,居然不翼而飞了。 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迷阵脱身 这是一件很让人惊悚的事情。 当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死去的小九老太身上时,就在我们相邻咫尺的地方,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了。 我一脸错愕,看向了旁边的楚小兔,说你看到了么? 楚小兔也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说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她还在旁边啊。 瞧见这活生生的人儿突然不见了,小虎顿时就恼了。 他原本就是冲着蔡月娘来的,现如今人不见了,他哪里能够淡然处之,将小九老太的尸体往旁边一扔,就跑到了跟前来,四处打量一番,然后蹲在了刚才的那地方看。 我说怎么回事? 小虎一脸焦急,说没有拖动痕迹,没有也没有任何脚印,就算是谁能够快得让我们瞧不见人影,也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啊? 楚小兔走到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没有闻到其他人的味道。” 我说你确定人是放在这儿的么? 小虎抬起头来,眼睛都红了,说你觉得呢?我刚才放人的时候,你就在我后面,我没有注意,你难道没有瞧见么? 楚小兔瞧见我们两个都快要吵起来了,赶忙来劝,说你们先别吵,都自己仔细回忆一下。 我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儿,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忆。 事实上,这一路上,从我们出了村子开始,我就感觉到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仔细想一想,落花洞女们即便是发现了许多漏洞,却并不愿意去揭穿。 最终的原因,就是想要将我们给哄骗到坨弄死地去。 为什么呢? 那里必然是有蹊跷的,但说来说去,它到底是什么,与落花洞女们的关系是什么,又为什么会使得马一岙完全不认得我呢? 千丝万缕,无数疑问,让我头疼得都差点儿要炸裂。 我努力提醒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我走向了路边,试图搜一下那小九老太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东西。 然而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小九老太的尸身,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啊……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赶忙喊道:“不对,不对……” 楚小兔和小虎都赶了过来,瞧见空空荡荡的草丛,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楚小兔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线香,用火柴点燃。 当线香燃烧,白色的烟浮空而起的时候,我们发现,在那白烟的掩映之下,我们的周围,居然有七彩光芒浮动着。 我下意识地避开那光芒,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小兔的俏脸黑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难怪如此诡异,我们已经进到人家的迷魂阵里面去了。” 迷魂阵? 我和小虎都十分惊讶,看着她,而楚小兔则解释道:“我的这截香,叫做定魂迷迭香,能够安宁心神,祛除幻觉;而这些七彩光,应该是某种矿石发出来的,平时看不见,但是配上某些植物花粉和手段,能够制造出幻境来。而这样的幻境,再加上周围环境的设置和陪衬,便是迷魂阵,它通过对于人体视觉的迷惑,将人的心神操控起来……” 我听得心惊胆战,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进来了? 楚小兔点头,说对,已经进来了。 我感觉到手足冰凉,说:“那帮人说坨弄死地在翻过后山,还要往里很远,居然是想把我们的思维给固定住了。我们千防万防,结果还是落到了陷阱里来。” 小虎很急,说那怎么办?他们到底把月娘弄到哪里去了? 楚小兔拦着他,说你先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死吧。 小虎红着眼睛瞪她,说月娘要是出了事,我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在旁边看着,有点儿无语。 这小破孩子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结果居然就已经变成了个痴情种。 真可怕。 我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问楚小兔,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楚小兔举着手中的线香,说我这个定魂迷迭香,是用檀香、龙涎香和多钟香料,用秘法配制而成,最能够提神醒脑,如果能够在它燃完之前,咱们离开这个迷魂阵,就有逃离的希望。 我说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楚小兔点头,领头往回路走,而走了两步,那小虎却没有肯挪步,我叫他:“小虎,走啊?” 小虎眯着眼睛,冷冷说道:“你们走吧,我要去找月娘。” 我瞧见他没有想明白,一把拉住了他,说你在这个鬼地方能做什么?只能够给人玩死。我们离开,不是逃跑,而是出了迷魂阵,再来找这帮家伙的麻烦。月娘现在是落花洞女,生命不会有危险,反而是你,再待下去,可能就变成被人操控的傀儡了。 小虎听到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下,才给我拉着走。 一行三人,开始往回路退去,结果走了几步,小虎突然叫住了我们:“不对,他们把空间倒置了,这不是回去的路。” 我打量周围,发现果然不对劲儿,看了楚小兔一眼。 她毫不犹豫地决断:“往旁边撤。” 线香不多,时间有限,这幻境之中,道路都是铺陈设定好了的,如果按照别人规定的道路行进,很可能香还没有灭,我们都没有办法走出去,所以只能不走寻常路。 三人离开道路,往坡下匆忙行走。 走了不到十米,突然间前方一阵闹腾,紧接着那树上、草里还有石头缝中,涌出了许许多多的长蛇来。 这些长蛇,有黑的、红的、青的、黄的……五彩斑斓,长的快两米,短的几十公分,有的单独一根,盘踞于某处,有的彼此勾连,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放眼望去,这一片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小虎瞧见,笑着说道:“蛇,一般来说,不会这么密集,放心,是幻觉。” 他走上前去,刚刚走近一些,一条长蛇挺直蛇尾,陡然蹿出,如同利箭一般,小虎吓了一大跳,往后一跳,然后手中的镰刀猛然一挥,将那长蛇从中斩断。 那蛇断开,居然还没有立刻死去,而是两截扭动,不断挺立。 瞧见这状况,小虎方才倏然惊醒:“是真的?” 楚小兔盯着手中线香,然后催促道:“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再拖下去,我的这线香就没有了。” 小虎也很激动,开口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一片花花绿绿,每一条的毒性都强烈,只要是咬上一口,绝对走不出十步,硬闯的话,我们都得死……” 两人焦急无比,而这个时候,我却站了出来。 我伸出了左手,在小虎的镰刀上面轻轻一划,小虎瞧见,下意识地收起了镰刀,一脸惊讶地问我:“你干嘛?”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止言。” 我没有跟他多做解释,而是用右手食指在伤口处沾了血,随后抹在了楚小兔光洁的额头、手腕胳膊和脚上面。 楚小兔对我的信任度颇高,任我布置,随后我同样对小虎做了一遍。 小虎有些惊讶,问我:“你的血,能驱蛇?” 我伸手,从衣服上面撕下一块布条来,将伤口处扎好,然后右手摸向了腰间,将软金索拿出,在半空中抖动了两下,有炸响发出。 随后它变得笔直,又粗又硬。 手持软金索长棍,我走在了最前面,义无反顾地进入到了蛇林之中去。 楚小兔紧紧跟随,而小虎则有些犹豫,走在了最后面。 我入林中,走在这到处都是软绵长蛇的地方,心中其实多少也有一些忐忑,但却知晓,在这个时候,我必须得要站出来。 不站出来,大家都得死。 所幸不管是我的鲜血,还是软金索长棍,对这些无足的冷血动物都还是有震慑性效果的,所以这一路往前,它们虽然蠢蠢欲动,但都还是保持着足够的克制,并没有上前来。 没多一会儿,前方的林子少了这些无所不知的长蛇,却又多出了几分薄雾来。 这回轮到楚小兔来领路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其中又拐了几回弯。 终于,走到一片草坪子处,听到潺潺流水声时,楚小兔将所剩不多的定魂迷迭香给掐灭了去,我看了她一眼,说出来了么? 楚小兔指着前方,说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却瞧见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呆贵村这儿来。 不过我们之前是从正前方的长路寻来,而此时此刻,我们却是在左侧的竹林之中。 出来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许多,而就在这个时候,小虎突然激动地说道:“月娘果然被她们给抓了。” 我放眼望去,瞧见在村子里面,一个青石板砌出来的平地上,有几个人影。 而其中一个,正是消失不见了的月娘。只不过她并没有被抓,而是与那帮老妇人一起,谈笑风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是…… 没有等我想明白,楚小兔推了我一把,说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瞧见在平地的另外一端,有一个旗杆一般的木头杆子。 而杆子上面,高高挑着一具头颅。 阿大的头颅。 第三十章 迷雾掀开 月娘没死,与人谈笑风生,仿佛她本来就属于这个诡异的落花洞女村落。 而阿大死了,头颅被高高挑起。 即便是相隔很远,我都能够看得到他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圆鼓鼓地瞪着,仿佛在向秋风倾诉着自己的不甘和绝望。 他不应该向我们求助的,因为我们并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在这残局中,我们也只是奋力挣扎的小人物而已。 他为什么会暴露? 是因为被小九老太发现了,还是说有人真的能够忍住恶心,去将我扔进粪坑里面的手纸捞出来,一点一点儿地拼凑? 在瞧见那头颅的一刹那,我的心情十分复杂,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我内疚得心脏直颤。 随后我瞧见那一帮人散了,朝着远处的大嬢嬢屋子走了过去。 晒谷场的角落里,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望着木杆子高挑的头颅,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嘿嘿地笑着,仿佛在谈论着什么可笑的事情。 两个人,一脸麻木。 这两人之中,其中一个,便是马一岙。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愤恨的笑容,嘿嘿嘿,像个二傻子,而当有一个干瘦的身影从他的面前经过时,却有赶紧将身子躬下去,恨不得有九十度的样子。 当我的目光转移到了那个让马一岙惊恐不已的身影时,也有些震惊。 那人,居然是小九老太。 被小虎用镰刀直接劈死了的小九老太,此时此刻,居然还活着。 她穿着整整齐齐,双手拎着裙摆,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事情,然后朝着大嬢娘的屋子方向走去。 她很焦急。 瞧见这一幕,我们都傻了。 我看向了小虎,小虎也是无奈,说当时的情形,你们也都看了,特别是你,你还检查了呼吸和心跳,那人分明就是死了的,现如今又活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楚小兔说道:“别争了,刚才身处迷魂幻阵之中,一切的景象都是不能作真的,都是幻象而已。” 我说别吵了,其实事情到了现在,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了,这使得我们更有可能探寻到事情的真相,从而有办法将大家都给救出来。 小虎说:“怎么做?” 我说:“我们得想办法潜入那大嬢娘的屋子里,看一看,听一听,或许就会有不错的发现。” 楚小兔很着急,说你简直是太想当然了,你看到没有,那个鬼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要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估计又得折腾进去了。 我看着她,说这是唯一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机会,不管怎么说,都要搏一搏。 小虎同意了我的说法,说行,我跟你去。 我摇头,说不行,刚才小兔有一句话说得也对,这样的情况,一旦被发现了,必将是万劫不复,所以人不能多,你不是会下蛊布阵么?留在外面,帮着弄点排场,一会儿负责接应我们。 小虎不同意,说这怎么行,我…… 我没有跟他争辩,而是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是想把月娘救回来,然后娶回家当老婆,就听我的。” 我当时的表情,想必是很凶的,因为小虎被我这么一瞪,双眼之中,都流露出了恐惧来。 随后,他点了点头,说好,听你的。 我搞定了小虎,而旁边的楚小兔立刻说道:“我跟你去。” 我刚要回绝,楚小兔立刻说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昨天晚上我出去寻找阿大,逛了大半晚上,对她们村子的犄角旮旯都熟悉无比,知道哪里有捷径,哪有有暗哨,哪里有危险,哪里没有人……这些信息,想必你是需要的吧?” 我看了她一眼,考虑了几秒钟之后,开口说道:“走吧。”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我们往前走,越过了竹林,悄不作声地摸了过去。 这村子没有围墙和篱笆,我们从竹林来到了靠村边儿的房屋前,随后在小巷子里穿梭着。 楚小兔果然跟她刚才说的一样,对这村子的地形熟悉无比。 她带着我左穿右绕,就是没有遇到一个人,没多时,我们就来到了大嬢娘的屋子附近。 她这儿的周遭种着许多竹子,大部分是凤尾竹,还有一大片花圃,屋后有一片小山坡。 楚小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檀木片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让我含住:“这个是能够让你的呼吸减缓,调解心跳的玩意,你含上,一会儿不会被人发现。” 我点头,放在了嘴里,却莫名感觉到一份脂粉香味。 甜甜的。 楚小兔也摸了一片自己含着,结果一放进嘴里,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随后她使劲儿摇了摇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在我的身上,拍了点儿白灰。 随后她又摸出了一个香囊给我。 这玩意无色无味,却能够吸收人身体的味道,不至于被嗅觉敏感的人发现。 这小娘子师从横塘老妖,一整套的手段,倒也琳琅满目。 两人准备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出发了,走的是后面小山坡,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而当我们从后山的竹林摸过来的时候,我才瞧见那小九老太刚刚走到了这边来。 这老太的脚程可是够慢的。 我们从后面小山坡摸来,很快就走到了我昨晚上大号的茅厕,我发现茅厕给翻了个底儿朝天,粪便给全部掏了出来,臭气熏天,有两个男人在旁边清理着。 其中一个,就是我早上瞧见的挑粪工。 两人仿佛完全没有任何嗅觉一般,乐呵呵地收拾着,又是抬水冲洗,又是打扫,甚至还拿手去捞…… 好在他们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工作上面,让我们有机会潜入屋子边儿上来。 这边的楼虽然华丽,但为了避免湿气,也是吊脚楼的建筑风格。 而吊脚楼,顾名思义,下面会有一层完全中空的地方,视情况而不同,它这儿是离地半米。 我和楚小兔钻进了屋子底下的半米层去,我感受了一下脚步的走向,确定了人都集中在昨天招待我们的茶室那儿。 两人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来到了茶室下方。 刚到这里,还没有徐徐喘口气,我就听到地板上面传来了大嬢娘有些苍老的声音:“小九,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那三个小鬼到底去哪儿了?” 也是刚刚到这儿的小九老太“噗通”一下跪倒,将那楼板都给弄得“咚咚”作响。 她紧张地说道:“三个小东西应该是也发现了,还没有到风公子的领域,就提前动手了,我要不是反应及时,用蜂蛹替身躲过了他们的攻击,只怕我是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结果我听到“砰”的一声,那大嬢娘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 她怒声吼道:“你哭什么?人没送到,该哭的是我们。” 旁边有一个老妇人附和道:“对啊,风公子怪罪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小九老太停止了抽噎,说我真不知道啊,他们几个,看着挺邪门的,我明明在周围布置了长蛇阵,绝对不可能突破的,他们不可能插翅而飞,一定还在那里。 大嬢娘问道:“你昨天跟我说,感觉那个小屁孩子,有点儿像是溪廊村东苗蛊王的孙子,有没有可能是他带着人跑了?” 小九老太说不会,就算那个小虎是东苗蛊王罗全牙的孙子,那罗全牙也不擅长驱蛇。 几人疑惑,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这般犹豫了一会儿,大嬢娘又问道:“那个月娘,安排好了没有?” 有人回答:“安排了,住在闺红阁,等那个猪妖跟朱公子百年好合了,就立刻送去,不耽误。” 大嬢娘又问:“阿大醒了,脱离控制,其余几个,也都有危险,老四,这个你得盯着,要是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知道么?”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赶忙说道:“好,好,我现在就去查,挨个儿看。” 她说罢,踩着地板就匆匆离去,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嗡嗡的声音,紧接着那大嬢娘说道:“风公子来了信息,说听到又来了小新娘,很高兴,让我们把洞房准备好,他今天要过来享用,让我们把婚礼办得热闹一些。” 有人问:“今天么?” 大嬢娘回答:“对,就今天。” 另外一人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怎么来得及?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另外那三个小鬼还困在迷魂阵里,要万一给撞到了,那颗怎么办?” 大嬢娘平静地说道:“他已经知道了,并且派人来了。” 话音刚落,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粗豪的声音:“唉哟,我听说那三个小鬼跑了对吧?瞧瞧你们这帮婆娘,办个事情,一点儿不爽利,还得我老赖过来帮忙——我可说好了啊,事情我接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那个长腿大胸、前凸后翘的妞儿,得先给我玩三天!” 第三十一章 妖分五种 《红楼梦》中对于小辣椒凤姐儿的描述,叫做“先闻其声,后见其人”,那言语之间,就将人物的性格甚至容貌都勾勒了出来,而我半蹲在那吊脚楼下方的阴暗潮湿处,虽然瞧不见上面的情形,却依旧能够感觉得出这个男人的大概性格来。 粗豪,奔放,无所顾忌。 作为除了我们这些新来者之外,呆贵村中唯一能够保持清醒的男人,他对大嬢娘这一帮落花洞女,完全没有一点儿敬意。 不但如此,他开口就提条件,而根据他的形容,那个长腿大胸、前凸后翘的女人,估计就是我身边的楚小兔了。 我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望去,却见楚小兔正好也望了过来。 她恶狠狠地剐了我一眼,显然是想要将那恶气,撒在我的头上来。 我没有敢跟楚小兔交流,继续耐着性子听。 这位自称“老赖”的家伙先声夺人,那大嬢娘仿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招呼他道:“赖公子你来了?来,坐,坐,尝尝我这儿的茶叶不?今年的新茶,黄金茶,提神醒脑,非常不错的……” 老赖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什么狗屁黄金茶,一堆树叶梗子,又苦又涩,难喝死了。你要真有心,就弄点山板栗炖小鸡仔、炸蚕蛹来吃——那个壮阳!” 大嬢娘笑了,说行,你想吃,晚上就给你整。 老赖说道:“我想跟你讲,那个大屁股的女人,你别告诉山神老爷,让我先玩几天——你答应我了,我现在就去把人给逮回来,行不?” 大嬢娘有些尴尬,笑着说道:“这个,这个……我们都是风公子的女人,哪里敢瞒他?” 老赖说那行,你们自己弄,我回我的清水溪去睡觉。 他作势欲走,屋子里的女人都急了,那大嬢娘赶紧去过去拉着人,妥协道:“这样,这样,就当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可以么?” 老赖说:“果真?我也不要你们干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好了?” 他美滋滋地离开,当脚步声走远的时候,原本死一样宁静的茶室,突然有人冷冷说道:“这个赖大,敢对神不敬,而且还觊觎神的女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大嬢娘冷笑了一声,声音显得格外阴柔:“他自以为修行多年,翅膀都硬了,不怕风公子了。” 前面那女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左右不过是一守门的癞蛤蟆而已,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倘若不是有风公子罩着,他早就给人三刀六洞,死无葬身之地了,哼!” 大嬢娘说道:“他怎么作死,这个我们管不着,风公子自有论调。” 啪、啪…… 她说到这儿,拍了拍手,然后说道:“各位,注意了,那三个迷路的小鬼头,自有赖大去处理解决,而我们这帮女人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今天的婚礼场面给张罗起来,保证风公子开心,不能让他扫兴,才是我们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知道么?” 茶室里面的所有女人都大声喊道:“是!” 这一句话,倒是出自于真心。 大嬢娘吩咐,说都动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些什么吧?张灯结彩,布置新房,还有教新娘子今天夜里如何服侍风公子——对了,这件事情我亲自跟她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我掉秧子,回头就把你扔进虫窟里面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番敲打之后,众人都各自忙碌起来,脚步声凌乱,而没多时,大嬢娘也离开了茶室。 原本热闹的茶室,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许多。 我和楚小兔蹲在半米高的楼底之下,耐心地等待了许多,随后由楚小兔去探了一会路,趁着没人注意,两人又往村子外面溜去。 眼看着我们就要离开村子,突然间一个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我余光瞥见,下意识地将手往腰间摸去。 就在我准备猛虎疾扑的时候,那人开口喊道:“进这里来。” 我这才发现,那人居然就是小虎。 他没有在村外,而是也同样摸进了村子里面来。 我和楚小兔摸进了屋子里,这里面空空荡荡,一股灰尘,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我一进屋,小虎就劈头盖脸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有点儿不高兴了,说不是让你在村外面等着么,你为什么还要进来?要万一给人抓到了,那可怎么办? 小虎被我训了,却没有之前的桀骜,低头说道:“你让我作的布置,我弄得差不多了,瞧见你们还没有来,就摸进来了——她们这儿好像是有什么事,张灯结彩的,四处忙碌,反倒是放松了警惕……” 我没有继续说他,而是将刚才在楼底下听到的一切,跟他谈及。 听完我的讲述,小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说,我们进沟里来时,遇到的那头大蛤蟆,居然是个妖怪,现在显化人形来了?” 我纠正道:“不是妖怪,是夜行者,他是个能够化形的夜行者。” 楚小兔在旁边说道:“这样说来,那个所谓的山神老爷,也就是风公子,应该也是一个夜行者,而且还是一个活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妖王。” 小虎有些不太懂,说妖王?什么是妖王? 楚小兔看着我们,说你们不懂? 我也问道:“我半路出家,不太懂这里面的说道,你来说说看。” 楚小兔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吧,这个也是人类最先提出来的。一般来讲,刚刚基因觉醒,获得了超出寻常人力量和速度,并且懂得行气小手段的夜行者呢,被称之为“生妖”,又叫做“小妖”;已然成型,稳定下来,并且能够有修行手段的寻常夜行者,被称之为“平妖”,或者“信妖”;而对于那些声名远播,名头大盛,又或者从山川野泽之中走出来的厉害角色,便称之为“大妖”;再往上…… 我眉头一跳,说那便是妖王? 楚小兔点头,说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声震八方的领袖人物,方才能够称之为“妖王”;而最后一种,比妖王还要厉害无数倍的,则是“洪荒大妖”、“远古大妖”,至于这种,都是活在传说之中的存在了。 听到楚小兔这般一说,再结合我之前从马一岙那边听来的信息,我对于整个夜行者实力板块,终于有了一种清晰的印象。 此时此刻的我,算起来,居然还是最低级的生妖。 生瓜蛋子来着。 我说这种系统的评定,有什么讲究,或者来历么? 楚小兔说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没有的,江湖嘛,讲究的是名声,而不是这个科举职称一样的东西;不过后来在清朝中叶的时候,有一个人类联盟,根据对抗夜行者的难度,划分出了这么五个分明的等级之后,一下子就流行起来了。 我眼皮跳了一下,说你讲的这个,是游侠联盟? 楚小兔点头,说对,就叫这个名字——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都笑了,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后来姥姥告诉我,在七八十年前,这个组织风起云涌,横行一时,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听了闻风丧胆,吓得瑟瑟发抖呢。 小虎这时插嘴说道:“我家的祖上,也是游侠联盟的。” 我不想多扯什么,问道:“你觉得,那个幕后黑手,也就是那个风公子,有妖王级别的实力么?” 瞧见我这般认真,楚小兔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不知道,从这家伙的猥琐程度上来看,或许并没有,估计也就比大妖强一些,不然外界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声。” 小虎一脸执着,说不管它是什么大妖呢,还是妖王,我都不管,它敢打月娘的主意,我就跟它拼死。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发涩的太阳穴。 好一会儿,我睁开了眼睛,然后说道:“所谓的难度等级划分,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提醒而已;事实上,夜行者也是人,也有缺点,也有短处——我就曾经遇到过一头洪荒大妖,但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活着在你们面前,活蹦乱跳了么?” 啊? 两人听到,都是一脸惊诧,楚小兔盯着我,说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说道:“你可曾听说过霸下?” 楚小兔点头,说听过,龙之第六子。 我伸出了右手来,掌心处的绿光有如活过来一般,泛着灵动的光芒,楚小兔瞧见了,咽了咽口水,然后对我说道:“算你厉害。” 我故意装了一个逼,是为了给大家对抗敌人的信心。 而落到实处,我却看向了小虎。 我看着这个少年,问道:“你的祖上,既然是游侠联盟的,那有没有什么降妖除魔的蛊毒和手段,可以拿出来?” 小虎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抬头看着我,说道:“有,还真有一个。” 说罢,他张开了嘴巴。 这少年郎的舌头一翻,从舌苔之下,爬出来一条黑红色的小爬虫来。 ******** 小佛说:今天晚上,有加更。 第三十二章 他,来了 那条细小的虫子,有点儿像是蜈蚣,身体由许多体节组成,表皮有甲壳,黝黑发红、发亮,但是没有蜈蚣那明显的步足。 从某种程度来说,它更像是马陆或者蚯蚓,不过很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细线似的。 如果不是仔细看,说句实话,我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但小虎当着我们的面,将其吐出来的时候,场面完全不同——我和楚小兔的目光,一下子就给那条细小的蛊虫给吸引住了。 我能感受到那玩意纤细得近乎于“无”的身体之中,蕴含着巨大的威胁。 这蛊虫在小虎的嘴唇之中缓缓蠕动着,随后爬到了小虎伸过来的右手掌心处。 小虎往前伸,楚小兔想要凑上前去,却被他叫住了:“别过来,这东西除了我之外,对所有的人都怀着敌意,你只要靠近它的安全范围之内,它就会立刻发动攻击的——它的毒很烈,解起来无比麻烦,我身上只有两颗药丸,而且还只是治标,不能治本。” 楚小兔听到,下意识地往后退开,而我则问道:“这东西,能够对付风公子么?” 小虎眯着眼睛,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爷爷,外号叫做‘东苗蛊王’,可不是白叫的——这玩意叫做长线蛇虺蛊,为了炼制它,我爷爷跟湘西蛇王鲁庙福合作,连续找寻了湘西黔东的十五片山头,穷搜地穴,抓到了九大蛇系,七十二条罕见至极的毒蛇,甚至还托人去澳洲私运了二十七条至毒之蛇来,通过五年时间,结合我的生辰八字,秘法炼制出此物。” 我有些震撼,说你爷爷不是不太擅长驱蛇之术么? 小虎一愣,有些戒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指着呆贵村,说那帮女人说的。 小虎这才收敛情绪,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爷爷方才会反其道行之,联手湘西蛇王,将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我的身上——蛊分三种,其一为药蛊,其实就是一种生物毒药,其二为活蛊,其实就是变异的毒虫,其三则是灵蛊。而这灵蛊,乃传说之物,万中无一,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说对你们这个没啥研究,蛊虫的话,我只知道一个“启明蛊”。 小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细聊,而是说道:“不说这么多了,总之一点,只要给我足够的机会,让我的长线蛇虺蛊咬中那家伙,我就能够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跪下服软。” 我看着他手掌上那不停蠕动的细线,有些心寒。 小虎说完,突然抬头,对我说道:“对了,这东西,是我压箱底的手段,你们千万别跟人说,知道不?” 楚小兔被我和小虎的举动震撼,鼓足了勇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她说好吧,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我们就放手一搏吧。 小虎问我,说你有什么计划?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今天晚上,那个家伙会过来,宴席上有机会,但我们未必能够插得了手,而且人多眼杂,很容易被发现,反倒是月娘栖身的闺红阁这边有可能。” 小虎冷着脸,说月娘整个人都给那畜生迷得团团转,未必肯帮助我们。 我说不用她帮助,我们只要能够将那家伙制住,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我的想法,是你能不能将你的长线蛇虺蛊布置在门口的地方,能够让那家伙在没有防范的时候中招? 小虎有些担心,说可以是可以,但我如果离开这小东西一定的距离之后,它未必会受我的控制,到时候胡乱伤人,害了月娘怎么办? 我问:“多远距离?” 小虎斟酌了一下,然后说道:“最远十米,啊、不,八米,八米我比较有把握一些。”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要在傍晚的时候,潜到那闺红阁的楼下去藏着——去早了,容易跟那帮布置新房的人撞到;去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所以时间上面,我们得好好把握住。” 小虎点头,说对。 我继续说道:“你下毒放蛊的时机,一定要把握住,如果失败了,立刻撤离,我和楚小兔在这边掩护你;而成功了的话,你也得及时撤离,因为那家伙没有弄明白状况的情况下,一恼怒,很有可能就会杀你泄愤。” 小虎说如果成功了呢,该怎么办? 我说你保证好自己的安全之后,由我出面,我来跟那家伙谈判,让他将落在月娘身上的手段和我兄弟马一岙的控制都解开,然后将我们给护送,离开黑风沟。 小虎有些不甘心,说就这样放过那家伙了? 我说你想弄死他?这个可以,但试问,弄死了他之后,你能救出月娘和我的朋友,以及带着我们大家逃离这个鬼地方么? 小虎小心问道:“那如果离开这里了呢?那时候可以了吧?”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家伙能够有今天的成就,绝对是不知道熬了多少岁月的老东西,这种老狐狸的门道和手段挺多的,我们得好好想一想……” 三人谈妥之后,各自找地方歇息,轮流放哨,然后思考着今天晚上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 小虎是个小孩子,虽然有着超出年龄的冷静和能力,但终究还是有些稚嫩。 而楚小兔虽然行走江湖,但终究还是个女人,很多地方,没办法及时做出决断。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出来,成为大家的主心骨。 而这样一来,会让我变得很累。 但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我应该承担的。 如果我遇事逃避的话,所面临的结局,最终可能就是基因崩溃、血脉乱流而惨死。 我得搏命。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这一天,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碌,男人们不下田了,都在清扫街巷和打理路边的凤尾竹和花坛,有的张罗着给几处主要的建筑张灯结彩,还有张罗宴席的。 男人们不够用了,女人们也挽起了袖子。 这帮女人别看一个个年老色衰,但体力其实都挺强,毕竟落花洞女,个个都是修行者,上蹿下跳的,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了傍晚时分,处于黑风沟深处的呆贵村早已是昏暗无比,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场间照得透亮。 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张罗来了一大蓬的萤火虫,在村子的主要场所放开。 一时间那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光芒,飞得到处都是,宛如梦幻仙境一般。 有芦笙吹起,呜呜作响,又有山歌响起,热闹非凡。 大嬢孃带着几个老婆姨从那闺红阁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着笑,而那月娘穿着大红嫁衣,顶着一红盖头出门送客,给大嬢孃劝了回去。 我们此时,已经潜伏在了附近,虽然隔得较远,但还是能够听到大嬢孃欢快的声音:“你回去吧,今天晚上,好好伺候郎君。” 月娘甜甜地说道:“好呢。” 虽然隔着盖头,但我似乎能够感受得到盖头下面那布满霞云的娇羞脸庞,到底有多激动。 每一个落花洞女,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被“神”临幸了。 这是她人生之中的一件大事。 也是唯一的大事。 月娘回到了屋子里待着,而随后,大嬢孃领着身边几人,走向了自己的大屋处。 大屋前面的坪子早已是张灯结彩,摆着六张宽大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冷盘凉菜,另外在后厨那儿,有浓烈的香味传递出来,飘散很远,连我们这儿都能够嗅得到。 马一岙这家伙十分积极,在席间穿梭着,不断张罗,摆碗摆筷,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新郎官一样。 天色越发黯淡,小虎已经匍匐在地,顺着黑暗的角落,摸到了那边的闺红阁去。 我瞧见他小心翼翼地爬动,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要万一给发现,事情就麻烦了。 不过好在小虎十分谨慎小心,虽然速度很慢,但终究还是钻到了那边的楼下,并且将自己藏在了黑暗之中去。 我们换了地方,靠近会场方向,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瞧见有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我和楚小兔赶忙缩到了角落的阴影处。 我嘴里含着那满是脂粉香的檀木片,然后尽量用余光打量过去。 来人是个男的,长得五短身材,估计也才一米六不到,横向也有一米六,脑袋大脖子粗。 他走到边缘处,就开口大骂道:“骂了隔壁,老子找了一天,鬼影子都没有看着,你们是不是哄我呢?” 这人一开腔,我立刻知道了,他就是那个癞蛤蟆的夜行者。 赖大。 大嬢孃瞧见他怒气冲冲地过来,赶忙迎上去,说怎么了,怎么了?我的祖宗啊,山神老爷马上就要来了,您可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啊? 赖大骂道:“你个老乞婆,我把整个迷阵都搜了一遍,地洞都钻了三回,愣是没找到人,你是不是诓我呢?” 大嬢孃一脸诧异,说您是说,您没有找到? 赖大说对,没找到,你…… 他还待再说,突然间天空之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一大片的黑云浮现。 黑云密布,遮蔽天空,又有七彩光芒,穿透黑云,落到了整个村子的上空来;紧接着鸿音飘渺,仙乐阵阵,整个空间异香迭起,将整个村庄化作了人间仙境一般。 他,来了。 第三十三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在那一瞬间,整个昏暗的村庄光芒大放。 七彩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笼罩而下,落在了场间每一个人的脸上。 原本脸色各种阴郁的落花洞女们,这些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们顿时就疯狂起来。 她们“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高举双手,激动地大声呼喊道:“郎君,郎君,我的爱人……” 就连那看上去如同枯树皮一般阴沉的大嬢孃,这老妪放开了赖大,冲着光芒落下来的地方冲去,大声喊道:“郎君,你来了!” 疯了。 我瞧见这些落花洞女状若疯狂的表现,忍不住嗤之以鼻。 不过就是一夜行者而已,披着个“山神”的帽子,弄点儿戏弄人心的招数,你们居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自己长什么模样,心里没点儿逼数么?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 我心中冷笑着,却发现那一阵黑云消散,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从半空之中缓缓落下。 那状态,仿佛如同谪仙落下凡尘一般。 无论是气度,还是风姿,即便是没有露面,都让人为之震撼。 果然…… 我心头有些惊讶,而不远处站立在场的赖大在瞧见那人落地之后,也不情不愿地半跪在了地上去。 积威甚重。 这个赖大表面上看起来粗豪放荡,桀骜不逊,然而当这位风公子,山神老爷从天空之上徐徐落下之时,终究还是将自己心头所有的孤傲都给收敛了起来。 他半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表示臣服。 从这一点上来看,那个风公子还真的是让人畏惧,不管多么厉害的人,终究还是不敢招惹他。 他,到底什么模样? 那人一落地,我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打量清楚,然而从我这边过去,只能够看到侧面。 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儿侧面,我就能够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我有限的人生里面,瞧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他简直就像是少女美梦之中走出来的男子,有着一种近乎于完美的形象。 从我的角度望去,他那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似乎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我的天! 这样的人物,再配上“风公子”的名号,怎么着都不觉得有多突兀。 我下意识地扭头,瞧见身旁的楚小兔双眼迷离,里面仿佛有小星星冒出来,整个人的脸儿如蒙上了红布一样,呼吸急促,身子忍不住地前倾。 她想要更靠近那个散发着迷人气息的男人,哪怕是一点点。 我赶忙拽住她,将她往后拉。 楚小兔下意识地想要反抗,我赶忙附在了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犯什么花痴?这人就跟吸血鬼一样,跟你来一发,你也变得七老八十,你愿意?” 楚小兔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红唇,呢喃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儿听得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 好在她也只是这么一说,此刻已经从那绝世美男的美色之中挣脱了出来。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身子伏低下来。 那白衣男子落地之后,环顾一周,然后看向了激动得难以自已的大嬢孃,满脸柔情地说道:“爱妃,好久不见了。” 那在我眼中心机深沉的大嬢孃,如同小女孩一般扑了过去。 她不敢去抱住心中的神,甚至都不敢用自己的身子玷污对方,而是趴在了白衣男子的脚下,用额头去触碰对方的皂色布鞋。 她激动地直颤抖:“秀秀、秀秀想您,日日想,夜夜想,想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衣男子伸出修长灵动的手指来,抚摸着大嬢孃满头的白发,说嗯,我知道的,知道的。 其余十来个老妇人都如同犬类一般,趴到在了白衣男子的跟前,倾诉着心中的思念。 男子十分温柔地跟每一个人聊着,笑容恬淡如水。 他记得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还调笑一二,让那女人激动得都快要疯过去。 如果这些老妇人变成美少女的话,画面是相当温馨的。 但是一帮满脸皱纹,老眼昏花、满头白发的老太时,那场面还真的是相当违和,让人觉得着实是太古怪了。 女人们都疯了,而男人们则都如同木桩一般矗立着,面目僵直。 马一岙在坪子的边缘处,头低着,看不到脸。 唯独只有一人,胆敢抬头看着那白衣男子,那便是赖大。 而从我的这个角度来看,虽然觉得那白衣男子的笑容如沐春风,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面的原因,莫名觉得一阵虚假。 他的眉目之间,其实是有着难以掩饰的不耐烦。 事实上,任谁需要面对着这么一帮老婆子,还得当做情人一样对待,估计心理都有一些不太高兴。 但他却演得很好。 这演技,就算不是奥斯卡级别的,至少也是金鸡百花奖吧? 应付完了一大帮的女人之后,白衣男子终于抽出点儿空来,看向了旁边的赖大,然后平静地问道:“赖将军,事情处理好了么?” 赖大原本挺有性格的一人,此刻居然慌忙抱拳拱手,说属下该死,花了大半天时间,还是没有找到人。 “嗯?” 白衣男子的眉头一掀,冷意一下子就浮现出来,随后他平静地盯着赖大,眼神清冷,像初冬的雪水。 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缓缓说道:“既如此?还不快去找?” 赖大不敢有任何解释,赶忙起身,说是。 说罢,他转身欲走,然而那白衣男子却淡淡说道:“且慢。” 赖大转过身来,却听到白衣男子的声音如同寒冬进入了初春一般,温软了许多:“跟你开玩笑的,要找人,明日去便可,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留在这儿,喝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赖大听完,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不少。 不过他不敢继续停留,躬身到地,说道:“我辜负了山神老爷的嘱托,我该死,今天不找到人,我就不回来了。” 白衣男子听了,脸色越发温和。 他平静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那好吧,秀秀……” 他挥手,那大嬢孃赶忙上前来,恭敬地问道:“郎君,怎么了?” 白衣男子扬手说道:“去拿壶酒,和两个杯子来,我跟赖大喝一杯,让他也沾沾喜气。” 大嬢孃听了,赶忙跑到最近的八仙桌上,拿了酒和杯子,递给两人之后,如同最温柔的少女一般,给两人斟满。 白衣男子举杯,温言说道:“故人南台旧,一别如弦矢。今朝会荆峦,斗酒相宴喜。为余出新什,笑抃随伸纸。晔若观五色,欢然臻四美——赖将军,你为我镇守山门,奔波忙碌,挡住俗人,劳苦功高,没有你,便没有坨弄的悠闲,这杯酒,我敬你。” 赖大赶忙举杯,小心翼翼地用杯口碰了一下白衣男子的杯身,然后激动地说道:“您客气,你客气。”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又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老爷,我对你是忠心耿耿,您指东我不敢往西,您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 说罢,他一口饮尽。 白衣男子那如同少年人一般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微微舒展,笑着说道:“好,好,赖将军是个实诚人物,我没看错。” 他仅仅用嘴唇沾了沾酒杯,便将杯子拿开。 赖大不敢再作停留,再次躬身之后,转身离开。 白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赖大离去之后,然后回过头来,问大嬢孃:“秀秀,新娘子呢?” 大嬢孃脸上浮现出几分嫉妒之色,随即收敛,指着闺红阁说道:“在那儿呢,是个美人,年纪小,身子嫩,知道今天是好日子,兴奋得坐不住,好几次都想去找您了……” “哈、哈、哈……” 白衣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即说道:“情花蜂向来挑剔无比,它们布花粉的对象,必然是精选而出的;我对我的孩子们,向来都是信任的。” 大嬢孃问道:“您需要现在过去么?” 白衣男子洒然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大喜之日,若不饮酒,少了几分雅致,来来来,我们先饮酒,等月上眉梢,再将美人抱于窗前,月光如水,美人如玉,少女娇羞,峰峦叠嶂,方才是最妙的时刻……” 大嬢孃涎着脸,说是,是的哟。 一众老太婆陪着白衣男子,在主桌前坐下,旁边的男子有的吹着芦笙,有人添酒添菜,倒也十分热闹。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黑云“嗡”的一声散去,却是无数蜜蜂离散,随后白衣男子看着头顶洒落的白月光,大笑道:“碧玉当年未破瓜,学成歌舞入侯家,今时今日,良辰美景,正好……” 他大步朝着斜对面的闺红阁走去。 眼看着他走上了木台阶,伸手摸向门环时,我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而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白衣男子的手伸到了一半时,也停住了。 第三十四章 谁放的火 一步天堂,一步死亡。 当时的情况有多揪心,我实在是难以描述,只感觉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我全部的注意力都看向了那边。 因为我知道,只有那个白衣男子的手搭上门,甭管他此时此刻有多么的威风凛凛、英姿勃发,都得跪倒在长线蛇虺蛊的剧毒之下。 然而白衣男子仿佛有所感触一般,手伸到了一半时却停下了,这事儿就让人有些着急了。 为什么呢? 他是发现了什么,然后才这样的么? 我下意识地朝着闺红阁的下方望去,却并没有瞧见小虎的任何踪迹,此时此刻的他将自己藏匿得十分隐秘,完全没有任何的迹象露出来。 那么,这白衣男子是怎么感觉得出来的呢?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定格了一般,又过了几秒钟,白衣男子突然往后退,回到了木楼梯的门口来,冲着这边喊道:“秀秀,秀秀!” 大嬢孃一行人都簇拥在宴席坪子这边,望着心爱的男人去临幸别的女人,那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们的心中,想必也是醋海生波吧? 而当白衣男子喊出了声来的时候,这个原本满脸阴郁的老妪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前去,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她心花怒放,然而白衣男子却是一脸冰霜,冷冷问道:“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老妪被这么一问,如遭雷轰,惊慌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平静地说道:“若不是对我有所不满,又何必在房中暗藏杀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山神,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看着呢……” 老妪惊惶不已,浑身颤抖。 她激动地表白道:“我的天啊,郎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秀秀入山,已有十八载时光,没日没夜,都将心中所有的爱恋放在郎君的身上,不敢有半分亵渎和怠慢,如何会害你?这是怎么说呢,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她悲痛欲绝,而这个时候,闺红阁之中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那一扇描红贴喜的门,给人从里面推开了来。 这是蔡月娘。 她终于等不了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主动出来解释。 而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却听到那月娘一声惨叫,紧接着摔倒在了地上去,大红色的盖头落在了地上,露出她那滑如凝脂、白若牛乳的脸庞来。 上面霞云密布,却是一个等待夫君宠幸的新娘子。 而此刻,一团黑色雾气,却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 轰! 白衣男子恼怒不休,猛然一脚,跺在了木板铺陈的吊脚楼平台之上,紧接着怒声吼道:“还说没有,那这是什么?” 随着他这一脚跺下,无数木块陡然炸开,一个黑影从地下陡然跳了出来。 那人却是藏匿多时的小虎。 小虎出现之后,并没有如我们计划之中的一般,直接冲向那白衣男子,而是扭头,朝着趴倒在地的月娘冲去。 随后他的手往怀里一摸,又朝着月娘的唇间送去。 瞧见他这慌乱的表现,我的心有点儿疼。 万万没有想到,那长线蛇虺蛊咬中的,并不是白衣男子风公子,而是小虎的暗恋对象蔡月娘。 这情况让我和楚小兔都有一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因为这个意外,并不在我们的预想范围之内。 谁知道白衣男子居然会有这么强的警觉性,而且还能够感受到此间的危险呢? 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蔡月娘这新娘子居然还主动开了门。 小虎应该也没有想到,所以才会使得长线蛇虺蛊在没有受到他控制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咬伤了蔡月娘。 一切都乱套了。 计划不如变化,在瞧见这一幕的瞬间,我当时的心情是无比糟糕的,几乎有一种想要抽身离开的冲动。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走。 因为小虎是我带进黑风沟里面来的,我对他是有责任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按住了准备冲出去的楚小兔,让她继续潜藏着,而我则双脚一蹬,人就冲向了闺红阁去。 而当我冲到屋子前的时候,白衣男子差点儿就把整个楼房都给拆了。 他愤怒地吼道:“我给你们吃穿,保障你们的安全,大慈大悲,让你们能够活下来,你们居然是这么算计我的。啊、啊、啊……” 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在此时此刻,陷入到了一种暴走的状态。 他挥舞着双手,整栋楼从摇摇欲坠,到悉数垮塌下来,也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而这个时候,我也听明白了一点。 他在怀疑。 身处高位,孤独寂寞,高处不胜寒,这个家伙居然开始怀疑起了大嬢孃等一伙人,认为这些被自己控制和掌握的人们背叛了他。 他到底得有多么的焦虑和恐惧,才会认为这些视他如终极偶像和爱人的落花洞女,会背叛他呢? 我不知道,但却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敌人的内部,并非是坚不可摧的。 当一个团体的领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手下时,所有的信念都将崩塌,他与自己的这一大帮手下,将会产生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信任危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将这潭水给彻底地搅浑呢? 想到这里,我大声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诛杀伪山神,众人得自由!” 我振臂高呼着,不远处的落花洞女们瞧见我时,如同看傻子一般。 然而我却不管不顾,继续振臂高呼着:“诛杀伪山神,众人得自由,众人得……自由!” 我吼得声嘶力竭,却瞧见一道白光浮现,那白衣公子怒气冲冲地从闺红楼的台阶之上一跃而下,朝着我猛然冲来。 他人未到,却又一物骤然而至。 对于那东西,我是看不见的,只是感觉到心头一阵急颤,下意识地扭身避开,却见那东西直接打在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紧接着那一整片的青石板瞬间变得黑烟缭绕,焦糊的恶臭从那里腾然扩散而出。 暗器? 我心头一跳,往旁边推开,那白衣男子却不消气,继续冲来。 他的身手迅捷,宛如鬼魅一般,身子微微一动,就来到了我的身边,长手一抓,擒住了我的左肩,就将我猛然一抖,想要把我朝着天上扔去。 我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有点儿反应不及,不过当他拉我的那一下,却终于回过神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稳住了阵脚。 我没有让他把我甩飞,而是猛然一扭,紧接着将手摸向了腰间去。 面对着这样顶尖的夜行者,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在一瞬间亮出底牌来。 而我的底牌,就是那根从霸下秘境之中检出来的软金索。 它在一瞬间变成了长棍,又硬又粗,棍尖顶住了那白衣男子的手腕,让他不得不放开了我的肩头。 紧接着两人疾退,我将手中的长棍猛然一抖,挽了一个棍花,作为威慑。 那白衣男子瞧见我一根裤腰带,化作了长棍一根,有些惊诧。 他将手往腰后一摸,抓出了一把折扇来,“啪”的一声响,折扇展开,上面用狂草的黑色墨迹,写着七个字。 本地山神,风公子。 他手中的折扇,用某种玉石做的扇骨,而扇面则是材质很好的纸张,上面的书法上朔二王,侧锋取态,铺毫着力,遂于离乱之际独饶承平之象,尽显风流之态。 而这白衣男子落定之后,瞧见手持长棍、如临大敌的我,洒然一笑,说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你手中这东西,是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 白衣男子如同看美人一般,打量着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 他摇晃着扇子,缓缓说道:“我今天,很生气,真的很生气。但如果你能够将手中的这件宝物,交予我手,让我参研,我可以饶你一命,让你不死。” 我冷笑,说不死?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这里? 白衣男子一脸惊讶,说这怎么可能?我让你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你如何能走?你得在这里劳作至死,用你的余生,弥补对我的惊吓,知道么? 我听到,哈哈大笑,然后冷然说道:“痴心妄想!我侯漠一世,永不为奴!” 我将长棍高高扬起,而白衣男子则摇头笑了。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即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有些腹痛,随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道:“让你活,你不想活,那便……死吧。” 他脸色肃然变冷,如同寒冬腊月天,紧接着他的手扬起来,从村子的各个角落,涌现出了一团团的黑云来。 那黑云,却是无数凶狠的蜂子构成。 它们不断凝聚,然后笼罩于村子上空,将月色都给遮掩了去。 杀人蜂,嗡嗡嗡…… 这样的气势,无人可挡,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死亡即将来临,有些心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浓烟滚滚,整个村子在一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炙热的火焰冲天而起。 我心中陡然一惊,有点儿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火,是谁放的? ******** 小佛说:依旧加更,给力吧? 第三十五章 最佳演员 我们下午的时候,的确是有了一些布置,但只是在撤退的路线上做了手脚,并没有能力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这个村子毕竟人多眼杂,我们人生地不熟,能够做的,也很有限。 然而此时此刻,赤色高扬的火焰仿佛在一瞬间笼罩天空,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焰。 大火烧天。 呆贵村本来就是以木头和竹子为材质的结构主体,此刻火焰一起,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去。 原本胜券在握,宛如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在火焰腾起的一瞬间,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周围腾然而起的火海,激动地大声骂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想活了么?” 我这时方才发现,他的声音在焦急之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悦耳。 反而,像是太监一般尖细。 而他那些遮蔽村子当空的杀人蜂,被热浪逼迫和浓烟卷席之后,却是一散而开。 它们不再聚集。 白衣男子火冒三丈,终于没有再顾得上风度,将手中的折扇猛然一展,厉声骂道:“蝼蚁,蝼蚁,去死,去死……” 这状态,哪里还有刚才那浊世佳公子、谪仙落凡尘的模样。 简直就是一骂街泼妇来着。 不过暴怒之下的白衣男子,还是十分恐怖的,那折扇挥舞,却有阵阵罡风扑面,宛如风刃一般。 我挥舞手中长棍,奋力抵挡,却感觉左右受困,难以支撑。 那家伙身子一转,却是出现在了我的左边,猛然一脚踹来,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一脚踹飞,落到了不远处的花丛之中去。 就那一下,我感觉整个内脏都要移位,当下也是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大口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白衣男子犹未解气,没等我落地,就如同饿狼一般猛扑而来。 我在空中无法用力,心想坏了。 老子要折腾在这里了么? 就在我无计可施之时,没曾想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抓着一根燃着烈焰的房梁,朝着那白衣男子猛然砸来。 白衣男子对于火焰这种东西,似乎有着天然的畏惧,望见这么一大团的火焰挥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一只柔嫩的小手拉着我的胳膊,开口喊道:“走啊!” 来人却是楚小兔。 她将我连拖带拽,拉着我往前方的一条小道走去。 我感觉身后有人正在与白衣男子对抗,下意识地扭头,却瞧见一个身型削瘦的高个儿男子,正抱着一根着火的房梁,奋力挥动呢。 他显然是知道白衣男子的弱点,一边挥动,一边将旁边建筑的火焰拨动过来,将整个空地弄得一片火星飞扬。 人间地狱。 我一边往小道边儿退去,一边打量那背影,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处于了一种极度的激动之中。 这个背影,我简直是太熟悉了。 马一岙。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并没有受控制。 他应该是潜伏在这鬼地方,探寻肥花的下落,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作这样的布置。 也使得呆贵村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火海。 说到演技,前面那一拨人都他妈的是渣渣,我这哥们,才是真正奥斯卡级别的大拿啊。 我往后撤退,还有点儿担心马一岙,却不曾想马一岙且战且退,来到了一处草垛前。 我们的周围到处都是火海,这里居然什么都没有,而就在白衣男子准备冲将上来之时,马一岙手中的房梁猛然一戳,那草垛子瞬间燃烧,将整个空间照亮。 下一秒,马一岙用手中的梁木一挑,将草垛子的火弄得到处都是。 随后他将手中的木头一扔,转身就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追上了我们,然后对我们喊道:“那里,从那里走。” 他在这村子待得有段时日了,而且一直在策划烈焰烧村,所以哪条路好走,哪条路不行,都是门儿清,我没有多想,跟着他前行。 我们转过两个弯口,却瞧见小虎背着月娘,从右边不远处的一堵土墙上跳了下来。 我瞧见了,赶忙喊道:“这边。” 小虎瞧见,赶忙跟了过来,我招呼道:“怎么样了?” 小虎一脸自责,说被咬了,先用药压住,不过她失心疯了,非要跟我纠缠,说要跟那妖怪洞房,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给我打晕过去之后,才停止了呱噪。 我瞧见身后一片火海,那白衣男子没有追来,赶忙问前面的马一岙,说你怎么回事? 马一岙在前边儿带路,听到我的询问,不由得苦笑起来:“我给人骗了,确定了那人不是肥花之后,本来准备悄不作声地离开,结果你们又跑了过来——这帮落花洞女 盯得我挺紧的,我不敢跟你们联系,只有背地里活动,没曾想还是出了岔子。” 我说你装的?你怎么能够取信于那帮老娘们儿呢? 马一岙说大概是她们太过于自信了吧? 井底之蛙? 我没有再多说,因为此时此刻,我们七绕八绕,已经跑出了村子,来到了村边儿的稻田前。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开了呆贵村。 大家伙儿来到水田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来。 这一番匆忙奔走,大家玩命儿地跑,都有一些疲惫了,特别是我,临走前给那白衣男子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即便是身体还算结实,但还是有一些扛不住了。 停下脚步之后,我直感觉气血奔涌,胸口郁结不化,干咳了两下,结果又吐出了一大坨的黑色鲜血来。 马一岙和楚小兔瞧见我这样,赶忙上前来。 楚小兔是干着急,而马一岙则精通医术,给我把了一下脉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来,对我说道:“里面是特制的枇杷糖浆,你喝了。” 我接过来,将信将疑,说有用么?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我不知道,是从这坨弄寨的药房里面找到的,应该是好货吧? 坨弄寨? 我一边服下,一边说这里不是叫做呆贵村么? 马一岙笑了,说那帮婆娘说的这些,你还真的信了?这儿其实就是当年的坨弄寨子,他们说的山后那坨弄死地,其实也是之前坨弄寨的一部分,现在被那马蜂王盘踞,弄了一个巨型的蜂巢——还好你们今天反应及时,要是真的到了他的蜂巢,到时候可就跑也跑不掉了。 小虎在旁边疑惑地说道:“不是说蜂群的主心骨都是蜂后么?这家伙怎么是个男的?”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你还真以为他是马蜂成精啊?这家伙也是个夜行者,估计是觉醒了血脉,凭借着血脉的力量驯服这几窝蜂群,不断炼制调教,才成了现在的气候…… 小虎点头,说原来如此。 我感觉好受许多,想起肥花,问道:“你找到肥花了么?刚才怎么又说人不是她,这里是一个圈套?” 马一岙说也不能这么说,那女人的确是亥猪一族,与肥花很像,不过终究不是,我不确定是发财张那边出了问题,还是别的,这个不谈——这个故弄玄虚的风公子很厉害,咱们别跟他正面冲突,得赶紧走。 楚小兔问道:“他属于妖王呢,还是大妖?” 马一岙听到,愣了一下,说什么? 楚小兔说你不知道对于夜行者的评论体系么?生妖、信妖、大妖、妖王和洪荒大妖…… 马一岙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这个啊,很久之前的说法了——这么说吧,我觉得呢,这个人的境界和血脉觉醒程度,大概也就介于信妖和大妖之间,但如果是在这儿,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确也有妖王的实力和水准……” 楚小兔听了,有些惊讶,说这什么情况,这家伙实力的上限和下限,相差得这么大么? 马一岙领着我们从水田的田埂上走。 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解释道:“这个事儿,怎么讲呢?这个人与人正面冲突的实力其实一般,但他非常善于利用人心,而且手段十分恐怖,对于控制和奴役等法门都有独特见解……”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我身后的小虎一声惨叫,竟然摔到了旁边的水田里去。 我回过头来,瞧见竟然是那月娘醒了,双手掐着小虎,然后张开嘴巴去,一口咬在了小虎的脖子上。 这可不是小情侣的打打闹闹,她是真的下得去嘴。 瞧那狠劲儿,仿佛要撕扯下一块皮肉来才会甘心。 我顾不得水田泥泞,跳了下去,掐着月娘的脖子,然后按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的牙齿顶住,让她无法用力,随后拉到了一边,摁在水田里去。 我算是发了狠,而小虎给咬着脖子,使劲儿捂住了伤口,对我喊道:“你别闷死她。” 我说这样的傻比,留着过年呢? 小虎大喊道:“她是被蛊惑的,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无奈,将人放开,那月娘从泥巴田里挣脱出来。 她新娘妆化了,披头散发,厉声骂道:“你们胆敢冒犯神灵,这是大不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第三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控制住了蔡月娘,正好理她很近,瞧见她眼眶里那白色多过于黑色的古怪瞳孔,以及里面流露出来的深深怨毒,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说起来,我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而且自认为这段时间以来,什么场面都见过了。 但是瞧见她这如同厉鬼附身了一般的模样,还是有点儿心寒、肝儿颤。 不过我并不是吓大的,也懒得跟一个被人控制的女人计较。 我抬起手来,重重地朝着她脖子处一拍。 我以为蔡月娘能够再一次晕过去,如同之前一样。 没想到她却仿佛只是给挠了挠痒一样,脖子僵硬地扭了过来,盯着我,然后缓缓低下头去。 下一秒,她的右腿猛然抬起,屈膝,朝着我的裆部顶来。 我没有预料到这女人竟然如此难缠,给一下子顶到了实处,一股难以言叙的剧痛,充斥了我整个脑海。 啊……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蹲坐在了泥地里面去,紧接着这女人转身就朝着村子的方向逃开。 这个时候,大家再也顾不得许多,落在队伍最后面的楚小兔一个跃身就抓住了蔡月娘,将她扑倒在了水田泥地里。 污浊的泥巴和水,将月娘鲜红色的嫁衣弄得一片污秽。 但是她仿佛中了邪一样,突然间就力大无穷起来,猛然一挣扎,居然将楚小兔整个儿都给甩飞了几米之外去。 她继续要跑,却又给小虎给扑倒了。 这会儿小虎已经从衣服上撕扯出了一片布条,将脖子处的伤口绑住,防止流血不止,随后死死压住了月娘,不让她挣脱。 走在最前面的马一岙瞧见,大声喊道:“别管她了,我们得赶紧走,再迟了的话,给那家伙追上,谁都逃不掉。” 我感觉身后那村子的大火越烧越旺,仿佛将整个天空都给映红,心中也慌。 我喊了小虎一声:“小虎,别管她了?” 小虎将拼命挣扎的月娘死死按住,然后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说道:“我说过,不把她救回去,我就算是活着,又有何用?” 这个痴情种,真的是…… 我有点儿无语了,叫上楚小兔:“走,去把她绑住,我们拖着走。” 楚小兔点头,在那水田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光华从远处的火海之中倏然飞来。 紧接着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清冷的厉喝:“放开我的新娘,你们这帮蝼蚁……” 轰! 一声巨响,我感觉一股冲击力从前方陡然出现,然后朝着这边冲来。 倘若不是我稳住了身子,差点儿就要给吹得翻滚了去。 那光芒落地,泥水飞溅,小虎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到了十米之外。 那个白衣男子居然从村子里赶到了这儿来,他站在水田之中,泥水没过小腿,而上身的白色长袍,在这满是泥巴的水田之中,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沾到。 他气布全身,将所有的污秽都给屏蔽开了去。 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原本疯狂得如同野狗一般的蔡月娘在一瞬间变得温柔无比。 满身泥污的她从那水田之中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一脸迷醉地抱住了白衣男子,深深吸着对方身上的气味,然后呻吟着说道:“郎君,郎君,我的神,你终于来了……” 那一刻,她幸福得就像是碰见了棒子爱豆的脑残粉。 她沉醉在遇见白马王子的幸福之中,然而被她紧紧相拥的白衣男子却显得很不自在。 他有洁癖。 这男人伸出了手来,将在水田之中翻来滚去、如同泥猴儿一般的月娘推开。 月娘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男人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人给分开,也许是用力过度,让月娘有些错愕。 她就像是小兔子一样,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不知所措。 而白衣男子看着自己一身的污秽,整个人都气得颤抖。 他盯着站在田埂上,神清气爽、全身整洁的马一岙,伸出手,指着那个虽然不帅,魅力却不输于他的男人,愤恨无比地说道:“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马一岙先前着急离开,匆匆忙忙,甚至想让我们放弃蔡月娘。 然而在瞧见没办法走的时候,他却反而沉下了心来,微微一笑,说道:“对呀,是我。” 白衣男子有些难以置信,说为什么你能够清醒,不受琼脂酿的控制? 马一岙冷笑,说我既来此,自有准备。你的这琼脂酿的确是种罕见之物,居然能够控制住人的思想,清除记忆,不过我一来早有准备,在口中含了高地棉花吸收,让身体减少摄入,又及时在这村子附近找到了对应的草药缓解——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蛇咬十步之内,必有解药”,我不但给自己解除了控制,还帮着村子里的大部分男人,都摆脱了。 白衣男子咬着牙,说女人呢,那帮婆娘呢? 马一岙神秘一笑,然后说道:“你觉得呢?” 白衣男子恨声说道:“果然,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儿,原来是你在捣鬼——小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他愤愤骂着,突然改口:“啊,不,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死去,我要折磨你,我要把你丢到虫窟之中,让你日夜受惊虫噬蛇咬,日日痛哭,夜夜哀嚎,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你惹了谁么?你惹的,可是本地的山神老爷!!!” 他狠毒地说着,旁边一脸迷恋的月娘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这个神,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听错了么? 马一岙听到,一脸古怪地笑容,说你当真以为我这几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么?狗屁山神,哼,当初不过就是一破落户,给人四处追杀逃窜,最后落到了这山沟沟里来,凭借着些下九流的手段和幻术,四处照样撞骗,又得到了些宝器,才敢这么肆意妄为,采阴补阳,吸食精血,换得今时今日的一副少年皮囊而已——我这么说,没错吧,夺命马蜂岳壮实? 岳壮实? 听到这么一个通俗的名字,再联系到对方那丰神如玉、貌若潘安的容颜,我顿时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楚小兔也是乐不可支,因为这样的名字,实在是有着太大的方差了。 而那白衣男子听到,却如同给人扒光了衣服一般,面红耳赤,青筋浮现,怒声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他将身边的月娘猛然一推,紧接着手中的折扇一抖,扇骨之上,却有锋利的尖刺浮现。 他足尖轻踩,人腾空而起,落向了马一岙去。 这个家伙身轻如燕,居然能够凭空飞起。 白衣男子岳壮实气势如虹,马一岙不敢硬拼,就地一滚,离开了他的斩杀。 随后两人在方寸之间交手数个回合,却瞧见马一岙从怀里摸出了两个瓶子来,往前一扔。 白衣男子右手之中的折扇一转,然后朝着前方猛然斩去。 哐啷…… 一声脆响,那两个瓶子都炸开,里面有液体飞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的手中甩出一物,却是一张黄符纸,纸在半空之中,无火自燃,然后与那液体接触,瞬间就扩散,将整个空间都给弄得明亮如白昼。 烈火焚身。 那瓶子里面装着的,是汽油么? 我有些惊叹,没有想到马一岙居然会这般“阴险”,而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那白衣公子。 他完全没有想到马一岙会这般没有节操,上手居然用火攻,猝不及防之下,身上被那液体沾染,火焰在一瞬间就将他给吞没了去。 我眼看着这家伙给火吞没,心头狂喜,不过却不敢放松,提棍而上。 果然,被火灼烧的白衣男子越发愤怒,猛然抬手,几道黑色之物就朝着马一岙刚才站立的地方射去。 这是暗器。 马一岙很有自知之明,晓得那家伙一旦发狂,他也扛不住,所以在动手之后,立刻就撤退。 不过还是有暗器飞向他的面门,却给我挥棒挡住。 我一根长棍,护住马一岙和其余人,而那白衣男子在着火之后,也顾不得自己的洁癖了,直接在烂泥水田中翻滚着。 不过也不知道马一岙的那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家伙不管怎么翻滚,都没有能够把火浇熄灭。 眼看着这个白衣男子就要给马一岙投机取巧地烧死,突然间,那家伙居然倒伏在水田之中,一动也不动。 这样的寂静让我心惊,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往前靠近。 我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然而就在我往前走了几步,我身后的马一岙大声叫道:“侯子,别上。” 我停住了脚步,却感觉到身后不对劲儿,扭头过去,瞧见原本被火烧得不成模样的白衣男子竟然光着身子,出现在了马一岙的旁边。 他手中折扇,朝着马一岙的脖子处猛然斩去。 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和燎泡,在这一瞬间,显得是如此的狰狞和恐怖。 马一岙完全没有察觉。 而与此同时,小虎却是腾空而起,朝着那家伙挥手扑去。 时间在那一瞬间,再次定格。 第三十七章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这样的动态视角,在今夜,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时间如流水,然而在此时此刻,却如同那被截断的水流一样,停滞不动,让我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抽身事外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仅仅只是在一瞬之间。 当时的情况,是原本在烂泥水田之中扑腾的白衣男子突然伏地不动,而下一秒,那黑影依然伏地,但马一岙的身后,又出现一人,却是光着膀子的岳壮实。 这家伙金蝉脱壳之后,面目狰狞,显然是想要在瞬间置马一岙于死地。 而在马一岙身后的小虎也反应过来,奋力朝着那家伙扑了过去…… 高手较技,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砰! 下一秒,我瞧见马一岙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在水田之中,随后腰间转动,那右脚如同出膛炮弹一样,陡然蹬了出去。 角度——斜四十五度角。 这不是一脸忧郁地仰望星空,而是马一岙教过我的终极杀招。 黄狗撒尿!!! 作为老师,马一岙无论是力量,还是角度,还是那腾然一脚踢出去的气势,都远胜于我。 从理论上来说,白衣男子岳壮实的实力,应该是能够碾压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的。 然而他到底还是太久没有与人争斗了,失去了作为大妖的锐气,一开始就给马一岙的火海浓烟弄得发晕,随后又给暗算,浑身着了火焰。 他即便是弄出金蝉脱壳的诡异手段,想要突袭,却终究还是没有预料得到,马一岙这人的“阴险”和谨慎。 砰! 马一岙这一脚,由下而上,重重地踹在了白衣男子的裆部,结结实实,即便是对方罡气布满全身,也终究还是扛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这痛感,男人都懂。 他给一脚踹得飞起,这时小虎也是适时而至。 小虎上前,袖口一展,却有一物落到了无比“蛋疼”的白衣男子后背上去。 “啊……” 这一声,远比前面的惨叫要来得惨烈。 紧接着那白衣男子的身上突然间冒出了腾腾的黑色妖气,就像是爆开了的自来水管子一样,四处喷溅,将整个一片水田都给染得浓稠不堪。 紧接着,这个家伙的身体开始变异。 他脚下的黑色长裤裂开,紧接着一大坨黑乎乎的玩意儿,从那屁股后面冒了出来。 那玩意呈现纺锤状,流线型,黑黄两色,十分古怪。 随后他的身体里开始有东西往外挣脱,没多时,一对锋利而坚韧的节肢,就从腰腹部生长出来。 而他的脸也开始往外撑开,脸皮碎裂,里面血红的肌肉翻滚,最后化作了三角形的硕大脑袋来——这脑袋,一对又黑又亮的巨大复眼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紧接着是如钳子一般的口器,还有一对足有一米多长的黑黄色触角,高高挑起。 而他的后背,也伸出了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来。 变化是在几秒钟之内产生的,滚滚而出的黑色妖气让我们下意识地往外退开,而当他真正显露出本相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玩意还真的就是一只大马蜂。 一只扩大了千百倍,身长足有四米大的恐怖昆虫。 这玩意显化本相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在烂泥水田之中不断翻滚着。 紧接着他又振翅,在半空中飞了两下,随后锁定了小虎,朝着他猛然扑去。 小虎哪里能够让这家伙如愿,撒丫子就跑。 他跑的方向也是有心思的,根本不往外面走,而是朝着村子的火海扑去。 那大火连绵,已经将整个村子都给烧着,吊脚楼、竹楼和周围的植株、草垛等一起燃烧,热浪扑向了几百米之外去。 那大马蜂惧热,每每下定决心,准备向前冲去,却又给滚滚热浪逼得往后退开。 它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与振翅之时的“嗡嗡”声相映成趣,随后还没有等他再次发动进攻,就突然跌落下来,又砸在了水田之中。 瞧见他这举动,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得手了。 对,肯定是小虎的长线蛇虺蛊得手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这头实力上限几乎比得上妖王的家伙变得如此狼狈。 相比较于事先知晓一些情况的我,马一岙则是完全懵了,朝我喊道:“他怎么了?失心疯?” 我指着在火海边缘徘徊的小腹,说道:“长线蛇虺蛊,是长线蛇虺蛊!小虎的看家蛊毒,那东西咬中了岳壮实,哈哈哈,我们成功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甭管他有多吊,现在该吃屎就吃屎,没得商量!” 马一岙听了,兴奋得直发抖,说好,好样的,我们快过去,趁热打铁,拿下那畜生。 他快步上前,而我也是没有停留,提着棍子就往前冲。 原本乌云压头,山雨欲来,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压抑得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亡。 然而事情在一瞬间却陡然起了变化,这让我们立刻燃起了生的希望。 既然对方中了小虎的蛊毒,那么我们就得“趁他病,要他命”,不能够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 因为如果小虎被那家伙抓到,他就有可能翻盘。 没有人会怀疑白衣男子的翻盘能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给我们机会的话,此时此刻,我们所有人恐怕都已经葬身在这烂泥沟里面了,没有一人能够例外。 杀! 我感觉一股气息在胸膛之中不断回荡着,浑身就如同火烧一般。 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让我像个刚刚见识了女人的毛脚小青年一般,忘记了所有的胆怯和恐惧,也顾不得那玩意恐怖的提醒和古怪模样,提棍而上。 很快,我和马一岙先后冲到了那家伙的跟前。 马一岙飞扑进去,结果给一翅膀甩开,而我的长棍,这扎在了那怪物的胸腹之间。 我拿棍作长枪,猛然一捅,才发现对方的身子看似柔软,其实坚硬如钢,根本捅不进去。 不但如此,那家伙腰腹间伸出来的一对“手”,将软金索长棍死死抓住。 我进也不是,退了不是,一时间有些慌张。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即使赶到,也伸手过来,帮我这抓住了那长棍,然后往回拔。 三方如同拔河,挣扎了好几秒钟。 此时此刻的这大马蜂怪物力大无穷,倘若是正常状态,我和马一岙完全都没有办法抗衡。 但最终我们还是将棍子给抽了回来。 打败那家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小虎的长线蛇虺蛊。 疼! 那家伙放开了软金索长棍之后,又在泥地里打了几个翻滚儿,随后摇摇晃晃地撑到了不远处的村道边。 他挥动翅膀,先是在地上撞了两下,随后居然强撑着疼痛,飞向了村子的后山方向去。 他选择逃跑了。 我还待追击,却听到身后传来声声大叫,扭头过去,却瞧见披头散发的落花洞女们,在那大嬢孃的带领下,正冲着小虎杀去。 这些女人乍一看暮色沉沉,七老八十,然而此时此刻,却如丧考妣一样,拿着锄头和镰刀,就冲了过来。 这帮人也是刚刚脱离火海,给熏得跟鬼一样,有的甚至给烧伤了半边身子。 但那又如何? 我们这些人,将她们最亲爱的郎君逼迫成如此模样,这让她们如何甘心? 杀、杀、杀! 唯有用我们的死亡,方才能够安慰那心怀天下的山神。 我赶忙朝着那边赶去,一边跑,一边问马一岙:“你刚才跟那大马蜂说的话,是真的么?” 马一岙也跟着我跑:“什么话?” 我说你说你找到解药,能够让她们摆脱控制的事情,是真的么? 马一岙苦笑,说如果是男人的话,我还是有把握的,但女人,特别是这帮将那妖怪当成性命和信仰了的落花洞女们,我也不知道…… 他说得很委婉,但我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或许从生理上,马一岙能够用药物的办法,让这帮落花洞女们认清现实,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她们是否愿意认清现实,是否愿意从梦中醒过来呢? 身体上面的伤害可以治疗,但精神上呢? 当我和马一岙冲到了跟前时,小虎已经被那帮老太太打得抱头鼠窜,瞧见我们赶来,他大声喊道:“别来了,这帮老太婆太强了,我们赶紧走,别跟她们正面对决。” 哀兵! 我瞧见这锄头、镰刀和猪草耙子,以及一帮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心头直颤,赶忙点头,说好。 我们且战且退,绕开了路,来到了进村的青石板山道前。 小虎缓了一口气,左右打量,然后喊道:“月娘呢,月娘在哪里?” 楚小兔扶着不知道怎么就陷入昏迷的蔡月娘,在远处喊道:“在这儿呢,我管着她,没事儿的。” 小虎放了心,与我、马一岙且战且退,朝着不远处的山坡跑去。 那帮落花洞女还待追击,马一岙从怀里又摸出了两个瓶子来,往地上一扔,紧接着轰的一声,又有烈焰腾起,将道路阻隔。 趁着这功夫,我们快步奔走,与那帮老妪拉开距离。 而当我们爬过一个山坡,前面突然走出几人来,我吓了一大跳,提棍就要上,却听到有人喊道:“马兄弟,马兄弟是你么?” ******* 小佛说:今天lol半决赛,就不加更了哈。 第三十八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来人居然是村子里的几个男人。 之前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傻傻呆呆的,如同木头一般,而此刻,黑暗中,所有人的眼睛都亮晶晶,充满希望。 他们的神志,是清醒的。 马一岙瞧见他们,赶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那个挑粪工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没有能够逃出来。” 马一岙有点儿激动,说为什么?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嬢孃们,疯了……” 他讲述不多,却把原因都给说清楚了。 信仰崩塌,那帮原本是受害者的老妪们就开始疯了——这帮人在经受过夺命马蜂岳壮实的雨露恩泽之后,个个都变成了修行者,而且实力强悍无比,刚才倘若不是岳壮实对她们心生怀疑,甩开了她们的话,我们未必能够这么容易就逆袭成功。 如果有着这样的一帮老妪在旁边护翼着,那白衣男子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之前的那个赖大没有走,情况也会有所不同。 这样的一大股力量没有用在正面战场,那么村子里这些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男人,成为了泄愤对象,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马一岙还是有点儿难过。 他脸色铁青,恶狠狠地一脚踢在了旁边的一棵小树上面,将那碗口大的树木给直接踹断了去。 这帮可怜的落花洞女,原本是受害者,此刻却成了帮凶。 顶替阿大的挑粪工上前来劝,说马兄弟,别难过,这跟你没有关系,都是那个妖怪太厉害,那帮婆娘太歹毒——如果不是你来,将我们给弄醒,只怕我们一直到死,都浑浑噩噩,如同狗一样的活着呢。 另外一个人也劝道:“对,对,小八在死前的时候,还跟我讲,说没有能够当面感谢你,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他不后悔,至少他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死得其所。” 旁边的人纷纷相劝,马一岙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大家往林中深处藏去。 而没走多久,一直被楚小兔扶着的月娘突然间激烈呕吐起来。 她趴到在了地上,双手按住满是露水的草地,然后“呕、呕”地吐着。 因为许久没有进食的缘故,她几乎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而后来,吐出的污秽之物都呈现出黄绿色。 这玩意,怕不是苦胆水咯。 小虎对她最是上心,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楚小兔,说道:“你干嘛?” 楚小兔也是一脸诧异,说我什么也没有干啊? 小虎扶住了月娘,然后很是关心地说道:“月娘,月娘,你怎么了?” 那原本中邪了一般的月娘在一阵呕吐之后,脸色苍白,眼眸却变得分外清冷明亮,抬起头来,有些疑虑地看着我们,然后说道:“我……这是在哪儿?” 小虎一听,顿时大喜,激动地说道:“你醒过来了么?你醒过来了啊,哈哈……” 月娘揉着太阳穴,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小虎激动无比,扶着月娘,整个人都快要跳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了前去。 他从兜里摸出了黑色的瓶子来,拧开瓶盖,对着她说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喝。” 那瓶子也不知道是装着什么,一股刺鼻辛辣的怪味儿,别说首当其冲的月娘和小虎,就连站得有点儿远的我,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月娘往后面闪去,小虎占上前来,拦住马一岙,说道:“你干嘛?” 马一岙盯着小虎,然后说道:“小虎,我跟你爷爷聊过,他应该也跟你说过,我的江湖经验,比你强一百倍,所以你得听我的,知道不?” 小虎本来怒气冲冲,结果马一岙将他爷爷搬出来,顿时就有点儿哑火了。 月娘朝着小虎的身后缩去,惊恐地说道:“救我,小虎救我。” 这娇滴滴的声音充满了魅惑,柔弱无比,让人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然而小虎却并不是中二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来。 马一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月娘,然后对着旁边的楚小兔喊道:“帮我控制住她。” 啊! 楚小兔撸起袖子就上,月娘惊声尖叫着,却给马一岙一把抓住了嘴巴,抄起那瓶子,就往嘴里倒去。 他出手的时机果断迅速,月娘想避也避不过。 她拼命挣扎着,却还是给咕嘟嘟地一阵灌。 那带着恶臭、黑乎乎的液体入了肚,月娘就好像是吃到了死老鼠一般的模样,开始不停地干呕了起来——她之前的时候呕吐过,胆汁都快要吐完了,这会儿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货。 不过就在我以为她什么也吐不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月娘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紧接着她开始放起了响亮的屁来,不但如此,而且还开始了呕吐。 这回的呕吐物就多了,几乎是喷出来的一样。 这些粘稠的液体里,有许多白色蛆虫一般的玩意儿,细小浑圆,又有鱼卵一般的黏液,一片片的,里面还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和碎肉块。 最后,从里面吐出了一节一节的爬虫来。 我感觉那玩意,有点儿像是蜂蛹,但似乎又多了几分诡异来。 这一吐,又是好几分钟。 等月娘稍微缓过神来的时候,原本严厉无比的马一岙却摸出了一根毛巾,还从旁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个竹筒水壶来,一起递给了蔡月娘。 接过这东西,月娘漱了口,又用毛巾擦了一下嘴巴之后,方才难过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话,她的眼泪水一下子就滴了下来,连续不断。 马一岙看着宛如泥猴儿一般的月娘,方才说道:“你的幸福,不在那虚无缥缈的神,而是在于眼前的缘分。任何看上去很美的东西,必然会有污秽的阴影,你应该很庆幸自己没有和那帮前辈一样,又老又丑又堕落,就算是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将希望,寄托于虚无和缥缈之间。” 他这般劝说着,然而月娘却越发地伤心难过,双手捂住了脸,痛哭失声起来。 马一岙三阳两语,将状态古怪的蔡月娘搞定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小虎瞧见此刻的蔡月娘,很是感激地看着马一岙,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杀出黑风沟么?” 马一岙看着小虎,说杀出黑风沟? 小虎说:“不是么?” 马一岙嘴角一挑,冷冷说道:“当然不是,既然都已经变成这样的局面,我们又如何能够离开呢?不给这帮冬瓜皮一点儿教训,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阿大,还有其他兄弟?” 这个男人,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拼命逃离,而此时此刻,却居然开始准备反击了? 头这么铁吗? 小虎救回月娘,并且让她恢复神志,已然是心满意足,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有些虚,怕马一岙太骄傲。 他低声劝道:“虽然我们九死一生,活了下来,但论起硬实力,恐怕还是比不过对方的——别说那个风公子还有没有战斗力,就这一帮落花洞女,都能够压倒我们;更何况还有那个蛤蟆精,我们如何能够赢得过?” 马一岙盯着他,询问道:“你的那什么蛊……” 小虎赶忙回答:“长线蛇虺蛊!” 马一岙点头,说对,你的那长线蛇虺蛊毒性如何?那家伙是否能够抵得住? 小虎立刻来了精神,得意地说道:“他吃了我这一下,伤口会迅速肿胀、发硬、流血不止,剧痛,皮肤呈紫黑色,直至坏死,淋巴结肿大。六到八个小时之后,可扩散到头部、颈部、四肢和腰背部。随后体温升高,心动加快,呼吸困难,不能站立。鼻出血,尿血,抽搐——如果他激烈运动的话,发作的时间会更快,并伴随着兴奋不安,痛苦呻吟,全身肌肉颤抖,吐白沫,吞咽困难,呼吸困难,最后卧地不起,全身抽搐,呼吸肌麻痹而死亡!” 他激动地说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说你的长线蛇虺蛊呢? 小虎的脸色一下子就晦暗起来,他沉默了几秒钟,方才垂头说道:“被那家伙给弄死了,我……没有能够召回来。” 啊? 听到这话儿,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对于寻常人来说,长线蛇虺蛊或许难以触及。 但对于白衣男子,那个自谓“山神”的男人,它终究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费尽多年心思炼制而成的长线蛇虺蛊,毁于一旦。 马一岙听完,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小虎你带着他们,先去找一个地方藏着,我和侯子去后山,将那家伙的老窝给端了,毁去岳壮实盘踞之地,让他无处可贵,也让这帮家伙,没有办法再去害人。” 小虎有些惊讶,说可是…… 马一岙挥手,说这事儿,听我的——天亮之后,我们没有能够赶回来,麻烦你带着他们,离开这里,拜托了。 他往后走了两步,然后双手合拢,抱拳,朝着小虎拱手托付。 而这个时候,楚小兔却开了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三十九章 狗腿投奔 小虎也想跟我们一起去,他担心不跟着来,显得不义气。 不过马一岙赋予他的责任也很重大,那就是照顾这一帮老弱病残,特别是小虎的心头肉蔡月娘,这使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住,目送我们离开。 走了一段路,我看向了楚小兔,说前路危急,你何必陪我们一起赴难? 楚小兔笑了,说你觉得咱们这是去赴难的? 我说难道不是么? 楚小兔看向了马一岙,说那谁,小马哥,咱们这是去送死么? 马一岙笑了,说你觉得呢? 楚小兔摇头,说不,我怎么觉得咱们这是去捡洋落呢?落花洞女在湘西这地方,由来已久,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时间,甭管之前的事情是否与这岳壮实有关,就说此刻,那家伙老巢里的积蓄,必然是足够丰富的,若是搁在平日里,咱们别说摸过去,见都没办法见——咱们可说好了啊,马老大,见者有份,一会儿分赃,可得有我一份。 马一岙大笑,说好,就凭你这见识,铁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他又回头,看向了我,说侯子,你去哪儿找来的小姐姐,就这见识,可比你强一百倍。 我苦笑,这才将楚小兔的来历,跟马一岙说了一遍。 随后我又给两人做了介绍。 马一岙听完,点头说道:“原来是横塘老妖的人,难怪有这样的素质——横塘老妖虽然在湘中,但影响力还是很广的,关键是这个女人情商极高,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谁也不得罪,混得倒也是风生水起。” 他并不是极端派,对于夜行者的存在也保持着淡然的态度,只要不作恶,他就都拿来当平常人一般对待。 而即便是横塘老妖这种游走于灰色边缘地带的人,他也是可以容忍的。 反倒是楚小兔,在得知马一岙乃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徒弟时,肃然起敬。 她说:“我姥姥平日里心高气傲,眼界颇高,许多人都是瞧不起的,唯独王朝安老前辈,却终是赞不绝口,无论是他的师承出身,还是行事的作风,都是让人为之敬仰的,只可惜他的为人太过于方正,无法结交……” 马一岙有些尴尬地笑:“家师平日里,的确是有些太过于……” 两人聊着,心照不宣,没有继续。 说话间,我们已经绕到了村子的后方来,在远处火海的映衬下,原本阴沉的道路,也变得柔和起来。 而走到一段转坡口的时候,马一岙蹲在了路边,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我走过去,说怎么了? 马一岙拔出了一株青色发黑、如同芦荟一般的植株来,对我说道:“嚼着,这玩意能够让你保持镇定和清醒,不至于给幻光石给迷住。” 我接过来,打量着这肥厚的叶子,说什么是幻光石? 旁边的楚小兔接过来,放进嘴里嚼,一边嚼,一边说道:“就是我们白天走过时,发出七彩光芒的东西,这玩意具有天然的放射性,如果被人合理运用的话,就会根据布置,扰乱人心,形成迷阵,也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她嚼着那芦荟一般肥厚的叶片,原本粉嫩如樱桃的小嘴开始染黑了,就如同拙劣电影里面的鬼怪装扮一般,有些难看。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大美女都不顾及形象,我自然也不敢啰嗦。 还别说,这玩意有点儿像是薄荷叶,清清凉凉的。 嚼过了那玩意,我一嘴都是黑糊糊的,吐出来的唾沫都跟墨水一样,但整个人却分外精神起来。 随后马一岙带着我们往前走。 他边走,边跟我们说道:“这岳壮实之所以能够自谓‘山神’,除了他本身的实力之外,还因为湘西特产、独有的一种蜂群——这种蜂群在苗语里面的意思叫做噬心蜂,这蜂群的主宰是蜂后,而其余的雄峰与工蜂,与蜂后的联系,远比其他蜂群要紧密得多,如同一体,生产的蜂王浆,又叫做琼脂酿,对于控制人的心神,有着绝佳效果……” 除了琼脂酿之外,这儿还有一种特产,叫做痴情花。 这是本地的叫法,至于它是否有科学的名字,马一岙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岳壮实在外界找寻下手的未婚少女,就是通过那采了痴情花花粉的雄峰,经过秘制之后,去外界帮他播粉。 而那被播过粉的未婚少女,就是现如今我们看到的落花洞女。 好在这种经过特别炼制、甚至能附上岳壮实意识的雄峰,炼制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成品也不多,所以落花洞女的数量方才不多,没有让这家伙祸害太多的人。 当然,每一个落花洞女也都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必须符合许多严苛的条件才行。 而岳壮实能够保持此刻的年轻与活力,正是靠吸取这些女子的精血而得来。 他并不只是简单的吸阴补阳。 这样的家伙,倘若给他苟延残喘下来,必将是一大祸害,所以即便是他中了小虎的长线蛇虺蛊,听上去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儿,但我们都还是不能放松的。 得将这鬼地方捣毁了去,特别是岳壮实赖以立身的那几窝噬心蜂群。 这样子,方才能够以绝后患。 马一岙在这儿卧底多日,知道的东西很多,对于路也还算是熟悉,很快就带着我们越过了几道山梁。 我们走过了白天的道路,前方突然间出现了一道弯儿,那里有一个深潭,深潭对面,是大片的花丛。 即便是夜里,我们依旧能够感受到绚烂的色彩来。 花香阵阵,而紧接着,我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马一岙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一番,然后开口说道:“出来吧。” 他这一声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前方空空荡荡,并无回响。 马一岙却并不上当,冷冷说道:“你别躲在那儿观察了,实话告诉你,岳壮实那家伙已经给我们下了蛊,就算他身体强悍,能够挡得住蛊毒蔓延,但也不可能受得住这老巢了,你若是识相的话,让开一条路来,我留你一条性命,自己找个地方藏着;而你若是不识相,我就以游侠联盟的名义,把你了结,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他说得强硬,而没多一会儿,那水潭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来。 那家伙五短身材,却正是先前离开的赖大。 他长得很丑,满脸青春痘,有些凸起的双眼紧紧盯着我们,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游侠联盟?” 马一岙冷笑着说道:“怎么,不信?” 赖大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追了他五十多年,怎么还不放过他? 马一岙说道:“做了恶事,还不知悔改,继续作恶,如何能够容得了他?” 赖大指着远处被火焰照得透亮的半边天空,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们放的火?” 马一岙笑了,说怎地? 赖大又说道:“他真的不行了?” 马一岙不耐烦地说道:“他若是没事儿,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么?废话少说,让,还是不让?” 赖大瞧见马一岙的态度,赶忙解释道:“不,您别误会——我是想说,您这次去山神庙,是想要干嘛?想来您对那里,并不熟悉,要不要人带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那狗日的将我修炼出来的妖丹拿了去,没有那东西,我平日里只能显露本相,连凝聚人形都难以维持,所以我想说,若是我领你们过去,能不能帮我,把妖丹还我?” 马一岙盯着他,说你跟着他,恐怕是没有少做恶事吧? 赖大慌忙摇头,说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个老实人而已。 他怕我们不信,赶忙说道:“当年我就是一砍柴的樵夫,老老实实,媳妇都没有娶,做啥都靠双手;后来给这家伙领上了路,帮他做个看门狗,还整日里被欺负,憋屈得很——我跟您讲,若说恨,没有人比我更讨厌他……” 这家伙表着衷心,我在旁边冷眼旁边,脑子里却莫名想起了先前他在茶室里,与大嬢娘的对话。 他,绝对没有自己形容的那般悲催。 好在马一岙此刻也是用人之际,也不在乎对方是否说谎,考验了几句之后,点头说道:“带路。” 得了承诺,那赖大高兴地转身,带着我们绕开了水潭,越过花丛往里。 如此又走了数百米,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座庙宇来。 这庙宇红墙黑瓦,显得无比庄严,而且几进几出的院子,十分气派。 唯一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儿的,是里面的“嗡嗡”声。 这声音未免也太过于密集了,让人听了,莫名就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马一岙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个大瓶子来,然后吩咐道:“找点儿干柴火来,我们弄点烟,把那些工蜂熏走。” 楚小兔瞧见他手中的瓶子,笑着说道:“小马哥,你难道是机器猫不成?” 马一岙扬了扬手,说这是从村子里拿到的浓缩蜂浆,这玩意粘稠,用来引火,最是方便。 几人在门外拾着柴火,突然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厉喝。 那岳壮实愤怒无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你们,真的太过分了,要赶尽杀绝么?” 轰…… ******** 小佛说:加更,加更,妥妥的。 第四十章 釜底抽薪 这家伙,居然真的在。 他以为我们占了便宜,就屁颠屁颠儿走了,没想到我们不但没有走,而且还杀到了他的老巢来。 这事儿,让原本就被蛊毒折磨得难以招架的“山神老爷”岳壮实恼怒不堪。 而马一岙完全没有太多和平共处的思想,在听到岳壮实的话语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将瓶子里面的原浆抖落在了柴火上,然后一脚踹向了大门。 他一边冲,一边喊道:“放火。” 楚小兔早有准备,他这边一吩咐,立刻划开了火柴,让木柴堆里一扔,里面松叶枝桠等易燃之物腾然而起,快速蔓延起来。 浓烟滚滚。 砰! 马一岙一脚踹开了山神庙的大门,随后一个铁板桥,身子陡然向后闪去。 就在他下腰闪开的时候,一道物件,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落下,重重地射在了马一岙身后的青石板上。 随后里面有黑压压的马蜂,朝着我们这边猛然扑来。 嗡、嗡、嗡…… 狂蜂扑面,无惧浓烟,瞧见这一幕,我知道那个白衣男子也是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眼看着马一岙就要给蜂群吞没,我心急如焚,下一秒,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掠过,紧接着我再一次抽出了那根缠在腰间的软金索来。 妖气灌入,此物迅速地变粗变长。 我奋力往前冲,然后继续将修行而来的全部妖气,以及血脉之力,全部都灌注其中。 软金索从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的粗大。 它完全就是一个大棒子。 足足有两米多长,碗口粗的软金索长棍,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增长,然而停不下来的,是腾然而起的黑气,让整个空间都给笼罩住。 当我挥出去的那一瞬间,连我自己都害怕了。 这尼玛,是我发出来的妖气么? 它,怎么就这么强? 轰…… 气息蔓延,原本如同日本零式战斗机一般扑面而来的大马蜂,受惊一般,四散而开之后,没有一只,胆敢闯将进来。 一千八百年前张飞怎么守的长坂坡,我就怎么守的山神庙。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软金索长棍散发出来的腾腾妖气,将所有大马蜂都给震慑住,不敢前进,而马一岙翻转过来,手伸向了身后的青石板上,哈哈大笑。 他说得,今天的第一件战利品,到手了。 我扭过头去,瞧见马一岙的手中,抓着一把展开的折扇。 这折扇的扇骨皆是玉石,却宛如精钢一般坚硬,尖端处有机关,弹出锋利的尖刃,而扇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构成,但上面书写的文字,却飘逸如二王之作。 一个字,美。 扇面之上,七个大字——本地山神,风公子。 这是岳壮实的贴身之物,也是用来与我们交手的得意兵器,而此刻,他却慌不择乱,将这玩意给直接扔出来了。 这代表着什么呢?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眼中都涌现出了狂喜的表情来,紧接着马一岙没有再犹豫,而是朝着前方猛然扑去。 我紧跟在了他的身后,冲进了山神庙中。 一入庙中,奋力前行,进了大厅,便瞧见那周遭的墙壁之上,便有七彩光华浮动而出。 口中嚼着那芦荟野草的我丝毫不受干扰,瞧见这房间里面,居然有三大坨的蜂巢,每一个蜂巢都连接到了七八米高的顶端儿去,又宽又大。 它上下有些窄,而中间宽,如同纺锤一般。 这样的每一个蜂巢,最细小的根部位置,都有七八人合抱一般的宽度。 而此时此刻,蜂巢外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蜂子。 这些蜂子与先前瞧见的马蜂不一样,反倒是与蜜蜂一般,只不过体型有些大,而尾部处,仿佛多了一环红色。 这红色,如同鲜血一般鲜艳。 我下意识地喊道:“这个是……” “这是噬心蜂的蜂巢,三窝,岳壮实那家伙就是控制了这三窝蜂巢的蜂后,才能够为所欲为的。只要掌握住了里面的三只蜂后,他的腿就断了一条,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说话的人,却是半路投诚的赖大。 这家伙提着一根湿淋淋的铁钎子进来,左右打量着,仿佛在找寻他的妖丹存放处。 而当他一出现,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嗓音:“赖大你个狗日的,你居然跟这帮土贼走到了一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是阴谋,原来你们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死,我要你们全部都死掉……” 原本打算潜藏着偷袭的岳壮实在听到赖大的出卖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疯狂地叫着,紧接着整个空间陡然一震,我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马一岙也感受到了,冲着身后喊道:“小心。” 轰…… 我们头上的屋顶在一瞬间垮塌下来,巨大的木头和砖瓦砸落下来,还站在门口处的楚小兔朝着门外猛然滚去,而身处其间的我们,却没有办法逃离。 我感觉到头顶一暗,知道逃是逃不了了,只有朝着最近的一根柱子扑去。 随后我舞起了手中长棍,将砸落在头上的东西给全数挑飞。 但人力有时尽,无数的砖瓦跌落下来的时候,我还是顶不住,给直接盖在了瓦砾堆中去。 好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抱着头,尽可能地蹲在了角落处。 砰…… 一瞬间,我的后背给恶狠狠地砸中,一股说不出来的压力陡然生成。 我后背疼痛欲裂,不过这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之后,压力骤减,我撑着手中长棍,猛然一捅,将压在我头顶上的瓦砾给掀开去。 这个时候,整个山神庙的大殿都已经垮塌,三堆蜂巢也给压扁了去。 当我艰难地从水瓦砾堆中爬出,却瞧见有两个人纠缠一处。 而当我完全爬出瓦砾堆,走到上面来的时候,又有人加入。 先前两人,是马一岙,与一身破烂的岳壮实,而后面的那人,却是楚小兔。 她刚才没有被压倒,所以即使赶到。 战斗十分激烈,不过从场面上来看,马一岙几乎对岳壮实形成了大优势的压制。 从那家伙踉踉跄跄的身形来看,小虎在他身上留下来的长线蛇虺蛊毒,依旧存在着,这让对战并没有达成一个绝对的公平。 而除此之外,岳壮实的左手还抓着一个布袋。 正因为如此,使得那个一开始拥有碾压实力的岳壮实,此刻正在节节后退。 而楚小兔的加入,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家伙没有再与马一岙纠缠,而是扔下了手中的东西,然后在几秒钟之内显化出了本相,随后振翅高飞,朝着天空摇摇欲坠地逃去。 这个时候,瞧见他的这状态,我很担心他飞到一半的时候,会坠落下来。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坠落,而是越飞越高,最后不见了踪影去。 在此期间,我和马一岙都尝试着投掷石块,想要将他留下。 但都没有成功。 这个时候,我突然在想,倘若是阿水在的话,那一手追风箭,能不能将人给留下来? 但那只是想象,对于这个能够张开翅膀飞走的家伙,我们终究还是束手无策。 这让我的心中多少也有一些遗憾。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果然是中了毒,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我回头头来,看着赖大,眼神有些飘忽。 赖大给我一瞧,浑身打了个冷颤,慌忙说道:“那个啥,别杀我,我跟你们是一伙儿的。” 我心情有些浮躁,手持长棍,总想找个脑袋砸下去。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挨在了我的肩膀上,随后马一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个家伙,还算识相,饶他一命。” 我回头,看着马一岙,点了点头。 赖大松了一口气,而马一岙继续说道:“岳壮实那家伙,就算是苟且着活下来,熬过了蛊毒发作,也形不成什么大气候了;而且,他还留下了这个,算是自断手脚吧。” 他弯腰,拾起了布袋来,将其口子打开,我探头一看,却瞧见三团软绵绵的东西。 这东西差不多有三个月的小孩儿大小,浑身软绵绵的,外貌很像是蜜蜂,但翅膀和爪子都退化了,只有那硕大的屁股,跟一玩偶抱枕一样,格外突出。 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个,就是蜂后?” 马一岙点头,说对,噬心蜂蜂后,没有了这东西,那家伙完全使不出幺蛾子了。 我有些犹豫,说那咱们,把它们给弄死? 马一岙摇头,说这东西算是极为稀有的异种,千金难求,咱们分了,回头我跟你说有啥用。 说罢,他看向了楚小兔,说你有啥东西装不? 楚小兔摸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小圆球来,开口说道:“炼妖球。” 马一岙豪爽地拎出一头来,扔给了楚小兔,然后又给了我一只,说道:“你也收好,东西不分好坏,人心才分,这一只蜂后,代表了一个族群,回头有大用场的。” 三人分完了赃,马一岙又看向了被压垮的山神庙大殿,对我说道:“走,里面还有好货。” 我问:“什么好货?” 马一岙激动地说道:“蜂王浆啊,噬心蜂的蜂王浆不光能够提炼琼脂酿,用来入药,对修行者来说,也是极大的补品!” 第四十一章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蜂蜜和蜂王浆,听上去好像很像,但严格地说,它们几乎是截然不同的。 蜂蜜是蜜蜂从植物的花中吸收花粉、花蜜之后,在自己的第二个胃里面,经过十五天左右地反复酝酿之后,分泌出来的营养物;而蜂王浆,则是蜜蜂巢中培育幼虫的青年工蜂咽头腺的分泌物,它是用来供给将要变成蜂王的幼虫的食物。 简单来讲,蜂蜜就好像古代平民吃的红薯,管饱。 而蜂王浆则是王孙贵族的肉糜,营养。 这样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因为蜂王浆实在是太珍贵了,在寻常的蜂群之中,它就有“液体营养黄金”的说法。 而在这噬心蜂群之中,如此苛刻的条件形成下,更是无比珍贵。 这玩意,人们谈及的时候,基本上是论克来计数的,而在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里,我们从倒塌的大殿瓦砾之中,抢救出了足足四桶来。 这桶子是山神庙平日里用来挑水的木桶,每一桶,差不多都有四十斤。 除了蜂王浆,还有未破茧而出的蜂王幼虫。 也就是蜂蛹。 这玩意如果在族群没有蜂后的条件下,就会重新酝酿,出现新的蜂后来,不过因为噬心蜂的独特性,使得这种过程会显得格外漫长。 但我们不会留下任何的漏洞,尽可能地将这些蜂蛹收集起来。 因为我、马一岙和楚小兔一人一个蜂后在手,所以过程并没有太多危险,那些蜂子在经过蜂巢垮塌、挤压和蜂后被俘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决绝之意,反而显得格外的顺从。 果然如同赖大所说的一般,只要掌握住了蜂后,岳壮实的腿就算是给打折了一半。 除了蜂王浆,我们还在后院的库房之中,找到了多年来存留下来的噬心蜂蜂蜜。 相比较于蜂王浆,这些蜂蜜就显得普遍许多。 它们被用比人还好的大缸装着,一缸一缸,差不多得有十来缸的样子。 楚小兔爬到了上面去,推开木盖,用手蒯了些蜂蜜来尝,甜得直眯眼,大声说道:“这样品质的蜂蜜,简直就是千里挑一,难怪那风公子长得如此年轻呢,除了采阴补阳,恐怕每日以此蜂蜜为食,也有一定道理吧?” 马一岙点头,说道:“这噬心蜂的蜂蜜,富含多钟维生素和矿物质,以及保健因子、泛酸、乙酰胆碱等,能够对神经恢复、造血功能、改善风湿症、强化肾上腺皮质机能、活化间脑细胞、促进智力发展、提高记忆力、人体衰老组织活化、延缓衰老、促进代谢、美容养颜等等,都有着极好的作用——正是因为这些,那家伙才能够在中了蛊毒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到现在。” 我在旁边停了心惊胆战,说你讲的这些,好像是不死仙丹一样呢。 马一岙一愣,说啊,你知道? 我说怎么就我知道了?我完全都是懵的好吧,到底怎么了? 马一岙说我刚才不是让你把那蜂王给留着,作用后面告诉你么?其实我想说的,是传说中当年徐福奉旨炼丹,最后东渡蓬莱,带领三百童男童女去取药,其实只是避祸,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早已练成,其中的构成药物,从典籍的记载中,就是这种蜂王浆,而包裹药丸的,也是这种蜂蜡。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这话儿,当得了真? 如果是真的,那这玩意可就真值钱了。 马一岙笑了,说我也不知道,典籍里面的用词十分含糊,也没有具体到名字,但这种蜂蜜,与上面的描述,其实大部分是相同的。 楚小兔在旁边听了,也是十分激动,不过除了激动,她还有一些忧虑。 她望着这十缸比人还高的大缸子,一脸忧愁地说道:“这么多,我们怎么拿走啊?” 这些蜂蜜,我们当然是想要带走的。 正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这是一方面,再有一个,就是这些东西留下来,天知道会不会成为岳壮实再次起家的资本呢? 就算是岳壮实跑掉了,留下来,说不定也变成了那帮落花洞女恶婆娘的战利品。 一想到这个,我们都有些不甘心。 马一岙瞧着,叹了一口气,说实在不行,那就象征性地取一些,然后一把火烧了吧,总比留给那帮老娘们要强得多。 楚小兔一脸焦虑,趴在上面恶狠狠吃了两口,说这样的蜂蜜,天天能吃一勺,那该多美啊? 马一岙劝她,说没事的,你不是有一只蜂后么?回头养起来了,蜂蜜不差。 楚小兔说这玩意难养,能不能活还两说呢,就算是活了,想要产蜜,又得很长一段时间呢。 马一岙笑了,说道:“咱们赶紧去旁边看,这个穷乡僻壤,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除了蜂蜜之外,药草却也挺丰富的,那家伙打架不行,但奴役劳工和迷幻术还是有一手的,炼丹的技术还行,咱们去药房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不错的东西……” 楚小兔恋恋不舍,看着这些大缸子,难过地说道:“那……好吧?” 我在旁边看着她的模样,有点儿好笑,而突然之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左右一看,说道:“那赖大呢?” 马一岙指着左边的建筑说道:“奔药房了,那家伙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自己的妖丹。” 我赶忙走,说去看看。 我倒不是害怕赖大找到自己的妖丹,而是怕那家伙凭藉着自己对于此处的熟悉,将好东西都给捞完了。 好在见识过了我们的本事,特别是不知道我们谁有下蛊能力之后,赖大显得格外乖巧。 他虽然进了药房,却并没有藏私,不但如此,他还将岳壮实的药房都给翻了一个遍儿,然后十分狗腿地堆到了门口,见我们进来,便涎着脸,对我们说道:“两位老大,这位姐姐,您们赏眼看,这是那装逼犯几十年来炼出来的丹丸,都在这儿呢。” 他说“这位姐姐”的时候,我格外别扭,楚小兔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太好。 事实上,他先前谈及楚小兔的时候,用的词语,是“那个长腿大胸、前凸后翘的妞儿”,不但如此,他还放下过豪言,说要是抓到了, 得给他先玩上几天。 这会儿,他看向楚小兔的眼神,那里面传递的敬重,就好像楚小兔是他的亲姐姐一样。 神圣不可侵犯。 我有些不太适应,反而是马一岙老江湖,完全不在意,而是笑着说道:“来,看看,都有些什么呢?” 赖大献宝一般地说道:“天生的不多,不过这盒子里面的百年何首乌,是真的不错,另外还有这个紫色灵芝,听那家伙吹嘘过,说有三百年的存积,滋补强壮、固本培正,是一等一的药材,另外这些菩提子也有一些来头;再就是丹药——这个是蜜蜡固气丹,这个是驱散宁神丹,还有这个行脉导气丹,都是不错的丹药,再就是这个专有的拨乱反正丹,给人服上一颗,控制消减。至于这一瓶……” 他十分神秘地笑了:“你们猜一猜,这个是什么?” 马一岙不吃他这一套,皱着眉头说道:“别废话,赶紧说!” 赖大不敢怠慢,赶紧说道:“这个叫做不老丸。” 啊? 听到这个,楚小兔的双眼都在冒光,说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 我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反而是马一岙十分淡定,等了赖大一眼,说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赖大赶忙解释道:“不是长生不死药,而是延缓衰老,重新焕发青春的丹丸,这东西据说是那家伙师父留下来的方子,通过噬心蜂蜂王浆来做主味,再加上他采补那些落花洞女之后的精血凝练而成,一颗服用,青春焕发,绝对是神奇得不能再神奇的东西了。” 马一岙听了,夺了过来,打开瓶子一看,开口说道:“里面有十颗……我们一人三颗,剩下一颗——赏你了!” 赖大听到,大喜过望,躬身唱诺:“谢谢老大,您真的是太敞亮了……” 他跟着岳壮实不知道多少年头,哪里受过这待遇,当下也是心花怒放,反而是我有些疑虑,听到这是那些落花洞女的精血所炼,心中可怜,说这个,有啥好的,不要。 楚小兔冲着我说道:“你脑子进水了啊,赶紧拿着,这样的好东西,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我还想多说什么,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兽吼。 紧接着,那“嗷、嗷”的叫声由远而近,与此同时出现的,是我们脚下的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这是…… 我一开始有些发愣,随后脑海里浮现出了两种颜色。 黑。 白。 天啊,我想起来了,那几头一直没有出现的食铁兽,终于赶来了。 第四十二章 马侯驯兽 这猛兽的叫声,让我瞬间就回想起了那几头畜生魁梧的体型,以及传说中能够生食钢铁的牙口,顿时就有些心惊胆战。 经历了几场酣战,此时此刻,我其实已经十分疲惫了。 倘若不是这满满的收获带来的兴奋感撑着,我躺下去,都能够立刻睡着。 太累了。 不但累,而且我的身上还有多处伤势,就连裆部,都还有隐隐的痛感传来。 这让我如何提起足够的精神头儿,去应对那四头食铁兽呢? 不但是我,那叛变而来的赖大也是十分惊恐,牙齿打颤,开口说道:“那四头畜生,很厉害呢,一旦发起狂来,只怕谁也拦不住——你们谁行?反正我扛不住的……” 马一岙瞪了他一眼,说你好歹也是一个老牌夜行者,怎地会怕那么几头畜生呢? 赖大摇头,争辩道:“什么畜生啊,这是异兽,远古遗种,天知道姓岳的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凶得很。有一次从神农架来了一癞毛大野人,足足有四米多高,肩上能跑马,想要占住这儿,开山建府,结果呢,还不是给这几头大胖子给活生生撕了?” 马一岙眯眼,说你的意思,是它们很厉害? 赖大点头,说相当厉害,我估计它们一旦发起狂来,我们谁也拿不住的——不如,走吧? 马一岙笑了,说你的妖丹不要了? 赖大赔笑,说比起妖丹来,当然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两人说着话,而这个时候,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塌声,却是那几头食铁兽将院墙推翻,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楚小兔有些慌,问马一岙:“要不然,我们先撤?” 马一岙伸手,说别慌,咱们得先确认一点,那就是这帮圆滚滚到底是给那岳壮实驱使着,冲着咱们来的,还是另有目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楚小兔着急了,说这不是都一样么?难不成,你在这儿待了几天,跟那几个大胖子混成朋友了? 马一岙摇头,说朋友倒不见得,但也不一定是敌人呢。 说罢,他转过身来,对赖大说道:“琼脂酿在哪?” 赖大有些尴尬,小声说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岳壮实的下场,你是看到的,你若是有信心承受的话,那就别说实话。” 食铁兽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形势紧迫,马一岙的态度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赖大不敢再有隐瞒,将衣服掀开,摸出了一个水囊来,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都在这里,没有藏私。” 马一岙伸手,接了过来,打开水囊的口子,闻了一下,然后说道:“走,去看看。” 我们趴在药房的门口,小心翼翼地往外瞧,却发现脚步声停住了。 夜色之中,几个无比魁梧的身影,正围着大殿的废墟在扒拉着,瓦砾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们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我们刚才在山神庙门口点燃的柴火还没有灭,在那火光之中,我瞧见那几头身型巨大的食铁兽,正在扒拉瓦砾。 而其中一头,已经顺着我们先前挖开的地方钻了下去。 随后,有“吼吼吼”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其余几头食铁兽听到,争先恐后地摸了过去,没一会儿,几个圆滚滚捧着远比自己身体还要巨大的一块蜂房,然后开始往嘴巴里面送去。 那蜂房的周围,还有残余的蜜蜂爬动着,它们却浑然不觉,大吃大嚼。 呃…… 瞧见这几个家伙,我们相视无语。 原本以为它们是岳壮实叫过来钳制我们的利器,没曾想它们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被那蜂蜜的香味吸引。 它们过来,就是奔着蜂蜜来的。 几个吃货。 这四个圆滚滚 趴在废墟之上,连吃带咬,还跟旁边的同伴打闹,一副大快朵颐的模样,完全没有朝着我们过来的架势。 瞧见这个,我忍不住问道:“这个……咋办?” 楚小兔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要不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我说:“你说,别管?” 楚小兔刚要点头,马一岙却说道:“不,趁此机会,咱们将这几头食铁兽给收服了——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回头了,那帮老女人指使着它们为祸一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你有办法? 马一岙看向了赖大,而给这气质卓著的男子如此一瞪眼,赖大不敢保留,赶忙说道:“这个,按理说,拿琼脂酿来喂食,应该可以驯服它们吧?” 马一岙眯眼说道:“喂食,我自然会,但如何通过琼脂酿来驯服对方,让食铁兽听我的话,这个才是问题。” 赖大摇头,说不,岳壮实平日里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很隐秘的,我如何能够得知? 马一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说真不知? 赖大都快哭了,慌忙摇头,说我真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了,我岂不也是山神了? 马一岙见没有问出更多的来,知道赖大应该不会有所藏私,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一会儿要是真的干起来,你用你的棍子,试着看看。” 我的棍子能够震慑爬虫和蜜蜂,但对于食铁兽这种远古遗种是否有效果,谁也不知道。 但有的时候,还是得去才尝试。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好,怎么做呢?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我去布置,你在后面压阵——小兔姑娘,你去药房那儿等着,如果情况不妙,将丹药全部拿走,别留下来。 楚小兔点头,说好。 马一岙向前走去,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眼色,让我看好赖大。 他对这小子,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马一岙朝着山神庙大殿的方向摸去,他先是在库房和药方这边的空地上布置了好一会儿,然后方才向前,每走一段距离,就停下脚步,蹲身洒了一些琼脂酿。 如此这般,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功夫,他终于来到了山神庙大殿的瓦砾堆附近。 随后他洒了一瓢噬心蜂的蜂王浆,落在了大殿旁边的台阶上。 紧接着他赶忙将自己藏起来。 我们抢救出来的那蜂王浆,气息浓郁,远胜于寻常蜂蜜,那几个不断打闹进食的圆滚滚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寻常的香味,先是犹豫了一会儿,紧接着争先恐后地朝着这边跑来。 它们四脚着地,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蠢笨模样,就好比那撒丫子奔跑的哈巴狗儿,快得让人吃惊。 随后四头圆滚滚都来到了马一岙刚才泼洒蜂王浆的地方。 它们伸长了粗粝的舌头,开始舔舐那满是蜂王浆的青石板,为了抢夺更多一些,它们之间还爆发出了激烈的冲突来。 推搡之间,一个个子稍微小一点儿的食铁兽一骨碌,就滚到了边缘处去。 别看这帮食铁兽个个如同大熊猫一般憨态可掬,但真正发起狠来,却还是十分凶悍的。 不过那个被推远的食铁兽却也是因祸得福,因为它嗅到了比蜂王浆还要香甜的气味。 那玩意,自然就是经过秘法炼制,稀罕无比的琼脂酿。 它揉了揉挨踹的肚子,然后趴在了地上,开始舔舐。 马一岙洒下的蜂王浆不多,那三头很快就舔完了,正恋恋不舍呢,瞧见不远处那同伴美滋滋的模样,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别看这帮圆滚滚憨态可掬,但其实还是挺精明的,瞧见之后,立刻拔腿过去。 接下来,都用不着马一岙参与,这帮食铁兽一边走,一路抢,终于来到了马一岙设置了许久的地方。 那儿的琼脂酿,比别处的要多了许多。 四头食铁兽在那儿,撅着屁股舔舐——这琼脂酿是秘法炼制的蜂王浆,平日里珍贵无比,即便是用来控制,份量也是反复斟酌的,这帮圆滚滚哪里能够肆意吃到,当下也是拼命地吃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它们外围的地方,突然间有一大团的火焰腾然而起,将它们给包围其中。 火焰腾起,食铁兽顿时就吓到了,拼命往中间缩去。 它们你挤我,我挤你,很是慌张。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跳了出来。 他高高举着手中的那一袋琼脂酿,大声喊道:“趴下,趴下。” 我感觉马一岙的语调有些古怪,显然也是心底发虚,没有底气,不过他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胆子大,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语气严厉无比,莫名就有了几分威慑力。 那帮食铁兽瞧见马一岙,张开了嘴巴,露出利齿来,又挥舞爪子,表达愤怒。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冲了出来。 我再一次拔出了腰间的软金索,使劲儿敲着地板,然后大声叫道:“趴下,趴下。” 我的出场,特别是那妖气腾腾的软金索长棍,让圆滚滚们有些惊慌,随后马一岙大声喊道:“趴下的,有吃的;站着的,就得死!” 他说得杀气腾腾,而我的长棍则敲到了火圈外围去。 马一岙反复说着。 双方僵持,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最肥大的那头食铁兽“嗷呜”一声之后,顺从地趴在了地上。 我与马一岙相视一笑。 琼脂酿的药性,起了作用,这帮圆滚滚,终于降服了。 ******** 小佛说:继续加更。 第四十三章 往事只能回味 火焰圈中,琼脂酿的药效开始渐渐发作,四头身形硕大的圆滚滚低下身子,将肚子趴在了青石板上,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狰狞。 这个时候的它们,显得如此憨态可掬。 瞧见它们的模样,我松了一口气。 琼脂酿还真的是恐怖,这帮食铁兽在服用了之后,暴躁的性子收敛,就跟刚入门的胖媳妇儿一样,小心翼翼地趴在。 它们两眼汪汪,仿佛很委屈的样子。 马一岙瞧见,并不放心,而是继续说道:“起立,都站起来。” 这回用不着他威胁,几个庞大腰圆的大熊猫立刻爬了起来,而马一岙又重复了好几个指令,什么半蹲,小跳、晃动肚子之类的。 他一边喊,一边做,那四头大熊猫听了,居然也照着做,争先恐后的样子,让马一岙笑开了怀来。 随后,他撒了泥土,在火圈中弄出了一片缺口来,指引那四头大熊猫走了出来。 圆滚滚们走出了火场,乖乖地在马一岙跟前排成一排。 有稍微怠慢一些的,我一棍子抽去,将这老赖口中的凶兽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半坐着,而马一岙则大声喊道:“大春,大春是谁?” 一只肥嘟嘟的手举了起来。 紧接着马一岙又继续喊道:“大夏是谁?夏天,大夏!” 他挨个儿喊着,并且让它们按照“春夏秋冬”的位置排好,而圆滚滚们居然都脾气不错地照办着,让人看着都有些错愕。 不过马一岙是打一棒子,就给一甜枣,这帮大熊猫排队站好之后,他叫老赖去缸子里舀了几勺蜂蜜来,给它们加餐。 蜂蜜在前,食铁兽们又故态复萌,开始打闹争抢起来。 不过我一通棍子下去,又都变乖了许多。 如此来回折腾几次,圆滚滚们终于听话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楚小兔也将药房里面最宝贵的东西都给打包妥当。 这时我们又继续搜罗,却发现除了蜂蜜和药材、丹药之外,这地方穷得出奇。 后来再没有什么能够看得入眼的东西。 哦,对了,从那岳壮实的卧室里,我们还搜出了一大堆的刺绣绸布来。 至于其它的,估计是他回来搜刮了一趟,所以啥也没有了。 那幻光石虽然还算不错,但因为有放射性的作用,我们都没有准备拿着。 除此之外,我们在山神庙后面的一个地窟里,发现了许多白骨。 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于此。 除了白骨,还有无数毒虫在里面蠕动着,对于这个,我和马一岙的意见十分统一,那就是一把火烧光。 我跟着将山神庙搜了一遍,而马一岙则回到了库房前来,他盯着那十来个巨大的粗瓷缸子,许久之后,一拍胳膊,对我喊道:“我想到了,想到了。” 我说什么? 马一岙指着院子里老老实实蹲着的食铁兽,说那些缸子我们搬不走,但它们可以啊。这帮畜生力大无穷,搬点东西,那也不是啥困难的事情。 我有些犹豫,说这个,可行么? 马一岙说试一试就知道了。 接下来他的表现,让我很是诧异——他先是找来那一大堆估计是落花洞女进贡的刺绣与布匹,将这些食铁兽和蜂蜜缸子给包裹起来,做成牢固而结实的“背篓”,随后将各个缸子的蜂蜜调配,确保每头食铁兽背上的缸子是满满当当的。 随后他找到了厚实的布匹,捆住缸口木盖,又用蜂蜡密封。 弄完这些,他开始指挥着那帮食铁兽前行,然后让我用棒子在旁边驱使着,使它们保持平衡,不让缸子倾斜,将蜂蜜洒出。 这一切,他指挥调度,甚至与那些圆滚滚沟通交流。 他来回不断,显得十分认真和有耐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食铁兽们在棍棒和琼脂酿的双重指引下,终于能够驼住缸子,稳稳前行,不会有任何洒出来的可能。 而弄完这些,我们也将山神庙梳理干净,将一切能够带走的东西都给带走。 而最后,马一岙否决了我一把火烧毁这地方的提议。 他说既然黑风沟的秘密揭开,那么我们就还有回来的可能。 这些数十年累积下来的蜂蜜琼浆,我们不能一下子带走,但后面还是可以来拿的。 用它们,来补偿小虎,以及那些受尽奴驭的男人,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到这话,我放弃了彻底了结的想法。 我们满载而归,唯一失落的人,是赖大,因为他翻遍了整个山神庙,都没有能够找到自己被收走的妖丹。 而这会儿他已然坚持不住了,变回了癞蛤蟆的本相。 其实这事儿并不让人意外。 岳壮实对他这个内奸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将他的妖丹随意舍弃呢? 必然是随身携带着的。 恢复癞蛤蟆本相的赖大不能在外面久留,与我们告罪一声,就回到了山神庙前的水潭里面去。 而临走之前,它答应了我们,不可再助纣为虐。 当然,这事儿我们也不认真。 他是否会信守承诺,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得罪死了岳壮实,想要回头的可能性很低。 我们搜刮妥当之后,又休整了一会儿。 马一岙将那固本培元的丹丸分吃,我们恢复了一些状态之后,开始出发。 沿着山路回转,到了半途的时候,突然间杀出三个落花洞女来,其中一人,就是小虎认识的小九老太,原来是担心后山出事,所以给大嬢娘派过来侦查的人员。 其间免不了一番恶斗,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我们胜利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帮落花洞女之中,修为最深的,是那个大嬢娘,至于其他人,反倒算不得顶尖厉害的角色。 所以我们虽然有一些麻烦,但也没有太多耽搁。 倘若不是马一岙阻止了那四头食铁兽上来相帮,说不定结束得更快。 当我们将这三人给制服之后,马一岙叫来了楚小兔,让她给每个人喂一颗拨乱反正丹。 相比较于马一岙配置的那瓶腥臭药水,这丹药则温和许多。 而且它本身就是琼脂酿的解药,速度更快一些。 果然,服用之后,她们呕吐得比月娘更加厉害,没多一会儿,那地上就吐得一塌糊涂,花的花、绿的绿,还有许多的黑色血块和虫尸,看得人毛骨悚然。 吐过之后,三人的眼神都回复了清明,彼此相见,都显得脸色苍白。 我别人不认识,就问小九老太:“记起自己的名字了么?” 小九老头双手捂面,哭泣着说道:“王翠华,我叫做王翠华,呜呜……” 得,这算是想起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需要我跟你解释么?” 小九老太捂着脸,难过地说道:“不用,不用,我都知道的,其实我午夜梦回之时,隐约能够想明白,不过每一次想往深处思量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我,让我无法从梦中醒来……” 马一岙在旁边说道:“事已至此,我们无法多说什么,你在山外,若是还有家人,可以前去投奔。” 小九老太没说话,旁边一个老妇人却嚎啕大哭起来:“我们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哪里还能够回得去啊,还不如死了呢……” 另一个人也哭着附和,说对呀,我们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家人? 三人悲痛欲绝,而我们却没办法劝解。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们在这与世隔绝的山中寨子里,虽然受了岳壮实的迫害,由一花季少女变成瘪嘴老太,但也改变不了她们欺压那些男人的事实。 这一点,很矛盾。 我们对这些落花洞女的态度也十分矛盾和复杂,一方面她们是受害者,而另一方面,她们在刚才又是施暴的一方。 倘若在交手之时,下狠手,伤了也就伤了,但现在她们恢复了神志,我们又不好动手。 我们是个体,不是团体,也不是法庭,没办法去审判任何人。 所以她们一旦表现得无害,我们也没有办法多加责难,而除了安慰之外,马一岙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让她们帮忙,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唤醒过来。 之前的时候很难,是因为马一岙手中调制好的药液不够,但这回我们抄了岳壮实的老家,手中的拨乱反正丹足够,为了避免争端,我们不得不认真面对起这个事儿来。 三人在悲恸之后,都点头答应了。 随后我们一行人走过山道,回到了大火肆虐过后的村子。 在这三位老妪的帮助下,事情反而变得很简单了,楚小兔被我们安排在了村外,看着食铁兽和我们的战利品,而我与马一岙,跟着那三位老妪进了村,各个击破,不断地擒人。 等到我们被发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服用过了拨乱反正丹,双方力量的天平开始倾斜,使得即便是大嬢娘想要力挽狂澜,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大嬢娘给按倒,给她喂了拨乱反正丹。 一切弄完,差不多已经是天蒙蒙亮。 大火过后的村寨,哭声一片,而晨光拂晓之时,远处的青石板长道上,走来了一大群的人。 粗略一看,差不多二十来个。 第四十四章 吞金自尽 这二十多人里,领头的一个,我们却是认识的。 小虎的爷爷,那个瘸了的老苗人。 东苗蛊王罗全牙。 这个老头儿先前看上去的时候,一团和气,然而此刻进了山谷,却是怒气冲冲,带着二十来个与他一般打扮的苗人,气冲冲地就杀到了这儿来。 我在队伍之中,并没有瞧见小虎,知道他们应该是还没有会合。 二十多人里,好多个受了伤,显然在没有落花洞女的领路之下,他们进了这黑风沟里来,也是遇到了许多机关的,好几个甚至都不能自己行走,得在旁人的搀扶之下,方才得以勉强同行。 至于小虎爷爷,更是一瘸一拐,十分艰难。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赶来了,气势汹汹。 马一岙瞧见,赶忙带着我迎了上去,双方见面,并不友好。 小虎爷爷别看人瘸了,但力气却大得吓人,人也灵活,上来就推了一把马一岙,气势汹汹地质问道:“我孙子呢,我孙子小虎呢?” 马一岙给推翻倒地,我上前去理论:“大爷,您别着急。” 小虎爷爷瞧见我,气不打一处来,摸出腰间的旱烟锅子,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来着?小虎是不是只负责领路,不能进这儿来?现在人呢?人在哪里?他父母走得早,就给我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他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一个孤寡老人怎么活?白发人送黑发人么?他人呢,人在哪里?” 我苦笑,说他不在这里…… 小虎爷爷的脸色一变,烟锅子都快要伸到了我的鼻子前来,怒气冲冲地说道:“他折在这里了?” 他正骂着,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叫唤:“爷爷!” 啊? 小虎爷爷回过头去,瞧见自家大孙子出现在了水田那一片,身后还跟着几个脸色黑黢黢的男人,和一个脏兮兮的大姑娘,顿时就是一愣。 随后他顾不得我们,一瘸一拐,几乎是小碎步地飞跑了过去。 爷孙见面,分外激动,而我也将马一岙给扶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马一岙苦笑,说没事,罗前辈这人其实挺沉稳的,这会儿只不过是爱孙心切,所以才会不讲道理;不过这一下,咱们也得受着,毕竟如果没有小虎的长线蛇虺蛊,我们未必能够这般顺利,回想起来,这一切,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有神助一般。 我说那也不能这样啊,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骂。 我给喷得一脸唾沫,心中不爽,而马一岙则笑了,对我说道:“结局是好的,再想想那些东西,心里面,是不是好受一点儿?” 听到他这么一说,又想起这一夜的收获,我不再多言。 因为确实如马一岙所说,今天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盆满钵满,让人都有点儿难以置信。 山神跌倒,我们吃饱。 两人低声聊着,而这个时候,小虎爷爷罗全牙也带着自己孙子走了回来。 此刻的他红光满面,对着马一岙说道:“算你还懂些道理,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自己去顶着,这事儿就此揭过吧。” 他说的,是我们让小虎带着妹子留下来,而马一岙、我和楚小兔去敌人后山老巢清除后患的事情。 这时我方才回想起来,原来马一岙之前的安排,竟然有如此的深意。 马一岙拱手,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罗前辈,让令孙卷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了,我很抱歉。” 小虎爷爷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说这事儿我刚刚问过那小兔崽子了,是他自己强行要来的,跟你们无关,倒是两位一直都照顾他,危险的事情自己顶着,让他躲在后面,这份情,我记着的——对了,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一岙赶紧跟他说起了昨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他的讲述很有讲究,哪些需要重点说的,哪些需要简略带过,抑扬顿挫,听得我大受启发,加深了对这家伙的敬佩之情。 听完了我们的讲述,小虎爷爷翘着胡子,说就这么放过那帮助纣为虐的臭婆娘了? 马一岙苦笑,说也不能这么讲,她们也是被人控制的神志,现如今,从梦中醒过来,对她们来讲,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小虎爷爷仍然不甘心,说话虽如此,但那个狗屁山神在此盘踞,但没有她们的帮助,这一带也不会变得如此——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这一大片的区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受害,多少男子失踪…… 马一岙认真地说道:“罗前辈,她们,正是受害的女子。” 唉…… 事已至此,说再多的道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一个死结。 说到底,唯一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那个叫做岳壮实的家伙,若是没有他,一切都清静了。 小虎爷爷不再纠结,而是问道:“你刚才说,那伪山神庙中,还有许多积蓄?”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噬心蜂的蜂蜜,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一人高的大缸子,十来缸,我们拿了四缸,剩余的,准备出山之后,找你帮忙来运呢。 小虎爷爷听到,脸都笑开了来,说好说,好说,对了,这些东西的分配,你有什么想法没? 马一岙沉吟一下,然后说道:“我之前呢,也想过一些,我带了四缸出来,我、侯子和那个叫做小兔的妹子一人一缸,小虎虽然没去,但此次事件,他出力甚大,而且连累得长线蛇虺蛊也没了,自然得占一缸;至于剩下的蜂蜜和东西,您这边组织张罗,不能白忙活,自然得占一份,那几个兄弟,长年在此遭受奴役,吃尽了苦头,我想分他们一份——这一份包括今夜死于混乱的老兄弟们,他们若是有家人,就给他们分去——再有一份,留给这些落花洞女。” 小虎爷爷听完,点头说道:“很公平,不过留给那些落花洞女,有必要么?” 马一岙说道:“我刚才询问过了她们的意见,许多人在这儿生活已经习惯了,无脸出山去,而此刻这里的村子给我烧毁了,损失重大,想要重建,还是需要一些积蓄的。我们,总不能看着她们饿死。” 旁边一人吐槽道:“饿死就饿死,活该。” 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马一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小虎爷爷。 小虎爷爷能够走到今日的地位,除了修为之外,人情世故自然也是极好的。 他沉吟一番,然后说道:“这说得很有道理,理当如此。不过说起来,你们几个有点儿委屈了,要知道,今夜的功臣是诸位,让湘西一带免受那妖怪荼毒的人,也是诸位,怎么可以只拿这么一些呢?” 我听到这话儿,差点儿都忍不住要笑了。 大爷,你真的以为我们是无私奉献的活雷锋啊? 我们,是拿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一岙比我沉稳许多,谦虚几句,小虎爷爷见劝解无用,便开口说道:“好,既然你信任得过我,那我便负责收尾工作吧,无论是这边的安置,还是物品的处理,以及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寻找,都由我来;事后我会专门跟你作一次汇报,倘若是有什么不公平之处,你回头了,指着我的鼻子骂,也是没问题的。” 马一岙拱手,说您言重了,我们对这儿不太熟悉,还得多多仰仗您了。 小虎爷爷带着人进了黑风沟,使得我们的实力陡然增长,倒也用不着急着离开,随后我们带着他去见了那些落花洞女。 除了大嬢孃闭门不见人之外,其余的都还挺配合的。 紧接着我在村后面找到了楚小兔,让她将食铁兽们带进了大火过后的村子,将东西卸下。 马一岙又带着人,去了后山的山神庙。 我因为昨天与岳壮实拼斗的时候,受了些伤,就没有跟着跑,而是留在了村子里,一边监管照看着那四头憨态可掬的食铁兽,一边休息。 小虎也没有去,照顾好了月娘休息之后,过来与我叙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得最多的,却是感慨这一次的好运气。 事实上,一旦任何环节有些差错,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黑风沟在这一带凶名鼎盛,就连他爷爷东苗蛊王听了也色变,不敢触摸,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岳壮实的上限,还真的就有妖王实力。 当朝阳的光华从头顶落下,照在这劫后余生的村庄时,我打了一个呵欠,而就在此时,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哭嚎声。 这哭声将我的瞌睡虫都给赶走,我从一头食铁兽温暖的肚子上爬了起来,朝着那方向望去。 哭声是来自于落花洞女聚集的屋子。 那屋子在大火之中奇迹地保留了下来,损毁得并不严重,此刻成了那些落花洞女的聚集地。 我跟小虎赶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小九老太,赶忙问怎么回事。 小九老太红着眼睛,哭着说道:“大嬢孃,她吞金自杀了。” 第四十五章 一个悲剧 大嬢娘的自杀,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事实上,在服用了“拨乱反正丹”之后,她的情绪都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别人啕嚎大哭,寻死觅活,然而她却是一声不吭,仿佛完全没有改变一般。 事后她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要不是她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我们估计都会把她给控制起来。 而事实上,马一岙临走之时,还特地找我,让我小心点那老娘们。 他担心大嬢娘有可能接受不了心中的落差,说不定会鼓动这帮落花洞女团结起来,然后再把我们给端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然而马一岙终究还是太过于高估女人的承受能力了,在发现自己的容颜变成了七老八十的模样,垂垂老矣,然后幻想全部破灭之后,她们最想做的,不是争权夺利求生存,而是只求速死,一了百了。 唉…… 我和小虎走进了房间里,瞧见宛如睡着了一般的大嬢娘,心中感慨。 好一会儿,我看向了旁边的这些落花洞女,低声问道:“她临死之前,有说过什么话么?” 有人递过来一封拆开的信,我接了过来。 小九老太则在旁边说道:“她一直接受不了现实,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这是她留下来的遗书。” 我拿出了纸来,信很短,字迹很是清秀,上面写了几百字的样子。 内容并不多,我大概扫了一遍,主要有三个内容。 第一是忏悔,醒转过来之后,之前的种种恶事浮上心头,这些事儿就如同毒蛇一般,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的精神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大篇幅的忏悔之后,是怨恨,对于那个岳壮实恨入骨髓的怨恨。 梦醒时分,对于一切都看得分外清楚。 而最后,她才提到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以及自己的老家,还有希望能够将贴身的一块玉石,让我们帮忙送回去,给她母亲留个念想。 她想妈妈,却不敢见。 刘秀秀。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听着有几分简单和质朴,如同一个柔弱的山里女娃儿。 我看完了信,那玉佩也递交到了我的手里来。 落花洞女们并没有马一岙预料之中的烈性,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的仇怨,反而多出了几分信任来,让我十分感慨。 而没多久,从后山回来的马一岙,又带来了另外的一个消息。 他们在那个毒虫洞窟之中,发现了大量的尸骸,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尸骸,与人类并不相同。 那是夜行者。 而且还是显化了本相之后的状态,大部分还是女性。 马一岙找到了之前被他误会成肥花的亥猪夜行者,此刻的她,已经死了,身体都被虫子啃食了大半,而且又经过灼烧之后,面目全非。 他们随后又在一处夹缝之中,找到了一本书,叫做《摄生九要·房中奇书》。 这本书里面记载了一个获得永生的法子,那就是集齐十二生肖“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女性夜行者的精血,就能够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最终成就永生之基业。 书上面写有大量的批注和文字记录,而根据这些文字,马一岙推导出了这个家伙,至少祸害了鼠、牛、虎、兔、鸡、狗、猪九人,总共七类女性夜行者。 正是因为这东西,使得岳壮实这个活了至少六十年的老东西,现如今还是青春年少的模样。 这状态,可不光只是落花洞女能够提供出来的。 这事儿让人胆寒。 而除了《摄生九要·房中奇书》之外,他们还搜到了一本医术,叫做《药解真注》,我们在药房里面找到的所有丹药,都能够在里面找到炼制方法。 不过这是残篇,中间有几页被人为地撕走了。 琼脂酿等控制人心的玩意,并没有在其中有所体现,想来是被岳壮实给毁去了。 双修书被毁去,而医书马一岙留着。 交流完信息之后,我将大嬢娘的遗书递给了马一岙。 与此同时的,还有那块玉佩。 玉佩不算什么名贵的材质,不过从质感上来说,应该是温养了许多年。 见玉如人,留个念想。 小虎爷爷带着人将剩余的几缸子蜂蜜拉了回来,走过来的时候,打量了一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这…… 马一岙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小虎爷爷将信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嘴里念叨着说道:“刘秀秀、刘秀秀……” 马一岙是个谨慎的人,瞧见他这状态,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他担心大嬢娘在死了之后,还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小虎爷爷却摇头,带着我们进了房间里去。 落花洞女们收殓好了大嬢娘,准备弄个木盒子,将她入土,小虎爷爷赶到,将盖在头上的白布掀开之后,一打量,方才跺着脚说道:“原来你竟然被抓到了这里来,天啊,我早就应该想得到的……” 我们听了,大为震惊。 这大嬢娘,居然是老爷子的熟人? 我们等小虎爷爷的情绪发泄完了,方才问道:“这个,是您的……” 小虎爷爷摇头,说与我无关,但她应该是小虎的小姨,她妈妈最小的妹子,失踪了十来年,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我那亲家找她,都快要找疯了,因为之前也没有落花洞女的种种迹象,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儿…… 这大嬢娘,居然是小虎的小姨? 瞧见这床榻之上干瘦如柴的白发老妪,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岳壮实,真的是害人不浅。 小虎爷爷认出了刘秀秀之后,叫来了小虎认亲,然后与落花洞女们商量,打算将人带回她老家去安葬。 对于他的提议,落花洞女们犹豫之后答应了,至于那块玉佩,也将有小虎爷爷来转交。 我们第二天,还在黑风沟待了一天,处理后面的相关事宜。 经过一番折腾,十来个落花洞女之中,有六个准备离开,其余人则就准备留来这里;至于那离开的六个,也是因为太过于思念家人,想要回家看看。 但她们其实是没有信心重新融入外面的世界,所以一旦有变故,可能还会回来。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不是我们的考虑范畴,而是她们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结果。 除此之外,有着东苗蛊王罗全牙的帮助,我们则省了许多的事情。 空闲下来,便是整理战利品。 小虎爷爷需要费心给那些剩余的东西分三份,而我、马一岙和楚小兔这边,也是十分忙碌,除了各自一大缸的噬心蜂的蜂蜜之外,我们还有四桶蜂王浆。 与之前一样,除了我们三人一人一桶之外,还分给了小虎一桶蜂王浆。 至于一众丹药什么的,就由我们三人对分了。 事实上,那蜂王浆小虎都不肯接受,说这是我们赢得的,与他无关。 但马一岙还是十分敞亮地给了他。 另外就是那四头身形硕大的食铁兽,这些家伙长得虽然很像大熊猫,但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同,别的不说,那牙口就截然不同,马一岙试着喂了半根锄头,居然都给咬下了肚子里去。 对于这东西的归属,我们很是头疼,因为不管怎么说,它到底还是属于大熊猫的种类,带出去了,别人也认为是大熊猫。 而私人豢养大熊猫,这是违法的事情。 马一岙和楚小兔手中的炼妖球品质并不算是很好,猫啊狗儿的,或许可以,但想要容下这两米多高的食铁兽,完全不可能。 我的倒是可以,但塞进去一头,王虎就得扔出来。 最后我们的商量,是先放在小虎爷爷这里帮忙养着,蜂蜜和蜂王浆也搁在他这儿,等我们回头有空了,再想办法带走。 对于我们的请求,小虎爷爷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之所以要回头来取,是因为我跟马一岙说起了我外甥兜兜的事情。 马一岙向来就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更何况这是我的事儿。 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事不宜迟,在忙碌完了这边的事情之后,第三天,我们与小虎、他爷爷告辞,然后踏上了前往离别岛的道路。 这地方,马一岙听他师父说过,知道大概的位置。 临出发之前,我们还特地随身带上了一些蜂蜜、蜂王浆,说不定会用到。 除此之外,就是跟那四头食铁兽辞行。 这几头畜生别看相貌凶悍,但驯服之后,还是十分可爱的,而且它们的智力水平差不多有人类小孩一般,很是懂事,对于马一岙的离开,十分的不舍。 那只个儿最小的大冬,甚至都流出了眼泪来,嗷嗷着叫唤。 马一岙虽然不舍,但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带着它们离开。 或许有一天,我们有足够的炼妖球,方才可以。 出了村子,我们去了很远的镇子上,然后坐车去市里,坐上火车,一路向西。 火车轰隆隆,一路风景如画,走湘西,过黔北,到达了川渝地区。 最后我们抵达了横断山脉的东部地区。 离别岛,就在这一带。 ******** 小佛说:母亲今天动另外一只眼的手术,一直在忙,今天就不加更了。 第四十六章 川西小城 千里川藏线,天堑二郎山。 路上的时候,我与马一岙在交流夜行者分级的情况,这事儿是从楚小兔的口中得知的,但我知晓,夜行者对于别人称自己为“妖”,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 所以这所谓的“生妖、平妖或信妖、大妖、妖王及最顶尖的洪荒大妖”一套,绝对不会是内部的称呼。 事实上,马一岙也承认,这是游侠联盟干的事情。 清朝中叶,七大妖王崛起,其中一脉,甚至坐镇朝中,倒行逆施,天下间的百姓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 他们对于修行者的打击,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哪里有压迫,那就就有反抗,什么天地会、红花会,各种反抗组织纷起,在遭受清廷的严厉打击之后,转为联合,形成了游侠联盟。 那些与夜行者、清廷有着血仇的修行者开始积极对抗,并且建立了一整套可行性机制来。 其中这一套分级制度,就是其中几个激进的联盟成员设立的。 后来推而广之,发现这类似于爵位“公侯伯子男”,或者九品中正制之类的定义,在对抗夜行者上有着奇效。 它能够在短时间内确定敌人的实力,从而安排和部署相关人手针对,故而风靡流传起来,就连夜行者的内部,也在用这么一套体系。 当然,对于极端主义的夜行者来说,这是一套具有侮辱性的分级。 之所以提及,是我在想,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马一岙告诉我,说你呢,按道理来说,说小妖,也就是刚刚觉醒的生瓜蛋子,但你现如今得了“九玄露”为基准,踏入了修行之途,又天赋异禀,奇遇连连,从实力上来论,又接近于平妖阶段,而你这软金索长棍十分奇特,说不得的厉害武器,若是加上它,仿佛又有冲击更高级别的可能。 不确定性,这是马一岙对我的总结评价。 当然,如果我的五劫皆过,那实力百分之百的,就应该是妖王打底,妥妥的。 他对于如何区分,了解不多,不过他知道在北方津门,有一个叫做“铁嘴断江山”的前辈,他的地位,很像是东汉末年时主持月旦评的许劭兄弟,对于看人和看夜行者,都是十分了然的。 一眼看穿。 路上交流着,又经过换车,我们抵达了一个小县城。 过了西川盆地,我们在西侧边缘,此地山势雄伟,峰峦叠嶂,入目处遍地的山峦,而这里的大山,比之湘西,又多了几分雄浑,一望如云。 下了长途汽车的时候,马一岙与我聊得火热,而一直在旁边乖巧不言的楚小兔突然说道:“你们认识那人么?” 我听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见一个驼背男子,正挑着一副担子走远。 我有些诧异,说不认识啊,怎么了? 楚小兔说道:“刚才你们在聊天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在偷摸打量着你们,我看他的时候,他又很自然地回过了头去,总感觉像是行内人。” 马一岙有些吃惊,说不会吧,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可以压低了嗓门,他如何能够听得见? 楚小兔摇头,说不知道啊? 我有些担心节外生枝,问马一岙,说要不然追上去问一下? 马一岙沉着脸,好一会儿之后,摆了摆手,说不管他。 我们出了汽车站,往县城走去,马一岙张罗着我们去吃饭,对于这事儿,我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毕竟作为一个吃货,而且是一个对料理有着特殊研究的人,我每到一个地方,就特别喜欢品尝一下当地美食,并且从中获得不同的感受。 之前的时候,我还跟老金商量过,等再做两年,有点儿继续了,我就去开一个饭馆子。 老金也觉得,凭着我的厨艺,那饭馆做起来,绝对是亏不了的。 好多人吃了我做的饭,都是赞不绝口。 与南边的大建设不同,这个位于二郎山脚下的小县城还处于一种宁静的状态,过了一座桥,便能瞧见一幢幢古色古香的木质房屋,矗立于桥头这边,一条小溪穿街而过。 我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小县城的老居民们悠闲地在街边散步,商户们也十分悠闲。 经过一番对比,我们挑了一家简陋而干净的小餐馆,根据老板的推荐,要了一大盘的鸡肉,两大碗抄手和一瓶毛梨儿酒,再加上一份酒酿汤圆,时鲜蔬菜等。 鸡肉是著名的桥头堡凉拌鸡肉,鸡肉伴着麻油,香甜爽口,另有鸡汤香浓。 抄手又作馄炖,皮薄馅厚。 至于那毛梨儿酒,则是采自高山之上的野生猕猴桃酿造而成的果酒,清醇可口,提神美容。 当服务员用木盘托着,端上来的时候,那鲜红的颜色让人看着胃口大开。 我搓了一下手,然后开始品尝美食。 美食让人满足,几天的疲惫旅程一下子就消减许多。 吃抄手,喝鸡汤,那凉拌鸡肉的细嫩与爽滑,让人回味无穷,而当我沉浸在食物的美好之时,旁边的马一岙突然说道:“快点吃,我们准备走了。” 我一愣,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啊,我还打算再点一碗呢?” 马一岙显得特别严肃,说回头再吃。 我不明所以,赶忙吃完面前这一碗馄炖,而马一岙则将钱拍在了桌子上,然后起身往外走。 我和楚小兔在后面跟着,我有些奇怪,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小兔的江湖经验比我足很多,低声回答道:“被人盯上了,从进了老街就开始,不过一直到刚才最终确认。” 啊?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看去,结果走在前面的马一岙却仿佛知道我要干嘛一样,制止道:“别回头,跟着我。” 我不敢再乱动,跟着马一岙往前。 他对这儿似乎挺熟悉的,在老街的街巷里走着,突然右转,来到了一处小巷之中,随后又转,如此几回,他拉着我们,藏在了一处狭小的墙缝间隙,然后用竹篓子挡住。 我们三人,蹲伏在角落里,没一会儿,就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赶来,紧接着有一个川音在不远处响起:“人咧?” 另外一个人说道:“大概是发现咱们,跑脱了。” 前面那人焦急地说道:“那咋个办咧?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盯住这个瓜娃子,别让他跑脱咯?” 一个女人恨恨地说道:“让你们小心点,结果个个马大哈,现在好了,人给惊到了吧?还愣着干嘛,找人啊——那谁,白七,你拿老头子的名帖,去当地的青头袍哥会拜码头,让他们也出人来,帮忙找。” 第一个人很不情愿地说道:“这个……” 女人不乐意了,说怎么的,我说的话不算数是吧? 那人没有再啰嗦,说好吧。 三人简单交流几句,然后离开,而夜色之中,我们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惹上这样的人了呢?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在这儿,有一个朋友,应该是可以信任得过的,跟我走吧。” 在夜色的掩映下,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前庭后院的木房子前。 这儿已经是县城的边缘地带,马一岙去敲门,三长一短,九下一顿,叩叩叩、叩叩叩,没多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马一岙低声说道:“是我,小马。” 吱呀。 门开了,一个半边脸给烧伤了的男人出现,他的左脸凝结成了一团,嘴也歪了,眼睛也斜了,再配合上他僵直的脸儿,在这样的黑夜里,看着特别的吓人。 不过他对马一岙的态度倒也还算不错,十分热情地说道:“小马?你来了,进屋,屋里坐。” 他将我们带进了屋子,马一岙给我和楚小兔作了介绍,然后对我们说道:“这是老秦,秦安康,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铁兄弟。” 老秦招呼着我们,然后朝着屋子里喊道:“小宝,倒茶。” 里面跑出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男孩,大概上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走出来,瞧见马一岙,甜甜喊道:“马叔叔。” 马一岙瞧见他,也露出了笑容,说唉,好久不见,长这么大了啊。 我们在堂屋坐下,男孩小宝给我们倒茶之后,又回去写作业了,而那老秦看着马一岙,长叹了一声,说小马,你这个时候,来得不太凑巧啊…… 第四十七章 恩怨情仇 瞧见老秦欲言又止的样子,马一岙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老秦,咱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用不着绕圈子,你直接说就是了。” 老秦尴尬地笑了笑,他的半边脸都毁了,本来挺难看,这么一笑,更难看了。 他沉吟一番,然后说道:“后天是二郎山花老太的八十大寿,她在这二郎山盘踞一甲子,又偏偏颇能生养,儿孙满堂,经营多年,几个儿子也都争气,知交遍天下不敢说,但在这西川、陇西、陕西一带,却还是朋友颇多的,这一次生日是大寿,请了不少人。这人一多,就容易龙蛇混杂,我前两天,就瞧见了黄风寨的人。” 马一岙听到,眉头皱起,说黄风寨啊,他们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呢。 我在旁边听着,脑子一动,说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马一岙苦笑,说巫山黄风寨,妖王鲁大脚,上次在赣西江州与我们一起的马丁,就是受到了他的要挟,想起来了么? 我点头,说原来是这家伙,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惦记着你呢,当真是睚眦必报。 老秦在旁边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大家自有公论,但鲁大脚那厮是个好面子的人,当初他通告全西川,说要杀你泄愤,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让你走了,自以为奇耻大辱;事后他不但放出豪言,让你一辈子都无法进西川,而且还到处挂悬赏,说要你性命——这话儿到底是说说呢,还是用了心,谁也不知道,但现如今整个西川的江湖人物都集合这儿,他自然也会到……” 他话还没有说完,马一岙便点头,说老秦,别说了,我了解。 我在旁边听着,方才晓得那鲁大脚对马一岙的仇恨有多深,而马一岙必然也是知晓的。 按道理说,鲁大脚对马一岙虽恨,但世界这么大,他未必能够找得到马一岙。 但现如今马一岙自己找上门来了,问题可就不同了。 而马一岙在明知道来西川就有可能遇到鲁大脚和黄风寨的情况下,还义不容辞过来了。 这情分,我真的是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想了想,对马一岙说道:“要不然……”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马一岙却对老秦说道:“我这次过来,也不是想要跟鲁大脚唱对台戏,而是为了离别岛的黄大仙。” “黄大仙?” 老秦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一个鲁大脚还不够,还要摊上一个黄大仙?小马,你这可真能惹事的啊。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你想多了,是那黄大仙惹到了我们——我这兄弟侯漠,他有一个外甥,堂姐的儿子,给黄大仙掳走了,他堂姐在家里寻死觅活着呢,我就寻思着过来看看。那黄大仙吧,江湖风评不差,看看能不能讲一讲理,把人家孩子给送回去。” 老秦说你这是揽事,跟惹事差不多啊。 马一岙指着我,说侯漠是我兄弟,他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么? 老秦沉吟了一番,方才说道:“黄大仙呢,这人的脾气很怪,他好起来的时候,奔波千里,只为一诺,那叫一个义薄云天;而恼怒起来,动辄杀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来讲,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那么我问你,他掳走侯兄弟的外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马一岙看向了我,而我则看向了楚小兔。 这事儿当时我并不在场,能够了解那黄大仙动机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提到黄大仙,楚小兔的眼里满是仇恨,瞧见我们都朝着她望了过来,她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就好像是喝醉了酒,或者疯了一样,进来就乱杀人,然后将人掳走,我们如何得知?” 老秦犹豫了一下,然后跟马一岙商量,说小马,这事儿呢,我觉得别着急,要不然你先回去,然后我这边再找人帮忙问问? 马一岙说怎么问? 老秦说当然是先找打听打听,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而如果确定之后,就一个名望比较高的前辈高人当中间人,帮忙传个话,问问黄大仙他本人的意思咯。 马一岙看向了我,还没有等我说话,就摇头说道:“不,我还是想要见一见他。” 老秦低下头,仿佛在思索。 好一会儿,他说道:“花老太的大孙子,就在离别岛,而且地位还挺高,因为这一层关系,据说这一次的寿宴离别岛的人也会来参加,而黄大仙,据说也是客人之一。”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果真? 老秦叹气,说唉,按理说,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的。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里屋,站起了身来,对老秦说道:“我明白,花老太的寨子,应该是在二郎山的青钢岭,对吧?” 老秦点头,说对。 马一岙点了点头,陈恳地说道:“谢谢,多谢——我们走了,你当我们没有来过。” 他往外走,老秦上前来拦,说唉,也别急着走嘛,来都来了,吃个饭呗,家里也有菜,你们等等,我搞个火锅,再叫小宝去打点米酒来,咱们好久没见了,走一个…… 马一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们来的时候,去吃过了的,就是徐维映家,她们家的桥头堡凉拌鸡肉是真好吃,我有一次做梦,都能想起来。 老秦将我们送出了屋,门关上之后,走了几步,我回了一下头,问马一岙,说这…… 我以为我们今天晚上,能够在这儿留宿呢,没想到马一岙却急着要走。 楚小兔也不明白,说为什么啊? 马一岙没有回答,一直领着我们走出了街口,方才说道:“老秦以前呢,是个洒脱的人,但现在不同了,有小宝在,他不想去冒险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的,黄风寨的人倒也罢了,他们还去找了当地的袍哥会——袍哥会,又叫做哥老会,最早起源于湘南鄂北,盛行于西川和渝城,各地都有分会,而且彼此不相关联,算得上是地头蛇。既然是地头蛇,办法肯定很多,咱们就不要给老秦惹麻烦了。” 如果只是老秦一个人,我们可以说他胆小怕事,不够朋友。 但如果是为了那个男孩小宝,我们都没有太多怨言,反而更加能够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 他不怕事,但怕自己出了事,儿子没人照顾。 楚小兔问道:“小宝妈妈呢?” 马一岙苦笑,说给鲁大脚那个神经病孙子给祸害了,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原来如此。 楚小兔嘴一撇,还想再说什么,我拦住了她,然后问马一岙,说我们现在去哪里,难道去二郎山青钢岭,守株待兔么? 马一岙点头,说只有如此了。 我说你认识路么? 马一岙点头,说之前听说过,寻摸寻摸,问题应该不大——那黄风寨的人一旦跟本地的袍哥会拉上关系,城里面估计到处都是找我们的人,还不如到乡下去,往山里走来得安全。 三人商量妥当之后,沿着建筑的阴影往外走,出了城。 我们没敢搭车,害怕暴露,只有徒步赶往。 十月下旬,在这川西之地已经临冬,中午还好一点,早晚的温度都很凉,到了夜里,那冷风飕飕刮来,还是挺冷的。 三人迎风而行,走了好几个小时,到了下半夜,大家就都有些疲惫了。 寿宴定在后天晚上,所以我们也用不着这般着急,几人商量一番,决定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养精蓄锐,等到了明天,再过二郎山去。 不过既然已经被盯上,我们就不敢住旅店,去民居更不合适。 睡在哪儿呢? 这大冷天的,总不能找个野地就直接睡下去吧? 正头疼间,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子,川西边境的小镇十分简朴,一眼望去黑乎乎的,只有几盏灯在亮着,而大部分都是木头房子,砖石结构的,都是当地公营单位。 我们摸黑进了镇子,很快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去处。 粮站。 这个名字,很多小一辈的人估计都没有听过了,但在当年的时候,即便是供给关系取消了,但很多地方还是存在着的,它是农村收获谷物后,换取金钱和完成任务的地方。 而在90年代,每家农户都有谷物上缴要求,也是通过粮站来完成的。 我们来到粮站,绕开了门口的保卫,翻过了院墙之后,马一岙弄开了一个谷仓的门锁,然后我和楚小兔先进去,而马一岙,则在外面把门又用那铁将军锁上,然后通过一个通风口翻了进来。 谷仓之中堆放着许多稻谷,角落里还堆着一些生石灰袋子来防潮。 楚小兔找来了几个麻布袋,在谷堆旁边铺好。 我们各自躺下,谷仓之中的温度还算不错,没有特别冷,所以睡着还是蛮舒服的。 第二天还有许多的事情,我们又是一直赶路,十分疲惫,所以几乎是一躺下,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过去。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却给人推醒了过来。 我没睡熟,一下子就醒了,有些惊慌,而这个时候,听到马一岙在旁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 小佛说:今天加更。 第四十八章 青钢岭下 有人来了? 巡仓,还是发现我们,特地赶过来堵人的? 我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问在哪儿呢? 马一岙指了指刚才他爬进来的那通风管道,然后拉着我,以及打着呵欠的楚小兔,连带着我们垫在地上的麻袋,退到了谷堆的后面去。 我们这边刚刚藏好,就听到几个落地的脚步声。 从通风管道进来,那人自然不可能是粮站的职工,而不是职工,又是什么呢? 难不成黄风寨的人找过来了? 不可能吧? 我的睡意消散,人却变得精神起来,屏气凝神,而旁边的楚小兔则推了我一把。 我扭头过去,瞧见她指了指自己樱桃一般粉嫩的檀口,我先是一愣,以为她是想要暗示我点啥呢,心跳都有点加速,随后瞧见了她嘴唇里,含着先前潜入坨弄寨的檀木片,赶忙从兜里面拿出来含住。 我这边刚刚含住了那带着脂粉香味的檀木片,那几人就走到了我们刚才躺着的地方来,紧接着一个年轻女人说道:“就这儿吧,挺热乎的。” 有个男人十分嫌弃地说道:“干嘛要住这个鬼地方啊,还偷偷摸摸的?这镇子里应该有招待所之类的吧?” 另外一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赵师弟,你以为我们是来干嘛的?旅游么?” 女人说道:“对啊,我们可是来刺杀封敬尧的,此事不能有任何闪失,要是给封敬尧提前得知,有了防备,那咱们这一次过来,岂不就是赴死么?” 那赵师弟冷笑,说咱们这一次,不就是赴死么? 年长一些的那男人听了,忍不住厉声说道:“赵师弟,你想说什么?” 那赵师弟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一次那二郎山花老太的八十大寿,来的都是这西川道上有名有数的江湖大豪,以及顶尖儿的人物,咱们在这场合闹事,动手杀人,你觉得能跑得脱?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有何区别?” 女人听着这话儿,有点儿恼怒了,说赵师哥,你不想给我爹报仇,那便走,我也不拦着你。 年长那人也冷哼,说对,你还是回锦官城里,麻将打着,小酒喝着,多自在。 赵师弟被这般讥讽,有些急了,说你们真觉得我是怕死? 年长那人说道:“难道不是?” 赵师弟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我赵康从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师父将我抚养长大,又传授我一身修为,对我是恩重如山,现如今他被平天鼠封敬尧那狗日的暗算了,我锦官自然门没了师父,你鞠婧师妹没了父亲,我又如何不气愤。只不过,咱们行事,得三思而后行,不可贸然而动,要不然真的折在这里,整个锦官自然门,到了我们这一代,就算是断了——你们说说,师父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年长的人冷笑,说对呀,所以我劝你赶紧离开,回茶馆去,心安理得地等着,也好给咱锦官自然门留点儿血脉,对吧? 赵师弟恼怒,说辛师兄,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 辛师兄冷然说道:“懂,我如何能够不懂呢?只不过,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大家习惯了安逸,说不定就这般淡忘了,还谈什么十年不晚——另外你说什么自然门,我觉得,师父在,锦官自然门就在,师父都没有了,你觉得谁,能够代表锦官自然门?” 两人争吵着,那叫做鞠婧的女孩子则长叹了一口气。 她说道:“赵师兄,我师父生前,是最疼你的,也一直说想让你继承他的衣钵,现如今你既然这么说,那便走吧,回锦官城,好好把我爹的法门,发扬光大。” 赵师弟急了,说小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 小师妹鞠婧大声喊了一声,然后对赵师弟说道:“你走吧,现在、立刻、马上!” 她说得十分坚决,而且语气之寒冷,让人想到了坚冰。 话音落下,场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辛师兄开口了:“小师妹,你刚才,声音太大了,我们得换一个地方,免得被人找到。” 他这般说,小师妹鞠婧应了一声,然后两人离开了谷仓。 至于那赵师弟,在原地呆立了许久。 十分钟,二十分钟? 我在角落里蹲得有些不耐烦了,有点儿想要站出来,结果那赵师弟终于开腔了。 他跺了跺脚,叹声说道:“师妹啊师妹,你这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辛师兄,哪里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儒雅温良,急公好义啊,他……唉!” 说罢,他也离开了去。 一直到赵师弟走了许久,我们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马一岙小心地检查过了谷仓周围,然后回过头来,问道:“锦官自然门?这是个什么东西,谁听过么?” 楚小兔回答,说自然门是民国初年创立的一个修行门派,相传徐始祖乃黔贵人氏,人皆不祥其名,只知姓徐。因其身形矮小,下颌刚甫桌面,故俗称"徐矮子"、"徐矮师"。而着名的南北大侠杜心武,便是徐矮子的弟子,也是自然门的第二代。等到杜兴武将自然门发扬光大之后,徒弟来自于各地,这锦官自然门,估计就是其弟子传承下来的一脉吧? 马一岙点头,说原来是南北大侠的一脉。 我听过马一岙跟我聊过民国十大家,其中就有南北大侠杜心武,有些高兴,说那这几人,岂不也是游侠联盟的人? 我们几个,人在西川,孤立无援,就连马一岙之前的好友老秦都不想搀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让人不免有些唏嘘,而此刻瞧见游侠联盟的人,我自然是兴奋无比。 不过相对于我的激动,马一岙却显得很是平静。 他从怀里面,摸出了那本破旧的笔记本,然后用手电照亮,翻阅了一会儿,这才摇头说道:“我没有找到师父的记录,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身份并不确定,就算是杜大侠的一脉传承,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说咱们不去联络一下?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大家的目标不一样,用不着搭到一起来。 两人说着话,而这边楚小兔却打起了呵欠来,说哎呀,这几个人好讨厌,人家睡得正香呢,结果就摸进来了;哎呀,我好困啊,要是没事,我先去睡觉了。 这半夜的小插曲只是打断了一下我们的好梦,既然人走了,我们也不再多想,相继睡去。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早早地爬了起来,然后避开人群,遁入乡野,紧接着就进了山。 山中行走,与道旁又有许多不同,虽然艰险,但用不着担心碰到眼线。 一入山中,便能够感受这山势雄伟,峰峦叠嶂,悬崖峭壁,道路艰险,不过入目处是满眼的古树野花,千姿百态,又有飞瀑流泉、山溪淙淙,又有穿峡入谷,千回万转,端的是人间美景。 因为少了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我们行进的速度,反而大大增快了许多,差不多到午后两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那青钢岭的山脚下。 青钢岭在二郎山中,并不算最高的山峰,但岭上的地貌奇特,上宽下窄,只有一条道路可以上山。 那道路掩映在郁郁林木之后,倘若是不仔细,还真的难以找寻。 上岭的道路,有且只有一条,下方是青石条,而到了上面,还有一大段是修筑于悬崖峭壁之间的栈道。 那儿倘若是守着一人,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绝对的易守难攻。 正是因为如此的地利,那花老太方才得以在此修生养息。 对了,我前面忘记提了,这个花老太,也是一个夜行者,而这二郎山上,就盘踞着一个以她为首的夜行者家族。 我们没有敢上栈道,而是藏在山下的一片云杉林中,耐心地等待着。 大概是头一天的关系,所以我们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客人。 但能够瞧见有骡马队从山下走来,我们仔细打量,发现是花老太这儿布置寿宴的人手。 我们几个,从下午一直守到了夜里。 一开始我们三个都在守着,到后来开始轮班儿守候,到了晚上的时候,也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不过都没有我们要找的黄大仙。 他估计得明天才到。 又或者,他已经提前到了,而我们并没有撞到。 等到晚上九点多,天色黑压压的时候,马一岙突然开腔说话了:“这样子守株待兔,肯定不行,我们得想办法上岭峰去,才有跟黄大仙碰面的机会。” 我说怎么想办法?你刚才也说了,这儿的地形险要,只有一条道路上去,至于别的地方,就算是我们能爬上那悬崖峭壁,人家在上面轮班值守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马一岙着急地挠了挠头发,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小兔突然喊道:“那、那个驼背!” 第四十九章 劫道小贼 驼背,就是在中巴车上面,偷听我们说话的那个家伙。 正是因为他,使得我们随后就被黄风寨的人给盯上,随后不得不远走山里,不敢在那小县城中停留,生怕被人给撵上了,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 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也赶来了青钢岭。 不过仔细想来,那花老太做寿,出现在二郎山这一带的大部分江湖人物,估计都是前来贺喜的,所以他过来,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与驼背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娇小,柔媚如水的漂亮女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因为隔得比较远,所以我们也听不清楚内容,但是从那人的侧影看过去,我却能够知晓——她,就是昨天在巷子里面发号施令的那个女人。 黄风寨的人。 两人沿着山路而行,渐行渐远,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忍不住说道:“这个花老太,好大的排场啊。” 我们蹲了这一天,瞧见不少的人来人往,在这样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中之地,偏僻之所,却能够招来那么多我们平日里生活中几乎不可能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人家混得好。 马一岙说她本身的实力就十分强大,生下的这一大窝崽子里面,也有好几个觉醒了夜行者血脉,个个都十分出息;最关键的,是她的子孙中,还有人去入了修行者的门下,居然也有所成,如此枝繁叶茂,相互支撑,自然不会差太多。 我望着天色渐黑的夜色,忍不住问道:“那啥,黄大仙这人,听说厉害得很,为什么你还要找他当面谈,而不是背地里偷摸着将人带走呢?”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说你对黄大仙这人,了解多么? 我说我问过了你师父,他说他年轻之时,曾经与黄大仙一起,并肩与西域闯荡,后来因为某些误会,就没有再一块儿了;至于其它的,倒也不是很清楚。 马一岙点头,说黄大仙这人,怎么讲呢,亦正亦邪,很难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公认的,是他脾气很怪,所以我师父跟他闹翻,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你上次也聊过,他脾气怪,怎么个怪法呢? 马一岙说怎么讲呢,这个人很讲究眼缘,第一眼看对了,啥都好说,对你就跟家中长辈,或者自家兄弟伙一样,而若是不对眼,甚至有可能一不留神,就要了你性命,没有任何理由。 我听了,忍不住说道:“卧槽,这他妈不是疯子么?” 马一岙说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为什么愿意找他聊呢,主要是很多被他杀了的人,都是恶贯满盈的恶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也是行侠仗义,故而江湖的风评还算不错。 我说这看对眼的事儿,还真的很难讲,他难道没有看错过么? 马一岙说也有,所以说,江湖上对此人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喜欢的人很喜欢他,不喜欢的人呢,恨之入骨,当年我师父就是因为他无故杀人,而跟他分道扬镳的。 我有点儿无语了,而旁边的楚小兔却笑嘻嘻地说道:“那啥,你知道怎么给他留下好印象么?” 马一岙一愣,说你要干嘛? 楚小兔朝着我们两个抛了一个媚眼,红唇撅起,国色天香的妖娆模样,然后说道:“我想让他爱上我,然后……” 她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说道:“然后,我一刀杀了他,为我二哥报仇。” 呃……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对楚小兔说道:“报仇的事情,并不是你我能够搞定的,现在咱们先把我外甥救出来,然后再从长计议,你觉得如何?” 楚小兔瞧见我如此郑重其事,噗嗤一笑,说你放心,我不是没轻没重的二愣子,这次过来,只是探一探那家伙的底细;至于报仇,还得姥姥来张罗。 得了她的承诺,我放心一些,而马一岙则说道:“色诱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知道川中妖魅么?” 楚小兔说你说的,莫不是西川第一美女王萌萌? 马一岙点头,说对,二十年前,王萌萌一出江湖,国色天香、艳名四播,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热血男儿,让多少年轻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听我师父讲起,当时她的艳容芳姿,就连我师父这样道心稳固的人,都不得不去冲一会冷水澡,才能够消解。可是你知道王萌萌最后,是死于谁的手里了么? 楚小兔很惊讶,说我的天,你师父都有去洗过冷水澡?这么妖娆么? 呃…… 我以为楚小兔会回答,说“难道是死于这个黄大仙之手”,结果她关注的点,居然在这里。 不过想起来也挺搞笑的,堂堂一代大侠王朝安,居然给逼得洗冷水澡,这得是多搞笑的事儿。 马一岙也给楚小兔说得无语了,恼怒地说道:“你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 楚小兔却是一脸妩媚地看着我们,粉嫩的小舌头在饱满的红唇上轻轻舔舐着,然后媚眼如丝地说道:“说老实话,你们两个,有没有为我去洗冷水澡?”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说朋友妻不可欺,我这点讲究还是有的;而且就你这点儿柴火妞的身板儿,离当年的川中妖魅王萌萌,差得还是有点儿远。 我听了,顿时就着急了,推了马一岙一把,说你说什么呢? 楚小兔瞧见我又羞又恼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然后对马一岙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王萌萌都不行,我也不敢乱来的。” 马一岙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那就好。 他回头对我说道:“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跟他谈一谈的原因,这个家伙脾气古怪,但也不是没有讲理的可能,如果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说法,远比我们深入离别岛那个毒虫窝里面去要来的简单。” 我不再质疑,而是问道:“道理我都懂,只不过,咱们如何碰到那黄大仙呢?” 马一岙说上山,在岭上的机会,远比在这儿守株待兔要多。 楚小兔翻了一下白眼,说这边的情况,你刚才也瞧见了,就拐角那地方,就有花老太的人在守着,每波人都需要有请柬,才能够放行的,至于其他路,你也说了,悬崖峭壁且不说,而且还有人看着,完全没办法潜入……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怎么再等等。 是夜,我们并没有找地方歇息,而是轮番值守,关于那黄大仙,马一岙认识,楚小兔也见过,唯独我,只能够听别人的描述来瞎蒙。 只不过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没有瞧见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这天是寿宴正酒,来二郎山的人就渐渐变得多了起来,经常能够瞧见一群群、一伙伙的,隔个几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就来一群。 我们依然没有瞧见黄大仙。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马一岙开始着急起来,我瞧见他的眉头皱起,忍不住劝道:“要不然,咱们等他们办完了寿宴,下山了,再看一回?” 马一岙摇头,说不行,黄大仙神龙见首不见尾,离别岛更是只闻其声,虚无缥缈,这一次倘若是错过了,你那外甥,估计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们必须混进去。 我说怎么混? 马一岙说道,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出下策了。 说罢,他摸出了一把小刀来,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去,几秒钟之后,他那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两撇胡子,就给他刮了下来。 这胡子是马一岙最有辨识度的特征,一旦刮下来,整个人都仿佛大变了模样,一下子就年轻了四五岁。 而且脸型都好像不同了。 我有些惊讶,说你这是? 楚小兔却明白了,说你想说,咱们去前头,找波人少的给截了道,然后拿着他们的请帖,冒充上山? 马一岙点头,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楚小兔有些担忧,说这也太危险了吧? 马一岙咬牙,说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收拾了一下刮下来的胡须,小心收了起来,然后带着我们往远处走去,蹲在了一个山路的拐角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前后又过了几波人,不过要么是人太多了,要么是来人太强悍了,我们都不敢下手,好不容易等到三个行人,其中还有一个女的,看着稚嫩,马一岙便示意我堵住后路,然后自己蒙着面上去拦。 马一岙挑的人很不错,这三个都是绵阳的世家子弟,家中长辈不在,哥姐几个自己过来见世面的。 结果世面没见着,半路上却遭了闷棍。 我们只是将人打晕,然后将衣服换上,又搜罗了请柬,而正当我们准备将人拖到林子的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几个,在干嘛?” 第五十章 冤家路窄 我们干完了坏事,正准备将人给拖走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呼喝,这一下,让我顿时就心惊胆战起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往腰间摸去,而马一岙却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说:“别慌。” 我这才回过神,朝着那边望去,却见来者并非别人,而就是前天与我们相见的老秦。 他居然也上了青钢岭来,准备给花老太祝寿。 而且还是一个人。 老秦是马一岙以前认识的朋友,就算是不愿意帮忙,也不可能出卖我们。 我松了一口气,而老秦则已经走到了跟前来,看着我们,又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准备干嘛呢?” 马一岙说道:“准备混进去。” 老秦很焦急,说混进去?你们打算去干嘛?知不知道昨天黄风寨和青头袍哥会找了你们一整天,现在已经将范围扩散到了周围地区,看得出来,鲁大脚对你是真的恨在心头了。你们不赶紧离开避风头,反而跑到这风口浪尖来,不是找死么? 马一岙微笑,说也不能这么说,你仔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还能认出来么? 老秦一愣,仔细打量马一岙,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这胡子,怎么刮掉了?你不是说这胡子是给你故去的父亲留的么?” 马一岙摇头,说那都是托辞,我留胡子,只是想要比较有气质一点,现如今想起来,着实有点儿幼稚。 老秦惊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就算是没了胡子,你还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马一岙摇头,说小心一点就行了。 老秦叹了一口气,问道:“一定要这样?”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人命关天,无法坐视不管。” 老秦不再多言,脸色黯淡,说道:“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提着礼物朝着前方走去,独自离开。 老秦走了,我们将三人拖到了山路旁边的林子里,然后用衣服搓成绳索,将三人给绑在树上,弄完这些,马一岙对楚小兔说道:“你留在这里接应我们。” 啊? 楚小兔一听,有点儿炸毛,说你们不带我去? 马一岙认真地解释道:“这天寒地冻,将他们几个扔在这里,不绑吧,一会儿他们醒了,会上山坏事,绑了吧,要半夜冻死了,那可怎么办?咱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人年轻人只不过是想要过来见见世面,咱们给人请柬收了,礼物抢了,已经够过分的,再把人弄死了,岂不是犯了大错?你在这儿看着,多多少少,能够照顾,而且还可以在山下接应我们。” 我明白了马一岙的意思,也劝说道:“再说了,你这小模样,长得跟小仙女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一会儿上了山,给人认出来怎么办?” 楚小兔瞪了我一眼,说你还不是一样? 我说我平平无奇路人脸,谁能认出我来?不可能。 楚小兔撇嘴,说平平无奇古天乐?小帅哥,用得着这么贬低自己么,论起醒目来,你可不比我差多少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娃娃脸,只有柔声劝说:“听话,乖。” 楚小兔给我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使劲儿摇了摇头,说唉,算了,怕了你了,真恶心,我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你们自己小心点,知道不? 我点头,笑了,说好,没问题。 将楚小兔留下之后,我们整理了一下身上刚刚换上的衣服。 大棉裤、绿色军大衣,这一打扮上,人顿时就多了几分乡土气息,然后又揉了揉头发,感觉整体的气质都变了模样。 随后我们回到了道路,往着山上走去。 路上的时候,马一岙在跟我讲解身份,以及一会儿的应付之策,而我则有些好奇,问他老秦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还能参与这寿宴呢? 马一岙告诉我,说老秦的全名,叫做秦江,他籍籍无名,但爷爷辈却有能人。 他爷爷叫做秦大茂,在解放前后的川藏一带,是十分有名的,最着名的事迹,就是在金沙江畔,与一头肆虐西康省的午马野妖交战——那头午马夜行者是藏边之地跑过来的,常年在深山野泽之中生活,不懂人语,行事作风,全凭本能,故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的国民政府还出巨资悬赏过此人,标价五千大洋(那时候的法币已经没有信用了,不如银元保值)。 秦大茂与其激战三天三夜,从金沙江上游打到了中游,且战且走,斗智斗勇。 他最终将其头颅斩下,一战成名。 最让人值得称颂的,是他后来凭着人头领了大洋之后,将钱尽数散给了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们,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秦家几代,都是修行者,只不过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秦江这一辈,修为已经远不如先辈了。 即便如此,他还曾与马一岙并肩追击过人贩子,不输侠义。 只不过他娶妻生子之后,人就变得安稳起来,特别是妻子死了之后,更是将性格收敛,变得谨小慎微,不敢轻举妄动。 马一岙经历过了秦江的意气风发,也瞧见过他的痛苦绝望,对于他,倒也还是挺理解。 不管他如何,马一岙对他都保持着一份敬意。 敬往事,也敬如今。 听马一岙聊完这些,我对于刚才老秦的表现也释怀了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事儿倒也真怪不得他,毕竟有个小孩,也有牵挂,不可能跟着咱们,草莽江湖——其实如果有得选,我也愿意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到时候再开一家餐厅,每天做点儿糊口生意,然后天黑关店,侍弄媳妇儿,那感觉,嘿,美滋滋。 马一岙笑了,说那老婆,是秦梨落,还是楚小兔呢?要是这两个人,哪个都不是甘于平淡的妞儿,你可踏实不下来。 我有些尴尬,说瞎说啥呢,我跟她们有啥关系啊? 马一岙瞧见我一脸通红,说你对谁没意思? 我说两个都没有。 马一岙拍手,说好啊,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楚小兔,长得漂亮,人又可爱,最重要的是为人醒目懂事,你不要,我可就自己追了啊? 我朝他翻了一下白眼,说行吧,你想追就追吧。 话说完,我有点儿后悔。 楚小兔,说起来,还真的是挺可爱的,这样的女孩子来当女朋友,别的不说,至少每天都会很开心吧?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一处山道前,两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拦住了我们,问道:“哪儿的?” 马一岙递上了请柬,然后说道:“绵阳肖家。” 那人接过了请柬,打量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说道:“肖炳义是你们的谁?” 马一岙拱手,说是家父,他有事去了东北,长辈们让我过来,见见世面。 那人冷笑,说去了东北?哼哼,抱歉,两位面生,没有保人的话,我们是不好放你们进去的,毕竟今天来的,都是道上的贵客,要万一冲撞了谁,可是要怪到我们头上来的。 我听了,知道这人在为难我们,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那人就挥了挥手,说走、走、走,要么你们去找到认识你们的保人,要么就打道回府,请柬上面写着肖炳义,我这儿就只认肖炳义,至于其他的猫猫狗狗的,抱歉。 他说得坚决,我有点儿恼火了,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正要跟他理论,却给马一岙给拦住了。 他笑着对那人说道:“两位,两位,我这弟弟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多多包涵。你看啊,我们也就是替父亲过来送个礼,也算是完成个任务,送完礼,我们就会去,要不然我们这么回去了,回头给我父亲知道了,可不是要打断我们的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那手掌之中,有一小叠钱。 瞧那分量,差不多有三五百的样子。 那人瞧见,眉头一竖,说年纪轻轻,哪里学的花架子?收起你这玩意,爷不吃那一套。 这家伙一副廉明清正的模样,软硬不吃,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尴尬。 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就在这个时候,山路上走来一人,笑着说道:“哎呀,柳浑兄弟,这两人我认识,不然就放了他们上山吧?人家礼都带来了,灰溜溜回去,也不是一个事儿,您说对吧?” 我抬头一看,瞧见来人,却正是之前扬长而去的老秦。 他大概是不放心我们,所以特地在上面等着,瞧见我们被为难,就过来解围了。 那人瞧见老秦,方才说道:“原来是老秦你的朋友啊,行,这事儿给你个面子,走吧,走!” 我们这才得以上山,走上去十几米,马一岙方才对老秦说道:“多谢。” 老秦没有跟我们聊太多,而是低声说道:“客气了。”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岭,一直到峰顶位置,瞧见这儿十分宽敞,依着山势建了十来套院子,其中有一套大的,得有四进院子。 而那院子跟前,有一大块的平地,用青砖铺陈,上面搭了台子,下面搭了暖棚,而且还摆了二十几张的八仙桌。 此刻山上的人挺多,大部分在暖棚里面搭桌子打麻将,在暖棚之外,又分了几圈人,在那儿叙着话。 老秦去接待那边送礼,而马一岙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我问怎么了? 马一岙低下了头去,然后小声说道:“收礼台旁边那儿,那个大光头、脖子处有个大痦子的老家伙,就是鲁大脚。” 啊? 第五十一章 开胃小菜 川东大寇鲁大脚这个人的名字,我听了好多次,但直到今天,方才算是见上了面。 这人的长相,也对得起“川东大寇”的名字——大光头,一脸横肉,脖子上有着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肉瘤子,光滑铮亮,就好像是脖子之上,又长了一个小脑袋一般,紧接着五短身材,也就只有一米六左右。 他的身子却很宽,感觉如同螃蟹一般,而脸上,从右眼到嘴角处有一条狰狞可怖的疤痕,蜈蚣一样分布着。 这疤痕使得他整个人,都凸显得格外凶悍。 从外貌上看,他的年纪算不得大,顶多也就四十多岁,但我却知晓,这个人,至少在川东就横行了五十多年。 半个世纪啊。 一个夜行者,而且还是个作恶多端的夜行者,能够在西川这种藏龙卧虎之地横行多年而不死,是需要很多本事的。 鲁大脚就是这样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不但活着,而且还越发风生水起。 怎么办? 老秦已经走到了坪子跟前的接待台,找负责登记的人员送礼签字,那鲁大脚在跟几个相貌不凡的中年男人说着话,虽然并没有瞧这边。 但如果我们上去的话,很容易就打了照面。 鲁大脚对马一岙恨之入骨,就算是他剃了胡子,也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就在我们两人驻足之时,一个花家的仆从走了过来,推了我们一把,说干嘛的,怎么在这门口挡着呢? 花老太势力颇大,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跟着混饭吃的帮闲、仆从,个个都牛气无比。 我给推了一把之后,脑子反应过来,对那人说道:“兄弟,我这兄弟闹肚子了,上山的途中,肚子就咕嘟嘟叫了好多次,我说你要不然找个地方解决呗,他说不行,这青钢岭是花奶奶的地盘,可不能污浊晦气——不过现在实在是忍不了了,您这儿,哪里有茅厕?” 那人听了,一脸嫌弃,指着左边的一条小道,说道:”走、走、走,去那里,赶紧的啊,别半路拉出来,晦气得很。” 马一岙有些犹豫,我从他手里接过了礼物,又推了他一把,说道:“你赶紧去呗,不是快憋不住了么?” 我用眼神示意他,马一岙瞧见,朝着我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而我,则朝着接待台那边走去。 说起收礼这事儿,很多小一辈的朋友可能都不太清楚,因为现在摆酒,大部分都是在酒店之类的,红白喜事啥的,都是由当事人在门口收礼就成。 但是在以前,人情往来,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需要有专门的人张罗,而接待台,就是专门登记这些事儿的。 我走到了接待台,将礼物送上。 绵阳肖家准备的礼物,有两根老山参,年份很久,然后就是一些小特产,以及一个大红包。 红包里有多少钱,我们刚才没有拆,这边的接待台要入账,所以直接拆开了来,我看着人数了一遍,居然给包了四万。 四万啊…… 这是什么概念?在当时的时候,我们老家的人情往来,大部分都是几十块。 上百,都已经算是很阔绰、关系很铁了。 从刚才几次被刁难的情况来看,这个所谓的“绵阳肖家”,在花老太这儿,几乎是没有太多牌面的,也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但肖家却为了这个寿宴,弄来这么多的礼物,还包了一个堪称巨款的大红包,在让我错愕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花老太以及二郎山的影响力。 不过钱财于我,此刻已经是身外之物,我在这儿心惊胆战的,是旁边不远处的鲁大脚。 前日我们在县城被跟踪时,我估计也是被关注到的,倘若是鲁大脚对我有了印象,上前来盘根问底,只怕我是遭不住的。 不过好在鲁大脚这人,虽然凶悍,但孤傲,眼睛都是朝天看的。 他在这儿,跟那几个看上去颇有地位的中年人交流,都有些装,更不用说看旁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所以尽管我一直心存忐忑,担心得不行,但最终还是顺利地办完了送礼事宜。 负责接待和收礼的人看在绵阳肖家这大红包的份上,对我还算客气。 他们告诉我,寿宴会在五点钟开席,而现在,如果无聊,可以去暖棚里面,搭台打麻将,也可以跟前来赴宴的江湖同道们聊聊天,又或者可以四处看一看。 这儿除了私人房间,和山顶的藏书楼之外,大部分的公共场合都是开放的,可以四处走。 说句实话,这青钢岭上面的建筑修得很有风格和特点,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旅游区一样,休闲舒适,然后远处是漫天云雾。 左右打量,入目处皆是美不胜收的风景。 对于这一点,二郎山的人,颇有底气。 我得了允许,赶紧说道:“我兄弟去了茅厕,我先去找找他。” 我趁着鲁大脚不注意,就赶紧离开,往着刚才的那条小道过去,走了十几米,转过一棵参天古树,却是一个小院子。 院子的左侧是一排公厕,青砖砌成,男左女右,周围林木茂盛。 而右侧,则是一排浴室之类的建筑。 我去了一趟男厕,挨个儿找,并没有瞧见人,有些诧异,出来之后,转去那边的浴室打量,也没有看到人。 去哪儿了? 我有些惊讶,正在这时,听到浴室后面传来了动静,便绕过了房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瞧见这儿居然有人在拼斗。 在这喜宴之中,居然有人敢挑事儿? 我有些心惊,随后发现马一岙并没有卷入其中,拼斗的双方另有其人,一个是之前我们瞧见的那个驼背,而另外一边,则是一男一女。 那男人三十来岁,国字脸,长得一脸正气,而女人则娇小玲珑。 她个儿不高,但样貌却是极美的,身段也极为窈窕,桃腮杏脸、娥娜翩跹,有着西川美女所特有的灵韵,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两人一左一右,手持短刃,正在围攻那驼子。 不过两人虽然凶悍,但那驼子也不是简单角色,他手中拿着一根铁扁担,仗着手长的优势,力敌两人,绰绰有余。 他一边抵挡,一边笑道:“我当时什么厉害角色,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东西,就敢在我面前充大个儿,你们这不是来送死么?” 那女人急攻不下,又急又恼,对那人说道:“杀父之仇,不能不报,送死吧!” 她一开腔,我一下子就给惊到了。 这人我认识,就是我们前天夜宿谷仓的时候,机缘巧合跑进了的那三人之一,就是那个叫做鞠婧的小师妹。 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下午,一直都在道口守着,并没有瞧见类似的人,以为他们并没有混进来呢。 没曾想,这两人如此执着,居然也到了山上。 而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驼背,居然就是他们的仇人,平天鼠封敬尧。 那驼子封敬尧笑着说道:“你爹就是个死心眼,没事儿给我使绊子,也不想一下,我弄死他,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你呢,更加可笑,居然还想要在这个地方偷袭我,真的是活腻味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的,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俏模样,想来还没有找男人吧?这女人啊,活一世,连个男人都没有,未免太悲催了,我大发善心,先把你给睡了吧?” 说到这里,他的铁扁担越发犀利起来,虎虎生风,不但将那辛师兄给打伤,而且还将鞠婧逼到了山崖边儿上。 瞧见这小美人儿给逼到了绝境,那驼子更加激动了。 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小妹妹,你来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给你的杀父仇人给抓住,然后会被我压在身下,辗转反侧,日不能休,夜不能寐吧?哈、哈、哈……” 他大声笑着,步步逼近,那鞠婧听了,俏脸飞霞,却是给逼急了。 她咬着牙,朝着那驼子又刺了过去,却给铁扁担一把打在手上,把匕首给拍飞。 没了武器,小美女更是束手无策,而辛师兄躺在地上,完全帮不上忙。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那辛师兄有点儿不对劲。 而这一边,鞠婧给逼到了悬崖边,又再无反抗之力,给那驼子的污言秽语污染着耳朵,又羞又恼,特别是那家伙说的黄腔,让她开始有点儿害怕了,浑身瑟瑟发抖。 她几次进攻都给打断,最后给一扁担,直接拍在右臂上之后,滚落地上,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当驼子准备上前,要拉她来折辱之时,鞠婧一咬牙,恨恨骂道:“封敬尧,今生无法报仇,我来世化作厉鬼,也要缠着你,让你日夜不得安宁……” 说罢,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想要朝着那悬崖边跳下去。 我瞧见了,一阵心惊肉跳,想着自己要不要上前搭救,正犹豫间,右边的墙角处,冲出一人来,对那小女子喊道:“等等!” 鞠婧停下了动作,而那驼子也大为惊讶,拱手说道:“花三少,你怎么在这里?” ******** 小佛说:微信公众平台有一个活动,大家可以参与一下。 第五十二章 山顶论佛 那个被驼子称之为“花三少”的男子,大约二三十岁的样子。 他没有穿常服,而是一袭白色长衫,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像极了电视剧里面民国时期的翩翩佳公子。 驼子原本凶神恶煞,此刻瞧见那花三少,却十分恭敬有礼。 而花三少瞧见他,也拱手,温言说道:“封前辈,你们这是?” 驼子封敬尧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来,笑着说道:“这个妮子,没事儿偷跑进山里面来,刚才藏在暗处,想要偷袭于我,倘若不是我足够机警,又还算是有点儿本事,说不定就血染你奶奶这寿宴了。” 花三少有些疑惑,说为何如此呢? 驼子咧嘴,说这里面的恩怨情仇,鸡毛蒜皮的事情多的是,就不细提了——花三少,容我些功夫,我把这小妞给处理了,不脏你的地方,等回头开席了,我去给你敬酒。 花三少却摇头,对他说道:“封前辈,我恰好跟这位姑娘认识,而且今天又是我奶奶的大寿,不宜见血,不如卖我个面子,这次就放了她。至于日后你们的恩怨,我也不管,如何?” 驼子听到,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说好,好,好得很,花三少既然这么说了,驼子我怎么着也得卖你一个面子的。 说罢,他指着崖边的那鞠婧说道:“算你命好,能遇到三少这样的好人,若是不然,今天可就真的让你合不拢腿,下不来床了。不过,以后别老是想着找我报仇,不然,嘿嘿嘿……” 他大笑着,朝着花三少一拱手,然后扬长而去。 封敬尧离开之后,那花三少走上前来,将地上的鞠婧扶了起来,温言说道:“鞠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形势峰回路转,本已陷入绝望,准备跳崖自尽的鞠婧这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给花三少扶了起来之后,恍如隔世重生一般。 她对这男人满是歉意地说道:“上次误会了您,以为您是个浪荡登徒子呢,多有得罪,还请三少原谅。” 花三少哈哈一笑,真诚地说道:“那家伙是个草莽,胡口乱叫,什么三少四少的,跟个纨绔子弟一样。我姓花,名果然,虚长你几岁,你叫我果然哥就好。” 果然哥? 这称呼听得我有点儿反胃,不知道为什么,那花三少虽然表现得风度翩翩,但总让我感觉到有一些假。 鞠婧仿佛也有所感觉,不过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不敢违背,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果然哥。” “哎!” 花果然听了,眉眼儿都笑了,而旁边的辛师兄也爬了起来,朝着他拱手说道:“花兄弟,在下锦官自然门的辛追,之前我们见过的。” 花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弟,行事滴水不漏,一边回礼,一边说道:“辛兄许久不见。” 那鞠婧一心报仇,瞧见这花三少颇有牌面,便激动地说道:“果然哥,那个封敬尧,是杀害我爹的凶手,你能不能帮我主持公道,将他给抓起来?” 她满怀期待,而花果然却有些尴尬,解释道:“这个啊……他是我奶奶请来的客人,贸然将他做起来,有些不妥。” 他说完,大概感受到了鞠婧的失望,又赶忙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公道自在人心,这事儿总会有一个了结的,就算是别人不管,等我日后掌了大权,也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他画了一个虚无的大饼,鞠婧听了,果然十分兴奋,情不自禁地抓起了花果然的胳膊,激动地说道:“果真?” 花果然傲然说道:“我说的话,一口唾沫一颗钉,真的不能再真。” 鞠婧有些激动,说谢谢你。 花果然很自然地抓起了鞠婧的小手,温言说道:“今天是我奶奶的大寿,这儿人多眼杂,你们且随我来,去我的院子里稍坐,免得又惹出什么事儿。” 辛师兄在旁边讨好地笑,说好,好,都听花兄弟安排。 三人离开崖边,而我在角落里瞧着,总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这时有人在我身后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回头,瞧见马一岙就在我身后,赶忙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马一岙指了一下房子的上面,说刚才趴在那儿呢。 我说你也瞧见刚才的事情了? 马一岙点头,说我一过来,就认出了那辛师兄和鞠婧小师妹来,没想到那个驼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封敬尧,所以就趴在上面,看了一会儿。 我说刚才情况那么危急,我以为你在,会出手相助呢。 马一岙撇嘴,说我出什么手?反正都是演戏来着,那个小姑娘,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危险的。 啊? 我有些不太明白,说什么演戏? 马一岙说道:“那个叫做赵康的年轻人没有说错,这个辛追辛师兄当真不是好人,估计他早就和那花果然、封敬尧串通好了,演了一场戏给那傻姑娘看呢。” 我不是蠢人,马一岙这般一提点,我所有的疑虑都串成了一条线来。 原来如此。 我说我们混上山来这般艰难,这一对师兄妹却这么容易,原来是有人在前面做了安排和布置。 不但如此,封敬尧的反偷袭意识,以及对花果然的退让,还有花果然突兀的出现,还有他刚才的表态,一切都不过是做戏,这事儿反而就说得通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摇头,说谁知道啊,那封敬尧要么就是配合演戏,让花果然抱得美人归,要么就是那花果然看上了花容月貌的小师妹,在背后运筹帷幄呢。 啊?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不由得浑身冷汗。 如果是后面一种,那么这个看上去风度翩翩、人畜无害的花果然,实在是太有心机、太狠决果厉了吧? 马一岙瞧见我不相信,摇头,叹道:“人心啊人心,这才是最狠毒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看,都有些感慨。 随后他问我那边的情况,我如实回答,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刚才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黄大仙,也没有看到离别岛的任何一人,那边的人到底是来了呢,还是没来,又或者在哪里休息呢?” 我说这个得找找,我刚才问了人,说五点开席,之前可以自由活动,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 马一岙点头,说行,我们分头找,免得目标太大。 我说好,我去山上,你去山下。 马一岙说对,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别硬扛,能应付就应付,不能应付,撒腿就跑,别慌。 他交代妥当之后,两人对了一下表,约定在下午四点五十的时候,在会场边缘汇合。 我与马一岙分离之后,走向了上山的一条路。 沿着那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我缓步朝上,这边的坪子只是半山腰,往上走,还有许多的路途,其间又瞧见过好几个院子和凌空的阁楼,只不过规模都很小,有一处甚至只有一个单间。 这些地方都有聚集人,不过并没有发现黄大仙——马一岙跟我形容,说黄大仙是一个留着灰色长发,常年穿一套蓝色土布的老头儿——另外我还看到有一个洞穴,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旁边的山壁之上,刻着许多的文字。 我有些好奇,走过去看,发现居然是大片的佛经,我仔细阅读了一下内容,好像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就在我认真打量那佛经的时候,旁边有一个人问道:“年轻人,你还懂这个?” 我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瞧见一个有些富态的老头在旁边瞅我。 他白白胖胖的,穿着一个公园里老头儿练太极的白色唐装,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给他这神出鬼没的架势给吓到了,先是左右打量一番,发现就只有他一人,这才说道:“您从哪儿出来的?” 老头指着旁边的大石头,说我刚才在这里,你没注意? 我摇头,说真没注意。 老头指着那石壁上面的佛经,说你懂这个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开口说道:“这个……‘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应该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吧,它是《金刚经》的降伏其心篇,简称《心经》,全经只有一卷,二百六十字,宣扬空性和般若,也被认为是大乘佛教第一经典和核心,嗯……差不多就是这些吧。” 我读佛经,是从小的行为,因为我母亲比较信佛,所以家里面有不少的佛经,正版印刷的,也有手抄的。 而这些都是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老头听到我的话语,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多了一些,点头说道:“嗯嗯,确实是懂的,现在的年轻人,夸夸其谈的多,有真本事的人却少之又少,你算是我这几年见过的年轻人里面,少数几个不骄不躁,言之有物的人,可以,可以。” 我被夸得有些耳热,谦虚地说道:“您过奖了,我也是母亲信佛,小时候背过一些,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老头点头,说不错了,能这么清楚认识自己的年轻人,真不错,挺好…… 他夸着,突然问道:“对了,你,是什么属相的夜行者来着?” 第五十三章 主桌排位 老头儿不动声色地揭穿了我的身份,而且还单刀直入,问起了我具体的属相来。 只这一句,就把我给弄懵了。 什么情况? 瞧见我一下子就变得警惕起来,那老头儿忍不住笑了,说你别紧张,老头子我也是夜行者,这一山头的人儿,各路牛鬼蛇神都有,没有能拿你怎么样的;咱们爷俩儿也就是没事闲聊,唠唠家常而已,没别的意思。 我瞧见他一脸和善,犹豫了一下,方才模棱两可地说道:“猴儿。” 老头一听,说猴?这属相倒是寻常可见。 的确,在最常见的十一生肖(龙这种传说之物除外)之中,基数最大的夜行者,便是猴。 毕竟从物种进化里面来讲,人也是猿猴变成的,虽然猴类夜行者与人类的进化方向出现了偏差,但回溯根源,却还是一样的。 也正因为与人类一般,所以猴类夜行者,都算不得什么厉害的血脉。 当然,传说中的四大奇猴除外。 甚至可以这么讲,猴类夜行者的血脉和天赋,在夜行者这个族群里面,基本上算是垫底的。 老头瞧见我的语气有点儿古怪,以为我是沮丧,便开口安慰我:“天生我材必有用,修为是没有上限的,而是看你的悟性和努力,付出越多,收获就会越多……” 老头儿逮着我就灌了一大口的心灵鸡汤,让我都有点儿懵逼。 我又不敢反驳,只有点头,说是、是、是,您说得对。 如此一通聊下来,下坎的院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唢呐声,锣鼓喧天,却是那寿宴快开始了。 我的天,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我分明是要去找人的啊,怎么在这儿,跟一老头儿聊了半天呢? 我心中又急又恼,而那老头子却问道:“哎,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 老头儿刚才实在是太热情了,弄得我挺感动的,各种肯定和心灵鸡汤灌下来,让我都有点儿不好开口说假话,想了想,才回答道:“姓侯,您叫我小侯就行。” 老头儿一听,哈哈大笑,小侯?小猴子,你这名字,太逗了。 他说罢,拉着我的手,说走吧,我们一起下去,你坐我旁边,一会儿我们再继续聊。 啊? 我听到这话儿,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然而给他一搭手,我顿时就感觉对方身体里面的力量,比江河湖海还要宽广,让我竟然没有反抗的想法来。 这个人,是高手。 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手,至少得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我给他拉着胳膊,往下走去,心里有点儿慌,生怕这老头儿是认出了我的身份来,想要拿我下去给黄风寨。 但不知道怎么着,我总感觉这人的格调很高,可能未必会跟黄风寨与鲁大脚走一块儿去。 我就这般心怀忐忑地给拽着,走下了坡,然后来到了主会场这边来。 这会儿十几个大八仙桌旁,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我没有瞧见马一岙,但是看到了老秦,他被安排坐在了角落处,瞧见我跟着老头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不由得一愣。 他差点儿就站起身来,惊讶得话都说不出了。 在他的想法里,像我此刻的境况,最应该做的,就是缩在角落里不出来,偷偷打量一眼就成。 这般大摇大摆地出现,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我瞧见老秦朝着我瞪眼,心里也很无奈。 倘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想这样子。 但我没有办法,这老头那干枯如柴的手,就仿佛磁石一般,将我的手腕给紧紧抓住,让我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事实上,我也不敢挣脱,因为我一挣扎,就代表我心虚了。 在这样的高手跟前,我是没有反抗能力的。 我十分尴尬地给老头儿拉着,穿过了坐得满满的八仙桌前,瞧见他准备往主桌那边走去,我赶忙说道:“您去就行,我这种小人物,找个边边角角落座就成……” 我这是真心的,因为我感觉自己跟着这老头儿下来时,好多人的目光都朝着他望了过来。 我就好像是一下子,便到了聚光灯下面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遮蔽。 这让我这么一个混进来的身份,格外尴尬。 我说完话,准备挣开老头的手,结果他却笑吟吟地说道:“没事,没事,让人挪一挪就成。” 说着,他领着我,居然一路来到了主桌前。 我走过主桌外围的第三桌时,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从她的双眼之中,看到了惊讶、惊慌和说不出来的情绪。 而她旁边的几人,也是一脸古怪,跟生吃了蟑螂一样。 我瞧见这人的轮廓,认出了来。 她是黄风寨里发号施令的那个女人,而很明显,她是认出了我来的。 在这一瞬间,我心情地落到了极点。 因为暴露了。 然而很快,我从她惊恐的眼神之中,又隐约把握到了什么,于是索性将心给一横,然后不再彷徨,而是跟着那老头儿来到了主桌前来。 与此同时,我还在打量四周,却并没有瞧见灰色长发、蓝色土布装的黄大仙。 这家伙,没有过来? 走到了主桌前,这里的主位,坐着一个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的富态老太太。 她应该就是此次的寿星花老太,而周围则坐着好几个看上去年纪颇大、颇有威势的老人,唯一年轻一些的,只有三个。 一个应该是花老太的大儿子,叫做花勇,而另外一个,则是……鲁大脚。 对,就是黄风寨的鲁大脚。 第三人,就是刚才在那边大发威风的驼子封敬尧,他也坐在了主桌前来。 而我身边这老头过来的时候,一帮人,包括花老太都站了起来,众人纷纷点头招呼,说:“前辈,您来了。” 那花老太对老头说道:“越秀兄,刚才我们还在说你了,怎么都快开席了,你都不见人影,还担心你不习惯我这俗务,甩手离开了呢。” 老头这时方才放开了我,笑着说道:“红袖妹子,别人的事儿,我可不想管,但你不同,当年的情分,我可没忘。” 花老太高兴极了,笑得满脸的褶子都散开了去,对他说道:“来、来,你坐我左边……” 整张主桌,就留了一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也就是花老太的左手边,这个通常来说,应该是留给场中客人里面,身份最尊贵的那一个。 老头却没有动,而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刚才在上面,就是你们家的闭关洞穴前,偶遇到小侯,跟他相谈甚欢,心里面十分喜欢,便拉他过来,边吃边聊…… 啊? 这富态老头很有意思,说完话,就瞧着旁边的人,又不肯坐,又不肯走,还一副笃定的模样,让众人都为之惊讶。 我在这一瞬间,几乎是被聚光灯照着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望了过来。 我余光处瞧见了鲁大脚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似乎在于那边桌子的女子在用目光交流,随后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显然也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正是马一岙身边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沉得住气,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在这个时候,心情却突然间变得很平静起来。 因为事情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再坏,还能怎么样呢? 事到如今,我反而淡定下来,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站着,然后拱手说道:“在下小侯,见过各位前辈。” 我这边淡然自若,富态老头那边又不肯坐不肯走,压力不知不觉间,就传递到了别的地方去。 主桌上的好几个人,目光都看向了驼背封敬尧。 得,这家伙在这一圈人里面,江湖地位最低,既然富态老头表了态,想让我跟他坐一桌,那就只有让地位最低的人主动离开咯。 我是破罐子破摔,扛住了压力,而封敬尧却不行。 他其实也认出了我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破,不但如此,他还不得不乖乖地站起来,对我身边的老头说道:“越秀前辈,您请入席吧。” 老头儿笑着回应,说好,好,小封不错。 空出了位置来,他还不满意,让人挪位,在左边的左边,也空出来给我。 一群人十分配合,即便是不情愿,也没有拒绝,弄完之后,老头儿带着我入席,随后那花老太开始站了起来,举杯,说了祝酒答谢的词。 众人纷纷举杯相应,而随后她与我们这一桌碰过杯之后,方才歇下,请我们品菜。 这边的宴席格调挺高,都是川内名菜,富态老头吃起饭来,毫不客气,不断往自己的碗里扒,而且还招呼我,给我夹菜。 他一边给我夹鸡腿,一边说道:“别客气,在这种地方客气,是吃不饱的。” 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低头吃饭,而我旁边的鲁大脚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摆着笑脸,对我说道:“小兄弟,你刚才说,你姓什么来着?” ******** 小佛说:今天有一位同行过来找小佛玩儿,铁定少不了一顿酒,不加更了,哈哈。 第五十四章 顾左右而言它 鲁大脚既然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现在提问,肯定是另有目的。 不过我刚才当众说过,自然也不能改,只有放下筷子,拱手说道:“在下姓侯。” 那鲁大脚一脸惊诧,说姓侯?可我怎么听说你是绵阳肖家的子弟? 这话儿一出口,本来就引人注目的我,一下子又成了众矢之的,就连一直在胡吃海喝的富态老头,都停下了双手,看向了我来。 我不知道鲁大脚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居然能够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底细,却晓得事情要被揭穿了。 我伸手,摸向了那杯刚刚浅饮过的酒杯,一口喝尽,然后平静地说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惊慌,这反应大大出乎了鲁大脚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显然是用眼神跟自己人沟通过了,此刻也是有恃无恐,站了起来,先是朝着宴席的主人花老太,和带着我过来的富态老头拱了拱手,这才拍了拍手,示意周围热闹劝酒的众人安静下来。 黄风寨的名气,在川内还是很响亮的,他这边一示意,没多一会儿,整个场面就变得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随后鲁大脚冲着次席上面负责收礼的先生,拱手问道:“李先生,这位过来送礼,用的是什么身份?” 那个负责收礼的先生轻抚山羊须,摇头晃脑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绵阳肖家。” 鲁大脚确认道:“没错?” 山羊胡傲然说道:“我李一手虽然修为没有诸位强,但论起记忆力,在座各位,胜过我的,却是没有几个——绵阳肖家,肖炳义去了东北,没有亲自过来,遣了家中子弟前来,送了两根七十年份的老山参、极品小叶紫檀手串一对、沉香木镇纸一方,另有红包四万……鲁寨主,要不要我翻账本,给你核对一下,是否有误差?” 鲁大脚笑了,说都说花家的二管家李一手天生聪慧,一年前的事情都记忆如新,果不其然。 两人一唱一和,倒也还算默契。 随后他朝着山羊胡拱手过后,又对着周围前来参加寿宴的一众客人说道:“诸位,有谁认识绵阳肖家,以及肖家子弟的,还请帮忙站出来。” 众人惊诧,不过最终还是从左边走出了一个额头上满是皱纹的独眼老头来。 他拱手说道:“我是绵竹上冲坳的苏远方,跟肖老弟有些交情,对肖家的后辈子弟,也都是见过面的。” 那鲁大脚脸上的笑容越发欢快,朗声说道:“背后藏刀苏远方,阁下在上冲坳常居,教化子弟,养精蓄锐,当属川北豪杰。你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那么请问一下,这一位侯小哥,你可认得?” 那独眼老头似乎不太喜欢鲁大脚,看向他的眼神,也多有厌恶。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说了真话:“不认得。” 说罢,他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肖家前来拜寿的,是炳义老弟的长子肖克轩,次女肖克琴,以及侄子肖克虎,我们在锦官城内,还见过了一面;至于这位侯小哥,为什么能够带着他们三人,前来送礼,我也很想知道。” 他对鲁大脚虽然并不感冒,但出于对老友的关心,却还是站了出来。 他想知道那肖家子弟们的下落。 “啊……” “这人怎么回事,居然冒充肖家子弟上山来,是有什么图谋么?” “黄老到底是怎么跟这人认识的啊?” “这个小子,面不改色,是个人物呢……” 苏远方的话语一出来,众人皆惊,主桌上的老江湖还好一些,而其他桌上的宾客则顾不得仪容,纷纷议论起来。 而大家看向我的眼神,也有几分不善。 事情到了这一步,鲁大脚却反而没有继续,而是朝着主桌正中的花老太拱手,说道:“老太太,不好意思,刚才我瞧见这位侯姓小哥实在是太多可疑之处,害怕黄老被他蒙骗,所以才会越俎代庖,说了这么多,还扰乱了您的寿宴,还请见谅则个。” 说罢,他居然坐下了来。 作为寿宴主人,花老太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不过她却还不得不顾及富态老头的感受,看了他一眼。 富态老头此刻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诧异——只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而在花老太询问他意见的时候,却是耸了耸肩膀,说我只是跟这位小哥一见如故,很投缘而已,对于他的底细,我也不甚了解,红袖妹子,你若想问,便问,用不着顾及我的感受。 他这话儿,摆明了两不相帮,那花老太终于放宽了心。 随后,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怒容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威势,就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直逼我这边。 她伸手,旁边的随从递过来湿热毛巾,她擦了手和嘴,然后老太太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她对我说道:“这位侯小哥,对于刚才鲁寨主的指控,你有什么可说的么?” 她瞪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似乎有一座大山,正如同倒塌一般,朝着我压了过来。 很凶。 花老太能够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可并不只是能够生养而已,除了她一身精湛如海的磅礴修为之外,还有那行事的狠戾手段。 别的不说,光凭她的这些子孙,都随着她的姓氏,而不是她的夫家,就能够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她若是一个安安稳稳、一脸慈祥的老太太,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又敬又畏,眼巴巴地跑过来,给她祝寿。 这一次,虽然是鲁大脚扰乱了寿宴,但源头,却是来自于我这里。 我感受到了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而唯一能够凭恃的富贵老头,在这个时候却表示撒手不管,而且还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热闹。 这使得我在一瞬间,就陷入了绝境。 对于寻常人来说,估计此时此刻都已经陷入了绝境,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我没有。 作为一个朝不保夕,都不能预期死亡何时来临的人,在深刻认识到安稳平静的生活早已离我远去之后,我就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我豁出去了,还怕个吊? 在所有人的诧异之中,我突然笑了起来。 随后我伸手,抓起盘子里的一根鸡腿,三两口,将其啃完之后,又对那富贵老头问道:“杯中残酒,我喝掉?” 富贵老头笑嘻嘻,说不嫌弃,你喝嘛。 我毫不客气地端过来,一口喝下之后,感觉那酒液劲道,至少有五十多度,入喉便如火,烧得我心里灼热。 酒劲儿上来了,我抓着那酒杯,就往地上猛然一掷。 哐啷…… 酒杯碎了,我的心也活泛起来,大笑着,指着那鲁大脚的鼻子骂道:“鲁大脚,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那好,老子跟你讲,你可听好了——老子叫做侯漠,侯嬴、侯霸、侯君集,那是我祖宗,漠是大漠的漠,撒哈拉沙漠的漠。老子兄弟,叫做马一岙,你记得吧?对,就是与你那神经病大孙子千里纠缠的那个马一岙,打拐小能手!” 我开门见山,挑明身份,这让鲁大脚直接就懵了。 他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所有人的面讲出这一大段话来。 是真不要命了么? 他有点儿懵逼,而我却趁着酒劲起身,走到了场中来,朝着众人拱手行礼之后,大声说道:“嘿,正好今天花老太的寿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蜀地周遭的豪雄皆聚于此,我年少德薄,还请大家帮忙评评理——鲁大脚鲁寨主,他这孙子自小顽劣,到处采花,不知道败坏了多少女人的名节,他若是讲点儿脸面,别来硬的,咱也就算了,他偏偏各种荒唐,强行坏了人家的身子不说,还把人给弄死,这样的糟心事儿,各位应该听说过不少吧?” 我环视众人,但凡心存善念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也有无所顾忌,存心想看笑话的,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瞧见鲁大脚快要爆发了,赶忙说完:“我朋友马一岙,正巧碰上他那神经病孙子行那恶事,就出手管了管,没曾想被他那神经病孙子忌恨,带着人穷追百里,从渝城追到锦官城,从锦官城追到了大凉山,最后碰到了大雪山的川西圣手冯老前辈,将其料理了去——我就想问了,这事儿,管我朋友有半毛钱关系?你鲁大脚若有本事,尽管去找冯老前辈报那孙子之仇啊,有必要整日盯着马一岙不放手么?” “够了!” 鲁大脚被我一通揭老底,怒声喝道:“侯漠对吧,你既然想替你朋友出头,那好,我成全你,来,来,老夫给你机会,单打独斗,生死契约!” ******** 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五十五章 老子侯漠 鲁大脚此言一出,当时的场面就是轰的一下炸开了。 众人都不淡定了,纷纷议论起来:“我的天?这个叫做候漠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吧?看不出什么修行的痕迹啊?” “对啊,对啊,一个横行川东五十年的夜行者大拿,跟一个刚刚入行的小年轻决斗?” “这是急了,急红眼了啊?看来这个候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事儿,你们难道不知道?” …… 此刻聚集在二郎山青钢岭上的一群人,都是这川陕一带有名有号的人物,有人怯于鲁大脚的威势而不敢言,自然也有不怕鲁大脚的。 甚至有人不但不怕,反而对这家伙还心怀恨意,就等着他出丑呢。 故而说话的人声音很大,虚张声势。 这些话,鲁大脚都听入耳了,不过他却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敢?” 这人积威一甲子,凶名震川,此刻将所有的气机都引导了我这儿来,让我的压力陡增,仿佛那空气都停滞了一般。 我有点儿喘不过来气。 然而喝过了酒之后,我的豪气也上来了,哈哈大笑道:“来,来,来,草泥马的鲁大脚,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嗝……“ 我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那啥呢,你有脸跟我单挑,我就有胆子接着,让西川豪雄看一看,到底是你几把人的脸大,还是老子的胆子肥!” 我说得豪气万丈,自有附和的群众大声喝彩:“好,说得好。” 以堂堂一寨之尊,与我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生死决斗,这绝对是鲁大脚给我挑衅得冲昏了头脑,此刻瞧见周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嘲讽和不屑,这才回过神来。 他冷冷一笑,说杀鸡焉用牛刀,那谁,白七,你出来。 一个穿着一身蓝黑色运动装的年轻男子,从边缘一桌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场中,拱手,说:“师父。” 鲁大脚冷声说道:“白七是我最不中用的徒弟,让他来跟你较量两招,免得别人说我为老不尊,以大欺小。” 我既然已经豁出了去,自然不畏惧任何事儿,朗声说道:“随你。” 两人走到了场边的空地上,拉开架势来。 那白七身材挺拔,一表人才,精、气、神,无不凝而为一,朝着我拱手说道:“黄风寨鲁寨主门下,白七,见过阁下,还请多多赐教。” 他说得礼貌,但眼神却显得凶悍无比。 很显然,他对于自己师父在这寿宴之上出了洋相一事,还是很着紧的,对我自然也是恨之入骨。 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出言提醒,说当真是好脸皮,这白七是他鲁大脚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一身修为,可是川中年轻一辈的翘楚,而且血脉特殊,贪狼主东,达到了平妖之上,大妖未满,凶得一批,还好意思说是最不中用的徒弟。要真如此,为何不派那个连入席都没有资格的麻五来呢? 听到这话儿,鲁大脚急了,瞪着那人骂道:“胡老三,你是不是也想出来,跟我签个生死状?” 那被他盯着骂的中年男人并不畏惧,嘻嘻一笑,说咋了,事儿办得这么不地道,还不能让人说了? 鲁大脚气得直冒烟,作势上去,旁边走来一人,却是驼背封敬尧。 那驼背拦住了他,说鲁兄,这胡老三就是一个破落户,口无遮拦,你跟他着什么急啊?且看白七教训那小子才对。 我耐着性子,看完旁边的争端,方才应付一下的拱手,说来吧。 白七瞧见我连名号都不报,脸色顿时一变。 这是看不起他啊。 白七本来就是怒意满满,此刻被我轻慢,更是憋着一肚子的火。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得显示出一些教养的,朝着我拱手,说小兄弟,你相比拳脚呢,还是刀枪。 我说皆可。 白七冷笑,说甭管比拳脚,还是刀枪,你既然辱我师父,我自然不可能让你活下来,所以咱们比斗之前,得按江湖规矩,立下生死状,而你最好也选你拿手的,免得到时候黄泉路下,还在懊恼。 对方当真是鲁大脚的得意弟子,说话也是咄咄逼人。 不过对方傲,我得更傲,当下也是冷哼一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过来,也不是杀人的,我不是杀人狂魔,只是来讲道理的。 白七哈哈大笑,说江湖,无论是夜行者,还是修行者,道理是用拳头来说的。 言罢,他看向了旁边的二管家李一手,拱手说道:“李爷,我字儿不好,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够,这生死状,还得您来帮忙弄。” 李一手回头,望向了寿宴的主角花老太。 花老太对我这个在她寿宴上闹腾的家伙也是十分不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李一手拿了纸笔来,挥毫泼墨,一蹴而就,然后摆在桌子上,请我们两人过目,我一目十行看过去,通篇只看到两句话。 一句话,是“生死两不追究”。 另一句话,叫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满满的血性,与狠戾。 这就是江湖。 “好!” 我大叫一声,伸手过去,抓起了那一竿毛笔,签上了自己名字。 我小时候是有练过书法的,先是庞中华的硬笔字,然后就是仿魏碑,至于此刻,心情激荡,写得狂草,韵味十足。 旁人瞧见,忍不住拍手,大声赞叹:“这小哥,人豪气,字也飘逸,是个人物。” 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念道:“侯…… 漠!” 念完之后,她的小脸儿都红了,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有秋波荡漾。 反而是那白七,人看着一表人才,但文化水平就差了点儿,写字儿的功夫更是如此,签上了三个字“白坚强”,就这三字,还歪歪扭扭,难堪得很。 那李一手写的生死状,用的是隶书,蚕头雁尾、一波三折,通篇下来,笔形优美,而我的签字如同毛派狂草,虽然简单两字,却在激荡心情衬托下,写得豪迈苍凉、委婉激越,端的是风雨雷电、水流花开、天地肝胆、大泽龙蛇。 众人皆称赞,说锦上添了花。 结果一篇书法作品,却给歪歪扭扭的“白坚强”三字,给毁了。 只可惜,比斗的,不是书法,而是生死。 两人签过了生死状,回到空地前,相隔五米,有人早已抬来了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那上面皆有摆放。 白七瞧见我并没有去拿兵器的意思,不愿意丢了脸皮,当下也是抖了抖手,大吼了一声:“受死吧。” 说罢,他便冲了过来。 此人上前,长手长脚,施展的是八极拳的架子,一上来就生扑,想要先声夺人,将我一举拿下。 却不曾想我在觉醒之后,先后跟随着马一岙和湘南奇侠王朝安有过学习,虽然并没有被收为弟子,但他们传授,皆不藏私,使得我在这一段时间里进步飞速,至少在与人拳脚的拼斗上面,并不吃亏。 来人凶猛,披挂有风,胸口藏着一团火,暴烈如牛。 我不与他硬拼,而是游击侧翼,不断腾挪,让他没有办法接触到我的身体,只是通过四肢来感受对方的力量。 几个回合之后,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白七,是真的很有实力。 之前有人友善地提醒我,说白七是川中年轻一辈的翘楚。 此言不虚。 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与人交手的经验,又或者说,杀人的经验,都是十分丰富的。 他此刻虽然急躁,有些乱了自己的节奏,但从硬实力上来说,绝对是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三脚猫要强的。 而且还强上不少。 不过我并非没有优势,除了我本身的一些际遇之外,我想我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心态吧。 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潜力,绝对是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包括我。 拼斗开始,我与白七周旋着,不急不慢。 两人不断试探,白七进,我退,他再进,我再退,总之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这样的场面让众人都为之惊讶。 因为在他们的想法里,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碰上白七,基本上就是应付三两下,然后就给撂倒,随后就是收拾残局,继续寿宴,没有想到节奏就这般拖了下来。 鲁大脚的脸色十分阴郁,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冲着白七喊道:“你磨磨蹭蹭干嘛呢?上啊,杀了他。” 反倒是主桌上的几个老东西表情平静,而那富态老头,则是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白七受了催促,攻势越发急促,暴风骤雨,连绵不绝。 而他一急促,反而没有了太多防备,我且战且退,到了某一处节点之时,我突然间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面对着那家伙腾空而起的虎扑,右脚朝上,猛然一下蹬去。 第五十六章 徒弟输了师父来 黄狗撒尿。 这一招的恐怖之处在于示敌以弱,门户大开,让敌人以为能够马上将你拿下,下意识地去进攻,反而露出破绽,从而给予了一击必杀的机会。 只可惜我这一脚往斜上方蹬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白七虎扑而出的右手。 两人相交,白七一声惨叫,在半空中翻腾一圈,落到了地上。 他的右手,被我这一脚给踹得有些麻。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兵器架上,下一秒,他已经游到了兵器架旁边,伸手过去,抓起了一根长枪来。 他猛然一挥,让那枪头在半空中摇晃一下,指着我说道:“来,挑兵器。” 他拿了长枪,很有风度地退到了一边,让我自己去选。 我一眼望去,有刀有剑,还有各种奇形兵器,甚至还有一把强弓——不过这些对于一个从小学习数理化,而不是耍枪弄棒长大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俗话说得好,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 兵器这东西,并不是一拿上手就能够用的,你得练,日日练,月月练,年年练,得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武器的属性,了解它的特点,包括长处与不足,还得用它与人对练,甚至真实的拼斗。 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说掌握了这东西,而不是随便挥挥砍砍。 它跟现代兵器之中的火器枪不一样,枪虽然也需要练习,方才能够打得准,但那玩意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够杀人的。 我的目光巡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一根米黄色的棍子上面。 这些日子,若说什么兵器我练得最多的话,莫过于棍棒。 我伸手,拿起了这长棍,在手中掂量一二,虽然不如软金索长棍来得顺手,但到底还是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当我拿起这棍棒的时候,旁边有人点头,说道:“这个少年郎,当真是宅心仁厚。” 立刻有人接上:“的确,对方拿枪,摆明想要杀人,而他却选了这么一个没有太多攻击力的兵器,到底还是不想闹事。” 也有人讥讽,说:“那是,他被杀了,并无苦主,而那白七若是被杀了,凭鲁大脚的脾气,能让他下山?” 众人纷纷议论,显然是看白七久攻不下,开始讥讽起来。 这些话落到了白七的耳朵里,让他的脸很红。 红,是激动的。 也是恼怒。 待我将长棍拿着,回到场中的时候,那人将手中的点钢枪一晃,没有任何言语,就猛然扎来。 那家伙使枪,绝对是一把好手,那长枪扎来,宛如毒蛇探穴,狠戾无比。 我感受到对方那腾腾的杀意,也知道鲁大脚,以及周围的众人,给予了他太多的压力。 正是如此,使得他的攻势,凶狠果决。 铛! 我挥动长棍,挡住对方的长枪,却不料那家伙长枪上前,猛然一荡,随后一躬身,那枪却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陡然刺来。 我没有注意,差点儿就给一枪扎了个透心凉。 而即便是我勉力避开,那家伙也是占得了先机,枪出如龙,不断地捅刺而来。 两人在瞬间就交手十几个回合,我因为血脉觉醒第一层,再加上《九玄露》的修炼,倒也没有太过于慌乱,稳扎稳打,不过还是好几次都给对方抓到机会,让我屡次落到了生死边缘。 而这个时候,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浑身发热,头脑的思维和反应能力开始逐渐提高。 我的呼吸也比平日里要快速许多。 这是我身体里夜行者的血脉在发作,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出于自救的天性,它将我全身的素质都给予了大幅度的提高。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随着时间继续,那一点一点的累积,让我变得越发冷静起来,胸腹之中的酒气也消散了去。 两人激斗,棍枪交击,宛如幻影一般,时而接近,时而分开。 众人瞧见这般激烈的交手,也都忘却了最开始的立场,每每到了精彩十分,都会鼓掌喝彩,惊喝连连。 而随着时间的逝去,无论是我,还是白七,又或者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一个迹象来。 我越打越稳,越打越有自信,从防守到反攻,张弛有度,进退自然。 反观白七,从一开始的凶神恶煞,屡屡方寸之间的杀招,到了后来,就开始变得心浮气躁,脚步不稳。 我一棍一棍地拼着,当气势拼到了极点的时候,猛然一棍,将其长枪挑开。 随后我奋力一下,朝着那家伙的腰间击去。 我这一下,是想要决定胜局的。 然而就在此刻,那白七却是露出了狞笑,怒声吼道:“来得好……” 说话间,他整个人就开始冒出了腾腾青气,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子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那套宽松的运动服给撑到了极限,然后有黑乎乎、又硬又粗的毛发,从间隙之间膨胀而出。 他的脑袋,也变成了一头长吻凶狞的狼头来,一双眼睛通红如血,里面仿佛弥漫着尸山血海一般。 而这个过程,甚至都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他已经从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硬朗帅哥,变成了两米四五的巨大狼属夜行者。 他手掌的力量甚至直接将长枪的枪声捏断,而我这奔着对方腰间砸去的长棍,也因为高度的变化,就落到了对方的大腿下方去。 原本杀气十足,想要将对方一棍子撂倒的架势,此刻却如同挠痒痒一样,落到了那家伙坚实的下盘处。 邦…… 一声闷响,那家伙不但没有丝毫后退,反而是猛然一巴掌,抓住了那棍子,随后一用力,将我直接朝天撂了起来。 紧接着他另外一只手,带着炮弹出膛一般的架势,朝着我的胸膛戳来。 之所以说是“戳”,是因为这家伙手掌的指甲,如同匕首一般锋利,任何人挨上这一下,估计不死也得残。 啊…… 围观的众人,不少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没有想到这个白七是如此心机,居然假装不敌,然后在一瞬间设计好了圈套,故意让我击中,随后在一瞬间显化出了本相来,然后借此对我完成击杀。 不愧是鲁大脚的弟子,两个字。 狠辣。 我抓着棍子,给对方直接撂上了天去,眼看着那满是锋利爪子的手朝着我心窝子里戳来,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就陷入了停滞。 而下一秒,大量的肾上腺素涌动,我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停滞一般。 上一次在那个苗寨子出现的境况,再一次出现。 紧接着,我放开了棍子,落地,随后在下一秒将手摸向了腰间,随后猛然一下,朝着对方再一次地甩去。 当时的场面,快得让周围的人都难以感受。 唯有身处其间的我和白七,方才能够体会得到其中的微妙。 那家伙感觉到我落地之后,摸出了一根裤腰带来,脸上浮现出了不屑的笑容,而下一秒,一根又黑又粗、散发着腾腾妖气的棍子,再一次地砸在了他的腰间。 砰…… 腰间传来的恐怖力量,让白七的脑子有点儿迟钝,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右手之上的那根棍子。 这棍子,在自己手中。 那么砸向自己腰间的棍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的脑子,有点儿懵。 我没有给白七任何的机会,一棍子将他的平衡打破之后,反手一撩,软金索长棍由下而上,重重敲在了那家伙的裤裆处,硬生生地跟这家伙拼了一回刺刀。 夜行者的身体素质,特别是显露本相之后的身体素质,绝对是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倍的。 但即便是强上百倍,也扛不住软金索长棍这样的硬碰硬。 砰! 这拼刺刀的结果,自然是软金索长棍要更甚一筹,而原本变得妖气腾腾、无端恐怖的白七,“嗷呜”一声,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凶恶,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双腿一夹,跪倒在了地上。 而我并没有停手,第三棍如期而至。 这是一记横斩,当对方跪下的时候,长棍以一个很适合的角度,重重地砸到了白七的狼头之上。 那家伙的狼头,坚硬如钢。 但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没有撑过软金索长棍带来的力量,一棒子砸过去之后,他那血海一般浓郁的双眸有些失神,随后身子一抖,眼睛闭上的同时,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砰! 这一下,是一个两米五的巨汉倒地之声。 众人皆惊,而鲁大脚却是早已按耐不住,陡然冲来,猛然一掌挥出,刮出劲风无数,将我击退之后,扶住了倒在了地上的白七。 我往后退了两步,冷嘲一声:“别慌,我没有打算杀他,只是昏了而已,睡一觉就行了。” 鲁大脚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扮猪吃老虎?” 我长棍在手,冷然笑道:“谁是猪?谁是虎?” 鲁大脚将昏迷之后,回复人形的白七抓着,扔向了场地边缘处,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我说道:“小子,可敢与我一决生死?” 他说这话,是询问。 也是命令。 在这样举目无亲、四顾无人的情况下,我无法拒绝。 于是我笑了,说好,车轮战而已,有何不敢? 第五十七章 熊孩子,熊家长 行文至此,有人可能会不理解地问了:“侯漠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贼,连马一岙都给这鲁大脚逼得不敢进川,四处追杀,你又有何德何能,胆敢跟此人决斗?” 是,我远远及不上鲁大脚这一点,我从来都不否认。 事实上,从我被富态老头而牵着胳膊,从山顶走下来,被人发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置于死地了。 此时此刻,我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不过我并非一昧的有勇无谋,呈口舌之利。 首先,在战胜了白七之后,我并没有趁胜追击,按照生死状上所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将人给直接弄死,而是点到即止,将他打晕了事。 随后,我在应承下鲁大脚的生死挑战时,用了一个词。 车轮战。 如果之前,鲁大脚直接上来,与我相斗,此刻的我估计早就已经趴下去了。 但他偏偏贪图脸面,叫了白七这么一个弟子过来,以为能够凭借着白七的实力,将我给碾压。 那样的结果,对于鲁大脚来说自然是美滋滋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实力相差悬殊的白七,居然给我干掉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个方式。 现在的鲁大脚,给我一句话逼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而没有等我高兴太久,那家伙居然丝毫不要脸面地喊道:“李管家,来,帮忙草拟生死状。” 他居然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看法,誓要将我给拿下。 这么狠? 当花老太的二管家李一手重新草拟生死状的时候,我方才从那一脸懵逼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旁边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在讲鲁大脚不要脸皮的事情,然而他却不管不顾,待李一手写完了生死状之后,伸手过去,抓住毛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鲁有法。 原来鲁大脚并非他的真名。 签过了字,鲁大脚将毛笔扔在追上,指着我,杀气腾腾地说道:“来,签了它。” 我瞧着桌子上面的生死状,余光扫量周围。 我发现尽管大家对于鲁大脚的行为并不满意,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阻拦这一场决斗。 不是他们不想,是因为鲁大脚和黄风寨的威势太大,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能够掌控场面的人,都在主桌上面。 然而此间主人花老太对于我这个扰乱她寿宴的家伙,估计是恨之入骨,其余人也都是看客心态,唯一让我能够寄托些希望的那富态老头,却作壁上观,饶有兴趣地望着场中一切。 他瞧见我看来,还微微一笑,朝我点头。 我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逃也逃不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准备提笔签名,然而就在此刻,有人高声喊道:“且慢。” 一声清喝,让众人都忍不住回头,朝着出言之人望去。 在坪子的边缘处,走出了一个人来。 马一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此刻在我被逼到悬崖绝境边缘的时候,终于挺身而出来,迈着方步,走到了场中。 他先是对此间的主桌拱手行礼,说道:“在下马一岙,湘南奇侠王朝安,是我的师父,今日叨扰了寿星,还请多多见谅。” 王朝安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小,即便是偏居一隅的花老太,也不得不回礼,说道:“客气,客气,王先生的大名,真是久仰,只可惜一直未曾得以见面,不过从小哥的风姿,仿佛如你师父在跟前。” 马一岙又朝着独眼老头苏远方说道:“苏前辈,在下和朋友侯漠情非得已,不得不拿了肖家兄妹的名帖,实在抱歉。不过对他们倒也没有什么伤害,他们就在山脚下,毫发无损。” 那苏远方本来就不喜鲁大脚,只不过因为肖家的一层关系,才冷眼旁观的。 此刻他听了,微笑点头,说晓得。 树的影人的名,马一岙出现,先是抬出自己师父的名头,让此间主人不至于苛责,然后又安抚住绵阳肖家的朋友,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鲁大脚。 他眯眼打量着这位川东大寇,然后缓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我之间来了结。” 说罢,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生死状,我来签。” 鲁大脚从马一岙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就显得阴郁无比,此刻听到马一岙的表态,哈哈大笑,说好,好,你居然还敢出来?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马一岙走到台前来,手拿住了毛笔,在那砚台上蘸了点儿墨汁,然后说道:“我为什么不敢来?” 鲁大脚阴沉着脸,说道:“你害了我的孙儿,唯一的孙儿,我如何能够饶得了你?” 马一岙说杀你孙儿的,是川中圣手,大雪山的冯老前辈,与我何干? 鲁大脚恨意凛然,说如不是你把他引过去,我孙儿能死? 马一岙已经讲名给签完,然后将毛笔扔在了一旁,洒然笑道:“嗨呀,就因为我制止了你孙儿对人家女孩子的恶行,让他无法得逞,他便带着人,穷追千里——我想问我哪里做错了,是因为伸出头颅来,给你那神经病孙子杀呢,还是看着他对那无辜的女孩子施暴,坐视不管?” 鲁大脚越发愤怒,冲着他大声吼道:“他还小啊,他才十六岁,不懂事,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你若是再给他两年时间,等他长大了,成熟了,他会这样?” 啊? 不但是马一岙,全场都为之愕然。 还有这样的? 敢情您那祸害了方圆数百里良家妇女和女孩儿的大孙子,在您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熊孩子闹事而已,无关痛痒? 这,也太无耻了吧? 马一岙走回了场中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去旁边休息一下,然后对鲁大脚说道:“这事儿,你别问我能不能等他两年,你得问那些被你孙子祸害了身子的几十个姑娘肯不肯,你得问那些被你孙子杀害的亡魂愿不愿。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是有一个熊家长的,而你,呵呵……” 鲁大脚知道自己失言,底儿给人翻了个天,没有再啰嗦半句,而是阴沉着脸,走到了场中来。 正如他徒弟白七所说的,这江湖,拳头才是正理。 鲁大脚缓步朝前走。 他每走一步,都会在那青石板上面,留下了深深的一个脚印。 这脚印,一个比一个更深。 凭空在那青石板踩下脚印,这事儿对于我来讲,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天知道需要将修为练到什么境地,方才能够做到这样,而我更加无法想象的,是他这样的一拳过来,若是打实了,我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气息,凝如实质。 鲁大脚此人,虽然为人行事多被人诟病,但他能够活到今天,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此人的修为,让人震惊。 从他进入战斗状态的那气势来看,我感觉并不会比之前在山谷中那全盛状态的山神岳壮实差多少,甚至在杀气方面,还要强上太多。 这种杀气,并不是凭空凝结而成的。 它是在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或者夜行者之后,自然而然凝集而成的血腥之气。 就如同屠夫一般,日积月累而来。 岳壮实到底什么实力呢?之前是这么说的,叫做“平妖以上,妖王未满”,也就是说,此人实力的上限和下限都很高,起伏太大,让人无法断定。 更多的,恐怕还得依靠天时地利人和来弥补。 但这个鲁大脚确不会。 长期的实战经验,以及在川中这个复杂地域的历练,让他的实力能够稳固在大妖之上,甚至隐约触及到了妖王的边缘。 这样的人,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反观马一岙,虽然也算是个中的佼佼者,但与鲁大脚比起来,到底还是有一些差距。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握紧了手中的软金索长棍,准备随时上前支援。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若不上,谁能救下马一岙? 我整个人都处于临战状态,肌肉绷得紧紧,而鲁大脚走了七步之后,在他身后,留下了巨大的脚印。 这时他的气势也凝聚到了极致,陡然暴喝道:“受死吧,逞口舌之利的小辈,今日便让你瞧一瞧,我鲁……” 他说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响雷一般,在这青钢岭之上炸响。 轰…… 气机牵引,原本都有些昏暗的天色,此时此刻,更是乌云浮现,狂风乱涌,无数的山风不知道从何而来,呜呜吹过,让人的心神都为之震慑。 鲁大脚的状态,已然攀登至巅峰,就等待着击杀马一岙,将自己的心神,弄得圆满了。 这是一种禅。 然而就在他那如同活火山一般的力量即将爆发之时,突然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有人轻轻说道:“小鲁,这个小朋友的师父,与我有故,我不能坐视不管,要比,你跟我来斗上一场吧……” 第五十八章 三年之约 搭在鲁大脚肩膀上的手,是那个富态老头儿的。 说真的,我因为想要随时上前,帮忙马一岙的关系,对于场中的局势几乎是一直瞪着双眼看的。 但我愣是没有瞧见,这个老头到底是怎么从主桌那儿,出现在鲁大脚身后的。 不光是我,鲁大脚都没有感应到,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猛然一扭,想要将那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弄开。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那只手,如同磁石一般,几乎是黏在了他的肩膀上,无法挣脱。 好在鲁大脚瞧出了这人的身份,没有敢继续晃荡。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积累的气势给强行压了下来,然后躬身,朝着那富态老头儿拱手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富态老头瞧见他这般懂事,收回了手来,慢慢悠悠地说道:“这两小孩儿呢,的确是不太懂事,居然敢在我花妹子的寿宴上闹事,着实不应该。不过一个很对我眼缘,而另外一个呢,又是我故友的徒弟,虽说我跟那故友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但这会儿我若是视若无睹,又总感觉不太对劲——不如这样,你们之间的赌约,延后三年,三年之后,峨眉金顶,再作交手,如何?” 三年之后? 鲁大脚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抬头看向了富态老头,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黄老,一定要这样?” 富态老头的笑容逐渐收敛,然后说道:“理由,我已经讲明,你今天给我一个面子,我记着这情分,从今日起,每年给你黄风寨的启明蛊,增加一倍;你不给,没事,我陪你玩,也别让人家说你为老不尊,对付一个小辈,还车轮战。如何?” 这个笑眯眯的老头子,乍一看就好像是蹲在村口前懒洋洋晒太阳的老大爷一样。 然而当他冷下脸来的时候,场中的空气,都仿佛冻住了。 这气温,凭空降下了四五度来,就连站在场边的我都下意识地直哆嗦,更有人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 我们尚且如此,更何况直面他的鲁大脚呢? 刚才他对上马一岙的时候,如同出笼猛虎,洪荒猛兽,仿佛陡然蹿出,就要将人给吞噬进肚子里面一样,凶焰滔天。 而此刻,面对着那个同样气势冲天的富态老头,却又显得有了几分弱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开口说道:“你指的是谁?侯漠,还是姓马的这小子?” 他心有不甘,还想争取一下。 然而富态老头却完全没有给他一点儿余地,果断说道:“两人都是,三年之后的今天,峨眉金顶,我给你们主持比斗,在场的众人,也都可以来参加。至于你们双方,谁不来就是孙子,以后也别在这江湖上混了。” “好!” 请将不如激将,那鲁大脚听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那富态老头说道:“黄老,你既然认为这两个小子在三年之后,能与我一战,那我就等着,且看三年之后,谁胜谁负——只不过,我这里多嘴说一句,倘若三年之后,你还护着他们……” 富态老头断然说道:“我给他们争取了三年,倘若三年之后,仍是这个几把样,我也是仁至义尽了,他们,死不足惜。” 鲁大脚伸出了手,说道:“君子一言……” 富态老头与他击掌:“快马一鞭。” 两人击掌为誓,而那鲁大脚走到了桌子边,将那生死状拿着,朝着在座的众人拱手说道:“在座的各位川陕豪侠、江湖兄弟们,你们在此,做个见证,三年之后的今天,峨眉金顶,我与马一岙、侯漠两人进行生死比斗。这两人若是不来赴约,到时候我再干些什么,大家可别说什么风凉话。” 看热闹谁不喜欢?众人听到,纷纷答应,说好,好。 鲁大脚又走到了主桌前,朝着寿宴的主角花老太拱手,然后说道:“花大姐,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回头我私下里,再给你赔罪,今天的话,我先告辞了。” 花老太起身还礼,客气两句,随后鲁大脚手一挥,带着一票人就起身离开。 除了他的几个弟子之外,我瞧见那驼背封敬尧也走了。 鲁大脚一走,气氛就融洽许多,富态老头领着我和马一岙来到主桌,让我们给花老太赔礼道歉,然后说道:“花妹子,借个地方,我跟这两个小子说几句话。” 那花老太的大儿子花勇赶忙起身,领着我们前往里面的一处客厅里坐下,又叫人给我们沏茶。 如此一番忙碌,人都离开之后,马一岙冲着富态老头拱手说道:“晚辈马一岙,多谢黄前辈。” 黄? 我在旁边,经历了这前后一堆事儿,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打量着那老头,而富态老头则笑着说道:“还以为你跟你师父一个狗脾气,都是一本正经呢,没想到还算是比较通些事理的,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客气话。” 对方在说自己师父的坏话,倘若是别人,马一岙早就拔刀了,但此刻却不得不憋着。 倒也不是委屈求全,而是他知道自己师父,与对方的关系。 他就当做没听到一样,给我介绍道:“我这兄弟,叫做候漠,不知道有没有冲撞了您老?” 富态老头笑了,说没有啊,我跟小猴子聊得挺好的,很投缘。 马一岙这时方才对我说道:“侯子,你大概还不知道黄前辈的身份吧?他就是离别岛的大教谕,黄大仙。” 得…… 我一脸郁闷地打量着这个老头儿,然后对马一岙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些相貌特征,一个都没有对上好吧?” 马一岙也有些无奈,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照片给你对照。 听到我们两人说着话,黄大仙问道:“听你们这意思,你们上山来,并不是想要找鲁大脚,而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咯?” 我点头,说对。 黄大仙眯起了眼睛来,然后说道:“果然,我就说嘛,就算鲁大脚那家伙横行霸道,但你们避着他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处于险地去,刚才的那情况,倘若不是我在,你们两个,估计是活不下来的。说罢,找我有什么事情?” 马一岙朝着我点头,让我来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这个让我很有好感的胖老头儿说道:“那啥,前辈,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曾经去过一趟湘北一带。” 黄大仙并不否认,点头说道:“对,去过,我去那边找个老朋友,怎么了?” 我说你是否在一个叫做横塘老妖的地头,带走过一个小孩儿? 黄大仙听到,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方才问道:“你们,是横塘老妖派过来,找我麻烦的么?” 我感觉他的态度都开始变得冷淡,赶忙解释道:“是,也不是。这么说吧,那个小孩子,是我堂姐的儿子,算是我的外甥。他父亲出了车祸,家里办丧事的时候,给几个乞丐拐走了,我知道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横塘老妖那里,这才从她口中得知,我那外甥兜兜,被你给带走了……” 听到我的话语,黄大仙面色一松,打量了一会儿我,然后说道:“你是兜兜的舅舅?” 我点头,说对,堂舅,不过我跟他母亲关系很好,不比亲的差。 黄大仙听完,对我说道:“伸手,给我查一下,可敢?” 我知道他想要干嘛,看了一眼马一岙,马一岙点头,我方才伸出手去。 黄大仙伸手,三根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按了两下,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对方的指尖流出,在我的身体里流动,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 差不多一分多钟,黄大仙看着我,说你竟然是灵明石猴的血脉? 我点头,说对。 黄大仙又说:“你居然还冲破了第一关?” 我有点头,说对。 “用的是什么来冲的关?” “弱水。” “什么时候开始进入觉醒期的?” “几个月前吧。” “那是用什么觉醒的呢?” “被人塞进了启明蛊。” …… 黄大仙问了几个问题,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不过你别担心,你外甥兜兜,现如今在离别岛,而且在三天前,已经在岛主和离别岛的见证下,被我收做徒弟了,我是不会害他的。” 我听了,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此就好。” 凭着我对黄大仙的初步印象,觉得兜兜若是拜了他为师父,只能是一场造化,而并非坏事。 至于黄大仙说谎的可能,我相信是没有的。 黄大仙又解释刚才对我们生出的敌意,说那个横塘老妖,就是个人贩子,你们若是她派过来的,我说不得就动手,为民除害了。 这…… 我苦笑,跟他解释,说横塘老妖,其实也是想要收兜兜为徒的。 黄大仙眉头一掀,说她说的?放屁! 第五十九章 真假莫辨 我瞧见他的情绪很是激动,有点儿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黄大仙不屑地说道:“那横塘老妖,就是个老鸨子,是个人贩子,倒买倒卖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她的那窝点,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孩童中转过。稍微有点潜能的,她就收着,纳为己用;而若是费事儿、不明显的,就倒卖给各处的夜行者家族去。她不知造成了多少父子离丧,骨肉分离,别的不说,那鲁大脚,和他的黄风寨,便是横塘老妖的忠实顾客……” 啊? 我之前对横塘老妖的印象,算是不好不坏,就觉得她是个会做人的老太婆,谁也不得罪,圆滑得很。 而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对她的评价,也是长袖善舞,算是个人物。 此刻听到黄大仙的评价,还真的是让我有点儿心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横塘老妖的话语,还真的没有太多可信度。 不过我并非偏听偏信的人,毕竟我跟黄大仙也是刚刚认识,而且之前马一岙也说过,江湖人对于他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算不得多么好。 我并不能因为他救了我们,我就什么都会去相信。 随后我想起一事儿来,说对了,那天你把兜兜抢……救出来的时候,是否有伤过人? 黄大仙回忆了一下,点头说道:“对,是个丑牛夜行者,不但伤了,而且我还下了死手,务必不让此人有机会活下来。” 丑牛? 我说你确定不是卯兔? 黄大仙扬起了眉头来,说我从头到尾,就杀了一人,到底是什么,我如何记不得呢? 我脑子有点儿乱,毕竟楚小兔说自己的哥哥,我以为是亲哥,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必然就会跟她是同一属相。 却不曾想楚小兔发誓要报仇的那人,居然是另外一种属相的夜行者。 旁边的马一岙说道:“就算是横塘老妖的不对,但您这动辄杀人的毛病,还是有点儿不太好。” 黄大仙这样的人物,听到的话,从来都是夸赞,很少有人会这么顶撞他,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随后他笑了,说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好? 马一岙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低头,而是坚持说道:“的确是有待商榷。” 哈、哈、哈…… 黄大仙大声笑着,然后揉了揉鼻子,看着我,有看着马一岙,并没有继续在这上面跟马一岙作纠结,而是问道:“江湖传闻,我看人很奇怪,见一眼,喜欢的人厚待,不喜欢的人,随意残杀,完全没有任何道理,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啊? 听到他谈起这么一个话题,我有点儿懵。 事实上,我也很是奇怪,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黄大仙一见如故,对我这般的好。 楚小兔当初问起这问题的时候,我也在思考。 而即便到了现在,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投其所好,让黄大仙喜欢了。 马一岙听到他这般问,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说道:“您,有望气之道上很有造诣,有观人之术?” 黄大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马一岙犹豫着说道:“因为尽管你经常会意气用事,但通常情况下,你杀的人,大部分都是恶贯满盈的家伙,正因为如此,江湖人对你的风评方才会是大于非;而唯一让人诟病的,是你经常会杀错一些无辜之人……” 黄大仙看向了我,笑道:“比如我在横塘老妖那儿杀死的丑牛夜行者?” 我瞧见他并非生气的样子,便鼓足勇气点头,说对。 黄大仙并不与我们争辩,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见了面,就知道这个人是否恶贯满盈,是否可杀么?” 马一岙摇头,说这个…… 他也不知道。 黄大仙瞧见马一岙没有了言语,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我曾经跟你师父说起过,他觉得是无稽之谈,那么我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有一种天赋,就是能够在第一次见到某人的时候,看到他后面人生的几段画面,而这些画面,都是具有转折性的。当然,这种天赋,不是随时触发的,得挑人……我这么说,你们懂我意思了么? 马一岙瞪起了双眼来,而我也忍不住惊呼道:“你的意思,是那些看上去无辜之人,他们或许会在几年之后,行下恶事?” 黄大仙点头,说对,而且还是极恶之事,不然我不会出手,毁我名声的。 我说这…… 我本来想说“这怎么可能”的,结果回想起关于黄大仙的种种传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因为这样的解释,其实是说得通的。 马一岙没有回答相信不相信,而是问道:“你看到侯漠的时候,应该看到了他几年之后的境况吧?要不然你不会对他这么好的。” 黄大仙点头,说对。 我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黄大仙笑了,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对当事人说的,因为这样,会让事情发生偏移,而我并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马一岙又问:“那你瞧见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黄大仙摇头,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种情况,是对人的,而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所以,你,没有。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之前杀了的那个丑牛呢?” 黄大仙眯起了眼睛来,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看到了他在杀人,杀了好几个,然后放了一把火,最后将一个叫他‘哥哥’的女孩子压在身下。”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那也是一个夜行者,卯兔,对,是卯兔夜行者,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却给他给……我无法忘记那个女孩子绝望的眼神,就好像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一样。所以我才会一定要将他击杀,避免那样的惨剧发生。” 啊? 黄大仙的话语,让我更加惊讶。 他口中的那个女孩子,分明就是楚小兔,而想到楚小兔会有那样的遭遇,搁我这儿,也不会给那家伙一条活路。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一岙也哑口无言。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它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范畴。 黄大仙并不在意,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来说,都无伤大雅,倒是你们,被鲁大脚给盯上了,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我说那家伙不是已经灰溜溜地走了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大仙瞧见我一派乐天模样,摇头叹息,说你还真的是心大,那鲁大脚这些年来的功力一直都在精进,若是给他一点机缘,只怕已经突破了妖王之境,到了那个时候,我都压不住他,而你们觉得,三年之后,你们能够赢得了他? 我说我能不能活过三年还两说呢,想那么远干嘛? 黄大仙看向了马一岙,说你呢?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黄大仙摇头,说我们走的路子不同,对你,我没有什么建议,但是…… 他指着我,说对小猴子,我倒是有点儿说法。 我赶忙拱手,说请讲。 黄大仙说你知道我,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是想要收你为徒,将我的所学交给你的,但在刚才的时候,我却改变了主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说这话儿的时候,我的心有点儿在滴血。 因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除了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就眼前这一位,给我的感觉最厉害。 从他刚才的言语之中,我能够感受得到,他应该也是拥有妖王实力的。 这样的大腿不能抱,我还是挺失落的。 黄大仙并没有感受到我失落的情绪,而是说道:“传说中度过五关的灵明石猴,能够‘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而自古以来,大圣之后,再无灵明石猴,这诅咒无人能破,我才疏学浅,也没有办法帮你度过,所有收你为徒,只不过是误人子弟而已,不如静待有缘人。” 我很是失望地说道:“我的有缘人,在哪里?” 黄大仙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按道理讲,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我若不说,你或许会就此颓废下去——你的菩提祖师,并非男人,而是女人;而你的转折,需要在你‘万赖此俱寂,唯闻钟磬音’、心死如灰之时……” 女师父? 我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黄大仙却闭口不言了,而是对我说道:“鲁大脚此人,我或许可以扑杀,但黄风寨已成气候,我身后有整个离别岛,不能凭着自己的好恶行事,免得引发冲突,祸及他人。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争取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你们是否能够将他战而胜之,这件事情,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起身,对我说道:“你堂姐家的地址,你可知道?” 我愣了一下,说啊? 黄大仙叹道:“兜兜年纪不大,对于家里的具体地址,并不知晓,你若是知道,告诉我,我回头让他写封信回家去,报个平安,也算是让你,完成了任务。” 第六十章 如何说出口 黄大仙提到兜兜的时候,基本上是已经代表着我们的谈话结束了。 这个人说话办事,十分讲究,如同之前,他在遭受马一岙反驳的时候,并没有恼怒或者争辩,而是将话题引导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去,然后在从侧面迂回而来,让我们不得不信服。 而此刻提及兜兜,则是想要向我表明,兜兜虽然在他那儿,但是有安全保障的。 他绝对不会亏待兜兜,也会让兜兜与我堂姐联系。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以黄大仙此刻的身份地位,是绝对不可能撒谎的。 我这边确定了兜兜的下落,那么任务基本上算是已经完成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是黄大仙怎么让兜兜与我堂姐联系了。 关于这一点,并不是我能够掌控的。 我报上了地址,黄大仙认真地记在了纸上,然后对我说道:“你们且坐,我去跟此间主人交待一二,毕竟你们潜入进青钢岭来,又扰乱了她的寿宴,终究不是件好事。” 我们起身恭送,待黄大仙离开之后,马一岙回来,喝了一口茶,然后对我说道:“这个人,唉……” 我瞧见马一岙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说道:“他对我们,似乎有所保留啊。” 我有些惊讶,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他若是真的心底无私天地宽,就应该带着我们去离别岛,让你跟兜兜相见,然后不管是放兜兜回家,到时候再回返,还是让你带信回去,都远比私下联络更加可信。但他却偏偏提都不提启程离别岛的事情,可见对我们,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啊。 我听了一阵心惊,说你的意思,是他刚才说的一切,都是谎话? 马一岙摇头,说不,关于兜兜,他既然说出来了,应该不会有假,至于其他,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起黄大仙的所有能力,说感觉他很像是真的啊? 马一岙看着我,说你也相信他的话? 我瞧见马一岙并不像是很认可黄大仙能够预知未来的说辞,张了张嘴,然后说道:“不管是对于我,还是楚小兔那边,我觉得应该都不像是假的……” 马一岙没有继续谈及黄大仙,而是看着我,然后说道:“对了,你打算怎么跟楚小兔解释?” 我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说啊,解释什么啊? 马一岙笑了,说敢情你没有考虑过这事儿?那黄大仙杀了楚小兔的哥哥,用的是对方未来有可能杀人的说辞,这说法,你愿意相信,我也愿意相信,但对于楚小兔,你觉得她会愿意相信这么一个荒唐的说法么? 我沉思了一下,摇头,说不会。 马一岙说既然不会,那么我们这一次上山来,众目睽睽,不然会有消息传出去的,她也必然知道我们是接受了黄大仙的庇护,方才得以安然离开,那么她就会问你,离别岛在哪里,黄大仙什么情况,而这些,都是横塘老妖交代她来刺探的,你应该怎么回答呢? 我挠了挠头,说这些我也不知道啊? 马一岙说的确,你不知道,但你有想过没,黄大仙表现出来跟你我的关系如此密切,但你却说什么都不知道,楚小兔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他这般一说,我的头都有些大了,挠了挠头,说这可怎么好? 马一岙笑了,说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个姑娘的话,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具体的说法,免得到时候那姑娘对你怀恨在心,觉得你在耍她,阻止她为兄报仇,那事儿可就严重了…… 我十分头疼,与马一岙商量,却最终没有聊出个具体结果来。 而在这时,我突然间听到外面有喧哗声,紧接着一个男人从东侧的过道那儿匆匆赶了过来,冲着我们喊道:“鞠婧在哪里?” 我瞧见来人,却是之前有露过面的花三少爷。 也就是那位果然哥。 只见他此刻双目狠戾,脸上带着浓郁不散的怨毒,直接冲到了房间里来,指着我们两个,再一次重复地说道:“鞠婧在哪里?把人交出来。” 我有点儿懵,马一岙则起身拱手,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花果然冷笑,说少在这里跟我装,别以为我不懂,你们跟鞠婧认识,故意在我奶奶的寿宴上闹出动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好让人将鞠婧从我的房间里掳走,对吧? 他这一番话儿,说得没头没尾,马一岙都有些晕,问他道:“你想说,你房间里有人失踪了?” 花果然说不是失踪,而是逃了。 马一岙问:“那人是谁?为何要逃呢?” 花果然做贼心虚,恼羞成怒地骂道:“少他妈的在这里给我废话,直接跟我说那小女表子在哪里,把人给我交出来——不要以为你们两个有黄大仙庇护着,就能够为所欲为,你们可别忘记了,这里可是二郎山,是我花家的地盘……” 他色厉内茬地威胁着,而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我们望了过去,却见来人正是花老太的大儿子花勇。 花勇打断了花果然的话语之后,瞪了他一眼,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花果然瞧见他,一脸委屈,说爸…… 花勇在花老太和黄大仙等人面前,恭谨有礼,姿态摆得很低,然而在自家子弟面前,却十分威严。 他平静地看了花果然一眼,就让那纨绔子弟吓得低下了头去,随后他有些恼怒地呵斥道:“滚,不要来这里丢人现眼!” 气势汹汹的花果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屁,灰溜溜地就走了。 不过出门之前,他还是回过头来,给了我们一个恶毒的眼神,还做了手势,表示这事儿并不算完。 花勇对自己儿子的小动作熟视无睹,而是对我们说道:“黄老准备离开了,有事儿要跟你们交代一下,请随我来。” 我们赶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我们并没有前往宴会区那儿,而是给引到了一处路口,黄大仙在这儿等待着,身边还有好几个人,有中年人,也有老者,其中一个年轻人,长得跟花果然很像,只不过多了几分沉稳和淡定。 他瞧见我们过来,对我和马一岙说道:“我们准备走了,你们两个,是否需要同行离开?” 他说这话,是怕鲁大脚表面答应,背地里铤而走险,所以才会如此。 我们本来就不想留在这山顶,再加上花果然刚才闹的那一出,更是归心似箭,此刻也没有拒绝,准备一同离开。 而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叫了我们一声,然后快步赶了过来。 我望了过去,发现来人却是那个叫做苏远方的老头。 他带着两个年轻人赶了过来,对马一岙说道:“小马兄弟,我那老友的儿子和女儿……” 他却是放心不下肖家兄妹,所以才急匆匆赶来。 我们本来就对肖家兄妹没有什么过分之事,所以此刻心底里也并不惊慌,马一岙跟苏远方解释了一下,然后相邀一起,下山去,将那肖家兄妹给接走。 除了苏远方,来有一个人赶了过来。 那人却是老秦。 他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与你们,一同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他又用只有我和马一岙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花家表面上豁达,但一定会秋后算账的,我给你们两人上山作保,时候花家或许不会对你们如何,但绝对会找我麻烦,所以我得赶紧下山,然后带着小宝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有些愧疚地说道:“老秦,此事是我对你不住。” 老秦摆了摆手,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行人结伴下山,人多眼杂,路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了青钢岭下,我们需要去与楚小兔汇合,而黄大仙则赶时间,与离别岛的同伴离开,便与我们辞行。 临走前,他跟我交代道:“你若是想要跳出现在的格局,就需要去北方,记住了,北方。” 我问北方是哪里? 黄大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然后微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言尽于此,你自己悟吧。” 说罢,他带队离开,而老秦也跟着队伍的后面一起,往山下继续走去。 我们则带着苏远方,朝着路边的林子那儿走去。 我们走到林子里,然后低声喊道:“小兔,楚小兔,你在么?” 没有回应,这诡异的气氛让人心情一下子就压抑起来,就连苏远方的脸上,也充满了疑问。 不过很快,我们就在之前约定的地点找到了肖家三兄妹,他们给捆在树上,嘴巴给布条堵住,苏远方瞧见,连忙带着人过去解绑,那肖家小妹给拿开嘴里的布条,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苏伯伯……” 苏远方好言安慰,而这个时候,一根短剑,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那锋利的剑尖,将我后背顶住。 我想要回过头来,而却身后却传来了楚小兔冷冷的声音:“别动。” 第六十一章 有如断剑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缓缓地举起了手来,然后沉声说道:“小兔,你别乱来,听我解释。” 楚小兔用短剑的剑刃,顶住了我的后背,情绪很是激动地说道:“解释什么?你想怎么解释?你当我没有瞧见你跟那家伙有说有笑的情形么?你跟黄大仙关系不错啊,是不是已经都把我给卖了啊?” 我举着手,缓缓转过身来。 楚小兔并无动作,而我用胸口,顶住了楚小兔的短剑,直视着她那宛如月牙湖一般清澈的双眸。 我认真说道:“你,愿意听我解释么?” 楚小兔被我的认真给吓到了,眼神有些躲闪,不过还是说道:“好,我听你编故事。” 我伸手,示意马一岙和其他人不要过来,然后沉声说道:“本来,我路上想到了很多借口,但最终我觉得,对于你,我必须用实话、用真诚来打动你。” 楚小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低头说道:“花言巧语。” 她说着话,顶在我胸口上的短剑却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黄大仙之前的说辞,跟她一一讲来,说完之后,我认真地说道:“倘若是我有黄大仙的能力,就算是被你恨死,我也会和他一样去做的,因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侵害,哪怕那种可能,只存在于未来。” 楚小兔认真地听我说完,沉默了许久。 突然,她抬起了头来,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我的左脸上。 啪…… 她是用了狠劲的,即便是我,给这一巴掌下去,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嗡”地响着,然后感觉上嘴唇热热的,我用手一摸,发现是鼻血。 紧接着我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马一岙瞧见,向前走两步,想要上前来,我却伸出了手,制止了他。 楚小兔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道:“你不但编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而且还侮辱了我哥哥。你知道他对我有多好么?若不是他,我未必能够长这么大,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我盯着情绪十分激动的楚小兔,深呼吸,让自己脑袋的眩晕减轻一些,然后说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楚小兔冲着我喊道:“那你外甥呢,兜兜呢,你也不管了?” 我说他已经被黄大仙收为弟子了。 楚小兔听到,往后退了几步,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好一会儿,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随后她抬起头来,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指着我的胸口说道:“侯漠,你是想说,从此之后,你就跟黄大仙站在一边了,对吧?” 我摇头,说不,我和他,至始至终,都只是路人而已。 楚小兔对我失望至极,摇着头,然后说道:“那你告诉我,离别岛在哪里?”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哈、哈、哈…… 楚小兔大笑着,然后用那短剑指着我,说道:“敢情你带着我跑了这么一大圈,就是遛狗呢?你逗我玩儿对吧? 我说不是,这个…… 没有等我说完,楚小兔将手中的短剑往地上一掷,然后脚猛地一跺,那剑居然就从中断开了去,而弄完这些,楚小兔对我说道:“侯漠,我会记住你今天的虚伪——你我之间的情分,有如此剑。” 说罢,她转身就走,几个起伏,人就消失于夜色之中去。 我本来想追,然而追了几步,却感觉心中一阵巨大的失落涌现而出,无力感笼罩全身。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俯身过去,将那断剑拾了起来。 瞧见这断开的剑,万千情绪一下子就涌现在了我的心头,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让我不知道到底说些什么才好。 马一岙走了上来,盯着我。 好一会儿,他不但没有安慰我,还笑了起来。 我心情很差,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笑个毛线啊?” 马一岙伸手,捅了我胸口一下,然后说道:“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事情——没有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老实说,你跟那个兔女郎,到底有没有发生那事儿?”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脑子里,怎么会那么肮脏呢? 马一岙问我,说果真没事? 我说没有,绝对没有。 他瞧见我说得这般坚决,不由得笑了,揽过我的肩膀来,笑着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为一个小女子而弄得黯然神伤呢——其实你想一想,她跟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解救你外甥兜兜么?现如今兜兜变成了黄大仙的弟子,也算是一次造化,又何必将兜兜带回去呢?你想想,按道理来说,兜兜是被拐走的,甭管是谁作的恶,最终是不是落到了横塘老妖手中?” 我说对。 马一岙说黄大仙对横塘老妖如此不屑,并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我之前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风评,从来都不是正面的,那么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又何必把兜兜送到横塘老妖那个火坑里面去呢? 我这时方才想明白,说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马一岙说楚小兔生气,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哥哥被黄大仙所杀,但这跟我们有半毛钱关系?你认识那个什么丑牛么,你凭什么去帮他报仇?这事儿,不应该是横塘老妖来办么? 我说这…… 马一岙说好了,楚小兔之所以如此,而且是对你不对我,是认为她跟你关系不错,现如今你抽身出来了,心里面失落而已,以后想通了,就会好了。 我苦笑,只怕以后是没有办法相见咯。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要是真喜欢她,回头就去找横塘老妖提亲去,有什么见不到的? 我摇头,说你开什么玩笑呢?不存在的事情,我刚才只是觉得,对不起人家小姑娘而已,现在想来,是我想岔了…… 马一岙盯着我,说果真?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拉着我走到了苏远方以及肖家三兄妹跟前来,正式道歉。 那肖家老大叫做肖克轩,是个敞亮的人,对着马一岙说道:“我刚才听苏伯说过了,花家势大而嚣张,本来我就不太愿意过来,但家父所托,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能够认识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弟子,以及能够力压黄风寨气焰的候漠兄弟,也不算是白来一场。” 他妹子肖克琴也说道:“小兔姐姐对我们挺照顾的,没有为难我们。” 对方的开明让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那苏远方对我们力敌黄风寨鲁大脚的事情十分钦佩,在旁边周旋一二,然后笑着说道:“两位倘若是有歉意,不如请我们几人,去找个地方喝一顿酒。喝过酒,朋友交上,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马一岙是个洒脱的性子,听到这话儿,拍手说道:“如此最好。” 一行人不再停留,而是结伴同行,往山外走去,在一个小镇子里,找到了一个小酒馆。 大家温了几壶小酒,然后又点上了些下酒菜,开始聊起了天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拘谨,毕竟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特别是肖家三兄妹,之前还给我们擒住了,弄得十分尴尬。 好在酒这东西,就是用来缓解气氛的,三杯两盏淡酒下肚,热力上来,大家就开始热络了。 特别是肖家兄妹,除了那个肖克虎比较沉闷之外,其余两个,都是开朗之人。 而苏远方虽然年龄大一些,但没有架子,与我们喝酒聊天,完全没有障碍,而且还能够作为年长者,将方方面面的人都照顾妥当,就连他身边的随从,也都招呼得很好,这一点着实让我很开眼界。 这一顿酒喝了大半晚上,一直喝到了店家打烊。 席间气氛十分热烈,我们也结交了这几个朋友,算是不虚此行。 店家打烊之后,苏远方带着人离开,他们有车过来的,离得又近,去找司机,可以直接回家。 我和马一岙则准备在镇子上找个招待所住下。 我因为心中有事,十分烦闷,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反而是马一岙,因为防范黄风寨的缘故,所以还能够保持清醒。 他扶着我,在街上走着,准备找地方歇息。 我本来是喝得头昏脑涨,但清澈的夜风一吹,人又清醒了一些,使劲儿摇头,然后问马一岙,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马一岙笑了,说你终于想起来这事儿了。 我撸了一下鼻涕,说今天是我失态了,比起儿女情长的事儿来,还是小命比较重要——那黄大仙告诉我,让我去北方,还指了一下左胸,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这个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别跑!” 我吓了一跳,瞧见长街那头有一群人追赶而来,而在左边的小巷子里,有两个人正快速跑了进去。 我瞧那背影,很是熟悉,而马一岙也说道:“鞠婧?她怎么在这里?” ******** 小佛说:感谢博元的捧场,今天晚上去广州坐火车,明天去北京,在北京会学习一个月的时间,因为要上课,所以更新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谢谢大家。 第六十二章 半夜惊魂 我和马一岙站在街口,望着那一群人,都有点儿懵,随后我瞧见追逐而来的其中一人,正是在二郎山青钢岭那边,在山门拦住了我的那个家伙。 他只是其中的一员,而领头的人,居然是那个驼背封敬尧。 他之前跟着鲁大脚下山,我都以为他走了。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是在追杀那鞠婧和另外一人…… 那人,哦,对了,应该是那个叫做赵康的师弟。 我见过鞠婧的师兄辛追,这背影并不像。 一群人兵荒马乱地冲着,直到路过有些发懵的我和马一岙时,封敬尧认出了我们,停下了脚步来。 他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俩,然后很不客气地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我酒喝得上头了点儿,最受不了刺激,当下也是红了眼,说关你他妈的什么事? 封敬尧听到我的口气很冲,没有上前,而是下意识地左右打量着,问道:“黄大仙跟你们在一起?” 马一岙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让我继续说话,然后朝着那人拱手,说封敬尧,我们很熟么? 封敬尧脸色有些阴冷,说道:“跟黄大仙有约定的,是鲁寨主,可不是我,你们若是真的没有眼色,不识抬举,参与进这里面的事情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马一岙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也不关心你的这点儿屁事。 封敬尧的双拳都已经捏得喀嚓作响了。 从这个人动手击杀鞠婧父亲的行为,就能够得知他的脾气并不是很好,是个动辄杀人的枭雄恶汉,就刚才与我们的对话来看,也是随时都要暴起的样子。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是恶狠狠地指着我们。 他放下狠话,说我若是动手宰了你们两个,鲁寨主会背黑锅,不过你们也小心点,不然…… 哼哼。 此人带着身边一群人走开,我这才发现,这帮人只有几个是花家的。 其余人,则应该是封敬尧的手下。 瞧见这些人的背影,我有些担忧,说咱们要不要帮点什么忙啊? 马一岙说你能干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说出什么来。 我也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问题在于,这个鬼地方是人家的主场,贸然卷入其中之前,我们得问一问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到底能不能承担住随之而来的后果。 马一岙伸手,揽着我的肩膀,说那个赵康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那小师妹弄下山,自然是有一些本事的,你也别太担心。 走到街尾,这儿有一个招待所,条件一般,屋子里连洗手间都没有,而且感觉四处漏风的样子。 为了防止变故,我和马一岙住在二楼的同一间房,楼道尽头有一个厕所,黑乎乎的,灯也没有。 我喝多了酒,虽然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那两个年轻人,但酒劲上来了,身体还是有一些不受控制,跟马一岙不知道说了什么,便感觉眼皮沉重得如同挂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给尿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四处黑漆漆一片,我勉强坐直起身子来,发现马一岙在另外一铺床上歇着。 我披了件衣服起来,下了床,然后推门朝外走。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时分,走廊里除了一盏昏黄的灯泡之外,再无它物,有风吹来,刮过楼道,呜呜作响,宛如鬼泣一般。 我睡过一觉,酒醒了许多,朝着楼道口厕所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个招待所的厕所是老式厕所,远没有那么卫生,进去之后,一股浓烈的臭味传来。 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谁把灯关了。 我也找不到开关,只能够凭借着走廊处微弱的光,瞧见左边是一个水槽,右边一排开放式蹲坑,临窗的方向,有一排尿槽,我头有点儿疼,先在尿槽那儿美滋滋地放了一回水,然后开始洗手,又洗了一把脸,感觉完全清醒了一些,这才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我准备走出厕所之前,我突然间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儿。 在角落处的蹲坑那儿,仿佛有两个人在那里蹲着。 蹲坑有人,这并不奇怪,但这大半夜的,明明有空着的蹲坑,这角落的最里面,一个坑位,却蹲着两个人,这事儿就让人奇怪了。 谁在这儿? 我缓步走了过去,想要瞧个清楚,却没有想到我刚刚走到跟前的时候,里面有一人突然暴起,手持利刃,朝着我的胸口处,陡然刺来。 我早有准备,并没有被这人的偷袭到,而是趁着那人进攻之时身子不问,一下子就将人给撂翻倒地。 当我将那人死死按在地上、手上传来了惊人的柔软和弹性时,方才感觉到有点儿不太对劲。 女的? 男厕所里,怎么会有女的在这儿? 而且见面还这么凶? 我脑子有点儿懵,不过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我还是如同触电一般,赶忙将放在人家胸口的手给缩了回去,然后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这才惊讶地低声喊道:“是你?” 那女人给我一下掀翻倒地,又急又恼,瞧见我收回了手,银牙一咬,又要刺来,我赶忙说道:“别乱来,鞠婧姑娘,我对你没恶意。” 那匕首刺到了一半,对方停住了,惊讶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鞠婧虽然停了手,但还是满脸的戒备。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没办法表明身份,因为虽然我认识她,但两次都是在暗中,说到底,我们其实并不认识。 好在这个时候,角落里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这人叫做侯漠,跟封敬尧他们不是一伙的。” 鞠婧从地上爬了起来,喊道:“赵师哥……” 她将缩在蹲坑里的赵康扶了出来,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多处的伤口,最严重的是小腹处那儿,此刻都还在滴滴答答流血呢,使得这儿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刚才我被厕所的恶臭熏到,没有仔细闻,此刻瞧见,有些担心,说你还好吧? 赵康苦笑,说死不了,不过……也走不了。 我说你认识我? 赵康说道:“你在青钢岭顶与鲁大脚得意弟子白七交手的时候,我在旁边瞧见过,对阁下挺佩服的。” 我瞧见赵康脸色惨白,身上满是伤痕,刚才为了躲避人追击,与鞠婧藏在那角落里,有些慌张,导致衣角处还沾染了些许秽物,看着十分狼狈,忍不住说道:“我和我朋友就住在这家招待所,你若相信我,便与我一起去,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听到我的话,旁边的鞠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然而赵康却摇头拒绝了。 他说好意心领了,只不过对方人多势大,我受了重伤,血止不住,那帮人一定会循迹而来的,我若是跟你过去,只怕会连累阁下,和你朋友,这事儿万万不可。 我说那有什么,我们不怕的。 赵康是个固执的性子,就是不肯,我不想在这儿争执,就说两位稍等,我去叫我朋友过来——他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弟子,师祖是民国十大家,千斤大力王王子平,他的主意比我多,我问一下他的想法。 我转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康却叫住了我,说等等。 我回过头来,说怎么? 赵康朝着我拱手,说侯漠兄弟,我满身血腥,目标太大,估计肯定是走不脱了,但我师妹目标小,你能否帮忙,将她藏起来? 鞠婧听到,拼命摇头,说赵师哥,不行,要死一起死,我岂能独活? 赵康抓住了她的肩膀,认真说道:“小师妹,你若没有被抓住,我就不会死,而你若被抓住了,我绝对活不了,这道理,你能懂么?” 听到这话儿,鞠婧愣住了,而这个时候,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都这个时候了,别磨磨唧唧的 ,你先跟我走,赵兄,你稍等。 我带着鞠婧出了楼道的厕所,快步回到了房间前。 进门的时候,我瞧见床上居然没有人,吓了一跳,赶忙转身,瞧见马一岙已然起来,站在门口。 他的手上,拿着岳壮实留下的那把玉折扇。 我瞧见他作势欲扑的样子,赶忙说道:“是我。” 马一岙将门关上,对我说道:“这个时候,你还出去找妹子?这也太浪了吧?怎么着,要不要我去重新开一个房间?” 我给他调侃得有些无语,指着一脸惊慌的鞠婧说道:“仔细看看。” 马一岙这时方才瞧清楚人,说原来是锦官自然门的小师妹?你们怎么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楼道尽头那边,传来一阵怒吼。 紧接着,整个楼道都轰然作响,仿佛地震了一般。 轰! 第六十二章 人性考验 整个房间都在颤抖,听到这动静,原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鞠婧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扑去。 我没有反应过来,而马一岙却反应迅速,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说道:“慌什么?” 鞠婧激动地说道:“那帮人过来了,他们一定是抓住赵师哥了。” 马一岙拦住他,然后将耳朵朝着木门那边听去,随后,他挥手,让我将鞠婧拉到窗边,然后小心地推开了门,探头朝着外面望了过去。 楼道的动静闹得很大,整个楼都快要拆了,自然有不少客人推门出来。 结果那边传来一声厉喝:“都看什么?看个屁啊,黄风寨办事,把脑袋都给我塞回裤裆里去。” 又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大声嚷嚷:“各位,二郎山办事,都回。” 两边一呼喝,那帮人又是气势汹汹,原本给半夜吵醒、满心怒火的客人都给吓到了,纷纷关门去,马一岙不想与这帮人正面冲突,也关上了门,然后将耳朵贴在了门边儿上,耐着性子听着。 我将鞠婧拉到了窗边,朝着外面望了一眼。 这儿的层高倒不算什么,一跃而下,对我们谁都不成问题,但关键在于外面的空地上,也站着几个人,守株待兔,虎视眈眈,就等着有人从窗子里跳下来,好将人给擒住。 我回过头来,问马一岙:“外面什么情况?” 楼道那边又哭又闹,乱成一团,马一岙对我说道:“有外地客在,不信邪,现在给那帮人教训呢?他们估计是想要杀鸡儆猴,所以动静闹得大,但应该不会出人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帮人,真的敢这么嚣张? 马一岙叹气,说越是穷乡僻壤,越是无法无天,这个还算是寻常可见的,你是没有去过那种特困地区,我有一回去打拐,救一个被拐卖的姑娘出来,结果被发现了,一整个村子,两百多号人,男男女女,扶老携幼的,举着锄头耙子过来,非要把我给杀了…… 我听得瞠目结舌,而鞠婧则焦急地说道:“我师兄被抓起来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逗闷子?” 她焦急无比,而我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她那如花颜容,然后说道:“鞠婧姑娘,刚才你师兄说了一句话很对,他被抓了不要紧,若是你被抓了,他才是真的无路可逃,只有死路一条了。” 鞠婧慌张地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点儿懵啊。” 我赶紧用最简单的话语,跟他解释一遍,听完之后,马一岙沉吟一番,说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鞠姑娘很是焦急地对我说道:“我听赵师哥说,你胆敢在二郎山上,与鲁大脚的徒弟白七交手,而且还能够活着下山,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人,你难道就不能过去,将人给救下来么?” 瞧见这花容月貌的娇俏小姑娘,以及她满是期待的小眼神,我有点儿尴尬。 马一岙在旁边说道:“妹子,你面前这哥们,小半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别说封敬尧这样的川西凶人,便是你,也能够撂翻他这样的七八个,你现在真当他是那常山赵子龙么?” 鞠姑娘听到,很是失望,又问马一岙,说那你呢? 马一岙苦笑,说妹子,我们都是小人物,倘若不是有前辈帮忙罩着,也是没办法活着下山的,所以单枪匹马杀过去,将人救回来这种戏码,你就别奢望了,而你也别激动,保全自己,这个事儿,无论对你,还是对你的赵师兄,都是最好的结果。所以,稳下来,别乱动,知道么? 马一岙说得诚恳,而那妹子也并非蠢人,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说话间,外面的楼道已经变得安静起来,马一岙让我们都蹲下来,然后将耳朵趴在门上听着,我在旁边,看着窗外的微光落在了这个女孩的侧脸上,脸颊的绒毛细微可见,显得异常美丽。 红颜祸水。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不是被那花三少请到了院子里去了么?怎么又弄成这样了?” 鞠婧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将两次遇见她的事情说起,那鞠婧震惊不已,说那天在谷仓里,你们也在? 我说对。 鞠婧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确认了这个事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杀害我父亲的人,是封敬尧,但幕后黑手,就是花果然那个恶棍。我之前并不知晓,要不是赵师哥及时赶到,并且让我偷听到了姓花的那畜生,以及辛师兄的谈话,我差点儿,就要委身于杀父仇人的身下了……” 果然。 听到她的话,我松了一口气,说你能够早点认清楚那家伙的丑恶面目,这是一件好事。 鞠婧听到,突然掩面痛哭起来:“我信错了人,要不是赵师哥及时赶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现在,赵师哥也被他们给抓住了,我,我……” 她低声抽泣起来,而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亮光。 紧接着有人朗声说道:“鞠婧姑娘,你师哥在这里,你若是不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什么? 鞠婧姑娘听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着窗边冲去,我伸手想要拉她,却给她甩手拨开了。 紧接着,我瞧见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也站在了窗边,往外望去,却见在招待所前面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正是封敬尧一行人。 他们差不多有十来个人,从气势上来看,个个都彪悍无比,而赵康已经被人抓住,给强行按着,朝着我们这边,双膝跪倒在了地上,然后双手给向后剪着绑住。 封敬尧抓着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头给拉起来,然后冲着这边喊道:“鞠婧姑娘,我数十声,不管你在哪里,答应一声,不然十声过后,你这赵康师哥的头,我就给你揪下来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人头可跟别的不一样,揪下来了,就算是重新安上去,也是活不成了哦,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罢,他环视一周,开始倒计时:“十、九……” 封敬尧凶相毕露,念着倒计时,然后揪着赵康的脑袋,我瞧见了,回头对马一岙说道:“他应该不敢吧?这众目睽睽之下……” 马一岙却并没有符合我的话语,而是叹了一声,说道:“这家伙,是个疯子。” “六、五……” 倒计时仍在继续,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那赵康突然奋力抬起头来,大声喊道:“小师妹,别管我,你快走,离开这里,冯老前辈答应过我,会收留你的,到时候,你就会……” 他话喊到一半,就给封敬尧掐住了脖子,而这驼子冷笑着,说出了最后的倒计时:“三、二……”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将双手按住了赵康的脸颊,然后准备用力了。 以他的力量,双手一用力,赵康的头颅,就会被拧下来。 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等等……” 情绪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鞠婧姑娘终于撑不住了,猛然推开了窗户,大声喊道:“我在这里,放开他!” 窗户打开的一瞬间,马一岙就扑了过来,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瞧见鞠姑娘痛哭流涕地大声喊着,马一岙又急又恼,冲着我低声喊道:“你怎么不看着她?” 我一脸无奈,说我怎么知道她会这么冲动。 话音刚落,楼道那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眼看着就要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马一岙将床猛然一拉,抵住了门口,然后说道:“先挡住,然后想办法逃。” 我点头,冲到了窗户边瞧了一眼,发现一帮人在封敬尧的带领下,朝着这边都冲了过来。 有一个家伙是夜行者,居然直接显露出了本相,是个巨大的黑猫,纵身一跃,朝着二楼这儿扑来。 我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么一大帮的敌人,我们如何能够战胜得过? 更何况,还有鞠姑娘这么一个累赘。 怎么办? 我的心一下子就坠落低谷,却不曾想在众人都匆忙冲来的时候,有一个黑影从远处的阴影之中,悄然而至,然后将那个留下来看守着赵康的家伙给一下,击倒在地。 第六十三章 川西圣手 那个身影到底有多么飘逸,我的笔力有限,实在是无法跟你们仔细形容。 因为它如惊鸿过隙,让人在猝不及防之间,感受到了许多的美感。 一直到后来,我有一次偶然的机会瞧见《卧虎藏龙》的视频,方才觉得,当时的场景,与电影里面的打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瞧见过,杀人,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美丽。 那黑影倏然而至,在看守赵康的那人脖子后面轻轻一点,对方就直接倒地,黑影伸出了手去,将人扶住,缓缓放平之后,伸出手来,只一挥,被紧紧捆住的赵康就解脱了束缚。 不过他到底还是伤势过重,一解开绳索,人就朝着前方扑去。 那人却适时伸手,揽住了赵康,随后将他给平平地放下。 一切都悄无声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门口处传来一声爆响。 砰! 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我回过头去,瞧见那门给人冲中间破开,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挤破了门框,朝着里面冲来。 而就在这门被破开的时候,我身处的窗边也是一阵炸响。 碎玻璃漫天飞起,而一只锋利如刀的爪子划破一切,朝着我迎面而来,却是那头化身黑猫的夜行者冲上了二楼,破窗而入。 瞧他这凶猛模样,却是想要将我给直接击杀。 凶! 我知道这一切乱事的源头,只不过是因为一场“恶少夺民女”的荒唐事,但对方肆意妄为的凶狠,还是让我有些心惊,当下也是顾不得别的,往后疾退两步,然后猛然一脚,朝着对方的空门踹去。 两人交手,顿时就感觉到了对方的难缠,那黑猫与我相击之后,落到了房间这边。 我伸手,拦在了鞠婧姑娘的跟前,然后手往腰间摸去。 另一边,马一岙挡在了门口这儿,手中的折扇展开,化作利刃无数,抵挡住了那凶猛扑来的巨大黑影。 敌人,很强。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拼死而斗,却不曾想窗外传来数声惨叫,紧接着“呼”的一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破开的窗口处。 紧接着,那人扫量了一眼黑乎乎的房间。 我被那人看了一眼,尽管黑乎乎的,瞧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却给那如电的眼神给震慑得心中狂跳。 好强的气息。 下一秒,那人出现在了那黑猫的身后,伸手将其捉住。 黑猫敏捷无比,下意识地就扭身反抗,却给那人擒住肩膀,然后朝着墙上猛然一掼。 砰! 那架势看着并不凶,然而当黑猫的后背撞在了墙面上时,巨大的震动却从整个房间里传递而来,紧接着黑影子放下黑猫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如同纸张一样,滑落下去。 当他落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举重若轻。 那个凶狠暴烈如豹子一般的黑猫夜行者,差点儿就要把我给弄死,结果在一瞬间,就被那人一招撂倒。 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让我震惊,都有点儿想要怀疑世界了。 然而那人的行动却还没有停住,他身子一扭,又冲到了马一岙与那个巨大黑影的中间,一掌拍来,将马一岙轻飘飘地避开之后,将那大个子猛然一搂,紧接着两人倒退而飞,又从那破开的窗口飞了出来。 砰! 下一秒,窗外的楼下,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仿佛有人跌落在了招待所前的坪子上。 这样的意外状况,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懵,而门外还有一两个帮闲,并不算是什么厉害人物,瞧见己方的两大高手都给瞬间搞定,犹豫了一下,与我们的目光对视之后,头也不回地推开。 马一岙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蹲身下去,将手摸向了那个变成一滩烂泥的黑猫夜行者。 这人昏迷之后,恢复本相,却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 这样的妇人,我经常能够在菜市场,或者马路牙子边儿上看到,实在想象不出,刚才那头恐怖的黑猫,竟然是她化身而成。 我问她咋样? 马一岙说没事,就是昏迷了,下手的轻重拿捏得十分自然,这人一时半会儿,估计是醒不过来了。 我说刚才那人是谁,怎么会这么厉害? 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说似曾相识。 缩在角落里给吓得半死的鞠婧姑娘此刻回过神来,一脸激动地喊道:“是赵师哥请来的援兵,一定是的。” 我很诧异,说援兵?谁? 鞠姑娘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赵师哥说他去找了一个前辈,那人很厉害的,但是谁他不肯说,我感觉他好像并没有信心能够请到那人,所以才会这样…… 马一岙没有理会我们两人的对话,而是走到了窗边。 这窗子给那中年妇人扑成了一个大窟窿,有冷风呼呼地朝着里面灌。 而当他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底下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小马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马儿? 我顿时就愣住了,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想不出这地界,谁能够叫马一岙作“小马儿”,而随后马一岙则将我心底里的疑惑给解开了。 他冲着楼下喊道:“千叶师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叶师姑。 黄千叶,王朝安的师妹,马一岙的师姑,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来,当真是让人为之意外。 下面回答:“我不是来川西找冯老先生么,辗转数月,终于找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本来想要带他去见一下你师父,帮忙看看的,结果他说这边有事情,得过来一趟,没曾想遇到了你……” 马一岙跟下面招呼一声,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你带鞠姑娘走楼梯下去,我先下去,拜见冯前辈。” 说罢,他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到了下面。 我走到窗边来,瞧见马一岙正在跟一个白发老者说着话,而旁边则是他的师姑黄千叶,和她师姑的女弟子,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马一岙说得不多,但我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个老者,应该就是大雪山一脉的川西圣手,冯自然。 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领着鞠姑娘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家赵康师兄,认识冯自然?” 鞠姑娘一脸懵逼,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问道:“哪个冯自然?” 我笑了,说你们西川,有几个冯自然? 鞠姑娘当时就懵了,说是、是那个……冠绝西川的川西圣手冯自然? 我没有回答,领着她往外走。 此刻的楼道这边,空无一人,走到楼道口,尽头那儿的厕所,整面墙都给砸垮了去,一片狼藉。 我们走到了一楼,来到大厅,发现赵康被人搀扶着进了招待所,躺在门旁边的沙发上,冯老前辈正在给他检查伤势,鞠姑娘瞧见,慌忙上前,带着哭腔地问道:“我师哥怎么样了?” 黄千叶走上前,拦住了她,说道:“你别急,让冯老先生给他查看一下。” 鞠姑娘不敢再闹腾,等了一会儿,那冯老先生抬起头来,说道:“没事,伤势我已经处理了,不过想要等到恢复的话,估计得一年半载才行——他的伤,着实是太重了。” 鞠姑娘紧张地说道:“我师哥,不会死?” 旁边有一个童子傲然说道:“有我师父在,就算是死人,也能救活,何况他只是重伤呢?” 鞠姑娘听到,长舒了一口气,支撑她的意志松懈,整个人就瘫坐在了地上去。 黄千叶的徒弟赶忙将她扶住,而马一岙则趁机对那冯老先生说道:“前辈,这是我兄弟,侯漠。” 那白胡子老头抬起头来,看着我,点了点头,说你好。 我感觉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淡,不过不敢怠慢,赶忙朝着他招呼,说冯老前辈,久仰大名。 双方寒暄过后,那冯老前辈说道:“这边有点儿乱,咱们就别留在这里了,免得一会儿官家过来,说不清楚。走吧,我在城里有一个弟子,去他那儿,先给赵小子治伤。” 大家都说好,马一岙很有眼色,过去将赵康背在身上。 我回房间,把随身背包带上,最后一个离开招待所,而等我走出来的时候,瞧见空地上躺到了一片人。 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昏迷,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死在了那里,血流了满地。 那个人,叫做封敬尧。 这家伙刚才凶神恶煞,而此刻,连驼背都给人掰直了。 驼背虽然直了,但人却死了。 我从路边走过,看着那个躺倒在地,再无气息的凶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多少,也有一点儿难过。 ******** 小佛说:刚到帝都,干了一天路,头昏脑涨,不加更了哈。另外,微信公众平台里开了龙套楼,大家可以去留言。 第六十四章 本卷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兔死狐悲?不,这个绝对不是。 想了一会儿,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是在心疼自己,觉得我实在是太弱了——那个驼背封敬尧,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简直就是能够决定我生死的终极大boss,之前倘若不是他顾忌鲁大脚与我们之间的三年之约,估计直接就将我们给弄死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物,再加上一众手下,甚至还有两个觉醒了的夜行者,最终却给冯自然冯老前辈一人给撂倒。 一代凶人封敬尧,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却最终都安然无事,却在此时此刻,因为遇到了冯自然,命丧当场。 这样的夜景之下,寒风凛冽,周遭散落着七八个不断呻吟、哀嚎的人,越发的萧瑟和落寞。 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就是不管你有多强,总会有人比你强,而且你在那些人眼中,都不过是随手捏死的虫子而已。 第二,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我,是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 我并不会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屈辱,因为正如同马一岙所说,在小半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为了生计而奔波、忙忙碌碌的普通人而已,实在是没有必要对自己太多要求。 只不过,这种生死掌控于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啊。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迅速成长起来,不畏惧任何人,也不会被谁给左右。 当天,我们离开了这个我都不知道叫啥的小镇子,赶到了城里去。 冯老前辈的那个弟子在城东头有一处很大的院子,因为提前联系好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待,毕恭毕敬,随后冯老前辈带着赵康进了房间里,给他深入的处理伤势,而黄千叶师姑就在外面,与我和马一岙聊起了分别之后的事情。 她一走几个月,中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特别是拿到了癸水灵珠,将王朝安心口的毒素给转移,让他得以苏醒过来的事情,这个得赶紧跟她汇报。 除了这事儿,还有其它种种零碎之事。 特别是黄泉引那帮人在南方横行霸道,引起了官方重视,上面开始组建专门的部门予以应对。 听到这些,黄千叶师姑十分惊讶,特别是对我的变化,更是啧啧称叹。 我们这边聊得热烈,而旁边的鞠姑娘就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里间望去,显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师兄。 尽管跟在冯自然前辈身边的童子夸下海口,但赵康身上的伤势着实是有点儿太严重,也难怪她会担心。 好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冯前辈走了出来,对她说道:“内伤外伤,都处理妥当了,接下来的就是药物调理了,这个急不来,需要时间来慢慢找补,你若担心,可以去见见他。” 鞠姑娘听到,很是激动,给这白胡子老头鞠了一躬,然后赶忙跑进了后院去。 冯前辈走到了我们这边,瞧见我们都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我们都坐下,然后说道:“别客气,都坐。” 他坐在了黄千叶师姑的对面,朝着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对黄师姑说道:“那孩子的伤势有点儿重,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再待两天,我等他的情况稳定之后,再启程出发,真的不好意思。” 黄师姑赶忙说道:“您能跟着去给我师兄看病,已经是莫大荣幸,何必这般客气?” 说罢,她又说道:“那个叫做赵康的小伙儿,资质不错啊,冯老前辈您这是爱才起意了吧?” “哈、哈、哈……” 冯前辈哈哈一笑,抚须说道:“你还真没有看错,那小赵,是我这几年来瞧见过的后辈里面,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年轻人,倘若是愿意拜在我的门下,我还是愿意接受,传授他真本事,让他日后能够降妖除魔,造福世人的……” 黄师姑极力吹捧,说这是他的一场造化呢,如何不愿? 夜已深,一路奔波,就连冯老前辈这般修为的人也免不了有些疲惫,对我们说道:“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聊。” 他离去之后,自有人送我们去房间歇息,我与马一岙一屋。 他背着赵康的时候,身上沾染了一些秽物,到了地方,赶忙去浴室洗澡,我也一起去,两人在老式的浴室里坦诚相对,马一岙瞧见我尾椎骨后面的凸起,说怎么感觉,比以前好像要长了一些? 我说上一次用了弱水冲关之后,的确长了一截。 马一岙没有多少,我心中憋闷,忍不住问道:“那啥,冯老前辈,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意见啊?” 马一岙一愣,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说总感觉他对我,有些过分冷淡,倘若我不是跟你们一起的,他估计都会把我扔在招待所里去。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很多年轻,他的妻子,是死在一个夜行者的手中。那个时候的他,还远远没有如今这般强,使得那家伙能够逍遥法外,逃脱升天。正因为此时,让冯老前辈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从此对夜行者,也是格外愤恨,嫉恶如仇——所以他今天对你的态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我听到,忍不住叹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我能够感觉得到,冯自然的修为,甚至比我先前见到过的黄大仙,还要强出一些。 至少他动手时的那种轻松飘逸,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黄师姑说得对,赵康倘若是能够拜倒在他的门下,当真是一场造化。 其实,若是有机会,我都愿意拜在他门下学习。 只可惜…… 那天我很困,但辗转反侧,最终都还是没有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双眼红得吓人。 我们在城里那宅子里待了两天,冯前辈等待着赵康的病情稳定之后,与我们一起,朝着东行。 一路上,我都不敢招惹冯前辈,甚至尽可能地不出现在他的眼前。 回到湘南莽山之后,冯前辈与王朝安相见,两人曾是旧识,许久未见,相谈甚欢。 随后冯前辈给王朝安查验病情,基本上肯定了张清高老先生的判断,说此毒已经并入深入心肺,想要彻底解除,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或许真的需要借助传说中那后土灵珠的力量才行。 不过他此番前来,倒也不是一点儿手段没有,他随后开了几服药,可以用作缓解和稳步。 基本上,一两个月的疗程之后,简单地离开轮椅,自己走一走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千万不能作剧烈运动。 这东西能够让毒素涌入血管,通过循环,直达心肺。 冯前辈在莽山住了三天之后,启程离开。 我抽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我堂姐和兜兜的事宜,得知已经有人赶到了他们家,将兜兜写的亲笔信交给了我堂姐。 不但如此,而且人家还给了一笔钱,算作是补贴家用。 因为之前我就跟堂姐就已经有过沟通,所以对于这人的来历,她倒也没有太多的质疑。 经过解释之后,她终于解开了心结,走出了阴霾,没有再整日里寻死觅活了去。 我跟母亲说了些家常话,又跟堂姐聊了一些,让她放宽了心。 一个星期之后,马一岙告诉我,他接到了楚小兔的电话,我听到了,又是激动,又是惊讶,患得患失地询问,说是找我的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是。 楚小兔之所以找到马一岙,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之前我们在坨弄寨里弄出来的战利品。 那些东西,有的楚小兔拿着了,比如那蜂后,以及一部分蜂王浆,和丹药。 还有一部分战利品,则是因为行程的原因,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小虎爷爷那里,她跟马一岙这边沟通呢,是想要找人去将那些东西给取走。 她跟小虎爷爷并不熟,所以需要让马一岙这边帮忙,居中斡旋。 对于这个事儿,马一岙自然不会拒绝,表示他会跟小虎的爷爷讲明白,到时候属于她的那一份,只要她赶到,就能够带走。 听马一岙说完,我有些失望,说没提到我? 马一岙摇头,说没。 听到这话,我的心恍然若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曾经很冲动地想要去找楚小兔,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行动,因为我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就算是找到了楚小兔,我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既然什么都说不了,又何必过去? 如此兜兜转转,时间来到了99年,过完了春节,我对马一岙说起了我的想法。 黄大仙告诉我,让我去北方,又指着左胸,我觉得,他是想让我去祖国的心脏,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他,所以决定去一趟首都,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马一岙听到了,跟我说好。 他陪我,一块儿去。 卷尾语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从9月13日,连载到今天,一共48.3万字,而上架之后,除了少数几天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有加更,这个对于大部分连载小说来说,都是很恐怖的速度了。 而对于悬疑探险类别来说,更是如此。 在大家的支持下,小佛来到网易,在几个榜单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点击、订阅和收藏等榜单,都算是挤进了前十,甚至前三,特别是上个月的月票,甚至达到了第一名。 这些数据对于小佛这么一个半路出家,来到网易的作者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 这代表了一个作者的牌面,是否被别人看得起。 而这些,是你们给我带来的。 平妖的总点击,也超过了两千万,评论也快速过万,这个对于一个作者来说,是很高兴的。 因为你们的存在,让我的人生变得有了意义。 也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小佛。 上面,是这一两个月的成绩汇报。 下面我们将书的相关内容。 在第一卷的卷尾语里面,我谈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我想写一个不一样的猴子,而这个猴子,并不是天生灵猴,只是一个我们身边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小人物。 如同你我。 一个区别于苗疆架构的大故事,对于很多读者来说,是不喜欢的。 那么如何让你们消除这样的不适应感,并且愿意投身进来,热烈地喜欢起我们的这只猴子,这是一件让我很苦恼的事情。 所幸的一点,是我觉得我做到了。 从你们的评论,以及好多朋友圈的推荐来看,你们是喜欢候漠,也喜欢马一岙的。 或者楚小兔。 事实上,开头做的很不错,第二卷的承接,就显得尤为关键。 我在第二卷里,大致说了两个故事。 一个是关于落花洞女。 另外一个,则是川西群豪,我用近乎于白描的手法,将川西豪雄的人物面貌,都展现给了大家。 落花洞女是湘西三大怪,在苗疆蛊事里面也有体现,就是白露潭,这个是我所熟悉的,也是最擅长的,总体下来的结果,大家是很喜欢的。 但本卷的重点,其实是在后面这一段。 无论是二郎山的花老太,还是她的大孙子花果然,又或者是马一岙的对头,黄风寨的鲁大脚,以及锦官自然门的师兄妹,以及当前出场人物之中算是最厉害的川西圣手冯自然,这些人,都构成了四川这么一个人杰地灵、群英荟萃的大江湖面貌,也将我想要展现出来的东西,给徐徐拉开。 请记住,这些人,在后面的故事之中,会占据很重要的一个地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虽然没有去过四川,但我对于天府之国,有着一种天然的喜爱,而这种喜爱,是源自于对四川美食的崇拜。 所以,如果有机会去四川,成都的话,谁请我吃饭?o(n_n)o兔兔那么可爱,不如我们吃兔头吧? 本卷终,然后聊一聊接下来的情节,因为话锋一转,我们就到了祖国的心脏,人民的首都。 这是一个藏龙卧虎、神秘古老的大都市,这里面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和传说,而候漠又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务呢? 我比你们更期待。 因为我现在就在北京,哈哈哈哈…… 那么在平妖二十年的世界里面,这里又将发生着什么事情呢? 让老司机带你,好好感受一下千年古都。 一会儿又出去喝酒,就写到这里,啰嗦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我的心中,藏着一个大故事,而当它最终展现在您眼前的时候,我相信,你会拍案而起,然后大叫一声:“牛逼呀!” 这就是我想要说的。 五年风雨,一起走过,每天八点档,小佛陪你聊。 我们慢慢聊。 下一章:https://.513gp.org/pingyaoershinian/501.html 第一章 霸王餐 燕京,是一个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古都,公元前1122年,周武王灭商以后,就在燕封召公。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战国七雄中的燕国,据说就是因临近燕山而得国名。 其国都,被称为“燕都”。 远古时代的九州之一,幽州,据说也指的就是燕京一带。 这,就是黄大仙所说的。 心脏。 马一岙本来是准备跟我一起前往燕京的,但临行之前,他又接到了一个来自鹏城的电话,是发财张打过来的。 他告诉马一岙,说之前我们托老歪存的钱有着落了,但是眼下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了解,问马一岙有没有空,若是有,便去他那里一趟,看看能不能当面将事情处理妥当,也免得后面再拖了。 对于这个电话,对于马一岙来说,是意料之外的。 毕竟老歪是老歪,发财张是发财张,对于他是否能够帮我们找回那一笔美金,这事儿其实我们是从来都不抱期待的。 但怎么说呢,人是一种社会生物,也需要吃喝拉撒,特别是我现在没有工作了,而马一岙也是一大堆的负担,如果手里宽敞一些,做什么都会比较有底气。 于是他就准备去鹏城走一遭。 我本来打算跟着马一岙一起去的,但他却拒绝了,让我先去燕京打前站,他随后就到。 于是,我孤身一人,背着个包,就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在此之前,我已经将炼妖球里面的王虎,和那噬心蜂的蜂后都放在了莽山,并没有随着一起带走。 我之前的工作就是单纯的跑业务,所以孤身旅行,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那个年代的火车虽然经过提速,但跟后来的高铁动车是完全没有办法比的,等到抵达燕京西站的时候,我下了车,感觉自己都快要馊了。 出了火车站,走在人头拥挤的街头上,我又感觉自己就像清晨里潮湿的小花儿。 即便是初春的清冷,都止不住我身上的粘稠酸臭。 燕京很大,人多得让我都有点儿怀疑人生,而这种拥挤,与鹏城的热闹,又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总之,这是一个伟大而神奇的城市,让我跃跃欲试,有种想要赶紧探寻的冲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四处参观晃荡, 圆明园、故宫、颐和园、天安门广场、八达岭长城、天坛、北海公园,又或者南锣鼓巷、大栅栏和各种具有传统风味的胡同巷子……世纪之交的燕京,正处于一个传统和现代激烈碰撞的变革时代,它的每一处地方都让人为之动容,流连忘返。 而相对于美景,能够满足口舌之欲的美食,则更让我为之欢欣雀跃。 遑论是最为着名的燕京烤鸭,还是炸酱面,又或者卤煮炒肝儿,还是爆肚百叶、 配花椒盐的白水羊头,再就是烧羊肉 、涮羊肉、酱牛肉、芝麻烧饼、老头酱猪肘…… 嘿,这些美食让人恨不得一辈子都住下,不肯走了。 燕京还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城市,什么川鲁粤苏、浙闽湘徽,乃至世界各地的美食,都汇聚于此,更让人多了几分期待。 五天后。 颐和园路的一排长街,合城居羊蝎子饭馆外,我站在店外,透过玻璃窗户,看着里面的食客们正在享用那热气腾腾的羊蝎子。 我瞧见他们从铜锅里取下了满是肥美羊肉的骨架,有的蘸酱,有的直取,将那鲜嫩喷香的羊肉咀嚼下腹,肚子里却咕噜噜、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燕京居,大不易。 我本来兜里就没有什么钱,上次出门的时候,又留下了一点儿。 这回浪了几天,到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初春的天气,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宿,清晨在公厕里洗漱过之后,就一直徘徊于此,没有离开过。 我兜里面的最后一点钱,用来给马一岙打了电话。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机一直都没有接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早上十点一直蹲到了下午一点半,我决定出手了。 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子里,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坐在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然后开始点了一个大锅的羊蝎子,又叫了两屉包子,一大碗卤煮,还有拍黄瓜和炸花生米两个小菜,再要了一瓶一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 尽管兜里没有一毛钱,但我却没有半点儿惊慌。 这件事情如果是搁以前,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事儿来的。 但现在,我更多的时候,却是抱着一种随意而安的态度,做人做事,也远比之前的谨小慎微要洒脱豪气许多。 这是我刻意而为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已经改变。 那些安安稳稳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突然死掉。 所以我显得很平静,慢慢地享受着美食,一直到三点多的时候,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瞧见我桌子上满桌的狼藉,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终于满脸堆着笑,上前来问:“大哥,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我拿着牙签,剔着牙缝里面的羊肉,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成。” 青春痘又问:“那您,看还添点什么吗?” 那两屉包子很瓷实,吃得我有点儿噎,我打了一下饱嗝,然后说道:“不用,不用。” 青春痘指着馆子里都空下来的桌子,说那行,承蒙惠顾,一共八十二块,老板说给您抹一个零头,您给八十正好。 啊? 我打了一个酒嗝,有些迷蒙地盯着对方,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八十?” 青春痘以为我对价格有所异议,很委屈地说道:“大哥,我们这儿是明码实价,您也看到了;再说,这一顿够四个人吃的了,八十不算贵的。” 我笑了起来,说你叫你们老板过来。 青春痘瞧见我端坐在椅子前,气度不凡,有点摸不清楚我的来路,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一个俏丽少妇就跟着他走了过来。 人态度挺好,冲着我笑盈盈地说道:“先生,我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着,口味不合适?” 这少妇年纪约莫二十七八,或者三十出头,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露出纤盈修长的小腿,瓜子脸丹凤眼,皮肤白里透红,体态轻盈、风韵娉婷,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着一股老北京地道的萝卜脆爽劲儿。 这样的女子,更应该出现在电视上、舞台中,又或者机关单位,以及文艺工作战线上。 很难想象她居然是这么一家不大不小饭馆子的老板娘。 她的眼睛黝黑,带着几分明亮,让我坐在她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想起自己即将要干的事儿,我就更加羞愧。 少妇瞧见我不说话,有些不悦,不过很有教养地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又问了一句:“先生,先生……” 我知道事儿避不过了,局促地站起来,然后说道:“那什么,您这儿,还招厨师么?” 少妇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起来。 她那清涟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恼怒,盯着我,然后说道:“先生,你是手头没带钱对吧?” 我点头,说对。 她勉强维持着一丝笑容,对我说道:“我们这里装了电话,你手头不方便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的亲戚朋友,或者单位同事过来,帮你付过。” 我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是外地过来的,刚到燕京几天,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 少妇盯着我,说你这是准备吃霸王餐,对吧? 我说不是,我是想问问,您这里需不需要招厨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拿工钱来抵扣今天的饭钱。 少妇抿嘴,银牙咬住了红润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水雾来。 她转过头去,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六,报警。” 那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哎”了一声,然后去柜台上打电话,我赶忙拉住他,说哎呀,别急啊,我跟你说,我做菜是真的好吃,绝对厉害,行不行,你也得试一下啊? 青春痘给我一拉,下意识地甩胳膊,却发现并没有弄开我。 他感受到了我手臂上的力量之后,大声叫道:“老图,杏儿,快过来帮忙啊,这个吃白饭的家伙要打人了……” “哪里呢?哪里呢?” 一个穿着白褂子、五大三粗的胖子从后厨那儿冲了出来,手上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大声喊道:“谁呢?” 一前胸比后背还平的柴火妞儿也拿着擀面杖冲了出来,狐假虎威:“太过分了,娜姐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过来这儿吃白食,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别跑,让警察给你逮进去,好好关两天。” 我瞧见一屋子的苦大仇深,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看着那满脸哀容的少妇,认真说道:“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您给我一个机会,我给你炒个菜,你先吃过,再决定,好么?” 少妇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会炒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对她说道:“最简单的菜式,最能够体现厨师的心思和手艺。这样吧,我给您炒一个羊肉炒饭,您看怎么样?” 第二章 羊肉炒饭 炒饭,是料理之中最为简单的菜式,但如果想要做好的话,却有着许多的讲究。 特别是羊肉。 众所周知,羊肉鲜美,但天然带着一股令人讨厌的羊膻怪味,如果不处理好的话,食客就会下意识地抵触。 我有十种去腥膻的办法,是从以前上班附近的一家清真馆子学来的,不过时间有限,这几个气势汹汹的餐馆员工未必能够让我自由发挥,所以我就直接采用了锅里面煮好的熟羊肉。 改刀切丁,手掌大的一块熟羊肉,给我过水放凉之后,迅速切丁备用,随后洋葱和胡萝卜剥皮,切丁备用。 我的刀功本来就算不错,而成为夜行者之后,对于力量的把控更加精巧,导致这切起东西来,又快又稳。 哆哆哆,声音清脆,画面利落,让人赏心悦目。 随后就是米饭,我选用的,是稍微硬一些的冷饭,而羊肉,则特意选了一点儿稍微肥的。 除此之外,我还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加了适当料酒,随后用筷子快速搅拌。 一分钟之后,我烧锅倒油,温度适宜时,放入肥羊肉下锅煸炒,待稍微出油之后,又放入洋葱丁和胡萝卜丁,随后在另外一个锅子上打入鸡蛋液,这边炒羊肉的锅子闻到洋葱的香味之后,倒入羊肉丁,又加入盐和孜然粉,少许酱油,而另一边,则倒入冷饭,快速煸炒,将凝聚成团的冷饭打成饭粒。 当羊肉味道炒香之后,两锅并作一锅,紧接着就是大颠勺。 一切进行得很快,在把握住火候之后,我的动作行云流水,而那大颠勺的动作,在夜行者体质的配合下,完成得十分漂亮。 那些一颗一颗包裹着蛋液的饭粒,在半空中抖落着,厨房的光照射过来,却是形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五分钟之后,撒上葱花,羊肉炒饭出锅。 我分做了四碗,熄火放水,然后将四碗装满了黄灿灿、让人食指大动的羊肉炒饭,端到了厨房门口的桌子前。 羊肉炒饭上桌,黄色的鸡蛋、白色的饭粒、酱色的羊肉和泛着油光的肥肉、再有白紫色的洋葱和微红的胡萝卜丁,翠绿的葱花,综合而出来的画面,十分具有冲击力。 在那腾腾气雾的映照下,那个平胸柴火妞有些惊讶,说:“唉,这个,跟老图做的,好像不同啊,真好看。” 跑堂小六对我最是不屑,推了那女孩儿一把,说杏儿,你说什么呢,不就是一碗炒饭么,有啥的? 厨师老图也很是不满,对杏儿说道:“我是大厨,料理的都是大菜,羊肉炒饭,都是果腹的主食,做那么花哨有啥用?不过呢,这小子的刀功的确不错,用来配菜……”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端起碗来,用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口。 唔…… 炒饭一入口,他当下就是“唔”的一声,然后整个人因为常年在厨房里油烟熏得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跑堂小六瞧见,赶忙说道:“怎么了?老图,不行就赶紧吐出来,别噎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图就像饿了好几天一样,使劲儿往嘴里狠狠地扒拉了几口。 他咽下之后,冲着我问道:“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怎么感觉这么好吃——羊肉的鲜美,洋葱和胡萝卜的混合口味,再加上孜然的点缀,鸡蛋的爽嫩和米饭的充实感,在入口的一瞬间,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还有一种莫名的甘甜,羊肉炒饭,怎么会这么好吃?” 跑堂小六听到老图的话,有点儿奇怪,说老图,他莫不是给你钱了?你这一串乱七八糟的话,是从电影上学来的吧? 说着,他也端起碗来,小心翼翼地出了一口。 结果,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随后,他将碗端到了邻桌,然后自顾自地往嘴里快速扒拉起来,生怕别人抢他的一般。 而我则对厨师老图说道:“我炒饭的时候,你全程在旁边看着,放了什么,你会瞧不见么?主要是火候的掌握,火候是料理的灵魂,当然,食材的新鲜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我讲得冠冕堂皇,好像言之有理,但其实就是没有一点儿核心内容。 这一碗羊肉炒饭之所以那么好吃,除了因为我本身对于厨艺有着极高的天赋,以及四处探寻美食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在刚才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中,趁着旁人眼花,放入了一点儿噬心蜂的蜂蜜。 这一次出来,无论是噬心蜂的蜂蜜,还是蜂王浆,我都带了一些。 不多,但这些东西是足够了的。 而这个,就是我胆敢在这儿吃霸王餐的底气,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发现这家馆子看着挺大,但好像是人手不足,应该是需要招人收的。 正是冲着这一点,我方才在观察了几个小时之后,走入了这家羊蝎子小馆。 说到这里,有人或许会有疑问,说你身上既然带着噬心蜂的蜂蜜和蜂王浆,为什么不拿出来,在街头贩卖,用来换钱呢? 有了钱,也不至于这般落魄,还跑去吃霸王餐。 这里简单解释一下,且不说这东西是否能够被人看上,花钱买走,就算是有人买了,它能卖多少钱?而在这个人流匆匆的街头,我给人讲噬心蜂的保健作用,人家能理会我? 钱不多还是其次,再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想要先融入燕京的生活,就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我得现在这儿扎根下来。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我从小就一直有一个开餐馆的梦想,之前是为了生活奔波忙碌,来不及实现,之后又要为了性命奔波,更不可能实现。 现如今,我也算是圆梦了。 果然,在加了料的羊肉炒饭加持下,原本提着菜刀,怒气冲冲的厨师老图脸色和缓许多,而老板娘娜姐在吃过之后,眉头也松了下来,老图看了老板娘一眼,然后问我:“以前学过厨师?” 我摇头,说没有系统的学过,但这些年走南闯北,跟过一些师父,学了个大杂烩。 旁边的杏儿尝过我的手艺之后,一下子就热情了许多,问我:“走南闯北?你跑动跑西,是不是都像刚才这样干的?” 我笑了,撒了个小谎,说对,有手艺傍身,就想趁着年轻,多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 老图在旁边听了,沉吟一番,方才对老板娘建议道:“老板娘,虽然只是一道菜,但能够看出这小子是有料的,而且他的刀功很利落,着实厉害。您看,自从老板走了之后,咱们这个馆子人手一直不齐,我在厨房,也是苦苦撑着,这小子要是能来,我觉得,咱们会轻松很多。” 他提出建议之后,满脸期待地看着老板娘。 那美丽异常的少妇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了几个关于我基本情况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 这些回答,有真有假,不过对方是听不出什么来的,随后她跟我谈及了待遇的问题。 我呢,仅仅只是想要在燕京这个地方落脚,所以对于待遇什么的,倒也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按照基本的帮厨给就行,不过我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我在能够归还饭钱之后,如果需要离开的话,可以随时走。 对于这个问题,老板娘也没有拒绝。 毕竟我留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用工资来抵霸王餐的饭钱,而并不是正常的招聘。 随后我们签署了临时用工合同,然后老板娘检查了我的身份证,因为不确定我是否常驻,所以也没有给我办理其他的手续。 两人约定好,如果两个月之后,我还待在这儿,就会去给我办暂住证以及卫生证等。 简单的程序弄完,老图就跟老板娘要人,让我去厨房备菜。 我跟着老图去了厨房,并没有一下子就去主导,而是老老实实地多听多看多学,毕竟人家老图的手艺还是真的不错。 特别是那一锅羊蝎子,味道简直是一绝。 我在厨房忙碌着,繁重的帮厨工作对于一个夜行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无论是羊肉的前期处理,还是蔬菜的清洗工作,我都在老图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在外面没人的情况下,跑堂小六和杏儿也跑来后厨帮忙。 这几人里,除了小六对我还有些嫌隙之外,老图和杏儿对于我的到来都显得很是热情。 特别是在瞧见我的活儿干得很是不错的情况下,没多一会儿,就跟我变得很熟了。 当然,这也跟我当过业务员的工作有关。 通过交流,我得知老图的全名叫做满都拉图,是内蒙古人,四十五岁;小六的全名叫做张杨,家中排行老六,冀北人,二十一岁;至于杏儿,全名杨杏,安徽人,十七岁。 而我们这家馆子的老板娘叫做刘娜,燕京本地人,她老公,也就是前老板在两个月前死于车祸。 前老板一死,原本十分红火的合城居顿时人心惶惶,再加上斜对面的一家品和轩出重金挖人,使得偌大的馆子,一下子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家庭的剧变,也让平日里衣食无忧的刘娜不得不站出来,接手这馆子。 听到老图他们的话,我终于明白了这儿的情况,也了结了心头的疑惑,时间缓慢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眼看就要来客了,老图张罗,说大家赶紧啊,一会儿来客人了,就要忙起来了……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餐馆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好像有桌子被掀翻了。 原本忙着张罗的老图听到,手中的斩骨刀恶狠狠地往砧板上一剁,气呼呼地骂道:“艹,这帮狗日的,这是要逼死人家孤儿寡母么?” 他骂是骂,却并没有如刚才一般,拎着刀冲出去。 我有些诧异,说怎么了? 老图咬了一下嘴唇,摇头叹气,说唉,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 小佛说:迟到了,不过这章的分量,很大。另外,中午加更——以后尽量中午加更,因为晚上估计没空。 第三章 咄咄逼人的老李家 “家务事?” 我有点儿懵,说什么家务事?是娜姐家的人么?自己家人,怎么会闹得这么凶? 旁边的杏儿一脸激动地说道:“不是她家里人,是宽哥的弟弟和妹子,还有他父亲,也就是娜姐的小叔子、小姑子和公公。宽哥跟他们其实是已经分家了的,宽哥当年几乎是净身出户,准备拆迁的房子都没有要,自己一个人打拼,弄出这么大的馆子来,没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一转眼人就没了,结果他家里人就来闹,两个月闹了五回,说什么娜姐娇小姐一个,这个店子迟早要做垮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给自己家人来做……” 我说也可以啊,咱们这儿不是缺人手么,自己家人,知根知底,也可以啊? 呸! 老图不屑地说道:“宽哥这人没得说,老马、老柳他们几个跑到了品和轩,我没走,就是感念他的情分,但他家里面的这几位,是真的没出息,一个个又懒又馋,尖酸刻薄,粘上毛跟猴儿一样精,他们哪里能做好?他们指望的,是咱合城居这块地,知道不——咱们这背后,是啥?圆明园职业技术学校,听懂了没?别的不说,就这地儿,才是真值钱……” 杏儿插嘴,说对,他们好吃懒做,哪里是做馆子的料?真要搁他们手里,宽哥这些年来弄出来的合城居老字号,就砸手里了……娜姐原本可以把馆子卖了,带着萌萌安享清闲,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还不就是为了宽哥手里的这牌子? 站在厨房门口的小六有些担心地说道:“话虽如此,但他们讲的,也是有道理的。宽哥毕竟是他们的哥哥,老李头的儿子,从法律上来说,这合城居也是由他们一份的……” “放狗屁!” 老图一脸讥讽,说他们是放屁,老板娘不是有一个学法律的同学么,她那天请人家来咨询的时候,我在旁边可都听说了,这馆子,还有车子房子,都是老板娘和萌萌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打官司,都不怕的。 杏儿说可问题在于,他们不打官司,就只是闹…… 几个人缩在厨房里聊着,都不敢出去,显然是给这家子人弄怕了,我听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终于耐不住了,管闲事的心思一出来,就没有再忍着,作势就往外走。 老图瞧见我的架势,赶忙拉住了我,说你去干吗? 我说你没听到么,老板娘都哭了,这架势,咱总不能让她给一帮烂人欺负吧? 老图说你出去能干嘛?咱们也就是个打工的,你去出头,要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你能担得了么? 我听到这话儿,看了老图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走了,就他一个大厨留在此处了。 这汉子的性子,可真老实。 我甩开了衣袖,然后拨开了在门口偷偷打量的小六,走到了外面的馆子正厅来,瞧见门口这儿一片狼藉,一个大桌子给掀翻了,上面的餐具碗碟摔了一地,老板娘刘娜脸色通红,气呼呼地站着,而在她的对面,有四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褂子、五十好几的老头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还有一对年龄约莫三十的夫妇。 那老头儿身型削瘦,尖嘴猴腮,眼睛很灵活,有着他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贼劲儿,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那年轻姑娘有六七分的样子,因为年轻,长得还算不错,只不过脸上的颧骨有些过于凸出,使得她整个人的面相就有些凶。 她看着就十分刻薄、不好相处的样子。 至于那对夫妇,男的相貌跟老头儿如出一辙,眉眼儿跳脱,只不过老头的注意力在店里的财物,而他的眼珠子,却时不时瞄向了老板娘高耸的胸脯处;而他旁边的妇人,看着跟着汉子一对,但面相凶悍,身体又有些壮实,给人的感觉,反而比保养良好的老板娘,要大上七八岁似的。 而此刻,她是吵得最凶的一个,指着老板娘的鼻子就骂道:“好啊你,敢掀桌子了?你也不想一想,你是谁家的媳妇儿?你可是李家的媳妇,敢在公公面前这么闹?” 老板娘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悲伤,眼里蒙着一层水雾。 她强忍着悲恸说道:“做公公,也要有做公公的样子,阿宽这才死了多久,你们就天天逼上门来,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小姑子眉头一扬,忍不住说道:“什么叫做天天?总共就来了几次,来,也是跟你商量,这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让你好在家待着,带着萌萌,你怎么就不识得好歹呢?” 老板娘眼睛里噙着眼泪,说你们是为了我好?你们扔出三万块,就想兑下这店子,这不是抢劫么? 她那小叔子不乐意了,说嫂子,看在我那死去的哥哥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嫂子。什么叫做就出三万块?这只是买你的股份而已,你得记住,这馆子是我哥的,他死了,我爸才是第一继承人,另外我和你弟妹,还有小茹,都是有份的,你知道不? 两人长了黑脸,而老李头则站出来唱红脸,说小娜,你看你,生了萌萌之后,好久都没有出来工作了,你知道怎么打理这馆子么?你看看,我这才几天没来,人都跑了大半;以前这个时候,生意多好、多热闹,你看看,你现在这儿,冷冷清清的。这馆子交在你手上,没几天就得关张了。你怎么这么轴呢?不如给小军、小茹他们来做,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那胖妇人大叫:“对,对,赶紧把馆子交出来,不然我们天天来。” 瞧见这一家人的咄咄逼人,老板娘一脸委屈,说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她这么一说,那小姑子顿时就火了,走上前来,拿着手指戳自家嫂子的脸,说你去报警啊,报警,我倒是让警察来评评理,凭什么你一个外姓人,就能霸占我哥的财产? 小叔子也不得饶,说对,警察还能管家庭纠纷?你去叫,看看到底谁怕?人民警察,还能不为人民做主? 两人一闹,餐厅顿时乱作一团,特别是那小姑子,一脸刻薄,着实凶悍,手指差点儿就戳到老板娘的眼睛珠子里面去了。 我瞧见这情况,知道不能再看了,便走上前去,拦在了老板娘跟前。 我大声喊道:“别乱来啊,谁动手,信不信我给你扔街上去?” 这家人都是混不吝,横惯了的角色,馆子里的员工都不敢管,此刻瞧见走出我来,顿时就恼了,那小叔子大声骂道:“嘿,谁的裤裆没拉上,把你小子给露出来了?” 他说着话,就想要上手过来,将我擒住。 这家伙长得又瘦又矮,力气也不大,凭的就是一股凶悍,和他老板弟弟的身份,吓住老图和小六是没问题的。 但对我来说,实在是老虎脸上拔胡须,嫌自己活太长了。 当下我也是不客气,揪住他的胳膊,一拧,一扭,将他的力气卸了下来,然后带着人走了三步,来到门口,掀开帘子,猛然一掷,就将人给真的扔到大街上去了。 正好有人骑着单车路过,一个来不及,差点儿将他给轧在轮子下去。 瞧见我是真动了手,那帮耍横的家伙顿时就给镇住了。 什么情况? 他们也来过这儿好几回,也是这般的闹,愣是没人管,却不想半路杀出我这么一个程咬金来,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那小叔子的胖老婆,她瞧见自己老公吃亏,当下就发了疯,冲着我又骂又挠:“杀人了,杀人了,你个小子别跑,我叫警察把你抓起来,枪毙,一定要枪毙……” 她凭借着自己的泼妇架势,想要挠我,凶得很,状若猛虎,我虽然不愿意跟女人相斗,但也不能让她得逞,伸手过去,一翻手,就将她那两百斤肥肉给直接撂翻在地了去。 我死死按住这肥婆,然后抬起头来,对剩下两人说道:“还闹么?” 见我动了真格的,老李头和小姑子终于不敢放肆了,吓得往门口儿缩去,那小姑子一直走到了门边儿,才怯怯地说道:“你、你放了我嫂子。” 我说你哪个嫂子? 小姑子像哭一样地说道:“我胖嫂子……” 那妇人给我踩在脚下,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杀猪一样叫:“小茹,我咋胖了?我要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一点儿锻炼时间都没有,至于这样么?” 我挪开脚,踢了她一脚,说滚。 妇人以不符合身材的灵巧,一下子就爬了起来,跑出了门外去,然后站在门外,叉着腰,大声骂道:“好你个刘娜,难怪敢这么横,我那可怜的大哥才死了多久,你就找了小白脸。有男人当靠山,了不起了对吧……” 她满口污言秽语,听得我额头青筋直跳,快步走出了门去,这一家子人被我镇住,吓得连连后退。 我指着他们,冷声说道:“一分钟,再不从我眼前消失,见一个打一个,全部打死。” 几人听到,慌忙逃开。 瞧见这帮欺善怕恶的家伙逃离,我心满意足地回来,看见满脸通红、眼角留着泪水的老板娘,问道:“你还好吧?” 老板娘低头,擦去眼泪,脸色变得冷了起来:“你走吧,那饭钱,我不要了。” 第四章 第二道主打菜 我万万没有想到,帮人出头的结果,是转身就给撵了出去,顿时就愣了,说什么意思? 老板娘秀美的脸上满是红色,因为哭过,更显得柔弱,不过眼神却很冷。 她抬起头来,对着我说道:“我的意思,你今天欠的饭钱,我不要了,你也不用在这里打工还债,现在就走吧。” 我很是不理解,说为什么啊? 老板娘摇头,说没有为什么——你这人很奇怪呢,让你白吃一顿,还不高兴地离开? 那一帮闹腾的李家人刚走,缩在厨房的三人就都出来了,瞧见老板娘要赶我走,杏儿顿时就叫不平了:“娜姐,漠哥他刚刚把那一家混不吝的家伙赶走,你不但不夸他,还把他该赶走,这是为什么啊?” 老图也是不理解,说老板娘,小侯这人真不错,有他在后厨帮忙,我们合城居,一定能够重新做起来的。 就连最不喜欢我的小六都忍不住说道:“对呀,有漠哥在这里,那家人以后都不敢来闹了,多好?” 得,之前他还对我百般挑剔,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 结果现在,他一开口,却叫起了“漠哥”来。 听到这里,我就感觉自己的拳头没有白亮。 然而甭管三人任何劝说,老板娘的秀眉都皱着,然后问我,说你到底走不走? 如果说是事情发生之前,我走了也就走了,大不了换一家馆子,继续吃霸王餐,但瞧见了刚才的一幕,我却不打算离开,双手一摊,说不走。 老板娘很不理解,说为什么啊? 我说我都说了,我现在落魄得很,就算你不收我刚才那一顿饭钱,但我出去了,还不是双手空空,没吃的、没住的——我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干嘛要走? 老板娘那一双满是秋水的双眸盯着我,说瞧你的本事,也不像是找不到工作的人。 我朝着旁边的三人眨了眨眼睛,说我这人,讲究的就是两个字,“投缘”,我觉得我跟老图、杏儿和小六很投缘啊,不想走。 三人一听,都很高兴,特别是杏儿,小脸儿莫名就是一红。 听到我如此坚决,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你身份证给我吧。” 我说什么意思? 老板娘说我这公公,还有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今天在你这里吃了瘪,肯定会找回场子来的。他们明着不敢,但暗地里还是会使阴招,你把身份证给我,我托人去给你办些手续,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我点头,说好。 我将身份证交给老板娘,她收入柜台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对我们说道:“好了,事情过去了,今天我公公他们过来闹,不管有理没理,但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那就是我们合城居再这样下去,馆子垮了,再多坚持都没脸见人。所以,我刘娜在这里,拜托大家了,希望你们能够陪我一起,把阿宽这些年立下来的牌子,给一直保留下去。” 说完,她朝着我们几个,深深鞠了一躬。 老图赶忙带着大家还礼,而我却动也没动,安然地受了她这一拜。 接着就是收拾地下的这一片狼藉,没有人闹事儿了,很快就有人上门吃饭。 我和老图在后厨忙着,小六负责帮忙和传菜,杏儿在前边儿招呼。 老板娘刘娜收银。 因为尝过我今天做的羊肉炒饭,杏儿在前面接单的时候,极力推荐,使得这并不是主打的主食,一下子就热销了,几乎每一桌都会点。 而我也并没有辜负杏儿的强烈推荐,在有着充分的准备时间之后,用料酒揉搓,生姜与甘草同煮去腥。 这种办法,在去掉羊肉腥膻的同时,又保持了羊肉的鲜美和独特香味,远比熟羊肉烹饪更有口感。 结果一不小心,羊肉炒饭就火了。 本来人家来这儿,就是奔着合城居老招牌的羊蝎子,这煮炖出来的羊蝎子有独家秘制配方,是前老板宽哥综合了十几家最有名的羊蝎子店,又远赴内蒙古海拉尔,以及呼和浩特等地去学习,最终确定下来的。 这配方只有老板娘刘娜能够掌握,食补药补,最是不错,在这一带也是颇有名气的。 然而大家尝试着点了杏儿推荐的羊肉炒饭之后,顿时就热烈起来,没一会儿,又一堆单子递到了厨房来。 我有些诧异,说这几桌客人都没有走呢,怎么又上了? 杏儿笑得眉眼儿弯弯,说你不知道呢吧,那炒饭一上桌,客人们不尝还好,一尝,结果都打起了架来,没一会儿就清光了,嚷嚷着赶紧再来一盘呢——话说漠哥,你这羊肉炒饭做得是真好吃,我在旁边闻着,口水都快要下来了,一会儿打烊了,你可得给我们炒上一大盘,让我们解解馋。 旁边的老图这个主厨听了,也不嫉妒。 他对这合城居是有感情的,真心为这样的场面高兴,在旁边乐呵呵地说道:“对呀,,小侯你这炒饭的手艺,是真不错。” 我说行,等晚上打烊了,我给大家做来吃——其实我除了羊肉炒饭,还有别的拿手绝活儿呢,老图你明天去采购前,我给你列个单子,你帮忙买一点。 又兼厨师,又兼采购的老图笑眯眯地说道:“好嘞。” 我承诺打样之后给大家做一顿羊肉炒饭,结果这承诺终究没有做到,倒不是我不肯,而是不到晚上八点,羊肉炒饭的主要材料冷米饭就已经告罄了。 炒饭炒饭,主要材料是米饭,而且最好是隔夜的冷米饭。 这样子的米饭颗颗分离,口感才行,而刚刚煮出来的,实在是黏糊,完全炒不出那种独特的口感和味道来。 不但我们没有吃到,后面吃上瘾了的顾客也是很郁闷,有的人甚至都恼怒起来——凭什么他们那桌有,我这桌就没有了呢? 差别对待么? 不知不觉间,群情汹涌,害得老板娘挨桌儿道歉去,好说歹说,才将人家给安抚住。 不但如此,还将第二天的位置给订出了大半去。 等到晚上送走了所有客人,打烊之后,一番盘点下来,老板娘告诉大家,今天的营业额,比以前多了三成。 而这三成,基本上都体现在了那一份羊肉炒饭上面。 当这个结果盘点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给我鼓掌,连脸上很少有笑容的老板娘,都朝着我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打完烊,搞好卫生之后,杏儿跟老板娘回家,而老图也有自己的去处,只有小六在这儿守店。 当然,现如今多了我一个。 在走之前,我找到老图,写了一下我明天做菜需要的调料,对于这个,老图有些拿不准,让老板娘刘娜来参考,大概是出于今天生意火爆的缘故,她对我给予了足够的信任,并没有否决,只不过是将主要材料的数量,从二十个,下降到了十二个。 她给出的解释,是刚刚开始卖,并没有打出名气,所以需要慎重一些。 等到生意真的不错,到时候在增加也来的及。 送走了三人,我们将门关上之后,将临街玻璃窗边儿的窗帘拉了下来,随后将桌子拼在一块,小六从角落里的柜子里掏出了铺盖来,铺在桌子上,然后对我说道:“漠哥,你今天没有铺盖,先用我的,咱们一起啊。” 我瞧着这并不算大的铺盖,两个人挨一块儿挺挤的,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小六跟我客气几句,甚至以为我嫌弃他,我不得不跟他解释,说我这人呢,身体素质好,不怕冷。 听到这话儿,小六很激动,说哥,漠哥,你会武吧? 我一愣,说啊,你哪里看出来的? 小六说我的老家是沧州,沧州你知道吧?着名的武术之乡,我们那里有很多的高手呢,我也是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虽然因为家里穷,没条件去拜师学艺,但是对这个一直都很憧憬,你今天一出手,我就看出来了,你这是了不得的高手呢。 我说算是吧,学过点三脚猫功夫。 小六说不可能,你这还是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你这是深藏不露呢…… 我有点儿无语,说我要真是什么高手,还能混到这田地? 小六笑了,心领神会地说:“我懂的,前几天刚刚看了《唐伯虎点秋香》的录像带,您这是看上了我们老板娘,准备学唐伯虎对吧?不过说的也是,她一个人,又带着一个女儿,人特别不容易——她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有一个哥哥还出国了,娘家没人,才给老李家那一帮人欺负,你要是能够帮她,我们都挺支持的……” 呃…… 我给小六的误会给弄得一脸郁闷,不过发现他这人放开了,却是比白天的时候要可爱许多。 那天我跟小六聊了许多,除此之外,还煮了一大锅的饭放着。 然后我在光桌子上睡着了。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来,而老图也提前到达了,他把我要的东西都给了我,然后问道:“现在弄么?” 我点头,说对,这东西因为没有老汤,所以得久熬,熬得时间久了,香味才能够渗出来,胶原蛋白也会充足。 老图说好,我给你打下手。 我没有拒绝,两人忙碌一上午,当然,除了熬煮我的主打菜之外,还有别的事儿。 等到了早上十点左右的时候,老板娘带着杏儿也来了,询问此事,我将锅盖打开,浓郁的酱香味顿时就传遍了整个屋子。 众人纷纷上前来,我端来一个碗,切了一点,给大家尝。 结果还没吃呢,外面就有人大声嚷道:“哎呀呀,老板,你这里是做什么啊,这也忒香了吧?” 第五章 歪眉斜眼白老头 一个歪眉斜眼、身材矮小的老头儿从馆子的大厅直接走进了厨房,大声叫嚷着。 我瞧见这人的眼睛晶晶亮,这一对眼睛,将他猥琐的相貌给直接升华,反而变得机敏灵活,诙谐幽默来,而老板娘刘娜瞧见了他,却并不责怪,而是欢喜地招呼道:“白大爷,是哪阵风把你给吹到了这里来?” 那老头儿嘻嘻一笑,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亟不可待地说道:“美食当前,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小娜娜,这是你们新研究出来的菜式么,我在门外面,隔着厚厚的门帘子,都闻到了,是什么啊?” 老板娘将刚刚盛好的那一份递给他,然后说道:“酱猪蹄儿,刚刚出锅的,还没有试味儿呢,要不您来尝尝?” 老头当仁不让地说道:“行,我老白别的不行,但若是论起味道来,那绝对是一流的。” 老图在旁边捧哏,说对,您白知天白爷的老饕名号,在这四九城内,也是有名有号的。 老头已经端起了碗来,拿起筷子,用筷尖戳了一下肉。 因为熬煮颇久,猪皮如冻,一戳即破,但是并未散开,而是形成了胶质一般的果冻模样,随后他夹起一块,往嘴里送去,抿嘴含住,当下眼睛都变得圆了起来,随后微微眯住。 好一会儿,他方才将那一口吞咽下腹。 啊…… 他发出一声长叹,美美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然后缓缓说道:“酱猪蹄好吃,需要注意三点,第一就是味道的处理,因为一旦调制不当,再浓郁的酱香都掩盖不住猪蹄的骚味;第二就是火候的掌握,软而不烂,糯口弹牙,方才是真正上品;第三点是汤汁的处理,不能淡,不能浓,鲜咸适中,又得透着一股淡淡的甜,方才是最佳状态——我这么多年来,吃过的酱猪蹄儿无数,但能像今天这一份那般,集鲜咸、酥软、色艳、浓香于一身的,再无其它……” 老板娘刘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觉得,这味道,还合适?” 白老头激动地说道:“岂止是合适,照我说,这酱猪蹄儿,可比你家小宽子的那羊蝎子都要强——来来来,就给一小坨肉怎么行,给我来单独一份……” 这娇俏美丽的老板娘也很高兴,说行,你去外面稍等,我让人给你盛一份出来。 白老头等不及了,伸手就往锅里抓。 他一边抓,一边说道:“这食物啊,都是有脾气的。最好吃的,其实是刚刚出锅的那一瞬间,如果时间耽搁了,空气里面的有害物质进入了,就会影响口感,我还是现在吃吧。” 他将那滚烫的酱猪蹄抓在手里,一边啃,一边哎哟哟的叫唤,然后问道:“唉,对了,这谁做的?老图恐怕没这手艺吧?你研究的?” 刘娜的瓜子脸一红,指着旁边的我说道:“是他,小侯。” 白老头一愣,打量了一下我,问道:“新来的伙计?” 我瞧见这老头儿虽然形式洒脱,但气度不凡,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势,赶忙点头,说对,新来的。 白老头有些诧异,说厨师,还是帮厨?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我的身份,好在旁边的老板娘解围,说对,厨师。 白老头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年轻人,小小年纪,手艺是真不错。” 他抓着猪蹄往外走,边走,边对跟着的老板娘说道:“我今天早上听人唠叨,说那家人老是找你麻烦?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 两人走出厨房去,我给刚才那老头儿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旁边的老图,说这位爷是谁啊? 老图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翻滚的酱锅,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道:“白爷,白知天,他是老板娘的长辈,之前是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的看门大爷,退休之后好像也在那儿,他跟刘教授关系很不错,一直很照看老板娘,反而对老板看不上眼,总觉得老板配不上咱们老板娘——他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赶过来,给老板娘撑腰的。” 我有些不解,说他一个退休老头儿,凭什么给老板娘撑腰? 老图说嘿,你知道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是什么地方不?那地方,出了太多的大牛,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又或者学界,都有厉害无比的校友在,他老人家当了半辈子的门卫大爷,随随便便认识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来,都能够将那帮上蹿下跳的老李家人给掐灭。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面的汗水,说听起来好像很吊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小六有些猴急,说哥,哥,别光说话啊,我们还没有试菜呢,您不给我们来一点儿尝尝? 我耸了耸肩膀,说你问老板娘吧。 旁边的杏儿赶忙说道:“我去问。” 说罢,她匆匆走到门口,喊道:“娜姐,我们也想试菜,一会儿好推荐——要不然,我们几个分一个酱猪蹄儿,可以么?” 她说得小心翼翼,而老板娘却十分大方,回复道:“四个人分一个,哪里够?你们一人吃一个吧,回头的时候,打电话给肉市的老张,让他送三十个猪蹄儿来。” 杏儿甜甜地应了一声:“好嘞。” 说完,她匆匆回来,急不可耐地让我盛出来,而这个时候,外面的老板娘赶忙进来,补了一句:“不行,三十个太少,五十个吧。” 说罢,她还看了我一眼,有点儿商量的意思,但是她天生丹凤眼,也就是桃花眼,那水汪汪地一瞥,让我莫名就是一阵心神荡漾。 我愣了一下,方才回答道:“好,没问题。” 老板娘给我盯了有点儿慌,赶忙出去了,好在其他人并不觉察,因为他们都在埋头处理碗里面的酱猪蹄儿。 三人常年在餐馆里工作,按理说不缺好吃的,不过主要是这酱猪蹄儿实在是太香了,浓香扑鼻,不知不觉就将人肚子里面的蛔虫给勾引出来。 我也忍不住拿了一个啃起来,确实是肉质软糯,汤汁浓郁。 特别是我放入的少许噬心蜂蜂蜜,将这里面的味道勾勒,形成了一种极度的鲜美,让人回味无穷。 果然,三人的反馈也是很不错的,杏儿一小姑娘,啃完了肉,就舔着那棒骨,使劲儿啄,然后说道:“我还以为很油腻呢,怎么吃到最后,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像花蜜一样啊。” 小六更恶心,舔完了骨棒子,开始吸手指了,而老图则问我道:“的确有点儿花香的味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想说破自己的秘密,摊开手,说道:“酱油,精盐,大料,桂皮,花椒,葱段,姜块,干红辣椒,冰糖,陈皮,草果和料酒,这些都是我当着你面前后加的,区别只是火候而已。” 老图点头,说对,对,小侯,你这手艺,是真的绝了。 他是厨房的大厨,但对我,却并不嫉妒,反而是有着十足的信服。 我们吃过酱猪蹄儿,清理一下,就开始忙碌起来,而老板娘不知道跟那白老头聊了啥,没多一会儿,她进了厨房来,对我说道:“你做的酱猪蹄儿实在是太好吃了,白大爷说想跟你唠唠……” 羊蝎子的秘制配方在她手上,怎么处理,她得在厨房忙活,我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大厅来。 那白大爷朝着我点了点头,然后招呼道:“出去聊。” 两人掀开门帘子,来到嘈杂的大街上,他往兜里一摸,拿出了一盒香烟来,问我道:“来一根?” 我低头一看,这香烟是绿壳子的,封面上有两个胖乎乎的大熊猫在啃竹子,旁边印着两个金字“特供”,顿时就有点儿惊住了。 我不抽烟,但常年跑业务,对于香烟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这种烟,专门用于高层内部供应。 它基本上不会在市面上流通——邓爷爷抽的,就是这种烟。 一般人,别说抽,就算是见到,都是一种荣幸。 这老头儿,哪儿来的? 我心中疑惑,表面上却淡定无比,摆了摆手,说不会。 白老头笑着说道:“男人嘛,不喝酒不抽烟,不玩女人,岂不是白活一世,你说对吧?” 他自顾自地抽出一根火柴来,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冲着我咧嘴笑。 我感觉他的笑容里,很是意味深长,低着头,说这个,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我就不是这样。 白老头看着我,说真的? 我点头,说对。 他说那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深邃起来,就好像是那没有光的黑洞一样,将我的心神都吸了进去,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只是想,能够活下去……” “是么?” 我当时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模糊的,而下一秒,一股剧痛,从我的手腕上传了过来,将我整个人都拉回了现实。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梅花桩的烙印。 那个烙印,却是白老头用烟头给烫出来的。 紧接着,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缓声说道:“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要耍小聪明,因为我会盯着你的,知道么?” 他放在我肩头上的手,沉重如山。 这力量,不比黄大仙差,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有点儿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而随即他却放开了手,冲着我嘻嘻笑道:“你的厨艺是真不错,如果对我家小娜娜是真心的,其实,我也是挺欢迎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哟。 说罢,他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我,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六章 生意爆红 白老头扬长而去,我愣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也是误会了我,觉得我跑到这儿来,是为了刘娜这个丧夫不久的俏丽小少妇。 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我能够知晓,这是一个顶尖的高手。 他绝对跟黄大仙是同一等级的。 又或者,更高。 或许是我的层级实在是太过于低微,弱小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使得我并不能够准确地感受到对方的实力,但我也明白,他应该是一眼,就认出了我夜行者的身份来。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一个夜行者,没事儿潜伏在这么一个即将倒闭的破馆子里,是居心不良。 再怎么往好了想,都觉得我是对这个娇俏柔美的老板娘心里有想法。 而往坏了想…… 我伸出手来,打量着右手手腕上那烟头烙印——它很像是梅花,中间最大的是烟头烙出来的印子,而周围有六个比印子小许多的圆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 刚才他弄这个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恍惚,此刻回想起来,让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还好他只是给我弄了一个烟头梅花烙,而不是别的。 从这一点来看,他或许并不是很极端的人,也愿意相信我此刻于此的善意,方才不会上来就下狠手。 而之所以如此,我想,并不是我看上去多么无害,又或者白老头的仁慈,而是那一份热腾腾、香喷喷的酱猪蹄儿,让他没有狠下心来。 想到这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京这个地方,不愧是天子脚下,当真是藏龙卧虎,随便走哪儿,都能够碰到像黄大仙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儿人物。 难道,在燕京这地界,真的是妖王满街走,大妖不如狗? 瑟瑟发抖。 我一个人在合城居门口待着,打东边来了两个年轻人,瞧见我穿着的厨师服,问我道:“嘿,哥们儿,馆子开了么?”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开了,您里面请。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问道:“你们今天,还有那羊肉炒饭吧?嘿,我这个哥们儿说了,他昨天吃过了,差点儿舌头都要咽下去呢——嘿,我范泓博吃遍这四九城,就没有遇见过这么夸张的事情,您说,真有这么神?” 旁边那眼镜男说道:“你还以为我骗你?咱们可说好了,要是好吃,你请客,不好吃,我掏钱,咱可不许耍赖啊?” 胖子范泓博说道:“得,别的事情,不好说,对于吃,我向来虔诚,从不耍赖。” 我瞧着这两位,忍不住笑了,说两位里面请,好女不怕撩,好饭不怕夸,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就知道肥瘦,您说对吧? 胖子笑,说您这真有意思,就冲您这句话,我也没有算白来。 我说那可不。 我领着两人进屋,瞧见馆子里都没有人,估计大家都在厨房里忙和,便招呼两人坐下,然后走到了厨房,对里面喊道:“杏儿,有客人来了,点菜。” 杏儿还在那儿舔骨头呢,听到这话儿,有些愣,说这才十点半不到,怎么就来人了? 我耸了耸肩膀,说我咋知道。 杏儿走出去,还没有招呼呢,那胖子范泓博就喊道:“服务员,你们厨房在炖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杏儿一脸幸福地说道:“这是咱们家新推出来的酱猪蹄儿,您要不来一份?” 胖子一脸馋相,说好,好,来一份。 我走进厨房,瞧见老板娘在炖羊蝎子的大锅前忙碌,她提前配好了酱料包,此刻放进去熬煮就行,过程并不复杂,所以我进来的时候,她基本上就忙完了,看见我,问道:“白大爷跟你说了些啥?” 我知道老板娘对夜行者、修行者这些事情完全不懂,也不想说给她听,便敷衍道:“就是查了一下户口而已,他担心我是坏人。” 老板娘微微一笑,说道:“他做了半辈子的门卫,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好人坏人,一打眼就知道了。” 我说那他有没有说我是好人、坏人? 老板娘说他若觉得你是坏人,你认为你还能够留在这里? 我点头,说也是。 生意的好转让老板娘的忧愁少了许多,她冲着我点了点头,说加油干,到时候给你涨工资。 我苦笑,说总共都没有多少。 老板娘出去之后,厨房就我、老图和小六在忙活。 老图和小六负责张罗羊蝎子馆以前的菜式,而我则主要负责羊肉炒饭的准备工作,一番忙碌,将两盘羊肉炒饭出品之后,我方才闲下来,打量右手手腕上的梅花烙。 说来也奇怪,这玩意其实就是前一会儿给我烙上去的,但我却一点儿没有痛感。 这还不说,它直接就凝结成形,完全看不出半点儿伤痕的样子。 它,就好像是天生的胎记一样,刚才我那一晃神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努力想,却最终还是没有想明白。 不过小餐馆的工作,容不得太多时间来思索人生,随着饭点的到来,厨房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毕竟合城居的地理位置还算是比较优异,而且也有一些特色,即便是遭受到了两个月前的打击,斜对面又出现了一家强大的竞争对手,但还是有一些忠实顾客的。 另外就是合城居现在的人手,着实是有一些少。 我这边忙完,又过去给老图帮忙,什么切菜啊,配菜什么的,我做得远比小六要强上许多,不但速度快,而且刀工齐整,绝对是一等一的水平。 搞得老图都忍不住感慨:“侯子,就你这手艺,是真的屈才了,我老图都感觉自己像是五星级饭店里面的大厨了……” 一番忙碌,不断来单,有我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也有羊蝎子锅,后厨忙碌得跟打仗一样。 十一点半的时候,肉市的老张送了五十个生猪蹄儿过来。 这么多猪蹄,光拔毛和前处理,都让我忙得头昏脑涨,而这边刚刚准备弄,杏儿就进了厨房,冲着我招手:“漠哥、漠哥,过来。” 我说干嘛,没看我忙着呢? 杏儿对我说道:“外面有两个客人,吃过了你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儿,非要见你,不见不肯走,还不肯买单呢。” 我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嘿,还有人敢在我面前吃霸王餐? 我撸着袖子走出去,瞧见那两人,正是我刚才招呼进门的那两位。 那胖子瞧见我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赶忙喊道:“嗨,哥们儿,等等,等等,我不是找茬……” 我说不是找茬?不买单,这不就是找茬么? 胖子赶紧摸出一两张老人头来,说买,买,我带了钱——我刚才跟那小妹说,是想见一见做饭的厨师……啊,您就是刚才给我们做饭的厨师? 我瞧见他一脸疑虑的表情,说咋了,不信? 胖子赶忙点头,说信,我信。 我说鸡蛋好吃,没必要知道下蛋的母鸡是谁吧?我后厨忙着呢,你赶紧结。 说完我就准备走,胖子赶紧拦住我,然后递了一张名片给我,说你好,我是京都都市报的专栏作者范泓博,我平时呢,喜欢写一些美食专栏,对吃还是有一些研究的,刚才吃过了您做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儿,真的是惊为天人。说真的,我吃过了那么多美食,让我能够吃到感动流泪的,还真的不多,您这儿,算是一份…… 我摆了摆手,说我只是打工的,您要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我们的老板娘。 我指了一下收银台那儿的娇俏老板娘,然后不再管他,回到了厨房间来。 回到厨房,我继续拔毛工作,因为就刚才没一会儿,酱猪蹄都快要卖了大半,我这边倘若不抓紧,没多久就断档了。 没一会儿,在外面帮忙传菜的小六过来,对我说道:“漠哥,你知道么,那一位,是真的记者呢。” 我说咋了? 小六一脸吃惊,说咋了?记者唉,人家要是给你报道一下,你可就真的出名了。等你有了名气,你还至于窝在这儿忙死累活么? 我笑了,说咋的,你对老板娘和合城居不满啊? 旁边的老图往小铁锅里面装煮熟的羊蝎子,然后说道:“对呀,小六你看你,这人品,还不如人家刚来的侯子呢……” 小六给我们一训,有些悻悻地说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我在后厨一顿忙碌,但还是挡不住食客们对于酱猪蹄的热情,没多一会儿,这玩意就卖完了,弄得没有买到的人一顿激动,好在我们这边羊肉炒饭的材料准备充足,加上老板娘和杏儿的劝道,方才将火气熄灭。 别的还好,酱猪蹄儿这道菜是真的需要时间来熬煮,火候不到,完全没有那个味道。 不过即便如此,许多没有吃到的人,闻着香味,居然都愿意等,还有的人要打包,带回去跟人分享,弄得三点多钟的时候,再一次出锅的酱猪蹄儿,又给哄抢了大半。 送走了人,我累得腰酸背痛,跟满心欢喜的老板娘说道:“这样不行啊,您这价格,得往上提一些,然后每天定量。” 老板娘跟我商量,说你觉得一天多少合适? 我说一百个吧,物以稀为贵,随时随地都能够买得到的话,反而就吸引不了人的胃口了,咱得细水长流,慢慢来。 老板娘听到,笑了。 她这一笑,就跟那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让人莫名就觉得十分欢欣。 她说道:“好,听你的——没想到你的鬼主意,还真的是挺多的呢……” 我笑了,刚想要说什么,这时馆子的帘子被掀开,走进了两个身穿制服的人来,冲着老板娘说道:“卫生局,查从业人员卫生证……” 第七章 强势王颖 突如其来的检察人员,让老板娘刘娜和我都懵了。 我毕竟是走南闯过北的,虽然是销售人员,但对各行业都有所了解,知道餐饮行业的从业人员如果没有卫生证的话,很容易被查。 而且一查就出事,罚钱还只是小事,严重的甚至得关门歇业。 这个,才是真麻烦。 正是知道这里面的重要性,我几乎是在对方一开口,就转过身,然后想要往厨房里走。 而且我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白色厨师围裙给解下来。 我准备离开,避免这一次突击检查,却不曾想刚刚走了两步路,那两人就仿佛盯着我一样,直接就冲上来了,说你干嘛呢,想跑么? 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不准我离开。 我转过身来,眯眼瞧着这两人,一个国字脸,一个斜眼睛,两人一脸严肃正气,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甩手,但想起了此刻的身份,还是忍住了,问道:“你们要干嘛?” 那国字脸冷然说道:“你想要干嘛?心虚么,怎么见到我们,就想要走?” 另外一个斜眼睛问我:“你是不是这餐馆的员工?” 我抿着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旁边有些惊慌的老板娘——我不确定她的想法,如果她害怕被牵连的话,我就会立刻决断,直接冲出去。 这两人没有执法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没办法为难她的。 然而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妇却十分有担当,对那两人说道:“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别吓坏我们家的员工。” 斜眼睛笑了,说嘿,挺有担当,行,把你们这儿的人都叫出来,然后查证。 他们两人这般说,却并没有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严防死守着。 我并不是刚出社会的初哥,瞧见这两人的架势,就知道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而至于为什么,原因其实不难猜。 毕竟昨天李家那几个人刚刚来闹过,在给我出手扔出去之后,以他们那种小人心性,是绝对不可能将这口气吞下去的,总得需要搞出点儿幺蛾子来。 而这个一幕,满满小家子气的感觉,和他们的格调很搭。 老图、小六和杏儿都出来了,两人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就落到了我这儿来,国字脸一脸正气地对我说道:“出示你的身份证和卫生证。” 我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这两人。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惊慌,或许会不知所措,然而自从成为了夜行者,我整个人的心境都产生了变化。 淡定从容还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感觉自己都有点儿快要融入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 力量的快速成长,让我总有一种“暴力可以解决一切”的想法,正是有着这样的凭恃,使得我不会畏惧任何人。 唯一让我有些束缚的,是如果我真的闹一番,会不会给合城居的这几位产生不好的影响。 所以我巍然不动。 我这样的沉默与淡定,落在了对面两人的眼里,就变成了挑衅,斜眼睛推了我胸口一把,然后说道:“拿出来!” 他显得格外严厉,而这个时候,老板娘说道:“他昨天刚来,证件还在办。” 国字脸眉头一挑,说也就是说,没证? 老板娘说不是没证,是没到,你们明后天来,应该就有了,两位帮帮忙,通融一下。 她摸出了一包软中华来,上前递烟,国字脸一脸正气,说别来这一套,我们办事都是有章程的,你们作为餐饮行业,收容无证人员做厨师,如果他有什么传染疾病的话,这是不是对顾客的一种不负责?而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我们的不作为?我们对于这种事情,是零容忍的,不可能做出这么玩忽职守的事情来…… 他长篇大论一番,表现得特别严肃,老板娘十分生硬的赔着笑,脸色通红。 我瞧着不忍,正想要说话,这个时候,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了餐馆里来。 来人是一个短发女孩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都市职业女性的打扮,长相秀丽,脸的轮廓立体,有点儿像是西方人的模样,眉目之间,也很强势。 她走进来之后,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朝着老板娘问道:“娜娜,这是怎么了?” 刘娜看上去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给那两个卫生局的人弄得都快要哭了,瞧见她,顿时就红着眼跑了过去,抱着那短发女子,强忍着难过,跟她耳语几句。 女子听到,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袋来,递给了那两位工作人员,说他的证件在这里,两位请查阅。 国字脸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之后,查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个……” 短发女子又从坤包里摸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名片夹,说我是大通国际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王颖,另外你们区里的王东,他是我哥。 “王副区长?” 那国字脸先前还不觉得,当短发女子说出后面那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肃然起来,双脚并立,恨不能挺直敬礼起来。 连斜眼睛都努力地将那眯缝眼给睁开,害怕对方误会自己不尊重她。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均匀了。 小心翼翼。 短发女子瞧见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问道:“还有问题么?” 国字脸连忙摇头,说没有了,没有了,其实我们对这儿,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主要是接到群众举报,不过来处理的话,终究是不好的,王小姐,您多多理解哈。 短发女子却不接受他们的歉意,而是不耐烦地说道:“没问题了,那就走吧?人家在这里开门做生意,你们蹲这儿,多不合适?” 两人忙不迭地离开,在我们面前都不苟言笑的老板娘,像小女孩儿一样,搂着短发女子的胳膊。 她欢呼雀跃:“颖子,你来得真及时,要不是你,我这边说不定就要给他们封店了……” 短发女子王颖高挺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了,我不是说了么,真要有什么拦路小鬼来折腾你,让你报我二哥的名字就行了啊? 老板娘说:“我那不是怕给东哥添麻烦么?” 王颖说他会害怕麻烦? 两人聊着,窃窃私语,而我们这边也散了,我接过刚才的文件袋,拿在手里,准备回后厨,结果正在跟老板娘低语细聊的王颖突然叫住了我:“唉,侯漠对吧?”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有事? 王颖眉头一挑,说你也不说一声谢谢? 我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说谢谢。 说罢,我转身离开,而身后,我听到那个叫做王颖的律师对老板娘说道:“你招的这个小哥哥,还真的挺有意思的,而且人长得很帅、很精神呢,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我虽然进了厨房,但夜行者的听觉异于寻常,这让我能够听到老板娘的答复:“去你的,宽哥才走了多久,我怎么可能去想这个?” 王颖说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生活的嘛?怎么样,你真不考虑?” 老板娘的声音低了许多:“不考虑。” 王颖的声调却拔高了起来,说真的啊?你不要?真不要?不要我上了啊,这小帅哥人长得真好看,你有没有发觉,他的侧面,长得很像《重庆森林》里面的金城武啊?你不是说他做饭还特别好吃么?现在长得又帅,又会做饭的男人,简直是极品了…… 我没有继续听了,忍不住苦笑起来。 人不可貌相,那短发女子长得一副“性-冷淡”的外貌,却没有想到私底下这么热情。 老板娘整天愁眉苦脸,私底下,却跟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儿一样。 接下来,那短发女子果然进来厨房找我,先是跟我聊家常,又问我酱猪蹄的做法——她似乎对酱猪蹄这种有些油腻的食物不敢兴趣,但闻到那香味,又跃跃欲试。 她听我说羊肉炒饭有不油腻的做法,又赶紧让我做给她尝尝。 结果尝过了羊肉炒饭之后,王颖便忘却了之前对酱猪蹄油腻的评价,让我给她赶紧上一份。 吃过了一大盘炒饭和酱猪蹄之后,王颖捂着看上去纤瘦的小腹,说好饱啊,不行了,不行了,要不是下午还有事,我还想再吃点…… 女人过分热情,也是让人郁闷,我并不太喜欢这种性格强势的女人,只有硬着头皮应付着。 等到终于将她送走了,临走时她却停下脚步,对老板娘说道:“侯漠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以后天天来啊……” 我听到这话儿,差点儿脚软。 大概是事情解决了,去了心病,王颖走了之后,老板娘放下心防,笑容也多了起来,不但进厨房来帮忙,还跟我聊起了家常,询问起了我的家庭情况来。 她甚至还拐着弯儿询问我的感情状况。 而到了晚上,合城居不出意外地满座了,还算宽敞的餐馆挤得水泄不通,就连门外,都还排了七八桌客人。 合城居,只经过一天工夫,就彻底火了。 第八章 合城居的强势崛起 接下来的几天,生意并没有爆发性的增长。 但它很稳定,只要一到饭点儿,大厅里基本上都坐满了,而且那一百个酱猪蹄,铁定都能够卖得光光。 而这馆子除了招牌菜秘制羊蝎子之外,羊肉炒饭,也基本成了必点的餐食。 随着生意的好转,老板娘刘娜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多了,对我们也是有说有笑,让人感觉好像一朵枯萎的鲜花,一下子就拥有了活力一样。 而她的情绪也感染到了其他人,老图、小六和杏儿,精神头儿都十足,尽管会很累,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然后我也瞧见了老板娘刘娜的女儿萌萌。 那是一个两岁多一点儿的小女孩,继承了母亲的漂亮基因,粉雕玉琢,跟一个小洋娃娃似的,而且特别聪明,丁点儿大,却能够说好多的词语,虽然都是叠字,但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实属不易了。 萌萌之前,一直都是老板娘亲自在带,不过老板两个月前出了车祸之后,她不得不过来接手生意。 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情况下,就只有将她交付给了附近的一家亲子园,让里面帮忙带。 早晨的时候,她将女儿萌萌送过去,而晚上的时候,让邻居家奶奶帮忙一起带回来。 邻居家也有一个小男孩在那亲子园,一起回来之后,晚上会在邻居奶奶家待上一会儿,而老板娘则会付给一定的报酬。 其实这事儿,是可以找夫家帮忙的。 但依老李头一家的习性,萌萌落在他们手中,说不定就成了争夺家常的筹码了,老板娘也不敢放心。 当然,这些都是暂时的,她已经在物色带小孩儿的保姆了。 只是她的要求比较高,很是挑剔,难免就有些迟。 老板娘的女儿对我特别投缘,见到我,并没有遇见陌生人一般的害怕,而是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来,支支吾吾地叫道:“叔叔,叔叔,抱抱……” 当我抱住这么一小团肉呼呼的宝宝在怀里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多了许多的怜悯。 多可爱的小孩儿,她本来应该拥有美好幸福的人生。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爸爸了。 这几天里,还有一个人经常出现,那就是老板娘的闺蜜王颖。 这个据说是一个很牛的国际事务所合伙人级别的大律师,她不但有极为深厚的背景,而且个人能力也是十分强悍的,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属于天之骄女的那种类型。 她仿佛天生就带着光芒,走路都能够生风。 自从那天她强势出线之后,所有的魑魅魍魉,以及宵小之辈都消匿无踪影。 不但如此,还时不时会有人过来表达关怀和结交之意,让人感受到了如沐春风的温暖。 但是在我的面前,这个女强人却又有十分温柔的一面,甜甜一笑,或者一个妩媚的眼神,都能够让人为之迷瞪。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我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单身男青年,对这么一个能力又强,又还算漂亮的年轻女子,倘若是没有一点儿幻想,那肯定是生理有问题。 我生理有问题么? 自然没有,但为什么没有跟王颖迅速打成一片,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老图和小六,还有杏儿,都先后在我面前说起过这位小姐的强势,以及相关的种种故事,让我感觉到如果我跟她在一块儿,自己很有可能就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老实人。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男女关系。 再有一个,那就是老板娘有意无意跟我提及,王颖跟异性的交往,从高中开始就十分大胆,而从大学到出国,又回来的这几年里,不知道处了多少个男朋友。 这一点,对我的决断,也起到了很重要的影响。 虽然我并不是那种直男癌,对交往过男朋友的女孩子有着天然抗拒,但说句实话,这样“浪荡”的女孩子,我着实是有点儿驾驭不住。 这两点,让我刻意地对王颖保持这一段距离,但她却仿佛并无觉察一般,每一次都兴致勃勃地过来找我玩儿。 所谓“玩儿”,也并不是什么生撩硬上,而是跟我聊聊天啊,然后说笑几句,然后直喊“饿死了”。 她告诉我,自从吃过了我做的饭之后,她吃别的,就没有什么胃口了,每天都想要吃一回我做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方才算是觉得这一天没有白活。 王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生,对于距离把握的精准和微妙,让我都为之赞叹。 她与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让我反感,也没有疏离之感,这样的距离让我感觉很舒服,能够把她当做朋友对待。 而这样的感觉,比跟老板娘远,又比老图、小六他们近上许多。 如此的差别对待,又让我有着几分被优待的小虚荣。 当我感觉到自己开始期待着每天王颖的到来时,我方才倏然发觉到,自己可能被她带偏了。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让我为之敬畏。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心里又再打着小算盘,那就是如果不用负责的话,我跟王颖这样聪明又还算漂亮的新时代女性,能够发生点儿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其实也是挺让人期待的。 时间就在这样的纠结之中,缓缓过去。 其间又发生了两件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情,首先就是迟迟未到的马一岙,我打过几回电话给他,但是手机都没有开机。 这让我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个南下收账的兄弟,不过他这人,没事儿也并不会经常开手机。 这个也很正常。 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以为会时不时露面提点我的白老头,总共就来了一会,而且还是行色匆匆。 他仿佛很忙的样子。 但吃货就是吃货,他一来,就点了一大桌子的菜,除了招牌羊蝎子火锅之外,还点了羊肉炒饭,酱猪蹄儿,以及我新开发出来的酱牛肉。 对于我的菜,他是赞不绝口的,吃相也颇为难看,哗啦啦一会儿,一大桌子的菜就都下了肚。 他就好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吃饭的样子。 而且更可气的是,他还不付钱。 吃完过后,老爷子叼着牙签,又把我叫到了门外去,然后揽着我的肩膀,说道:“小子,听说你最近干得挺不错的么?” 我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不敢造次,只有低头说道:“一般吧,只能说对得起这饭碗。” 他掏出香烟来,叼上,划火柴,给自己点上,深吸一口,在肺里打了一个滚儿,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瞧见我有点儿往里缩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说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咋样的。 我干笑,说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反应,杯弓蛇影嘛。 白老头吐着烟圈,说你也别介意,那天我给你留下的这个,是有名堂的,叫做“身怀六甲”,以后你就知道,它对你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说到这儿,他拖长了语调问道:“老李家的人,最近有来捣烂么?” 我摇头,说没有。 白老头用左手的小拇指拱着鼻孔,说我还听说,老王家的小闺女在追你?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 我听得直打颤,原本心里面燃起来的欲望小火苗一下子就给掐灭了。 我赶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她就是闹着玩的,我没有敢搭理。” 白老头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就对了嘛,好男人呢,还是都从一而终的, 你既然喜欢娜娜,就不要三心二意,知道不?” 我一脸无奈,说没有,我对老板娘,没有半点儿逾越之心。 白老头一愣,盯着我,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说你这人啊,目前看来,其它方面都好,就是有点儿假正经——娜娜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又有风韵,你喜欢就喜欢,大胆追求就是了,这样是要干嘛呢?明明心底里喜欢,又要强行憋着,怎么跟正一教那帮道士一样?唉,无趣,无趣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倒也没有为难我,扬长而去,有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合城居的生意,是在第五天的时候,达到的一个爆发点。 突然间,当我们打开门之后,十点多钟,就开始排队了,而且排得老长,好多人不堂食,直接挥舞着手中的钞票和饭盒,让我们给一个炖猪蹄,或者一块酱牛肉就成。 到了第六天,队伍排得都有二三十米,十分的夸张。 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先前想要采访我们的那胖子,就是叫做范泓博的家伙,写了一篇报道,将我们这儿的东西给吹上了天。 许多人跨越大半个城区跑过来,就是想尝一下据说“此味只应天上有”的美食,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除了燕京城区,就连通州,乃至冀北和津门,都有食客会特地赶过来。 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保持着每天定量的标准,坚持口味。 生意红火,老板娘美得冒泡,甚至开始琢磨着招人了,每天走路的脚步都轻快无比。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生意简直火得一塌糊涂,老板娘每天都笑得精神焕发。 一直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然后她顿时就精神崩溃,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来——萌萌出事了。 第九章 亲子园风波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我与老板娘算得上是比较熟了,瞧见她接到电话之后,崩溃得一下子就哭起来,赶忙过去,扶住她,然后问道:“怎么了?” 老板娘刘娜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有着一股莫名好闻的香味,但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她哭着说道:“萌萌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我瞧见她像是掉了魂一样,有些担心,说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有事情,一起解决。 刘娜满脸泪水,抓着我的胳膊,说那帮畜牲,她们不是人。 我一惊,说谁? 刘娜说亲子园的那帮畜牲,我说怎么这些天萌萌没有以前活泼了,还动不动就哭,问她什么,也不敢说,只知道哭。我还以为她没有适应新环境呢,刚才邻居家的开放奶奶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她们那帮畜牲,居然在亲子园里,虐待孩子…… 我一愣,说虐待孩子?不会吧? 刘娜不想跟我说太多,慌张地四处望,然后说道:“你看一下店子,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我瞧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怕她这样会出事,放心不下,于是说道:“这样子,现在也忙过了吃饭高峰,让杏儿、小六他们招呼点,我陪你去。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出主意……” 大概是对我先前将李家人扔出去的行为印象深刻,又或者对我这些天来的表现认可,刘娜没有拒绝,点头说好。 她此刻实在是心慌意乱,有个男人在身边,总也是好的。 随后我简单交代了一下几个员工,就跟着刘娜出门。 那亲子园就在刘娜住的小区附近,离这儿得有几站公交的路程,不过此刻的刘娜心急如焚,也等不及公车,便打了一个出租车,朝着那家亲子园赶去。 距离不远,所以很快就赶到了,而在路上的时候,我得知这家亲子园是一家私人企业的附属机构开的。 那家企业挺大的,算是旅游行业的龙头,而亲子园的硬件条件挺好,招生的广告也做得很不错,因为是内部供应性质,所以为了把萌萌给弄进去,刘娜还请邻居家的大哥帮忙托了关系,甚至还塞了些钱,可算是费了许多功夫。 本以为这样的地方,能够通过萌萌与其它小朋友的相处,培养不错的性子,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却不曾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路上刘娜的情绪都很激动,我没有办法问太多细节,只有不断地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等到了地方,那是一个绿色的三层小楼,院子里有着滑滑梯和其他小孩儿玩耍的地方,还有彩虹色的跑道,看上去硬件条件的确不错。 只不过这么一处原本是儿童嬉戏的乐园,此刻却吵吵闹闹,一大堆人堵在门口闹着,就连警察都赶到了这儿来。 下了车,刘娜急乎乎地冲到了门口这儿,却挤不进那人群里去。 她只有在外围,大声呼喊道:“我是李萌萌的家长,请让我一下……” 但挤在门口的围观群众特别多,大家都群情激奋,大声嚷嚷,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声音柔弱的刘娜。 我瞧见这状况,没有言语,伸手过去,一把拉住了穿着粉红色毛衣的刘娜,然后一马当先,朝着人群里挤去。 我个子在北方人里只能是一般高,但力量很大。 我往人群里一钻,前面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朝着两边让开了去。 很快,我带着刘娜挤进了小楼里,瞧见大厅里面,小朋友的家长正在跟亲子所的工作人员对峙,有警察和协警在中间,拦成人墙,挡住两边,而家长这边,孩子们哇啦啦地哭着,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去。 哇哇哇、哇哇哇…… 刘娜在人群里惊慌地打量着,很快瞧见了缩在角落的萌萌。 她给一个面善的老太太拉着,整个人就像是寒风中的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大概是哭得有些厉害,此刻已经没有了声音,脸上满是泪痕。 而老太太的另外一只手,则拉着一个年纪稍微大上一些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脸上有着很明显的淤青。 瞧见那如风中蒲公英一般可怜的小女孩儿萌萌,刘娜崩溃地大声哭着,冲过去,一把将自家女儿给抱住。 她心疼地哭着喊道:“萌萌,萌萌,你没事吧……” 小女孩儿的双眼原本是无神的,没有聚焦点,仿佛吓掉了魂一样,此刻听到母亲的叫唤,顿时就“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来,大声喊道:“妈妈、妈妈,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刘娜抱着自己的女儿,半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怎么会,怎么会?” 这样的场面十分糟心,而与此同时,那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在喊道:“各位家长,各位家长,你们是真的误会我们了,我们并不是虐待孩子,只是想要教孩子道理而已。现在都说独生子女是家里的小皇帝,一点儿的管教都不行,这是不利于他们成长的……” 一个三十多岁、披头散发的女人大声骂道:“只是管教?真的只是管教?我盯着你们好几天了,体罚、恐吓、灌辣椒水……我孩子一个星期进了三回医院,拉得粑粑都不成样子,你敢说你们一点责任都没有?” 其他家长也是怒气冲冲,大声责骂着。 而刘娜这边,瞧见自家女儿的脸上,有一大片绿色的痕迹,一边哭,一边掏出手巾来,想要给萌萌的脸擦干净。 结果她刚刚伸手,旁边的老太太就拦住了她,说别动。 刘娜一愣,说为什么呀? 老太太一脸激动地说道:“这帮不要脸的东西在抵赖呢,他们根本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情,却不知道我们这几天,好些个家长都注意到不对劲儿了,特地中途赶过来,不顾阻拦进了园里,才看到真实的情况——这个是证据,你要擦了,等回头追究起来,可就难了……” 刘娜一愣,说这帮家伙,给我家萌萌脸上抹了些什么? 萌萌哭着说道:“妈妈,是辣椒,好辣辣,萌萌、不想吃,菁菁老师一定要喂我,我不吃,她就打我耳光,打脸,好疼啊,呜呜呜……” 这孩子说话十分含糊,但我却能够听懂了。 尽管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但听到这话儿,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中,却燃着一团火。 太过分了。 旁边的老太太纠正道:“不是辣椒,他们说这个叫做什么瓦什么萨米,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说是日本人的东西,怕不是老虎凳辣椒水哦——这帮黑心肠、天杀的,拿对付特务的法子来整孩子……” “芥末?” 听到这话儿,刘娜一下子就疯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那边正在解释的秃顶中年男人说道:“你们这帮畜牲,畜牲啊,竟然喂孩子芥末,这是孩子能吃的么?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沾上一点,都受不了……” 那中年男人一脸委屈地说道:“这位孩子妈妈,你别激动,芥末这东西,是高级食材,可贵着呢,它的作用很多,能够杀菌除臭、美容养颜,降低血脂血压,开胃消食,温中利气,明目利膈等作用,而且它富含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胡萝卜素,维生素和各种微量矿物质,只有最高级的日本有钱人,才能够得以享用,你知道吧……” 这人应该是亲子园的领导,他从兜里摸出了一管牙膏一样的软管来,滔滔不绝地说着这种叫做“芥末”的食物好处。 到了最后,他还意犹未尽地说道:“你们知道这一管,要多少钱么?很贵的知不知道?我们不找你们家长加收费用,已经是很不错了知道吧?” 他满脸油光,露着会心的笑容,显然是为了自己的口才而得意。 说着说着,他都快要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刘娜哪里有见过这样无耻的人,浑身气得直发抖,刚要反驳,我就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我绕开了拦在中间的公职人员,然后一把夺过了那家伙手中的软管。 我用闪电一样的速度,拧开了瓶盖,然后伸手,捉住了那家伙的嘴,将那整整一管的芥末,都挤进了这得意洋洋的家伙臭嘴里去。 我挤得很坚决。 一滴。 也不剩。 小佛说:今天活动多,不加更。 第十章 调查结果 如果是以前的话,瞧见这样无耻i的人,我虽然心中愤恨,但大部分时间都会缄默其口,当一个围观群众。 因为我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贸然出头,徒增笑话。 但现在,我却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呢,都是欺善怕恶的,所以对付那种无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动手,就别瞎吵吵。 这家伙既然在这儿夸夸其谈,说那芥末的好处,我就让他尝一尝这日本有钱人才能够吃到的东西,到底有多美味——因为之前跑业务的时候,一个客户特别喜欢吃日料,所以我也请过两回,知道这玩意的呛鼻程度,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忍受得了的。 如果沾上了鱼生和酱油,或许还可以慢慢咀嚼,但这样硬生生的吞咽,别说小孩,就算是大人都受不了。 这帮畜牲既然给小孩来这一手,那我就满足他们。 我让他做一回日本的上等人。 “啊……” 亲子园这位口才极好的领导大声叫着,拼命地挣扎,但就他这点儿小鸡崽一样的力气,哪里能够弄得过我?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能够挣扎开去,等到整管芥末都给弄进了肚子里,他的脸色惨白时,旁边的人方才反应过来,两个膀大腰圆的警察过来拦我,冲着我喝道:“你干嘛呢?” 我事儿办成了,也不跟公职人员顶着来,放开了那中年人,然后举起手来,笑嘻嘻地说道:“没有啊,我听说这位领导说了那么多的好处,就想让他先吃点——毕竟说了那么多的话,口肯定是渴的,对吧?” 因为我刚才的暴起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人没有防备,而喂完了那家伙芥末之后,我又举起了双手,表现得十分配合,警察并没有过来擒我。 他推了我一把,说在事情说清楚之前,都别乱来,知道么? 我往后退,一脸认真,说嗯,嗯,听您的。 我这边说着话,而那边的中年人却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来,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惨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就好像是熟透了的番茄,或者冬天里锅炉里烧透了的木炭,然后直接往地上打滚起来。 他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 这家伙浑身直抽抽,在地上乱打滚,警察瞧见,冲着我吼道:“你刚才干嘛了?” 我听到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吃过芥末。 九九年的时候,咱们的国民生产总值不高,大家都不富裕,别看警察威风凛凛,但其实工资也不高,并不属于富裕人群,所以没有吃过芥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这样的背景下,所以刚才那家伙才能够满口胡诌下去,甚至都没有人来反驳。 想到这里,我平摊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有啊,就是让他吃了日本人的高级食品啊,别的也没有干啥。” 跟我说话的是一个老警察,旁边稍微年轻的那个,应该是知道芥末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老警察这才明白过来,不过他却并没有为难我,而是指着我说道:“这件事情是非对错,肯定是有结论的,你们也要相信,人民警察为人们,肯定会为大家做主的,但也希望你们不要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们会很为难的,知道么?” 人家说得很是在理,而且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对我采取措施,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不过他们有职责和中立的立场,所以没办法做更多而已。 我替萌萌出了气,胸口的一团火焰也消解许多,瞧见那家伙在地上翻滚着,然后开始激烈呕吐,没有办法再呱噪下去,心满意足,朝着他点头,说行,听您的。 瞧见我这个刺头服了软,对方很满意,而我则回到了刘娜这边,对她说道:“别哭,孩子在看着呢,你若不坚强,她还能靠谁?” 我没有说太多,简答的鼓励,就让刘娜的难过消解许多。 瞧见地上乱滚的亲子园领导,还有旁边那些慌乱的亲子园工作人员,她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对我说道:“嗯,我知道了。” 我蹲下身子来,没有理会旁边那老太太的唠叨,而是用衣袖,把萌萌脸上的芥末酱擦干净去。 我对满眼恐惧的萌萌说道:“萌萌,相信大漠叔叔么?” 萌萌来过餐馆几次,与我特别投缘,此刻瞧见我惩戒“坏人”,心中有了安全感。 她很认真地点头,说嗯,嗯,相信,叔叔。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好,叔叔一定会让那些坏人都得到惩罚的,好么? 萌萌可怜兮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她点头,说嗯。 我安抚好了萌萌,站起身来,正好碰到刘娜朝我看来,两人的目光对视,刘娜有点儿害羞,不敢看我,不过还是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侯漠。” 我微微一笑,说没事,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刚才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家长问询赶到,气氛开始变得越发激烈。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亲子园的园方在刚才那个满口说瞎话的中年人给拖下去处理之后,就一直没有人站出来答复,对方这样冷漠的态度让本来就心怀不满的家长们越发气愤,冲突开始升级了。 好在警方这个时候介入,将双方隔离,一边求助当地的居委会,一方又找到了亲子园的上级单位。 不过随着事态发展,众人才知道,亲子园打着旗号的那个大型私企,并非是亲子园的直属单位,它只是把这个业务,拿给这帮人承包而已。 而承包方是挂靠在当地妇联的一个私营企业,企业法人在听到出事之后,直接躲了起来,根本就不露面。 现在园方的最高领导是这儿的副园长,但那个小姑娘是企业法人的小姨子,属于只拿工资不干事儿的那种,根本做不了主,此刻出了事,被堵在门口,自己个儿都哭哭啼啼,哪里能够扛得了事? 孩子家长们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曲曲折折,弄到现在,那个承包方躲起来之后,根本找不到相关的负责人,顿时就炸了。 他们每天辛辛苦苦上班,没办法带孩子,只有将孩子交给企业办的亲子园,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 我全程都在陪着刘娜和萌萌,而随着时间的持续,我也将整个事情的脉络都弄清楚了,也知道了那几个作恶的老师到底是谁,叫什么,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这些我都知道了。 只不过因为顾及家长情绪的缘故,这些人被警方隔离看管了起来,并没有让她们露面。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了出来,说这个地方,甚至都还没有取得相关的经营手续。 无证经营。 事儿越闹越大,为了防止发生群体事件,警方不得不将双方隔离,并且催促这家大型私企的相关领导出面,找到相关的负责人,另外给予了学生家长郑重的承诺,让大家冷静一点,他们一定会对这件事情彻查到底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的一个相关责任人。 每一个有责任的人,都将受到处罚,该处理的处理,该坐牢的坐牢,绝对不会姑息任何一人。 在这样严肃的保证下,加上孩子们经过这么一下午的闹腾,都有些扛不住了,家长们陆陆续续地撤离,我也跟着刘娜一起,带着萌萌,和邻居家的老奶奶及孙子离开。 出门的时候,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朝着巷子那边望去,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 不过当时已经是傍晚,天色有些黑,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一眨眼,那人又不见了。 亲子园离刘娜她们的小区并不算远,我不想多生事端,将刘娜和兜兜送回了家。 这是一处刚刚落成不到两年的高档小区,六楼,大三间,简洁中又带着精致装饰的装修风格,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我将两人送到家里之后,先是陪着聊了一会儿天,瞧见这母女俩都饿了,又还没有吃饭,就用冰箱里面的食材做了三碗西红柿鸡蛋面,另外加了一碗小炒肉丝。 因为没有加噬心蜂的蜂蜜,所以只是很寻常的家常菜,但她们都吃得很开心。 结果临走的时候,萌萌拉着我,都不肯让我走了。 她说让我跟她一起睡。 我苦笑,说那你妈妈呢? 小女孩儿天真地说道:“妈妈?也一起睡啊,萌萌家的床,很大……” 一句童言无忌的话,说得我和刘娜都脸红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毕竟饭馆那边还有许多的事情,不过我承诺刘娜,说第二天,会陪她一起去亲子园,等待最终的处理结果。 回到馆子已经很晚了,因为我的离开,使得餐馆的生意没有之前那么好。 不过老图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也没有抱怨什么。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将酱猪蹄儿和酱牛肉做好之后,就去陪刘娜一起,去亲子园等待处理结果。 然而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二点,我们才得到了这个所谓的结果。 一切事情,都是亲子园临时招聘的保洁阿姨她们私人的行为,目前这两人已经被刑拘起来了,亲子园这边在停业整顿的同时,也会积极配合调查云云。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第十一章 招兵买马,你要走么 如果是之前,在对事情来龙去脉完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我们或许会认可这样的说法和解释。 但经过昨天的一番闹腾,我们知道,这并不只是一场简单的凌虐事件,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行为,不但那个长着马脸龅牙的保洁阿姨,连亲子园聘请的幼教老师,也有多人参与。 而且整个过程中,几乎是没有人站出来制止这样的行为。 那些本该保护孩童的亲子园工作人员,他们的看客行为,也是应该受到谴责的。 但如今,除了这样一份告示之外,园方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受害的学生和家长道歉。 这样的行为,着实是让人诧异。 此时此刻,亲子园的铁门紧闭,除了这么一份告示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冷漠行为,着实是让人心凉。 一同前来的学生家长顿时就炸了,有的踢门,有的大闹,而刘娜气不过,也想要做点儿什么过激的事情,却给我拦住了。 我拉着她,说先走。 刘娜不愿,说凭什么这么便宜他们?这简直是太过分了,昨天明明承诺得好好的,今天一转眼,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怎么行呢,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我指着旁边她牵着的萌萌,说孩子在呢,你的情绪,稍微控制一点儿。 萌萌的存在,让刘娜的情绪从激愤之中回过神来。 她抱住了孩子,不过还是有点儿不甘心,说不管怎么样,说到就得做到,这不是最基本的事情么? 我将她拉到了一边,说你还记得昨天那公司过来的解释么?为什么这个亲子园不自己搞,而是弄给别人外包呢?你得想一想,能够硬生生挤走别人,拿下承包权的人,能没有一点儿背景?这后面,有很多细节的博弈,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明出来的,也不是闹一闹就好的,咱们先回去,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让萌萌安顿下来,别让她天天跟着咱们跑。 刘娜说先前杏儿跟我说过,她有个堂妹子想来燕京,她说她妹子人不错,下面有五个弟弟妹妹,都是她帮着父母带大的,人也很好——我信杏儿,就让她叫过来,这几天就会到…… 她这边说着话,手机就响了。 那时节,如果不是跑业务的话,能够用得起手机的人,都是真大款,而以前生活优裕的刘娜自然也是如此。 她接了电话,说了几句之后挂掉,对我说道:“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杏儿她堂妹到了,在火车站呢;另外老图说前天说招的人,也到了店里。” 招人,这事儿是生意火爆的第十天之后开始说起的,老图这边认识几人,熟门熟路,有两个还是厨房出生。 这些人如果能够加入合城居,应该能够大大缓解此刻的忙碌状态。 对于是否招人,一开始刘娜是有疑虑的,毕竟她接手合城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前期一直在亏本,差点儿倒闭了,现如今刚刚火热一段时间,她总有些担忧,害怕摊子一旦铺大,要万一又有个什么风向变化,船大不好调头,那就直接栽水里去了。 但我们这些天来的忙碌状态,又让她于心不忍。 另外就是她的闺蜜王颖,也是极力劝导她,饮食行业,是民生行业,衣食住行,它排第二。 只要有名气、有味道、有底气,就会有客源,不能瞻前顾后,因为如果大家慕名而来,却并没有得到足够好的饮食体验,就会心生怨怼,没有能够借着这股气势起来,渐渐地,就会泯然众人矣。 到时候又会轮回成先前无人问津的状态。 那个时候,合城居就死了。 正是大家的劝解,使得刘娜才有了足够的信心,也同意了老图的建议,见一见那几个厨师和熟人。 接到电话之后,老板娘刘娜考虑了一下,决定带着萌萌先回合城居。 至于这边的事情,来日方长,总会有说法出来的。 毕竟,天理昭彰。 坐了公交,我们来到合城居,门口挂牌不营业,掀开帘子走进去,餐厅里面坐着四个人,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儿。 他们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打扮,看上去都挺老实本分的。 小六在招呼他们,瞧见我们走进来,对他们说道:“这是我们合城居的老板娜姐,这是漠哥。” 四个人慌忙站起来,朝着我们躬身行礼,然后喊道:“娜姐好,漠哥好。”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刘娜的脸红了一下,不过毕竟是北京大妞出身,她虽然没有王颖那般张扬大气,但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十分得体,请几人坐下,然后问小六,说其他人呢? 小六说老图在厨房忙着准备呢,杏儿去火车站接人了。 刘娜点头,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说要不然我去替老图出来,给你介绍? 刘娜想了一下,说要不然厨房先停一下,老图介绍的同时,你也帮着我做个参考,好么? 我挠了挠头,说我这眼神不太好,哪里能参考? 刘娜白了我一眼,说愿不愿? 她是桃花眼,眼眸黝黑而透亮,这样的眼眸最是风情,微微一笑,朝着我瞥一眼,里面自有万分柔情,看得我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说好。 我去厨房叫了老图,帮着他将里面的事情简单处理之后,跟着出来。 刘娜将萌萌交给小六,让这个小哥哥带着女儿玩耍,然后坐到靠里的餐厅桌子,由老图来给我们作介绍。 这四人里,两个中年人,一个是老图的连襟,不过不是蒙族人,而是汉人,叫做马云腾,他是白案,不过不算精,刚好前一家馆子不行了,他在找工作,晃荡了个把月。 另外一个比他稍微小两岁的,叫做金沐凡,鲜族人,是老马的朋友,两人以前在同一家店工作。 两个小年轻,长得帅一点儿的那个,叫做王月月,江阴彭城人,别看名字像女的,但是个纯爷们。他是老图的邻居,在那大杂院儿里一块住着,相处得还算不错,人挺好,瞧见这小子这两个月找不到工作,就要给房东撵出去了,便一起叫过来,看能不能跑跑堂。 最后一个叫钟仁海。 刘娜父母都是高知,自己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如果不是生萌萌,现如今说不定在哪个跨国大公司上着班儿呢,应付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她对于人的认知呢,太过于理想化,问的问题都过于形而上学,理想化。 好在有我这么一个见惯了世间百态的业务员在旁边,时不时地提出一些尖锐问题,让那些本来有些放松下来的面试者不得不全神贯注,集中精力,展现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当然,作为一个厨师,并不可能光凭着一张嘴来夸夸其谈,还得试菜,以及其他的技能测试。 还是那句话,是骡子是马,这个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不过老图是个实诚人,因为前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对待合城居特别有感情,他找过来的人,在他那儿都有过了一遍,此刻再考量,基本上都还算不错。 这面试足有一个多小时,刘娜并没有当场决定,而是让他们先走,然后与我商量。 我询问了她的意见之后,才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从每一个人的个性来看,王月月这个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最是沉稳,而且机灵,培养好了,主管一个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个钟仁海一般,但可以胜任帮厨和跑堂工作;至于马云腾,这人真不错,跟老图的个性有点像,但又比老图要活泛一些,对于新事物的接受更强。 唯有那个老金,厨艺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性格有点儿独,也听不进别人的建议,这个人,我不太建议他加入合城居。 倒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会影响这儿的气氛。 刘娜对我的话十分认可,这基本上符合了她的判断,事实上,她唯一纠结的,就是那个老金。 现如今看了,一个团队的稳定,其实是大于一切的。 所以在考虑良久之后,她最终还是完全遵循了我的意见,并且将结果反馈给了老图,让除了老金之外的三人先去体检,她这边会帮忙办理相关证件,然后安排上班。 薪资待遇,这个自有说法,不过我却并不过问。 毕竟,我是一打工的。 弄完这些之后,店子开张,客人依旧源源不绝,中午的时候杏儿的堂妹子到了,是个长得清清秀秀的细妹子,跟萌萌还算投缘,至少经历过亲子园阴影的她,并不排斥这位姐姐。 一切都朝着不错的发展,但我却仍旧能够感觉得到刘娜的眉头,隐约间有一缕愁云。 事实上,我的心里也有一些担忧。 到了晚上歇业打烊时,我把刘娜单独拉到了一边,跟她说起了为什么我做出来的菜式这么好吃的原因,并且将背包里剩下的那一罐噬心蜂蜂蜜交给了她。 事实上,这东西对于食物是一种口感上的升华,用量其实并不多,这么一罐,对于现在的合城居,能够用上三个月。 至于三个月之后,我可以让人从莽山寄过来。 刘娜听我说着这些,并无高兴,眼神里反而有一些慌乱。 等我讲完,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要走了么?” ******** 小佛说:看到大家的评论,感觉可能是出发点不同吧,因为作为一个两岁小女孩的父亲,我有点儿感同身受了,不过我会接受大家的建议,调整节奏。大家的评论,对我很重要,几乎每一个,我都会看。另外,书中所有龙套,都是微信公众平台的龙套帖来的,今天中午也会在推送中放出我们的微信群,大家关注一下,谢谢大家。 第十二章 果不其然 这句话,她说得委屈无比,让人心生涟漪。 我感觉有些心疼,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我工资都还没有领呢,霸王餐的饭钱也没有还,怎么可能走?” 老板娘刘娜说可是你的这一罐蜂蜜,还有你这些天来的表现,价值都已经远远超出那一顿饭了。 我说一码是一码——跟你说这些,是这两天我可能要请个假。 刘娜说你要干嘛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昨天亲子园闹腾的时候,我在街角处瞧见了你的那小姑子。她看到我很惊慌,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慌慌张张地跑开了。我就在想,萌萌她这儿出了事,会不会跟他们老李家有关?” 啊? 刘娜当时就愣住了,犹豫了一下,说不可能吧?他们哪有那种影响力? 我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之一句话,萌萌这几日受到的折磨和虐待,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的,不管是不是李家人在背后捣鬼,我都要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讨一个公道出来。 瞧见我的表态,刘娜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说你不会想要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要不然,我去找找颖子? 我说不用,我只是想要私底下调查而已。 刘娜还是很担忧,她告诉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杏儿的妹妹柳儿过来,我也不会再将萌萌送出去了,你千万不要出事,要是真出事儿了,我……我们合城居可该怎么办啊?” 两人简单聊过,我又将酱猪蹄儿、酱牛肉和羊肉炒饭的配方,以及操作过程,一一写在了本子上,交给了刘娜,让她保管。 除此之外,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跟老图交流过。 对于我将羊肉炒饭的做法交给他这事儿,他显得很激动。 老图感激地说道:“小侯、啊,不,漠哥,我就知道你是那敞亮、心胸开阔的人,你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旁边的小六冲着我挤眉弄眼,说可不,说不定以后,漠哥就是我们老板呢。 我踢了小六一脚,然后开始认真教起了老图来。 羊肉炒饭,这些天我不知道当着老图做过多少次,步骤他其实都已经烂熟于心了,但一直做不出我的味道来,最主要的,就是那一滴噬心蜂蜂蜜。 现如今我将谜底揭开,他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连续试了几次,味道就基本上与我做的相差无几了。 午餐晚餐,一番忙碌,等到打烊的时候,送走了其他人,我和小六把门关上,我去狭窄的洗手间冲了一个冷水澡,换上黑色运动服,又揣上刘娜临走前给我的活动经费,然后对小六说道:“你在这儿照应点,我出去一趟。” 小六瞧见我这架势,吸着鼻子,嘻嘻笑了,说漠哥,发工资了? 我说没有啊,怎么了? 小六眯着眼睛笑,说大家都是男人,都这个点了,你还出去耍,还能干嘛呢?嘿嘿,我知道哪里玩儿,又便宜又公道,怎么样,要不要我跟你指指道儿? 我瞧见他这一脸猥琐,知道他想歪了,也不解释,说不用。 我不管小六怎么想,出了合城居之后就往东走,朝着那边的老城区走去。 老李家的地址,我之前是有打听过的,再加上我在燕京也待了有一段日子,找过去并不麻烦。 燕京的初春,夜里多少还有一点儿冷,不过远没有十几二十年后的雾霾天气。 我不急不缓地走着,心里寻摸着一会儿到那里之后的事情。 走了二十多分钟吧,我赶到了老李家所住的大杂院,这一片当时还没有拆迁,一大片的胡同。 我走在胡同,往深处去,里面地形复杂,老半天,我终于找到了老李家所住的大杂院儿,这大院子并非只有老李一家,而是七八家人同住着。 我推门进去,瞧见院子里昏暗,便左右打量着,想要找到李家人具体的房间。 不过很快,我就找到了。 这倒不是我记得门牌号之类的,而是房间里面的争吵声。 李家人都十分奇葩,所以我的印象还算深刻,小心翼翼走过去,然后趴在墙角处,听到房间里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一开始有点儿模糊,不过当我集中精力之后,就听到刘娜的小姑子说道:“……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让萌萌出点事,刘娜那小婊子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自己带,忙不过来馆子,就不得不求咱们了——结果呢,你看看,现在出事儿了吧?” 我一惊,没有想到这事儿,老李家还真的有掺和在里面? 而且还这么巧?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发现我之后,继续听,却是那小叔子说道:“什么馊主意?明明是你那新交的男朋友不靠谱,让他就整萌萌一个,结果全部小朋友都被弄了,关我什么事?哼,再说了,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看着合城居现在门庭若市,比大哥在的时候还热闹,你还不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小姑子说道:“哼,你以为是那个小女表子的本事么?我都听说了,就是那天将你扔出去的小白脸,听他们说,那家伙是个大厨师,做的酱猪蹄儿很好吃,还上过报纸了。” 小叔子无比嫉恨,说对呀,吗的,刘娜那贱人肯定是跟人家上床了,要不然,人家会这么死命帮他? “够了!” 一家之主老李头终于发话了,说你们够了,一口一个小贱人、女表子的,她毕竟还是你们的大嫂。 小叔子的老婆在旁边讥讽:“说得了,爹,最想拿回合城居的,不是你老人家么?” 老李头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说道:“我那不是为了发扬老大留下来的牌子么?不然你们还真的以为我是贪图那点儿钱啊,唉,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小祖宗……” 一家人说着,这时院门突然给推开了,有个人往院子里喊道:“李茹,李茹你电话。” 我因为躲在阴影角落处,并没有被人发现,不过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我赶忙往狭缝处缩去,而刘娜那小姑子匆匆出来,去外面接电话了,没多一会儿,她匆匆跑回来,跟老李头说道:“爸,我得出去一趟,尚良找我呢,估计是这次事情,啊,你们啊,把他给坑惨了……” 她边说话,便披着大衣往外走,那李军愤愤不平,说别说我们,你也在里面。 李茹往外走,我等了一下,也跟着出了门,不远不近地跟着,与她走了十来分钟,前面走出一个男人来,两人相见,抱在了一起,随后开始兜兜转转,往那小巷子钻去。 我瞧见这架势,有点儿懵,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到底准备干嘛。 两人一顿钻巷子,终于到了一个死胡同停下,我跟在后面,在口子那儿停住。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悉悉索索,紧接着李茹一声惊叫,说良哥,你干嘛啊? 那年轻人急乎乎地说道:“来啊,给我来一发。” 李茹娇嗔一声,说你怎么这么猴急啊? 那个叫做尚良的年轻人说我能不猴急么?憋了好几天,来,赶紧给我。 李茹仿佛推了他一把,说哎呀,你想要,也别在这里啊,这里人来人往的,给人撞到了,多难堪啊?你真想要,咱们找个酒店或者旅馆,我陪你慢慢来,行不? 她仿佛在哀求对方,而尚良却急不可耐,说酒店也去,这里也来,咱们先来一发,回头我去家里一趟,再去找你。 李茹不原意,说哎呀,有人。 我下意识地用后背贴紧墙壁,尚良停顿了一下,有点儿恼怒了,说李茹,你别跟他妈的跟我装,你知道这一次我为你惹了多大的祸事不?妈的,这一次我老爸肯定要打死我的…… 他很是恼怒,而李茹则软了一下,柔声说道:“哎呀,良哥,你别生气么,我给你来,你别生气成么?唔、唔……这里不行,你没洗澡……” 这对狗男女在昏暗的死胡同里寻找刺激,接下来的事儿实在是污浊不堪,无法描述。 我躲在附近,听着这活春宫,面红耳赤。 好在那尚良别看人长得牛高马大的,但身子虚,没几分钟就结束了。 一阵激烈喘息之后,他对李茹说道:“这里是燕京xx酒店的房卡,618房间,你先过去,我得回家,应付一下我老子才行。” 激情过后,李茹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媚,娇滴滴地说道:“好的,我等你,良哥你快点啊。” 两人事成之后,分道扬镳,我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这尚良。 因为我需要搞清楚,这个尚良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能够影响亲子园的人。 如此又跟踪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我跟着来到了一处独门独院的大宅子前,等他进去的时候,我想要翻墙,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心悸。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在小卖部装作买烟的样子,跟人打听了一下。 小卖部老板瞧了我一眼,说那是尚大海尚爷的宅子,你不知道? 听到这名字,我浑身一僵。 那个承包下亲子园的老板,他的名字,就叫做尚大海。 第十三章 我想要的公正 听到这个,我总算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弄清楚了。 原来,这里面居然有如此深层次的关系。 这里面,居然真的就是老李家在捣鬼,只不过他们只是想要让萌萌出事儿,让老板娘刘娜不得不将心思放回到萌萌的身上,无法经营合城居,他们就有机会,将财产给争夺回来。 只不过这里面的沟通和执行之中,出了一些差错,使得事情最终演变成了当前的情况。 我感觉到了心中,有点儿悲伤,以及淡淡的寒意。 我的身子,有点儿发冷。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薄凉、冷漠的人,为了自己的一丁点儿利益,竟然能够将暴戾加诸于懵懂无辜的孩子身上。 不但如此,他们居然还能够逍遥于法律之外,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他们不但没有任何的愧疚和不安,若无其事不说,还在这肮脏潮湿的小巷子里,行那等苟且之事。 这是人么? 不,是畜生,十足十的畜生。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子,瞬间就炸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那店老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喊道:“嘿,哥们儿,你要什么烟?” 我目光游离,最终聚焦,开口说道:“大前门吧。” 买过烟,我又问老板,说有汽水不?冰的。 老板又给我拿,我接过来,打开盖子之后,一口气,将那冰得让人心发凉的液体,全部灌进了肚子里去,然后放下瓶子离开。 一肚子的冰汽水在腹中晃荡,但是这种凉意,远没有我此刻的心寒。 我缓步走着,脑子里飞速思索。 我在想着目前我到底能够做些什么,仔细思索良久,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来。 不管如何,这个世界,终究是需要道义和公正的。 如果生存在“坏人不会受到惩罚”的世界,我想我连呼吸,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当天夜里,我在那家几进几出的大宅子门外,蹲了许久。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蹲到了我双脚发麻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侧门那儿,悄不作声地走了出来。 我眯眼打量,发现那人正是尚良。 他跟李茹约好了会在那个什么酒店共度春宵,瞧着这家伙先前的急色模样,我就感觉今天晚上,他肯定是会出来的。 而只要他出来,我就能够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我自己心里的公正。 尚良悄悄摸摸地出门之后,朝着外面的大街走去,瞧他这么样,应该是想要去大街上打的。 我紧跟在了他的身后不远处,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不至于被他发现。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有车。 眼看着他就要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里去时,我没有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手穿过车窗,将准备发动汽车离开的尚良脖子给揪住了。 他刚想要抬头来看我,我另外一只手就朝着他的眼眶猛然打去。 这一下我没有多少留手,因为我心里藏着太多的个人情绪在,所以只是一拳,就将他给打得快要晕过去。 随后,我将他给拖出来,塞进了第二排车厢里。 我也坐了进去。 我按住了他的头,不让他看我,然后说道:“尚良,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不?” 骤然遭受袭击,而且还是被下重手,满心想要前去共度春宵的尚良完全就懵住了,他给我按在座椅上,痛苦地挣扎两下,发现完全无济于事之后,哭着说道:“哥、大哥……哦,不,爷,您有事儿说事,别这样没头没脑的。” 我说你做的恶事太多,想不起来了? 说完话,我又给他的肚子来了一记窝心捶,他嗷嗷直叫,却还是没有能够想起来。 我不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脑子短路了,不得不提示道:“你老子名下的那个亲子园,出现的虐童事件,是不是你指使的?” 听到我的话,尚良浑身一震,随后大叫冤枉道:“爷,爷,这跟我没关系啊,我老子是我老子,我是我……” 我瞧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拼死抵赖,就知道不动真格是不行的了。 我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收紧,然后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老老实实地坦白交代,然后让警察去招呼你;第二,我现在就掐死你,回头再去找那个姓李的一家人麻烦——你自己选一项,不过别想太久,给你考虑十秒钟,十、九、八、七……” 我的语调冷漠,一点一点地数着数。 每一个数字,都敲打着尚良脆弱的心灵,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他终于扛不住了。 他大声叫道:“爷、爷,我说,我都说,都是李茹那骚娘们儿指使我的,具体办事的人,是老汤和他手下的那几个娘们儿,我只是帮忙传了个话。别杀我、别杀我啊,呜呜……” 在如何击破尚良的心防,我在之前蹲守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了。 从外在的方面,我需要让这家伙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是真的受到了威胁,而不是虚张声势而已。 所以我估计将妖气逼出,让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撒气和杀意。 而从逻辑上,我又点出了“姓李的一家”这个关键词。 我就是想让尚良明白一件事情,我是有备而来的,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清楚的。 了如指掌。 果然,如此软硬兼施,内外逼迫,使得这个叫做尚良的家伙一下子就脚软了下来,不敢硬撑。 而在他崩溃之后,我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纸笔拿了出来,让他将整个事情的起因和过程,都记录下来,包括参与此事的都有什么人,具体是怎么交接的,我让他一一交代。 我告诉他,整件事情我都清楚,所以如果那里出了岔子的话,我看出来了,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尚良听了,唯唯诺诺,不敢抵抗,低头去写。 我摸到后车厢有一个棉绒帽,能够将脸遮起来的那种,就顺手拿了过来,将自己的脸给挡上。 尚良磕磕绊绊,写了二十多分钟,经过我审核之后,摸出一把小刀来,割破了这家伙的右手大拇指,让他在自白书上面按下手印,这才算结束。 弄完这些,尚良小心翼翼地说道:“爷,行了吧?” 我冷笑一声,说你觉得呢? 当下我让这家伙坐到了驾驶室,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室上,然后让尚良开车,载着我前往他跟李茹约定的酒店。 我手上只有尚良的自白书,证据链不扎实,所以需要李家人的。 这帮作恶的狗东西,一个都不能跑掉。 跑了一个,我的念头就不通达。 呼吸也不顺畅。 在我展露出足够凶狠的獠牙之后,尚良不敢违背我的意见,遵从了我的意思,载着我前往那家酒店。 路上的时候,我有点儿不解,问他,说李茹那尖酸刻薄的模样,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尚良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李茹是他的小学、初中同学,他小的时候,很瘦弱,经常被欺负,而当时的李茹,是班里的大姐大,横行霸道,属于螃蟹的那种。 那个时候的他,对当时的李茹,有着一种天然的向往。 所以即便他后来长大了,家里也有钱了,不知道玩过了多少女人,但心底里,一直都有一股无法磨灭的情愫。 一想到当年肆意欺负同学的大姐大,躺倒在他的裤衩下,他心里就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说你丫还真他妈是个有情怀的情种。 尚良咧嘴笑,说爷,我的确…… 啪! 我瞧见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没有言语,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让他断了跟我攀谈的劲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在尚良的带领下,我们先去了那个什么酒店,将李茹教训了一顿,逼她写下了一式两份的自白书,按下血手印之后,又驱车回到了李家的大宅院儿,将那一大家子的人都给叫醒了起来,挨个儿写。 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我越看越生气。 我恶心。 我全程都蒙着脸,故意将声音弄得十分沙哑,让他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其间也有人试图反抗,不过对于这样的突发事件,我表现得十分果断,上去就是一顿暴打,打到没有反抗的心思之后,我才会放手。 并不是我行事太过于暴戾,而是因为,这帮家伙,根本不是人。 对畜生,太多的宽容,反而是有病。 那是圣母婊。 我不是。 弄完这些,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我去李家的厨房,找来一大罐子的醋,让这帮人各自匀一碗,然后咕嘟嘟地全部喝下去之后,消解了心头恶气之后离开。 我半夜的时候回到了合城居,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燕京大妞儿王颖来到馆子,我把她拉进了房间,然后跟她谈了一会儿。 我没有讲自己昨天的事情,只是大体聊过之后,问她,说我这里有一份材料,交给别人不放心,你能不能给你二哥,然后通过他叫到相关部门去? 王颖用满是异彩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点头,说好。 事情由王颖出马之后,就变得好推动许多,在递上去的第二天,我们就收到消息,说始作俑者的李家人,李军和李茹都进了局子,而除此之外,虐童案件的相关人等,也都受到了相关处置。 虽然因为司法程序的缘故,并没有立刻就有结果,但一样是大快人心。 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那个叫做尚良的家伙,居然提早一步离开,并没有将他给逮住。 不过即便如此,学生家长们还是长出了一口恶气。 经过此事,虽然我不让王颖将事情跟任何人说,但老板娘刘娜对我另眼相待,而王颖与刘娜一番长谈之后,对我更是热情,如同小太阳一般,差点儿就要将我融化。 李家两人被抓起来的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提前请了假,去了一趟附近的市场。 我想要找寻一款能够临时替代噬心蜂蜂蜜的食材。 我逛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去,没有任何防备的,一根铁棍子就朝着我的脑门儿直接砸了过来,当时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感觉整个世界都要黑下去。 第十四章 慌不择路,误入校园 砰! 在燕京待了大半个月,平淡而充实的日子,让我的反应力都变得迟钝了,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平凡生活一般。 然而这突如其来、恶狠狠的一棍子,却又将我砸回了腥风血雨的江湖里去。 我的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一高一低的,紧接着有温热的鲜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了下来,遮住了我的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到额头上的剧痛。 紧接着前后左右,不知道从哪儿伸出好几只手来,七手八脚,将我飞快地拖到了旁边一小巷子里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拳脚如同雨点,不要命地落下来。 每一拳、每一脚,虽然避开了致命处,但都是扎扎实实的。 我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成,小良说这家伙是个夜行者,身体结实着呢……” 小良? 良? 这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了好一会儿,我方才想明白过来。 卧槽,那个给我教训得跟死狗一样的尚良,居然还有这样的背景和势力? 他也知道夜行者? 瞬间想明白过来的我,也从那遭受巨创的昏迷之中挣扎过来,猛然睁开了眼睛,瞧见昏暗的巷子里,有七八个彪形大汉。 他们有的空着手,有的提着铁棍砍刀,正在朝着我疯狂击打而来。 “地头蛇啊?” 我在给一拳打在了右脸颊之后,使劲儿地甩了一下脑袋,然后手往腰间摸去。 下一秒,我抓着瞬间变硬的软金索长棍,扫向了周围。 坚硬的棍子,与钢管、砍刀和人的身体扎扎实实地碰触,巨大的力量将这些家伙都给扫开到了一边儿去,紧接着我扬起手中长棍,朝着跟前一个手拿钢管、叫得最是凶悍的汉子猛然一棒挥去。 但听到“哐当”一声响,那人手中的钢管被我挑飞之后,长棍重重地砸落在了他的腰间。 那人“哎哟”一声喊,两百来斤的身体直接腾空而起。 他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去。 砰! 一击得手,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神志变得清醒一些。 随后我猛然后退,挥舞长棍,朝着周围猛然劈去,三两下,就将围在我身边的这一大帮子人都给逼退了去。 我这边一发力,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压力,有人喊道:“点子扎手,他有武器。” “对,这棍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腰带,是裤腰带。” “狗屁,谁他妈的裤腰带砸人这么疼?哎哟……” 周围一片慌乱,被我刚才的凶悍给吓到了,纷纷朝着后面退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不退反进,陡然冲来,抬手就朝着我拍出一掌。 轰…… 这一下,就仿佛天地轰塌一般,无边妖风,呼呼吹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如果说刚才的那几个,不过是学过拳脚的练家子,或者城市癞汉,那么此刻出来的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用来镇场子的高手了。 对方既然知道我是夜行者,那么必然是有所提防的。 我感觉到对方过于强势,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提着长棍后撤,然后用软金索长棍去招架,却没有想到对方的掌劈到了棍子上时,一股汹涌奔腾的力量骤然传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过电的酸麻,让人浑身一颤。 高手。 我深吸了一口凉气,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而下一秒,又有一个黑塔般的壮汉,从另外一边,朝着我轰隆隆地冲来。 这个家伙,就如同一台人型坦克般,仿佛能够碾压一切。 我有与人决死的勇气,也有审时度势的眼光。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应该是陷入了重重埋伏之中,而只要我在此逗留下来,就会被这两人缠住,一直到最后将我拿下,甚至给直接弄死去。 在棍子回荡过来的一瞬间,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个矮身,朝着旁边蹿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在给砸得将近昏迷的状况下还能够暴起,一下子就弄伤了好几人,而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在气势如虹的情况下,与人交手半个回合话之后,却没有任何征兆地抽身撤离。 在这儿设圈套围堵我的人里面,好手不少,但真正能够掌控场面、让我感到害怕的人,却只有两个。 一人在与我交手,一人在堵我后路。 至于其他人,因为刚才我的凶悍,都散开了去,无形之中就让出了一些空隙来。 这条巷子靠近市场,地形复杂,并非是一条路通到黑,所以在一瞬之间,给我抓到了空隙,让我突出了包围圈去。 斜刺里有一个狭长的小巷子,我一棒子撂翻一个壮汉,然后夺路而逃。 那个与我交手的高手快步走来,猛然一个飞扑,大声喝道:“站住,受死……” 我如何会站住? 当下我也是一棒子挥去,拦住那人之后,头也不回地跑。 一群人,你追我逃,而冲出了那个巷子的时候,那个铁掌高手,与那坦克一般的铁塔壮汉,居然还紧紧地跟在了我的身后,前后相距,不过半米多一点儿。 这是一个伸手就能够触摸的距离,也是死神的分割线。 我只要是稍微慢上一线,就会给对方抓住,然后逮住就是一顿爆锤。 而那个时候,我的下场如何,用屁股都能够想得到。 我在跑,出了巷道,我就一直往北走,过大街,穿小巷,在人群之中穿梭着。 而那帮人对我十分执着,也顾不得周边一脸诧异的群众,紧紧地在我的身后跟着,不死不休的样子。 我一开始的时候,肾上腺素分泌,全身发热,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触,然而随着时间延续,我开始感觉到头开始越来越昏了,眼前的景色变得晃荡,周围人瞧见我的眼神和面容,也变得扭曲古怪起来。 整个世界都在晃荡扭曲,我的双眼甚至都给鲜血给弄得模糊。 我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狂奔着,手中的软金索长棍变得碍事,我把它变软死死扎在了腰间,提出一口气来,让我能够稍微清醒一些。 但越是如此,我的眼皮却越发沉重。 刚才的那一棍子,实在是太狠了,经过我这一番激烈奔走,伤势变得越发严重,它让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四肢僵硬,呼吸越发迟缓。 更严重的,是那一棒子仿佛将我的视网膜都给弄得不对劲儿。 不管我怎么抹去眼帘上的鲜血,都去除不了眼前的模糊感。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世界仿佛变得混沌而黑暗,而我身后的追兵,却并没有停歇,那种浓郁的煞气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仿佛一旦我停下来,就给人按在地上狂草。 终于,当我感觉到自己快要完全不行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堵墙。 而这个时候,我也突然间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有一些犹豫了。 我感觉到眼前仿佛有一道光,生机浮现。 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一个脚步,向着那墙冲了过去,紧接着我的足尖在墙面上一阵蹬,纵身而上,双手也终于摸到了墙头。 摸到墙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掌给尖锐的利器扎到。 十指连心,手掌的疼痛瞬间传入身体里,而正是这样的刺激,让我临到头了,心中又生出了一股狠劲儿来,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紧接着我猛然翻身,落到了墙里面的草地上。 紧接着,我循着模糊的视线,朝着里面跑去。 跑了十几秒,我感觉到身后的追兵,居然奇迹一般地停了下来。 我回头,朝着院墙那儿望去,却没有瞧见有人翻墙而来,这样的情况让我心中诧异,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想不了太多,踉踉跄跄地朝前走。 走了一段路,我方才发现这儿居然是一个学校,而且还是一所大学,长长的石板路上,满是青春朝气的大学生来来往往,而不远处的湖边草地,还有人在高声背诵着英文,又或者某些拗口的文章。 远处的小林子里,还有牵手的年轻情侣,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切是那么的朝气蓬勃,越发衬托出了我此刻的狼狈。 我此刻满头的鲜血,着实是有一些扎眼,已经有人朝着我投来惊诧的目光了。 我虽然不明白那帮人为什么不继续追来,却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如此的醒目,那帮人进来一问,我就会暴露,无路可退。 所以我开始绕开大路,朝着林子里走,又撕下贴身的衣服,将脑袋上流血的伤口包裹住。 我跌跌撞撞,来到了一处看着像是图书馆的地方,然后从一个办公室的窗户翻了进去,又是一阵摸,来到了一处小厅里来。 这儿并不是大图书馆,虽然堆着许多的书架和满满的藏书,但却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在这安静的图书小厅里,我坐在了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方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剧烈的眩晕,控制住了我大部分的精神意志。 我眯着眼,感觉自己仿佛快要死掉一般。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间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紧接着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跟前,推了我一把,然后很是惊讶地说道:“侯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迷迷糊糊之间,抬起头来,看了那人一眼,也是一惊。 “秦梨落?” ******* 小佛说:最近在过渡,情节我思索一下,不加更了今天。 第十五章 夜睡香榻 我此刻的双眼,本来已经模模糊糊了,然而听到这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眸来,虽然依旧昏暗,但还是能够瞧见秦梨落那张极为辨识度的美丽脸庞来。 她就像是一道光,照在了我昏暗的世界里,让我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秦梨落走近前一些,蹲下来,有些惊讶地说道:“真的是你?” 我苦笑,说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么一个地方相见。想一想,真的是奇妙啊…… 我与秦梨落,有过敌对,有过博弈,也有过误会。 但后来当我听到黄毛尉迟谈及她,告诉我她是主张将那“后土灵珠”借给马一岙、然后被发配去了东南亚时,便感觉我与她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是一笔勾销了。 直到此刻,再一次瞧见秦梨落,我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秦梨落瞧见我如同傻子一样地笑,皱起了眉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搞成这个样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瞧见秦梨落,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莫名就放松了许多,瞧见她皱眉,却越发开心,说不知道,可能是缘分指引了我吧? 秦梨落伸手,摸向了我捆在脑袋上的布条,说我掀开了啊? 我半靠在了墙上,耸了耸肩膀,说随意。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我头上包裹的布条,解开来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说我的天,这么大的口子,而且还在流血,到底是谁给你敲成这样的? 我说这个嘛,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怎么,需要我给你仔细地说道说道么? 秦梨落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起来吧,去我的宿舍,我那里有医药箱,给你包扎一下再说——真要说,我估计你还没有说完,人就流血而死了。 她扶着我起来,我却感觉自己全身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秦梨落扶了好一会儿,瞧见我根本没站起来,不由得恼了,凝如牛乳一般的雪白脸庞上,浮现出了几分恼怒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苦笑,说你这么想我? 秦梨落瞧见我是真的不行了,便说道:“我用力了,你别乱动啊。” 她手上一用力,我就给捏鸡仔一样弄了起来,随后她说道:“走吧,去我宿舍。” 我说小心点,我现在在给人追杀,别让人瞧见了,不然很危险。 秦梨落没好气地说道:“你放心,没事儿带一个臭男人回宿舍,这事儿被人瞧见了,我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楚,所以我比你还要紧张呢。” 我有些担忧,说你们宿舍有多少人啊? 秦梨落伸手,将我给背了起来。 她个子本来就高,一双大长腿,九头身的比例,背着我并不算吃力,随后她带着我往窗边走去,然后说道:“你放心,我是来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交流的香港学者,有独立的个人宿舍。除了我,没有别人的。” 我一听,不由得愣了,说这里,是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 秦梨落打开窗户,背着我往外面跳下去,紧接着她避开路灯,一路在黑暗中快速奔跑着,如同羚羊一般轻快。 她一边儿跑,一边说道:“你跑到这儿来,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趴在秦梨落的香肩上,闻着她乌黑秀发里发散出来的、好闻的洗发香波味儿,然后呢喃说道:“不好意思,我给这当头一棒敲得有点儿晕,真的不知道哪儿是哪儿。” 这图书馆离秦梨落的宿舍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她住二楼,因为背着我的缘故,她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爬墙。 她让我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脖子,然后双手双脚,如同吸盘一般,在外墙面上攀附着,没多一会儿,她人就抵达了窗边,打开之后,将我放下,又谨慎地朝着外面望了一眼,这才关上窗户,又拉上窗帘。 我落地之后,打量了一眼房间,虽然此刻眼睛昏花,但勉强能够瞧见是个不错的单人宿舍,有床有书桌,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甚至还有冰箱和电视。 这可不是学生宿舍的配置。 我说你刚才说你,是什么交流学者?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说过? 秦梨落推着我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打开灯,打量了一下我头上的伤口,瞧见我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忍不住讽刺道:“你上过大学么?” 我有点儿心虚,说呃,没有,我中专毕业的。 秦梨落说那不就得了?走,去洗手间吧,我先给你处理伤口,等给你弄完了,再跟你汇报一下工作,可以了吧? 我给她讥讽了一下,特别是提到了我的学历,这让我有些自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秦梨落帮我把头上的伤口给情理了,然后又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医药箱来,问我:“你是需要缝针呢,还是给你弄点儿金疮药?” 我说有什么区别么? 秦梨落说缝针的话,能够让你脑袋上的这窟窿早点儿愈合,不过事后会留下蜈蚣一样的伤疤;至于金疮药,我的这个还算不错,再加上你夜行者的体质,应该不会留疤,但近几天内,你不能跟人冲突,否则伤口崩开了,你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 我想了想,说还是敷药吧,好歹别破相。 秦梨落说你头上的伤口太大,我需要把你的头发给剃了,没问题吧? 我苦笑,说行,都听你的。 秦梨落对于处理伤口很有心得,找来一个塑料凳子,让我趴在上面,然后给我处理,全程她都很严肃,一直到最后,用那医用纱布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也包过之后,方才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说行了,出去吧。 两人来到房间里,我瞧了一下她那小碎花的床铺,很自觉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说道:“那个啥,谢谢啊。” 秦梨落将手洗干净,此刻正在拿毛巾擦呢,此刻听到,看了我一眼,说别客气,毕竟是熟人,而且我之前,还欠你一份情。 我苦笑,说算了,我们之前早就两清了,现在是我欠你的。 秦梨落没有跟我争,而是问道:“后来风雷手遇袭,背后给敲闷棍,是你们干的?” 我想了一下,没有瞒她,说对,是的。 反正后来我们跟黄泉引那么一闹,事情肯定都传开了,我没有必要瞒着秦梨落,她忍不住笑道:“风雷手一直以这件事情为平生的奇耻大辱,你可小心点,别被他瞧见,否则他绝对跟你没完。” 我说你不抓我? 秦梨落的脸变得有些冷,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不一样。” 我没有继续深究他们港岛霍家的内幕,而是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不是问我怎么会到这里的么?我跟你讲一讲吧……” 接下来,我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跟她一一讲来。 秦梨落听完,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你说的那个尚大海,我想我应该是认识的。” 啊? 我愣了一下,说你认识? 秦梨落点头,说对,燕京这地方,藏龙卧虎,最出名的就有四个比较大的夜行者家族,那个尚大海,他的外号叫做“胖大海”,是西门仇(qiu)家的门下档头,算得上是比较有实权的人物,在这一片的势力也很大,黑白通吃,我前些日子来燕京拜码头的时候,在仇家那里见过他的——这个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睚眦必报,是个很小气的人,你惹上他,会很麻烦的。 我有些惊讶,说他也是夜行者? 秦梨落说对呀,你都惹上他了,难道不清楚? 我苦笑,说我真不知道啊,我就碰到过他儿子,那家伙就是一怂包,我哪里知道,他老子会这么厉害? 秦梨落说老子英雄儿怂包,这种事情在夜行者里面很正常,因为他儿子还没有觉醒,根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得,你这几天悠着点,就在我这里养伤吧,胖大海那个人最是丧心病狂,而且十分护犊子,指不定在外面到处找你呢。 我听到,说外面?他们难道不敢进来么? 秦梨落笑了,说进来?开玩笑,这儿是哪里?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咱们国家的最高学府之一,藏龙卧虎,到了这里,是龙您得盘着,是虎您得卧着,别说他胖大海,就算是仇家的家主来,也得打个报告,提个申请…… 我说这么厉害? 秦梨落说当然。 两人聊着,我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头昏眼花,而且瞌睡也重,不停低头。 秦梨落瞧见我的状态,说行了,你早点儿上床歇着吧,不要强撑着了。 啊? 我听到她的话,打量了一下房间,这儿是宿舍,床是一米二的,一个人没事,两个人…… 秦梨落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瞧见我的模样,哪里不知道我的想法,瞪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你睡床,我自己打个地铺。 我说不好把,还是我打地铺。 秦梨落说倘若平日里,我也不跟你客气,但你现在是一病人,我可不想背上一欺负病号的名声。行了,江湖儿女,别矫情了,婆婆妈妈,还是个男人么? 我本来不愿,但是被她这么一激,把心一横,便脱鞋上了床。 秦梨落的小床很是整洁,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混合了沐浴液和洗发香波,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味道。 我躺在上面,小心翼翼,动也不敢动,而当秦梨落将灯关上的时候,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闭上眼睛,莫名感觉到一阵心安,不再多想,呼吸放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窗外有鸟叫的声音,空气里飘散着青草香,睁开眼睛来,却突然发现,我看不到东西了。 我瞎了? 第十六章 瞎子侯漠 我瞎了? 这个想法在我的心头浮现出来,一下子就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我给吓醒了,当下我使劲儿睁大眼睛,睁到最大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光线,以及模模糊糊的景象来。 我发现自己还是在秦梨落的宿舍里面,房间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秦梨落,秦梨落?” 我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努力地朝着周围看,终于在床头柜那儿,发现了一张卡片。 我拿起卡片,一直放到了眼前儿来,才发现居然是秦梨落的学生牌。 牌子上面,素面朝天的秦梨落一样美丽,又多出了几分清纯的学生气息,微笑着,如春天和煦的微风。 而下面,我瞧见了那名字。 秦媛? 什么,她不叫作秦梨落,而是秦媛? 又或者,这个“秦媛”的名字,是她的化名而已? 我脑仁儿还是疼,伤口处隐隐有抽痛的感觉,显然是昨天被敲闷棍儿的后遗症,但最让我担心的,是我的视力。 我此刻瞧任何的东西,都感觉黑沉沉的,除非是在眼前,否则根本就瞧不见。 这,是那一棍子敲下来的原因么? 我有点儿慌,毕竟视力这东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人感知这个世界,第一就是视觉,其次才是听觉、味觉和触觉,如果现在变成了一个瞎子,基本上就废了。 更重要的,是我如果变成了一个瞎子,接下来我的渡劫,就成了镜花水月,而那个时候,我岂不是只有一条死路了? 想到这些,我顿时就心死如灰,感觉自己整个人的人生都无比晦暗。 我下了床,摸索着走到了洗手间,瞧了一眼盥洗台前的镜子。 镜子里面的我是一个脑袋包成木乃伊、脸色惨白的男人,一双眼睛即便是睁到了最大,也是眯眯眼儿,看着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原来我是这么一个模样啊? 亏得我昨天拥着散发着秦梨落香味的被子入眠时,心底里还暗自有些小得意,觉得是自己的帅气,让秦梨落对我这般的好,甚至都将自己最私人的小窝给让了出来。 现在想来,人家真的只是可怜我而已。 要是不认识,就凭我的这个凄惨模样儿,扔在街边,估计都不会有人管。 我有些伤心,也有些难过,心情低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有人走进了房间来。 我的警觉性很高,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随后我听到秦梨落的声音传来:“侯漠?你在洗手间里?”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推门走出来,说嗯,刚起来。 秦梨落手上提着东西,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对我说道:“我刚出去了一趟,买了点儿毛巾、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另外我还去食堂给你打了早饭,包子豆浆可以么?” 我点头,说行,都行。 秦梨落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双手扶住了我的太阳穴,一对大拇指顶住了我的额头,瞧了一会儿我,说道:“看着还行,你的恢复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这就挺好的。行了,你先吃,还是先洗漱?” 我说我洗一下吧。 我接过毛巾牙刷,进了洗手间,秦梨落站在洗手间和房间的连接处,对我说道:“我昨天说的,果然没错,我刚才去学校外小超市的时候,瞧见了好几个眼熟的人,上次我去仇家拜码头的时候有见过。尚大海那家伙果然睚眦必报,估计在学校的各个出口处等着你呢,只要你一出去,就能够知道。” 我小心翼翼地洗了一把脸,开始刷牙,抽空说了一句:“是么?” 秦梨落说可不,你知道么,其中有一个人还认出了我,跑过来跟我打招呼,而且还给了我一张印刷单,上面印着你的头像,让我帮忙找你呢。我差点儿忍不住笑,这帮人还真的是会找人……” 她在旁边说着,脸上还有笑容,我牙刷到了一半,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是一酸。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但鼻子酸,而且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秦梨落还在旁边说着话儿呢,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些惊讶。 她说唉,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说,没事儿的,别怕,他们不敢进来的,就算是进来,也只是找一些普通人过来帮忙找人,不可能进到我这宿舍的。只要你不出去,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泪,然后将口中的泡沫吐了出来,轻轻说道:“秦小姐,我瞎了。” “什么?” 秦梨落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瞎了? 我说我看不到东西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睁开眼睛,一片晦暗,看东西重影,模模糊糊的,根本瞧不清楚。一直到现在,您在我眼前,都是雾蒙蒙一层,你不说话,我都认不出你来,需要很近…… 我跟她说着,秦梨落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这个,应该是遭受撞击之后的后遗症,你也别想多,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去医院看一下,再行确定。” 我苦笑,说您刚才也说了,外面到处都是胖大海的人,我别说去医院,就算是出一个门,估计就得给宰了——昨天晚上的阵势,基本上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的态度,那就是不弄死我,誓不罢休。 秦梨落说没事,我去外面探探。 她没有安慰我太多,收拾东西之后,背了一个包,然后出门了去。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我坐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到秦梨落这个人,如果没有对立冲突的话,还是比较暖的。 她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也没有刻意的照顾,但却在点滴的细节处给人予温暖,让人感受到她的细腻和美丽来。 说起来,这个应该就是每一个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素养吧。 我下了床,坐在椅子上,看着搪瓷缸里面的豆浆,和纸包里的包子。 豆浆加了一点儿糖,还是热的,喝起来有一股很浓郁的豆香味儿,包子不算美味,但很瓷实,三两口下肚,那种温暖的饱腹感,将我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消解了去。 我吃过早餐,将搪瓷缸洗过之后,坐在书桌前。 书桌正对着窗外,透过窗帘的间隙,我能够感受到照进来的阳光,那种温暖,如同一道光,照进我满是阴霾的心灵。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声音来。 他告诉我,去北方。 然后他指着自己的心脏,告诉我,在那里,我一定会有自己的机缘所在。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前来燕京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些事儿,我都是很随意去做的,无论是选霸王餐的地点,还是做的这些事情——但到了最后,我却发现,兜兜转转,我居然并没有跳出这个江湖。 当我不是夜行者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表面的世界之下,还会有这么多的事儿。 但我进入了这个圈子,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这会儿,我已经完全想清楚了,甭管我做得有多小心翼翼,只要是我做过了,在人家的地头,只要想查,将前因后果一对上,我就没办法遁形。 所以我此刻有些担心起刘娜,以及合城居来。 即便是她那儿有着那个什么白老头儿的照应,我依旧很是牵挂。 至于此刻我的眼睛,只能够随意而安吧。 当我真正想开的时候,突然间发现,生死之间,我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反而是昨天晚上拥被而眠时的安心,让我怀念。 我若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即便是与秦梨落相隔如此的近,但估计终究还是两个世界。 很难想象,我们在此刻,却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待上了一晚。 秦梨落去了很久,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才回来,而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另外还带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子,具体的容貌我没有办法瞧清楚,但是个性格比较柔弱的小姑娘。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水果香味。 是橙子。 秦梨落给我介绍,说这是她的一个朋友,叫做仝小米,是燕大医学院的研究生,对于眼部学科很有研究。 仝小米伸手与我相握,她的小手柔柔的,朝着我微笑,说你好。 离得近了,我能够感受得到她那有些好奇的眼神,以及里面藏着的一点儿淡淡疑惑。 我与她招呼,秦梨落在旁边低声说道:“那个……我今天去了附近的几家医院,都瞧见了他们的人,那帮家伙,像是洒下了天罗地网,所以,我想了一下,只有找朋友过来,先给你检查一下。” 我说好。 仝小米让我坐下,然后拿出了强光手电来,开始给我检查。 她的确是十分专业,无论是手法还是提出的问题,都给我感觉很厉害,即便是条件如此简陋,也能够根据情况来快速判定。 等全部一遍检查清楚之后,仝小米没有立刻与我说,而是朝着秦梨落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出去之后,我竖起了耳朵,听到走廊上,仝小米跟秦梨落低声说道:“他的视网膜已经差不多完全脱落了,复杂的机理我不跟你讲,只说一点,他这个,基本上过十几天,就会全瞎掉……” ******** 小佛说:没得说,加更。 第十七章 深夜来客 对于仝小米的判断,秦梨落似乎早有准备,低声说道:“就算去医院的话,也没有办法处理么?” 仝小米说道:“视网膜脱落,有好几种情况,原发性、继发性,以及外力导致——像他这种,按照常理来说,是很难变成这样的,毕竟人体的眼球,是一个很精密的结构,轻易不会脱离,然而一旦脱离,又不是病理性的话,就算是通过手术,也很难成功。即便是有那么一点儿成功率,能恢复多少,也很难说。这么说吧,他以后的人生,基本上,就是个盲人了。” 秦梨落说咱们这儿,暂时没有办法的话,别的地方呢,香港、日本、法国和美国呢? 仝小米说他这种情况,还不能全部叫做视网膜脱落……怎么说呢,去那些地方,能提高的,只是成功率而已,打个比方,从2%提到5%,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冷静的判断,秦梨落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这个时候,仝小米则说道:“对了,媛媛,这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啊?” 秦梨落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儿,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仝小米低声说道:“媛媛,我们认识也有好些天了,我对你呢,也算是很了解了。你是从港岛来的,打小的家境优越,导致你待人接物呢,都太过于理想化,也天真。这是优点,但你得想一下,这人如果以后真的就是个盲人了,你还能够照顾他一辈子不成?我觉得吧,不管你有没有跟他发生点实质性的关系,都得考虑现实问题了。” 听到这话儿,秦梨落沉默几秒钟,居然没有否认,而是对她说道:“行,这事儿我知道了。对了,这件事情,千万别跟任何人说,知道么?” 仝小米答应,说这是当然,咱们是闺蜜,我如何会出卖你呢? 她与秦梨落又聊了两句,然后离开,而秦梨落则回来。 当她推门的时候,我赶忙走到了床边,没想到秦梨落进来,关了门之后,对我说道:“怎么,都听到了吧?” 我苦笑,说你怎么知道? 秦梨落说夜行者如果这点儿听觉都没有,那还怎么混? 我说你的朋友,对我是真的好,只可惜她并不知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并没有她忧虑的那些事情。 秦梨落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苦笑起来。 我能怎么想? 现如今的我,不但寄人篱下,而且出门就会被追杀,此刻又面临着失明的残酷现实,如果秦梨落没有收留我,此刻的我,只怕是早就挂掉了。 但如果人生能够重头再来一次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一样会去做先前的事情。 我一样会抓住尚良,逼他写出供状,送李家的那些混蛋们,去局子里待着。 我一样会去实现自己心中的公义,义无反顾。 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说失明而已,又不是没命,而且我觉得吧,那小妞儿,有点儿夸大其词了。 听到我的话,秦梨落笑了。 她说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如果你这个时候怂了,或者表现出颓废的样子来,我还真的是看不起你。 秦梨落一脸骄傲,说夜行者是什么?我们可是上天选定的骄子,你的前辈,曾经的那位灵明石猴,别说失明,就算是脑袋掉了,还能够重新长出一个来,何况是视力?你听我说,这边别放弃,中医的路也可以走,我前些天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先生,他可是大内御医,一会儿我给你打完饭回来,就去找他。 我说大内御医?这会儿,哪里还有……哦,我知道了。 秦梨落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她将头凑上来,刻意离我很近,我们的额头差点儿就要碰上了。 我此刻,已经能够瞧见她明亮而有黑点双眸,正在凝视着我。 几秒钟话之后,她对我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答应我,你以后,一定要做,下一个‘齐天大圣’,可以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被一个女孩子看得有些心慌。 心慌意乱的“心慌”。 我慌乱地点头,说好,尽量吧。 秦梨落用手指捅了一下我的胸口,说加油吧,我之前其实是骗你的,港岛霍家,也没有办法让你渡过五重关。事实上,再厉害的机构和组织,都没有办法让你安然渡过五重关,否则千百年来,早就出现第二个大圣了。不过呢,我总感觉,你应该能够成事,或许,我觉得你或许,是可以的…… 她说完这话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问我,说想吃什么? 这问题跳跃性实在是太大了,让我都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我告诉她,随便一点就行,用不着太多讲究。 秦梨落看着我,说夜行者,与寻常人终究不同,身体机能也不一样,我给你弄点肉补身子吧。 我点头,说好。 随后,我问她,这儿哪里,有电话么?我想要打个电话。 秦梨落说掏出了随身的小包,递给了我一个看着十分小巧的手机,说你用这个打吧,我正好出去给你打饭回来。 她对我很是信任,将手机递给我之后,人就离开了。 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先是给迟迟没有消息的马一岙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是处于关机状态。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大半个月了,我觉得肯定是出现了什么差错。 只不过我现在这儿也是一塌糊涂,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到他。 随后我给刘娜那边,也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于我的突然失踪,刘娜患得患失,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准备不告而别呢,而当她听说我现在遇到了危险,不由得赶忙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忙? 她甚至问我,要不要报警。 我想了一下,没有告诉她更多的,只是提醒她注意点,一切都得小心。 我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没过一会儿,秦梨落回来了,给我带了一份很香的红烧肉,我也是有些饿了,顾不得别的,狼吞虎咽。 吃过饭之后,秦梨落又交代了我许多,让我在这儿待着,千万也别乱走,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就算是有什么保卫处的人来查房,也别轻易打开。 她显得很是婆妈,再三交代,方才离开。 秦梨落走了之后,我盘腿坐在了地上,然后开始修炼起了“九玄露”来。 刚才的时候,秦梨落并没有在给我打鸡血,因为夜行者的体质,终究与普通人是不同的,譬如普通人的手如我这般伤到,肯定需要休养一两周,但我这儿,仅仅一夜过去,双手的伤痕都已经开始结痂,不再疼痛。 我光溜溜的脑袋,那被铁棒敲破了的口子,也开始愈合了。 至于我的双眼……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是敲我的那人,手实在是有些黑,而且是个很强的修行者,带着暗劲,这才会对我有如此深的影响。 我好好调息一二,说不定能够有一些好转。 修行打坐,需要将心神沉浸其中,我这般一坐,不知道就过了多久,突然间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我这才睁开了眼睛,发现窗外已经都变黑了。 夜幕降临。 我将气息提起,回到丹田处来,眨了眨眼睛,感觉双眼的沉重减轻了许多,不过依旧模模糊糊的,算不得清楚。 这是门外的敲门声依旧还在持续,叩叩叩,叩叩叩,并不停歇。 我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秦梨落并没有回来。 她没有回,说明敲门的,另有其人。 我按照秦梨落交代的,屏住呼吸,并不出声回应。 而等了一会儿,我不但没有等到那人的离开,反而听到门口处,有传来门锁被捅的声音。 这架势? 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开始缓步往后退去,随后走到了窗边,下意识地往外望了一眼。 我视力有限,看不到太多,只不过感觉外面有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危险感。 紧接着,这边的门终于被人弄开了,从外面,涌进来了几个人。 此刻人影憧憧,光线又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下意识地朝着腰间摸去,却听到有一个人沉声说道:“侯漠,你若是敢要反抗,我们就弄死她!” 紧接着一个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张俊和左媞她们两个,嘴巴会这么大,叫她们保密的……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想死,求求你们,别杀我啊,我还年轻,我们全村人,都还指望着我呢……” 第十八章 洋洋得意 仝小米声嘶力竭的呼唤,让我为之动容。 我动容的点,在于她的话语,通篇都没有背叛朋友的愧疚,而是对于自己未来的恐惧和担忧。 她一直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思考着自己的生死。 而不是我的。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秦梨落落入了惯性思维中,觉得没有人敢进校园里面来抓人,而我也被她的自信给感染,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却不曾想那个仝小米竟然将我与秦梨落的事情变成了谈资,说给别人听。 我更没有想到,这帮人居然能够及时知晓,并且还将手给伸进了这里面来。 需要屈服么? 还没有等我想明白,门口处的人就闷声说道:“老实点,乖乖地配合我们,保你不死,否则我们不但杀了她,你也跑不了,知道不?” 那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瞬间就想明白一个道理。 我有必要为了一个出卖我的人,屈从不反抗么? 不。 对于仝小米,我与她之间除中午见过面,她给我检查过之外,就再无一丁点儿联系。 让我为了她而牺牲自己,这可能么? 不,我得将动静闹大,闹到那些给予秦梨落信心的人都知晓了之后,这帮人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想到这里,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伸向了腰间,准备拔出软金索长棍来。 我准备大干一场,杀个痛快。 然而当我即将抽出裤腰带的时候,却听到噗嗤一声,我的右手胳膊处一阵局部疼痛,紧接着我低下头去,却见一记针管状的飞镖,扎在了上面。 紧接着我的胸口,和大腿处,也中了两镖。 麻木的感觉,从中镖的位置开始朝着四周迅速蔓延,我感觉大了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喊一句,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能够控制住身体的能力,直接瘫软下来。 麻药。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我瘫软在了地上,瞧见有人从门口走来,在我跟前停下,随后我瞧见了一把精致的手弩。 刚才的那麻醉镖,就是从这儿发射出去的。 我心中涌现出许多的悔意,然而这些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挽回。 我只是,有点儿震惊于敌人的手段。 我本以为这儿是一方净土,是象牙塔,是不会有污浊混进来的。 但现实还是恶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我倒下之后,四肢无力,但意识却还在,感觉到有人匆匆过来,将我给按住,然后有人说道:“这个家伙的腰间有东西,那玩意可软可硬,先抽出来,快、快……” 有人去摸,结果给软金索长棍电了一下,哎哟一声,闷哼了起来。 那人受挫,压低嗓子说道:“这个家伙腰间的东西,很古怪,拿不动……” 先前那人吩咐:“拿不了,那就算了。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修行者,将人带出去,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的,别耽搁。” 普通人? 听到这话儿,我脑海里所有的疑惑都消解了。 原来如此。 如果是修行者,或者夜行者,出入校园的时候,必然会被人盯上,因为据秦梨落说,这学校的门口处,是有能人的;而及我所知,先前给我烙下烟头印子,让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白老头,据说也曾经在这儿,做了半辈子的门卫。 但如果是普通人,那么就未必能够查得到。 按理说,普通人过来,并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威胁。 但一来我眼睛受了伤,看不到太多的东西,二来他们用仝小米的生死来作威胁,让我分了心,最后他们居然准备了麻醉弩,让我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下子就中了招。 麻药的劲儿上涌,让我没办法挣扎,随后那帮人从我身上搜出了更多的东西来,包括我的钱包和证件。 不过这些东西,都给扔到了一边儿去。 在确定我身上没有别的武器之后,我给人扶了起来,负责指挥的那人说道:“走,赶紧带走,别拖延了。” 有人问答:“这个小娘们儿呢?” 旁边的仝小米还在哭哭啼啼,不过嘴被人堵住之后,就只能够听到低低的抽噎声了。 那人问了一句之后,低声说道:“要不然,杀了?” 仝小米拼命挣扎,想要说话,但是她的嘴给人堵着,完全没有办法开口,而指挥那人则说道:“她出卖了自己的朋友,还害得侯漠给人带走,她若是敢说出去,会有人找她麻烦的,所以谅她也不敢乱说——将人给绑了,扔在这儿就成。” 说完,立刻有人将仝小米绑住,而那老大则半蹲在了仝小米的跟前,低声说道:“我刚才说的意思,你懂么?” 他问完,伸手过去,将堵在仝小米嘴上的布团拿开。 仝小米嘴里的布团被拿开,赶忙小鸡啄米一样地疯狂点头,说对,对,我知道,我绝对不会透露你们的消息,我不会的,谢谢爷您能够饶我一命。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我肩负着我们全村人的殷勤期望,我要是死了,我…… 她极力表白着心迹,那人却听得不耐烦了,将布条堵了回去。 处理好了仝小米之后,立刻有人往我身上开始泼起来二锅头。 我身上被泼得满是浓郁的酒味之后,有人从后面接了一件军大衣来,给我披上,然后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我给扶住,朝着外面走去。 我给人扶着,身体完全动不了,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在半空中飘。 而我的双眼一片昏暗黑沉,完全看不到任何景象了。 有人领头,有人搀扶着,一行四五人,扶着我出了门,然后走过楼道,又下了楼,这般明目张胆地走着,却没有人过来问怎么回事。 因为别人一瞧见这种情况,都觉得是酒喝大了。 遇到这事儿,别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哪里还会过来询问? 走了一会儿,却是来到了学校不知道哪个门的门口处,然后我们被拦住了。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耳畔传了过来:“嘿、嘿、嘿,干嘛呢这是?” 那个一直负责指挥的家伙迎上前去,开口说道:“老师好,我们同学喝醉了,跌破了头,我们去医务室处理了,但医生说需要送医院去处理一下。” 另外两人都点头,说对,对。 那年轻人应该是保安,听到这话儿,说:“出示证件。” 指挥那人居然还真的有,将证件递上之后,对那保安说道:“他们几个,因为忙着送人,没来得及带。” 保安接过了证件,打量了一会儿,方才交换回来,然后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朦朦胧胧中,瞧见一个人影走来,知道是门卫。 我看得不清楚,但隐约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 他不是一般人。 这,绝对也是一个修行者,虽然算不得很强,但如果我能够给他一点儿警报,他或许能够拦住这帮人,并且通知其他的同事过来,阻止这帮人的阴谋。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并没有能够说出口。 我此刻,还处于麻醉状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扶着我的人突然间呕了一下,紧接着吐出了一股酸水来,差点儿喷到了那保安身上去。 年轻保安身手灵活,一下子就避开了,然后有些恼怒,说干嘛呢? 扶着我这人赶忙道歉,说对不住啊,喝得有点多,肚子里满是气,忍不住刚才。 经过这般一打扰,那保安不再查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我们赶紧离开。 除了校园,搀扶着我的那几人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将我拖到了路边,随后把我给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这里面,有几个高手在。 上了车,油门一蹬,车子就启动了,一路上兜兜转转,差不多四十多分钟的样子,车子停下,紧接着我领到了一处废弃厂房的地方来。 这样的夜里,外面还有些冷,里面却是热气腾腾。 有人将我往地上一扔,随后四五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叫杀威棍。 我给一番痛揍之后,人有点儿懵,好一会儿,有人叫停之后,有一个人从远处,缓缓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那人似乎问了旁边几句话,我没有听到,但却听到对方的回答,说我麻醉过了,劲儿还在。 那人放心了,朝着我踹了软绵绵的几脚之后,蹲下身子来。 他揪着我的脖子,将脸凑到了我的跟前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嘿,前些天,你不是挺牛的么?啊?怎么现在像条死狗一样了?我听说你被豹爷敲成了瞎子?还看得清楚爷么?没想到吧?爷不但没有进局子,而且还在这里——你继续能啊,跳啊,你以为,你就代表着正义和公理么?艹!” 我朦朦胧胧中,瞧见了一张有些扭曲的脸孔。 这张脸上,写着满满的洋洋得意。 我知道自己,这一回,可能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朝着他。 吐出。 一口浓痰。 呸。 第十九章 热水池子 我这两日身体受了内伤,虽然用《九玄露》将全身经脉推行过,但终究还是有一些暗伤在。 身体里有暗伤,痰自然会很浓。 它直接趴在了尚良的脸上去,恶心无比,至少尚良是这样的。 他“啊”的一声叫唤,怒声跳了起来,叫人提过毛巾来,给他擦脸之后,揪起了我的脖子,然后开始左右开弓,朝着我的脸上扇起了耳光。 尚良的老爹胖大海是一夜行者狠人,但这家伙并没有觉醒,目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且还是一个酒色财气掏空身子的普通人。 所以他的力气有限,即便是憋足了劲儿,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疼,还是疼。 我的脸火辣辣的,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这家伙的耳光,牵动了我头顶的伤口。 那都已经快要凝结的伤口此刻又裂开了,剧烈的头疼从天灵盖上蹿了过来,疼痛让我整个人都抽搐,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出来。 我不喊一句“疼”。 我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跑不了了,依照这帮人的凶残,我眼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既如此,在这人生的尽头,我又何必要给一个让我瞧不起的小子耻笑呢? 我得撑着,像一个样板戏里面的烈士。 为什么呢? 我觉得,这就是我心里面的一口气把。 人活着,不就是这一口气么? 啪、啪、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被打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发疼,然而大概是被疼痛给刺激,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先前那麻药的效果,却在渐渐的消逝。 我感觉力量开始渐渐地回复到了身体里,然后传达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这状态,又给身处于绝望状态之中的我,多出了几分期冀。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 一来此刻的我身受重伤,到处都难受无比,即便是恢复了一点儿力量,在没有确定能够一瞬间擒住尚良的前提下,我只能强忍着疼痛,不敢动弹。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这个灼热无比的空旷厂房里,除了绑我来的那几个家伙和尚良之外,还有好几个厉害人物。 因为视力的关系,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有那天抓我的两人。 但从一个夜行者的感知角度出发,我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凛冽的杀气来。 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无形无色的杀气,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感觉,自己只要一动,就会有四五人从不同角度冲上来,将我给扑倒了去。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连最后一丝翻盘的希望,都泯灭了。 怎么办? 我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了地上,尚良打累了,站起身子来,不解气地又连着踹了几脚,这才说道:“马勒戈壁,爽了吧?谁他妈的裤裆拉链没弄好,把你个龟儿子露出来了?强出头是吧,打抱不平是吧,大爷是吧,没事儿打人脸,很好玩是吧?现在怎么样,后悔么?来,来,来,告诉我,你后悔了没有?” 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来,眼前一片迷茫,人影憧憧,已经完全看不清景物了。 而在这个时候,我却还出言挑衅道:“我是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杀了你这个狗杂碎!” 听到我的话,尚良再次大怒,朝着我又是一阵猛踹,口中大骂:“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再俯下身来。 我刚才估计激怒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俯下身来抓我,我好借着这点儿距离,一瞬间掌握住他的要害,借以挟持离开。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但这家伙迟迟不动,我从满心期冀,到后来的失落,这种滋味,很难受。 而再一次发泄之后,尚良停下了手脚来,站在我不远处歇气,这时旁边来了一个男人,高个儿,伸手揽住了他,然后说道:“小良,你爸说了,你该撒气撒气,撒完气,让我们来处理。” 尚良很不甘心,说豹哥,我亲自杀了他不行? 那男人说道:“小良,有的事情,你爸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和矛盾来,但我不得不跟你说,京中有一个十分神秘的部门,专门处理咱们的这些事情,那帮人的手段很多,就算咱们再小心,都会有暴露的风险。所以虽然这个家伙是个无根无缘的小妖怪,但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干吧。” 尚良问:“既然如此,那你们想要怎么处理呢?” 豹哥说道:“旁边的那个澡池子,你看到了没有?刚刚从锅炉里面接出来的,八九十度的高温,将这小子给弄进去,没多一会儿就熟了,等熟了之后,想办法把这小子给肢解分尸,然后将肉给剔出来,进绞肉机里弄一弄,随后扔到两里地外的下水车间,到时候四分五散,千家万户,这家伙就算是冤魂不散,也找不到咱们这儿来——这个,叫做不沾因果,知道吧……” 我被他话语里的残忍和冷漠弄得一阵心惊胆战。 我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变成一堆碎肉,以及随后的情形,或许变成一盘发酸的红烧肉,或者变成一锅酸豆角炒肉末,整个人就吓得发抖。 不过我依旧强撑着,不显露出半点儿恐惧来。 我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然后感受着尚良的所在方向,并且在脑海里预演着接下来我扑向他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 然而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希望着实是太渺茫了。 如果是之前的时候,我身体里的麻药消散了,我此刻说不定已经挟持着这家伙,踉跄离开了。 然而时间,终究是无法回溯的。 时也,命也。 尚良在大声笑着,说好好好,粉身碎骨,碎尸万段,这种死法我喜欢,嘿,小子,怎么样,喜欢这样的下场不?爽了吧现在?你别这么看着我,一会儿等你熟了,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给挖下来下酒?哦,错了,我忘记你现在就已经是个瞎子了——豹哥,你昨天那一棒,打得是真的准。 旁边的豹哥颇为自得,说嘿嘿,我的雷音豹劲,螺旋之中,又带着强电,那家伙只是眼瞎,身体已经是很结实了。 我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道:“尚良,你放心,老子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极力挑衅尚良,而那家伙却并不再亲自动手。 他大概是被豹哥话语里面的神秘部门给吓住了,不敢再上前来。 不过已经有好几人冲上前来,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有人擒住了我的腰,而那豹哥开口说道:“这家伙腰间缠着的那玩意十分奇怪,把它抽出来,免得一会儿出岔子。” 有人去摸我的腰间,给软金索给震了一下。 那人却并不在意,将软金索给抽了出来,然后说道:“农哥、豹哥,你们过来,瞧这是啥?” 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打量我那根软金索。 软金索长棍是我从霸下秘境之中弄出来的玩意儿,这东西十分罕见,好多人见过了,都不知道到底是个啥玩意,这几人既然是胖大海的手下,自然也不是那种见多识广的人,所以研究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弄明白。 有一个人说道:“这东西看着挺奇怪的,还记得先前的时候,这小子突然抽出,变成长棍的情形吧?” 那豹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用脚踩住了我的脸,然后说道:“嘿,小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豹哥没有在追问,而是对旁边的人说道:“那个谁,齐三儿,你不认识一潘家园的大牛么?那家伙见多识广,回头让他过来看一眼。” 被吩咐的那人高兴地说道:“得,回头我叫他来。”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猛然举了起来,那豹哥将托住,走了好几米,然后猛然一掷,大声说道:“小子,去吧,你也别怨豹哥,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念着一句话——没有真本事,就别多管闲事,知道不?” 噗通…… 我腾空而起,重重地落到了一个满是沸水的水泥池子里去。 开水滚沸,咕嘟嘟嘟…… ******** 小佛说:今天不加更 第二十章 身怀六甲 在跌落滚烫、沸腾的热水池子里时,我在某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脱毛的光猪。 我被那滚烫的温度弄得快要丧失意识。 而下一秒,在沉入池底之下时,我猛然一捏右手,让那与我自己身体融为一体的癸水灵珠,散发出它本来应有的力量。 对,是的,癸水灵珠。 我之所以到最后了,都没有反抗,唯一的原因,就是它。 与癸水灵珠合二为一的我,从此之后,就拥有了御水的能力,这种掌控水的能力犹如本能一般,不管我现在是否恢复了足够的力量,它都是存在的。 不可剥夺。 在我不确定周围到底有多少凶人之前,这个表面上滚烫无比的开水池子,反而成为了隔绝我们的天然屏障。 至于为什么不一入水就开启,主要的原因,是我惧怕那一股青蒙之气,让敌人反应过来。 我需要时间。 身沉入池,思维和感知发散,让我能够感觉得到,这个池子很深,至少有六米以上,深深嵌入地面之下。 而面积,则差不多有二十来平方的样子。 大约感知了一下,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来,感觉眼前一片朦胧,雾影重重。 我的眼珠子又麻又痒,而且还发酸,疲惫不已。 与此同时,刚才入水时被烫遍全身之后,那种灼热之后的麻痒,也在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让我不由自主地运行起《九玄露》来,通过气劲的流动,来阻止神经末梢处疯狂涌动的麻痒。 但是,癸水灵珠虽然能够隔绝热水的侵袭,但并不能够阻挡热量的辐射传递。 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熔炉之中,热量逼得我想要挣脱开去。 而与此同时,理智又告诉我,此刻的我倘若是爬上池子里,估计就会被敌人所觉察,直接将我弄死。 怎么办?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往左走,是死,往右走,也他妈的是死。 难道就没有一条活路了? 炙热的温度让我的思维在某一瞬间陷入空白,而随后,我却从空白之中回过了神来,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变得血红,随后有血丝从上面渗透出来。 这些血丝呈现出黑红色,一点点、一丝丝、一絮絮。 每一团的鲜血浮现,我都感觉到沉重的身体,似乎轻松上了一些。 淤血。 我刚才在外面,被拳打脚踢,以及各种虐待留下来的暗伤,在此时此刻,在这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被那急剧的高温给逼出了体内。 我感觉自己仿佛热锅上的一块肉,吱吱作响,然后渗出了油来。 我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熟了。 要死了么? 我的脑子里在思索着这么一个问题,身体里却下意识地运转着《九玄露》,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一个极致的时刻,我感觉自己就要死去的一瞬间,突然间,脑子里“铛”的一响,随后仿佛有人在吹唢呐一般,当当当、当当当…… 一股雄浑奇异的唢呐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紧接着我感觉那些辐射的热能在瞬间,化作了实物。 它们化作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数武器,一齐朝着我残破不已的身体陡然撞来。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我也不确定当时的我自己,是否是清醒的,因为我能够很清晰地瞧见自己全身蜷缩,双手紧紧抱着膝盖,那大光头上面,包裹的纱布在脱落,衣服给水浸润成了一团…… 我能够清晰地瞧见这些,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是的,我感觉自己好像神魂挣脱于身体之外。 我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瞧得分明,衣服上的每一处褶皱、皮肤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纤毫毕现。 随后,那些热量,变成了扭曲的兵器,朝着我射了过来,凶狠无比,仿佛想要将我给斩杀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的右手手腕上,突然泛起了金光。 那金光呈现出梅花形状,紧接着,从那梅花的花瓣之上,浮现出了六个金甲金盔,雄壮无比、天神一般的男人来。 他们六人,有人持剑,有人捉刀,有人耍棒,有人拿枪,有人扛盾,有人双戟,将我给紧紧护住。 这六人如同走马灯一般,忽大忽小,却将所有的攻击都给扛下。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的脑海里有一个人的声音在怒吼:“甲子神将王文卿、甲寅神将明文章,甲辰神将孟非卿、甲申神将扈文长,甲午神将书玉卿、甲戌神将展子江,六甲何在?” 六人合力怒吼:“喏!” 又有人用无比威严的声音,高高在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敕乾卦统天兵, 二敕坤卦斩妖精,三敕震雷动天兵 ,四敕离火烧邪魔,五敕兑泽英雄兵、驱邪押煞不留停,六敕巽风吹山岳、飞砂走石追邪兵,七敕艮山展威灵、闭地户、封鬼路、穿鬼心、破鬼肚、封镇凶神恶煞八卦宫中藏,八敕坎水纳千祥、 凶邪秽气化无踪,太极两仪镇中央, 六十四卦排布阵、妖邪鬼魅化为尘……鬼神走不停、 神兵火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这一段十分冗长,我却听明白了说话人到底是谁来。 白老头儿。 就是之前去合城居老板娘那儿吃酱猪蹄儿的门卫白知天,他在此时此刻,居然有声音传入此中。 如此神奇。 当一大段的咒诀念完之时,特别是最后一段话“急急如律令”落定之时,突然之间,无数的热能,化作重重火焰,朝着我的脑袋处汹涌而去。 而它们的落点,却正是在我的双眼之上。 烈焰灼烧,烛火翻滚。 那眼皮子仿佛被烧穿一般,而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六位金盔金甲的神将身子一扭,却是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光束。 它们最后化作虚无之时,我瞧见蜷缩在池子底部的我,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来。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突然间涌进了一大片的画面来。 我瞧见一个满身是毛、一张马脸的怪物,正蹲在我的头顶,黑黝黝的双眸,正在幽幽地打量着我。 两人对视,下一秒,无数的画面交汇,最后那浑身是毛、有如人型的怪物却是消失无踪。 我从池子底部,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来。 随后,我抬头,朝着池子上空望去,透过翻滚不休的水面,我能够瞧见有几张脸孔,落入了我的双眼之中。 不再有模糊,不再有扭曲,我能够清楚地透过翻滚的池水,瞧见那些人的模样。 我瞧见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慌。 我还瞧见,他们的身上,有着浓郁不化的气息,有的呈现出藏青色,有的呈现出赤红色,各有规模,有浓有淡,甚至还有十分稀薄,几乎不可见的…… 这些异象,我都有瞧见。 与此同时,那滚烫不定的热力,在此时此刻,也没有再能够对我产生太多的烦扰。 我抬起头,凝望着那些人。 那些人,也在看着我。 他们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家伙被扔进了足够将人给煮熟的沸水池子里,居然还能够活下来呢? 不合道理啊? 见鬼了? 这么想着,有人捉着一根长长的刺钩,朝着池底之下的我捅了过来。 那钩子又快又疾,直接奔着我的脑袋过来。 很显然,刚才那豹哥或许并不想沾染什么所谓的“因果”,但瞧见这局面有些失控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露出了爪牙来,想要将我给弄死在这池子里。 他是个务实的人。 不过,此时此刻的我,已经从人生的最低谷走了出来,就不会再任人鱼肉,和宰割。 我在池底深处,避开着这一下下凶狠的钩镰,随后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杆子处,让它动弹不得。 却不曾想随后,有人跳上了水池边,然后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铁块儿来。 那是枪。 手枪。 当手枪的枪口对准了我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窒息,而下一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莫名就是一动,然后猛然一脚,朝着左边池子的墙壁踹了过去。 我将那池子污垢踹开,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门把手。 而与此同时,那人开枪了。 子弹钻入水中,带着极为明显的轨迹朝着我射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扭开了身子,随后伸手过去,一把拧开了那半人高的门阀。 门阀一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打开的洞口传来。 下一秒,我就给吸进了那未知的孔洞里去。 啊…… 第二十一章 水池之下,别有洞天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抽水马桶里面。 阀门打开之后,巨大的吸力将我朝着未知的地方吸去,而在这过程之中,我并没有去抵抗。 因为我知晓一点,即便是我的视力恢复了,但是在缺少软金索长棍的情况下,我未必能够敌得过外面那一帮人。 事实上,即便是有软金索长棍,我也抵不住拥有着好几个夜行者高手。 以及,那些带着现代兵器的家伙。 留在这儿,是死路一条,还不如随着这水流往下冲。 说不定落到了那个下水道里,然后我自个儿爬出去,反倒是能够逃脱升天了。 我这般想着,当下也是抱紧了身子,感觉巨大的水流冲击,大约穿过了一条狭长的管道,最后重重地落到了一个污水池子里去。 那污水池子差不多有一米五六的深度,我重重地摔落之后,浮起来时,周遭的那陈年恶臭。 这臭味像发酵的潲水桶,让我顿时就吐了出来。 呕…… 我站在污水坑中,吐了好一会儿,头顶上冲下来的水流减缓,直至消失。 我使劲儿甩了一下头,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脚下是天然而成的泥坑,而在泥坑旁边,则有泥土浇灌的坪子。 我朝着泥坑的边缘走去,感觉泥坑的污水之中,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垃圾。 我甚至还感觉到有活物,在两腿之间晃荡。 甚至还有玩意,朝着我的裤裆里面钻。 这种未知的恐怖,让我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爬到了坑边之后,手脚并用。 爬上去之后,我浑身发痒,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给猛然一扯,脱了下来,却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活物,从里面蹦跶出来。 紧接着我将裤子也脱了,猛然一抖落,发现也有不少活物。 我低头打量,发现有一种大拇指般大小的活鱼,另外还有半个拳头大的癞蛤蟆,以及一条细小如蚯蚓的小蛇,以及…… 我的大腿内侧,还吸附着一条正在快速膨胀的蚂蝗。 这些活物让我全身发痒,在坑边蹦跶了一会儿,处理完这些之后,我方才回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 这个地下空间里,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我是怎么瞧见的这些? 想到这件事情,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我发现,随着自己瞳孔的收缩和扩张,我居然能够调节光线的强弱,而通过这样的调节,我能够在黑暗中都发现一切东西;不但如此,我还能够通过瞳孔的调节,将远处的物体放大,又或者将近处的物体放小,从而将我所处空间的所有东西,都瞧了个分明。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整个世界,从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明晰。 这情况,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欣喜若狂。 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担心自己即将面临着瞎掉的苦难人生,而现在,我却如同换了一对眼睛般,重新认识了整个世界。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在瞧清楚这一切之后,我在这么一个满是恶臭的污水坑边上,面对着一大堆的活鱼、蛤蟆和小蛇,竟然感动得留下了眼泪来。 随后,我抬起了右手,打量起了手腕上的那个梅花烙来。 这个东西,是先前那个啃猪蹄儿的白老头弄上去的。 我之前以为是吓唬我,但此刻我才发现,他当初说的话,没有一句话是假的。 所谓的“身怀六甲”,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他居然在我的身上,种下了“六甲神将”,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护住了我的安危,让我得以在那必死的局面下,生存了下来。 由此我突然间解开了另外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先前我翻身进了燕大校园,都被那么多的人瞧见过,但为什么没有人会过来,找我麻烦呢? 按理说,这事儿肯定是得查的。 因为从胖大海那一帮人的投鼠忌器来看,燕大校园的安保工作,绝对是很强大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查过来,我觉得,恐怕是来自于白老头儿的指示。 他应该是知道一切的,所以才会如此。 而既然刚才白老头儿出手助我,他必然也通过“梅花烙”,知道了我大概在哪儿,这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在一段时间内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会找过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甭管是胖大海的人,还是他上面的燕京仇家,都未必能够拿得住我。 我那时,应该就会安全了。 想到这里,我紧绷的全身就开始放松下来,将衣服裤子的水给拧紧了之后,又处理了一下鞋子,将那些吓人的东西给处理干净。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从上面噗通一声,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它重重地砸落在了污水池子里。 听到这动静,我吓了一大跳,知道那帮人在热水池子的水全部排出之后,应该也是看到了池子底部的缺口。 他们应该是知道我跑了,所以追了上来。 我没有管那落在污水泥坑中的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出口跑去。 我往里面跑,踮着脚,速度飞快。 这个地底很古怪,能够看得出是有人工营造的痕迹,但并不是现代的,没有水泥和钢筋,反而是平铺了许多的青石方砖——有的地方因为年份颇久,露出了斑驳的墙面来,上面全部都是土黄色的泥胚和青苔。 这里,并不是燕京的那些地下防空洞,而是有年头的地坑。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儿是千年古都。 千年古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动乱,而为了自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自己家的下面,挖出了多少的坑道来。 我此刻身处的这儿,想必也是不知道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弄出这么的一处地下坑道来。 不过随着我的探索,发现这并不仅仅只是一处藏身,或者逃生的简单通道,因为我在狭长的地底通道中,发现了好几处尸骸。 而从这些尸骸的身上,我总是能够瞧见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旁边的墙壁,也显示出,这儿居然有机关。 无论是坑道,还是刺板,又或者铁箭簇,都表明了这些人都是非自然死亡的。 我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自己踩中某一处机关,一不小心,就交待在了这里。 再往前走,通道变得复杂起来,甚至还出现过好几个岔路口。 面对着这样的抉择,我没有慌乱。 我先让自己沉住气,然后仔细打量着,随后我发现,有的地方,有隐隐的黑气弥漫,有的地方,则有青色气雾萦绕,而剩下的那一条通道,却有淡淡的、白色的气雾在翻腾、旋转。 我每一次,都选择颜色最淡薄的甬道往前走,随后我发现,一路过来,都十分畅通。 这样的选择,让我没有并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 大概走过了四个岔路口,我出现在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空旷的地方。 而这里,靠里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大门。 一扇用黑曜石筑成的巨大石门,高度差不多有三米,而宽度也有四米左右,显得十分宽阔,而那石门上还刻有浮雕,朴实无华。 我走上前去,瞧见这浮雕,居然是一群仿佛是鹿一般的东西。 随后在石门的正中间,则有一只美丽的大鸟儿,正在张开翅膀,朝着上方飞去。 从技艺和手法上来看,这浮雕十分朴实,也简单,不存在惟妙惟肖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黑曜石本身的光华映衬下,这一只巨鸟,以及下方的群鹿,却仿佛一下子就要跳出黑曜石大门,冲出外面来一样。 这,大概就是浮雕艺术的最高境界吧? 我走到门口,双手按着那两扇门,奋力前推,却发现里面宛如浇筑完整一般,纹丝不动。 我使劲儿咬着牙包谷,拼命地往前推。 但即便如此,那石门依然没有动一分一毫。 我知道,这门,是不可能用蛮力推开。 我没有再用力,而是往后退开,左右打量,瞧见在左边的不远处,有一个一米五高的石台,石台之上,居然有一个古怪的轮盘。 我走近一看,发现轮盘上面,刻着天干地支,还有许多古怪的符文,显得十分艰涩深奥,让人乔不明白。 我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弄明白,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间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有一物,朝着我猛然扑来。 我没有回头,而是让了一下,然后猛然抬起脚来,往下重重一踩。 吱…… 一声闷响,我低头一看,却瞧见一只巨大如猫一般的黑毛老鼠,被我踩在脚下。 这玩意又凶又恶,浑身毛皮发亮,恶臭扑鼻,即便是被我踩住,也是奋力挣扎,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头老鼠,而是一只凶恶的狼狗一般。 不但如此,我还能够瞧见,它的脑袋上面,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 我伸手,朝着那丝线挥了挥,却发现我手挥过之后,它依然存在。 这玩意,是无形的。 倘若不是我的眼睛发生了变异,未必能够瞧得见。 我猛然一脚,将这挣扎的恶鼠踩死,那玩意停止了气息之后,红线消失,而我的心中一动,开始往回走,走到了第一个交叉路口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我听到了那豹哥的声音:“快走,那小子,就在前面。” 第二十二章 张宿秘境 果然,那头巨大的老鼠,就是敌人的急先锋。 说不定,先前从上面掉落下来的那黑影,就是这个玩意。 它应该是这帮人养着的。 我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不动声色地朝着另外一条道路退去,然后藏在一个转角处。 没半分钟,就听到有人走到了刚才的路口。 紧接着他们停下了,有人问道:“豹哥,往哪条路走?” 豹哥那极富男人魅力的中低音传来:“在……这儿?” 我听到有人开始朝着我这边走,心底里顿时就是一紧,想着是不是就要跟这帮人正面冲突了,然而没有两步,又听到那豹哥喊道:“等等,不是,是这儿。” 有人停住脚步,然后说道:“阿豹,你到底确不确定?” 豹哥苦笑着说道:“温爷,我的小黑没有消息传回来了,我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想着只能够凭着先前的印象感应——不过从目前来看,应该是没错的。” 那个温爷有些不耐烦,说还真的是麻烦,早知道如此,不如将人给直接剁了,何必费这么多的手脚呢? “对!” 有人附和着说道:“刚才下来的时候,那个池子里,到处都是虫子和活物,我到现在浑身都还是麻麻痒痒的,说不定身体里钻进了几根蚂蝗呢,哎哟,疼……” 啪! 那人用手掌在身上拍了一下,其余人也纷纷抱怨起来。 被众人责怪的豹哥听到,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哼了一声,说你们都是皇城根儿下的人,应该知道国民安全局的419办公室,也就是所谓的“天机处”到底有多难缠,他们要是认真起来,咱们谁也跑不了——不复杂点儿,你们来? 他说得很是严肃,旁边抱怨的人都不再说话了。 有人低声劝道:“行了,行了,谁也没有想到,那么一个小妖怪,还能够耐得住这么高的温度而不死?更没有想得到,这沸水池子地下,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别有洞天的地下通道……臭虫,你们之前清理厂房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这地方?”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我们都清理了,梳子一遍地筛过,谁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对,这个地方,看着不像是近百年来的地下洞穴,说不定更早。” “刚才那尸骨上的青铜箭簇看到没?那个,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吧?或者更早?” “吓,你这不是扯淡么?就这点儿地方,一千年都没有被人发现?” “对呀,对呀,怎么可能?” 几人议论纷纷,而豹哥终于发怒了,说走,快点走,我的小黑估计被那小子给弄死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扯淡呢? 他说着,朝着前面的空间走去,而其余人似乎对这个豹哥有些惧怕,没有敢在多言。 不多时,停留在岔路口的这一帮人,全部都走光了。 我从另一条道路上,缓步走了出来。 我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又如同一个猎手一般,随时等待着上前,给这些实力远远超出于我的家伙们,来上一下致命一击。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我就从来没有退缩 、怯懦和等待过,也从来不指望别人来给我主持公道。 我受过的屈辱和伤害,我会自己,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没多一会儿,我跟到了那个拥有着黑曜石大门的宽阔洞穴,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打量了一番,瞧见那帮人都集中在了黑曜石大门之前,便藏在了洞口附近的阴影里,只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抽气声,紧接着有人问道:“温哥,您是老江湖,知道这玩意,到底是啥不?” 温哥沉吟,说这个还真的很难猜。 那人问:“怎么说?” 温哥说道:“黑曜石这种东西,又被称之为又称‘龙晶’、‘十胜石’,虽然在宝石里算不得珍贵的,但它主要产自于中美洲和北美洲地区,咱们国家虽然也有,但大多数产自于藏区。在咱们这京师之地,有这么一大块浑然天成的黑曜石,实在是不寻常。再看上面雕刻的手法,这种反逆光、大重回的手段,失传已久,至少是东汉三国时期的模样,而这壁画上的鹿……” 有一个人说道:“这个,好像是五色神鹿吧?” “对!” 温哥说道:“对,除了这鹿,还有这鸟,它们,让我想起了一个流传数百年的传说来。” 众人纷纷问道:“什么传说?” 温哥说道:“明熹宗年间,燕京西南隅的工部,王恭厂火药库发生了王恭厂大爆炸,造成两万多人死伤——因为这一次事件,使得辽东的火药供应告急,虽然努尔哈赤率军攻打宁远时被袁崇焕阻拦,受伤退军,但终究无力北侵,收回土地,导致努尔哈赤死去之后,皇太极顺利继位,满清王朝从此昌隆——那时就有传言,说当时有人,在王恭厂火药库下,发现了一处秘境,而正是那处秘境,导致了王恭厂爆炸案的发生……” 那个叫做“臭虫”的男人问道:“什么秘境?” 温哥说道:“张宿秘境!” “张宿?” 众人纷纷惊讶,唯有那豹哥回答道:“张宿?你说的,是二十八宿之一,南方第五宿的张月鹿?” “对!” 温哥回答道:“张,《尔雅》中曾言,‘鸟张嗉’,注称为‘嗉,鸟受食之处也’,可见张宿取意于朱鸟。张宿秘境,又有朱雀秘境之城,朱雀为南方之火,正是那火星子点燃了王恭厂的火药库,方才酿成两万人惨死的状况——据说那张宿秘境之中,蕴含了三昧真火的秘密,甚至传言中的烛阴之火,也藏在其中……” 周围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说道:“大妖朱雀?” 温哥回答,说然也。 众人皆惊,唯有豹哥有些将信将疑,说光凭一只大鸟,你就能够分析出这么多来?不会是猜的吧? 温哥说我之前的时候,曾经在故宫的藏书楼和国家档案馆里,看到过关于张宿秘境的记录;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正是当年王恭厂火药库的原址附近;最后一个,你们看这里——八鹿拱聚,奔东而弓,逐升为华,巍巍月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江湖中传说里的几大秘境之一——穿过这道门,我们应该就能够抵达张宿秘境之中,得到传说中朱雀大妖留下来的旷世富藏了。 这个极有诱惑力的事儿,经过温哥这么一说,周围众人,呼吸顿时就变得急促起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气氛,瞬间就变得热烈起来。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 而就在众人都为之激动的时候,有一个不太和谐的尖细嗓门突然说道:“等等,这件事情,是不是需要告诉海爷,以及咱们上面的各位大佬们啊?” 气氛在这一瞬间,顿时就为之一僵。 没有人说话。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这样僵硬的场面不知不觉过去了。 终于,那温哥开口说道:“对,臭虫你说的很对,不管怎么说,仇家都是我们的主家,没有主家的庇护,我们这些牛鬼蛇神们,也不可能在这偌大京都生存下来,现如今这事儿,关系重大,我们不能走脱,毕竟还有侯漠那小子没有找到呢——这样吧,你上去,带着马六一起,去通知一下海爷。” “我?” 提出建议的臭虫万万没有想到温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愣了一下,很不情愿。 而温哥却显得十分严肃,说对,这件事情十分重要,你必须办好——如果办砸了,你自己想一下后果吧。 臭虫这个时候终于自己得罪了人,说道:“回路这么长,我一个人,怎么走?” 温哥问:“你想要带谁去?” 臭虫的目光在周围七八人的身上巡视着,却没有一人愿意与他对视。 他有些灰心,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我回去。” 他往外走,有一人开口说道:“等等,这玩意你带着,回头见到海爷的时候,递给他,让他叫人帮忙鉴赏一下到底是个啥。” 臭虫不愿,说这玩意挺奇怪的,我怕受伤。 那人说道:“放心,用布包着呢,伤不了你的。” 他塞进了臭虫怀里,然后问温哥:“那这门,该怎么开呢?” 温哥开口说道:“你们看,这旁边有一个石台,刻得有天干地支,还有二十八星宿,只要我们对准了时间,然后转动轮盘,问题应该不大——你们放心,易经八卦,整个京城里,比我熟悉的,不超过五人……” 有人奉承,说对,您老是谁?鬼谷子一门的传人呢! 他们几人说着话,而臭虫则朝着我这边走来,我不敢在门口与人冲突,往后退开,差不多五十多米远,我蹲伏在角落处,等待着那个叫做臭虫的家伙走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着,显然是在臭骂那边的一堆人。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转变。 砰! 第二十三章 冗长台阶,鬼神壁画 砰! 我沙包大的拳头,重重地敲在了那个叫做“臭虫”的可怜男人脑袋上,感觉像是砸在了一块石头上似的,手疼得厉害。 不过我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一拳,直接将那人给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我没有给他任何反抗和呼喊的机会,猛然捂住了他的嘴巴,抬手就是一顿胖揍。 我没有半分留情,也没有任何不忍。 从先前他们处理我的残忍手段来看,我能够知晓,这帮家伙,都是畜生来着。 就算是排队枪毙,也没有一个无辜。 朝着那家伙的脑袋一顿揍,打得他再无反抗之后,我方才朝着他的手边摸去,很快,我拿到了那根属于我的软金索,将其缠在了我的腰上。 随后我拖着这个家伙,朝着另外的一条路上走去。 将臭虫处理在了另外一条路相隔百米的浅坑之中,临走前还再敲了一回,确定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之后,我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空间。 我来的时候,十分巧合,那帮人居然真的打开了沉重而厚实的黑曜石大门。 我听到轰隆隆的响声,整个空间都仿佛在颤抖着。 我脚下的石子在跳动。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欢呼,随后众人都走进了门里去,只留下一具硕大的鼠尸,在门口不远处,给人安放齐整。 我没有敢立刻露面,而是等到脚步声走远之后,方才缓慢靠了上去。 黑乎乎的偌大空间,那黑曜石大门,露出了可容一人行走的缝隙来。 我站在门口处,里面有风,从里间往外,呼呼地吹着。 我犹豫了很久。 事实上,从生存的角度上来说,一个刚刚脱离生死危险的人,最应该做的,并不是与一帮凶残而无情的家伙靠近,而是远远地避开去。 既然白老爷子能够通过我右手手腕上的梅花烙找到我,那么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其实是最安全的办法。 因为我不用跟这帮凶残的家伙面对,也用不着与他们生死相搏。 毕竟作为一个刚刚觉醒不久的小家伙来说,我就算是进步再神速,也不可能是这帮家伙的对手。 特别是那个豹哥和温哥,给我的感觉,至少都是大妖以上的级别。 正如他们所说,他们此刻,之所以寄存在京都仇家的麾下,只不过是寻求庇护,得以在此生存而已。 从本事上来说,他们不输于任何人。 这样的每一个人,单独拎出去,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更何况还有随时可能到来的胖大海,以及他背后的京都仇家门下高手呢? 但是,有一个原因,却让我不得不留下来。 因为刚才那帮家伙的对话中,提及了一个词语,它如同磁石一般的,将我给深深吸引住,无法离开。 烛阴。 烛阴之火,这东西,以及乌金、叵木和息壤一起,是我接下来想要冲击劫难,度过难关的重要引子。 我只有得到这四样东西,才能渡过五重关。 我才能够真正觉醒夜行者的血脉天赋,成为一个真正的夜行者,否则我就会因为血脉的冲突,以及上天的诅咒,最终基因崩坏而死。 古往今来,能够成功渡过五重关的灵明石猴血脉夜行者,有且只有一人。 那个人,后来被人称之为——“齐天大圣”。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听到了几乎是属于传说中才有的词语。 别的不说,光“烛阴”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我拼尽全力。 搏命,也可。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步朝着前方走去,走过了“呜呜”作响的门缝,来到里面,发现这个不算很大的石室之中,正中处,居然有一个下沉式的阶梯。 它一直往下,很深。 差不多数百级的台阶之下,有强光手电的光束传来,不断晃荡,以及隐隐的声音传了上来。 这台阶的材质很奇怪,我打量了一下,居然是某种发光的石头。 它很齐整,差不多两米的长度,然后五十公分的高度。 在台阶的两侧,雕刻了大量的浮雕。 我眯着眼睛,调节着瞳孔,努力打量那台阶两侧墙壁的浮雕。 我发现墙壁上壁画与浮雕的风格,与黑曜石大门上的截然不同,显得十分张狂写意,里面充满了浓烈的个人意识,而且这些浮雕仿佛都是一人绘制,仿佛是用金铁之物快速勾勒,然后用烈焰焚烧而成。 里面的内容,也到处都是杀戮、拼杀与尸山血海,从那凌乱的勾勒中,又能够瞧见许许多多的具体形象来。 我能够瞧见许许多多熟悉的动物,以及夜行者的模样。 认识的,不认识的,仿佛无数图像,都在这长长的台阶长廊中显露出来。 我在下到第二十阶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影像。 霸下。 就是那头活了千年,憋足了劲儿准备重回人间却给坏了事儿的大乌龟,它也出现在了壁画之中。 当然,这样的壁画勾勒,当真是写意无比,犹如书法里面的狂草。 我倘若不是亲眼瞧见过那头大乌龟的模样,能够从壁画浮雕之中感受到其中张狂霸气的风韵,说不定就真的不知道,这一堆线条,到底是个啥。 我越看,越是心惊。 有一句话形容得十分恰当,叫做“鬼斧神工”。 这样的场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够达到的。 到底是谁完成的这一切? 真的是那洪荒大妖朱雀,又或者是在它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的呢? 我不知道。 我满心敬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就在我全神贯注,关注着那霸下妖兽的神韵之时,一束光从下方深处,朝着上面射了上来。 我在感知到光的一瞬间,直接趴倒在了台阶上。 我尽可能的轻一些,不让人听到太多动静。 因为那帮人已经走到了很下面去,光束照上来,并没有能够落到我的身上,大概是出现了视觉盲区,所以在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又离开了去。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多出了几分警惕。 此时此刻,并不是我欣赏这奇迹的时候。 我首先得要活下来,方才能够有其他的心思,去欣赏不属于普通人的奇迹和美景。 我等那光束消失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敢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下走。 而且我随时注意着,一旦有任何被发现的征召,我立刻就伏低身子,不让人瞧见。 下台阶的过程,十分漫长。 我都不知道下了多少级台阶,总之得有半个多小时,而当前方出现回声时,我知道差不多就已经下到底儿了。 这个时候,我显得格外小心。 因为刚才时不时有强光手电朝着上面照过来,这说明了一件事情。 底下的这帮人,其实也有在怀疑,觉得那个消失不见的侯漠,说不定也跟了过来。 毕竟他们之所以发现这张宿秘境,最根本的原因,是追逐我而来。 我生怕那帮人会在底部的地方设下埋伏,等着我露面的时候,几人一同出现,把我给擒住,所以显得很小心。 我越是快要到达底部的时候,越是小心。 到了后来,我几乎是一步一步地往下匍匐前进。 因为双眼的变化,我的视力也开始变得不同,在极黯淡的情况下,还能够发现细微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这般走下来,快要到达底部的时候,我并没有瞧见有埋伏的迹象。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或许就不假思索地下去了。 但经过了之前的经历,也知晓了这帮人的歹毒和狠戾,我显得更加有耐心一些,并不惊慌,稳稳地趴在地上,望着下方不远处的空洞出口,耐心地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不知不觉,时间就悄悄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下方很远的地方,突然间出现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紧接着有人尖厉地叫道:“大坨,张大坨……” 听那动静,应该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都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口子处有急促的脚步声出现,然后朝着远处疾奔而去,我听到了,却按捺住了性子。 我足足等了五分钟,方才蹑手蹑脚地往下摸去。 没曾想刚刚走到台阶底部下的口子处,却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 这一下虽然来得十分狠戾,但我早有准备,却并不害怕,而是顺势朝着后方跳去,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他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击不中,护住了胸口。 那家伙恶狠狠地说道:“狗日的东西,你杀了我的小黑,我让你给它偿命!” 我听到,立刻明白过来。 这人,却是那豹哥。 第二十四章 锁身熔浆 刚才那边的动静非常大,原本埋伏在这儿的两人都赶了过去,此刻那儿已经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位豹哥,却一直潜伏在这儿。 他在等我。 他知道,我一定会来,所以在这儿蹲我,蹲得是那么的有耐心,仿佛像钉子一样,扎在了这里。 他料定了我一定就会下来一样。 所以我终于下来了,他也终于出现了。 仇恨。 我能够从豹哥的双眼之中,感受到极为浓烈的怨恨,那种恨意,就仿佛我杀了他爹娘老子一样。 而除了那恨意浓烈的眼神,我还能够瞧见他的身后,有着一股黄煞之气。 这种气息在不断涌动,仿佛烟云一般。 浓密不化。 我的手往腰间一抹,抓出了软金索来,猛然一抖,就化作长棍一根,然后缓缓朝着前方指去。 那家伙在瞧见我手中的长棍时,脸色陡然一变,冷然说道:“臭虫被你杀了?” 我平静地说道:“你,是第二个。” 在面对面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这个豹哥,其实就是当日在菜市场附近,与我有过交手的高手。 这家伙的手掌,劈出来都是呼呼带风的,整个空间,都有炸声。 他,很强。 当初就是因为他,逼得我满地乱窜,最终跑进了大学校园里去。 而此刻,他再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再跑。 前方,是烛阴,后退,啥也没有。 我不得不拼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长棍前伸,缓缓向前,最终让它平齐在了我的胸前来,指向了不远处的豹哥。 而对方则眯着眼睛,冷冷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刚刚觉醒、全凭本能的小妖,而我,却是做了二十年的平妖之后,突破瓶颈,晋升为大妖,在这藏龙卧虎的京师之地,我都能够排进前五十名里,你如何能比?” 我说的确不能比。 豹哥脸色极为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又如何敢来?”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声说道:“向前,我还有一丝生机,若是退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此想想,我还是来了——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好!” 豹哥大声喝彩,脸色变得越发肃穆,随后他向后一跃,双手一转,那匕首藏在腰间,却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长剑来。 长剑锋寒,剑尖犀利。 他抱剑而立,一字一句地说道:“冀北保定,大刀王五后人,王岩。” 我肃然而立,平静说道:“宋城,侯漠。” 那人朝着我拱手说道:“请。” 说罢,他跃身上来,剑走如游龙,直刺我的胸口处,我向后跃开,然后提着手中长棍,猛然一荡,想要避开对方的长剑,却不料那家伙的剑法高超无比,居然与我的长棍差之毫厘地让过,随后陡然前刺。 他在那一瞬间前进三两个身位,避开了我的防备,就扎到了我的胸前来。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死去一般。 不过下一秒,我却是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狼狈,朝着旁边猛然一扑,连人带棍,在地上打着滚儿,避开了他的凶狠一击。 而这只是开始,那家伙一招占据上风之后,手中长剑锋寒,却是朝着正在地上狼狈打滚儿的我猛然扎来。 铛、铛、铛、铛…… 一阵脆响,那剑尖在长条石铺就的地上不断斩下火花,而我在一阵翻腾之中,勉强避开了对方暴风骤雨的攻击,然后翻身起来之后猛然一棍子,朝着对方砸去。 豹哥王岩也正好挥足了长剑,朝着我猛然斩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的较量。 用足了气力。 铛…… 一声巨响,恐怖的力量从对方的剑刃之上传来。 除了巨大的劈砍之力外,那家伙的劲力还带着几分螺旋和电劲儿,如同细针一般,扎得我双手发抖,差点儿就握不住这软金索长棍去。 而那家伙也并不好受,他给我一棍子砸中,有点儿没有预料到我磅礴的气力,连着退了四五步,方才站住。 他人虽然退了,但嘴上却不输气势,道:“就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耍狠。” 我也不屑地说:“大刀王五前辈,一生行侠仗义,支持维新,靖赴国难,那是人人称颂的一代豪侠,而你呢?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为非作歹、助纣为虐的狗东西而已,好意思自称是王大侠的后人?我呸!” 被我大骂过后的王岩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有再言语,而是挥剑而上,越发凶狠。 除了他那宠物小黑巨鼠的仇恨之外,他又多了一条斩杀我的理由。 铛、铛、铛…… 两人越斗越快,却从一开始,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这情况让王岩惊讶不已,因为在他的想法里,作为一个步入“大妖”这般境地的夜行者,对付我这种刚刚觉醒的小角色,理所应当是手到擒来的架势。 他之前就让我从他手中溜走,而此刻更是过分,鏖战许久,居然没有伤到我半分毫毛。 这事儿让他越发焦急,不知不觉间,他身后的妖气,就变得越发浓厚起来。 当那妖气浓郁不散,几乎凝为实质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样貌,也开始逐渐改变。 他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开始长出了蓬勃的黄色毛发。 他的脸,也变成了三瓣嘴唇。 这是一张猫脸、虎脸,又或者豹子脸,总之逐渐显露出了本相的王岩,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开始大幅度的提升,而那一股让人为之畏惧的恐怖电力,也近乎于显形,每一次的挥舞,都能够瞧得见那蓝紫色的电光在摇曳。 这电光,刺啦啦一阵响,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 这人,不愧是步入大妖境界的强者,他刚才说自己能够步入京师之地前五十的行列时,我还有些不屑。 此刻瞧来,我才发现,我是碰到了钢板。 不过即便如此,我又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我若是想要逃,难道还有退路不成? 没有烛阴,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挡我者死。 我咬着牙,开始奋力嘶吼起来,每一次的挥棍,都用尽全力,眼看着我就要承受不了的时候,突然之间,周遭一片雪亮,紧接着我们脚下的长条石地,突然间开始激烈颤抖起来。 这种颤抖让人惧怕,因为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随之一起晃动。 这动静让我感觉,仿佛只要一下子,整个秘境都会坍塌。 果然,两人又一次地交击之后,一起向后跃去的瞬间,我一脚踩了一个空。 那原本坚实平整的地下,居然莫名就露出了一大块的窟窿来。 我竖直向下,居然直接跌落下去。 我下意识地挥舞着软金索长棍,想要卡住什么地方,将自己给固定住,却没曾想在那急速的坠落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能让我借力的地方。 令人窒息、脑子空白的下落,在一瞬间进行,随后的数秒钟,仿佛几十年那般漫长。 紧接着,黑暗散去,灼热而明亮的光,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下一秒,我跌入了一片炙热之处。 在落身其中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灼热,而这种灼热,远甚于之前我被扔进那沸水池子之中的温度。 它要胜过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因为我感觉身上的所有东西,在那一瞬间都被气化了去。 包括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在那一瞬间,都缩小了几分,而随后,它变得无比沉重,带着我直往下坠。 当双脚没入通红发亮的溶液之中时,我方才发现,自己掉进的地方,居然是一处熔浆。 熔浆是什么? 这玩意就是在高温之下,融化成液态的岩石,这所谓的高温,或者是七八百度,或者是一千多度,而以此刻这儿的亮度来看,我觉得绝对是一千度以上了。 人进入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化作焦炭,随后气化,最终与熔浆融为一体。 但是我并没有。 在坠入其中的一瞬间,我就启动了癸水灵珠的青色气息,将自己全部包裹住,利用它的特性,将融化为液体的岩浆隔离开去。 然而即便如此,那热辐射却是无法阻隔的。 它化作无数射线,直接射进了我的身体里,破坏着我身体里的组织和器官。 我感觉到,自己仿佛一个炮仗,随时都要爆炸一般。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上爬去,却发现自己越挣扎就越往下,咕嘟嘟,直接沉入了岩浆底部去,让我无法挣脱。 当灼热的岩浆把我给封印在了下面的时候,我在某一时刻,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去。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死了。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够生存下来……吧? 当我脑海里划过这么一个想法的时候,突然之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除了癸水灵珠的气息之外,还有六道气息涌出,浮现在了我的身体四周八面处,开始不断游动,帮我阻隔那让人窒息的热量。 当然,它并不能够阻隔全部,只能够保持我生存的状态。 紧接着,我感觉温度开始渐渐降了下来。 我当时,再也动弹不得了。 热力如火一般侵袭,而我则在两股力量的相互交叠下保持一丝气息,努力抵挡着,这状态不知道持续多久,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我,突然间听到了一声长啼。 穿破苍穹。 ******** 小佛说:今天不加更了,其实大家不知道,我这些天,其实特别忙,别的同学都出去玩或者谈事,我天天蹲在宿舍,尽可能的写书,都没有断过更,能加更就加更,不矫情。下周去天津,行程安排得特别紧,我先存点稿,免得断更,谢谢理解。 第二十五章 红裙女孩,巅峰之战 黑暗。 无边无际、肆意蔓延的黑暗在我的世界里翻滚不休,让我以为自己都已经死去,而这一声刺破苍穹的动静,就如同惊雷一般,将黑沉沉的天空都给陡然撕裂开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陡然一轻,居然脱离了一切的束缚,挣脱出来。 先前那宛如地狱一般的灼热温度,骤然消失不见。 我浑身轻松,感觉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仿佛我想要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我想出现在那熔浆表面,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熔浆表面。 我左右打量,发现四周都是一片翻滚不休的熔浆,有如湖泊,无边无际,充斥了整个地下洞穴中。 不过从远处到近处来,却开始变得逐渐暗红,仿佛要冷却下来一般。 紧接着,左边的方向,突然间腾然飞来一群火鸦。 这些火鸦与寻常乌鸦一般大小,不过它们通体红亮,里面透着一股炙热的光芒,挥动翅膀的时候,不断有火星子,从身上落下来。 一大群的火鸦,就如同一大片的流云焰火,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壮观气势。 我给这么一大群的火鸦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发现这些火鸦陡然一转,又朝着另外一边飞了过去。 我一直看到它们消失不见,心情方才轻松一些。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我的身后低声说道:“哥哥,哥哥……”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却瞧见一个拥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小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她大约五六岁的模样,肥嘟嘟的小脸蛋,穿着一件火红色的绣花长裙,脑袋编着乖巧的小辫子。 小女孩子抬头打量我的时候,一对黑黝黝、灵动的大眼睛,看得我的心都要融化。 “哥哥、哥哥……” 她又叫了两声,我方才回过神来,有些诧异,说你叫我?” 小女孩满脸哀伤地对我说道:“哥哥,对不起。” 啊? 我到现在还没有闹明白这个小女孩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而她莫名其妙的话,更是让我脑子一片模糊,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我?” 红色头发的小女孩儿望着我,很伤心地说道:“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我很是尴尬,因为我的确是不认识她。 但她那可怜巴巴的小脸,以及即将涌现出泪水的黝黑眼睛,又让我忍不住拒绝,当下也是说道:“你,怎么了?” 小女孩儿伸出了肉嘟嘟的手来,双手捧着,对我说道:“哥哥,对不起。” 我顺着她的口吻,说到:“没关系,没关系的……” 小女孩儿哭着说到:“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守护它了;哥哥,我累了,坚持不下去了——夜行者的未来和命运,我守护不了,现在,我交给你吧……” 她伸出手来,将双手捧着的那一洼液体,递到了我的跟前来。 我低头一看,瞧见她手中捧着的,居然一大团晃荡不休的、火红色的液体。 这玩意乍一看,仿佛那煮了许久的牛油火锅,然而随后我发现,这玩意看着仿佛是液体,如同水银,但不停地晃荡下,又有着火焰一般的特性,里面仿佛又蕴含了无尽的力量,随时都要爆发一样。 我有些惊讶,说这,到底是什么? 小女孩儿忧伤地抬起头来,一脸悲切地说道:“哥哥,你真的忘记了么?” 我当时很想告诉她,说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但瞧见她那悲切、让人心痛的小眼神儿,我却终究还是开不了口,没有再问。 我伸出手来,准备却接那一掬火红色的液体,却没有想到,当它从小女孩儿的手上,落到我捧住的双手时,它却并没有停留,而是穿过了我毛茸茸的双手,朝着下方跌落下去。 我愣住了,目光往下,瞧见自己脚下的熔浆深处,居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全身通红,仿佛融于榕江里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手中,有一根黑红色的长长棍子,那棍子大部分都是岩石的状态,而里面又有错乱分布的红色熔浆,在空隙处流动着。 他也如同岩石铸就的一般,肉身消失了,化作了岩石与熔浆凝结的造物。 他的身上,有青蒙蒙的气息在游绕,将他那即将崩溃的身子给归拢住,否则只怕就会“啪”的一声炸开,划作无数碎片,融入岩浆之中去。 而在他的身体四周,有六道光芒,分别是红、白、黄、绿、蓝、黑,那六团光芒一会儿化作人形,一会儿又化作猛兽。 那猛兽,分别是虎、豹、熊罴、恶狼、牛与蛇蛟。 猛兽们在奋力抵挡着,却抵不过那热力灼烧,最重融化,变成了黑沉沉的铁块,又被那灼热滚烫的熔岩碾轧,化作带着金属光泽的各种甲片。 砰…… 那些光芒,最重融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里面去。 随后,我瞧见小女孩儿递给我的那一团带着火红色、烈焰一般的液体,居然也落到了那男人的身上去。 我有些诧异,越看那男人的光溜溜的脑袋,越发觉得熟悉。 这个时候,那小女孩儿突然间猛地推了我一把,将我给推倒在了熔浆之中去,然后愤怒地说道:“ 你骗我,你不是他。” 我很是尴尬,开口说道:“小妹妹,我……” 没有等我说完,那小姑娘就往后猛然一跃,紧接着她融入到了炙热无形的熔浆之中去。 我赶忙冲上去,想要叫住她,跟她解释一下,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左边的不远处传来了恐怖的巨吼,随后一个身高两三丈的巨大身影,直接跃到了炙热的岩浆之中来。 这是一头浑身布满黑色毛发的丑恶巨大猩猩。 它的身体结实、肌肉健硕,宛如大理石一般的结实坚硬,充斥着炽热的雄性气息。 那上千度、足以融化一切的熔浆池,对它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 它在里面打着滚儿,就仿佛在泥坑里玩耍一样。 当它腾然而起的时候,那炙热火红的岩浆竟然从它光洁的皮毛中滑落下来,没有能够伤它分毫。 它落入此间之后,在巨大的熔浆池子里翻腾着。 它时不时跃起,伸手去捉那些到处飞曳的火鸦,将这些神奇的生物统统抓在手中,然后猛然一捏,将其化作粉末去。 眼看着偌大的一群火鸦在短时间内四分五裂,然后消逝大半的时候,从那恐怖的熔浆湖泊中,飞出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光芒。 起初的时候,它一掠而过,并不庞大。 然而当它停滞下来、挥动翅膀的时候,却遮蔽了大半个洞穴的顶端,仿佛一片无边无比的火海。 那是一只鸟儿。 它拥有了无数血红色、宛如烈焰一般的火羽,修长而近乎于完美的体型,以及锋利的鸟喙与利爪,陡然张扬之间,却宛如火山喷发一般庞然。 那大鸟,双翅一扇,恐怖的热风吹向前方。 它化作恐怖的力量,将那正在熔浆湖泊之中肆意蹦跶的巨大黑猩猩给直接掀翻倒地了去。 砰…… 那黑猩猩在滚烫的熔浆池子里翻滚一圈,勉强爬起来,双手擂胸,“砰砰”的闷响传遍整个空间。 随后它张开嘴巴,露出雪白而锋利的牙齿来,嗷嗷直叫。 这声音将整个天地都给震得发抖。 空间在颤动。 它“嗡嗡嗡、嗡嗡嗡”地颤动着,让人感觉世间的一切,都仿佛随着它的节奏在动荡一般。 紧接着它陡然腾空跃起,扑向了那浑身充满火焰的巨鸟身上去。 两者交击,力量在整个空间之中来回动荡,随后轰然而下,落进了熔浆湖泊之中去。 而这个时候,一个身高一丈多、直立行走的高大灰狼,出现在了岩浆湖泊旁。 它离这边的战斗核心处,差不多有百米之远,而下一秒钟,它双腿一蹬,却如同导弹一般,落到了战场之中。 那家伙看上去虽然没有这两位相搏的巨兽一般庞大,但速度和力量,却并不弱。 它陡然扑来,居然也搅入局中。 三方拼斗,那巨鸟以一敌二,却并不落下风去。 它凭借着自己坚硬如钢的鸟喙和利爪,将这两个恐怖的家伙弄得血肉模糊,而火羽之上恐怖的高温,则将那两个家伙熏得灰头土脸,火焰烧身。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又有一头高大六米的黑色巨熊冲入其间来。 只不过那蠢东西有些畏热,站在岩浆湖泊旁边,几经试探,却最终都没有能够介入其中。 我能够瞧得出,无论是那头个头恐怖的巨型猩猩,还是后面的灰狼和黑熊,都是夜行者的身份。 甚至那头奋力拼杀的巨大鸟儿,也很有可能是夜行者。 而眼看着战斗越发激烈的时候,突然间,一股恐怖的黑云弥漫整个空间。 紧接着,我感觉到空间陡然变冷,炙热的熔浆湖泊,在这一瞬间,居然全部变得坚硬,随后那还散发着灰黑色的表面处,居然凝结成了冰霜来。 随后,那与人奋力拼杀的巨大火鸟,在那一瞬间,居然化作了冰雕去。 通体冰霜,晶莹剔透。 好恐怖。 我感觉浑身一阵战栗,而在下一秒,我却感觉到天旋地转,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住了,眼前一片黑暗。 当我再次睁开了眼睛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冻在了岩石之中。 我,动弹不得。 第二十六章 化身为石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被封印在了坚固的岩石层中,完全动弹不得。 我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完全没有任何空气,能够吸入肺中。 但让我惊讶无比的,是即便没有空气供应,我也并没有感觉到胸口有任何的烦闷。 仿佛我的体内,自己构建成了一个闭环的循环。 我的眼中,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却能够感受到身处的空间里,不断地颤动着。 “轰、轰、轰”。 巨大的震动让我能够感受得到,先前我瞧见的那一切,都应该是真实发生的,而并非我自己臆想的结果。 这般想着,我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双手,发现在我的左手掌心处,居然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使劲儿捏,发现不用力还好,一用力的话,那玩意越发炙热。 而炙热之中,又带着几分软绵,跟软金索好像是一样的材质。 硅胶棒? 想到软金索,我方才反应过来,我右手抓着的,正是软金索,只不过它此刻在经历过了变化之后,仿佛与之前,又有所不同的。 但至于是哪里不同,因为身处坚固的岩石层中,我又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去打量。 等等,岩石层? 大概是脑子用得有些过度的缘故,我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岩石层?我他妈的之前不是在近千度高温的岩浆之中么? 怎么这儿一会儿,我就跑到了岩石层中来? 这尼玛,也太烧脑了吧? 我下意识地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憋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里,或者被灌铸在岩石层中,完全没有办法呼吸。 而正是这种境况,让我结合无数的爆炸信息,开始将前因后果给大致地整理清楚了。 一切,都要从我掉进那炙热得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的岩浆之中说起。 在那一瞬间,恐怖的热度,将我整个人都给烧得不成模样,倘若不是我体内的癸水灵珠气息,与白老头儿烙在我右手手腕上的六甲梅花烙将我的身体护住,只怕我此刻,已经成为渣渣了。 而即便如此,我当时还是给逼得神魂(又或者称之为意识),离开了我的身体。 正是如此,我当时才会感觉到浑身轻松,觉得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尽管我对于神魂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研究,但从之前我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它应该是能够观察世间一切,但不可能会有人能够瞧见它的。 但那个小姑娘,却能够瞧见。 她不但瞧见了,而且还产生了美丽的误会。 她把我认成了她的“哥哥”。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了起来,尽管我当时并没有足够活泛的思维去考虑自己,但当我向下看去的时候,能够瞧见一对毛茸茸的双手。 这双手,让我不得不回想起了先前那个倏然消失的家伙。 就是我在那沸水池子里,双眼变异的时候,睁开眼睛,瞧见的那个满身是毛、一张马脸的怪物。 那是一个猴子。 之前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思索,现在回想起了,我方才发现,那个家伙,其实就是我。 另外的一个我。 或者说,我的,本相。 灵明石猴血脉下的,夜行者的本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而那个小女孩儿之所以把我错认成了她的“哥哥”,说不定她的哥哥,曾经是某一个拥有着“灵明石猴”血脉的夜行者。 一直到她将双手掌心处那一掬如同水银状态的液体交给我,而我无法接住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认错了人。 对,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 我在出魂状态下,也的确瞧见了熔浆之中自己的本体,就是那个让我眼熟的大光头儿。 那是我在天灵盖受伤之后,秦梨落亲自帮我剃去头发,显露出来的模样。 我手中抓着的珠子,也许就是小女孩儿给我的那一掬液体。 又或者,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其余的,进入了我的身体里。 因为我当时瞧见,那个大光头,也就是我的本体,当时几乎已经融化了;没有融化的地方,也都被炙热的、火红的熔浆充满,只有癸水灵珠护着的地方,化作了灰黑色的岩石。 就连那六甲,也都融练破碎。 照理说,肉身凡胎,在这样的情况下,早就已经不行了。 我现在还能够活下来,感觉到自己存在于世,说不定就是那一掬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液体,救了我一命。 也许,是这样的吧? 我脑子有点儿懵,感觉我好像是理顺了,又仿佛还有许多的细节没有把握到。 比如那个小女孩子她到底是谁,如此柔弱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给我的这一掬火焰熔浆一般的玩意,又是个啥? 我明明是在熔浆之中,为何此刻,又化身为岩石了呢? 另外那一大群的火鸦,以及腾然而起的火焰巨鸟,还有那仿佛巨人一般的恐怖猿人,宛如钢铁战神一般的灰狼,和那个畏惧火焰,不敢入场的黑熊,又都是什么鬼东西呢? 还有,那一团无端恐怖的黑云。 那将我出魂的意识给直接逼回体内,并且在出手的瞬间,就将那本来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火鸟变成冰雕的家伙,又是什么鬼东西呢? 我完全不知道。 难道说,我之前瞧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突然间头顶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愤怒无比的吼声:“爱新觉罗·溥倛,你果然没有死?” 又有一个穿刺云霄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放下朱雀的身体,你这混蛋!” 这两个声音穿越厚厚的岩石,依靠着震动,传到了我的耳中。 而随后,一个让人心中莫名惊栗的、不似人言的话语,仿佛在我耳边响起一般,陡然回荡:“昨日之恨,今日不休,山高水远处,魔潮临尔头……” 这毫无任何逻辑的话语,在整个空间里来回晃荡,我都感觉到整个岩石层在颤抖。 而且我的身体里,莫名就多了几分凛冽的寒意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声音,就是那团黑云所发出来的。 我自入行起,也见过了不少的厉害角色,修行者,我见过顶尖儿的,夜行者,也有遇见过起码是妖王级别的,但所有的厉害角色加到一起来,给我的感觉,仿佛都不如这一团黑云那般恐怖。 那是极端的大恐怖,仿佛是统御世间一切邪恶的源泉和王者。 那声音来回晃荡,到了最后,消失无踪了去。 我听到了头顶之上,传来了暴躁如雷的骂声,以及某些结构倒塌时的轰然之响。 听到这个,我知道,那黑云走了。 剩下几个什么都没有捞得着的家伙,在乱摔东西,自个儿撒气呢。 不会到又过了多久,突然间有一个人沉稳严肃的话语,传到了空间中来:“仇千秋,欧阳江山,还有薛麻子,你们不在家里好好待着,管好你们的徒子徒孙,跑到这儿来撒野作甚?真的觉得没人能管你们了?” 比起先前将整个空间都给震得抖三抖的架势,这声音显得十分温和,平缓之中,又带着几分警示的意思。 它很平淡,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 这话儿,如潺潺流水划过,平缓而持续,而紧接着,我头顶上的所有喧嚣,在一瞬间骤然收敛,紧接着,再无动静。 宁静、寂静以及安静。 死,一样的静。 走了,都走了,没有任何的声音出现,仿佛我与整个世界都变得安宁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的,觉得这些让人畏惧的大拿离开之后,我总算是没有了生命危险,然而到了后来,我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不会,就这样,一直永远地待在这儿了吧? 想到这事儿,我开始慌了,我开始努力地蓄劲儿,想要动弹,然而身体却如同灌注到了水泥柱子里面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我与大地,浑然一体。 我挣扎过,努力过,甚至差点儿将牙齿都咬碎了,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到了最后,我丧气了,死心了,没有再乱动。 时间,在我的身上,变得静止了。 一秒钟、一分钟,或者一年、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估计,我就死在这里了。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当我认命了,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活路的时候,突然间,我的头顶上,传来了嘈杂而刺耳的电钻声。 这种声音是如此的刺耳,但是在我的耳中听来,却如同仙乐一般。 有人发现了我。 经过耐心的等待,在长期的寂静之中,已经学会了用脉搏计量时间的我,估摸着用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终于有人将我,连同着我身体外一大坨的石头,给拖上了外面的空间。 接着至少有四个大汉,拿着拆迁用的那种八磅锤,在我身上敲打着。 砰、砰、砰…… 当我最终给从石头里面挣脱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扶住了我的手,哈哈一笑,说我靠,这尼玛,石猴啊! 我睁开眼,瞧了那人一眼。 果不其然,白老头儿。 紧接着,我双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天机处,买保险? 这黑暗,弥漫空间,仿佛死神,在永生。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据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还没有睁开眼睛,我就闻到了一股充斥鼻间的消毒水气息。 而随后,我瞧见自己身处于一个高级病房之中。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整个病房里面,除了我身下的病床之外,再也没有第二张床。 除此之外,我还瞧见旁边,居然有沙发和电视。 我想要坐起来,却感觉到浑身僵直酸软,如同石头一般,没有知觉,忍不住哎呦一声,这时阳台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 她看到我醒了过来,十分惊喜地喊道:“侯漠,你醒了?” 我瞧见来人,也是一脸的惊讶:“老板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脸有点儿僵。 这人居然是合城居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刘娜。 她双手湿漉漉的,好像是刚刚洗了衣服一样,甩了甩手,将修长白嫩的手指搓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是白爷告诉我的,他说你遇到点事儿,受了伤,住在这里,我就赶过来了……” 白爷? 我脑子有点儿晕,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她却说道:“你等等哈,他们交代,你醒过来,第一时间通知,怕你身体有问题。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哈。” 刘娜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女人香,在病房里弥漫。 他们? 说真的,刚刚醒过来的我,脑子当真是一团浆糊,身体又很是疲乏,僵硬如铁,完全动弹不得。 而没多久,房门推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男的,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棕色皮衣,带着黑框眼镜,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容,而旁边那个年轻一些的,表情就严肃许多。 他手上拿着笔记本和钢笔,跟在后面。 那黑框眼镜走到了病床前,瞧见我想要爬起来,赶忙拦住了,温和地说道:“你别起来,医生交代了,你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状态,需要静养,别乱动——你躺着就行。” 我没有动,而黑框眼镜拉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在了我的床边,对我说道:“当前情况,一切从简。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烈,是419办的人,专门负责处理一些比较麻烦和棘手的案件和事务。不过你别多心啊,白知天老爷子以前是我领导,他也跟我特意交代过,你跟其他人情况不同,咱们这儿,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另外他那边也接到通知,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这人呢,从面相上看,其实挺威严、挺严肃的,然而此刻,却是满脸堆笑,总感觉有些小心翼翼。 不过他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人家主要看的,是老领导白老头儿的面子。 只不过,那白老头儿不是圆明园文理学院的门卫么? 怎么又变成这人的老领导了? 等等,419办?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天机处”么? 公门中人。 我脑子里思绪万千,此刻却只有小心招呼,说您好,需要我配合些什么吗? 苏烈笑着说道:“不、不、不,你别担心,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记录,备个案就行;其他的事情,由我的老领导过来跟你谈。你只需要把大概的情况跟我们聊一聊就行,而你有什么想要问的,也可以跟我说,我知道的,尽量跟你解释清楚。” 人家的姿态做得很低,我感觉白老头儿的面子还真的是大,也没有了拘谨。 我先是问了一下时间,得知是三天后。 然后我问了一下我的身体状况,苏烈说这个太专业了,需要老领导过来跟我解答。 不过他让我放心,我这边其实只需要静养,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够恢复正常了。 当然,这个是他听老领导说的。 说完,他说道:“老领导很快就过来了,咱们走一个过场吧——你能简单聊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么?就是随意聊一聊。” 苏烈说着,他身后的年轻人正襟危坐,拿出了钢笔和笔记本来,准备记录。 我瞧见这个是要备注在案的,留了心,没有敢怎么多聊,而是大致说了一遍,也就是我在街头被人袭击,然后躲在一个朋友处,后来被人找上门,将我拖到了一处废弃工厂里,扔进水池子里面…… 我尽可能地不去谈及秦梨落,也没有说起在那张宿秘境里面的情形,即便是谈到了,我也尽可能的模糊处理,没有太多的内容。 当然,关于我,我还是不怕的,主要是我也没有做啥错事,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这边讲述得模模糊糊,按照我之前在局子里做的笔录,早就被打断八百回了。 但是在这儿,这个级别至少要高上许多的地方,人家却笑吟吟的,丝毫没有异议,而且还配合我嗯嗯啊啊,表现得十分投入,搞得我都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了,忍不住问道:“您觉得,这样说可以么?” 苏烈点头,说挺好,挺好的,您继续。 我瞧见他没有反对的样子,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还没有等我说完,就有人敲门了,紧接着白老头儿的脑袋伸了进来,问道:“搞完没有?” 苏烈听到,赶忙就站了起来,冲着他毕恭毕敬地说道:“老领导,您来了?” 白老头儿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我就一退了休的老东西,叫啥老领导?你现在就是一领导,别跟我这儿矫情——怎么样,做完笔录了没有? 苏烈说:“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儿收尾。” 白老头儿说道:“差不多了,那就行了,后面的那点儿,你以前不是在文联待过么?自己编点儿吧……” 编? 苏烈有点儿尴尬,苦笑着说道:“咱们这个,是需要入档的。” 白老头儿有点不高兴了,说咋了?要不然我帮你弄? 苏烈没有敢再多逗留,赶忙说道:“行行行,我后面对照别的笔录,补充完整吧,您先忙。” 说罢,他又对我说道:“侯漠同志,我们的笔录到此结束,感谢您的配合。今天你的身体有些不方便,等回头你恢复了,去我们局里面坐坐,咱们好好聊一聊,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 他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然后带着那个记录员离开了房间。 他临走前,还帮忙将房门给关上了。 这人真的是让胖大海手下那帮人闻风丧胆、“天机处”的人? 怎么感觉像一卖保险的? 我有点儿懵,而白老头儿却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地坐在了苏烈的椅子上,紧接着一下子跳了起来,说怎么这么烫啊? 我苦笑,说人刚刚坐了的嘛,能不热乎? 他蹲下来,朝着那椅子吹了两口气,然后才坐下,伸手过来,在我脸上捏了捏,说咋样,石猴,感觉如何? 我说什么感觉? 白老头儿诧异,说我捏你脸,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我愣了一下,缓缓说道:“被你捏着,有点儿恶心。” 啪! 他朝着我的脸就扇了一巴掌,说我问你身体什么感觉,没有问你心理的排斥。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疼,有点痒。” 他在我的脖子、小腹和膝盖上面揉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这个情况,算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以为你得像植物人一样,在床上待个一年半载的呢——对了,刚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我说大概讲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哦,对了,先前在那沸水池子里,是您救了我,对么? 白老头儿得意地嘿嘿一笑,说除了我,还有谁? 我说多谢您。 白老头儿瞪了我一眼,说你谢我?呸,老子他妈的费尽心思,在你身上种下六甲神将,结果你却把这结界给破碎了,害得老子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破了功,你知不知道? 我有些晕乎,说这个,真不知道——哦,想起来了,不过并不是我故意的……对不起。 白老头儿挥了挥手,说没怪你。那天我第一眼见你,我勒个去,这尼玛印堂发黑,都跟包公一样了,我若不帮你点儿,你个小屁孩子估计就折腾完了。对了,你一南方人,没事儿跑北方来干嘛?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不利北方,一路往北,越走越凶,而且还是凶多吉少,一不小心就死了么? 啊? 我给他说得都愣住了,说您是说,我来北方,不对? 白老头儿瞧见我脸色有些不劲儿,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得,敢情还是有人怂恿你过来的?” 我点头,说对,有人说我在北方,有大机缘。 白老头儿眉头一竖,瞪着眼说道:“谁,谁……” 我给他说得心虚,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本名我不太清楚,外号叫做黄大仙。” 白老头儿一听,双眼一翻,说我艹,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那老王八蛋,我说怎么会这么不靠谱儿呢,竟然是他。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问道:“这个,有问题么?” 白老头儿骂完,却不愿意谈,而是对我说道:“别说这个,你先尝试着张开你的双手——先前的时候,医院的护士为你清理伤口,想帮你将手里的东西弄下来,结果没成功,然后叫了其他人,也还是不行,于是找到我。我倒是可以,但用起蛮力来,你手估计得折,你自己试一试,也让我瞧一瞧,里面到底是个啥。” ******** 小佛说:还有多少人,不知道圆明园文理学院,其实就是燕大? 第二十八章 魔 白老头儿倘若不说,我或许就真的没有在意自己双手之间,到底在捏着什么。 虽然苏醒了这么久,甚至都跟天机处做了一回笔录,但事实上,我感觉自己处于活动状态的,差不多也就是脖子以上,其余的地方,更多的是僵直和麻木,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我这情况,有点儿像是高位瘫痪。 得到提醒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然后尝试着将双手举起。 这动作十分艰难,仿佛我骨头的关节处生了锈一样,一点一点,好一会儿,我方才将手举了起来,然后缓缓张开,发现我的左手之上,居然握着一颗血红色、里面泛发着火红色光芒的珠子。 而右手处,却是小拇指大的一根小棍儿。 那珠子,比乒乓球要小上一圈,十分软乎,软中又有点儿带硬。 它很像我们小时候玩过的一种,叫做弹球的东西。 而相比于塑胶材质,这玩意的表面,又多出了几分釉质,感觉又如同陶瓷或者珍珠一般,总之不管如何,这种感觉是多变的,十分难正确阐述。 之前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将这珠子给捏紧。 刚刚一捏,一股炙热的气息就从那珠子表面的釉质部分,瞬间就传递到了我有些麻木僵直的左手之上。 它让我的记忆,瞬间就回到了先前在熔浆池子之中的感觉。 它也同样刺激了我的左臂,乃至左边的身子。 我下意识地越发用劲,感觉那珠子滚烫不休,里面仿佛有无数热腾腾的气息,朝着整个房间肆意蓬勃而出。 我对于自己这近乎于高位瘫痪的身体十分不满,下意识地还要用劲儿,那白老头儿慌张地大声叫道:“停停停,你个傻缺,再捏的话,这朱雀妖丹,就要给你捏爆了。真的爆了,别说咱俩,估计整个医院的人,都得给你陪葬——大圣,收了你他妈的神通吧……” 呃…… 我给白老头儿的逗比话语弄得有点儿无语,张开了手,说要看看么? 白老头儿一愣,说啊?可以? 我说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说,你准备抢走? 白老头儿有点儿激动起来,说真敞亮,那我就瞧一瞧哈,就只是瞧一下…… 他从我的左手处,接过了那火红色的珠子,结果却发出了“啊”的一声叫唤,我闻到了毛发焦糊的臭味,紧接着病房的楼板,微微一震,仿佛很重的东西砸在了上面一样。 我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白老头儿翻着白眼,说就知道你丫挺的没安好心,这玩意,怎么会这么烫呢? 我说你不知道等它缓和一些,再拿么? 白老头儿蹲在了地上,快要趴着去观察那珠子,而我则打量起了右手掌心处那根小拇指大小的东西来。 这玩意有点儿粗糙,如同生锈的钉子,两头大,中间直,上面仿佛蚀刻了许多的纹路,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天然的,内中又仿佛有着无数的联系。 仔细打量呢,哎哟喂,我发现里面的许多细小缺口。 我将它放大在脑海中,居然化作了符文,能够不断旋转,里面又仿佛蕴含了大千世界一样,无比神奇。 这东西乍一看不咋地,但真正打量,却又是别有洞天。 我用大拇指掰了一下,发现它的材质软中带硬,硬中又带着几分柔和。 瞧见这,我有点儿想要哭了。 因为我记得,当初我右手那儿,抓着的,可并非是这么一点儿萝卜丁。 我抓着的,可是软金索长棍。 即便是沾染了许多的岩浆融灰,被高温侵蚀之后,它也是能够提起来砸人的,此时此刻,这玩意又算是个啥呢? 我内心在滴血,一想起自己那根随时可以抽出来打人的裤腰带,我就泪流满面。 没有等我伤心多久,我又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啊!” 我听到白老头儿的叫声不像是作假,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床沿上冒出了一个脑袋来,正是白老头儿,他怒气冲冲地对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玩你大爷?我等了这么久,那珠子也就你能拿,其他人别说拿,碰都不能碰——就知道你没有好心……” 我苦笑,说这个……我绝对没有。 白老头挥手,说别扯了,你赶紧过来拿着吧,否则这楼底都要给烧穿了。 我说这怎么办,不是我不想,是我根本坐不起来。 白老头儿叹了一口气,说唉,得嘞,我扶你起来吧,不然真得烧穿了不可。 他过来扶我,我配合着他用力,结果也弄了老半天,我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咔嚓作响的声音,终于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我方才勉强俯身,将那火红色的珠子抓在了手里来。 它在我手中,不用力,就没有任何热力,凉悠悠,就一正常的珠子。 白老头儿将我扶起来,又将我给弄回床上去之后,仿佛跑了个马拉松,浑身都出汗了,坐在椅子上面喘气,说你个石猴,是真沉啊。 我苦笑,说您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我怎么就石猴了? 白老头儿指着我说道:“你敢说你不是灵明石猴血脉的夜行者?” 我说我还不够格称之为夜行者,毕竟还没有完全觉醒。 白老头儿说那也是,另外你知道你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说啥事儿? 白老头儿从你先前在那熔浆深处待了太久,高温和剧热破坏了你的身体结构,使得你的许多身体机能已经丧失了,不过因为某些机缘巧合的缘故,你摄入了大量的金属和硅元素,使得你的身体,变得出奇的坚硬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钢筋铁骨——所谓的“钢筋铁骨”,并不是说你整个人都是一堆破铜烂铁,而是在你的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比如…… 他从旁边拿出了一个铁勺子来,在我的胳膊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是金铁交击之声,铮然作响。 他继续说道:“当然,这都只是表相的,并非持久,你现在之所以难以动弹,就是无法掌控这样的状态,停不下来;等到你完全适应,可以通过调节气息,回到以前的模样,你就能够下床,正常走动了。” 我听得有点儿绕,说您的意思,是我以后用不着这样,对吧? 白老头儿问我:“你现在修行的,是什么法门呢?” 我说:“叫做《九玄露》。” 白老头儿一愣,说什么《九玄露》,没听过啊? 我苦笑,将那修行方法的由来说出,白老头儿摇头,说王朝安那家伙有点儿忽悠你的意思啊,一本不知来历、乱七八糟的残本,都敢给你练——得嘞,回头我去我们学校的藏书馆里,给你淘弄一本好的出来,让你先把这状态给解除了吧。 我听到,有些激动,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个啥,要钱不?” 白老头儿瞪了我一眼,说你觉得呢? 我小心说道:“多少合适?” 呸…… 白老头儿喷我一脸口水,我却开心地笑了,然后问道:“您说这个,真的是朱雀内丹?” 那老爷子点头,说我忘了问,这朱雀内丹,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愣了一下,回忆了几秒钟,方才说道:“是一个小女孩儿给我的。” 白老头儿不信,说呸,人家怎么不给我? 我不想瞒他,将当时的情况说明了一遍,那白老头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如此,那只有一个可能,你说的那个红裙小姑娘,应该就是朱雀本人;而她,估计是睡迷糊了,认错了人,这才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可惜啊,她这偌大一身法力,几千年的修为,最终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我听到,心中惊疑,说她,怎么了? 白老头儿说我当时因为六甲神将被损,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去的是老方,不过结果,好像是那朱雀的身体,被噬心魔给带走了。 噬心魔? 我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白老头儿说你不懂? 我说对,真不懂,人,我知道,现在夜行者也理解了,但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真不懂。 白老头儿耐着性子给我解释,说:“古语有云,‘人心癫迷为魔’,魔并非自然造物,而是有的人,因为需要满足自己心中的欲望,与远古大妖、妖元融合,心入魔道,违反天地至理,便是入魔。”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继续说道:“魔,并非自然造物,它受到诅咒,是无法繁衍、无法定性的生命,它天生就以杀戮和破坏为最大的乐趣,喜欢操控人的生死和心灵的恐惧,是逆天而成的生灵,也是最受唾弃的存在,每一个魔的诞生,都是一场巨大的劫难,让无数生灵为之消亡——夜行者不可怕,人也不可怕,怕就是怕这种失去理智、陷入沉沦,以杀戮为乐趣的魔,它是人族和夜行者一族,共同的大敌。” 我听他说完,忍不住说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魔,是不是一团黑云?” 白老头儿摇头,说不,不是云——魔,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人。 ******* 小佛:不好意思,昨天谈事回来,已经很晚了,写完加更,想要熬夜的,结果眼睛一闭,就睡着了,起得有点儿晚。对不起。 第二十九章 梨落之死 魔,也是人。 随后白老头儿跟我补充了我昏迷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那个叫做噬心魔的家伙,卷走了生死未卜的朱雀,而先前与朱雀相斗的那几个恐怖夜行者,则是京城几个顶有名的大人物。 他们在阻拦噬心魔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也都受了一些伤。 我听到,忍不住问道:“朱雀,是凤凰么?” 白老头儿摇头,说作为天之四灵与四方星宿之一的朱雀,与礼记四灵之一的凤凰,是存在极大的不同的,它是沐浴星宿之光而生。从理论上来说,更具神性,比之凤凰这个族群而言,更加独一无二。 我听得一头雾水,说是不是说,它比凤凰吊? 白老头儿对我的简单思维无话可说,撇了一下嘴角,说你可以这么认为吧。 我对于那个红裙小姑娘一直心存歉意,忍不住又问道:“对了,你说那个什么魔,它抓走了朱雀,想要干嘛啊?” 白老头儿说可以干的事情,很多啊,作为远古大妖,一身磅礴修为,活了那么多年,显化本相之后,全身都是宝贝,另外如果她还活着,那数千年的见识,也是一笔丰富的宝藏和财富,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它并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我说是什么? 白老头儿眉头一掀,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啊——人之所以为魔,是与远古大妖、或者妖元融合,心入魔道,违反天地至理,它现如今既然已经是魔,最能够增涨修为的,就是妖元,也就是妖丹。但这玩意,不是在你的手上么? 我听到,心中一疼,说那,朱雀,她,会不会死? 白老头儿瞧见我这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猫腻,但我不得不告诉你,那朱雀,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希望了——可惜啊,我听说,那朱雀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光凭自己的力量,都能够将张宿秘境之下的一片岩石融化,化作熔浆岩海?” 我说你没有瞧见? 白老头儿摇头,说我赶到的时候,整片熔浆岩海,都已经凝结成块,把你从那里面给弄出来,都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哪里来得及瞧见? 我突然想起一事儿来,说那个张宿秘境,现在还在那儿么? 白老头儿笑了,说张宿秘境又没有长腿,哪里跑得了? 我想起里面的烛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前辈,你也知道了我是灵明石猴的血脉,既如此,也应该知道,我想要活下去,安然度过五重关,就需要一种叫做烛阴的东西。而据说,那张宿秘境之下,有……” 白老头儿哈哈一笑,说你想回去那秘境里,将东西找出来? 我点头赔笑,说对。 白老头儿朝着我的胸口擂了一拳,说你想都别想,在这天子脚下,京师之地,出了这等事情,你觉得咱们上面,会坐视不管么?那破地方,肯定是已经封锁起来,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了的。别说你,就算是我的这张老脸,想要进去,都得找人批申请呢——你还别打鬼主意,京师这地界,藏龙卧虎,就你这点儿本事,想要偷偷溜过去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说不会吧,这么严? 白老头儿说我还不是吓唬你,虽然吧,上面对夜行者并无歧视,也没有刻意规范,但一般来讲,只要是夜行者犯事,就当做枪案一样,专案专办,而且从重从严,用严打的标准。你如果不想一辈子都蹲在一个破牢房里,蹉跎终生的话,最好别越线。 我苦笑,说别说蹉跎终生,我若是不能度过五重关,完全觉醒成夜行者的话,估计也就一两年能活。 瞧见我这般沮丧的模样,他笑了,说得,看在娜娜的面子上,我帮你去问问吧。 我十分惊喜,说真的? 白老头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瞧见没,又是送功法,又是破格帮你问这事儿,你大爷我真的是费尽心思了,你小子以后倘若是敢亏待娜娜,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我:“……” 他补充一句,说:“我说的,是第三条腿,注意了。” 面对着这随意飙车的老爷子,我也是没办法,苦笑着说道:“白前辈你误会了,我跟老板娘之间,是真的没有啥。她对我,也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而已……” 白老头儿指着我的鼻子,说装,看你给我装。 我说真不是,宽哥刚刚走没多久,老板娘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怎么可能会想这些呢? 白老头儿吹胡子瞪眼,说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这个有什么?你别看我老头子七老八十,我还有一个小我五十岁的老婆呢,这有啥? 呃…… 我瞧见老爷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脸的无奈。 而且,他这架势,好像还有点儿洋洋得意的样子,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我低头不说话,而他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行了,女人呢,有时候矜持,不方便开口,男人嘛,总得主动一些,你说对不对?得,娜娜在外面都等急了,怕我欺负你呢,你在这儿待着吧,别着急,医药费有人报销,用不着你管。 他笑吟吟地站起来,假模假式地给我整了一下被子,然后离开。 白老头儿一走,老板娘刘娜就走了进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他们都找你干嘛啊?怎么这么久?”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所以含糊地说了两句。 老板娘说道:“白大爷以前是学校保卫处的,跟公安局那边的关系不错,别人也给面子,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对了,你刚刚醒过来,感觉好一点儿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此刻脑袋里面给塞了无数东西,头脑爆炸,只想静一静,于是说道:“不用,我想再躺一会儿。” 老板娘很担心,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说不是,就是头有点儿晕而已。 老板娘听到,方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我旁边,说你昏迷了三天,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了的,我带了点儿鸡汤,你稍微喝一点儿吧。 我瞧见她这般说,也没有拒绝,说好。 我此刻全身僵硬,有点儿动弹不得,老板娘就将病床调了一下,让我半躺着,然后一勺一勺地喂我。 我脑子里想着很多事儿,却不得不跟老板娘聊了一下合城居的事儿。 她告诉我,说老图叫来的那几个人都不错,特别是那个叫做王月月的,更是一把好手,弄得她都轻松了不少;至于生意,虽然没有我主厨,流失了一些口味刁钻的老饕,但大众食客的评价还是不错的,所以影响不大。 对于我的失踪,她担心了好多天,幸亏菩萨保佑,我这边虽然出了事,但没有什么大碍,也还算好。 我与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天色变晚,她需要回家去照顾萌萌,只有离开。 临走前她问我想要吃什么,明天给我带饭过来。 我说不用了,让她这两天先别来——事情有点儿复杂,我害怕她被卷进来,希望她跟我保持距离。 这话儿听得老板娘很激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想将这世间的丑恶跟这位天性纯良的女子说太多,含糊其词,说我过两天,会跟她好好说起的。 听到我的话,老板娘不再问了,起身离开。 我感觉,她走到时候,情绪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这医院是一所军医院,内部医院,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 晚上的时候,我叫了那人进来,询问了一下,结果那人告诉我,说他只负责“保护”我。 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我满心疑问,无数问题在脑海里,却没有办法找人询问,而自己又跟一瘫痪病人一般,半夜上厕所,还得请好几个护工帮忙。 好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变软,没有让人太累。 次日的时候,白老头儿又找到了我,除了拿来一本《月华录》给我,并且给我讲读一遍之外,还告诉了我另外的一件事情。 经过这几天激烈的博弈,之前对我进行迫害的豹哥,以及始作俑者尚良,都给逮了起来。 并且仇家的当家人作出了承诺,会对此次事件里面的所有相关负责人都给予处置。 另外尚大海过两天,还会过来,亲自给我赔礼道歉。 说完这些,他还给我带来了我的背包,包括里面的钱包、证件,以及我的那颗炼妖球,都给我带了过来。 瞧见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白前辈,我有一个朋友,叫做秦梨落……” 白老头儿听到,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那丫头是个不错的女孩儿,她能收留你,说明你们两个之前也认识,相处得还不错,不过……唉,她死了。 啊? 第三十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死了? 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我感觉就好像是大锤子砸到了我的脑袋一样,“嗡、嗡、嗡”地直作响。 它让我都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慌忙紧急求证,说等等,等等,白老头儿,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说的人,是港岛来的交流学者秦媛,就是…… 我一激动起来,连“白前辈”都不喊了,直接叫出了我心底里的称谓。 白老头儿也不责怪,而是说道:“当然,我知道是谁,秦媛是她的化名,她本应该叫做秦梨落——大美女来着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说句老实话,那女人长得是真的美,腿长胸大身材好,关键是一张狐媚脸还莫名的清纯,那外人勿侵的冰山范儿勾得人心痒痒,我要不是刚刚娶了第九任媳妇儿,我都差点儿忍不住去追了……” 呃…… 我有点儿无语地瞧着面前这位毫不避讳自己有多好色的老头儿, 真想不通这老菜皮哪里有脸,还准备去追求秦梨落。 我问道:“她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白老头儿一脸诧异,说你不知道啊? 我都快急哭了,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之前一直想问来着,不过内心里有些害怕给秦梨落惹上麻烦,毕竟她改名换姓、隐藏身份而来,必然是有一些不可公开的地方,所以才一直忍着。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 白老头儿瞧见我确实不知,叹了一口气, 说那孩子也是命不好,她当日去拜访大名鼎鼎的梅花仙针高满奇,回来的时候,得知你被掳走了,想了办法,找到了西郊那个工厂,在我们之前进入地下通道。在张宿秘境之中,她跟人起了冲突,具体的我并不知晓,后来的时候,听说是被那噬心魔顺手摆了一道,浑身精血被吸走大半,剩下残躯,已经坚持不住,油尽灯枯了…… 他有些惋惜,说她跟你,其实就在一个医院,不过她还特意交代了,不让人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说不想让你觉得欠她人情…… 我听他说着,脑补着当日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仝小米没死。 当时那帮人将仝小米留在了宿舍,而秦梨落应该是在之后的不久赶回来的。 她在得知我被人强行掳走之后,凭借着她的智慧,应该能够很快猜测到掳走我的那一伙强人,到底是谁。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那么快时间赶到西郊工厂,这个我不得而知,但从当日出现在张宿秘境的仇千秋,欧阳江山以及薛麻子等不同势力方来看,这里面肯定是有着什么我不知晓的故事存在。 又或许秦梨落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求助了上面三人的任何一个帮忙。 只不过,她求人帮忙,那旁观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卷入那事情里面来呢? 那噬心魔有多可怕? 尽管我没有对仇千秋,欧阳江山,还有薛麻子进行过望气,但能够感受得到,他们或许都有妖王的实力。 而那噬心魔居然能在三大妖王的围攻之下,把朱雀这么一头洪荒大妖给瞬间冰封,然后带走。 这得多么恐怖的实力。 这样的力量,像我们这样的小虾米,不是应该有多远闪多远么? 她去干嘛啊…… 我的心头满是悲愤,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我问白老头儿,说她走了多久? 白老头儿一愣,说什么多久?哦,其实她还没有死…… 我听到,有些抓狂,说我艹,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死没死,这种事情你都能够开玩笑? 白老头儿大概是瞧见我心生希望,叹了一口气,说她现如今油尽灯枯,只有一口气没咽下去,跟死了,其实差不多了。 我着急了,说人没事,不是应该就有办法吗? 白老头儿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生死这种事情,对于夜行者来说,很多时候,已经上升到了天命之上——你为什么要度过五重劫,方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夜行者呢?这就是命数。对于她来说,亦是如此,若是真的有办法,你觉得我会贸然下结论?事实上,现如今的她,已经基因崩坏,全身败血,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活了……” 我说那个什么梅花仙阵的御医,也不行? 白老头儿看着我,说神仙来了,都不行。 他的断论如同雷霆,让我实在是无法再说侥幸之语,想了很久,方才问道:“如果她还活着,我,能不能见一见她?” 白老头儿摇头,说我不建议你见她。 我有点儿激动起来,冲着白老头儿大吼道:“为什么?说起来她是为了我而死的,我为什么不能见她?” 白老头儿瞧见我情绪激动,站起来,安抚我道:“别冲着我吼,这是那小姑娘的意思,与我无关。” 我诧异,说为什么? 白老头儿叹气,说你并不知道基因崩坏,对于夜行者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全身流脓,恶臭满身,手脚僵立,甚至有的地方,随便一撕,就能够扯下皮肉来,比麻风病人更加悲惨,而对于临死之人来说,那种痛苦,更是难以忍受。你应该见过秦梨落风华绝代、娇颜如花的时候,你想一想,她愿意让别人,瞧见她现在的模样么? 我愣了,说您的意思,是…… 白老头儿说不愿见你,又或者说不愿意见任何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现如今,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能够见到她的,是从港岛赶来的一个霍家人,那是过来处理她后事的。 我陷入了沉默。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这消息听得我锥心地疼。 我想要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的我,还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仅仅就比高位截瘫的病人强一些的家伙。 我甚至都不能够下床,连上厕所都没办法自己解决。 这样的我,谈什么去帮忙想办法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无法忍受在秦梨落人生的最后时间里,我没有能够去给她做一个告别。 甚至都不用言语,我只需要看上她一眼,让她明白,我在想着她就好。 可是…… 白老头儿瞧见我情绪沉浸在伤感之中,便站起了身来,对我说道:“行吧,你也别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小姑娘是个无福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谁也帮不了,先得想想自己……” 说罢,他准备离开,我想起一事儿来,问道:“您说她在这家医院,哪儿呢?” 白老头儿指着楼道尽头,说就在这栋楼,尽头的那一间,便是她的。 我点头,说好。 说完,我又补了一句话,说谢谢。 白老头儿知道我的情绪低落,摆了摆手, 然后说道:“对了,关于烛阴的事情,我问过了,但没有具体情况反馈回来。你也知道的,这些事情,一般比较紧,程序比较多,你也别着急。” 如果是之前,对于这个关系到我性命的东西,我肯定是很关注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是索然无味,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等到白老头儿离开了病房,房间里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之后,我的脑子里,开始止不住地想起了秦梨落来,思维如柳絮一般,随风飘逝。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秦梨落的时候。 她是如此的惊艳,即使是在ktv那种污浊的地方,她也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除了令人窒息的女性之柔美外,我总还是能够从她那宛如满天星辰的双眸之中,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 事实上,当时老马等人去调戏秦梨落、挨个儿灌酒的时候,我当时就有种拿酒瓶子敲这帮混蛋脑袋的想法。 再到后来,我重见秦梨落的时候,是满心恐惧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她与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她出现在我的房间,给我种下启明蛊,以及后来对我说出,她是我的引路人时,我的心里满是恐惧。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几分的窃喜。 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能够和她那般的大美女有了联系,这真的是很让人兴奋的事儿。 再后来,我在霸下秘境见到了她。 她骗了我,又在最后,将助我冲入第一重关的弱水给了我,让人无法理解…… 再有就是我们在十分戏剧的情况下,在校园里重逢。 这一幕幕、一幅幅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飞掠而过,突然间,我发现,这个本来与我没有太多关系的女孩子,她已经占据了我心神之中,大部分的地方。 不行,我得见她一面,不管如何,我都得去见她。 我没有再多想,而是将心神,沉浸在了白老头儿教过我的《月华录》上来。 这是我能够站起来的关键。 时间缓慢流逝,半夜时分,长吸一口气之后,我如同机械一般,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推开了门,门口有一个人在睡觉,瞧见我出门,赶忙起来。 我认识这哥们,指着走廊尽头,低声说道:“我去看一朋友。” 那人问道:“我扶您?” 我说不用。 我扶着墙,一点一点地走,就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旁边走出一人来,瞧见我,恶狠狠地骂道:“你还敢来?” 砰! 他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发出闷响。 我没有动,而那人却疼得收回拳头,直抽凉气。 我看着面前的黄毛尉迟,缓声说道:“我,想见秦梨落一面,当面感谢。” “滚!” 第三十一章 青春无悔 黄毛尉迟如同一堵坚实而不可摧的墙,堵住了我与秦梨落见面唯一的可能。 我揉了揉还没有变回原样的坚硬脸庞,然后认真说道:“帮帮忙。” 尉迟京朝着我瞪眼,恨意凛冽,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你还有脸找到这里来?要不是你,梨落会变成这个样子么?说实话,要不是梨落拦着,我早两天,就过去把你给弄死了——你以为你们大陆政府的那帮人,能够拦得住我?” 他指着我的鼻子,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梨落要死了。 尉迟京抬起了手,又想要揍我,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而是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推到了墙面上,那话语就仿佛从牙缝里面迸出来:“你,知道,还来?” 我说生死是大事,此次不见,有可能就要阴阳永隔了。 尉迟京说那又如何? 我说你就当帮帮忙,放我进去,与秦小姐见一面,我侯漠认你这一份大人情,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还,可以么? 尉迟京脸色铁青,说听听,以后有机会。但你知道么,梨落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她甚至还有可能继承霍家的一切资源,成为霍家的执掌人,你知道么?你个穷逼小子,你知道霍家有多大么?你知道霍家的财富有多少么?你知道…… 我被他一顿训,听完他痛心疾首的一通话,方才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想,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的还敢在推卸责任?” 尉迟京气得肺都快要炸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以为我刚刚过来,什么都不知道呢?梨落过这边来,什么都好好的,倘若不是碰到你这么一个灾星,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牵扯进这些屁事儿里面去,也就不可能碰到噬心魔那大魔头,更不可能会被人吸去全身血脉精华和修为,落到现在这个基因崩溃的下场……”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推卸责任,我只想告诉你,我想要见秦小姐一面,跟她表达一下谢意。 尉迟京毫不留情,将我往后退推去,然后又说了一句:“滚!” 我深吸一口气,还想再次争辩,结果尉迟京补了一句话:“你还别觉得委屈,这事情是梨落定下来的,她谁也不愿见,特别是……你!” 啊? 听到这话儿,我再一次地沉默了。 白老头儿跟我说起过夜行者基因崩溃时的情形,这事儿对于一向都爱美、素来洁净的秦梨落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于残酷的事情。 所以,秦梨落不想见任何人,我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 我想起秦梨落是因为我而变成的这样一副田地,心里就疼得不行。 如果她对我,真的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那么在回到宿舍,从仝小米口中得到了我的信息之后,她大可以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所有的责任,不用去管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真的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她却偏偏赶到了张宿秘境,在那样迅速的时间里,另外还多了几个实力让人敬畏的顶尖人物,尽管我不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却能够从浮光掠影之中,感受得到秦梨落对我的关心,以及…… 一点点的感情。 所以,我必须当面跟她道个谢。 要是不能,我相信自己接下来的有限余生里,恐怕都会陷入极度的自责和悔恨之中去。 瞧见尉迟京不肯让,我就开始强行往里面挤。 不过尉迟京作为港岛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本事还是有的,方寸之间,小擒拿手,一牵一绊之后,将我掀翻倒地,然后死死按住我。 他刚才打过我,拳头还疼,这会儿学了聪明,死死按住我之后,然后开始掐穴道。 我感觉身体的肌肉和筋骨,给他弄得酸软发麻,浑身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甚至有白沫从口中冒出。 这个时候,刚才说要扶我的那人匆匆赶了过来,对那尉迟京喊道:“尉迟先生,侯先生,两位请住手,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要闹,否则我只有请示上面来处理了。” 尉迟京毕竟不是大陆人,对官方还是比较忌讳的,听到这话儿,将我给放开,然后说道:“你别让这家伙,过来打扰我们,知道不?” 那人点头,说好。 说罢,尉迟京离开,而那人过来搀扶我,低声说道:“侯先生,我们工作难做,您多体谅……” 我瞧见他的眼神,也很坚决,知道自己基本上算是没戏了。 我没有继续再闹,而是点头说道:“好。” 在那位419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回到了病床,躺在床上。 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地盘腿,坐了起来,开始继续修炼白老头儿从藏书馆里给我带来的夜行者修行典籍,《月华录》。 与《九玄露》这种残篇比起来,《月华录》则更加系统和基础一些,它虽然是文言文,但里面又有许多的备注和解释。 从我手上的这本书来看,里面的注释并非是出于同一人之手,甚至都是不同年代的,每个人都会写上自己的理解和实际情况,这事儿有点像当时刚刚兴起的bbs一样,让人的眼界,一下子就开阔许多。 而且它还提出了一种专有化的修炼方法,那就是对着月华吞吐,用来提炼体内的血脉之力,化作“妖力”,最终凝练成内丹。 它里面的许多理论和知识,都很让人耳目一新。 我甚至还在文末的注释中,瞧见了有人对于夜行者级别的定论,说刚刚觉醒血脉的夜行者,能够使用的血脉之力,也就是妖力,它是藏匿于四肢百骸,需要用的时候,调动复杂,难以一蹴而就;至于平妖、信妖,则融练于上、中、下三处丹田之内,宛如涓涓细流,循环流通;而大妖,就已经是半固体的状态,随时随地,都能够凝练成型,即便是本相,都可以转化自如。 有的大妖,甚至都能够通过“丹鼎”之术,熔炼宛如实质的内丹。 夜行者的内丹,也被人称之为“妖丹”、“妖元”。 至于妖王,不但拥有了最基本的妖丹,而且还能够觉醒远古时期的大部分血脉神通,已然不是寻常人间的角色了。 月华,其实就是月光。 对着月亮修行,这样的感觉,让我不再有自主地想起了对着圆月嚎叫的狼。 我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修炼,其间419处的哥们放心不下我,偷摸着来看了我两次,感觉我这样一个差点儿如同残废的人,应该是造不成太多的麻烦,所以没多久,我就听到有轻微的鼾声,传了过来。 我听到,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继续修行,将全身的经脉,以及滞涩的地方都给打通,让自己的身体不再是如同钢铁一般僵硬。 恢复柔软之后,我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两遍,适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果然,白老头儿挑的书,着实不错。 一晚上修炼下来,我都已经可以行走自如。 虽然依旧还是有一些郁积之处,但对于正常行动,已经问题不大了。 我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大概是凌晨与早晨的交界,清冷的晨风吹进了屋子里,让我为之一凛,随后我轻轻活动手脚之后,朝着外面攀爬了过去。 秦梨落的房间,在左边走廊的尽头,离我这儿,隔着七八个房间。 我双手如钩,攀在了墙面上,然后如同一只蜘蛛,朝着那边攀沿而去。 这事儿,对于一个大病未愈的病人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几次,我差点儿从这四楼跌落下去。 不过我最终还是坚持住了。 当第一缕的晨光,从天际露出来的时候,我缓缓推开了秦梨落房间的窗子,然后如同一只猫儿,走到了病房里面来。 这病房,比我那里的要大,有外间和里间。 我来到的房间是里间,病床被一顶蚊帐给遮得严实,不过遮得住光,却遮不住气味,里面有一股海鲜市场里独特的腥臭气味,从里面悠悠传出。 它与外面浓烈的花露水、香水味混合在了一起,纠缠起来,有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恶臭。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是一种,人之将死的气息。 我缓步走到了床边,蚊帐里有人在躺着,轻轻动了动,然后醒转过来,用十分沙哑的声音问道:“尉迟?” 这声音几乎是变形了,但我还是能够听出秦梨落的声线来。 我感觉我,有些悲伤。 锥心的疼。 我将手伸进了蚊帐边儿,往外面轻轻掀开,然后开口说道:“不,是我,侯漠。” 我掀开一点儿缝隙,瞧见有一只满是流脓烂肉的手,抓住了被子,将自己给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慌乱地喊道:“你怎么来了?快走,快离开这里。” 我张口,一股浓烈的恶臭冲到了鼻间,想起以前宛如女神一般完美无瑕的秦梨落,眼泪不由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想过来,给你道个谢……” 秦梨落缩在被窝里,慌乱地说道:“你走,你走,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不走我叫人了……” 我听到这话儿的时候,脑子里就如同被闪电劈了一般。 一首歌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我忍不住轻轻吟唱道:“开始的开始 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 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 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 我相信 没忧愁的脸 是我的少年 不仓惶的眼 等岁月改变……” ********** 小佛说:其实我想用《一生有你》的,只不过,当时这首歌,还没有出来。 第三十二章 临死一吻 我因为变声期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声带的保养,使得嗓音坏了,说话的声音很低沉。 我唱歌,自然也不好听。 不过我却唱得十分认真,而且很奇怪的,是平日里乐感并不算好的我,居然在这个时候,唱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够在调子上。 而且没有错一个字。 这首歌,出自于三年前发行的校园民谣专辑《青春无悔》里的同名主打歌。 从歌曲的火红程度来说,它并不算是最好的。 但对于我而言,歌里面的词,真的是好到让人流泪,也更能够表达我此刻的情感。 在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心中的情感时,认认真真地将里面的词,用沙哑的声音,由我轻轻吟唱出来,反而是一种更加准确的情感宣泄方式。 “没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仓惶的眼,等岁月改变;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转过年轻的脸……” 我的情感,在这个时候,完全投入其中,不知不觉间,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回被子下面的秦梨落没有再狂躁,也没有催着我走。 她仿佛沉浸在了这首歌曲之中去。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如果不是被子下面的身躯时不时抖一下,我甚至都以为这儿什么都没有。 当我唱完了整首《青春无悔》,停下来的时候,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许久之后,被子里传来了秦梨落低低的声音:“你,这是在同情我,可怜我么?” 我说不是。 秦梨落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过来,说声谢谢,那么我听到了,你也可以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先前闻到的恶臭,此刻居然没有那么熏了。 我看着被子之下的女人,想着她曾经的绝代芳容,然后问道:“我过来,除了感谢,还有一个疑问,你能够给我解答么?” 秦梨落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你我之间,萍水相逢,就算是之前有些恩怨,但用你的话来说,都已经是两清了,按理说你可以对我置之不理,为什么还要赶到张宿秘境去呢? 秦梨落有些惊讶,说啊,那里,就是张宿秘境? 我点头,说对。 秦梨落说如果那里是张宿秘境的话,里面说不定会有能够让你度过五重关的烛阴,你拿到手了没有? 我盯着被窝之下,认真地问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里面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梨落方才回答道:“你是被我引入这个行当的,成为夜行者,我是你的引路人,而我这个人,做事情呢,有点儿强迫症,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 她努力地找着借口,结结巴巴地说着,完全没有她平日里的利落与气场。 我没有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托辞。 我单刀直入,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 被子之下的秦梨落很是惊讶,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我再一次地认真说道:“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秦梨落斟酌了一下,说:“的确是有一点点。” “我也喜欢你。” 听到我飞速的回答,秦梨落顿时就愣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她表白。 这情况,着实是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这都什么时候了,跑出来谈情说爱是什么鬼? 估计秦梨落也愣了一下,随后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我们不合适!” “我知道我们不合适,论学历,你是高高在上的留学海龟,上的是法国名校,我只是一个中专生,连国内的高等教育都没有接受过;论家世,你是港岛霍家的几个继承人选之一,师父、养父都是顶厉害的人物,而我呢,我父母都是农村种地的农民;论财富就更不用说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是……” “那你说是什么?” “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说这些有意义么?” “就是现在,我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之前的你高高在上,如同皎月一般熠熠生光,让人自惭形秽,我根本不敢说任何有可能冒犯你的话,生怕惹恼了你……” “那你现在就敢说了?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这个样子,也……”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自己如果再不说的话,我以后的余生,都会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之中度过。一个男人,如果连喜欢都说不出口,那还有什么卵用?秦小姐、哦,不,秦梨落,梨落,其实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心脏就一直再跳,虽然后来再见你的时候,那么畏惧你,但每一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时候,我都会在想,如果你我之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噗通”作响的心脏安抚下来。 好一会儿,我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我的话,我们之间,能够有一段爱情,那么我就算是现在死去,也是没有遗憾的。” 被子之下,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秦梨落并没有回应我。 我有些灰心,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冲撞了她。 或许我刚才慌乱而没有逻辑的话语,让她觉得,我此时此刻的表白,只不过是趁人之危而已。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秦梨落突然开口说道:“我,没有谈过恋爱。” 啊?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嗯,然后呢?” 她突然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孤儿,进入霍家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淡薄了,而后来,我一直都在霍家位于大屿山的一个秘密营地里受训。我是同批人里面,表现最好、悟性最高的小孩儿,血脉又十分特殊,叫做‘七彩锦鸡’,天生媚形而丽质,所以被义父秦三千收为养女……” 她跟我讲述起了她之间的过往,包括被秦三千收养之后,又给秦家的二号人物收为徒弟。 她觉醒之后,修为神速。 除了修行,她从小就接受各路名师的培育,无论是基础的课程,还是琴棋书画、中西音乐,甚至是专有领域的研究,她如同填鸭一般,被灌输了许许多多的思想,甚至还去巴黎上了四年学。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港岛霍家培养接班人。 在霍家门下的后辈之中,她是其中的几个佼佼者之一,而为了这个目标,她如同机器人一般,每天都忙忙碌碌,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情。 她仿佛全能一般,会许许多多的事情。 说完这些,她方才认真地说道:“我会很多,但唯独不会谈恋爱。” 我耐心地听着她的话。 听到她谈及自己之前的过往时,我的心里,流淌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情绪。 这个可爱女人前面的二十年人生,我虽然没有参与,但在这一刻,我却仿佛共同经历过了一般。 一种莫名的情绪,就浮现在了我的心头来。 一直到当她又重新说出“我不会谈恋爱”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有些狂跳。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呢?” 秦梨落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死,活了下来,而你也不嫌弃我的模样,我应该,会愿意跟你试一试。 我圆睁双眼,激动地伸手抓住她,说道:“真的?” 被窝里面的秦梨落没有挣扎,而是说道:“但那只是如果,我现如今基因崩溃,油尽灯枯,倘若不是强撑着,其实已经死去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十九个年头,很高兴能够在死去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谢谢你侯漠,我……谢谢你的喜欢。” 听到她的这话语,我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恨。 悲伤,自然是为了秦梨落,她是一个多么高傲而善良的人,但是在此刻,她却显得如此的低姿态,小心翼翼。 恨,则是对于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噬心魔。 倘若不是它,秦梨落就不会变成这样。 卑微,而颓废。 而如果是那样,我和面前的这个姑娘,说不定就有未来了。 只可惜…… 我满心地悲伤,而这个时候,秦梨落突然说道:“侯漠,你能够满足我最后一个遗愿么?” 我赶忙说道:“你讲。” 秦梨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九年,从来没有接过吻。我看过书和电影,也听人说过,听说特别美好,你,能不能……” 我没有等她说完,赶忙说道:“能,我能。” 秦梨落近乎于抽泣一般地说道:“可是,我现在浑身已经开始化脓,除了脸,其他地方都溃烂发臭了。我……” 我很坚定地说道:“能。” 秦梨落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你,闭上眼睛吧,可以么?” 我点头,依言闭上了眼睛,说:“好,我闭上眼睛了。” 黑暗中,我感觉到前面传来一阵动静,过了一会儿,秦梨落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她屏住呼吸,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凑了过来。 当我感觉到两瓣柔软的嘴唇,触碰到我的双唇之上时,我再也忍不住如潮水奔涌一般的情绪,伸手过去,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女子。 我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然后伸出了舌头,剔开了她的牙关,吮吸着那柔嫩的舌头。 一股咸腥的气息传入我的舌尖,而这个时候,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兜里,传来了一阵灼热高温。 这高温从我的身上,传递到了我怀中的佳人那儿。 秦梨落感受到,突然间咬住了我的舌头。 正在我感觉到自己的舌头都快要断掉的时候,秦梨落张开了贝齿,大声叫道:“啊,这是什么?” ******** 小佛找到大师:“大师,我最近很苦恼,有个读者说我太水了,我该怎么办?”大师拿过一个碗,舀了一勺粥倒进碗里。小佛恍然大悟:“大师,你是说让我多一点干货,这样就不会太水了是么?”大师说:“干货你大爷,我的意思是说,你tm的倒是加羹啊!” 说笑了,这两章情感戏,是为了后面戏剧冲突的引子,如果不喜欢的读者,请忍耐两天哈,谢谢。 第三十三章 妖元入胸 轰! 我感觉我的身体陡然一震,紧接着被我随手揣在兜里面的朱雀妖元,居然散发出了滚烫的热量来。 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来,却给秦梨落伸手,将我的双眼捂住。 她娇羞地喊道:“别看!” 因为基因崩溃的缘故,秦梨落的双手满是燎泡和脓液,捂在了我的双眼上,湿漉漉的。 我的舌头给她咬到了,疼得直流眼泪,忍不住说道:“呜呜呜呜……” 我说了两句话,方才发现,因为舌头流血了的缘故,我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味儿,含糊得很,别说别人,就算是我自己,都没有听懂。 而这个时候,房间里面,突然间光华大放了起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兜里面的那颗妖丹开始不断地晃动起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结果它却早我一步,直接溜出了去。 我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秦梨落的身子,往后退,结果一下子就跌落到了床下去。 我当时最担心的,并不是那颗珠子掉了。 而是秦梨落此时此刻的状况,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 那珠子,灼热无比,倘若是碰到了她,那可不得了——那恐怖的温度,就连白老头儿都受不住啊。 我一个晃荡,滚落床下,而这病床上方又罩着蚊帐,给我带住,整个儿都垮落下来。 我在蚊帐的纱布之中挣扎了两下,这才勉强爬起来,却瞧见跟前金光大放,紧接着那床居然开始着起了火来。 蚊帐的主要材质就是棉纱,火焰一起,顿时就蔓延到了整个床上。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随即我又反应了过来,赶忙向前,想要将被子下面的秦梨落给救出来,然而当我伸手,将那满是火焰的被子掀开来的一瞬间,我瞧见了秦梨落。 只不过此刻的她,并非燃火,而是如同接通了电的灯泡一样,浑身散发着炙热的、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如同太阳一般,让人难以直视。 我伸手过去,想要拉秦梨落,结果双手触到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一阵灼热,差点儿就要给烧焦了。 我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来,大声喊道:“梨落,你怎么了?” 秦梨落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好难受啊……” 床上的被褥开始燃烧,我跌倒到了床下,瞧见身处于火焰之中的秦梨落仿佛完全不受影响,那些火舌从她的身上掠过,却没有能够伤到她分毫。 而随后,我瞧见她身上的衣服都给烧成灰烬,露出了满是燎泡和血痂的身体来。 秦梨落之前的身材是极好的,除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大长腿之外,胸围的规模也是蔚为壮观,让人看了流鼻血。 再配上她冰清玉洁的绝美脸庞,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处迷人的风景。 而此刻,当身上的衣服被烈焰焚烧过后,露出来的,却是一具让人为之惊惧的可怕躯体;而随后,那光芒居然由内而外地扩散。 我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那光芒,居然是从秦梨落的胸膛散发出来。 她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团亮光。 最核心处,是一颗圆形。 那圆形在不断转动,无数的光线从里面激发出来,将秦梨落照得通体通明。 而紧接着,那光芒如同潺潺而流的清泉一样,居然将秦梨落身体表面的所有污秽,都给冲洗了去。 我还莫名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类似于桂花,却似乎又少了几分浓郁。 与此同时,浓郁不散的灵气从里面激发出来,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直到此刻,我终于瞧清楚了停留在秦梨落胸膛里的那东西,到底是个啥。 朱雀妖元。 就是那个红发小姑娘交给我,最终凝结成一颗珠子的那玩意儿,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它居然溜到了秦梨落的身体里面去,而且还弄出了这样的场面来。 大火在持续,秦梨落的身体被光线弄得一片绚丽,宛如灯泡一样。 而随后,她忍不住疼,开始大声叫了起来。 这时,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焦急地喊声:“梨落,梨落你怎么了?” 我听到,下意识地回头,却瞧见那里面的门给猛然撞开,紧接着黄毛尉迟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本来就站在门口不远处,那家伙进来,与我算是首当其冲。 在瞧见我的那一瞬间,黄毛尉迟愤怒得不行,抬手就是朝我的脸上打来。 我此刻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弄得柔软,所以他这么一拳打过来,我还是挺疼的,整个人儿都腾空而起去,紧接着重重砸在了墙上去。 “梨落!” 尉迟京大声喊着,朝着火焰正盛的秦梨落扑去,结果他也受不了那恐怖的炙热温度,在靠近不到半米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会儿的秦梨落还有意识,对着他喊道:“我没事,你别靠过来,小心伤到自己。” 尉迟京有些懵,大声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秦梨落,秦梨落也不知道答案,而尉迟京则一下子转到了我这边儿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他将我给扶起来,按在了墙上,然后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她了?” 我给他勒得脖子疼,努力解释道:“我没有、没有……” 砰! 尉迟京给了我一拳,大声骂道:“我不是告诉你,让你离她远一点儿么?她都已经这样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情绪十分激动,使劲儿地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可以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其实心中是有愧疚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尉迟京朝着我挥拳打来,我是没有任何的反抗意识。 然而当他情绪失控,想要杀我的时候,我终于回过神来。 我双腿在墙面上猛然一蹬,接着这力道,我将尉迟京给压在了地上,然后双手齐出,紧紧压着对方,大声说道:“你冷静一点行不行?能不能先把事情弄清楚了,然后再说别的呢?” 尉迟京猛然一脚,将我踢开之后,爬起来,想要过来下重手,却给秦梨落给叫住了:“尉迟,你别乱来,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尉迟京满脸悲愤,说你都快要死了,还护着他呢? 秦梨落用双手护住胸口,全身蜷缩,宛如一火人儿,此刻又羞又恼,对他喊道:“我不是护着他,他是在救我呢。啊,不行了,我好热,热得受不了了,你们别打架,我去洗手间。” 她三两步跳下了床,进了卫生间之后,从那虚掩的门缝里,传来了腾腾的白色蒸汽来。 水流击打,热气腾腾。 瞧见秦梨落蹦跶下床的劲儿,尉迟京这才回过神来,惊讶地问我道:“这是什么情况?” 我听白老头儿说,那朱雀一身修为融练而成的热力,能够将岩石都化作熔浆。 那内丹作为朱雀一生所学的产物,自然也继承了主人的炙热特性,那冷水浇上来,顿时就化作了腾腾的水蒸气,朝着外面滚滚冒出来。 尉迟京将我按在墙上,一脸悲愤地说道:“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护着你?” 我没有说话,而是满脸紧张地看着卫生间。 这个时候,豪华病房的外厅里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给一下子推开,那个守在我门口的男人瞧见这里面的情况,大声喊道:“住手,别乱来,知道不?” 这话儿,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尉迟京给好几个人瞪眼瞧着,也不敢张狂。 他将我放下,解释道:“不是我……” 一个长得十分普通的中年妇人走进了房间里来,冷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躬身说道:“田副主任,只是误会。” 中年妇人冷脸打量着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通红钢架的床,又打量了一眼我们,方才指着卫生间说道:“怎么回事?谁在里面?” 尉迟京开口说道:“我们霍家的秦梨落秦小姐——领导,是这小子在捣鬼,他对秦小姐意图不轨,被我抓个正着,我才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出手的……” 中年妇人瞧见那仿佛快要燃起来一般的卫生间木门,眯着眼睛,然后说道:“都出去。” 她走向了卫生间,而其余人则过来拉我们。 我不愿,想要在这儿等着,害怕被朱雀妖元侵蚀的秦梨落会受不住,爆体而亡,然而那几个涌进房间里来的家伙个个都是高手,又没有先前的客气,伸手擒住我之后,将我给生拉硬拽,拉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去。 我很是焦急,还想进去,却瞧见尉迟京也给扔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之前给我做过笔录的苏烈却赶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你别着急,刚才进去的,是我们的田英男副主任,有她在,不会有问题的。” 我瞧了一眼苏烈,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头的焦躁。 如此足足等待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他对外面的人吩咐道:“田副主任说了,人没事,不过得修养一段日子。去叫护士推一辆车来,这屋子,住不下人了。” 旁边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尉迟京听到,陡然一惊,大声问道:“休养一段日子?她不是基因崩溃,马上就要死了么?” 那人翻了一下白眼,像看傻子一样地说道:“马上要死?你有病吧?” 第三十四章 兄弟你泡妞,是真下血本 见面给人怼一顿,尉迟京不但没有不爽,反而充满了欣喜的问道:“怎么,她没事儿了?”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刚才不是跟你说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么?” 尉迟京说但她之前,不是因为基因崩溃,整个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么?你们这儿最厉害的医生,那什么神针亲自诊断过,下了定论,说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她哪里还能休养? 那人眉头一挑,说这事儿,你别问我,判断是我们田副主任作出来的——田英男,田副主任,你认识么? 尉迟京一脸敬畏,咽了咽口水,说道:“知道,天机女皇,名门之后,你们官方排名第五的大人物,曾经亲手斩杀了黑风老妖,还有蜘蛛女皇两大妖王,还在与日本前来交流的三神社祭祀活动中,大败天皇的首席阴阳师顾问……大陆修行者的顶级牌面,就是刚才的那位?” 那人得意地说道:“你说对了一半,不过有件事儿,得提前告诉你——田副主任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叫她天机女皇。这种草莽江湖的称呼,你最好不要当着她面儿提出来,否则到时候吃了生活,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尉迟京问道:“什么叫做‘吃了生活’?” 那人没有理他,转身进了病房里去,而我在旁边,忍不住解释道:“就是‘教训’的意思。” 尉迟京看向了我,对我说道:“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眉头一皱,说你觉得我是在搞鬼么? 本来必死的秦梨落,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而且在田副主任的判断中,属于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儿的情况。 这样的结果,黄毛尉迟京就算是再迟钝,也应该知道,是我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他之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因为觉得秦梨落变成如今模样,是我的原因。 现如今形势陡转,他却是很快就放下了面子来。 尉迟京拱手,对我说道:“老弟,老弟,之前是我太着急了,多有冒犯。我这也是为了梨落着急嘛,你别介意。” 我说我真没有介意,事实上,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呢。 尉迟京一愣,说你也不知道? 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也不是,我大概知道一些,但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尉迟京说你就说你知道的。 我不想对他说太多,又觉得心中不安,想起这家伙走南闯北,见识肯定很多,便问道:“梨落现在这样子,说是必死无疑了。但如果有一种东西,就是妖王级别的内丹、妖元,与她融合,你觉得,会不会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尉迟京听了,嗤之以鼻:“妖王级别的内丹?还妖元?你做梦呢吧?别说你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妖,就算是港岛霍家这样沉淀了数百年、拥有一两个妖王级别的夜行者家族,也不可能拿出这玩意儿来。你与其去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听到他夸张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说梨落没事儿了呢? 尉迟京一愣,随即瞪圆了眼睛,一把捉住了我的衣领,想了想,又赶忙松开。 他有些紧张、有些激动地问道:“你刚才,用那顶级妖元,拿给梨落融合了?” 我点头,说应该是的。 尉迟京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事儿的? 我苦笑,说哪里是我自己想到的啊,分明就是那妖元主动跟梨落融合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能够成为港岛霍家在外面四大行走之一的尉迟京,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他眼睛一转,立刻就将此间关节想通了,将我拉到了走廊的一处拐角,然后低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妖王内丹?” 我说就从梨落出事儿的张宿秘境里面啊。 尉迟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有些激动地拉着我的胳膊,远远没有了之前的愤恨,而是一脸热切地问道:“那颗妖王内丹的品质如何?” 我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对这个,又不懂。 尉迟京有些着急了,说那你说说,那内丹,到底是谁的?这东西,对于融合者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你知道不?要是相性相符的内丹和修行者,能够无缝连接,毫无排斥作用,甚至还能够相互影响;但如果是相性排斥的,就如同输错了血一样,反而会加速死亡,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说应该是相性相符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主动融合,你说对吧? 尉迟京说那你说,与利落融合的妖元,到底是什么? 我瞧着他,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来:“朱雀。” 朱雀、朱雀…… 尉迟京在嘴里念叨了两句,突然之间,一对眼睛瞪得硕大,差点儿就要掉出来。 紧接着,他像是断气了一样,捂着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摇头,说你知道就行。 尉迟京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说你刚才说了“朱雀”,对不对?就是那张宿秘境的守护神兽朱雀,对么?我的天,那可是洪荒大妖啊。洪荒大妖什么概念?夜行者金字塔里面,最顶尖儿的一小撮,古往今来,出过几人?你真的舍得将朱雀妖元,拿给梨落用了?这也…… 我说怎么了? 尉迟京冲着我举起了大拇指,说候塞雷,大哥,你泡妞是真的下了血本呢……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没有想到,那朱雀的来头居然如此之大,算得上古往今来的少数几人。 听到这话儿,我的眼帘莫名就浮现出了那个红裙小女孩的模样来。 她,会是大名鼎鼎的朱雀么? 还是朱雀的什么人? 不过,不管那朱雀妖元有多么的珍贵,对于我来说,都不如秦梨落能够活在世间这件事儿,更加让我珍惜。 只要她能活下来,我都无所谓。 想到这事儿,我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唇,想起了事发之前, 我与秦梨落几乎相当于生离死别的初吻。 当时的她,全身腐烂,虽然脸还没有蔓延,但身体机能的崩坏,也使得腐臭的气息充斥全身。 但即便如此,当我的嘴唇,在黑暗中,与她柔软而饱满的樱唇相触的一瞬间,我还是有了一种过电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陌生。 它又是那么的新奇。 我活了二十多年,在情感上面,也并非新兵。 我有过两次恋爱,甚至在做药水供应商的时候,也有过逢场作戏的时候,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一个俗人。 我与芸芸大众一般,并无区别。 我不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又或者视理想为生命的文艺男青年,在经历过两段失败的感情之后,我甚至都觉得,男女之间,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它不过是荷尔蒙分泌下,精神和生理的需求而已。 我如果想要女人,需求旺盛,绝对会有很多的机会去花天酒地。 但我在面对着许多机会的时候,却让它从我的指尖溜走,是因为,没有未来的我,并不想与任何女人有牵连,也不想为某个人去牵肠挂肚,撕心裂肺。 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准备好再开始一段感情。 但爱情它却总在不期而遇间出现。 当我瞧见原本高傲、清冷,又异常美丽迷人的秦梨落,如同只受惊的小猫咪一般,缩在被窝里,然后表现出了我从未有见过的惊慌和软弱时,我的心,在一瞬间,就莫名融化了。 我不期待与她能够拥有什么样的结果,却十分想要告诉她,我喜欢你。 我喜欢高傲的你。 喜欢清高的你。 喜欢美丽得如同白天鹅一样的你。 喜欢学识渊博、仿佛懂得全世界的你。 但同样,我也喜欢柔弱得如同一个小女孩般的你。 即便你浑身恶臭,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与家世、背景、学识,以及一切的一切无关。 只与爱情有关。 只是…… 秦梨落之所以愿意“和我试试”,是因为她当属已经处于人生的尽头,在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的情况下,恰好有了这么一个我,所以就答应了。 但如果,她的身体好了呢? 她还会如此么? 还会看得上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背景,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我么? 想到这里,我又多出了几分担忧来。 病房内外,人来人往,有担架车过来,秦梨落被白布裹着,陷入昏迷之中,推了出来,我们想要上前,却给人拦住了。 苏烈告诉我,说你就好好养伤吧,至于秦小姐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就好了;如果想知道什么情况,你回头,可以问问我老领导。 秦梨落被送离了我所在的这栋楼,尉迟京作为霍家的人,跟着离去。 临走前,他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 这个男人对我的观感,从我说出了“朱雀”的这两个字开始,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然后说道:“别担心,梨落交给我,我帮你盯着,想知道什么情况,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完,众人各自离散,只剩下了苏烈,留在旁边。 我瞧着他,说你没走? 这时,天光已然大亮,苏烈冲着我笑,说不,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第三十五章 两个选择 找我? 我有些诧异,说你找我干嘛? 苏烈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说找你也不一定有什么要事,我虚长你几岁,你就把我当大哥,咱们随意聊聊就行——对了,你跟刚才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我此刻的心中充满了甜蜜,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宣布我跟秦梨落之间的关系。 然而话语都快要说出口,我却还是中止了。 原因有二。 其一,虽然我与秦梨落,算是一吻定情了,但那种情况下,到底作不作得准,事后秦梨落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趁人之危,这件事情我在没有确定之前,贸然宣传出去,着实是有一些不太尊重人。 要是她反悔了,那么大家岂不是很尴尬? 其二,则是鉴于苏烈与白老头儿的关系——白老头儿,可是一直都在撮合我与老板娘刘娜两人的感情。 虽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我与秦梨落的消息来,必然会传到白老头儿的耳中,到时候他会怎么想,我还真的没办法预料得到。 那家伙,可是很厉害的。 也很古怪。 尽管我自己觉得心底无私天地宽,但人嘛,终究是不喜欢麻烦的。 事情如果能够简单一些,那就一切从简。 话语在我的嘴里转了一下,我回答道:“之前就认识的朋友,而且她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我……” 苏烈点头,说了解,走,去你房间,你先洗个澡,咱们再好好聊一聊。 他这般说,我方才反应过来,我身上满是秦梨落之前基因崩溃时散发出来的气息,这种陈腐的臭味我自己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但是在苏烈这儿,着实是有一些熏。 我点头,说好。 两人回到病房,我拿了一套新的病号服,去洗手间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走了出来,问道:“怎么样?” 苏烈揉了一下鼻子,小心说道:“要不然,再洗一遍?你别怕费香皂,使劲儿用。” 瞧见他这模样,我才能够感觉得到秦梨落之前心中的绝望。 她之前,可是让人高不可攀的女神,而在前几天,她却化作一滩发脓恶臭、让人嫌恶的病人,这样剧烈的身份变差,对于一个美女来说,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也正因为如此,方才使得我之前的举动,有多么的真诚。 只不过,越是如此,我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一些趁人之危,因为如果是之前的秦梨落,我未必能够有与女神一亲芳泽的机会。 我照着苏烈的吩咐,重新洗了一遍澡,然后来到病床这儿来。 苏烈叫护士过来处理洗手间的衣服之后,方才回来,拉了上次那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 我有些着急,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置秦小姐?” 苏烈一愣,说怎么处置?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我主动的,还是秦梨落被动的,总之现在的情况,是秦梨落的身体里,已经被种下了朱雀妖元。 这事儿我能够知道,那么作为天机处顶尖牌面的田副主任,自然也知晓。 朱雀妖元这东西,到底有多么珍贵,用不着别人提,我也知道。 我很担心,田副主任,以及天机处会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算是拼死,也要站出来阻止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可能而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419处,也就是所谓的“天机处”,给我的感觉还是极为友好的。 我盯着苏烈,不说话。 他是聪明人,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虽然他可能并不太知道这内中的情况,但大致能够猜到,他笑了,说道:“秦媛小姐是港岛中文大学来燕大交流的港岛学者,而秦梨落,则是港岛霍家的法定继承人之一。港岛中文大学在亚洲学术领域,享誉盛名,而港岛霍家在促使港岛回归,以及经济繁荣方面,也是起到了极为重要作用的——不管是前面的学者身份,还是后面的夜行者家族身份,只要不发生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我们都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会尽可能地维护她的利益。” 说完,他又说道:“另外,她在燕京,也有许多颇有权势的长辈,这些长辈个个都能够在朝堂之上说得上话,而我们这些具体的办案人员,都是受气的小媳妇儿,只能够给人欺负的份儿,还熬不成婆婆……” 听到他的这话儿,我忍不住笑了。 这哥们表面上看起了十分严肃,随便扔一地方上去,都是一任父母官的架势,此刻在这儿,跟我说着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着实是好笑得很。 我说行吧,你有啥事,就说,咱别绕弯子。 苏烈哈哈一笑,说行,咱们也不绕圈子了——我听老领导说,你想要张宿秘境里面的烛阴,对吧? 我听到,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说道:“对的。” 苏烈看着我,说烛阴这东西,它属于传说中的物件儿,听上去很玄,但除了用来鼎炉炼丹之外,用处其实并不大。你要这东西,到底是要干嘛呢? 我一听,就知道白老头儿并没有将我的全部情况,跟苏烈,以及他身后的部门说完。 他是有保留的。 我知道白老头儿是对我的保护,也下意识地做了保留,说:“这个,一个朋友需要。” 苏烈说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们有,但这些资源呢,属于战略性用品,是封库保存、登记录册的,不可能随意拿来送人;为了你的事情,老领导跟上面的人发生争执,甚至还拍了桌子,闹得很大,但我们现在的头儿也很为难,天机处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部门,也有许多的监管机构,任何的决定都会被掣肘的。我老大去跟人沟通了几回,最后得到了一个回复,说是东西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而且还有一个条件。 我说什么条件? 苏烈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呢,也不算一个,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加入我们天机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是自己人,申请调用战略性物资,就属于内部供应了,这个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会反对。” 招安? 我听到这话儿的时候,脑海里第一的反应,就是《水浒传》里面的梁山招安。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儿,之前在羊城的时候,就接到过公安厅的邀请,不过当时我是拒绝了。 倒不是说我有多么的清高,也不是我对于编制这铁饭碗一点儿都不心动。 最主要的,是“灵明石猴”的血脉,让我完全没办法停下来。 我没办法过上安稳的日子。 同样的理由,对于苏烈的这个提议,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我…… 苏烈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哈哈一笑,说没事,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在下个月的时候,会有一个前往长白山、为期两个月的集训营。这个活动呢,是我们419处联合各大协会、部门来组织的,是用来针对于‘噬心魔’的集训,届时会邀请全国各地富有潜力的年轻人和名家过来参加。集训营会有几个部分,包括培训、对练与推演,另外还有结业演习等等……” 他跟我介绍起了这一次的集训活动来,从主题上面来讲,是充满了积极正面的意义,甚至于有点儿古代武侠小说里面“武林大会”的架势。 但做过药水供应商的我,却隐约能够从这里面,嗅到几丝不一样的气味来。 很明显,天机处希望通过这一次的集训活动,加强与各地修行者、夜行者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并且从这里面发掘出有潜质的人才来,并且加入他们。 这个,从本质上来讲,跟港台综艺节目的选秀活动很像。 而即便是有人不加入,也能够对当下的江湖局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了解,甚至监控。 之所以选择年轻人,大概是觉得成名已久的那些大拿,思想已经过于稳固,有了自己的圈子和势力范围,也少了许多的热血意识,反而不如年轻人好培养吧? 当然,这个活动,对我而言,其实也有着很积极正面的意义。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其实是对抗那恐怖噬心魔的一次演练。 而我,与那噬心魔,虽然从实力上相差甚远,但并没有减弱我对它的警惕和恨意。 至少,那朱雀的身体,还在噬心魔的手中呢。 介绍完了集训营活动之后,苏烈说道:“这是第一届集训营的活动,后面还会视情况,组织第二期、第三期,总之我们会努力跟民间高手交朋友,加深沟通,消除误会。而上面说了,从南方省那边递过来的资料看,你侯漠算是比较有典型代表的一位民间夜行者,如果你能够参加,能够起到很好的号召作用……” 我有些心动,说你是说,只要我能够参加这第一届的民间修行者集训营,就能够拿到烛阴? 苏烈摇头,笑道:“哪里有这么的简单?” 我说还需要干嘛? 苏烈说上面说了,烛阴呢,会拿出来,当做奖品,给予这一次集训营表现良好的学员,而你如果真的想要的话,那就在一个月后的集训营里,好好表现。 第三十六章 吃鸡双排 说句实话,我听到这话儿,几乎是一脸懵逼的。 先前苏烈给我的感觉,是那白老头儿特别有面儿,他们也十分照看白老头儿的面子,给予足够的尊重,该让步的地方,尽可能让步,连笔录什么的,也都是随随便便凑合。 他们更是帮我将那胖大海的儿子等人给“绳之以法”,算是做了交代。 然而此刻他这话儿一说出来,我方才知道,在工作上,人家其实还是非常实际的,并没有牵涉到太多的人情。 对方给了两条路,第一条路,算是搭头。 怎么说呢,那就是我点头了,他们高兴;不点头,他们也不在乎。 第二条路,表面上好像是很给面子,但实际上,我不但需要去给人家捧场子,而且还需要撸起袖子来奋力表现。 因为如果拿不到名次的话,那个什么烛阴,跟我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这算计……只能说,堂堂正正。 是阳谋。 瞧见苏烈温和的笑容,我竟然没有办法生气。 因为他把一切的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来,并没有遮遮掩掩,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发作,反而激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劲儿,就想要争那么一口气。 不过我并没有当即答应,而是告诉苏烈,说信息太多了,我有点儿头疼,需要回头消化一下。 苏烈点头,说对,你好好想一想。 随后,他又说道:“不过最迟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得给我答复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需要核定与会人员了——这件事儿对你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大部分的修行者来讲,却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名额有限,我们需要仔细地审核和筛选,不能拖太多的时间。这个,请你理解哈。” 我听到,点头,说好,我一定提前给你回复最终结果。 苏烈离开之后,我半坐在病床上,阳光从窗外洒落,斜斜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来。 初春的阳光,有些温暖,让人迷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来。 我将它捏在手心处,缓缓平摊开来。 掌心那儿,有一根软中带硬,硬中又有几分软的玩意儿,它如同玛瑙软玉,又仿佛是藏区流传的天珠一样,透着玉质的光泽,又有金属的质感,落在手中,有些沉甸甸,上面有许多熔浆凝结之后的岩石痕迹,而这痕迹,又仿佛某种说不出来的奇妙符文勾勒。 这,就是落入熔浆之后的软金索,最终留下来的残骸。 倘若不是我与它十分熟悉,甚至能够感受到它的气息,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原本长到可以用来当裤腰带的绳索,此刻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小截。 它甚至还没有小拇指那么大。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顶级厉害的人物,也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天选之子,在见识过了南方、西川和燕京三地的江湖之后,我越发深刻地认识到一点。 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但当真正深入其间的时候,我方才发现,这天地之英才,是何其多也。 我若是想要在这一次的集训中,获得前三的成绩,实在是很难。 宛如登天。 但天机处却并没有将口子给收拢,因为它这一次集训虽然主打的目的,是对付“噬心魔”,但针对的群体对象,却是全国各地最有潜力的优秀年轻人,而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 从这一点上来说,又给了我足够的希望。 那么我这样一个刚刚入行的小年轻,凭什么能够在这样的一次集训中脱颖而出呢? 想来想去,我只能够想到一点。 那就是我手中的这玩意。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全身劲力(也作“妖力”)牵引,然后陡然贯注到了掌心的这根小东西上来。 尽管我之前并没有执行过,但它却如同我所预料的一样,开始迅速膨胀起来。 并且放光。 金光。 一如之前的软金索。 当此物最终成型的时候,却是化作了一根粗约茶杯、长达半丈的长棍,它的两头处,满是那熔浆凝结之后,宛如陨铁一般的黑灰色。 而中间,则是金属被蚀刻之后,显露出来狰狞粗犷的痕迹。 整根长棍,相比之前的软金索长棍来说,要粗粝丑陋许多,却有显露出了某种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气。 凛冽之中,又带着许多熄灭不了的灼热。 长棍的重量匀称,两头重,中间轻,我跳下了床之后,在狭窄的病房里耍了两回,感觉十分的得心应手。 我耍弄了十分钟之后,将这玩意给收了起来,然后走出了房间。 门口有人守卫,换了一位兄弟,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想打个电话,可以么? 那位天机处的普通办事人员听到,领着我来到了医生办公室,跟医生说明了一下。 医生对这人还是挺尊重的,表示可以。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什么,别往国外打,我们这儿的国际专线,是有指标的……” 我瞧见医生的一脸担忧,忍不住笑了。 我说不会,我打给南方。 医生离去之后,那位工作人员也随之离开,还贴心地将门给我关上。 当房间里再无人之后,我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马一岙。 这已经不知道是我多少回打电话了,虽然一直都没有打通,但我还是希望再打一次。 若是打不通,我想我可能需要在伤好之后,去一趟南方,第一是找到马一岙,第二则是想办法给合城居寄些噬心蜂的蜂蜜。 之所以找马一岙,是因为,他就是我能够想到的双保险。 如果单凭我,或许未必能够在这一次的集训活动中获得好成绩,但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呢? 双排总比单排强。 至少几率大。 我本以为这一次依旧是打不通的,但让我意外的,是电话打过去,不再是“不在服务区”,或者“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是“嘟、嘟、嘟”的声响。 在响了五下之后,有人接通了:“喂?” 时隔许久,再一次听到马一岙的声音,我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电话那头,则显得不耐烦了,“喂”了两声之后,说道:“谁,报上名字,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我激动地说道:“是我,是我,侯漠。” 马一岙听到,很是惊喜:“侯漠?嘿,你小子终于舍得打电话过来了啊,什么情况啊,一走就这么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过来,害得我都担心了,还准备这两天过燕京来,找寻你呢。” 我有些无语,说你这真的是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你自己看看,我这些天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可你一直不开机,我有什么办法? 马一岙不好意思地嘿然轻笑,说我的错,我的错,前段时间,发生了些破烂事儿,忒忙。 我说到底怎么了?咱们的钱,要回来了么? 我关心起我们的那一笔美金来,毕竟夜行者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而且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得照料,这些都得花钱。 钱是男人胆,没有钱,我总不能再去吃霸王餐吧? 马一岙在电话那头大骂,说呸,发财张那狗日的,真的是黑了心,你真当他是好心给咱送钱呢? 我说不然呢? 马一岙说道:“那家伙是给港岛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威胁,然后在鹏城设下圈套,准备弄我呢。” 我一听,顿时就明白了马一岙为什么前一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赶忙问道:“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马一岙说还好我机警,没有中招,不过这里面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来话长——对了,你呢,你现在在燕京么?待得怎么样,那个黄大仙的话语,到底作不作得准? 我脑子里还在想着港岛霍家的李冠全在与我们为敌之事,听到马一岙的问话,有点儿发愣,说啊? 马一岙说:“黄大仙说你利在北方,会在北方遇到你的大机缘——这事儿,准不准?” 黄大仙的话,到底准不准呢? 从结果来说,黄大仙的话是一语成谶,因为我不但误打误撞,找到了张宿秘境,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朱雀妖元。 这里面的遭遇,实在是太离奇了,巧合到让人难以置信。 它让我总感觉,冥冥之间自有注定,让人不得不佩服起了黄大仙那极富超前预见性的话语来。 但从过程上来说,白老头儿说我这人的命格,与北方不符,越往北,就越是凶险。 黄大仙的话,很是不负责任。 白老头儿这人虽然十分不着调,但他的话语,还是很靠谱的。 所以…… 我苦笑一声,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我现在在燕京的一家医院里呢,这儿的电话,是010-xxxxxxxxx,你过来,给我打电话。 马一岙说:“妥……” 我心中一暖,想着跟他聊起这一次集训活动的事儿,却不曾想医生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紧接着白老头儿出现在门口,指着我喊道:“嘿,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打电话?” 第三十七章 左右都是一顿揍 白老头儿嗓门极大,一进来就吵吵,把电话那头的马一岙吓了一跳。 他赶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瞧见白老头儿怒气冲冲的样子,虽然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善了,抓紧时间说道:“电话号码,你记住了么?” 马一岙说都在脑子里面呢,你那边怎么回事?另外你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我说我这边有点事情,咱们回头再联系啊…… 我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给白老头儿冲上前来,一把就将我给按倒在了桌面上。 “砰”的一声,他将那话筒扣上之后,将我的脸按在了桌子的玻璃上,死死抵着,然后骂道:“给哪个狐狸精打电话聊骚呢?” 我给他按住,也不敢放抗,苦笑着说道:“男的呢,我一朋友。” 白老头儿不信,说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满嘴谎言,谁信? 我:“白前辈,真是男的,王朝安您认识吧?就是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徒弟,电话那头的,是王朝安的徒弟马一岙。你若不信,便按重播键打回去,一问便知。” 瞧见我说得这般认真,白老头儿将信将疑,将我放开,这才说道:“我打过去干嘛,神经病么不是?” 我给他放开,揉了一下发疼的脸,有点儿无语。 您这事儿,可不是神经病么? 瞧见我一脸懵逼的模样,白老头儿瞪着我,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对么? 我点头,说对呀,为什么呢? 白老头儿伸手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使劲儿捏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没有一点儿数么?” 糟糕! 我的下巴都快要捏脱下来,却没有敢有任何异动。 白老头儿如果真的想杀我,我再如何反抗,估计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表现得顺从一点。 这样子,反而更安全一些。 瞧见我没有说话,他越发恼怒,将我猛然一推,推到了墙角之后,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跟姓秦的那个女娃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苦笑,说您觉得呢? 白老头儿怒气冲冲,说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没想到你丫挺的半夜爬到人家小姑娘的房间里;这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把朱雀妖元给了人家?这什么情况?你知道为了保住你的这颗朱雀妖元,老子我费了多少的力气么?你觉得这东西,没人知道?要不是我拦着,你信不信你醒过来的时候,手都给人剁走了? 我苦笑,说您消消气,能不能听我解释? 白老头儿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说,不说出一个一二三四五来,我饶不了你个兔崽子。 我说我昨天,哦,不,应该说是清晨的时候,我的确是去了秦梨落的房间。你知道的,她是为了我,才被那噬心魔弄成这样的,她这两天就要离开人世了,而且是以那么一个痛苦的方式,我如果不过去看一看,表达谢意,你说我他妈的还是人么?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白老头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不过你就算是再愧疚,那也不能拿朱雀妖元给她啊。你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么?你啊你,真的是不知好歹…… 我瞧见他这痛心疾首的模样,越发能够感受得到那朱雀妖丹的珍贵。 连他都如此心疼,可见朱雀妖元,的确是举世难见。 我不敢说我与秦梨落的一吻定情,害怕他一拳头打死我,只有说道:“真不是我给的,是那朱雀妖元自己个儿与她融合的,我拦都拦不住,等我去阻止的时候,烧起大火,然后就是许多人赶到。后面的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白老头儿听到这里,当时就是一愣,盯着我,说当真是那朱雀妖元自己选择的? 我举起手来,赌咒发誓,说我要是骗您,我天打五雷轰。 白老头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问道:“你知道姓秦的那个小姑娘,她是什么本相的夜行者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像是……七彩锦鸡。” 白老头儿听到,当下就是一跺脚,恨恨地说道:“果然,果然,七彩锦鸡,这玩意又叫做龙凤鸟、凤凰鸟,血脉之中,天生就残留着凤凰一族的血脉;而凤凰一族,与朱雀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边是血脉崩溃,油尽灯枯,只有一副残破的躯体,而另外一边,则是千百年的妖元修为,两者之间,一缕联系,直接就干柴烈火,啊啊啊……” 他痛苦地大声叫着,又像一小孩儿一样,到处乱蹦跶,弄得我都有一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他方才停了下来,然后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道:“等等,我搞岔了,我来是想问你,你跟那秦女娃,到底什么关系?” 我苦笑,说您希望我是什么关系呢? 白老头儿盯着我,脸色数变,然后变得格外严肃,认真问我道:“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女娃儿不?” 我很尴尬,低着头,说这个,这个嘛…… 啪! 他朝着我的脑袋猛然一拍,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带把儿的大男人,连敢爱敢恨的性格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承担大事儿?我跟你讲哈,你的回答很重要你知不知道?它将影响到那个女娃儿后面的人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这件事情,很严肃的好不好?” 我有些不解,说为什么会影响到后面的人生呢? 白老头儿瞪着我,说朱雀妖元啊,你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小兔崽子当然不觉得,但这东西,可是世所罕见的。我听说了,那东西现在已经跟秦女娃融为一体,而如果完全成功之后,秦女娃整个人就会脱胎换骨,虽然不会一下子就跃入顶尖水准,但潜力无限。 他盯着我,说这样的夜行者,将是战略性的人才,加入任何一方,都是沉重的筹码,你觉得,上面那帮人,会白白放走么? 我说你们跟港岛霍家,不是挺好的么? 白老头儿朝着我翻白眼,说统战工作,讲究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霍家本身,其实也是有很多问题的。换作是你,你愿意在这方面,受制于人,还是自己掌握? 我说倘若秦梨落不肯接受束缚的话,他们会怎么做? 白老头儿严肃地说道:“怎么做,我不知道,但你得多想一想,政治这东西,有的时候,比茅坑还肮脏。” 呃…… 我说那这件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白老头儿说那当然不同了,倘若你喜欢她,并且觉得自己能够把她搞定的话,老子就豁出去了,帮你找人疏通关系,把那女娃给保下来。如果你拿不下那女人,那我也懒得去管,自有人来处理。 我十分诧异,说您老不是在撮合我和老板娘么,怎么这会儿就又变了风向呢? 白老头儿情绪复杂地看着我,说你个小王八蛋,如果要真对娜娜一心一意,我也就不说了;但你真的要对那姓秦的女娃儿念念不忘,我还能强行按着你的头不成?不过呢,老子也是男人,这点儿几把事,我也不是不知道。男人嘛,喜欢新鲜,向往三妻四妾,我也理解,我都管不住自己裤裆,还能说你啥呢…… 我瞧见他一副极端开明和民主的模样,心有余悸,总感觉这老东西有一点儿钓鱼执法的意思。 不过这事儿关系到秦梨落的未来,我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说真话。 我说我吧,跟梨落姑娘,其实早就认识,而且相互之间,也都有好感…… 啪! 还没有等我把话儿说完,又一个重重的耳光抽了下来,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很是委屈地说道:“你干嘛?不是说好要讲实话的么?” 啪、啪、啪…… 白老头儿左右开弓,连着呼了我三五个巴掌,方才停下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理解是理解,但心里还是不爽。你也别怨我,这巴掌,我是替娜娜抽你的。 他打完耳光,舒服了,长舒一口气,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啊你,你就瞎几把浪吧。” 说完,他就走了,如同来时一般,行走匆匆。 我捂着红肿的脸儿,在办公室里发愣。 哎哟,疼。 白老头儿打了我一顿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没有出现。 反而是老板娘刘娜来了,她不但带来了萌萌,还把老图、小六和杏儿都轮流过来,陪我聊天说话。 我抽空问了一下刘娜,她告诉我,是白老头儿叫她过来的,而且还让她转告我,说他答应的事情,会尽量帮我做到的。 第三天,马一岙找到了医院来,瞧见脑壳上长出了一片青茬的我,忍不住笑了。 他说侯子,你跑这儿来,做和尚呢?怎么没给点上戒疤? 他笑嘻嘻地说着,这个时候,洗手间里,走出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大美女来。 第三十八章 兄弟重逢,良友携手 前一秒钟还在嘲笑我在这儿做“和尚”,紧接着就冒出了一个柔情似水、气质超卓的成熟美女来,这事儿让马一岙为之一愣。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几秒钟之后,方才呢喃说道:“你这生活,不错啊?” 我下了床,对帮我洗衣服的刘娜说道:“老板娘,这是我朋友马一岙;马哥,这是刘娜,我打工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刘娜瞧见马一岙那略微带着审视的目光,顿时就有些惊慌了,不敢久留,跟马一岙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又与我交待两句,然后赶忙离开了去。 瞧见这颇具知性韵味的美女离开之后,马一岙走到了我的跟前来,朝着我胸口擂了一拳。 他笑着说可以啊,难怪你不喜欢楚小兔,原来是这样的口味啊?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位美女,成熟性感,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书卷气,实在是不错。 我苦笑着请他坐下,然后说道:“你想多了,她只是我的老板娘,其他的,完全没有关系。” 马一岙撇嘴,说你当我没有看到?谁家的老板娘,会给你洗内裤? 呃……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有点无语。 因为刚才老板娘说要帮我洗衣服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拒绝的,这事儿毕竟有护工在,后来实在是拒绝不了,我就让她把筐子里面的洗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把我藏起来的内衣裤都给洗了,而且还给马一岙给看到,着实是尴尬得很。 瞧见我说不出话来,马一岙笑了,将肩上的背包给卸下来,对我说道:“这蜂蜜,就是给她带的?” 我说对,人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对我又特别照顾,我总得帮点儿忙才行。 马一岙没有再调笑我,而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哎呀,我怎么感觉你来北方一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了,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奇遇,你没事儿怎么又躺医院里了?电话里说得含含糊糊的,搞得我满腹好奇,来,所以说。 我朝着门外打量了一眼,然后说道:“事情有点儿复杂,我跟你慢慢说吧……” 对于别人,我或许有所保留,但对于知根知底的马一岙,我也没有了太多的顾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地跟他说了起来。 我是江湖新丁,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判断能力。 我需要马一岙帮我分析。 他应该是能够给我提出相对正确的建议。 我甚至把与秦梨落之间的事情,都跟他聊起,毕竟这事儿在白老头儿那里没问题,但在马一岙这儿,却是瞒不住的。 拿朱雀妖元来泡妞儿,许多人估计都不理解。 马一岙反而能够帮我出点主意。 听我说完这些,马一岙忍不住地叹气,说我的天,我以为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够丰富了呢,没想到你这儿更是一波三折,还差点儿把小命都给丢了呢。要说起能惹事儿,还真得是你厉害。 我一脸郁闷,说说事就说事,别扯这些有用没用的。 马一岙看着我,说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参加他们那个什么全国第一届民间修行者高级研修班? 我说对,你如果有空的话,最好一起。因为我总感觉这地界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我未必能够拿到前三,而如果没有名次,我也拿不到那烛阴之火,更谈不上如何渡劫了。 马一岙说我的时间是没问题,但关键在于,我能参加么? 我说为什么不能?你虽然虚长我几岁,但也是年轻人啊。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说我刚才听你说了一下,就知道这个班其实挺厉害的,有点儿类似于黄埔一期的感觉,也就是你,身上有一个“灵明石猴”的血脉,所以才能挤进去,至于别的人,未必有这个机会。我可以跟你这么讲,为了这个名额,不知道多少人打破了脑袋,准备挤进来呢。 我说啊,那咋办? 马一岙笑了笑,说没事,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这需要找到对的人。燕京呢,我在这儿上过大学,有些人脉,另外我师父也有一些老朋友,回头的时候,我去跑一跑,问问情况吧。 我说行,这事儿你得上心啊,那可关系到我是否能够渡过第二重关呢。 马一岙说妥嘞。 聊完了一同参加集训营的事情,马一岙又问:“你真的拿了那朱雀妖元,去泡妞儿了?” 瞧见他这八卦模样,我顿时就有点儿头疼。 我说不是跟你说了,那妖丹是主动融合的秦梨落,并不是我的想法么?我哪里知道,那东西能够救她? 马一岙认真地问道:“那如果知道呢,你会不会给?” 我说当然,这个还要问么?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得嘞,看来你是认真的了。不过侯子,这事儿你得考虑清楚啊。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马哥我也是过来人,想得多一些——人家秦梨落名门出生,受到的都是精英教育,见识的少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她倘若是落难了,凤凰不如鸡,那也罢了,现如今你说她融合了朱雀妖元,未来不可限量,那啥,你有多少信心,她会选择继续跟你…… 呃…… 我给他说了一通,有点儿懵,马一岙瞧见我这状态,哈哈大笑,说我只是说了一个可能而已,如果那小妮子有良心,是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你也别多心。 我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说倘若她真的只是因为那朱雀妖元,迫于道德压力而跟我在一起,我反而觉得不如不在一块儿。 马一岙瞅我,说你一老司机,还有这样幼稚的想法呢? 我眯眼,说如果纯粹是满足生理欲望的话,满世界都是女人,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我要么不找,找的话,就找一个志趣相投、三观相符的心灵伴侣。 马一岙嘿嘿一笑,说啧啧啧……行了,不扯淡,那妹子现在咋样了? 我说昨天跟尉迟京通过电话,说人还在昏迷之中,天机处不知道从哪儿,调来了几个老道士和大和尚,勉强将情况稳定下来了。 马一岙说嘿,这一回,他们倒是挺上心的,至少没有想着将朱雀妖元给剥离出来。 我陡然一惊,说会这样? 马一岙说之前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说法,但也看情况,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脸面了,所以也就少了。 随后我和马一岙聊起了白老头儿来,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之前在燕京待过,但并没有听过白知天这人的名字,不过这事儿也很正常,毕竟京城之地,藏龙卧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知道也很正常,而且从你的叙述来看,我觉得他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我很苦恼,说我现在挺怵他的,这老头儿人倒是不错,之前倘若不是他在我的手腕上烙上那六甲神将的符印,说不定我就已经死了,但他现在老是撮合我和老板娘,而且一副我们没有在一起,就弄死我的架势,我就有些慌。 马一岙问我,说那你对这位老板娘,到底什么意思? 我苦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娜你也见过了,人长得真的不错,身材贼好,又聪明又有气质,人还成熟温柔,要说一丁点儿想法都没有,这个太假。但一来我们并不合适,走不到一块儿来,再一个就是我已经跟秦梨落好上了,怎么可能再脚踏两只船? 马一岙说那行,这事儿我来办。 我十分惊讶,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马一岙说怎么办,你就甭管了,总之给你办妥当,不留首尾就行。 他信誓旦旦,我虽然不太敢相信,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随后马一岙跟我聊起了南方那边发生的事情。 事情其实挺多的,首先就是我们的那一笔钱,基本上是没有着落了,而且发财张已经投靠了港岛霍家,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他没辙。 再有一个,那就是阿水在潮汕地区,居然真的就堵到了郑勇。 却不曾想郑勇身边有人,双方展开激战之后,死了两个路人,郑勇潜逃,而阿水也消失。 他目前正在被通缉,无人知晓情况。 再有一个消息,那就是当初与我们一起并肩而战的卫合道,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到了高手,被人震碎心脏而死。 马一岙去参加了卫合道的追悼会,在会上还碰到了林蓝平、钱家兄弟,宝芝林的苏蒙蒙和小狗,以及香山古镇的徐梦月和欧阳青——当日并肩而战的所有人,除了我,基本上都到场了。 聊到这事儿的时候,我很是唏嘘,感慨良多。 时至如今,我依然能够回想起卫合道,以及他那一套出神入化的五郎八卦棍。 只可惜…… 两人默然,许久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你身体好一些,可以出去走动么?” 我点头,说行,在医院修养了好多天,跟人动手是勉强,但出去走一走,这个是没问题的。 马一岙说好,那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拜访几位前辈吧。 第三十九章 天机处内 尽管我身上并没有背负什么案子,不过我这儿既然在419办备了案,离开的话,还是受到了限制。 不过这也只是形式上的,那人让我稍等一下,他打了电话,请示过上级之后,拿来了一个出院通知,让我在这儿签一个字,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对于这些下面的办事人员,我还是挺感激的,跟他们攀谈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随后马一岙带着我离开,出门打车。 他在燕京这地方上了好多年学,老师、同学和朋友都很多,不过这会儿也没有时间聚,只是带着我,拜访了几处长辈。 我跟着马一岙,拜访了一圈下来,感觉着实是涨了不少的见识。 不过这些长辈虽然有的名声很大,有的修为高深,有的位高权重,但当他提及这一次的集训活动,也就是所谓的“全国第一届民间修行者高级研修班”时,都表示爱莫能助。 有人表示没有听过,而有的人听过,但也表示这个班是面对于全国各地民间的大神,上头对这个十分重视,拨了非常多的款子,作为专项基金,很多人听到了风声,纷纷想要把自己家里的后辈子弟塞进去,使得名额很是有限,因为太多人盯着了,负责此事的人慎之又慎,轻易不松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个班级的名额,都跟早些年出国留学的指标一样枪手,弄得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可以让马一岙进去。 这一圈儿走下来,我方才知道,那么抢手的名额,苏烈居然答应给我留半个月的时间,着实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越发地感觉得到,白老头儿在那天机处的地位,着实是有些高。 除此之外,最大的可能,是我的血脉,“灵明石猴”,可能已经不再是秘密。 天机处并不是没有高人,白老头儿不说,别人未必看不出来。 而且他们还有从南方省那边调过来的资料,可以参照。 次日中午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去了一趟合城居,老板娘刘娜瞧见我,有些惊讶,又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对我说道:“你走了也不说一声,早上的时候我和杏儿去医院,扑了一个空,医院的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而且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弄得我们都急死了。” 我赶忙道歉,然后将托马一岙带来的一罐噬心蜂蜂蜜,交到了她的手里。 两人聊天说话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一胖子,冲着我嘻嘻笑,说:“大厨师,没想到你真的在?哎呀呀,赶紧帮我来一盘羊肉炒饭吧,我可馋死了。老图做的,虽然也挺不错,但跟你的手艺比起来,却还是差了太多意思……” 我回头,瞧见这张油乎乎的脸,愣了一下,说哎,你是那个谁来着? 那胖子咧嘴一笑,说我啊?范泓博啊,您不记得了?我是都市报的记者,上次给你们店子宣传的美食专栏,就是我写的。 小胖子一脸邀功的表情,看得我忍不住笑。 不过他说得也对,合城居现如今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火爆,除了我的手艺和餐品的味道之外,跟他的宣传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想了想,说行,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马一岙在旁边笑着说道:“我记得你手艺挺不错的,不如给我也来一份?” 我笑了,看向了旁边的老板娘,说行么? 老板娘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可以啊,你的朋友,就是合城居的客人,随便吃,吃多了就留下来洗碗,咱们现在这地方,多得是活干。” 现在是中午时分,合城居当真是火了,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就来了好几拨客人。 生意好了,老板娘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我不再多言,让马一岙在外面与老板娘叙话呢,我进了厨房,跟老图,以及新招来的几个厨师、帮厨打招呼。 瞧见我回来,老图十分高兴,顾不得浑身油腻,过来与我相拥。 随后他跟旁人介绍,说这是合城居的首席大厨,咱们这儿的当家菜,除了羊蝎子火锅之外,可都是他研制出来的,今天侯哥在这儿做菜,你们都学着点——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你们但凡是学到一星半点儿,那可都是能够吃半辈子的…… 他之前叫我“小侯”,此刻却喊“侯哥”,不知不觉间,却是下意识地将我的身份都抬高了。 我与厨房的大家伙儿客气几句之后,来到了灶台前,开始忙碌。 从江湖的风风雨雨,重新回到了小馆子厨房里的灶台前,我莫名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来的轻松惬意。 一手菜刀,一手炒勺,我对着单子,开始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一份份油光鲜美的羊肉炒饭从炒锅中倒入了盘子里,装点上蔬菜,流出去,没多一会儿,杏儿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厨房,又递来了一大堆的单子。 我瞧见,不由得一愣,说怎么会要这么多羊肉炒饭? 杏儿眉毛弯弯,开心地说道:“客人们听说您回来了,而且亲自下厨,都顾不得有没有吃饱,赶紧点上一份,所以,麻烦您了……” 我有点儿无语,不过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又让我十分高兴。 如此忙碌,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方才闲了下来,我原本挺饿的,闻了一中午的菜味,油腻腻的,再也没有了胃口,找老图要了个馍,又弄了点儿羊汤,凑合对付之后,我出了厨房,瞧见马一岙早就吃完了,趴在收银台前,跟那老板娘正聊得欢呢。 而平日里十分矜持、戒备心也挺重的老板娘,在马一岙面前,也是放下了心防,笑得花枝乱颤,像个小姑娘一样。 我走出来,她瞧见,脸有些红,下意识地想要憋住笑,却给马一岙不知道什么话儿给逗了一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憋得满脸通红,十分可爱。 我没有瞧见老板娘刘娜什么时候,如此刻一般开心快乐,心中莫名就是一阵恍惚。 随后,我突然间想明白了马一岙先前说帮我搞定白老头儿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又隐约有一丝恍然若失。 也许男人,就是这般贪心吧? 马一岙对合城居,以及合城居的老板娘依依不舍,不过下午三点半之后,还是与我一同离开了,因为我们需要赶赴到下一个地方去。 这个约见,对于马一岙来说很重要,据他的说法,他这回能不能进那个什么长白山的集训活动,就指望这一次了。 他约人,是背着我的,有些偷偷摸摸,我问他的时候,他又闪烁其词,搞得十分神秘。 我问不出具体的事情,只有跟着他,晕头转向,来到了什刹海的醇王府。 这儿外间是供游人浏览的景点,绕过一道小门,往里走,过小巷,就来到了一个没有挂牌子的单位。 这单位别看没有挂牌子,但门口,却是有武警守着的。 马一岙上前去,与人接洽。 守卫听到之后,进去与保卫室的人聊了几句,别人打了电话去单位里确认之后,方才出来,说会有人过来带我们过去,让我们先在门卫室等待一下。 我走进了门卫室,瞧见这并不算宽敞的门卫室里,居然有三个人——一个五十多岁,在看报纸的半老头子,一个三十来岁、正在啃大饼的大肚汉,以及一个二十来岁、脸色冷峻的年轻人。 这三人,是那个年轻人在接待我们的,表现得不卑不亢。 我站在马一岙的身后,任由他去接洽。 我在冷眼旁观,因为我发现,这三人身上居然散发出不同程度的凛冽之气,而这些气息又如有实质一般。 最浓郁的,是那个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头,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颜色,也就只比白老头儿要差上一些;而即便是那个年轻人,气息也都比我和马一岙要浓郁。 我的眼睛自从上一次的变故之后,经过这么多天的休息和调养,望气的能力已经是越来越强大了。 它并非是主动的能力,而是在不经意之间,能够瞧清楚。 而我越是刻意和认真,反而看得越是模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三人,都是极为厉害的高手,而用这么三个高手来守门,着实是有一些吓人。 我这才明白,马一岙为什么会如此神秘,遮遮掩掩。 我们没等一会儿,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过来,跟马一岙问了两句话,然后领着我们进了院子。 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我们甚至走过了一个小花园,来到了西边的一间厢房前停下,对我们说道:“领导在会客,你们等几分钟。” 马一岙点头,说好。 两人站在门外的长廊等着,因为有那叫做徐秘书的年轻人在旁边,我即便是满心疑问,也不好问马一岙太多。 如此足足等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终于有人出来了。 徐秘书走进去询问一番,然后出来,对马一岙说道:“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自己把握一下,可以么?” 马一岙点头,说好。 随后,他领着我进了办公室,我跟在后面,进去之后,瞧见一张古香古色的檀木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坐,我签几份文件……” 听到这话儿,我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这个人,我认识。 她,就是田英男,天机处的田副主任,官方排名第五的大人物。 马一岙要找的人,竟然是她? 第四十章 女人的心思 如果不是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这么一个长相普通而平凡的妇女,在我看来,跟菜市场里买菜、或者在学校门口接小孩儿放学的女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普通。 她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显得太过于普通了。 扔在人群里,我即便是努力记住了她的相貌,也很难第一时间记住她。 她长了一张让人很容易忘记的大众脸。 但她背着的头衔,却让我不得不为之心惊,也知晓,马一岙先前到处托关系,求而不得,但如果这一位肯点头的话,去那个什么集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马一岙,怎么就认识这么一位呢? 他之前为什么没有讲? 我满腹疑问,坐在了办公室进门的椅子上,等待着,而那田副主任则在看文件,浏览了一会儿,提起笔来,在纸上刷刷刷地做着批示,随后又换了一份文件,开始浏览,完全没有看我们一眼的意思。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新鲜,认为这位田副主任着实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不敢多说,只有耐心地等着。 然而到了后来,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我发现,她居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她对我们,却是视若无物,完全没有理会。 我想起进来的时候,徐秘书交代了,我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安排了人的。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没有能够跟田副主任谈完事,那么这一次会面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着急起来。 我来回打量着,看了一会儿马一岙,又看向了办公桌后面的田副主任去。 马一岙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田副主任大笔一挥,刷刷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老人家在创作文学作品呢。 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差不多有十来分钟了,瞧见那田副主任还没有停下的架势,我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起身站起来,跟那位领导搭话,却不曾想身体刚刚要起来,肩膀却被人搭住了,把我起身的姿势给压了下去。 我转头一看,原本如入禅一般的马一岙,却是伸出了手来,让我不得动弹。 随后,他平静地摇了一下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这才知道,他自有主意。 我没有再着急,回到座位,耐心等待着,而没一会儿之后,办公室的门被轻叩而开,随后那徐秘书走了进来,对田副主任说道:“田主任,黄主任和赵处长他们都到了,准备开会。” 田副主任“唰唰唰”地写完最后一点儿,抬头说道:“好。” 徐秘书又看向了端坐角落的我们,说道:“两位,请吧。”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心急如焚。 我还以为马一岙会有什么主意呢,敢情还真的就坐在了椅子上,等到了会面结束啊。 我着急得很,站起来,开口说道:“田……” 我话还没有说完,马一岙便伸手,拉住了我,拱手说道:“田副主任,告辞了。” 他拉着我往门外走去,我虽然不愿,但不知道马一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只有跟着离开,结果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后面的田副主任说道:“等等,马、马一岙对吧?你的名字是真的怪,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马一岙回过头来,朝着从办公桌上收拾东西之后,走过来的田副主任拱手,然后说道:“我旁边这位兄弟,他要参加419办(公室)举办的全国第一届民间修行者高级研修班,我也想一起。” 田副主任有些不理解,说你师父王朝安不是挺能耐的么?有这样的名师在,你有必要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培训班? 马一岙恭声回答,说家师教导我,说要出世入世,红尘炼心。 本来都已经跨出门外去的田副主任停下了脚步,一脸讥讽地回过头来,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说你师父告诉你,要红尘练心? 马一岙点头,说对。 田副主任恨恨说道:“这世间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他没有。就他那个榆木脑袋,他好意思说红尘炼心?炼个屁吧?”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朝着长廊那边扬长而去。 徐秘书在后面紧紧跟着,留下我和马一岙两人,在这儿傻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对马一岙说道:“你师父跟她之间,有故事?” 马一岙苦笑,说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我一脸八卦,说我靠,还真有? 马一岙揉了一下脸,说本来我是不想过来的,但找了一圈人,都告诉我,这事儿他们没办法插手,想要办,就只有找天机处;而天机处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我找来找去,也就只有她。 我说你刚才一直没有让我说话,是因为害怕我搞砸了,对吧? 马一岙苦笑,说本来关系也不是很好,我这次过来,人家能够不甩脸子,愿意见咱,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姿态了。 我说那现在怎么办? 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本来是有希望的,但现在不行了——也怪我,心存侥幸,没事儿去提我师父干嘛?唉,侯子,不好意思,这一次,估计得靠你自己了。 我瞧见他一脸懊恼和愧疚的模样,顿时就笑了起来,说这有啥?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叫上你,只是想要双保险而已。 马一岙瞧见我并没有灰心丧气,便笑了起来,对我说道:“其实吧,我觉得没有我,不一定会输——你在燕京这段日子,进步很大,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练透,咱们找个地方,我给你好好把握一下,让你能够在短时间内,习惯自己所有的底牌,等到了那个集训营里,又学到不少的东西,最后演习的时候,你只管好好表现、不留遗憾就成。” 听到他的鼓舞,我的心中重新燃起了昂扬的斗志来。 两人聊透之后,收起了灰心和丧气,开始往外走,结果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跑来,叫住了我们两人。 我回头,瞧见是徐秘书,有点儿意外,而马一岙也是,他问那人:“徐秘书,怎么了?” 徐秘书有些喘气,说你们两个,跑那么快干嘛? 马一岙奇怪,说我们没有跑啊。 徐秘书没时间跟我们争辩,挥了挥手,说行了,别说了,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培训部,把资料填一下吧。 啊? 这话儿说得我和马一岙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说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入选了? 徐秘书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啊,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一会儿领导开完了会,我还得过去安排下面的事情呢。” 他不容置疑地带着我们去了右厢边的一个处室,找负责人要了两张表格,让我们把表格填妥。 完了之后,他让人拿了两张塑胶牌卡给我们,说记住了,不到一个月了,到时候提前两天去黑省冰城集合,路上的交通费用你们留住发票,这个可以找我们报销;有一点得提醒你们,千万不要迟到,迟到了,名额取消,没有人会等你们的,知道不? 我们点头,说晓得。 徐秘书弄完这些之后,对我们说道:“那行,我不送你们了,自己走吧。” 说罢,他匆匆离开,留下我和马一岙两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天机处,走到了外面的胡同巷子里,我才回过神来,问马一岙:“瞧田副主任那样,恨不得把你师父撕了一样,怎么这事儿,还照样办成了呢?” 马一岙苦笑,说女人啊,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套,所以说啊,女人是男人读过的,最复杂的一本书。这话儿,没毛病啊。 两人往外走,马一岙对我说道:“行吧,既然弄到准入证了,咱们也就别蹉跎时间了。” 我说咱干嘛去? 马一岙说道:“我在沧州,有一个朋友,他那儿是个大农场,很宽阔。咱们去他那里,然后争取在去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把自己的潜能逼发一下,特别是你,看看能不能在进那个什么班之前,达到一个不错的水平来……” ******** 小佛说:看到不少朋友评论这一次集训班,是对苗疆的重复。多余的,我不想解释,只想跟大家提一点,我现在就读的,是“鲁迅文学院第十二届全国网络作家高级研修班”,这么说,大家懂了吧? 第四十一章 张宿秘境的收获 沧州离燕京并不算远,在千年之交的那会儿,坐汽车也用不着几个小时。 临走前,马一岙特地又去了一趟合城居。 他这个时候,已经跟老板娘刘娜打得火热,而这一次,也不知道马一岙这家伙,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刘娜也没有了先前的尴尬,正常地与我打招呼,显得很坦然,没有了羞涩和脸红。 不过老板娘还是跟我聊了一些关于之前那个亲子园的事情。 后来据说老板露面了,也有具体的办事员出来张罗,给每一位受害孩童的家长作了沟通,并且给了不菲的补偿,将事情给平息得差不多了。 不过刘娜没有要他们的钱,而是需要一个道歉。 对于这个,那位老板并没有回复,具体的办事员赔笑,但终究也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 因为承认错误这事儿,对于他们接下来的经营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这个结果,老板娘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但随着相关人员的安抚工作持续,愿意坚持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家对于疼痛的记忆是薄弱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开始渐渐淡忘了之前的恨意。 任何事情,都是有时效性的。 过了,也就过了。 在合城居待了大半天,我将我的心得,跟老图交流完毕之后,出来与老板娘道过了别,方才离开。 马一岙的那个朋友并不在沧州城内,而是南郊的一个小镇边缘。 那朋友在这儿包了一个大农场,农场里面主要是种玉米和大豆,不过也有一大片的梨子林和枣树林,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的鱼塘,里面养着各种河鲜,边儿上养着奶牛、黑山羊和几匹血统不错的马,甚至还有一个十分火热的藏獒配种室,里面的五头藏獒雄赳赳气昂昂,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我瞧上一眼,都有些发憷。 马一岙告诉我,说藏獒这玩意,最近十分火热,别说藏獒本身,光那些种獒去配一次种,都能够赚上不少的钱。 总之,他的这位朋友,是实打实的土豪人家。 马一岙的这位朋友,叫做赵生,这名字,让在南方待过的人很不习惯,以为是在喊“赵先生”呢,却不曾想,这就是他本来的名字,很是简单。 赵家在沧州,是一个大家族,太爷爷曾经是清末四名臣之一张之洞身边的随从,是位极厉害的民间高手。 后来清朝没了,他太爷爷开枝散叶,在沧州这个武术之乡里,也是占据了很重要版图的,跟好多个沧州出身的顶尖名家都有交往,爷爷辈有几人,还曾经参加过马本斋领导的抗日支队,直至如今,赵家还有人在朝堂的某些秘密部门供职,很是兴旺。 既然是家学渊源,那么这位赵生,自然也是修行者之中的一员。 而且他还是佼佼者,是赵家传承的集大成者。 马一岙跟他关系特别铁,一个电话过去,我们赶到沧州车站的时候,就直接开车过来接我们了,一路侃大山,有着燕赵豪雄特有的热情,到了地方就开始喝大酒,烤全羊上来,火辣辣的“十里香”,喝起来贼拉舒服,一顿大酒喝得我头晕眼花,不过却很快地攀上了交情。 赵生热情,一顿酒喝下来,感觉我这人诚恳豪气不矫情,从来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所以拉着我的手,差点儿就放不开。 头天喝得昏昏沉沉,到了第二天,他去市里面买饲料,而马一岙则找我,来到了水洼子旁边来。 我前两天跟他把事情都聊透了,他也没有再铺垫什么,让我直接开始。 第一项,就是验证我钢筋铁骨的身体。 这玩意,是我在熔浆之下练就的,它并非出于我的主动觉醒,而是机缘巧合,在各种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弄成的,事后我还因此受困,修炼了好久的《月华录》,方才从僵直的状态中走脱出来。 虽然它对我存在困扰,但从实战的角度来看,对我而言,着实是一项非常大的加强。 这相当于,别人修炼了几十年才成就的金钟罩、铁布衫,我一日而成。 甚至更强。 不过这铜皮铁骨,用比较通俗的说法来讲,它并不属于被动技能,需要主动的激发,而如果思维反应力跟不上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一颗子弹给报销掉。 而且它还会影响到我的敏捷与速度。 如何让自己的反应能力跟上,以及在身体的坚硬程度与敏捷上取得一个平衡,就需要大量的适应和练习。 好在马一岙是一个经过系统培训的修行者,名门出身,并且在修行上面有着科学和独到的见解,对于这事儿的分析和判断,都能够高屋建瓴地进行系统指导,在短时间内,的确是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 刚这一项,我们差不多就练了一上午,而且还是有一些不太熟练。 它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训练。 特别是需要配合白老头儿给我挑选的《月华录》心诀,通过这个东西,让我的身体机能更加润滑和舒畅,不至于“过刚易折”走向另外的极端。 简单用过中饭之后,马一岙又开始跟我研究那根小拇指一般大小的软金索残骸。 当听我将这玩意的来历讲清楚之后,他忍不住笑,说你这个,完全就是大圣归来的套路啊。 这玩意,尼玛不就是金箍棒么? 我苦笑,说你别开玩笑了,完全不一样好吧。 马一岙说我这回理解天机处为什么要求着你去参加集训班了,你啊你,简直就是天选之人,搁在小说话本里面,就是妥妥的男主角啊。 两人开过玩笑之后,最终给这玩意定下了名称来。 熔岩棒。 这东西的前身虽然是软金索,但经过熔浆历练之后,化作如此模样,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截然不同。 再叫软金索,已经不合适了。 马一岙让我测试这东西的极限,发现它跟我身体里存在的妖力是相关的。 涌入的妖力越多,这棒子就越大,最大的时候,差不多有两丈的长度,小缸一样粗,不过这状态我并不能维持住,每挥一下都十分艰难,感觉身体被掏空。 经过不断的测试,我们发现,当它维持在原来软金索长棍的状态时,是最不费力的。 而且对我来说,也是十分的顺手。 除了长度和直径,再就是重量。 这玩意的重量,跟我的妖力灌输也是有关系的,而且是一个放大的效果。 不但如此,我感受的重量,和马一岙感知的重量,也有很大不同——我这儿抓着十几公斤,但是马一岙却能够感受到这东西得有上百斤的力量。 极为神奇。 对于这东西,马一岙惊叹不已,说这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他唯一能够想得到的科学解释,就是它变成了一种记忆金属。 但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的特效,他也实在是搞不清楚。 不过他可以断定,这东西对我的加持,绝对是倍增的效果。 有熔岩棒和没有熔岩棒的我,绝对不是一个人。 更恐怖的,是这根棒子在我的力量陡然灌输之下,甚至会变成一根火红颜色,里面蕴含了极为恐怖的高温,放在水里,整个一片的水域都咕嘟嘟地变得沸腾,水汽腾腾冒起,鱼都死了一大片。 如何使用,我们也练习了许久。 这样的钻研,是极为让人迷醉的,感知着力量一点一点的攀升,对我来说,宛如喝酒一样,越来越兴奋。 到了下午的时候,赵生回来,并没有怪罪我把他家的鱼塘弄得一团糟,而是兴致勃勃地参与探讨。 聊到兴起之处,赵生提出来,要与我比试一番。 对于这提议,我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而马一岙则笑了,说你别担心,赵生是沧州这一带有名的豪侠角色,家族里面出了好多个牛逼人物,他自己在燕赵一带,有个诨号,叫做枪棒双绝,别的不说,那棒法是一绝,你别怕伤着他,用心学就好。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收起轻视,与赵生在枣林边儿上开始交起手来。 赵生用的,是一根熟铜棍,两边扎口,势沉力重。 那棍子,往地上一跺,地皮都在颤动。 我知道,这是真的高手,没有留手,直接祭出了熔岩棍,与赵生拱手示意之后,开始交手。 铛! 两根棍棒,陡然相交,我在那一瞬间,就知道马一岙所言非虚,赵生的这一手棍法,宛如泰山压顶,不论是砸落下来的力道,还是螺旋的气劲,以及角度和时机等等,都是把握得极为精妙的。 只一下,我就给震得连退了四五米去。 感受到了赵生的厉害,我猛然一咬牙,开始奋力而往,双方在短时间内,连续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比起我这个刚刚入门不算久的初学者来说,赵生进退有度,招式的把握和力量的爆发,都呈现出了碾压之势,我被逼得很难受,处处受制,好几次都给敲到了身上。 要不是对方留手,以及我反应及时,凝聚了铜皮铁骨,说不定早就败下场来。 瞧见我比斗章法颇乱,赵生的眼中有了几分失望,往后退去,开口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准备抽身而出,然而我在那一瞬间,却有一股血,直冲脑子。 我大声喝道:“再来!” 说出这话儿的一瞬间,我身上的衣服居然燃了起来,化作数团火焰。 紧接着,六股气息浮现,在我的头上、胸腹、四肢和下身处凝结,在一瞬间,居然将我变化成了一位金甲战将。 ********* 小佛说:这一章,是对侯漠现阶段实力的说明,很重要。必须加更。 第四十二章 农场特训 在身体发出熊熊烈焰、然后那六股气息朝着我身体不同的部位覆盖去的时候,我的耳畔,仿佛听到了极为激昂的唢呐声。 这唢呐声,是如此的热血,让我忍不住举起了手中的熔岩棒来,奋力地往地上一跺。 轰! 熔岩棒砸落在地的那一瞬间,整一片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一股灼热通红的裂缝,朝着赵生陡然蔓延而去。 他瞧见,脸色也露出了狂热之意来,大声喝道:“好,好,好,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再来!” 两人长棍一指,双腿齐蹬,冲向了对方去。 铛! 再一次的棍棒相交,我没有任何的退步,虽然感觉到力量狂涌而来,但越发的兴奋,双脚往地上一站,就跟钉在了那儿一般,纹丝不动,紧接着我怒声吼着,身上的火焰更深。 我轻轻一抖,那熔岩棒迸发出了恐怖的力量来,源源不断的妖力注入,然后回流,将那棒子弄得通红。 每一次的撞击,都有火花飞溅。 这样的状态,在夜里或许会十分绚烂精彩,但是在白天的时候,透露出来的,则是极度的凶险和恐怖。 恐怖的力量交叠,使得两人手中的棒子,都“嗡、嗡、嗡”地响着。 整个空间,都为之震荡。 那不远处的水洼子,水面上涟漪不断,不断有鱼儿浮出水面,白色的肚皮朝天,已然是被余音给震死了去。 这就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它并不仅仅只是拳脚之上的胜负那般简单。 无论是气场、磁场还是能量场域,都会被影响到。 当然,这些是马一岙跟我说的。 我自己不懂。 我只能够感受得到,却无法用科学的思维去解释,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自己的双眼,在经受过磨难之后,对于“望气”这件事儿,越发的纯熟——尽管我在棍法之上的造诣,与赵生是天差地别的,但我却能够在那一瞬间,抓住某个节点,然后通过判断对方的运动轨迹,作出相应的判断。 也就是说,在这能力的影响下,我的反应力得到了极为强大的提升,从一开始的被动挨打,到后来,已经开始渐渐地站住了阵脚。 而随后,我已经开始伺机反击。 战斗在持续,我越战越凶,信心在持续不断的战斗中组建累积。 我整个人放开之后,今天这一天的培训结果就渐渐展现出来了,那熔岩棒越发明亮,将原本完全压制住我的赵生弄得节节败退。 到了最后,我厉声一喝,陡然一棒,朝着对方的正面砸去。 这一棒,是我筹谋许久的,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势,都在那一瞬间,攀升到了巅峰。 啊…… 怒吼声中,退无可退的赵生举棍,与我陡然相撞,轰然作响之下,两人脚下的土地开始开裂,空气变得格外炙热,方圆十米之内,大地在颤抖着。 赵生顶住了我的攻击,怒声吼道:“通天……” 没有等他说完,一道劲风陡然闯入其中,随后那劲风化作柔和的气场,将我和赵生黏在一块儿的棍棒给分开了去。 我当时战意勃发,还想再战,那马一岙开口喊道:“大圣,就收了你的神通吧。” 我陡然一惊,将熔岩棒往后一扯,而马一岙又说道:“老赵,你那通天域施展出来,我们可以扛得住,你家池塘里面的几万尾鱼,估计就都得死了……” 听到这话儿,赵生也往后撤,慌不迭地说道:“是啦,是啦,还指望着这一批鱼苗过年呢……” 两人抽身后撤,我这时方才发现刚才战斗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还冒着青烟,黑灰掠过,就仿佛有野猪群在这儿奔了一回般。 而此刻的我,身上的火焰方才缓慢熄灭,并不觉得炙热的我,发现自己身上的金色盔甲如有实质。 我用手敲上去,居然有金属回响。 马一岙走了过来,问我:“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捏了捏,深吸一口气,突然间那金色盔甲开始消失,朝着我的身体里吸收进去。 这种感觉很古怪,就好像是挺起来的小肚子,吸了回去。 它明明还是存在的,但视觉上,却不一样。 不过还没有感觉出这里面的妙处,就感觉胯下凉飕飕的,我感觉不太对劲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身体里冒出来的烈焰,将我全身的衣服都给烧没。 此刻的我,全身上下除了几缕布条之外,都是挂着空挡呢。 如果是在澡堂子里的话,我可以很坦荡自如。 但在这么一个地方,即便是赵生清了场,周围没有农场工人,但当着马一岙和赵生的面前,我还是觉得贼尴尬。 我双手捂住裆部,窘迫地说道:“那啥,有衣服么?” 马一岙哈哈大笑,脱下了身上的夹克来,给我遮住下半身,然后说道:“感觉如何?” 我说凉飕飕的。 马一岙憋着笑,说没问你这个,我说的,是你刚才那浑身火焰,一身黄红色盔甲的帅炸模样,感觉如何?会不会热,或者滚烫,以及别的一些什么感触…… 我努力想了一下,却发现当时的自己,满脑子都是如何战胜对手,至于其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起来。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想不起感觉,却知道,这盔甲,极有可能就是白老头儿给我种下的六甲神将,经过熔岩变异之后的产物。 马一岙又问:“那么这种‘超级赛亚人’的状态,你能够持续多久呢?”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是超级赛亚人? 马一岙扶额而叹,说你连超级赛亚人都不知道?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好吧好吧,我的意思,是你刚才那打鸡血、帅炸天的状态,你觉得自己能够维持多久? 我思索了一下,说不确定,感觉应该可以一段时间,但是会感觉很累。 赵生此刻也回过神来,瞧见我光着大半身子的模样,忍着笑说道:“你们聊,我去帮你那一套衣服来吧。” 他转身离开,而马一岙继续说道:“当然会累了,你知道赵生有多厉害么?当年在白洋淀里,有一个成型的黄鳝夜行者,到处为非作歹,那人据说有大妖的水准,而且滑不溜丢,让人难以提防。那个时候,是五年前吧,老赵单枪匹马,在白洋淀的芦苇荡里潜伏了五天五夜,水米未进,终于蹲到那家伙,冲上去一顿打,最终用那根熟铜棍,将那夜行者活活打死,暴尸荒野……” 我说这个老赵,有大妖的实力? 马一岙说对,你一个入门不久的夜行者,能够跟老赵打成这个模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而之所以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是你透支了自己的潜力而为——在那种状态下,你越持续得越久,就会越累,倘若不控制住,说不定状态一松懈下来,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下场。 说完,他很严肃地说道:“所以,如何把握,这个真的很重要,知道不?” 我点头,说懂。 马一岙说行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吃晚饭过后,我帮你松一下筋骨肌肉,然后你晚上好好打坐养气——那月华录你可以修炼,但是九玄露,这东西其实很厉害的,我师父说它如果有全本,绝对是超一流的夜行者修行法门,所以你也别放弃。 我说好。 当下我们没有再练习,等赵生给我带来衣服之后,我们便回了去。 当天因为我的原因,晚饭就没有喝酒。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这个农场里练习,因为头天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所以后面我们都在树林子里。 为了测试我的上限,马一岙也亲自下场,与我喂招,并且不断地挑战我的极限,弄得我每日都精疲力竭,而他这个时候,又拜托赵生买来药材,给我做药浴,又帮我推拿经脉,免得我因为训练而受损。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一个星期下来,我整个人的实力,都显着性地拔高了许多,感觉与来时的自己,截然不同。 此刻的我,对上之前的我,估计一个,能够打五个。 这并不是说我的实力提升了五倍,而是说经过强化训练之后的我,对于高强度的战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而对于自己的上限和下限,我也都有了超出寻常的认识。 这个,才是最难得的。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马一岙的帮助是至关重要的。 除了训练,我几乎每天都会给尉迟京打电话,询问秦梨落的情况,但每一次的回复,都是还没有苏醒过来。 朱雀妖元,并不是寻常之物,而且当时秦梨落的身体,也是油尽灯枯,极为虚弱的,所以即便两者相当契合,但想要真正融合一体,还是需要时间的。 我每日都十分担忧,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将心思放在训练上, 让自己更加强大。 而当我以为自己可能会待在这里,一直等到五月集训的时候,突然一个来自南方的电话,打破了我们的生活节奏。 电话是苏四打来的。 他,离家出走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儿时挚友小狗。 第四十三章 苏城之与小狗的冲突 电话是打到马一岙手机上面来的,而电话那头的苏四显得十分绝望。 他告诉我们,他和小狗,正在被他父亲苏城之,以及黄泉引的人追杀,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想来想去,只有尝试着求助到马一岙这边来,问有没有办法帮忙,将他们带离南方。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马一岙是很惊讶的。 如果说黄泉引追杀他们两个的话,这个很好理解,毕竟之前的行动中,他和小狗算是黄泉引计划的破坏者,所以黄泉引要对付他们的话,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但他父亲苏城之,为什么也要对他下手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苏城之一堂堂宝芝林的掌舵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下狠手呢? 而且还是与黄泉引在一起。 经过之前那起事件,现如今黄泉引在内地,至少在南方地区的名声,都已经是很臭了的。 它属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像苏城之这样爱惜羽毛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黄泉引站在一起呢? 接到电话的马一岙有点儿懵,脑子乱得很,然而当他将心头的疑问说出来时,苏四却并不愿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苏四的反应非常奇怪,而且他没有聊几句,就挂了电话,当马一岙再一次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关了机。 马一岙把这件事情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也有点儿晕。 苏城之到底有多爱自己的儿子,这一点我们几乎是有目共睹的。 他之前拒绝了我们的求援,是为了宝芝林的生意能够安稳,然而后来又愿意搀和进来,则是因为他的儿子。 如果没有他带着省厅的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们就没有命了。 这都是出于他对自己儿子的爱。 没想到,这才多久过去,事情就变成这样子。 这事儿,可能么? 我和马一岙都觉得这事儿就像是编故事一样,不过马一岙想起当初我们走投无路、四处求人的时候,是苏四和小狗,以及其他人站了出来。 正是有了他们,我们方才能够在与笑面虎霍得仙,以及黄泉引的那一次对抗中,笑到了最后。 这一次,甭管是苏四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 知恩图报,这是做人的根本。 不过马一岙并没有冲动,毕竟这事儿很麻烦,因为南方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如果那里是个泥潭的话,我们回去,陷入其中,不但有可能误掉集训营的集合时间,而且还有可能在那儿送命。 所以他想了许久之后,决定先给几个认识的朋友打电话。 第一个,当然是打给正在南方省省厅任职的林蓝平。 这哥们儿与卫合道留在省厅之后,发展得很是不错,马一岙与他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卫合道的追悼会上。 当时的林蓝平已经升为行动小组的组长了,而那个行动小组的行政级别非常高,尽管马一岙没有具体问,但是也能够感觉得到林蓝平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他现在正处在机关部门的关键位置,消息灵通,所以马一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蓝平。 然而电话打过去,林蓝平并不知道此事。 他很是茫然,等马一岙说明清楚之后,他说他需要打个电话问一下,等弄清楚状况之后,再打过来。 马一岙没有等待,又给许梦月许大姐打了电话。 但是电话关机了,没有打通。 等他打到欧阳青家里的座机时,才得知许梦月和欧阳青两人,在两个星期之前已经出国了,去了新西兰。 她们是去旅游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接电话的人说不知道。 过了两个多小时,林蓝平的电话打了回来,说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侧面打听了一下,发现宝芝林最近的气氛呢,的确是有一些紧张,那位苏家四公子也许久没有露面了。 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亲自去一趟宝芝林,探寻此事。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婉拒了林蓝平的建议。 他让林蓝平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打过电话之后,在旁边的我问马一岙,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苏四那小子在开玩笑? 马一岙认真地看着我,说你觉得苏四的性格,像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么? 我摇头,说不是。 想了想,我又说道:“之前发财张那边,跟港岛霍家合作,将你诓骗过去,在那儿守株待兔蹲你,而苏四这会儿,有没有可能是受到了胁迫,弄了一局出来,想要诓骗你回去呢?” 马一岙说如果说苏城之这样做,我信,毕竟那人城府太深,深藏不露,旁人看不出他的喜辈来;至于苏蒙蒙,他,不会。 的确,苏四这人,年纪不大,一腔热血,最是豪侠少年时。 这样的人,嫉恶如仇,在遭受的情况下,宁愿死,都不可能来出卖朋友的。 马一岙沉吟了一番,然后与我商量:“苏四这人,你我都是知晓的,当初我们走投无路,他是少数愿意伸出援手的人,现在他有难了,而不得已,电话都打到了我们这儿来,必然是找不到求助的人了,我觉得吧,无论是出于交情,还是报恩,咱们都得回去一趟,你说呢?” 我点头,说自然,游侠联盟,君子一诺。 两人商量妥当,将结果跟赵生说起,这哥们儿听到,没有任何犹豫,不但帮我们定了最近一个航班的机票,而且还亲自订了票,送我们前往机场。 赵生甚至问我们,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他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南方。 马一岙在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婉拒了他。 说句有点儿丢人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毕竟当年的飞机票,是真心贵,一般人是坐不起的。 而这并没有让我有多惊奇,反而是在过安检的时候,警报乱响,让我苦恼不已。 我的身体里,含有了太多的金属,而按照当时的技术,完全没有能够检测出它们在哪儿。 这事儿挺尴尬。 如此折腾了许久,差点儿耽误了登记时间,让人心有余悸。 飞机在天空中穿梭,腾云驾雾,瞬息万里,远比火车要快上许多,到了傍晚时分,就抵达了羊城机场。 我们下了飞机,马一岙打开手机没多久,就接到了第二个电话。 是苏四打过来的。 他说自己在芳村。 苏四和小狗藏在了芳村一所废弃的民居里,他们已经在这儿藏了几天,因为外面都是耳目,他们根本不敢出去。 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只能够喝点儿自来水充饥。 他手机没电了,只有一丝,随时都有可能关机。 小狗受了伤,很重的伤,现在整天都在高烧,说胡话。 他很担心,害怕小狗撑不住,随时离开他。 这个时候的苏四,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坚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完这些的。 他害怕了。 少年老成的他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太过于关心小狗了。 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两人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了,情同手足,而现如今小狗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很难独自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马一岙没有再问缘由,而是趁着最后的一点儿电量,告诉苏四,说我们到了。 我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将他们接走。 苏四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告诉了我们他所在的具体方位。 刚刚讲完参照物,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马一岙再打过去,对面已经关机了。 收了电话,马一岙显得有些沉默,好一会儿,他看着我,说道:“问题,很有可能出现苏城之的身上。” 我点头,说对。 受伤的人,是小狗,而不是苏四。 这说明什么? 那个未知的敌人,要对付的人,不是苏四,而是小狗,苏四只不过是被迫卷入这一场纷争之中的。 至于苏城之和小狗之间,到底有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 两人没有久留,打车前往芳村。 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 芳村地处珠江西岸,北接荔湾西关,东接海珠,南接番禺,是羊城很重要的交通枢纽,也属于一个三不管地区。 在两千年前后,这片地区的管理比较混乱,有很多的城中村和古老民居,我们从机场赶过来的时候,路上有点儿堵车,等到了芳村时,天色已经很晚。 差不多九点多钟的样子,这个时候,在北方还有些寒冷,路上几乎都瞧不见人了。 但是在南方,即便是羊城的郊区,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我们下了出租车,走在街头,绕过大街,往小巷子走。 前边是一片出租房,一楼店铺,上面几层楼都是建来给外地人住的独立单间,再往里走,巷子里时不时有一两个装扮艳丽的女人,有的三十来岁,涂着厚厚的粉和夸张的口红,有的还画了眼影,有的则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们都十分矜持,身子缩着,怯怯地望着路人,欲说还休,透着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劲儿。 而年纪大的女人则比较奔放,朝着路过的男人们抛洒媚眼,然后喊道:“老板,来玩儿啊,酒店还是宾馆?很便宜的,来玩嘛……” 越往里走,人越是多,还有的临巷店铺,里面一片昏暗的粉红色,外面则是理发店的装扮。 这里面,有三五个女人,有的抽烟,有的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外面。 我和马一岙从狭长的巷子口往里走,不断有人招呼,甚至还有的比较奔放,直接上来拉人,这些妇人都比较狠力,差点儿都把马一岙的衣服都给撕烂了,弄得我忍不住偷笑,笑得肚子疼。 马一岙瞧见我乐不可支,忍不住说道:“你笑个屁?” 我说我笑你这人,长得比较像老司机,所以才会这么招蜂引蝶——你看看,她们怎么不过来拽我呢?对吧! 马一岙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说你浑身都是杀气腾腾的,透着一股冷厉,她们敢拽你么?不怕被一棒子,当做白骨精打死? 我有些发愣,说啊,我真的很凶么? 正巧我们走过前面一转口,马一岙指着角落处的一扇玻璃,说你自己看看。 我凑到了那门面的玻璃面前来,仔细打量,发现我的模样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一双眼睛变得狭长,黝黑的眼珠子发亮,时不时有红光浮现。 而且我的眉眼与鼻子,仿佛都有些拉伸,嘴角是下垮的,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冷厉。 凶相外露。 我不在意还好,此刻仔细打量,再一瞪眼,那凶相,简直是能够瞪死人。 这情况让我很是惊讶,还待继续打量,却听到有人在旁边低声说道:“大、大哥,来玩一下不?” 我听了,浑身一震,缓缓地抬起了头来,打量对方。 那叫我的女人在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陡然一下跳了起来,随后朝着旁边泛着粉红色光线的屋子里跑了进去。 我站在原地,记忆在脑子里不断转动,后背给人推了一把,回过头来,却是马一岙。 他问我:“咋啦,熟人?”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对,熟人。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瞧你这人,平日里规规矩矩,无欲无求的,没想到以前还是老司机呢,怎么样,这妞儿咋样,好玩儿不? 我没有回答,低着头往前走。 我往前走了一段路,马一岙追了上来,问我道:“咋了?”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做过这个,那个时候她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我也在里面,不过我们不算太熟,只能算点头之交——不,不能这么说,我当时,对她比较有好感,毕竟他人漂亮嘛。不过她有男朋友,那是后来的事,是北方的,那男的特别混蛋,同时脚踏几只船,没多久我跟着老金去了祥辉,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了……” 说完这话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很堵。 马一岙伸手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说道:“别想多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也需要有面对这种选择后果的准备,你无法决定每个人的人生,只能够尽可能让自己的人生过好一点……” 我点头,说我知道。 两人往前走,好一会儿,马一岙突然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埋头走,许久,我方才缓缓说出两个字:“姜莹。” 好像,是吧。 虽然才过了一两年的时间,但是过往的事,过往的人,对我而言,就仿佛上辈子一般。 它让我恍如隔世,莫名就生出了许多的不真实感来。 而还没有等我从偶遇故人的伤感情绪之中挣脱出来,马一岙就突然拉住了我,低声说道:“小心。” 他把我往巷子阴影处拉去,我不敢多动,往后走着。 藏好之后,马一岙低声说道:“九点钟方向,那颗芒果树旁边的家伙,你看一下。” 我瞧见一位个头不高,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树下,而另外一个身穿黄色t恤的年轻男人正在给他点烟。 那地方的光线不强,但是在那打火机的火光照耀下,我瞧见了这两人身上,各自散发出了不同的气息来。 花衬衫是青色凝黑的颜色,而黄t恤,则是微微带着几分粉红色。 这是妖气。 夜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修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并不相同。 修行者大部分是黄色,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差别的只是颜色的深浅和浓厚,而夜行者,则是五花八门,不同颜色,有点儿绚烂缤纷、百花齐放的意思。 除了颜色之外,还有形状。 我现在的境界还是浅,只能够隐约瞧出一些形状来,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如果我的修为更加精深一些,说不定直接能够通过望气,就瞧出夜行者的本相来。 这个,对于与敌交手来说,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缩了回来,低声说道:“在这附近?” 我问的,是苏四的藏身之所。 马一岙点头,说对。 他给我指向了右边的一处小塔楼,说道:“塔楼往西的第六户人家,就是苏四他们的藏身之所。” 我点头,说知道,不过那帮人堵在这儿,我们怎么过去啊。 马一岙说道:“过去肯定没问题,不过我们得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苏四他到底是真的遇到麻烦了,还是在那儿摆一个陷阱,等着咱们钻进去呢。” 我说这个怎么确定? 马一岙指着另外一边通道尽头,说那里有一个公厕,我包里带了个工具箱,一会儿咱们化一下妆,打扮一下——无论是宝芝林,还是黄泉引,对咱们恐怕都是脸熟,咱们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尽量别给人看出来。 他带着我去了公厕,洗手池那儿有块镜子,他掏出工具箱,又是刷子又是假发又是泥儿,照着镜子,给自己弄了一会儿。 等到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瞧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猥琐男人出现在了我面前,再戴上老头帽,年纪仿佛更大了一些。 这人跟他,截然不同,即便是很熟悉的人,都未必能够认得出。 化妆术的神奇,让我为之惊叹,而随后马一岙又给我来弄,刷了脸,垫了下巴和鼻子,又戴上假发和无镜片眼镜,绝对一小文艺青年。 与我之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弄完这些,又整理了一边,我们方才离开,走到了那边的街巷里去。 路上我们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附近,发现了三拨人,其中有两群夜行者,还有一拨人,则是修行者。 其中一人,我似乎在宝芝林见过,眼熟,但具体叫什么,我却想不起来了。 这些人并没有待在一处,他们也仿佛在找寻什么。 其中第二拨夜行者,有一个长得跟小孩儿一样身高的成年人,不停地吸着鼻子,仿佛在嗅着什么一样。 瞧见这阵势,我们都有些紧张。 这配置,是要干嘛? 我和马一岙从那边的塔楼走过,又路过了苏四与小狗藏身的破落院子,不过却并没有进去,而是不断用余光打量四周。 在确定并没有人盯着这儿之后,我们走到了尽头,在一家小卖部买了包烟,两人点烟,故意吸着,又在旁边的一家台球台子旁打了半小时,在确定并没有人盯着这四周之后,才又回到了小卖部。 我们买了点儿饮料、面包和方便面,拎着一一袋子的食物,然后从另外一边走回去。 在一个小巷子里,我们翻墙而入,从另外一边,来到了院子里,当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里是死一样的寂静,但我却能够感觉到里面,有着隐约的杀气。 按照约定,马一岙用三长两短的敲门声轻轻叩门,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苏四沙哑的声音:“谁?” 马一岙回答之后,门开了,一脸削瘦和沧桑的苏四探出脑袋来。 他瞧见我们的模样,很是一惊。 好在我们及时出声,将误会打消。 即便如此,他还是朝着我们身后望去,打量一番之后,将我们拽进了屋子里。 房间里黑乎乎的,苏四一把抓住了我手中的塑料袋,撕开一个面包袋子,将里面的面包往嘴里塞,而这个时候,马一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四三两下将那面包吞咽下肚之后,愣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我老豆,不是好人;他,要杀了小狗。” 第四十五章 天才小狗 苏四说起他“老豆”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那个宁静如水,表现得如同谦谦君子的中年男人。 天刀苏城之,听听这外号,这气势…… 马一岙将饮料递给苏四,说喝点水,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电话里不肯讲,现在总该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了吧——你知道我和侯漠为了来这儿,奔波千里,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呢。 苏四接过了水来,咕嘟嘟地一口气,直接将那饮料喝到了底,摇了摇,又问,还有么? 马一岙将一袋子都给了他,说别着急,管够。 苏四却没有再喝,而是领着我们进了里间去。 里面的房间,一块木板上,躺着一个人,却正是许久不见的小狗。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我印象中的活力四射,他躺在木板上,身体有些蜷缩,黑暗中透着一股沉闷的臭味。 这种气息,跟之前秦梨落基因崩溃之后的情况很像,不过又透着几分血腥味。 马一岙走上前去,蹲下来,拍了拍小狗的脸,说小狗,醒一醒,醒醒。 小狗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醒转过来。 苏四走过去,跪下,将小狗扶了起来,摇了摇他,发现没有醒之后,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对小狗说道:“狗子,狗子你醒醒,喝点水吧。”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小狗的嘴唇满是裂痕,上面的血都已经结痂了。 而他的胸口,还有右臂处,都绑着布条。 那布条被那鲜血渗透,透着那股古怪的臭味,就像是下水道的死老鼠、或者其他垃圾郁积了许久之后,散发出来的劣质气味,让人发呕。 喂了水之后,小狗有了点儿气力,睁开眼睛来,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那儿来的水?” 苏四带着哭腔说道:“是马先生,马先生和侯大哥他们从北方赶回来了;狗子,你别怕,马先生他们会把你我接走的,我们去北方,去一个我老豆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生活,好吗?” 小狗咽了咽口水,说道:“四哥,我不行了,你把我放下吧,回去跟苏先生认个错,一切就会过去的。” 听到这话儿,苏四显得异常激动。 他使劲儿捏紧了拳头,憋着气说道:“放下?为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交给我老豆,让他将你好不容易凝练出来的内丹拿去,让你死掉,然后拿来换取我的自由,对吧?这样的自由,对我而言,有什么用?他妈的,用自己兄弟的死,来换取我的自由……” 他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而我和马一岙在旁边,则听得一头雾水。 妖丹?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激愤的咒骂声,捂着他的嘴,说噤声,这附近都是眼线,听到你的声音,说不定下一秒就扑进来了,你想死,我们还想活呢。 我之前脑袋给人开了瓢,秦梨落帮我剃了一遍头,此刻虽然长出一层青茬,但大体还是个光头。 不但如此,因为身体的变化,使得我的整体气质都有了变化,满脸凶相。 先前坐飞机的时候,我都差点儿给人拦了下来。 此刻我一脸严肃而认真地盯着苏四,却是让狂躁不已的苏四冷静了下来,随后我问道:“小狗才多大呢,就凝结出了内丹来?” 我先前,对夜行者的概念并不清楚,但白老头儿送给我的《月华录》,却是一套夜行者修行的典籍,介绍得十分全面,我也知晓,能够凝练妖丹的,都是妖王级别的强者,又或者是那巅峰状态的大妖,以及利用丹鼎之法、修炼而成的大妖夜行者——小狗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前面的那几种。 内丹啊,这玩意是什么? 那是夜行者的劲力,或者说是“炁”,或者是妖力在体内凝结,实质化的体现。 它使用起来的功效,远比什么丹田之气,又或者凝结成液体的状态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打个比方,如果说流动于奇经八脉之中的妖力,如同拖拉机发动机的话,那么这内丹,就是航天飞机的发动机——孰优孰劣,一下子就能够感觉得到。 这就是为什么强大的夜行者,能够对低级别的夜行者,形成压倒性优势的原因。 只不过,像小狗这样觉醒没多少年的夜行者,怎么就修炼出内丹了呢? 瞧见我的质疑,苏四有点儿恼怒,说你可知道,小狗是什么夜行者么? 我说是啥? 苏四冷冷一哼,说他是极为罕有的哮天犬夜行者,此物并非民间传说中二郎神的宠物,它最早出自于干宝的《搜神记》,是极为神奇的品种,又名“地中犀犬”,有诗云——仙犬修成号细腰,形如白象势如枭。铜头铁颈难招架,遭遇凶锋骨亦消——如此稀有品相,如何是凡人所能及之? 他指着小狗,说他打小就觉醒了,跟随着我一起,学习宝芝林的家传绝学,加上自己的血脉天赋,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平妖巅峰期,一手薇恩……咳咳,错了,一手狼牙拳出神入化。两个星期前,更是心有所悟,直接突破大妖境地,成就之日,便凝聚出了内丹来…… 我听到,止不住地吸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小狗的年纪,只是个少年郎,然而他居然已经是大妖境地,而我呢? 我特么的都还没有算是觉醒,只是一个小妖境界呢。 人比人,气死人。 马一岙走上前来,说倘若小狗是“哮天犬”的夜行者血脉,那么这么小修成大妖,甚至凝炼出内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会闹成如今这副田地? 小狗突破大妖境界,对于宝芝林来说,得增强援,按道理说,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事情啊。 怎么弄成被追杀的结局呢? 苏四也是火冒三丈,说对啊,这无论是对宝芝林,还是苏家,都是顶好的事儿,我都为小狗高兴疯了。当天宝芝林也举办盛会,为小狗祝贺,没曾想我喝多了酒,醒过来的时候,没发现小狗,被告知他临时接到任务,去了海南,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人,心中就起了疑惑,跟踪了我大哥两天,终于在郊区的一处仓库里,找到了小狗。这才发现,我老豆,准备拿他的内丹,来增强自己的修为…… 啊? 这话儿听得我都快要傻了。 那别人的内丹,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这事儿,不就是魔么? 马一岙在旁边问道:“这件事情,你是亲眼所见呢,还是听别人说的?” 苏四说我是听到关押小狗的那几个人说的,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我认得,是我老豆最贴身的随从和保镖,他除了我老豆的话,谁都不会听,是心腹之中的心腹,绝对是不可能造假的。 马一岙说于是你救下了小狗,带着他逃了,对吧? 苏四点头,说对,小狗是我的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却比我大哥他们几个,要更加亲。他是我的亲人,我如何能够让他受到伤害呢?小狗凝练内丹并不算久,贸然剥离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而我老豆显然并不在乎这个,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拿到内丹,完全不在乎小狗是否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若不救他,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而且还是死在我老豆手中?” 我在旁边听着,有些默然。 小狗在苏四父亲,和他大哥的眼中,到底是什么呢? 我并不觉得他能够因为自己的实力,而受到多少的尊重,反而如同家生子一样,受不到半点儿的优待。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他甚至都不如一件贵重点儿的物件更值钱。 这一点,之前在羊城一战的时候,瞧见苏四大哥对着小狗颐指气使的样子,就已经很明显了。 只不过,夜行者虽然与人有一些区别,但终究还是人啊。 他如何能够下得了手? 马一岙没有接话,而是开口说道:“都让开一点,我给小狗处理一下发脓的伤口,并且帮他重新包扎一下吧,你们让开点,将空间腾出来。” 他掏出了随身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堆医药用品来,给小狗处理伤口,而我和苏四则往旁边站开。 处理伤口,马一岙是专业的,我们没有什么发言权。 之前的处理,是苏四弄的,他在匆忙之间,条件也有限的情况下,简单处理,但并不太好,此刻都已经流脓发臭了。 好在马一岙很有经验,耐心而专业,花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将小狗身上的伤口,全部都处理了一遍。 这时间有些久,医用酒精都用掉了两瓶。 差不多弄完之后,小狗也终于有了点儿精神,睁开眼睛来,摇了摇头,然后开口说道:“我饿了。” 饿了,表示人的身体机能开始恢复。 我们赶忙给他递去食品,小狗吃了一些,而苏四也开始吃起来,两人狼吞虎咽,而马一岙则在旁边讲起接下来该怎么撤离的方案来。 他提出了好几个方案,都很有实际的可操作性,然而没有等我们说完,突然间,外面传来哐啷的响声。 仿佛是什么玩意儿,掉在了院子里。 而下一秒,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充斥在了整个空间里来。 轰…… 第四十六章 你们所理解不了的,侯漠的愤怒 陡然出现的震荡,让房间里面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懵。 我感觉脑袋仿佛被重锤,恶狠狠地砸中了一般,双耳一阵蜂鸣,世界都为之一黯,嗡…… 我整个人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却瞧见这破房子的木门,被人猛然一脚踹开,紧接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家伙,在漫天散落的碎木片中出现。 他双目如电,有光溢出,扫量房间一周,大声喊道:“就在这里。” 那人声音一落,立刻有人冲进破烂的门框,一左一右,总共两个,蹲在地上,手中抱着一个匣子,开始“咔咔”摇了起来。 他们每摇一下,就有一支羽箭,朝着我们这儿射了过来。 这玩意,有点儿像是强弩。 又仿佛某种机关。 总之这一切是那般的行云流水,显然是早就有所预料的一样。 黑暗中,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往后退,护住了苏四和小狗,而马一岙则陡然向前,从腰间摸出一把玉质折扇来,陡然展开,然后兜转,将那诸般羽箭全部挡下。 被发现了。 这个想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马一岙挡住羽箭之后,手往腰间一抹,抓出了一颗小球来,往前猛然一扔,却是“轰”的一声,房间门口顿时就烟雾缭绕起来。 随后马一岙往后退,对我说道:“你掩护他们两个撤退,跳窗走,往人群集中处跑,那样子,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马一岙焦急无比,而我却是心头一阵冷厉,反而大笑起来:“来得好。” 各位可知,马一岙如此慌张,我却为何兴奋? 须知,从见到那位叫做姜莹的女孩子之时,我的心中,一直都充满了一股郁积不散的怨气——我至今,依旧记得那个女孩子的天真烂漫,以及她那对于世间未知的所有好奇。 我还记得团体活动时,她第一次吃到肯德基时表现出来的快乐。 我还记得她开怀大笑时宛如瓷器一般的贝齿。 还有某年某月某日,她买了一件红裙子,裙下露出来的那一抹白…… 那凝如牛乳的白皙长腿,对于当时一个负气南下,生活各种苦闷、不如意、不得志的年轻人来说,意义绝对不仅仅只是荷尔蒙的分泌那么简单。 它代表了我逝去的青葱岁月。 尽管我后来见到过许多的极品美女,孤傲冰雪如秦梨落,可爱活泼如楚小兔,成熟妩媚知性如刘娜…… 这些美女论满分十分的分数而言,至少是九分、九点五,那么姜莹客观地说,也才六分多一点儿。 但对于我来说,那一抹充满了青涩的白色,是我永远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只是,她最终毁了。 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阳光朝气的女孩子,现如今却缩在这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狭小城中村,用不符合她年纪的虚伪笑容,对我说道:“大、大哥,来玩一下不?” 当年求而不得的美好,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马一岙告诉我,每个人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这个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并不是那女孩子的什么人。 而且我就算是恼怒,也没有办法将其施加于任何人身上。 但是,我心里面,憋着一股很重、很重的怨气。 或许以上那一段,你们会觉得很罗嗦,但我只是想表达的,对于自己青涩的青春被人蹂躏践踏的这件事儿,我他妈的,真的很愤怒。 我恨不得跟人大打一场。 甭管是谁。 艹! 一根又长又粗、宛如岩浆浇筑一般的棒子,被我从黑暗之中抓了出来,陡然砸在了水泥地上。 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头顶上的房梁都在抖,灰尘簌簌落下。 咚! 熔岩棒与地面接触,周遭呈现出蛛网一样分布的裂痕,随后我冷冷说道:“老马,你带着他们走,我来断后。” 马一岙感受到了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森严杀气,愣了一下。 熟知我性格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想法。 他没有阻拦,而是护住了苏四与小狗往后退,然后对我交代道:“别恋战,来日方长……” 我没有等马一岙交代完,就已经冲了上去。 长棍向前。 我在陡然冲前的一瞬间,将那棒子的下端抵住了地下,拖行两米之后,陡然一抬,朝着门口这几人横扫而去。 我在沧州,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棒法,赵生指点过我许多。 这人的外号,叫做枪棒双绝。 枪,是长枪,棍子的尖端,装上一利刃。 棒,又称之为棍,或梃,为无刃之兵,被称之为“百兵之首”。 能够被称之为枪棒双绝,赵生自然是有着真本事的,他告诉我,所谓套路,那跟跳舞差不多,真正的实战,到了极致,出手就伤人,而棒法呢,来来去去,其实都很简单,无外乎拨棍、扫棍、抡棍、戳棍、劈棍、立圆舞花和提撩舞花这七种手法。 而诀窍,则在于圈、点、枪、割、抽、挑、拨、弹、掣、标、扫、压、敲、击十四字为诀,变化多端,又万变不离其宗。 铛! 长棍横扫,我一招,将涌进屋子里来的三人,都给逼出了门外去,还将一个半跪在地的家伙,一棒子戳在心窝里,将人给“哎哟”一声,捅到了外面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那最先冲进屋子里面来的男人被我逼退,有些羞恼,大声喊道:“点子扎手,速来。” 话音刚落,我对面的一整面墙,陡然垮了下来,尘烟中,好几个人从外面冲进来,朝着我生扑。 我在黑暗中,陡然瞧见好几道不同颜色的光。 其中两团我特别熟悉,却是之前在那街边的芒果树下,瞧见的那两个。 敌人很多。 也很强。 我并不是稍微有点儿力量就不管不顾,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瞧见敌人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当下也是将手中的熔岩棒猛然一挥,砸中了那些簌簌下落的砖瓦,拍向前方之后,我抽身往后,朝着里屋退去。 这个时候,马一岙已经带着苏四、小狗离开,我堵在里屋门口,一棍在手,拦住了三五个人,其中还有几个夜行者。 那帮人被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守着,久攻不下,大声喊道:“拆屋,拆屋……” 外面有人喊道:“翻墙跑了,快追。” 对方指挥混乱,显然并不是一拨人,所以两边的话儿一说出口,有人来砸墙,有的人则退出了这摇摇欲坠的破屋子里去。 我的正面压力陡然减轻一些,却不曾想有一个莽汉,直接用身子,将那里屋的整整一面墙,给撞出了一大块的缺口来。 吼…… 那汉子是个夜行者,身上散发出如同野熊一般的气息来,双目瞪得滚圆,张嘴大叫着,气势汹汹。 而那个双目如电一般的夜行者也没有走,他显然是盯上我了,手中抓着一把青钢刺,每一次袭来都有如幻影一般,让人难以招架。 我的熔岩棒在狭窄地形之中的发挥有限,不想跟这帮人纠缠,只有抽身后撤。 当那野熊一般的壮汉撞破墙壁的一瞬间,我也用熔岩棒捅破一面墙,冲出了外面来。 我们从那破落院子,跑到了外面的巷子。 那帮人在这一带投入了大量的人手,我这边一跑出来,瞧见另外一条巷子,苏四背着微胖的小狗奔跑,马一岙在后面,且战且退。 而我这里,迎面就碰到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却是先前我们瞧见过的那个小矮子,这家伙的鼻子不停耸动,瞧见我的一瞬间,大声喊道:“这个家伙,堵住他。” 立刻有四五人朝我冲来,后面还有两个夜行者,一瞬间,我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去。 按照寻常人的心理,这个时候,我是应该害怕的。 应该畏惧的。 应该慌张的。 应该崩溃的。 或许还会求饶,跪下来乞求性命。 但我没有。 不就是战? 战你娘的。 啊…… 我怒声一吼,长棍抡起,整个人在这一瞬间,气势陡然攀升,紧接着我一步踏前,熔岩棒陡然间与当前一人的砍刀相撞。 我将他那厚重的刀子挑飞之后,猛然一棒下去,砸在了他的膀子上。 那人如同高尔夫球,直接腾空而起,落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去。 随后我又是一棒,将一个家伙的腿给敲折了。 从见面到交手,我在一瞬间就废了两人,听到这哀嚎声,那小矮子有些惧怕地往后缩去,大声喊道:“来人,来人,这家伙疯了。那个谁,你过来拦住这个家伙。” 唰…… 那人刚刚吩咐完,一个脸上蒙着青纱的白发老者,单手一柄青锋,剑尖微颤,嗡嗡作响,如同毒蛇一般,直指我的心魂处。 我感觉被这青锋长剑指着,就如同被那毒蛇盯住一样,莫名心寒。 这人并不是夜行者。 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黄色,宛如橙汁一般的浓艳。 我在瞧见对方的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 这人我见过。 天刀苏城之身边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宝芝林的族老,一脸严肃的那个家伙。 尽管他蒙着脸,我依旧能够认得出对方来。 印象深刻。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的那两个夜行者,也陡然杀到了。 浓郁杀机,无边浮现。 第四十七章 长刀透胸 手持长棍,我深吸气,平静地望着周遭的一众人等。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那个双目迸射劲光、身高腿长的夜行者,和一身蛮力、雄壮如熊的家伙瞧见我与那白发老者对峙,也都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冲将上来围攻于我,而是朝着两边散开了去。 白发老者的青纱之下,微微一动:“你们去那边,务必抓住那头狗妖,死不可惜。这人,我来对付。”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了鼻子硕大的小矮子。 小矮子吩咐:“听他的。” 两人撤离,而其余闲散人等,则补上了刚才的空缺,将我给围住,让我无法抽身而逃。 白发老者手持青锋长剑,对着周围冷冷说道:“我不喜欢与人交手的时候,旁边有人打扰。翻地鼠,管好你的人,否则别怪我长剑无情,杀了他们。” 那小矮子嘿然而笑,说拿得住这小子,你说啥就是啥;拿不住,就别怪我的人多管闲事。 “哼!” 白发老者身穿青色唐装,胸口处有蟠龙一团,身材微躬,仙风道骨,青纱之下,发出一声冷哼:“这小妖虽然厉害,但对我而言,拿下他,不算什么难事。” 说罢,他转过头来,青锋长剑指向我的咽喉,一字一句地说道:“跪下投降,饶你一死;负隅顽抗,不得存活。” 这话儿,说得是如此的冷厉果决,仿佛他是高坐庙堂之上的判官。 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对于他的堂堂威风,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去你妈的。” 嗡! 长棍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陡然迸出,如同那出膛的炮弹,朝着对方的胸口猛然戳去,白发老者早就觉察出了我的桀骜不驯,冷然一笑,大声叫道:“来得好。” 他年近六旬,一生与人交手的经验丰富无比,此刻我只是一动,他就立刻判断出了我的意图来。 那青锋长剑,如同毒蛇,与熔岩棒差之毫厘地交错而过,随后朝着我握棒子的双手刺去。 其精准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只一招,细微之处,就表现出了对方恐怖的实力。 不是修为,不是力量,而是杀人技。 一招杀人,招招致命。 好在那家伙出手老辣,我也不是新丁,双眼变异之后,我对于动态事物的观察,已经达到了一种算是优秀的境界。 所以即便是面对这种老江湖,我也能够应付得住。 当下两人也是交错拼杀,剑光棍影,叮叮当当,宛如进了打铁铺子一般,而两人激发出来的气劲,也弄得周围一阵鼓荡,飞沙走石,宛如修罗场。 我们这边打得凶,旁人纷纷闪开,那小矮子翻地鼠瞧见白发老者久攻不下,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都说宝芝林的墨大先生是一等一的强者,死在你手下的平妖,不知多少,便是大妖境界,也纷纷折于你手,却不曾想今时今日,居然在这儿折戟沉沙……” 请将不如激将,这话语让那白发老者的双眼,一瞬间就变红了。 那双眼如同血色海洋,陡然蔓延,而他手中的剑,也在一瞬间,“嗡”的一声,穿越空间,化作了万千剑芒,朝着我周身戳来。 这攻势让我避无可避,被他戳中身上好几处。 那家伙的青锋长剑贯注劲气,如同出膛子弹一般,无坚不摧,本以为能够在我的身上,弄出几个血洞来。 然而我早在无法避开的时候,将妖力鼓荡全身,把那铜皮铁骨的神通显露了出来。 所以即便是身上被刺中,但除了咚、咚的金属之声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我并没有受伤。 不但没受伤,而我还趁着他的招式用老,陡然还击,打了他一棒。 这熔岩棒并非凡物,我这边是举重若轻,但砸下去的时候,却有千钧之力,即便是墨大先生这样的老江湖,也是一阵踉跄,脸色一红,仿佛有鲜血涌出,却又给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以伤换伤,这波不亏。 瞧见我身上那被剑刃割破的衣服,没有一丝血痕出现,一直显得十分淡定的墨大先生忍不住惊声呼喊:“金钟罩?” 我没有理会他,挥棍而上。 此时此刻的我,已然知晓了敌人的修为上限,对应的,应该是大妖之境地。 但要说强许多,这个就有些扯淡——翻地鼠说有不少大妖被他折服,估计也并非单打独斗。 这样的家伙,跟沧州赵生比起来,也还是差了一些意思。 而我经过前些日子的紧急训练,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已经能够和赵生勉强五五开了,所以战胜眼前的家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的交手,并非是加减乘除的数学运算。 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 谁能够掌握的底牌越多,就越能够笑到最后。 是时候亮底牌了。 向前冲出去的一瞬间,我将身体里的妖元疯狂灌注,熔岩棒在我的掌控之下,并没有任何形状的变化,但却是越来越炙热。 等我冲到了墨大先生的跟前时,那熔岩棒已经化作了一根烧得火红的烙铁棍儿。 它与那青锋长剑相交,顿时就有炙热的火星飞溅而起,而上面的力量,也在瞬间爆发了出来。 啊…… 原本占据强攻优势的墨大先生,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地惊呼出声来。 而这一声,则变成了我转守为攻的序幕。 我仿佛又听到了壮烈激怀的唢呐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 长棍在手,我宛如一头发疯的猛虎,每一次挥击而下,都有极为恐怖的火星飞溅,而在一棒又一棒的砸落之间,我的力量在呈现出几何倍数的增长。 终于在十数招之后,我猛然一棒下去,却是将对方的青锋长剑挑飞。 紧接着我一棒子,砸在了那家伙的腰间,将人给砸飞几米。 这个时候的我,浑身发热,汗水如同腾腾雾气,在我的周身扩散,宛如熔炉一样。 随后我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发烫,朝着不远处的玻璃望去,却见是个凶相毕露的光头男人,浑身通红,仿佛就要冒火了一般。 这会儿,是我力量攀升到小巅峰的一刹那。 而下一秒,我并没有趁胜追击,将那墨大先生给击杀,而是陡然回转,朝着马一岙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去。 不要恋战。 这是马一岙临走之前给我的交代,他既是希望我不出事,也是想要我能够过来给他帮忙。 我虽然浑身热血沸腾,杀气凛冽,却并没有烧坏脑子。 而因为墨大先生的自负,使得虽然我身边围得有人,但并非什么厉害角色,甚至都不是夜行者,所以给我一棒子就掀飞好几个,打出了一条路来。 我夺路而逃,后面一帮人反应过来,自然也是急追。 我不管后面,往前疾奔,循着前方的动静,来到了一处巷子,却瞧见马一岙等人被堵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死胡同里。 他一人力敌三个显露出本相的夜行者,手中的折扇忽展忽收,化作一道白光,破空的炸声撕裂空间,而苏四也将小狗放在了巷子的最里处,自己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夺来的开山刀,与任何胆敢靠近小狗的人血拼。 因为战况激烈,所以寻常人等都往外面退开,战场的核心之处,几乎都是夜行者和修行者。 巷里一群,巷外一群。 双方彼此交汇,融和一团,各种颜色在上空飞腾。 金属之声,铮然作响。 我赶到的时候,战况已经是最白热化的境地,马一岙的身上也挂了彩,脚步踉跄,而与他相斗的那三个夜行者,其中一个身上冒着粉红色气息的黄t恤男子,已然翻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即便是受了伤,马一岙也显得彪悍无比,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度翩翩,守在口子处,拼死抵挡着。 我手提熔岩棒,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路上连续敲翻了四五个小角色,冲到战场中心处,突然间有一人从墙头跃下,手中长鞭陡然一抽,在半空中发出一声炸响,随后落到了我的身上来。 我的熔岩棒被那鞭子一缠,顿时就难以前进半分。 那人,用鞭子将我拉扯在了巷子之外。 我眯眼打量,这才发现,用鞭子缠住我的这个短发女人,我居然也是认识的。 长戟妖姬。 这个人是黄泉引的大司马,她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我不得而知,但却知晓,即便是对东兴十八罗汉,她也有绝对的领导权。 这样的人,已经是黄泉引的高层角色了。 她一般来讲,都是置身事外,不会参与任何的斗争。 但此刻,她出了手,将我缠住。 在这人露脸的一瞬间,我的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绝望。 我实在没有想到,黄泉引对这事儿,居然如此看重,在形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派了这么多的人过来这里压场。 只怕那几个与马一岙拼斗的夜行者,也是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人。 个个强者。 我额头冷汗直流,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却瞧见不远处的巷子深处,苏四整个人,被一把过分修长的利刃,捅穿了胸口。 第四十八章 一时兄弟,一世兄弟 这,是什么情况? 我的双眼微眯,瞳孔收缩,瞧见那长刀是透过了苏四的左胸,也就是说,它绝对是刺破了苏四的心脏。 又稳又狠,果断狠决。 我瞧见这一幕,脑子在一瞬间,嗡然作响,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而熔岩棒也开始变得越发炙热。 那缠住棒子的绳索发出腾腾黑烟,下一秒,直接烧断了去。 而我没有再停留,纵身而过,越过了马一岙,以及那两个与他缠斗的夜行者,冲进了巷子里。 我猛然一棒子,砸在了那个长刀的主人身上。 那人将苏四一刀捅了个通透,也有些懵,以至于我的熔岩棍砸落过来的时候,他都有些反应不及。 最后时刻,他不得不就地一滚,避开这一棒。 熔岩棒砸了空,在墙上撩出一连串的黑色痕迹来,而那人也趁机往后退,退到了巷子里另外几个人的身边。 我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箭步冲到了苏四的跟前。 我将烧火棒子往地上猛然一杵,立住,然后伸手抱住了往后倒去的苏四,捂住他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大声问道:“蒙蒙,蒙蒙……” 苏四躺倒在了我的怀里,口中不断地有鲜血涌出来。 咕嘟嘟,怎么都止不住。 蜷缩在地上的小狗也艰难爬了过来,一下子扑在了苏四的身上,哭嚎着喊道:“四哥,四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帮我挡,就没事的,没事的,你……” 他浑身颤抖,哽咽得说不出话儿来,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苏四原来是为了救小狗。 不然,以他的身手,未必会这般狼狈。 苏四口中不断冒着血,而双眼则开始翻白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艰难地伸出手来,循着小狗的哭声摸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当两只手挨在一块儿的瞬间,他紧紧握住,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他吐出口中的血沫,艰难说道:“小狗,小狗,简大勇,我的兄弟……一时兄弟,一世兄弟——对不起,接下来的路,不能陪你了,我……” 噗、噗…… 苏四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因为口中涌出来的的血,呛得他没有办法说话了。 我伸手过去,想要帮他,但是伸到了一半的时候,我停住了。 因为,我感知到,苏四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啊……” 小狗仰天长啸,嚎啕痛哭,而我的手在停顿了半秒之后,伸向了苏四那没有闭合的双眼去,轻轻一拂。 我将他没有瞑目的眼睛,给覆上。 让他安息。 不远处,我听到长戟妖姬在痛斥那个刀手:“蒋重八,你个扑街仔,你是脑子进水了么?你怎么会把苏城之最爱的宝贝儿子给杀了?” 那刀手满腹委屈,说我想杀的,是那个小胖子,奈何这破孩子太疯了,我留不得手啊,一有懈怠,死的就是我了——不信你问老九他们几个。 旁边几个与刀手一起围攻苏四的人连忙附和,说对,对,这小子跟疯狗一样,我们哪里敢留手? 一帮人纷纷发言,推卸责任,原本胶着的战场,变得停滞下来。 我抱着苏四的身体,感受到他伤口处温热的鲜血流到了我的身上,而他的身体却逐渐地变凉。 一股让我难以释怀的情绪,在胸口回荡不休。 这个年纪不大、个子不高的年轻人,对我而言,是值得尊重的。 当初我们走投无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能够站出来帮助我们的人,少之又少。 但他,却是其中一个。 他和小狗,坚定不移地站了出来。 他的血,是热的。 他的心中,有的只是公义和坚持,但现在,他的血却冷了。 他为了救自己的好友,在遭受围攻的情况下,露出了破绽,给人一刀捅穿,但如果他没有掺合进这一次混乱中来的话,他完全是可以做他的宝芝林少东家,甚至在多年之后,接掌宝芝林这个实力强大的团体。 他拥有别人为之羡慕的一切,但却视之如敝履。 他的心中,友情、朋友、义气,这些东西,才是永远占在第一位的。 他甚至愿意为了这些东西,去死。 这样纯粹的苏四,代表了我们心中最为向往的品质,不掺杂丝毫的利益关系。 他的人生,永远都停留在了这一刻。 少年时。 “啊……” 一声愤怒的吼声陡然响起,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吼声,然而随后,我发现并不是。 怒吼的人,是小狗。 这个被伤病折磨得行走都困难的小胖子,在挚友为了自己而死去的这个时候,终于迸发出了最为恐怖的吼声来。 紧接着他整个人开始冒出腾腾黑气来,那微胖的脸庞开始不断变化,浓密的黄色毛发从他的皮肤下陡然蹿出,下一秒,他化作了一头身高两米、浑身是毛的巨大野兽,朝着敌人扑去。 他扑向的,正是刚才那个一刀捅死苏四的刀手蒋重八。 拼命了,拼命了。 不要命了。 我在小狗冲出去的一瞬间,猛然一捏拳头,感觉浑身炙热,流淌在血管里面的鲜血都燃烧起来。 下一秒,腾然而起的烈焰,将我身上的衣服给全部烧毁。 火舌舔舐一切,随后六道颜色不同的气息冒出,覆盖了我的全身各处,让我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杀气凛然的金甲战将。 我睁开了眼睛来,光芒在一瞬间照透了整个昏暗的巷子。 啊…… 我怒吼着,抓住了那同样变得炙热的熔岩棒,冲向了前方围攻苏四的另外两个人去。 拨棍、扫棍、抡棍、戳棍、劈棍…… 招式很简单,一招一式,无不透露着“大道至简”的原则。 但力量,在这个时候,陡然增加。 我每出一份力量,都倾尽全力,能够一招撂倒对方,我绝对不会用第二招。 能两招的,我不会用第三招。 拼命嘛,谁不会?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杀。 我是杀红了眼,先前是为了逝去的青葱岁月,而此刻,则是为了苏四这个我算不上熟悉,但绝对是敬佩的少年。 少年死,死于理想。 我呢,要么死,死于乱刀之下,要么生,生于敌人伏尸之处。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如此而已。 红了眼的我一番拼杀,而小狗也是发了狂,两人一前一后,将气焰嚣张的黄泉引压得有些哑火。 面对着我们这些哀兵,敌人并没有硬扛,而是避其锋芒,在损失几个人之后,他们往后收缩,抱团取暖。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抽身过来,护住了我们的左右。 双方战得正酣,那边的人也匆匆赶到,领头一人,却是受了伤的墨大先生,他瞧见巷子深处趴倒在地的苏四,顿时忍不住大喊起来:“四少爷,四少爷……” 这会儿都快要新世纪了,他对苏四的称呼,居然还是封建时代的叫法。 只可惜,被那蒋重八一刀捅得通透的苏四,再也没办法回答他了。 苏四冰冷的尸体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墨大先生并非蠢人,几声过后,很快明白了此刻的境况,双目顿时变得赤红。 他冲着指挥众人,与我等缠斗的长戟妖姬喊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四公子,怎么死了?谁干的?” 长戟妖姬十分阴柔,与我几次对抗未果之后,并不站出来,而是退到后面指挥,此刻听到问话,居然毫不犹豫地指着我,说道:“就是这个浑身冒着火焰的家伙。” 此刻的我,身穿金甲,浑身冒着火,先前马一岙在我脸上抹的泥和妆容,全部消失。 墨大先生瞧见,惊呼道:“你,你是那个侯漠?” 我长棍在手,又将一个夜行者的双剑砸得破碎,抬起头来,冷然看着那个糊涂老头。 我哼声说道:“苏四与我,情深义重,我千里奔波而来,如何会杀他?那娘们儿的话,到底是不是谎言,你用你的狗脑子想一下,不就知道了?墨大先生,你们宝芝林与虎谋皮,现在害得苏四兄惨死,还不醒转过来?” 相比长戟妖姬,我的话更加朴实可信,那墨大先生僵立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喊道:“有人来了,很多,风紧扯呼。” 听到这话儿,长戟妖姬不再缠斗,而是呼喝起来。 这帮人个个训练有素,一听招呼,几乎用不着怎么言语,有的向前,有的断后,还有人去扶地上的伤者。 那墨大先生犹在发愣,却有人过来拉他。 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墨大先生深深看了我们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宝芝林跟黄泉引合在一处,这事儿可是天大丑闻,他们不敢有任何证据存留,否则那宝芝林就算是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稍微一动荡,就会灰飞烟灭。 我、马一岙和小狗自然不愿这帮人如此轻松撤离,疯狂留人,却不曾想对方也有对策,往地上猛然扔出一大片的钢珠,顿时就有滚滚烟尘,腾腾冒出。 这烟雾白中带黄,散发着刺鼻恶臭,又极为辣眼,我们冲进去,却都给呛了出来。 等我们继续往前的时候,那帮人却是撤得干干净净。 唯有小狗,他扑住了那个杀死苏四的刀手,将他按在地上,然后悲号一声,将拳头高高举起。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声吼道:“住手,靠边站,否则开枪了!” 第四十九章 气氛诡异 突如其来的呼喝声,让我为之一震。 随后我瞧见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从各个街巷里涌了出来,前面几人,甚至还手持着手枪。 瞧见这一幕,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泉引的人要撤走了。 他们并非是害怕我们。 这帮人也是夜行者出身,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小狗的这种热血状态,都不是常态,只要那气势降下去,就会变得异常孱弱。 而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我们。 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刚才长戟妖姬的对策,就是组织人手,不跟我们正面冲突,而是拖延时间,务必等到我们的血气消散,再作纠缠。 但是她的计划,却被这帮突如其来的黑制服们打破了。 长戟妖姬是个审时度势的精明之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毫不犹豫,赶在了这些人到来之前,匆匆离开。 我瞧见小狗陷入了狂怒状态,别说是那些黑衣人,就算是我,估计都拦不住他。 而那边的人,瞧见小狗准备一拳轰杀地上这人,也毫不犹豫地举枪。 他们准备暴力制止。 在那一瞬间,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上前去,将妖气凝聚全身,随后伸手,握住了小狗的手臂。 铛、铛、铛…… 我的后背,仿佛被重锤敲击一般,承受着好几下,差点儿没有扑倒在地。 那是子弹。 我甚至都听到了金属撞击之声,在耳边回荡,而身体也因为撞击,血脉紊乱,口中微微发甜。 这就是现代火器的威力。 但我还是义不容辞地挡在了小狗的前面,然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随后我听到马一岙在大声喊着:“老林,林蓝平,是我们,马一岙,侯漠和小狗,别开枪……” 我不顾马一岙与黑制服的交涉,而是稳稳地抓住了小狗的手。 小狗此刻有些疯狂,抬起头来,显露本相的狗头冲着我猛然狂吼着,随后奋力挣扎,想要脱离我的掌控。 我依旧抓住,忍着疼,与他直视,然后喊道:“小狗,小狗,看着我,我是侯漠。” “侯……漠……” 小狗凶狠冰冷的双眼与我凝视,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口中呢喃着,突出的长吻中有晶亮的口涎流出。 我将右手的熔岩棒收了起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小狗,我是侯漠,苏四没了,但我们还在,我和老马,是你一辈子的兄弟。你累了,别撑着,这狗日的,他只是一把刀,现在弄死他,是便宜他,我们要通过他,找出幕后的凶手来,懂么?” 小狗的目光有些游离,眼皮开始闭拢,停滞了两秒钟,然后说道:“我、不懂……” 我说没事,不懂的话,我来处理——你相信我么? 小狗看了我一眼,头垂了下去,低声说道:“我……信!四哥说了,你,和马哥,都是值得相信的人。所以,我,信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身体过度透支了,睡吧,凡事由我来处理。 小狗点头,说道:“好。” 话音刚落,他轰然倒地,趴在了那个吓成一滩烂泥的刀手蒋重八身上去,而这个时候,好几个人冲到了我的身边来。 他们想要抓我,却给人喊道:“别乱来,这是自己人。” 说话的人,却正是之前与我们有过并肩作战情谊的林蓝平。 居然是他来了。 我感觉后背有些发痒,伸手去摸,却发现是几颗压扁了的弹头。 我摸了一下,弹头落地,这时方才发现身上的甲衣开始渐渐消散,融入体内去,赶忙喊道:“老马,帮忙……” 说着话儿的时候,我的双眼一黑,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如同潮水一样落去。 我差点儿就像小狗一样,昏倒在地。 不过想起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我昏沉的脑袋顿时又是一清。 羞耻感让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而马一岙瞧见我,脱下了外衣,递了过来。 我将它围在了腰上,遮住最重要的部位后,对旁边的林蓝平说道:“苏四死了。” 啊? 林蓝平大惊,问我道:“人在哪里?” 我指着那边的小巷子,说在那里,凶手就是这个家伙。 那个蒋重八给小狗揍得只剩下了一口气,他大概是觉察出了林蓝平官方的身份,忍不住混淆视听,辩驳道:“放屁,杀人的,是你好吧,关我屁事?” 他这般说着,除了林蓝平之外,旁边的几个黑制服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疑虑。 我感觉,他们大概是觉得我的面相,太过于凶恶了。 而且一个赤身裸体的变态,说话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信度…… 唯有林蓝平,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冲着他呵斥道:“不想死的话,闭上你的狗嘴。” 我交代完毕,感觉精神一阵恍惚,头有点儿发晕,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 好在马一岙伸手过来,一把扶住我,然后跟林蓝平说道:“侯子和小狗都有些透支过度了,你们带了救护车没,先让他们歇着……” 林蓝平说道:“没带。来得太匆忙了——要不然先去车上歇一下?你这情况也不行,你看看,身上都是伤。” 马一岙有些不放心,说那边,巷子里的地上,还躺着几个家伙,把人都扣上,这件事情,关系很深…… 说到这里,马一岙没有继续,而是附在林蓝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他显然是在说起宝芝林与黄泉引勾结的事儿。 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惊悚和离奇了,即便林蓝平跟我们是并肩而战过的生死兄弟,也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说不可能吧? 马一岙显得很严肃,说你觉得我会骗你么? 林蓝平摇头,说骗倒不会,不过兹事体大,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咱们先把现场处理一下,将人证物证搜集清楚,回头再继续聊吧…… 他去跟一个看样子像是带队领导的中年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过来,带着我们两人,以及昏迷过去的小狗,赶到了街边的一辆改装面包车上。 让我们上车之后,林蓝平又弄了一套衣服,给我换上。 他告诉我们,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先过去那边,让我们等他一下。 我们点头,说好。 林蓝平离开之后,车里就只剩下我、马一岙和昏迷的小狗,望着车外的黑制服,和远去的林蓝平,马一岙低声说道:“唉,老林进了体制之后,变了好多。” “啊?” 我不知道马一岙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毛骨悚然。 我说你的意思,老林跟那帮人,是一伙的? 马一岙摇头,说这肯定不会,不过因为立场的缘故,他肯定是不可能跟我们站在一块儿的——你有没有想过,苏四为什么会求助到我这儿,而不是在省厅任职的林蓝平,或者钱国豪呢? 大战之后,我感觉到力量在迅速消失,疲倦爬上心头,眼皮沉重,思维也变得异常缓慢下来。 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分析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只有问道:“为什么?” 马一岙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总感觉苏四是不太相信他们几个,方才找到我们的。 听到这话儿,我眯起了眼睛来。 好一会儿,我方才低声说道:“林蓝平,不至于吧?” 马一岙说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彼此留点心眼吧。 因为车外有人在,我们不确定是否能够听到我们的对话,所以两人都缄默其口,不再多言。 没多久,有人过来敲车窗,跟我们说道:“救护车来了。” 我们下了车,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将昏迷的小狗抬上了救护车,我和马一岙担心小狗,所以执意要与小狗同一辆车离开。 双方几乎起了争执,好在林蓝平及时赶到,帮忙解了围。 最后我和马一岙,连同小狗一起,随车赶往了最近的医院,林蓝平也跟着过来。 我和马一岙都只是进行简单的包扎,并无大碍,而小狗则是直接送进了急救室里进行抢救,林蓝平跟着我们一起,全程陪同,显得十分上心。 我一番酣战下来,因为铜皮铁骨的关系,所以除了受了点儿内伤,以及极度困倦之外,并无其它伤势。 反倒是马一岙,身上好几个血口子,看上去十分吓人。 好在他是修行者,本身又懂医学,自我调养的法子多得很,倒是用不着人来操心。 我经过简单处理伤口之后,就跑到了急救室前来等待。 苏四已经没了,我不希望小狗再出事。 不过小狗的伤势十分严重,刚才又透支了潜能,情况十分危险,一直都在抢救。 我有些困倦,跟林蓝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靠着长椅睡了过去,等到我听到旁边有动静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来,却瞧见了一张铁青的脸孔。 瞧见这人的一瞬间,我脑子里所有的睡意,都在刹那间,化作了乌有。 这个人,却是苏城之。 天刀苏城之。 ******** 小佛说:今天不加更。 第五十章 甩锅达人 我一阵激灵,直接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刚想要说话,就给一只手拉住了。 我猛然扭头去看,发现竟然是马一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脸色平静地看着正在交谈的苏城之和林蓝平,然后用身子将我给挡住。 我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懵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因为在我的想法里,此时此刻,事情已经败露了的苏城之,要么是被人逮了起来,要么就是在跑路的途中。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医院里。 他追到了小狗的手术室门口来,是为了斩草除根么? 但是,在官方的面前,他敢?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往兜里摸去,想要抽出熔岩棒来,与这家伙相斗,却没有想到旁边的林蓝平满脸恭敬地与苏城之说道:“……大概就是这样,等到病情稍微稳定之后,我们会去请岭南药王张清高老先生过来,他毕竟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能够帮简同志彻底地检查一下的话,我想会避免后续的很多麻烦……” 苏城之点头,说好,大勇是小儿蒙蒙最好的朋友,我待他,也如己出一般。现如今小儿已经死去,我不希望大勇有任何的闪失。 两人聊得很正式,我瞧见林蓝平完全没有敌对的态度,而马一岙又在我前面挡着,脑子转了好一会儿,又收回了手。 不管怎么说,苏城之来到这儿,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不能轻举妄动。 苏城之与林蓝平又聊了几句,这时方才转过身子来,看着我和马一岙,说:“我听说,小儿死之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对么?” 我脑子有点儿懵,没有回话,马一岙说道:“对。” 苏城之是一个十分有城府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露出了悲恸中又带着几分欣赏的表情。 他略微有些哽咽地说道:“小儿蒙难,对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打击;不过他临死之前,能够有你们这帮兄弟陪着,对他这种平生以义气为先的性格来说,也算是一种慰籍了。作为一个父亲,我得谢谢你们。” 马一岙客气地说道:“您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城之又转过头来,对林蓝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平日里对墨寒这般地好,待他如同兄弟,他却居然跟黄泉引勾结,还杀了我最喜爱的儿子。此仇不报非君子,如果不杀了他,我苏城之誓不为人!” 他赌咒发誓,一副悲痛欲绝的慈父模样,看得我都有些傻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揉了一下眼睛,三观尽毁。 这么说,墨大先生,成了最后的背锅侠? 整件事情,与宝芝林卖鱼灿一脉,完全无关了? 我瞪大了眼睛,而林蓝平还不得不劝导,说:“你呢,也别太伤心了,而且这件事情呢,一切都得依照法律为准绳,不要私底下去做任何过激的事情,要相信政府,相信我们;当然,如果你有关于凶手的任何消息,也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到我们这里来,要对我们有信心嘛……” 苏城之听到,连连点头,说对,对,是我的觉悟不高,不过林队长,无论是对墨寒,还是黄泉引的那一帮畜生,我这辈子,都是视之为死敌的。所以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你们,让黄泉引没办法在内地,至少是在咱们南方省落地生根…… 林蓝平与苏城之握手,说多谢林先生你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代表局里面的领导,向你表示感谢。 两人说着官话,苏城之说道:“我还要去处理我儿的遗体交接,就先走了,一会儿大勇醒过来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么?” 林蓝平点头,说肯定的,简同志是你的员工,你是单位领导,我肯定会通知到的。 苏城之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着话,又看向了我们,说道:“虽然小四儿走了,但宝芝林还在,我也还在。以后有时间了,没事儿去家里坐坐,小四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能帮的,一定义不容辞,知道么?” 马一岙满面笑容,说世叔客气了,以后一定叨扰。 双方客气一番之后,苏城之离开,我瞧见在不远处,等着几人,其中有一个,却是苏四的大哥。他守在不远处,眼神阴鸷地盯着这边,仿佛想要上来啃我们一口那般怨毒。 然而当我瞧过去的时候,他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容,如同名门贵公子一般,气度俨然,让人如沐春风。 刚才那一眼,仿佛错觉一样。 从外貌上来说,这位大公子强上苏四,不知道多少倍,而且玉树临风,如同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一样。 但在我心里,他的形象却比苏四要矮小太多。 一行人离开,我方才回过神来,问林蓝平,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语气不善,有点儿质问的意思,林蓝平不是傻子,感受到了我心底里的怨气,苦笑着说道:“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临时工干的,跟宝芝林无关。” 我恼怒地说道:“事情就这样定性了?问我们了么?” 林蓝平看着我,说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也明白你此刻的情绪,但是,法治社会,讲究的是什么? 是证据,你说苏城之跟黄泉引勾结,宝芝林跟黄泉引勾结,那证据呢? 我说我不是证据么?老马不是证据么?对了,你们还没有给我们做笔录呢,来吧,来,我给你们作证…… 马一岙瞧见我如此激动,伸手过来,把我拉住,然后说道:“侯子,冷静点,这件事情,不是老林能够决定的,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将苏城之绳之以法这种不切实际的事,而是保证小狗的安全,以及让他不会落入苏城之的手里,夺取内丹——这个才是正经事。” 我本来情绪很激动的,因为我感到了不可思议,以及世间的不公这种事情,是最让人气愤的。 但随着马一岙的劝导,我的愤怒方才渐渐消散,摆在面前的现实状况,让我不得不认真面对起来。 如果小狗苏醒了,再将它交给苏城之,交给宝芝林,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之前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苏四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我看向了林蓝平,说小狗醒过来,就得交给苏城之和宝芝林么? 林蓝平点头,说讲道理是这样的…… 他话儿还没有说完,马一岙走了上去,擂了他胸口一拳,说:“好好讲话,你没有看到侯子都快急得暴走了么?” 林蓝平也很郁闷,说我能说啥?你们非要把我看成跟苏城之一伙儿的话,我是无话可说的。 马一岙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说:“来,老林生气了,给他道个歉,让这老油条,来给咱出个主意。” 我看了林蓝平一眼,发现他果然是有一些不太开心。 我不是蠢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林蓝平此刻的处境。 他毕竟刚刚进这个系统没有多久,上面一大堆的领导需要伺候,也没有办法做太多的主,而我们对他的态度有颇多猜疑,这让他就像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一样,两处受气。 这事儿搁在我身上,我也肯定是受不了的。 想到这里, 我赶紧跟林蓝平道歉,他也借坡下驴,说道:“小狗的命,是你们两个拼死,再加上苏蒙蒙以命换命,救回来的,现如今我虽然没有办法将苏城之这个大老虎绳之以法,也不可能看着小狗落入火坑——不管你们是怎么看我的,但我至始至终,都把你们看做是过命的兄弟。所以,等小狗醒过来,恢复点儿行动能力之后,我找人帮他做一个笔录,然后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别给他们反应时间,不然后面的事情,我也控制不了。” 马一岙伸手,握住了林蓝平的胳膊,说好兄弟。 林蓝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还是苏四的那句话——一时兄弟,一世兄弟。” 与林蓝平这边做过沟通之后,我们放下了心来,准备轮流去看苏四的遗体。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宝芝林趁我们不在,对小狗下手。 不过我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苏四。 他的家人,将我给拦在了外面,其中有一个看上去比苏城之大上十岁的老妇人瞧见我,又听着旁边一女的说了两句,冲上来就打我,边打边哭,说:“都是你们这帮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坏朋友,要不是你们带坏了我儿蒙蒙,他现在会这样么?滚,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我给乱拳打得都懵了,连铜皮铁骨的神通都没有施展出来,脸都被划出了几道血印来。 这是我第二次在太平间被人打了。 每一次,都是我最珍重的朋友,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理由。 等大妈被人拦住的时候,我转身离开,心底里暗暗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努力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我不想,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我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到急救室这边来,瞧见那儿一阵热闹,我走上前去,一问才得知。 小狗醒了。 第五十一章 撤离羊城 小狗的苏醒,就如同导火索一样,瞬间就要将火药桶给引爆了。 如果说之前的局势,还算是平静,那么小狗醒来的话,情况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因为小狗先前是被苏城之的人囚禁起来的,这是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引子,而小狗也是苏城之违法的活证据。 即便是苏城之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墨大先生,但官方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只要稍微一调查,这事儿是很难兜住的。 除非,小狗死了,他苏城之才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医生出来,林蓝平和马一岙就跟医生交涉了一番之后,终于得以进去,我来得晚,想要再进去的时候,却给一个满脸雀斑的小护士拦住了。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的请求,然后咬着牙,满脸惊惧地看着我。 她就像要奔赴就义的烈士一般,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 我给她那可怜的小模样儿给逗乐了,没有为难她,而是退了出来。 之所以如此,是有林蓝平和马一岙两个聪明人在里面,怎么安抚和劝慰小狗,用不着我来操心;而我在外面,还能够帮忙放放哨,不让苏城之的人过来搅局。 我站在急救室门口不远,林蓝平和马一岙在里面跟苏醒过来的小狗谈事,医生离开了,还有两个小护士在门口守着说话。 我本来没有注意,结果听到一个小护士低声说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牙齿都在抖?” 那个拦住我的雀斑小护士:“你不觉得刚才那光头,好凶么?他瞪了我一眼,我都有点儿站不住呢,像一头噬人的猛虎!” “凶?他那个叫做男人味好吧,你有没有发现他的侧脸,很像金城武呢……” “什么金城武,明明像古天乐好吧。” “不,我还是觉得像金城武,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冷峻,啧啧,这种男人,要是在床上的话,不知道……” 两个小护士以为我隔得远,听不到,说话也是肆无忌惮。 我这时才发现,听力好,有时候也是一种尴尬。 现在的80后小姑娘,都这么奔放么? 好在我并没有等待多久,小狗就被人用担架床推了出来,我走过去,瞧见小狗整个人给缠得结结实实,人还在昏迷之中,让我有些意外。 不是说人已经醒过来了么?为什么现在又昏过去了? 我看向了跟出来的马一岙,他朝着我使眼色,让我不要说话,我没有开口,跟在后面,两人跟着担架床,转向了重症监护室那边去,将小狗安置妥当之后,马一岙把我拉到了一边去。 他低声对我说道:“人醒了,不过因为消耗过度,现在行动不得,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我们建议他暂时别醒。” 我有一些惊讶,说装晕?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是避免小狗与苏城之见面最好的办法,不然两人一旦碰面,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我点头,说那小狗现在的情绪怎么样? 马一岙说当然不稳定了,换作是你,如果是我为了救你而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我是说如果,你的心情会怎么样? 我说当然是杀人报仇啊。 马一岙说杀谁? 啊? 我脑子转悠了一圈,想着杀害苏四的那个家伙,已经被抓到了,等待他的,肯定是法律的制裁,但那家伙说起来就是一把刀,杀死苏四的,除了黄泉引之外,最重要的责任人,其实是苏四的父亲。 苏城之。 这是一个悲剧。 小狗能够杀了苏城之报仇么?杀了苏城之,难道苏四的泉下之灵,会开心? 而且,他能够杀得了苏城之么? 尽管我没有跟苏城之交过手,但别忘了,我可是会望气的。 先前我瞧见苏城之,扑面就是一股近乎于凝结的玄黄之气,这样的情况,我觉醒之后,还是头一次见到。 白老头儿…… 哎呀?我好像没有瞧见过那家伙的气息呢…… 总之一点,天刀苏城之,很强。 即便是小狗成就了大妖之境,在苏城之面前,也只是任人鱼肉的存在。 如此想来,还真的是…… 嗨。 我说那你们是怎么跟他说的? 马一岙说还能怎么样?卧薪藏胆呗,苏四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他得把苏四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而且小狗还有一个母亲,他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目前需要的,是活下来,然后再谈报仇的事情。 我说后续是怎么处理呢? 马一岙说我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目前的话,先去我师父那儿养伤,等到我们从集训营回来,到时候再聊别的事情,他认可了这个方案。 我点头,说好吧。 两人在重症监护室外等待着,林蓝平安排完了小狗之后,又匆匆离开。 这一次毕竟是大事件,他到底还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不过他在临走之前,给我们安排了人做笔录。 因为有了他的吩咐,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的心里都有底,负责记录的人也知道,所以弄下来,倒也没有太多麻烦,在弄这个的时候,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担心苏城之过来,找小狗麻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的缘故,苏城之一直都没有露面,反倒是来了两个宝芝林的工作人员。 不过他们简单问询之后,也没有太多停留。 倒是后来,我们听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宝芝林的人,没有同意官方给苏四做尸检,而是要直接将他的遗体带走。 这么做,当然是不合程序的啦,所以官方和宝芝林之间,似乎还起了冲突。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我和马一岙都很是关注,甚至还下去,听了一会儿跟他们之间的争吵。 好在这件事情,最后由上面的大佬出面来协调解决,最终的结果,是让苏城之将苏四的遗体,给带走了。 所以我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办法见到苏四的最后一面。 对于这事儿,我还是挺耿耿于怀的。 不过苏四母亲对我的那态度,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凑上去。 苏城之离开医院之前,还是来了一趟重症监护室。 不过他并没有进去探望,只是与医生做了简单交流之后,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中,他表现得十分自然,与他的身份十分妥贴,让人挑不出半点理儿来。 苏城之离开之后,我们并不放松,毕竟他人虽然走了,但必然在医院留下了耳目。 一直等到凌晨六点多钟,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蓝平又赶到了医院来。 这一次,他没有带其余的人,而且还特地将周围的人做了清场,然后带着我、马一岙走进了重症监控室里去。 这个时候的小狗,他已经醒了过来。 原本十分活泼的他脸色阴沉,眯着眼睛,问林蓝平:“那个小子,现在在哪里?” 林蓝平说人给关起来了,虽然他抵死不认,并且极度不配合,但目前我们已经基本确认,他就是黄泉引旗下东兴十八罗汉中的穿林刀蒋重八——他死定了,但至于什么时候执行,这个得看后期的公审结果。 小狗又问:“其他人呢,抓到多少?” 林蓝平说人都撤得很快,基本上都跑了,剩下的几个,是与你们争斗的时候受了伤,或者晕厥过去的,目前还处于证据收集阶段。 小狗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问道:“真的,没办法扳倒苏……” 他大概是从小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却是改不了口。 林蓝平懂得他的意思,看着他,说目前的确是不行,除了那家伙的关系很深之外,没有证据,才是最根本的原因。我跟上面的老马聊过,他告诉我,这件事情,目前先别提——老马这人我知道,他虽然跟苏城之关系不错,但绝对不会因此庇护他的。这个案子是真的有困难,所以,你们也多多理解。 林蓝平口中的“老马”,就是之前招揽过我们的省厅领导,我见过,人的确是很方正,嫉恶如仇。 所以他这么说,我还是信的。 听到了林蓝平的解释,小狗没有再多说,紧接着林蓝平给他亲自做了笔录,在适当的引导下,并没有直指苏城之。 事实上,从头到尾,苏城之都没有直接露面,所以即便是想要牵扯上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简单的笔录过后,林蓝平对我们说道:“苏城之在医院安排了很多耳目,我担心我的同事里,也有人会跟他通风报信,所以你们要走,就得赶快,别等到中午。”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们没有再久留,在林蓝平的指引下,绕过了耳目,离开医院。 林蓝平给我们安排了车子,直接朝着火车站驶去。 随后我们坐火车离开养成,抵达湘南之后,将小狗护送到了莽山,将他交给了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 小狗本来就身负重伤,一路奔波,抵达莽山之后,整个人就都垮了。 好在王朝安精通调养,问题不大。 我们在莽山又待了些时间,调养好了身体之后,在集合的前两天,没有等小狗康复,我们就坐火车北上,前往冰城。 第五十二章 卷尾语 平妖二十年的第三卷《燕京风云》,至此就算是最终结束了。 现代社会,脱离监管机构的江湖是不现实的,就如同我心中最为推崇、武侠小说的巅峰《笑傲江湖》,依旧脱离不了官府与行政力量的约束,以及其中的各种隐喻,所以平妖里面,必然也是有必要的监管部门,而在本文之中,我想要把它托付于另外一个机构,它的名字,叫做419办公室,一个多部门联合办公的场所,江湖人称“天机处”。 天机处,为了更有现实效果,我更愿意叫它“419办”,它是一个很特别的部门,现实之中,也是有前身的,具体是什么,这个我不方便说,但是电影《九层妖塔》里面的那个749局,也有一部分这个部门的影子,据说导演陆川年轻的时候还在这儿待过呢。 至于是不是,我不知道,因为我从一个朋友那儿听来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大概是道听途说,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从主观意识上面来做一个判断。 写小说的,毕竟还是得客观一点。 总之,写到第三卷,这个监管部门就得浮现出来了,而它与苗疆体系下面的“宗教局”最大的不同,是没有在各省各地设置相同属性的下级机构,而是属于“x档案”这样一个特勤处理职能,基本上属于哪里有事儿了,他们就去哪里处理。 这就是为什么林蓝平他们是隶属于公共安全部门的省厅,而不是419办。 侯子去燕京,是一个很好笑的缘由,在于黄大仙的一句话。 北方有佳人。 而侯子真的信了,兴冲冲地赶到了燕京,利用自己的厨艺,在燕京闯下了一片天来,而如果他不是夜行者的话,说不定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将会是一个餐饮行业创业的商业故事,但问题在于,侯子他是个夜行者,一个心中有热血的夜行者,而且他又偏偏碰到了一件让人无法容忍、无法视而不见的恶事。 亲子园虐童案。 写这个的时候,我其实是给侯子介入后续案件的一个引子,但因为借用了某些元素,所以在评论区里面,遭到了一些善意的提醒和批评。 大家知道,小佛是一个非常爱看评论,听取读者建议的作者,也是认认真真、把读者当做朋友的人,这并不是说我需要全盘接受各种各样的意见,而是需要调和、把握节奏,所以在看到批评之后,我将节奏加快,掠过了一部分情节,让侯子与秦梨落提前相遇了。 这是命中注定的,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的,并非突兀。 但这里,我又特别地想说一句,那就是,小佛是个写小说的,除了双手,和一个键盘之外,实在是没有太多战斗力,也提不起刀,端不起枪,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但一样也有热血,所以遇到不平事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想要给这些东西,多一点儿留恋与铭记。 新闻是有时效性的,过几天,过一段时间,新的事儿出来了,大家就会忘记了亲子园,忘了江歌,忘了很多事情,但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读到了平妖,会不会想起来呢? 为了忘却的纪念,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与我的性格有关。 这是我唯一一次的解释,包括后面的情节,我不会再多说。 第三卷,燕京风云,除了天机处,除了放荡不羁、私生活一点儿都不低调的白老头儿和那个风情妩媚的老板娘之外,还讲了一个东西,叫做张宿秘境。 这是与明朝一起爆炸案有关的地方,那个爆炸案是能够写进明史里面的,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查一下。 而事实上,张宿秘境,以及里面出现的朱雀,和噬心魔,也将是平妖二十年最大的几条主线之一。 至于它有多重要,后面你们会慢慢的瞧见。 我不想一下子就将谜底揭开,所谓悬疑么,不就是抽丝剥茧、层层递进解谜的快感么?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阅读和跟随之中,获得更多的乐趣。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平妖二十年里,找到自己。 找到自己的……龙套,和影子。 然后,峰回路转,回到了南方,曾经并肩而战的苏四死了,死在了兄弟情义之下,死在了自己父亲的野心之中。 前者让苏四变成了平妖之中,一个最纯洁、最美好的情绪,而后者…… 苏城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与黄泉引,到底又是个什么关系呢? 他为什么一定要小狗的内丹呢? 他…… 以至于苏四,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连遗体都不见了,到底还会不会有故事呢? 这个,后面说。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苏城之,绝对会是后面一个极具浓墨重彩的人物,会让你们觉得——哇,居然还是这样? 嘿…… 很讨厌我?来,打我吧…… 另外多说一句,文中的宝芝林,只是小说虚构,与现实无关,而且即便是虚构,也只是飞鸿先生遗留下来的一脉而已,不能以偏概全。 说真的,平妖很用心,所以大家安心,一定会写得很棒很棒的。 相信我。 接下来,小狗需要在王朝安先生这里养伤,而大马猴组合,将会前往冰城,在那个地方接受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他们会在这个高级研修班里面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又会结交什么朋友,以及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大家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下一卷,边境传奇,走起。 另:郑重的广而告之一下,本作品的作者名,正式从“小佛”改回大号“南无袈裟理科佛”了,感谢为此付出努力的所有朋友,另外,我也想用“不吸牙鸟片”兄给我的祝福,结束本卷的卷尾语——“喝最烈的酒,吃最辣的菜,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玩最利的刀,杀最恨的人,用最霸气的名字,写最好的作品”。 谢谢大家! 第一章 学员百态(1)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想我们可能不会这么急着赶去北国冰城。 这一去,地理跨度是如此的巨大,相隔万里。 而与此同时,苏四公子苏蒙蒙的葬礼也在同期举行,从道义上来说,我们应该是需要在场的,毕竟他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是密切。 而且他临死之前,也是在与我们并肩而战的。 那是生死与共的情谊,做不得半分假。 按道理说,就算是推迟这一次的集训营活动,都是没毛病的。 但问题在于,苏四的葬礼,非常的秘密,听说不但没有进行火葬,而且还直接拉回了禅城老家,另外不但是我们没有接受邀请,就连林蓝平、钱国伟这种身处官方的人员,都没有办法参与。 甚至连匆忙赶回国来的许梦月、欧阳青,都给婉拒了出席,说这是出于当地风俗的考虑,不希望有任何的外人在场。 什么是外人? 许大姐、欧阳青与苏家可是世交,结果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参与这一场葬礼。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要不是我们亲眼瞧见苏四身死,断了气、没有了脉搏,差点儿都以为他人其实并没有死,这一次的葬礼,不过是掩人耳目呢。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甚至都不能够强求什么。 毕竟在人家看来,是我们这些“坏朋友”,害死了苏四。 一路上,我和马一岙都沉默不语,心情有一些低落。 一直到了抵达冰城火车站,来到了这个北方城市,下了车,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热情奔放、大方开朗的冰城姑娘,我们的心情方才好一些。 走出站之后,我们就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举着大大的招牌。 招牌之上,写着“第一次全国爱鸟协会研讨活动”的字样。 这是障人眼目的手段,其实就是来接我们的人员。 只不过,这个“爱鸟协会”的名字,取得着实是有一点儿辣眼睛。 我们上前,表明了身份,并且递上了身份证的时候,对方十分热情,对我们说道:“欢迎来到我们美丽的东方莫斯科,我们是此次高级研修班的接站人员,您二位稍等一下,这一列车还有一个同学要过来,等人齐了,一会儿让司机一起把你们送到学校去哈。” 我们点头,表示感谢。 没多一会儿,有人过来了,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他剃着短寸头发,小眼睛,一米七左右的匀称身材,身子有点儿绷,如同猎豹,仿佛随时都要暴起一样,而他走路的脚步也十分有趣,像是踏着鼓点一样,很有节奏。 这样的状态,能够让他在很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随时暴起,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是我们专业角度的看法,而如果在寻常人眼中,这不过就是一个走路比较飘的年轻人而已 。 少年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旧军装,脚下是解放鞋,瞧见牌子之后,上前过来。 通过他与工作人员的交流中,我得知,他的名字,叫做唐道。 大唐的唐,道法自然的道。 这是他自己说的。 少年人的话语不多,确认过了身份之后,就不再多言。 工作人员分出了一个叫做小强的年轻人来,带着我们离开了火车站,其余人则继续等待下一批的同学。 我们跟着小强出了车站,马一岙对那少年客气地伸手,说:“认识一下,马一岙,这是侯漠。大家以后都是同学,相互照顾哈。” 面对着马一岙的客气,少年人显得十分冷淡,伸出手来,轻轻一搭:“好。”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看我们。 马一岙是老江湖,什么人没有见过,对于唐道的冷淡也泰然自若,并不尴尬。 只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跟少年攀交情。 等到上了小强开来的吉普车,我和马一岙坐后排,唐道则坐在前排。 三人没有多聊什么,只是欣赏车窗外的街道和风景。 好在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小强对我们十分热情,一边开车,一边跟我们介绍起了冰城这个东北最重要的城市来,倒也没有算是太冷场。 到了暂时的营地,是西郊的一个学校。 这儿原本是一处军营的,后来大裁军之后,转给了地方武警,然后又转过一遍手。 而现在,它划归了419办,用来作为一个临时的培训基地。 正是有着这样的渊源,使得学校周围的建筑十分低矮,不远处还有军营,附近的管理也十分严格。 我们一路过来,过了两道岗,等进到大门里面的时候,有全副武装的保安过来检查行李,并且需要收缴一切通讯设备,用纸袋封存之后,放入储存箱里面保管。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的严肃和庄重,让人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凝重气氛。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措施之后,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三十多岁,男的姓赵,女的姓谭,是我们这一次集训的带班老师。 他们负责我们所有学员生活和后勤的相关工作。 简单的认识之后,一人一本学员手册,然后就是简单的讲解和聊天。 学员手册很厚,开篇第一句,就是保密原则。 这是最基本的。 除此之外,还要求遵守纪律,不许请假,不许私自外出,打电话必须要提前申请,信件需要经过中转,还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等,总之事无巨细,都有说明。 这架势显示出了419办对于这一次活动的高度重视。 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是真正用了心的。 我和马一岙在来之前,就有了心理预期,所以对于这么多的规矩,并不意外。 但那个叫做唐道的少年郎,却是越听越不高兴,甚至都皱起了眉头来。 等谭老师简单介绍完了之后,他眯着眼睛说道:“我别的,没有问题,唯独一点,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需要喝一瓶ad钙奶,要不然就一天都没有精神——所以我需要去外面采买两箱,放在宿舍里。” 谭老师一听,不由得奇怪,说你这是什么毛病? 少年淡淡地说道:“不是毛病,是习惯。” 赵老师毫不客气地说道:“甭管你是毛病也好,习惯也好,我管不了,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按照研修班的规定来,你如果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就在这里签一个字,确定退出之后,我们会安排候选学员来代替你。” 他拿出了一个本子来,递到了唐道的跟前,然后摸出了一支钢笔来,敲了敲笔记本的皮封面。 这个时候,我瞧见,那赵老师生气恼怒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了浓郁的黄色气息。 很浓。 而少年唐道,则在那一刻,冒出了浓黑如墨的气息来。 夜行者? 我心头一跳,想要上前打个圆场什么的,那少年却接过了学员手册,低头不再说话。 他终究还是不敢擅自离开,毕竟这一次高级研修班的机会,十分难得。 他的身上,不知道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 赵老师训斥过了唐道之后,又看向了我和马一岙,说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么?” 我俩赶忙说道:“没有,没有。” 赵老师说好,让谭老师带你们去后勤处办理入住手续。 我们跟着谭老师,来到旁边不远处的一排小平房里,在一个办公室里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拿到了房间钥匙。 谭老师跟我们讲解了一下食宿以及一些生活上面的一些细节问题之后,转身离开,我想了想,上前问道:“老师,我想要给外面打电话的话,应该怎么办?” 谭老师看了我一眼,说去刚才后勤的张大姐那里申请,获得许可之后就可以打了,但是不能打国际长途。 我点头,说好。 谭老师离开,唐道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人就提前走了,而我们跟在后面,来到了一栋三层宿舍楼前来。 这是以前的军营改建而成的,一楼二楼住着男学员,而三楼则是女学员。 另外房间的格局也有过改变,缩小了许多,但确定了一人一间的格局,倒是照顾到了很多人的生活习惯。 唐道直上二楼,我和马一岙住在一楼,比邻而居。 宿舍的门前贴着各自的名字,很好认。 这儿的宿舍很小,但床、书桌椅子和单独的洗手间都有,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马一岙过来,跟我聊了两句,说起唐道来,他说这人听口音,应该是西川的,说不定就是西川唐门——那是一个很有名的家族,用毒是一等一的厉害;当然,我只是猜测啊,唐门是个修行者家族,而那哥们,看着应该是夜行者来着。 我点头,说对,是夜行者——这孩子打小有点儿被惯着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马一岙说道:“能来这儿的,都是天南海北、最有潜力的一批年轻人,林子大了,什么性格的人都有。看破不说破,咱们是来争夺烛阴的,不是来广结善缘、长袖善舞的,低调一点,反而更不容易被针对……” 我点头,说的确如此两人刚刚达成共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有一个女子在门口喊道:”你好,可以进来么?” 我们应了一声,走进来一个英姿勃勃的俊俏女子,笑着说道:“这位是王朝安师傅的高徒,马一岙马师兄吧,我叫做李安安,武当剑仙李景林的后辈……” ******** 小佛说:系统卡了,不好意思。 第二章 学员百态(2) “李安安?”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先是一愣,随后眉头舒展开来。 他恍然大悟,说你是武当李连晋师傅的女儿对吧?我听我师父说起过你,“生女当如李安安”,五岁练剑,十三岁大成,十八岁单剑纵横河西之地,不知多少豪雄皆败于你手,传说之中的天子骄子啊,没想到能够在这儿见到你,失敬失敬。 他朝着那英气女子拱手致意,态度温和。 女子笑了,说马师兄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一点儿修为精进而已,何必如此——倒是你,几年时间,奔波南北,不知道让多少家庭破镜重圆,功德无量,这才是真正让人敬佩的事儿。 她满脸笑容,说道:“我看了学员名单,知道您要来,高兴得好几晚都没有睡着觉呢。这不一听说您来了,就过来认识了么?” 她一副小迷妹的模样,两眼都冒光,显然对于马一岙之前所作的事情,十分认同。 马一岙与她简单聊了两句,然后介绍旁边的我:”这是我兄弟,侯漠。” 李安安伸手过来,与我相握,说你好,这个班,总共六十一人,阁下可是排在了第一位,甚至都还在李洪军的前面,我们一直都在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得到天机处如此优待。今天总算是见到本尊了…… 相对于马一岙,李安安对我虽然依旧热情,却没有了先前的那股亲切劲儿。 很显然,她对我更多的感情,是好奇。 她大概也在想,到底是谁,能够在这六十一人之中,排在头名位置。 要知道,国人对于排名这事儿,其实是很有讲究的,从名着里的天罡地煞一百单八将、红楼十二钗,再到现如今的官场排名,会议排座,都有着很强烈的讲究。 所以能够学员花名册里排到第一位,自然还是有其原因的。 我先前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能够排在第一个。 我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 我只有苦笑,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什么事儿,我是真不清楚,要不然你回头问一下学校的相关领导? 李安安瞧见我这模样是真不知道,也没有再问,只是好奇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刚到,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到了饭点儿,去食堂吃饭,我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都是特别喜欢你的。” 李安安离开之后,我笑着对马一岙说道:“可以啊,没想到学员里面,还有你的小粉丝呢。”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你想多了,人家那是情商高,特地过来打一个招呼而已——你不是会望气之法么?没有留意到,那妹子的修为,有多厉害么? 我一愣,回想了一下,说唉,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她的气息呢。 马一岙说你这望气的神通,怎么时灵时不灵呢? 我说这东西,讲究的是一个随意而为,太过于刻意的话,反而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的,我也没有办法。 马一岙说:“这么跟你讲吧,她刚才也说了,自己的先祖是武当剑仙李景林,而李景林则是武当“丹”字派的传人——李景林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将历来秘传的《武当剑谱》,于本世纪二十年代刊印发行。然而实际上,武当剑法分三乘九派,上乘是偃月神木,分字、柱、极三派,精于神;中乘是匕首飞术,分符、鉴、七三派,精于飞;下乘是长剑舞术,分釜、筹、丹三派,精于舞。但道教收徒甚严,有‘宁可失传,不可误传’之古训,传承至今,上乘和中乘剑法已经失传,今人所见,仅有下乘功法而已。而这位李安安……”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据闻,是武当‘极’字派的唯一传人,你自己想一下,她需要追捧我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她既然这般厉害,为何还会过来拉拢你呢? 马一岙说要不然说人家的那情商高呢,我们两个过来,一脸懵逼,而别人呢,对着名单仔细研究,哪些人该结交,哪些人该拉拢,哪些人可以置之不理,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我回想起一身轻爽、英姿勃勃的短发女孩,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很不错。 我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离远点儿?” 马一岙说你傻啊,人家过来找咱,除了我师父的师父那里,有点儿香火传承之外,也是因为她看得起我们,所以才会找咱搭一个圈子,带咱们一起玩儿。咱们来这儿,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得,有几个熟人,也好过一些,对吧? 我说她看得起的人,是你,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你得把“们”,给我去掉。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你这人还真小气,至于么? 我说人家对我一打眼,就是到我是夜行者了,态度不冷不淡,显然是对夜行者没有太多的好感。不过呢,托了你的福,倒也没有对我太排斥。 马一岙摇头,说你呀你,这么说有点儿偏激了。 两人收拾完东西,我跟马一岙说了一声,出了宿舍,直奔后勤处那儿,跟张大姐作了报备。 这事儿也只是个程序,人家张大姐挺开明的,得知缘由后,没有多说,让我只管打。 不过她也没有离开,在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写写划划。 我并不避讳什么,拿起电话来,给尉迟京打了过去,结果居然不在服务区。 我打了两回,都没有打通,想了一会儿,又给合城居挂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老板娘刘娜接的,对我这电话的到来,很是惊讶。 我们聊了几句,说了下境况,然后我问起了白老头儿的联系电话,刘娜没有犹豫,直接给了我一个号码,让我打过去。 我没有跟刘娜多聊,而是挂了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等我说出白老头儿的大名时,他问我,说你是谁? 我说我叫侯漠。 那人说哦,我听说过你,我是他的徒弟,你等等,我师父在馆里教小孩儿呢,我去帮你叫。 没多久,白老头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喂?你个小猴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个事儿要问您。 白老头儿说就知道一准没好事,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想起跟我问声好呢——有事说事,我这儿忙着呢。 我说我没有打通尉迟京的电话,所以想问问您,秦梨落小姐那边的情况,您知道么? 白老头儿说啊,秦梨落?不知道啊,要我帮你问问么? 我说好,劳驾您哈。 白老头儿说帮你问可以,但你得先跟我说说,你跟娜娜到底怎么回事啊?上次我去合城居,她居然跟我念叨起了王朝安姓马的那个徒弟,你什么情况啊,自己的女人,还给别人抢了?我听说你跟姓马的那小子,关系还特好? 我给他这一顿数落,颇为尴尬,大概解释了一遍,当然其中自然少不了春秋笔法。 白老头儿听完,在电话那头叹气,说你啊你,瞧你这点出息,真的是很…… 他挂了电话,我大概等了五分钟,电话又打了进来:“喂,事情跟你问清楚了,人已经醒了过来,现在给尉迟京和港岛霍家的人接回港岛去了。” 啊? 我说秦梨落走了? 白老头儿说对啊,走了,两天前吧。 我说你之前不是说天机处不会放她离开的么?怎么她就走了呢? 白老头儿说此一时彼一时,听说是港岛霍家的当家亲自赶到了燕京,跟天机处的负责人密谈过,至于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就是一退休老头儿,人家能给我面子,放给我消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有必要给我交代太多的底细。 我说秦梨落人呢,她的身体没问题了? 白老头儿笑了,说自然,不然能让她离开么?我可听说,天机处在她身上,也的确是砸了不少的资源,好多稀罕无比的材料与药材,都不要钱的给。就这条件,别说是她,就算是一死人,说不定都给弄活了。 我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再多问什么。 秦梨落虽然醒了过来,但身体到底还是发虚,行动不便,没有办法做主,所以也只能够随着霍家,返回港岛。 而且我也没有一个联系方式,她当时联系不到我,也是正常。 至于她,对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我只有等有机会了,想办法再去一趟港岛,或许才会有最终的答案。 带着一种恍然若失的心情,我回到了宿舍,还没有进门,就给马一岙拉着去吃晚饭。 来到食堂,这儿人还挺多,虽然报道时间是三天,这才第一天,但陆陆续续,人员其实已经来了大半。 先前跟我们打过招呼的李安安在门口等我们,瞧见我们到来,赶忙挥手打招呼,然后指着旁边的两人说道,这位是孔祥飞,内蒙人,太极逍遥一脉的,这是马思凡,岙哥你的本家,他是江阴人,玄真太和一脉的人…… 她这边介绍着,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好几个女声惊呼道:“他来了,他来了。” “谁?” “李洪军啊,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年纪轻轻就突破先天之劲的青年高手,被洪瞎子点评为‘当代年轻一辈第一人 ’的李洪军啊!” 第三章 李洪军的面子 女学员中,有好多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站不住脚,也顾不得心中的矜持,纷纷迎了出去。 而即便是男学员里,也有四五个人耐不住性子,离开食堂,朝着不远处的宿舍楼走去。 这个叫做李洪军的人,就如同四大天王的刘德华一般,颇受追捧。 不过我们身边的这几位,都没有动。 不但没有动,而且那个叫做马思凡的哥们儿,还忍不住地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追捧的,不过就是个官三代而已,李洪军倘若没有他爷爷下狠心地往他身上砸东西,他能够在十九岁之前,踏入先天之境?笑话! 马思凡是一位个子不高,但看上去很踏实的男人,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有点儿猜不透他的年纪——他的面相老成,说二十七八岁也可以,说三十多也行。 再老点儿,三十五六,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显然是对那李洪军有一些意见,瞧见离开的这些人,很是不满。 旁边的李安安开口说道:“李洪军如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是给他倾斜再多的资源,也是出不来的;现如今他的修为境界,也的确是配得上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荣誉。” 孔祥飞说话虽如此,但洪瞎子当真是个瞎子,这华夏之地,藏龙卧虎,贸然称之为“第一人”,着实有些偏颇——别人不说,光安安你,便不逊于他李洪军。 李安安摇头,说什么第一人不第一人的,都是虚名而已。说正事,这位是马一岙,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徒孙,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徒弟,当年他千里追拐,不知道帮助多少家庭团圆,是真真正正用心做事的人;这位是他的好朋友,侯漠。 马思凡和孔祥飞纷纷向马一岙表示“久仰”。 随后马思凡问我:“你就是名册里面,排名第一的侯漠?不知道您是什么师承?” 修行者,千门万派,各有渊源,但从修行的功法上来说,大体分为三宗五秘,总共八个流派。五秘,说的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三宗说的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禅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性字,密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神字,天台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气字。 这里面的讲究很多,不过基本上讲出你修行的流派,就能够知道你的所学之处。 譬如李安安,她出身武当,但具体的,却可以算作是“剑仙”一脉的修行。 不过他这么问,显然是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修行者。 我是夜行者。 我有点儿尴尬,苦笑着说道:“马大哥,我这个嘛……” 哈、哈、哈…… 我这边的话儿都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李安安和孔祥飞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些发愣,说怎么了? 孔祥飞捂着肚子,说侯漠,你多大了? 我说我二十四岁。 孔祥飞指着马思凡,说那你知道他多大么? 我瞧见他这状态,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十五?” 李安安摇头,说再猜。 我有点儿懵,说到底多大,是高了,还是低了? 孔祥飞不再卖关子,而是笑着说道:“思凡今年刚刚满十九!” 十九岁? 我望着马思凡那年少老成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呃,您这长得也太着急了吧……” 哈、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笑,而马思凡也很郁闷,说相貌是爹妈给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前两年我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一学妹找我问路,完了说谢谢,还叫我叔叔呢,说得我想死。 如此一聊,又笑一笑,大家彼此都感觉亲近了许多,相互簇拥,进了食堂。 这儿食堂的标准挺高,自助餐形式的,一共九个菜两个汤,六荤三素,主食有米饭和馒头、花卷,以及俄式面包,总之非常丰盛。 大家拿着盘子,挨个儿取菜之后,坐在角落处的一桌子前,边吃边聊。 李安安给我们介绍的这两个朋友都十分有趣,马思凡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喜欢说话,思维敏捷,聊起天来天马行空,妙趣横生,不过有点儿愤世嫉俗的潜在气质,时不时会针砭时弊,发表些过激的看法;而孔祥飞则显得沉稳许多,说话做事,都相当靠谱,而且很会与人沟通,让人觉得跟他说话,很是舒服。 至于李安安,则是三人的核心,她的话语不多,但往往说一句,都能够直指要害,如同剑法一般,十分犀利。 用不着刻意接近,五个人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熟悉亲近起来。 这食堂的伙食是真不错,特别是其中的一道菜,叫做红烧肉,做得相当地道,我一路折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也是没有太多顾忌,弄了一大盘,狼吞虎咽着。 等我吃完一盘,准备起身再去打一份的时候,却瞧见身后围了一圈儿的人。 而被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双目深邃的青年男子。 那人算不上英俊,但脸庞轮廓的线条看上去却颇让人舒服,再加上他匀称修长的身材和还算不错的穿着打扮,以及眉宇之间挥散不去的孤傲之气,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气场很强大的人。 天子骄子。 我刚才可能是花了太多时间,用来对付盘中堆叠的食物,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人。 我们这儿是食堂的角落,不是过道,也不是门口,所以这么多人过来,只能是找人。 我不认识这人,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是来找李安安,或者马一岙的。 所以我让开了身子,想要从人群的间隙走出去,再打上几勺油汪汪的红烧肉,再加上那一盘麻婆豆腐,以及一大碗晶莹的东北米饭——嘿,那感觉,真的是甭提有多美了。 然而我这边刚刚往左边走开,那人却也往左边平移了一步,挡住了我。 我再移一步,他也动了一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过来找我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找我? 那人点头,说对。 他伸出了手来,说:“认识一下,我叫做李洪军,桃李不言的李,洪水无情的洪,人民军队的军……” 我一愣,随即才想到,面前这位看上去十分有气场的男人,居然就是刚才被许多人追捧、热议和嫉妒的李洪军,而且还是天机处当届领导人的孙子。 我回过神来,伸出手来,想要与他相握:“你好,侯漠。” 我刚刚在吃饭,而且还是红烧肉,满嘴的油,手上也是,李洪军瞧见,手都没有跟我碰,就收了回去。 他对我说道:“侯漠,我知道你,我爷爷特地跟我提过你,让我向你学习。所以特地过来认识你一下,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说得客气,但没有跟我握手的这事儿,却挺过分的。 我的手伸到了一半,伸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特别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洪军没有等我回话,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李安安。 他打招呼道:“安安,你也来了啊。” 他这架势,仿佛刚刚看到李安安一样,而李安安的确如同马一岙所说的一般,情商极高,点头招呼道:“对呀,洪军哥,我之前去燕京的时候,去了你爷爷家拜访,不过那天你不在。” 李洪军直接坐到了我刚才的位置,然后说道:“我听我爷爷说了,他说你过来了,我还不信呢……” 他跟李安安拉起了家常来,完全忽略了旁边的马一岙,和马思凡、孔祥飞。 仿佛他的全世界里面,只有李安安一人。 我挤出人群,又打了一份饭菜,想要回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挤不进人里了,索性不进去,而是在旁边找了一个桌子,坐下吃饭。 结果一直等到我吃完了,那边的人群都还没有散去。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对面坐着的,居然是之前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个少年郎唐道。 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抓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夹着一根土豆丝,往嘴里放。 吃完一根,又吃一根。 自助餐有九个菜两个汤,但唐道就吃一个菜,就是那个醋溜土豆丝,然后加上两个馒头,优哉游哉。 很有个性。 我站起来,想要跟对面这位打招呼,然而瞧见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了。 我瞧见马一岙他们那边围了一堆人,一时半会儿好像散不了场的样子,没有过去叫人,而是准备先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然而没有想到刚刚走出食堂门口,迎面走来了两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尚良,而另外一个,则是王岩。 那个在张宿秘境之中与我有过交手的豹哥王岩。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章 小黑屋禁闭 尚良是谁? 亲子园虐童案最直接的责任人,也是张宿秘境开启的引子。 他与我之间,深仇大恨,我差点儿没有死在他的手里。 至于豹哥,这家伙与我在张宿秘境之中拼斗,最终我跌落了熔浆池子之中,差点儿没有变成灰烬,而他却从此消失在了我的眼前,不再出现。 这人我可以容忍,毕竟是帮凶,而尚良这小子,不是听说被直接逮起来了么? 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瞧见这家伙的胸口处,居然还挂着高级研修班的学员牌,脑子顿时就是一阵懵,紧接着,我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尚良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举拳就揍。 此刻夜色朦胧,一开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我,而当我走上近前来的时候,尚良方才瞧见。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道:“救命。” 他倒是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是真的会要命的。 我怒气冲冲,一拳过去,却被豹哥给格挡住了。 那家伙的修为很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将我给弄得那么惨,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他能够用对我形成碾轧之势,全面压着我打,而现在,与我对上一拳,整个人就腾空而起来。 他并非输我太多,而是没有预料得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我的进步,居然会这么快。 他有点儿猝不及防。 豹哥腾然而起的一瞬间,我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双臂一展,朝着尚良冲了过去。 这家伙是个孬种,瞧见豹哥李岩没有能够保护好他,顿时大声叫道:“军哥,军哥,救命啊,我是尚良,侯漠杀人了……” 他大声叫嚷着,我却没有停下脚步来。 眼看着我的拳头就要轰爆尚良的脑袋,突然间,有一只手掌,挡在了我前行的路上。 这力量轻柔而平静,让人觉得不过是温吞水,然而当我骤然发力的时候,对方的回应却相当迅速,陡然变化,含蓄内敛、以柔克刚、急缓相间、行云流水的手段连绵不断地使将出来,却是将我所有的劲力都给卸到了旁边去,让我东倒西歪,根本没办法站稳身子。 交手三五回合,那人陡然一推,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身子就腾云驾雾一般,腾然而起。 我重重地落到了食堂的外墙上。 砰! 陡然一声,我后背与墙面亲密接触,感觉整个身子一震,而那食堂的建筑主体,也是为之一抖。 当我滑落下来,双足一用劲儿,想要往前冲的时候,却有一人从旁边冲出来,一把拽住了我。 是马一岙。 他伸手拦住了我,双手如铁箍,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低声说道:“老师来了。” 果然,不远处谭、赵两位老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已经朝着这里快步冲来。 而刚才接下我所有攻势,最终将我给一掌拍飞的人,却是先前特地过来与我打过招呼之后,又跟李安安热聊的李洪军。 这位被人称之为“当今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男人。 果然,他的确好强。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交的手,莫名就给拍飞了,到此刻,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瞧见尚良躲在了李洪军的身后,而豹哥则在旁边,将他护住,心头一阵急跳,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戾气给收了起来,而这个时候,谭、赵两位老师也赶到了跟前来,怒气冲冲地喊道:“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们,学校里不能私斗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说话,李洪军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望,彼此的眼神都有些阴冷冰寒。 而这个时候,尚良开口了:“报告老师,我跟王岩同学收拾好行李,准备过来吃饭,这个侯漠莫名就冲了出来,想要杀我;倘若没有王岩同学和李洪军大哥的阻拦,只怕我已经死了。” 赵老师瞪着我,说侯漠,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想杀他? 我给一脸严肃的赵老师盯着,脸上有些发热。 我看着他,又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尚良,心头的火一点儿一点儿地燃起来。 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不至于被愤怒给操控,然后才说道:“在一个月之前,这个家伙,带着他身边的这个走狗,和一帮流氓,将我抓住,差点儿就将我弄死……事后他被抓了起来,我本以为他能够获得应有的惩罚,我本以为……” “够了” 没有等我将事情的缘由说清楚,赵老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 他走到了我们中间来,对着我,以及周围围观过来的同学大声喊道:“我不管你们在此之前,到底有多少的深仇大恨,也不管你们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你们得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过来这里,是来学习的,是来接受培训的,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任何不守规矩的人,第一次,关一天禁闭;第二次,三天;第三次,给我滚蛋!” 他几乎是用咆哮的话语吼出来的,然后盯着我,如同雷鸣一般大声吼道:“听到了没有?” 说这话儿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浓烈如浆。 我看着他脸上冒出来的青筋,知道自己可能是给当作出头鸟了。 前来这里的,个个都是年轻人的翘楚,个个都有着棱角分明的性格,每一个都不服管。 而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正常、不健康的。 为了让这帮人认清现实,校方就必须得做点什么,比如此刻。 杀鸡儆猴。 我当时的脑子一热,差点儿想要说“老子不干了”,然而下一秒,当我瞧见尚良那洋洋得意的嘴脸时,顿时就回过神来。 我这个时候走,那就是个失败者,灰溜溜。 我得留下来。 我得知道,尚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并且,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不能够耽误我拿到烛阴,度过五重关的计划。 我得忍。 所以我当下也是没有敢多言,立直身子,大声喊道:“知道。” 赵老师瞧见我没有反抗,反而逆来顺受,很是诧异,看了我几秒钟,随即吩咐旁边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色制服人员说道:“将他带到禁闭室里面去,关上一天。” 两个黑制服的工作人员敬礼,然后过来抓我。 我没有反抗,而是朝着马一岙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我。 而等我走出几步之后,那赵老师又说话了:“你们两个,把他也给我关到禁闭室去。” 尚良大声质疑,说赵老师,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凭什么关我? 赵老师大声骂道:“什么?质疑我的决定,你是准备关三天么……” 我没有听完后续,却在心底里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赵老师虽然拿我当了出头鸟,但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 他还是做到了一定的公平。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多的反抗,而是跟着人一起,被押解到宿舍楼斜对面的一处楼前,直下地下室里的一个小隔间。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高度也低,完全没有办法站直,只能坐着,或者蜷缩着。 而当门关上之后,这里是无尽的黑暗。 小黑屋。 我端坐在了狭窄的屋子、哦错,了,应该说是格子里,没有太多的焦急和恼怒,只是在想,尚良和豹哥,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因为有过与马一岙四处求人的经历,我知道,这一次的集训营活动名额,十分难得。 但是,尚良这样的家伙,身上背负着案子,而且跟修行者这一块儿完全搭不上,却能够进得来。 不但如此,他们还塞了豹哥王岩进来,给他保驾护航。 这得多大的面子啊? 而且,他似乎跟李洪军还认识。 我想了好一会儿,感觉有些心烦意乱,没有继续思量下去,而是盘腿而坐下来。 因为关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我没有办法修行《月华录》,就只有盘腿打坐,修行《九玄露》,如此十二周天下来,整个人的气息通畅许多,睁开眼来,才想起自己被关了禁闭,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这格子间里,躺下来,无法将整个人的身子伸直,我久坐之后,脚有些发麻,伸伸腿,甩甩手,感觉没有多少困意,便看向了墙壁上。 尽管小黑屋里,一点儿光线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的。 但我的双眼自从变异之后,却能够在极度的黑暗中,还瞧到一些光和形状。 我眯了好一会儿眼睛,终于将瞳孔调节清晰。 突然间,我发现小黑屋靠里的墙上,居然刻着一大片的东西,上面不但有文字,而且还有图像,而最让我为之诧异的,是在角落里,写着一句话。 “九玄露中,最诡异的,莫过于贪狼擒拿手。” 第五章 贪狼擒拿手 “九玄露中,最诡异的,莫过于贪狼擒拿手——贪狼者,北斗解厄之神也,性属水,体属金,化气为桃花,乃祸福之神。在数则喜放荡,於人则矮小,其性机关,心多计较,化作擒拿,随波逐浪,受恶作善,奸诈瞒人,往往能出人意料之外,极尽奸恶淫巧之能事。” “草泥马(和谐字)的赵鹏,等老子功法大成……” “由着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功力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虚领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九玄露七法,老子只会贪狼擒拿,至于巨门金刚身、禄存探云手、文曲勾兑丹、廉贞披风剑、武曲破天枪和破军千步……老子一个不会,那又如何?” “赵鹏你个王八蛋,你要不是找了解放军来当帮手……” “唉,吾纵横一世,从南海踏浪而来,纵横南北,加他妈的西东,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想来是命不久矣了。” “草草草,老子倘若是得了九玄露的全篇,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呢?可恨啊可恨,我那两个师弟,居然背叛了我,要不然……” “听说九玄露之上,还有一项法门,便叫做《八九玄功》,此法乃阐教之镇教护法神功,封神一战之后,不知所踪,若是能够习得,老子定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事,又何惧一二宵小?” “对了,我听说八九玄功,好像在昆仑无相禅寺出现过,只不过,昆仑昆仑,云隐山中,如何能够得见呢……” “草泥马,老子现在,还是个处男呢……” 狭小的小黑屋里,连身子都不能伸直,人得像狗一样蜷缩着,而出口处是一个小孔,需要钻进来,里面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气息。 这儿对于寻常人来说,别说待一天,就算是待一分钟,都是扛不住的。 但从那墙壁上用石子刻出来的涂鸦来看,那人仿佛在这里,待了许久。 我用鼻子轻轻一嗅,都能够感受得到那墙壁里面,渗透出来的血腥味。 很浓郁。 这墙上的涂鸦,应该是一个人刻上去的,但从上面语言的表述来说,却不像是一下子弄出来的。 上面有着太多的心理历程,让人知晓,这里面仿佛蕴藏着太多太多的故事。 一个人从平静,到坚守,到最后的崩溃、疯狂,然后到重新恢复平静,又陷入绝望之中,从头读下来,会有许多的感触。 除了上述所言,这墙壁上,还有许多的废话,包括诅咒、谩骂和呓语。 甚至还有许多的图画,有随笔发挥,以及招式对抗的小人图,甚至还有人体经脉图——让人震惊的,是这个图,居然和我所习的“九玄露”,一模一样。 从这上面的信息中,我可以总结出几点信息来。 第一,这个人,也是修行九玄露的夜行者。 第二,这个人,来自南海——南海,是哪儿?是我们现在理解的南海海域么?还是海南岛一带? 第三,这个人被人伏击了,关在此处,抑郁而亡(或者没死)。 第四,九玄露那残破的部分,就是被撕去的书页,居然还有七法,都是杀人的手段。 而如果他没有妄语的话,九玄露的上面,还有厉害手段。只不过,那八九玄功,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仿佛哪里听过的一般。 第五…… 信息太多,而且是真是假,我也筛选不了。 毕竟我的见识有限。 但唯一让我能够确定的,是这个贪狼擒拿手,看上去很像是真的。 我将目光凝聚,避开一众涂鸦,落在了贪狼擒拿手之上,一点一点地打量着,认真地将其记在心中,并且按照它上面的口诀心法运行。 虽然没有办法在这狭窄的地方腾挪跳跃,但心中推演一番,却能够感觉得出,的确是行之有效。 这东西,不是套路,而是一整套与人搏斗、博弈的理念。 理念熟悉之后,烂熟于心,再与人对抗,战斗力顿时就成倍增长起来。 我先前的时候,大部分与人搏斗的经验,都来自于马一岙的喂招,并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概念,而此刻学习此法,越发感觉得到,有了理论的指导,整个人进攻与防守的思路,都精进太多。 我甚至有一种立刻出去,捉住一人,与我相斗的冲动。 只可惜,我现在,还是不得不在小黑屋,关着禁闭。 在这样狭窄而封闭、静寂无声的空间里,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我,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墙壁上面的内容。 特别是贪狼擒拿手的部分,将它尽可能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当我将其在心中复数三遍的时候,外面的铁门传来动静,没一会儿,有光亮射进了小黑屋里。 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禁闭结束了,出来吧。” 我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舍地望着墙壁上面的涂鸦,然后应了一声,躬身摸了出去。 门口是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老者,他守在门口,有些警惕地望着我,然而瞧见神清气爽的我走出来,还向他点头致意,不由得愣了一下。 很显然,在他的想法里,每一个从关禁闭的小黑屋里出来的人,都应该垂头丧气,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这种状态,着实是有一些异常。 我被老者送出了小楼,门外的不远处,瞧见了同样出来的尚良,除了那个自称“能够在燕京之地排上前五十”的豹哥王岩之外,还有两个人前来接他。 那家伙就是真正的萎靡不振,仿佛被抽掉了魂一般,倘若不是有人扶着,他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去了。 而当他瞧见我朝他望来时,赶忙往前走,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我目送着尚良被人扶走,旁边有人过来,对我说道:“你和尚良的事情,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暂时搁下吧;等回头了,我陪你一起去弄他。” 我回过头来,对马一岙说道:“放心,我不会那么短视的。” 跟马一岙过来接我的,还有王安安、马思凡和孔祥飞。 三人瞧见我这般精神,都有些惊讶,那年少老成、长相过分苍老的马思凡对我笑着说道:“漠哥,小黑屋里面有妹子么,怎么感觉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好像是刚刚去了一趟怡红院啊?” 我冲着他笑,说想知道的话,进去试试。 马思凡摇头,说算了,瞧见尚良那小子一副衰样,就知道并不好受了。 王安安说道:“侯漠兄当真好男儿也,别的不说,光着心态,以及意志之坚定,绝对是远胜于那尚良,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已经赢了。 马一岙说道:“侯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肚子就咕咕直叫起来。 众人皆笑。 食堂开饭是准点的,我这边出来得晚,到了食堂的时候,人已经稀稀拉拉了,那尚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过来。 我们打了饭,在角落的桌子处边吃边聊。 大家瞧见我并没有受到禁闭的影响,神态自如,都纷纷称赞,不再担心。 吃完饭,各自回了宿舍,我找到了马一岙,然后把我在小黑屋里的发现说给马一岙听。 马一岙仔细听我说完,点头说道:“那人应该是没有说谎的。” 我说对,没说谎。 马一岙说后面有一个篮球场,我们过去,你把那一套贪狼擒拿手耍出来,我帮你看看。 两人没有耽搁,走到了篮球场那边去,此刻天色已黑,路灯颇远,没有什么人在,我深吸一口气,将烂熟于心的诸般口诀要点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然后开始施展, 贪狼擒拿手的诀窍,与太极相似,讲究的,是借力打力。 而核心,在于奸狠狡诈。 我一番腾挪施展,虽然第一次使出来,却也是像模像样。 马一岙瞧见,上前而来,与我试招。 两人搭手,施展了十几个回合,这时有灯光照了过来,远处有人喊道:“谁在操场打架,停下来……” 我和马一岙听到这个,不敢逗留,赶忙往宿舍跑去。 这地方,规矩严,可讲不了理的。 两人回到宿舍,额头皆是汗水,缓匀气息之后,马一岙说道:“你这个,练熟之后,别的不说,拳脚功夫,不输大家之法。” 我点头,心中高兴,说道:“对了,你若有空,帮我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这儿留的字迹——我想确定,他里面所说的内容,哪些真,哪些假。” 马一岙点头,说好,我尽力吧。 两人说着话,这时门被敲开,李安安在门口对我们说道:“班主任通知了,让我们去教学楼三楼会议室开会。” “啊,开什么会?” “分班,分组。” ******** 小佛说:不加更。 第六章 开学典礼 教学楼在宿舍楼的斜对面,是一栋三层的方楼,会议室在三楼左边一部分,空间很大,我们抵达的时候,阶梯会议室里已经来了许多人。 前面挤得满满,从上面往下看,到处都是人头。 好在马思凡和孔祥飞提前来了,朝着我们招手,说这儿,这儿。 我们来得挺晚的,周围人少,而且三人之中,李安安的名气不逊于李洪军,马一岙更是有着“打拐英雄”的头衔,而我一来就因为打架而给关了禁闭,所以颇受瞩目。 不但马思凡两人招呼,坐在第一排的李洪军也在喊:“安安,坐这儿,给你留了位。” 面对着两边的邀请,李安安最终还是冲着李洪军笑了笑,说洪军哥,我坐后面就好。 李洪军听了,也不生气,而是很绅士地笑了笑,并且向我和马一岙欠身,算打招呼。 我们坐下,马思凡对我说道:“你们刚才干嘛去了?我去找你俩的时候,两个房间都没有人。” 我说出去透透气。 马一岙问道:“怎么突然就要开会了,一点通知都没有?” 李安安说道:“我不是过来通知你了么?” 孔祥飞指着李安安说道:“这位,是我们这一届高级研修班的副班长,班干部,知道不?” 马一岙拱手,说失敬失敬。 几人低声说着话儿,没一会儿,会场吵杂的声音消失,变得安静下来。 我抬头看,瞧见台上的主席台,已经坐下了七八人,领头一个,居然就是天机女皇田英男,而在她旁边,坐着的这几位,无论年长还是年轻,个个的气息都凝如实质,或有直冲云霄之人,个顶个,都是顶尖的强者。 至于田副主任,她的气息反而并不浓郁,凝而不发,守拙内里,居然看不出半分外露的气息来,仿佛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望气之术没有效果。 然而随后,当我瞧见她旁边的其他人时,方才知道,这个人,大巧不工,朴实无华,已经返璞归真到了极致。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 主持会议的,是我们这一次高级研修班的班主任潭洁谭老师。 她先综合论述了一下研修班组建的意义和上级领导的关心之后,又谈及了本届学员的选拔标准。 她告诉大家,你们是从五湖四海,全国各地选拔而来的精英,将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共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说完这些,她给我们介绍起了在场的领导来。 身份最高的,当然是天机处的副主任田英男,而除了她,还有培训部的刘斌主任,再就是下面的几位老师——这些老师都是天机处的大牛人物,年纪大、资格老,平日里不出任务,只是在总部对新晋成员进行调教的。 将这些人请过来,能够证明天机处对于此次集训的重视,和用心程度。 所有的人介绍完毕之后,由田副主任致开幕词,随后由培训部主任总结发言,一阵掌声过后,又分别由李洪军、李安安和一个叫做王大明的年轻人作为学员代表,分别作了发言。 一切结束,这一届高级研修班也算是正式开始。 领导们在开幕式结束之后,相继离开,而留下来的班主任谭洁和后勤负责老师赵毅,给我们开班会。 班会的主要内容,是分班分组。 这一次过来的学员,总共有六十一人,而这六十一人之中,也是有所区别的——一部分人,是早有一些江湖名望的青年修行者,譬如李洪军、李安安和马一岙这种;而另外一部分,则是一些比较有潜力、根骨和悟性的年轻人;最后的,就是夜行者。 因为是第一届,所以招收的标准都很严格,对于名额的控制,和人员的选拔,几乎都有些接近于严苛了。 老师拿着名单,念了一遍,其中高级班二十人,基础班二十一人,再加上夜行者班二十人,每个人都有分班。 而通过这一份名单,我能够感受得到,在主流朝堂之上,修行者远远比夜行者,要更加受到重视。 这一点,从人数上面,就能够感受得到。 分了班之后,就是班干的提名。 校方根据每一个人的履历和情况,提出由李洪军就任我们第一届高级研修班的班长。 他下辖三个副班长,分别分管三个不同性质的小班,这三人分别是李安安,她负责分管高级班,另外一人叫做王大明,就是作为代表发言的那一位,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他负责分管基础班;最后一人,居然是王岩。 豹哥王岩,他居然是夜行者班的小班班长,也是三个副班长之一。 对于这个结果,我一开始感觉到很是诧异,随后想明白了——不管王岩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的实力,着实是一等一的,而且他出身于燕京四大夜行者家族之一的仇家,在中央的根子比较硬。 天机处的领导,对他也是很熟悉的,所以让他来当夜行者班的班长,其实是很合理、顺其自然的。 唯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是我也在这个夜行者班里。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往后的两个月里,我都得和这个让我讨厌的家伙,在一个班里。 事实上,我也能够感觉得到,那家伙虽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但对我的敌意,依然是很浓烈的。 仿佛只要有机会,他就会陡然爆发出来。 分过了班之后,班主任宣布,让小班的班长领着各自班级的人去相关教室,五人一组,选出一、二、三、四总共四个小组,以及小组长来。 为了考验三个副班长的能力,下面的这些班务,都将有他们自己负责决断。 一个月之后,会对这三个副班长进行考评,如果有一半以上的人对其工作提出质疑,那么将会由班级里面的全体成员,重新选举出自己喜欢的小班班长。 设置这个机制,是激励所有的副班长能够为自己的集体服务。 如果不称职,到时候被撸下来,可就丢脸了。 我们来到会议室旁边的一个教室,二十人坐下之后,小班班长王岩走到了讲台上,看着所有人,先是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这里面,自然免不了将大刀王五他老人家又拎出来,讲过一遍。 展示完了背景和肌肉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这里有咱们夜行者班级成员的名单和资料,经过跟老师的协商和相关人员的访谈,暂时做了四个分组,分别是……” 他将四个分组的人员分配逐一念完,然后又提名了四个组长的名字 我被分在了第四组,而被提名的族长,居然是那个喝ad钙奶的少年唐道。 王岩给每个组长都做了履历介绍,我才知道,这个唐道,居然真的就是西川的,但至于是不是所谓唐门,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提出组长人选之后,王岩询问众人,是否有意见。 在场的诸位,都是从天南海北过来的,在这样的一个新环境里,人生地不熟,对于周围的人也都不是很了解,自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当出头,所以几乎是全部通过。 我坐在第四排的角落,完全没有任何的存在感,而王岩全程也没有跟我有过眼神的对视。 他有些心虚,估计是怕我这个时候站出来,跟他唱反调。 不过他显然是把我给瞧低了。 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要拿到演习的名次,得到烛阴这种东西,这个是我的终极目的。 至于这些什么班干什么的,对我而言,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我完全不在乎。 班会顺利开完,散会之前,李岩告诉我们大家,为了让同学们顺利熟悉起来,明天下午的时候,会举办一个联欢会,每一个小组,都必须出一个才艺节目。 不管是单人的也好,集体的也好,总之都得弄出来,不能缺席。 散会过后,我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刚刚走出两步,就被叫住了。 我抬头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李洪军。 此人肌肤白皙,身姿修长,不板着脸的时候,气度温文尔雅,颇有几分名门贵公子的模样。 难怪有那么多人崇拜他。 他走到了我跟前,对我说道:“侯漠同学,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 李洪军陈恳地说道:“就是昨天与你交手的事情,我不应该贸然出手的,害得你平白无故被关了禁闭,真的很抱歉。” 我虽然不明白我关禁闭,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人家堂堂一大班长,跑过来与我道歉,我当然不能矫情。 当下我也是十分客气,与他寒暄两句,等到李安安等人过来时,他方才离开。 马一岙走过来,问我,说他找你干嘛? 我说道歉。 马一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当真不愧是世家子弟,做人做事,滴水不漏。 我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跟他顶牛。 马一岙说别想多,咱们走。 两人回了宿舍,我因为被关了一天一夜的禁闭室,有些疲惫,早早就睡了,而第二天早上,大清早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敲我的门。 我喊道:“谁呀?” 外面有人回答道:“董洪飞,跟你一组的,过来找你,商量下午节目的事情。” 第七章 一招制敌术 我睡得挺沉的,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人自报身份,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的确,这个叫做董洪飞的家伙,是我们夜行者班四小组的。 只不过,我昨天晚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那个王岩的身上去,所以我们组里,除了ad钙奶之外,其余的人,也就记住了一个名字。 至于其它,印象都很模糊。 我下了床,打着呵欠将门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在门口,对我说道:“别组的人,都已经在风风火火地排练节目了,只有我们组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为了不至于丢脸,还是得集合在一起,商量一下,下午的联欢会节目,你说对吧?” 我揉了揉眼眶里的眼屎,然后打着呵欠说道:“啊,你们,指的是?” 董洪飞说道:“我,还有马小龙和马小凤。” 马小龙,马小凤是一对龙凤胎,两人二十一岁,基因好,所以男的长得帅气,女的长得漂亮。 我回顾了一下,发现马小龙竟是我们夜行者班里的颜值担当,而他的孪生妹妹马小凤,即便在整个高研班里,也能够排到前三的美女。 我的脑子开始逐渐活络过来,问董洪飞,说那组长呢? 说到ad钙奶,董洪飞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恼地说道:“我刚刚叫了他,说他不关心,让我们自己做主,后来我据理力争之后,方才勉强点头,说一会儿跟我们去运动馆的比武道场那边见面,到时候商量出一个最终的方案来——哎,侯漠你说说,凭什么他一小破孩子,能够当我们组的组长?当了也就算了,还这么不负责任,真的是让人生气呢……” 他一肚子抱怨和牢骚,我忍不住笑了,说你既然有意见,昨天为什么不提啊? 董洪飞说我哪里知道是这个情况啊?再说我也不了解大家啊,本以为他有什么特殊来历呢——对了,侯漠,我看你在我们集训的名单里面,排头第一个,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说我真不知道。而且你也别多想,我既没有特殊关系,也没有什么背景。 董洪飞说:“别的不讲,光凭你一来就给关了禁闭,而且昨天晚上,班长还亲自过来给你道歉,我都觉得你比那个小破孩,更适合当组长一点。”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你稍等我五分钟,我洗漱之后,过来找你。” 董洪飞离开,我匆匆洗漱之后,出了门来,正好碰到马一岙。 他看着我往外走,有些奇怪,说你干嘛呢? 我说我们组要排节目,几个人约好去东面的运动馆聊一聊——说真的,咱们这个到底是干嘛啊,明明是修行者和夜行者的研修集训,结果还要搞点儿文艺节目,驴头不对马嘴的…… 马一岙笑了,说你得习惯,毕竟是官方出面的嘛,而且这个办法,的确也能够促进大家的沟通和熟悉。 我说你怎么不急呢? 马一岙说李安安把我划到了她那一组,孔祥飞当组长,又有马思凡这个活宝在,什么文艺活动,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我苦笑,说你别说了,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王岩这家伙,居然是夜行者班的班长。 马一岙说我正想找你说这个事情呢,那家伙对你,肯定是恨之入骨的,这期间,你千万得忍着,不要触犯禁令,就算是触犯了,也别给人抓到把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家李洪军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行呢?对吧? 我点头,说晓得,你别担心,我还是有点儿城府的。 马一岙交代完毕,去食堂吃早餐,而我则走到了斜对面的运动馆。 这个运动馆,在学校的南侧,紧紧挨着院墙,不远处就是一个军营,远远地能够听到有士兵在晨练,一二三四的号子声,传到这儿来,让人顿时就感觉神清气爽。 运动馆很大,有上下两层,另外据说地下也有一层。 不过那是靶场,并没有对我们这些学员开放。 比武道馆,在运动馆的东侧,半个篮球场那般大小,地下铺着橡胶地板,脚踩上去,很有弹性。 我来到这儿的时候,董洪飞和马小龙、马小凤都已经到了。 只有ad钙奶没来。 对于我,三人都十分好奇,瞧见我进来,也都迎了上来,那马家兄妹朝着我问好。 马小凤性格泼辣直爽,瞧见我,开口就说道:“侯漠哥,他们都说你跟咱们学校的名誉校长田英男有关系,到底是不是啊?”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说谁讲的? 马小凤说大家都在说,要不然凭什么李洪军昨天过来跟你道歉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谁知道呢? 马小凤瞧见我就是不承认这事儿,也没有继续追究,不过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好奇,显然是不太相信我刚才的话,以为我只是托辞,想要低调一点而已。 而这个时候,比武道馆的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 那人,正是ad钙奶男孩唐道。 他打着呵欠,缓步踱了过来,眯眼打量着我们几个,然后问道:“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了么?” 董洪飞怪里怪气地回答道:“这不是要等你这个大组长来决定么?” 唐道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如果你是对我这个组长的头衔有意见的话,我可以跟班干部和老师说一下,让你来做。” 他说得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让原本憋着一肚子怨气的董洪飞顿时就没了言语。 很显然,唐道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安插在他身上的头衔。 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无论是班干部,还是各组的组长,都是根据履历和硬实力来进行分配的。 一般来讲,有头衔的人,必然是在修为方面,有一定的成就。 要不然也坐不稳。 董洪飞给唐道一句话憋了回去,没有在说话,而马小龙则出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到了,不如商量一下节目的事情呗。” 我说对,谁要是有才艺的话,就站出来,担下这任务。 大家都看向了小组里面的美女,而马小凤赶忙摇头,说你们别看我啊,唉呀妈呀,我长得不差,但嗓音贼拉难听,这嚎一嗓子出来,被人还以为我是野狼夜行者呢。 董洪飞也摇头,说我不行。 马小龙还没有表态呢,唐道突然说话了:“我们做这行的,又不是文艺积极分子,不会也很正常。既然没有人愿意出来,不如大家相互比斗,最弱的那人,负责出节目,你们看如何?” 这小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提出用比斗的方法,来解决此事,让人为之一愣。 随即我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亮肌肉。 别看这小孩平日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自然也知道组里有人不服他,更知道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以德服人,那是屁话,真正能够压得住场子的,是拳头。 比斗之后,如果他赢了,谁还能够对他提出异议? 所有人,对有本事的强者,容忍度都很高。 他一句话,将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就搅和起来了。 作为组里最不喜欢唐道的董洪飞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同意,既然大家都不积极,这个办法最好。” 马小龙、马小凤这孪生兄妹也相继点头。 大家最后看向了我,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可以。 既然谈妥,而且还在比武道馆,那么就可以直接开始。 学校严禁私下斗殴,但并不禁止学员之间的比试切磋,甚至还是鼓励的,这个比武道馆,正是因此而设立的。 当然,如果学员之间切磋的话,需要找人报备,而且得有学校的工作人员在场。 我们来到比武道馆旁边的办公室,跟里面的老师提出申请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允许,一个有些佝偻的光头老者过来给我们当裁判。 他姓黄,我们叫他黄老师。 一一捉对比试,需要抽签,我们小组是五人,有一人轮空。 抽签用的是木条,最短的轮空,然后最长与次短、中间两人进行比斗。 在黄老师的组织之下,唐道居然轮空,然后我对董洪飞,而马家兄妹内斗——这结果让人诧异,不过既然是抽签,那就听天由命,没什么好说的。 先是马家兄妹来,两人在我们面前,表现得有些拘谨,没有太放得开。 十几招之后,马小龙卖了个破绽,直接落败。 这比斗如同儿戏,让人完全看不出两人水平。 随后是董洪飞与我。 他对我的印象还是十分不错的,朝着我拱手,说侯子,千万别留手了,咱们认真来。 我点头,说好。 两人躬身行礼,然后上前,董洪飞移动步伐,如同鼓点一般,不断变换身位,最后猛然一冲,直拳袭来。 而我没有动弹,当拳头临体的一瞬间,陡然出手。 贪狼擒拿手。 砰! 一招,董洪飞就给我腾然抓飞,随后摔在了地上,想要起来,却发现半边身子发麻,完全僵直,动弹不得。 众人皆惊。 这…… 第八章 九命黑猫妖 歙野山川动,嚣天旌旆扬。 吴钩明似月,楚剑利如霜。 我不动如山,侵掠却如火,本来还打算给董洪飞留点儿面子,但他既然说不要留手,而我最近这贪狼擒拿手又正是练得手热之时,自然没有太多的顾忌。 当下我也是瞅准了董洪飞的弱点,陡然出击,一顺一带,将他的力道轻松卸去,然后陡然一拨。 当董洪飞倒下之后,我擒住对方关节,让他在那一瞬间动弹不得,拿下了他。 董洪飞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厉害,挣扎两下之后,终于放弃了,憋红了脸,说哥,漠哥,你这也太认真了吧,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我放开了他,往后一跃,说行,那我们再来? 董洪飞爬了起来,摇头说道:“算了,算了,打不过你,何必自取其辱?你们继续吧。” 旁边的黄老师眯眼打量着我,然后说道:“剩下三人,再抽签呢,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直在旁观的唐道说道:“不用,我对马小凤,然后再与侯漠比斗。” 他没有再多占抽签的便宜,而是直接说出了解决方案。 对于他的提议,当事人马小凤并无意见。 她显然已经意识到,最后的决赛,会在我与唐道之间进行,而她,不过是陪衬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显得十分慎重,在于唐道的比斗中,主要以防守为主,全力防备,不断后退,采取周旋游击的策略。 这办法的确有效,唐道一开始牟足了劲儿,想要快速拿下马小凤,但最终没有得逞。 三招之后,唐道势头一缓,由强转弱,随后陡然一晃,突然出现,马小凤瞧见他人在前面,当下一个大推手,却不曾想唐道的身子陡然一晃,居然化作了一个幻影,下一秒出现的时候,却是在了马小凤身后。 他猛然一下,擒住了马小凤的双手,紧接着一个大翻滚,将人死死锁在地上。 赢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就要拖延下去的时候,唐道一个由快转慢,又陡然鬼步瞬移,用节奏,将局势给直接翻转,拿下马小凤。 光这一下,就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事实上,刚才连我,都没有注意到唐道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马小凤身后的。 瞧见这情况,就连一直对唐道很是不爽的董洪飞,都露出了钦佩之色。 还是那句话,修行行当,不相信眼泪。 只相信实力。 马小凤落败之后,最后的对决,就变成了我和唐道。 事实上,如果选择最后一人来出节目的话,应该是在董洪飞和马小凤之间进行,而不是我和唐道之间。 但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选择忘掉这件事情。 我与唐道走到了场中,两人躬身,向对方表达敬意。 随后我抬起身来,眯着眼,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郎。 他年轻,气盛,孤僻,冷静。 他如同一匹狼。 一匹孤狼。 同样的气质,我其实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瞧见过,那人就是曾经跟着老歪混饭吃的阿水,那个男人平日里冷酷寡言,但总能够在关键时候,做出让人惊艳的表现来。 唯一不同的,是唐道比阿水更冷。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他,是孤独的。 高处不胜寒。 两人目光对视,三秒钟之后,不约而同地向前冲去,紧接着,唐道的拳头如同机关枪一般,在一瞬间打出了十几下。 我双手交叉,挡住了他的双拳,感觉对方的力量,很足。 小钢炮一般。 两人相交,数个回合之后,我出手了。 贪狼擒拿手,绝对的刁钻,直奔下三路去,凭借着我双眼的动态视力,我对唐道的攻击还是能够把握住的。 两人一来一往,转眼间,唐道就落入了下风去。 不是他不强,而是我刚刚习得的贪狼擒拿手如同滑鱼一般,滑不溜丢不说,而且借势打势,形如搏兔之鹄,神如捕鼠之猫。静如山岳,动如江河。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曲中求直,蓄而后发。力由脊发,步随身换。一整套下来,却是将初闻此法的唐道弄得五迷三道,屡屡受挫。 然而他即便是落入下风,也能够守住门户,不让我有一举拿下他的机会。 他甚至都能够让我碰不到他的要害。 不过随着战斗的开始,特别是与唐道这种不知深浅的厉害角色交手,我原本并不算熟练的贪狼擒拿手在飞速进步,特别是面对着他的反击之时,我越发能够理解到贪狼擒拿手的精粹之处,并不在于与敌拼强,而是周旋。 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余。 收即是放,放即是收。 断而复连,往复须有折叠,进退须有转换。 随着时间的继续,唐道发现我的攻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层层叠浪,越发强悍凶狠,而且天马行空,超乎想象,脸色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在刚才的交手试探之中,两人都能够知晓,对方的修为,不弱于自己。 至少没有太多差距。 既如此,那么能够拼斗的,就是双方临场应敌的手段,或者说,就是杀人技。 相对于带武器的搏杀,拳脚之间,多少还是少了几分凌厉,没有那种一瞬之间就分出胜负、行走于钢丝之间的快感,也没有与死神跳舞的紧张。 但是在你来我往之间,却能够感受得到搏击的极致魅力。 不过很快,唐道没有再继续这般玩儿。 他开始提速了。 与刚才与马小凤相斗的情形是一样的,在我正面的唐道瞬间消失。 下一秒,我感觉身后一道劲风扑来,几乎是没有反应,直接蹲身,一个黄狗撒尿,踢向对方,而唐道的身子轻盈,反应能力超级恐怖,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刹了车,然后差之毫厘地避开了我的脚尖。 只差,一点点。 不过就这一点,也足以让唐道变得冷静下来,他往后一跃,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吼道:“喵呜……” 话音一起,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股蓬勃扩张、极具侵略性的恐怖状态。 他的身体周遭,散发出来的黑色气息,浓郁如墨,而半空之中,却有一对祖母绿般的双眼,正高高在上,俯视着我。 黑、猫? 我的心头一跳,旁边却有人“咦”了一声:“九命猫妖?” 说话这人,却是一直在旁边压阵的黄老师。 我听到,知道这唐道竟然是猫妖夜行者,心头一颤,却感觉到那家伙如同闪电一般,陡然扑来,比之先前的速度,却是快上了数倍。 倘若不是我的双眼拥有极高的动态视力,说不定都瞧不见了他的身影。 唐道在激发出了浓郁的妖气之后,整个人比起之前来,却有天壤之别。 气势如虹。 不但如此,而且他也逐渐占据了上风。 他凭借的,并不仅仅是夜行者本身的天赋,还有他长期以来修行的手段和与人搏斗的法门。 我开始渐渐落了下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厉声一喝,浑身散发着炙热的气息来。 我吐气成火,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上前交击。 两人都用上了真本事,越打越快,越打越急,到了最后,居然纠缠到了一块儿,宛如两道幻影,彼此不分。 在这个时候,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瞧见依旧攻不下唐道的防守,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我先前能够将王岩击飞,心理优势其实是挺大的。 我觉得夜行者班之中,我的实力,即便不是第一,也必然占据了前三的位置。 然而此时,我方才晓得,能够进入这儿的,都不是寻常角色。 这个高研班,当真藏龙卧虎。 瞧见唐道不但滴水不漏,而且越发精神,我甚至都有点儿想要激发全身血脉,显露出全盛姿态来。 不过当我想起这不过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比斗时,却又收了点儿心思,而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黄老师果断出手,出现在了我与唐道之中,将我们拦下来。 我与唐道,都是动了真火,拳拳到肉,凶猛非常,此时此刻插入其中,是会受到双方攻击的。 然而他却稳稳站住,毫无波动。 将我们隔开之后,黄老师说道:“你们别再战了,不然我这地方,可就给你们毁了去……” 说罢,他双手一抖,一股绵延之力传来,将我和唐道各自推向了十数米之外去。 唐道往后一退,还想再战,我却收起了战斗的姿势。 我深吸一口气,气息变缓。 董洪飞和马家兄妹瞧见我们这一场激斗,都为之折服,赶忙上前来打圆场,董洪飞说道:“好了,好了,节目我们来出,下午的时候,我和小凤妹妹就合唱《东方之珠》吧?” 马小凤听了,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只要不唱《纤夫的爱》,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几人给我们打了圆场,然而唐道却走了上来,盯着我说道:“你还有杀招,没有使出来,对吧?” 我看着小朋友不太服气的样子,咧嘴一笑,说对呀,怎么? 唐道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知道,不过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也有一招,即便是你施展出所有的手段,我也能够让你死。”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顿。 潇洒,如猫。 第九章 理论的研究 ad钙奶用强大的实力,证明了自己足以胜任夜行者班第四小组的组长一职。 当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时,没有人敢再质疑他。 不过我这种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的家伙,显然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好感。 所以当ad钙奶离开之后,其余几人,都朝着我围了过来。 对于夜行者来说,本相就跟女人的年纪一样,是个秘密,所以他们并不好询问,而是八卦起了离开的ad钙奶来。 董洪飞有些震惊地说道:“九命猫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本相。这也难怪了,据说属相为猫的夜行者,性格也跟猫一个样,难怪他那个样子,我总算是理解了。” 我说九命猫妖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九条命么? 马小龙说道:“有没有九条命我不知道,但是历史上好几个活过一百五十岁的名人,据说都是九命猫妖,属于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那种;脑袋掉了,都能够活下来……” 我说你这个,不符合原理,那已经不再是九命猫妖了,而是蚯蚓和蟑螂了。 众人纷纷叹服,而黄老师则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这两天若是你与人比武的话,一定要记得叫我,其他人,未必有制得住你的能力——咱们部门的经费紧张的,要是真的给你弄垮了,重建费钱不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地方…… 瞧见他那语重心长的模样,我很是汗颜,郁闷地说道:“好,我记住了。” 这一次的节目评选,的确是让小组的成员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当然,主要还是我、董洪飞和马小龙、马小凤兄妹几人。 至于ad钙奶,大概是出于他特殊夜行者血脉的缘故,几人虽然不太喜欢他,倒也没有了太多的质疑。 下午的联欢会举办得十分成功,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都没有了印象之中的刻板。 他们不再是黑着脸、浑身冰寒,他们和普通人其实没有两样,一样有喜怒哀乐,性格也是各有不同。 有人还颇有才艺,那个叫做王大明的年轻人,唱歌比蒋大为还要洪亮,而马思凡一手吉他弹得很是不错,我听人说,这手法,应该是大师级的。 就他这样的吉他手段,拿去校园里泡妞,简直就是无往而不利。 除了这些,还有相声、口技、剑舞、口琴等等,缤纷多彩,让人为之诧异。 没有想到这帮人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兴趣爱好。 而整个联欢会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李洪军和李安安。 李洪军能够弹得一手行云流水的钢琴,大弦小弦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不断堆积的乐符在整个厅堂里跳跃起来,随着他修长的十指和起伏的身子,将现场的气氛推升到了极致,引得无数的女学员为之欢呼。 就连男性学员,也都在结束之后,忍不住起身,疯狂鼓掌。 至于李安安,则是一曲很经典的俄文歌《喀秋莎》,一开腔,那如同王菲一般的灵魂唱腔,直接就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高山流水,余音绕梁。 这样的嗓子,如果去混演艺界,那些靠搔首弄姿的偶像歌手,哪里还有饭吃? 联欢会办得十分成功,整场办下来,别的人不说,至少对于那些登台表演的人员来说,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表面上的了解。 而会后,我也将董洪飞和马家兄妹带到了李安安、马一岙的圈子里去。 对于这事儿,三人都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我一问才得知,他们对于李安安,都怀着近乎于瞻仰的心情。 李洪军,和李安安,这两人是高研班里的明星学员。 能够加入这个圈子,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收获。 事实上,他们对我这般亲近,也是因为我跟李安安之间的亲密关系。 开学典礼和联欢会之后,就是正常的上课。 因为基础的不同,所以全班在一块儿的大课很少,除了第一节的思想政治教育之外,其余的都是以小班为单位,各自开讲。 给我们夜行者班上第一节课的老师,是一个老兔子。 大家别误会,这真的就是一只兔子。 卯兔夜行者。 而且还是一个直接凝化除了本相,整张脸都是兔子模样,毛茸茸,而且还有一对长耳朵,看上去很萌。 不过从他那一把灰白色的胡子,就能够看出老头儿的岁数,不算小了。 这人叫做楚教授。 楚中天。 戴着一对小圆眼镜的楚教授走到了讲台前面来,咳了咳,在黑板上写完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敲了敲黑板。 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想,我为什么会以这样的一个形象出现,而不是用寻常人等的模样呢?对于这事儿,我不介意告诉你们,因为很简单,那就是我的妖力消失,再也无法恢复原型了。” “自古以来,许多夜行者的寿命,远远低于人类,除了争强好胜,贪勇好斗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基因的崩溃。” “那么什么是基因呢?” “dna,脱氧核糖核酸,又称去氧核糖核酸,是一种生物大分子,可组成遗传指令,引导生物发育与生命机能运作。主要功能是信息储存,可比喻为‘蓝图’或‘食谱’。” “带有蛋白质编码的dna片段,就称为基因。” “每种生物,身上都会携带着垃圾dna,也就是毫无用处、并无表象的垃圾dna,而根据美国科学家发现,生物越复杂,其携带的垃圾dna就越多——在西方,垃圾dna,仿佛是无用之物,如同阑尾;但在夜行者的理论世界里,这些垃圾dna里蕴含的基因片段,却都是远古祖先遗留下来的丰富财产。” “夜行者,其实也正是这些基因片段从隐性变成显性之后,最终成为的新兴人类。” “在科学上,这种垃圾dna,又被称之为‘基因间区’,它是指穿插在基因与基因之间的dna序列,这些序列不编码蛋白质,在人类基因组中占了绝大多数。除了少数可能具有基因表达调控的功能外,基本上没有明确功能,或者说功能未知。” “但如果将其激发之后,恢复远古消逝的能力,这个就让我们拥有了了超出同辈的状态,我们称之为基因锁。” “无论是基因区间,还是基因锁,总之一点,随着细胞分裂的次数的增加,这种状态越来越强,细胞的存世性就遭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从而导致过度衰老,甚至基因崩溃,而我这个,其实还算是好的……” 这个长着个兔头的老头儿,讲得远比当初的马一岙要精细许多,也有这许多的研究基础和资料来举证, 他说得头头是道。 夜行者也是人,只不过他们拥有了太多的垃圾dna,也就是解开了基因区间,从而让自己因为这种或者那种的原因,细胞快速分离,成为了与修行者截然不同的所在。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我对于夜行者存在的原因和理由还有些模糊。 那么此刻,却是对自己有了全新的认识。 按照楚教授的说法,历史上许多让人诧异的疑点,以及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背后都存在着夜行者之间的影子。 而民间传说中许多的鬼怪和神话,也都隐藏这夜行者以及修行者之间…… 这个戴着小圆眼镜的老兔子,他曾经是看守特殊档案一辈子的研究员,在给我们的第一节课里,不但从科学上详细讲述了夜行者的起因和结果,而且还跟我们讲起了世界上的诸多传说。 他还跟我们聊起了“魔”这种恐怖的存在来——人心癫迷为魔,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魔是心存不满的人,融合了妖元之后形成的特殊存在,天然被这世间排斥。 而那个噬心魔,则是传闻中最为恐怖的老东西,它的存在,据说已经有了百年时间。 它曾经被人联手击败过,烟消云散,却不曾想在一甲子之后,却又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世间,而且还是以如此的状况之下…… 恶迹累累。 一节课上下来,让我的观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从那神秘学和宗教吸引力之中挣脱出来,更加愿意去相信科学的解释。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一次的高级研习班,对我而言,着实是一次极为有用的培训经历。 它对于我开阔眼界、增长学识,起到了极大的帮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除了这位楚教授之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另外几个极为有名的老师。 这些老师,个个都有干货,无论是夜行者的历史,还是修行者的讲究,从过往回归到现在,让人的视野渐渐开阔和清晰。 而第三天的晚上,马一岙找到了完全沉浸入学习之中的我,告诉了我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之前被关在小黑屋的那个大妖,叫做南海凶鳄。 而那个赵鹏,其实还活着。 他,就是天机处几个目前还活着的创始人之一,目前则是天机处的名誉顾问,他在中俄相交的小兴安岭北麓,边境城市黑河退休养老呢。 他,会在半个月后的集训拉练中露面,并且对我们进行相应的指点。 第十章 黑夜的袭击 时光如水,半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在天机处从国家图书馆和各个宗教协会、道门、佛门等地请来的老师教导下,对于修行、夜行者这些事儿的基础,有了一个从无到有的了解过程。 通过学习,将我们整个的知识体系都给完善了,并且坚定了唯物主义的价值观。 并且为我们接下来的修行,打下了良好基础。 除此之外,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夜行者班,还是整个高研班,大家也都算是混了个基本的脸熟。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延,大家也都按照不同的来历和性格,各自形成了不同的小圈子。 最主要的,圈子分成三派。 第一派是以明星学员为主的精英圈,第二派是以地域和师承为主的朋友圈,再有一个,就是修行者与夜行者对立的血统圈。 当然,这也只是泛泛而论。 事实上,表面上大家都保持着和谐的状态,即便是我与尚良、王岩之间,都保持着相对克制的态度。 而让人值得一提的,是那位ad钙奶男孩唐道。 他仿佛一只幽灵猫,从来都不合群。 他每天都会上课,坐在角落,安静得像一件家具。 他不参与讨论、不参与任何活动,甚至每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必然都会在角落,孤孤单单,一个人吃饭,而且只吃蔬菜。 有醋溜土豆丝的时候,只吃土豆丝。 没有土豆丝,就吃青菜。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但没有人会对此奇怪,因为这个人的血脉,可是九命猫妖。 传说中的夜行者血脉。 半个月之后,我们被告知在冰城的集体训练课程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将会前往小兴安岭的北麓。 我们将在那边的大森林中,完成接下来的受训过程。 学校给了我们半天收拾行李的时间,然后在第二天的时候,一辆大巴,一辆中巴,将我们给往北拉去。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下来,大家都有了相互的了解,带队的班主任谭老师也很会活跃气氛,所以一路上欢歌笑语,完全不像是修行者的集训班,而如同某个单位的旅行团,又或者是什么作家协会一样。 不断有人站出来,高歌一曲,或者老歌,或者时下流行的歌曲,再有就是口琴,热闹得很。 我跟马一岙坐在车尾处,我琢磨着先前马一岙跟我说起的话。 这一次去小兴安岭北麓,那位赵鹏赵老,将会露面。 这位在天机处,或者说我们国内的官方,到底是一个什么地位呢? 可以这么讲,在我们心目中觉得吊炸天的天际女皇,在人家赵老面前,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赵老。” 不服不行。 人家可是419办,也就是天机处的创始人之一,当时中央下令,为了我们这些人成立一个专门的监管部门时,他就已经在这其中了。 而经历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无数老一辈的人物都陆陆续续敌不过岁月的侵染而死去,唯有几人得以存活下来,有的已然缠绵病榻,彻底退休,而像他这样,还能够在二线发挥余热的,实在不多。 我跟他老人家,谈及南海凶鳄的事情,他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我满腹疑虑,但心中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因为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将贪狼擒拿手练得十分纯熟。 而越是纯熟,我越能够感受到这法门的恐怖之处,不愧是南海凶鳄口中“九玄露中最诡异的法门”。 它的意义,不早于擒拿,而是思路。 与人搏击的思路,无所不用其极,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一样。 我越发地想知道,除了贪狼擒拿手,其余的六法,到底是什么。 南海凶鳄在禁闭室、小黑屋里面的留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我们抵达了小兴安岭北麓的一处森林营地,这营地除了中间的两层红砖小楼之外,其余的建筑都是原木小屋,两人一间的那种,分配给六十一名学员,以及跟随过来的集训营老师,以及相关领导居住。 营地里也有人员留守,虽然没有穿军装,但给人的感觉,却还是有着军人的气质。 先前在冰城体育馆里遇见的黄老师,也跟着过来。 我们抵达了森林营地,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当天晚上,在红砖楼前面的空地上,办起了篝火晚会。 除了大量丰盛而美味的菜肴之外,十几只的烤全羊,油脂四溢,香气扑鼻,而且还破例地提供了冰城啤酒,无论是老师,还是学员,都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时光。 因为据说明天开始之后,就会进行严酷的半军事化训练。 又叫做魔鬼训练。 十五天的适应期之后,真正的集训营,就将开始了。 我和马一岙,与李安安,以及其余一些人,围在一个篝火前,享用着抹了蜜和孜然的烤羊肉,喝着酒,聊天说话,十分畅快。 不知不觉,大家都喝得挺尽兴的,我因为心里想着事,倒也没有喝太多酒。 分房间时,以班级划分,高级版在靠外面土路的一片木屋,基础班靠近红砖楼,而夜行者班,则在林子深一点的地方。 我没有能跟马一岙同一个寝室,最后选择与董洪飞一起。 夜已深,我扶着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董洪飞回房,安置他在床上睡下,又在公用盥洗室里简单洗漱过后,我方才回房躺着。 因为路途劳顿,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嘈杂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做梦,随后被人猛然一推,睁开眼睛,却瞧见董洪飞使劲儿地推搡着我。 他大声喊道:“漠哥,漠哥,出事了,快走。”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窗外瞧去,却见火光冲天,然后外面有怒吼声、惨叫声,还有拼杀声,无数杂音,全部都落入耳中来。 我有一点儿懵,看向了董洪飞,说怎么了? 董洪飞满身酒气,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怎么回事?” 砰! 两人说话间,木屋的房门给陡然踢开,紧接着马小龙从外面冲了进来,对我们说道:“赶紧走,噬心魔知道了我们这一次的集训,居然特地趁着院方领导和天机处的高手没有抵达之前,对我们下重手。好多人都死了,刚才我碰到王岩班长,他让我们往林子里跑去。” 听到这话儿,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就清醒过来。 不断醒了,而我整个人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噬心魔,这是什么? 别人不知道,但我却始终都忘记不了那一大团的黑云,倏然而过之后,恐怖炙热的火鸟,却是化作了冰凤凰,再无生机。 如此恐怖的噬心魔,居然袭击了我们这里? 我顾不得许多,从床上跳了起来,朝着两人喊道:“跑,快往林子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冲出木屋之后,发现周围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奔跑的黑影。通向几百米外红砖小楼的路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这火焰迅速蔓延,已经将前面几栋木屋都给点燃了。 烈焰之下,有许多的蒙面人在跳跃,他们手持棍棒与刀枪,正在冲着那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学员们动手,大肆屠杀。 不过有杀戮,也有反抗。 我瞧见夜行者班的班长王岩正率领着四五个团聚在他身边的学员,正在奋力反抗。 在其余地方,也有零星的对抗。 不过这些,都抵不过凶猛的敌人,那些蒙面人个个都厉害无比,又是训练有素,攻势如潮,王岩等人还没有稳住阵脚,就已经不断有人跌落在地去。 形势居然如此的严峻,让人为之惊诧。 我是一个危机意识十分浓烈的人,在瞧见这场面的一瞬间,忍不住就浮想联翩起来。 这是,想要对我们一网打尽? 我望着远处的拼斗,却不曾想,从右侧的木屋旁,杀来几人,气势汹汹。 马小凤从另外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满身是血,瞧见这个马小龙惊慌失措,冲过去喊道:“小凤,你咋了?” 马小凤这个东北妹子,平日里彪悍无比,此刻却“哇”的一声,直接哭了起来,大声喊道:“哥,哥,赵老师死了,他死了。” 马小龙瞧见情绪崩溃的妹子,一把抓住了她,问道:“你没事?” 马小凤摇头,说我没事,但赵老师为了掩护我,被人乱刀砍死了——他临死之前,告诉我,往林子里跑,不要跟他们硬拼。 她边说,边往森林里面跑去,我们刚刚醒来,不知道情况,也跟着往里跑。 如此跑了两百多米的距离,进了茂密的老林子里,山风一吹,我才回过神来,想起马一岙,和李安安等人,还在外面呢。 我停下脚步,不想再跑,而这个时候,从草丛那儿,冲出几人来。 当先一人,手持长枪,朝着最前面的马小凤心窝扎去。 稳如磐石,刁钻如蛇。 嗷呜…… 马小凤在遇袭的一瞬间,直接闷吼一声,紧接着整个人的身子迅速膨胀,然后双手一振,抓住了那枪头。 她猛然一带,那人直接飞了起来。 而这时,我瞧见了马小凤此刻的模样。 居然是一头。 母老虎。 第十一章 什么情况? 人生逢此大变,处处凶险,到处都是大火与死人,再亲眼瞧见朝夕相处的赵老师死在跟前,在这样的刺激之下,马小凤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致。 所以在骤然遇到袭击的一瞬间,她就再也没有撑下去。 她如同吹气球一般,直接膨胀两米多,而让人惊讶的,是她外面的衣服虽然就此撕裂,但内里如同贴身游泳衣一样的衣服,却并没有因此而崩坏,反而紧紧贴合着身体,而她展露出来的部分身体,全是黄色毛发,带着黑色条纹,头圆耳短,耳背面黑色,中央有一白斑甚显著。 而她的脑门处,呈现出复合型的“双王”图案。 董洪飞在我旁边,瞧见马小凤的表现,忍不住惊叹一声:“寅虎?” “不!” 我忍不住摇头,有些惊叹地说道:“这是彪。” 何为彪? 谚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犬生九子,其一为獒。 这彪,是虎生,但最犷恶,极其威猛凶残,战斗力远胜于一母同胞的同类。 此刻的马小凤亦是如此,她显露出了本相之后,纵身一扑,将那人给扑倒在地之后,猛嚎一声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长大了满是獠牙的嘴巴,朝着那人啃了过去。 夜行者,即便是显露出了本相之后,也是能够控制住自己意识的,也是人。 是人,就不会生咬活人。 从这里来看,前段时间一直表现得十分温柔可爱的马小凤,内心之中,绝对藏着一头猛兽。 不过她这边凶猛非常,那使枪的家伙也是格外矫捷,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身子一缩,人就从马小凤的身下滑了出来,往旁边一滚,周围立刻有人过来接应,几根长棍戳来,将马小凤打得嗷嗷直叫。 自己妹子受了欺负,马小龙哪里受得住,当下也是猛然一声吼,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高大魁梧起来。 他也显露出了本相。 同样是寅虎,但他并非马小凤那般彪悍,似乎还矮了一截个头儿。 不过正因为如此,使得他的身子十分灵活,右手一扯,抓过来一根长棍,在手中猛然一抖,然后将周围的敌人都给击退,这才对我们吼道:“走,别停下来。” 马小龙和马小风相继显化出了本相,是想要在这危急时刻,迸发出最强的力量来,稳住阵脚,然后逃离。 但我却并不这么想。 我眯眼打量着眼前的这六七人,深吸了一口气。 给人欺负到了门上来,还要跑? 这事儿,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不要怂,就是干。 对于我来说,这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除了之前与ad钙奶有过一段还算不错的交手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在学习课堂知识。 其余时间也就做做早操什么的,骨子早就闲得发痒了。 刚才睡醒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儿懵,此刻回过神来,听到种种噩耗,以及这些凶狠的敌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多了几分期待。 对我而言,杀戮反而是甜美的毒药,让我难以戒掉。 啊……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燃烧起来,随后我调整了呼吸,瞧见前面的人影在晃动,猛然冲上去,一个错步,欺身上前,抓住了一个家伙。 那人正在于马小凤周旋,给我一把抓住,猛然一扭身,那瘦弱的躯体里,却是传来了巨大的力量。 普通人给这么一甩,恐怕就直接栽倒在地去了。 但我没有,贪狼擒拿手施展,一顺一带,那人立刻就失去了平衡,猛然摔倒在地,然后我猛然一拳,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 那家伙也算是机灵,没有让我这一拳砸实,而是就地翻滚。 他避开了我两下将泥土夯实的拳头后,大声叫道:“有硬货,点子扎手。” 他这一声大叫,我的身后,立刻有一道狂风扑来。 虽然那风隔得很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感觉到一股难以表达的心悸,就仿佛针扎一般,钻心地疼。 我没有任何犹豫,不再对这家伙下手,而是就地一滚,朝着旁边逃开。 轰…… 我这边刚刚一闪开,却听到我原来站立的地方,传来巨大的炸响,我猛然回头,瞧见刚才那儿居然出现了一个至少半米深的土坑,漫天的泥土飞起,而一个蒙着脑袋的矮个子,出现在了十米之外。 那个差点儿被我轰碎脑袋的家伙,逃到了那矮个儿的身后,大声叫道:“这个家伙,很邪门!” 那矮个子用一种很怪的强调说道:“再邪门,不过是一小雏儿……” 说罢,他陡然向前,一步直接跨越了七八米。 紧接着,他陡然出拳,朝着我胸口轰来。 他在出拳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周遭的空间陡然凝固,仿佛被水泥浇灌了一般,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僵直得跟一根木头似的。 随后我发现,并非是我的身体僵固,而是我的意识,被对方封锁住了。 对方在出现的一瞬间,用恐怖的精神意志,将我给震慑住,让我下意识地动弹不得,然后陡然出拳。 轰! 在我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我避无可避,只有将双臂交叠,横呈在了我的胸前。 那一拳,骤然轰在了我的双臂之上,我即便是在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下,整个人也感觉到被一辆东风重卡给撞到一样,整个人就腾然飞了起来。 我横跨十几米,最后那后背重重地撞到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上,将那大树都给撞得直晃荡,树叶簌簌落下来。 我从树上滑落下来的时候,瞧见那矮个儿没有朝着我追来,而是攻向了其余三人。 这家伙到底有多恐怖? 原本马小龙、马小凤兄妹两人显化本相,已然将整个场面都给控制住了的,但这个矮个儿的加入,却将局势给陡然扭转。 他三两下,就将身高两米的马小龙给一个过肩摔,重重砸落在了混含着青草和泥土的地上。 然后他一个鞭腿过去,将冲上来解围的董洪飞给直接踹飞。 这架势,就跟成年人胖揍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轻松惬意,没有半点儿负担。 这样的情形,不但没有将我给吓住,而且还让我凭空生出了无端的怒火来,瞧见马小凤上前,气势汹汹,却并没有难得到那矮个子,不但如此,反而如同戏耍狗熊一样,生扑几回,弄得焦头烂额之时,却给猛然一脚踹在了后脊梁上,一声闷响,却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去。 马小凤显化本相之后,却是一头狰狞模样的猛彪,奋力爬起,却给小矮子踩在了双肩之上,往上轻轻一跳。 当他又落下时,却仿佛将马小凤全身的力气,都给抽干净了一般去。 无力反抗的马小凤痛苦嘶吼着,声音沙哑,显露出了浓浓的不甘心来。 矮个子那怪异的腔调响起:“哼,什么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啊! 我怒吼着,从兜里摸出了熔岩棒来,妖力灌注之后,那天珠、手指一般大小的玩意,顿时就化作了一头粗、一头细的长长棒子。 那上面凝固的熔岩,带着粗粝的气息,冒着炙热的温度,当头砸向了那人去。 那人瞧见我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完全不慌,居然伸出手来,想要凭借着肉掌,去接下我的一棒。 我瞧见他如此托大,心头发狠,将妖力灌注,当熔岩棒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化作了通红炙热的模样,仿佛能够锤破一切。 我信心满满,以为能够将他给直接轰杀。 然而熔岩棒最终还是停住了。 被那人用单手给接住,不过随后,他伸出了另外的一只手来,双手撑住了如泰山之势下压的熔岩棒,然后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有点意思。” 他双手一托,一股巨力传来,将我直接推开。 而这个时候,另外一边,一个头上双角的魁梧大汉,悄不闷声地冲到了跟前来。 我瞧他这一身穿着打扮,知道却是刚才给甩飞的董洪飞。 此刻的他,双眼通红,仿佛流了血一样。 他的鼻孔中,冒着腾腾的白色雾气。 此刻的董洪飞,比之先前,截然不同,仿佛用着直冲云霄之势,然而当他刚刚冲到跟前来的时候,却给诡异的一脚,直接踢倒在地。 从草丛中,赶来一人,将他弄倒之后,生扑上去。 好强。 我瞧见周围的几人,已经朝着我围了过来,而那个矮个子也开始发力,朝着我陡然冲来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跑。 而随后,我知道跑是跑不了,但如果能够挟持住一个重要人物,或许能够将其余的人,都给救出去。 我奋力向前,熔岩棒挥舞得虎虎生风,与那矮个子斗成一团。 双方都用了狠力,凶猛非常,越打越凶,彼此不留手。 而随着时间过去,将董洪飞扑倒那人也加入了战斗,两人联手,给我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倘若不是对方似乎留了点手,我只怕早就已经死掉。 就在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我都已经想要接下来,准备激发出最终形态。 而这时,我们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冷冷的哼声:“够了,不要再演了,楚老师,黄老师。” 啊? 第十二章 实力检查 我抬头望去,却瞧见左边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便正是ad钙奶男孩唐道。 他坐在树桠上,双脚悬空,一晃一晃,打量着我们下方。 我往后退开,想起他的话,将熔岩棒砸落在地,然后带着满腹的疑问,望向了面前这两个围攻我的人。 楚老师,黄老师? 我凝视着眼前的人,而那两位被唐道说破了身份之后,也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停在了原地。 随后,那个矮个子将头上的面罩取了下来,果然就是先前给我们上过理论课的老兔子楚中天楚教授,而另外一人,将缠在脸上的布条取下,也正是先前在体育馆的专职裁判黄老师。 我满脸错愕,说你们这是? 楚教授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了树上的唐道,说不下来么? 唐道身子前倾,人从六七米的树上跳下,落地之时,毫无半点儿声音,仿佛脚下长了垫子一样。 楚教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为了今天的事情,我们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旁边的黄老师也说道:“对,我们模拟了十几遍,是不可能出错的。” 唐道平静地说道:“从进入集训营以来,就一直禁酒,滴酒不沾,而今天,却让人敞开了喝,然后又说明天就要进行魔鬼特训,但也没有提几点钟集合,需要做什么,这里就很有疑点了;另外就是住宿的问题,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这么严格的要求,而这里却按照分班来住宿……” 楚教授听到,很是疑惑,说即便如此,那你怎么知道我和黄老师的身份呢? 唐道说道:“我这人,从来都不喜欢在床上睡觉,而是睡在屋顶,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知晓,所以你们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我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听到这话儿,楚教授哈哈大笑起来,而这时旁边走来一人。 他脱下头罩,却是在马小凤口中已经死去的赵老师。 他问道:“他这个,算什么标准?” 楚教授看着脸色平静的唐道,说道:“虽然没有下场交手,但能在危机之前保持冷静的大脑,才是真正厉害的——如果让我来说,我给甲a。” 黄老师点头,说附议。 几人说完,我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原来你们弄的这些,只是一项测试?” 负责我们生活和后勤管理工作的赵老师点头,说对,经过了十五天的理论学习之后,我们对大家的性格和基础都有了不错的了解,但为了让你们更好的投入进这一次的集训学习之中来,并且针对于每个人进行专业化的导向,就需要清楚你们每个人目前的实力和能力。 他平静地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够为你们研究出量身定制的方案来。”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听在耳中,却多少也感觉到有几分刺耳。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愚弄了。 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无论是马小龙,还是马小凤,又或者是董洪飞,他们都在生死之间的激斗中,显露出了夜行者压箱底的底牌,也就是本相。 对于这个,夜行者从来都是很忌讳的,甚至都不愿意跟别人提及。 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交往中,即便是十分亲密了,也没有问起过别人夜行者本相。 因为这个,是一种讲究,也是一种忌讳。 但是在刚才的试探过程中,我想没有显露出本相的人,除了我和唐道之外,其余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这样子到底是对是错,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不过我并非头脑简单之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却也没有当场表露出来,而是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们还打么?” 楚老师耸了耸肩膀,说想要试出学员的极限,需要在生死边缘,毫无保留,并且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你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再比斗下去,毫无意义——行了,关于你们的考核结束了,就地休息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对学员的表现进行点评打分呢。 说罢,两人将头套再一次带上,然后转身离开。 赵老师走了上来,对我们说道:“今天的测试,你们或许会觉得不舒服,不过……” 唐道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谈话:“不,只有被耍者,才会觉得心里难过;对我来说,刚才的事情,只不过是打扰到了我的睡眠而已——赵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 说罢,他转身,朝着刚才陷入一片混乱的聚集地走了过去。 他的身形很快,几个起落,不见人影。 瞧见他离开,赵老师并没有拒绝,而是苦笑一声,然后对我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但你可别走,帮我搀扶这几位同学起来,带到医务室去。有伤的治伤,该休养的休养——不过两位老师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一般来讲,休息一晚上就可以了,不会耽误明天的课程。” 董洪飞从地上爬起来,叫屈道:“什么有分寸啊,我到现在还疼着呢……” 马小龙干脆趴在地上,哀嚎着说道:“对啊对啊,好狠啊,我感觉浑身都疼,爬不起来了!” 马小凤倒是没有出声,而是趴在地上,幽幽地看着赵老师。 她原本以为赵老师是为了救她而死的,结果人家只是配合着,演了一场戏。 对于这事儿,这个已经恢复成了常人模样的小女孩子,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不知道该如何说。 赵老师的脸本来都已经板了起来,准备训人的,结果给马小凤这么幽幽一瞪,顿时就将所有骂人的话语咽会了肚子里去。 他对我说道:“你负责将人带回去啊,我去前面计分了。” 他转身离开,而我则是一脸郁闷。 我又不是组长,凭什么吩咐我这活儿? 赵老师一走,原本哼哼哈哈的董洪飞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跟前,瞧着插在泥土里面的熔岩棒,满眼好奇。 他说漠哥,你这个是什么啊?看着好像是一烧透了的铁棍,烫不烫啊? 我瞧见恢复人形的董洪飞,忍不住笑了,说你试一试? 没想到他果然去试,结果手指一挨着棒身,立刻就冒出了一股黑烟来,董洪飞疼得哇啦啦大叫,而我则趁机将熔岩棒收了起来。 相互搀扶过来的马家兄妹一脸诧异,说漠哥,你那根棍子呢?哪儿去了? 我说收起来了。 我不愿意多谈熔岩棒的事情,问他们道:“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马小龙是个懂事的年轻人,瞧见我不爱说,也不追问,笑嘻嘻地说道:“您还别说,咱们这帮老师,一个个都是大牛,刚才瞧上去好像是要人命一样,骨头都快给我弄折了,但这回过神来,其实都没有伤筋动骨。” 董洪福扇着手,说你没有伤筋动骨,我可是疼得难受,你看看,我这一片,都淤青发黑了。 我拍了一把他的后背,疼得他“哎哟哟”的叫唤,而我则说道:“行了,别在这儿瞎叫唤了,我会点推筋活脉的手段,回去帮你弄一下,保准你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精神抖擞。” 董洪飞将信将疑,说真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一行人出了林子,回到了木屋那边,这儿已经有人在收拾了,瞧见我们相扶而来,立刻有人走上前,询问有谁受了伤。 我指着旁边三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些皮肉之苦,便跟着去了前边的一排长屋。 那里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十来个人的配置。 他们是专门为了集训营活动, 从各地调派过来的。 我没有失信,履行了我的诺言,要了点儿橄榄油,用李爷教过我的“推筋入脉手”,给董洪飞来了一次推油。 好长时间没弄,我这手艺不但没有退步,而且随着我对于劲力的运用精细入微,越发厉害,推得董洪飞欲死欲仙,到了最后,那家伙“啊”的一声,紧接着…… 我尴尬地站起来,拿毛巾擦手,然后对董洪飞说道:“弯的?” 董洪飞大叫,说不,不是,只是素了太久而已——漠哥,这件事儿,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就没脸混了。 我一脸郁闷,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呢。 我擦过手之后,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说行了,差不多将你的暗伤和凝滞的经脉理顺了,歇息几个小时,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我走出了房间,瞧见马一岙正在门口不远处,跟马小凤聊着天,瞧见我出来,跟我招呼一声。 我走过去,马小凤识趣地离开,而马一岙则带着我往外走。 到了一个僻静之地,马一岙问:“怎么样?” 我说:“这只是一次针对夜行者班的临时检查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是,不过高级版和基础班,都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来的人都不算什么,但夜行者班,有很多老家伙坐镇,就连赵老也来了。 我眉头一挑,说:“赵鹏?”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说怎么没见到他? 马一岙笑了,说他能让你见到? 我点了点头,说这次事儿,说应该不仅仅只是单纯地检查一下大家的实力,那么简单吧? 马一岙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当然。” 第十三章 尚良的崛起 今天夜里这么大的阵仗,甚至都将好几栋原木屋子都给烧着了,自然不仅仅只是一次突然抽查那么简单。 马一岙告诉我们,想必学校的最终目的,恐怕是想要知道夜行者班里,所有人的本相。 因为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大部分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 这六十一人的学员里,想必愿意加入天机处旗下,又或者体制内的人,不到一半。 甚至更少。 毕竟许多有本事的人,是受不得约束的。 而既然如此,官方就得对我们,有一定的掌握能力,无论是制约手段,还是情报调查,都得做好该有的功课。 所以才会如此。 这是阳谋,堂堂正正。 所以我先前即便是知道了这个可能,我也没办法说出来。 因为人家名正言顺。 马一岙过来,是担心我心头有不满,特地过来安慰我的,瞧见我状态不错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既然你这儿没事了,那我就走了——我刚才听李安安跟我说了一些明日的安排,课程很密集,之前跟这儿比起来,截然不同,所以你早点儿休息。 我说几点钟? 马一岙说考虑到今天晚上的特殊情况,所以是九点半集合,能早不能晚,否则中午没饭吃。 我一愣,说现在几点? 马一岙指了一下亮着灯的屋子,说我刚才进去了一下,三点半。 我听到,不敢逗留,赶紧回去歇息。 次日清晨,我起床洗漱过后,走出门来,瞧见董洪飞精神抖擞地从外面回来。 他瞧见我,高兴地打招呼,说漠哥,你那手艺是真的神了,我在病房里躺了一宿,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胳膊儿腿啊,浑身都有力,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应感,反而是小龙小凤兄妹俩,腰酸腿疼的,那精神状态,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呢。 我瞧见他,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尴尬的场面,忍着笑,说好,那就好。 我不敢跟他多打招呼,匆匆赶往森林营地的大食堂。 集训营里,虽然规矩颇多,但伙食倒是挺照顾我们,高能量、高热量,吃过之后,神清气爽,感觉一天都有了精神。 马一岙和李安安等人也早已起来,大家在食堂,没有提一句昨夜之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间我瞧见了王岩,他是和尚良过来的。 那尚良先前瞧见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能避则避,然而此刻,对我却是漠视,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但如此,他的食量还特别的大,玉米粥能喝三盆——没错,就是盆,洗脸盆的盆——而牛肉包子,他一屉一屉地吃,仿佛肚子里永远都是空的,根本吃不饱。 瞧见这模样,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向众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果然,消息最灵通的马思凡开口说道:“据说,在昨天夜里,发生了几件让人诧异的事情——第一件,就是出现了一个直接洞察了校方计划的学员,毫无意外地获得了甲a评价;第二件,就是有一个人,居然力敌楚教授和黄老师两人夹攻,毫发无损;不过这些,最终都不及第三件,那即是这个叫做尚良的小子,血脉觉醒了。” 啊? 马一岙说前两件事情,我知道是谁,而尚良这个模样,我也知道他肯定是觉醒了夜行者的血脉——只不过,这事儿,怎么就让人诧异了呢? 这回是李安安做了回答:“他觉醒了,并不算新闻,但赵老在昨天见到尚良之后,将其收为关门弟子,这个算不算呢?” “什么?” 这一次,我们都为之震惊了,我甚至都直接站起了身来,弄得周围的人纷纷朝着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马一岙不动声色地将我按回了座位上,指着我面前的豆浆,说慌什么啊,喝一口,别这么不淡定。 我哪有心思喝东西,焦急地问道:“安安,为什么啊?” 安安没有答话,反而是马一岙说道:“能有什么?以尚良的关系,肯定是搭不上赵老的,能够让他心生收徒之意的,只能是爱才、惜才;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尚良觉醒的这个夜行者血脉,特别厉害,以至于赵老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都按捺不住心头的矜持,将人给收入门下。” 我说到底是什么血脉呢? 安安这时才话说道:“你自己也知道,修行者的血脉,是一件不可公开的秘密,尚良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赵老的关门弟子,那么更是如此。” 她说着话的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 她是想要劝我,冤家宜解不宜结。 既然尚良现如今有赵老这样的人物罩着了,那么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揪着以前的恩怨不放,要不然最后吃亏的人,只能是我。 我明白李安安的意思,但心里却很是无奈。 事实上,并不是我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而是人家,对我一直揪着不放。 食堂用过早餐之后,我们来到了红砖小楼前的广场集合,应到六十一人,实到五十八人,其中有三人缺席。 不过不是他们不愿意过来,只不过昨天晚上太过于认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办法参与今天的集训。 给我们作集训讲话的,是天机处培训部的刘斌主任。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昨天夜里的行动,然后重点表扬了三个人。 第一个,却是夜行者班四小组的组长唐道,在行动之前,就发现了一切,并且没有让任何培训教官察觉出来。 第二个,是基础班的尚良,他为了拯救队友,甚至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最后一个,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洪军同学,他不但稳定住了局势,而且组织班级同学,进行反击,让校方不得不中断测试,免得造成真正的伤亡。 这三人,在此次的突袭测试之中,均获得了甲a的表现。 除了他们,分别有十五名学员获得了甲b,三十名学员获得了乙a,十一名同学获得了乙b,最后有五名同学获得了丙级的评价。 在学校的评论体系里,甲a是非常优秀,甲b是优秀,乙a是中等,乙b是合格。 而丙级,则是不合格。 随后由班主任谭老师宣布了所有人,在昨天夜里的表现评价。 甲b里面,排在第一的,是李安安,而我与马一岙,也都在其中,我们小组的其余几人,都列在了乙a之中,表现都还算是不错。 对于这个名单,我有点儿意外——吃早餐的时候,我听马思凡说起昨夜的新闻,自以为我能够拍到甲a的行列。 没想到,反倒是完全如同寻常人一样的尚凡,获得了这个殊荣。 虽然我对于这种甲等乙等这评级的事儿并不热衷,但对于这件事情,我却像是吃了蟑螂一样的恶心。 我甚至觉得,尚良那家伙很有可能是作弊了,提前知道了计划。 要不然以他的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呢? 就在我满腹疑惑的时候,赵老师宣布了评价体系里实际的效果,那就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所有获得甲a的学员,将获得最完全的资源,包括单间、以及完整的饮食补给、丹药补给,和量身定制的教案。 而甲b的,获得的资源将会减半。 到了乙a,则在前一等级的基础上再减半。 乙b,别说没有专门的配给方案,连饮食的标准都只能够给80%。 至于丙级,饮食标准只有50%,其余的需要去林子里面自己找寻,而一个月之后,所有评价为丙级的学员,将会无缘最终的演习行动,直接打包回家。 而这些人,也将无法获得这一次高级研修班的结业证。 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要不走公务员的路子,结业证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但话说回来,好不容易得到的名额,并且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咬牙坚持,但最终却连一个结业证都拿不到,也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讽刺了。 想想都难过。 当赵老师宣布了整个一套评价体系和相关待遇下来的时候,学员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校方也并不介意大家的议论,并且还帮忙解答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这个评价体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七天一次变更,至于如何加分、如何减分,一会儿会给每人发一个小册子,供大家研究。 说完这些,赵老师又讲起了这周的基本训练计划。 每天早晨六点钟,全体成员,将会进行十五公里的山路负重越野,然后会在森林深处开辟出来的训练场里进行体能训练,紧接着是一个小时的上课时间,由专家老师分班教授格斗、血脉运用以及各种体系的知识,接着是午饭以及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下午课程不同,然后是十五公里山路负重越野,返回营地,晚上还有定制“加餐”。 整个训练计划,无比密集。 讲解完毕,班主任谭老师宣布散会,众人议论纷纷,而这个时候,赵老师过来叫我,说让我去办公室一趟。 我问怎么了? 赵老师犹豫了一下,说赵老要见你。 第十四章 都只是误会 赵老师也姓赵,但是他口中的“赵老”,却是专指一人。 江湖人称“天机处”的419办创始人之一,至今仍然活跃在二线、也就是曾经将那南海凶鳄囚禁于小黑屋里面的那位赵鹏赵老。 或者说,尚良新任的师父。 问题是,他找我干嘛? 我问赵老师,他摇头,说领导的意图,我如何能理解?我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里混着了,你说对吧? 我瞧见他笑吟吟的样子,仿佛不像是我犯了错误,只有不再多问,硬着头皮,便跟着他走开。 红砖楼的二层东侧办公室,赵老师恭恭敬敬地敲门。 领着我进去的时候,我瞧见一个满头银发的魁梧老者,正背负双手,眺望着窗外远方的操场。 他望着外面景致,等我们都进了屋子,他方才回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气度颇具威严的老人,红光满面,唇上留着两撇精心修饰的白色胡须,比马一岙之前的要浓一些,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够直刺人心。 我印象之中的赵鹏老爷子,应该是百岁老人,垂垂老矣,然而此刻一瞧,仿佛不过六十,花甲之年。 当然,修行者的年龄,是很难看出来的。 有人年过半百,却如同少女娇嫩。 马思凡年方十九,却如同三十四五……哈哈哈,这家伙,是个例外。 长相天生成熟。 我躬身,与赵老师一同问好,那个老者凝视着我,许久之后,方才说道:“小赵老师,你辛苦了,我想跟候漠小同志,说两句话。” 赵老师点头,说好,然后告退。 当办公室的门,从外面关上之后,房间里面,又是一片的沉寂。 死一样的沉寂,给我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惧。 我与这位赵老,是第一次见面。 但我们之间的纠葛,却是不少。 他望着我,不说话,如此足足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后,我听到这个老者缓声说道:“果然不愧是老白看重的人,沉稳淡定,是个大将之才。”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 老白是谁? 白老头儿,白知天。 别看他现在只是一大学退休的门卫,但以前,跟这位赵老一样,都是在天机处干活的人儿,一样是朝中宿老。 这一点,从苏烈等人如此的尊敬,就能够看得出来。 只不过沉稳淡定,是刚才我的表现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赵老。 两人对视,他深凹的双眼里,满是平静之色。 虽然他比我要矮上一些,身子也因为年长而有些佝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对方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透明。 我拱手,说您夸奖。 赵老平静地说道:“其实呢,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老白打了电话过来,跟我说起你的情况,让我对你多多照顾,帮忙提点一二——能够让挑剔、龟毛的老白如此上心的人,除了女的之外,男的,我没有见过几个,所以就特地叫你来,见上一面,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 老白头儿,居然如此交代? 听到这话,我的心中对那个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靠谱的老头儿满是感激,当下也是恭敬地说道:“您太客气。” 赵老说客气的不是我,而是老白——那家伙倘若不是因为男女关系混乱,说不定能够当上天机处的领头人;不过即便如此,他现在的影响力也还是很强,他既然开了口,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但你也别误会,所谓的“照顾”,是更加严格、更加认真地集训,能够让你在这短期内的特训之中,得到稳固的提升,所以你会比别人更加辛苦,我今天叫你过来,也是想要多提点你一下,不要以为是校方,对你有意见,知道么? 我恭敬地说道:“当然不敢。” 瞧见我恭谨沉稳,没有任何抱怨的话语,赵老很是满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对我说道:“很好,很不错,现在的年轻人里,能够有你这样态度的人,已经不多了——对了,我听说你跟尚良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 尽管我心里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觉得赵老肯定会谈及我和尚良之间的事情,毕竟那小子是赵老刚刚收的关门弟子。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老人家居然直接将这里面的事儿,定义为“误会”。 什么是误会? 我和尚良之间,是误会么? 那是赤裸裸的谋杀。 我内心有些愤怒,不过在赵老面前,我却不敢发作。 尚良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在天机处的面前,怎么可能掩饰?他甚至在此之前,还给逮起来过,要说赵老不知道尚良的为人,这我是不信的。 就算他收徒之前不知道,但事后,也必然会有人告诉他。 毕竟是天机处,政审绝对比其他地方更加严格,而在现如今,赵老却是把这件事儿定义为“误会”,我就知道,他到底秉承的,是一个什么态度了。 我会傻到跟这位历经风雨的老者,去讲内中原因,让双方都为之尴尬么? 不能。 所以我躬身,点头,说对,的确有些误会。 赵老对我的态度很满意,说道:“年轻人嘛,性子不定,总会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在这件事情上,你们都是有些问题的,都说人生四大铁,你们现如今既然能够坐在一起,成为同窗,就要多多沟通,将误会消除,你说对吧。” 我说的确如此。 赵老拍手,三下之后,说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响,走进来一人,正是尚良,看了我一眼,然后朝着赵老躬身说道:“师父,我来了。” 赵老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师父,都跟你说了,在公共场合,你是集训营的学员,我是天机处外聘的名誉老师,如此而已,知道么?小小年纪不学好,搞什么封建社会的师徒? 他一上来就定调子,尚良不敢对抗,只有连忙点头,说是,是,赵老师。 赵老指着我,说道:“刚才我跟小侯同志谈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呢,的确是有误会的,现在你跟人家道个歉,争取得到别人的原谅,知道不?” 在赵老面前,尚良是个乖孩子。 听到训斥之后,他连忙从善如流,对我恭谨地说道:“侯漠同学,之前我们有些误会,在这里,我给你道歉,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得恭恭敬敬,就好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 但我一想起早晨在食堂时他瞧见我的那一副嘴脸,就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狗能改得了吃屎么? 不能。 所以尚良的道歉是真的么? 不是。 但我却不得不做出深明大义的样子,对他说道:“既然是误会,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我同学一场,这是缘分,以后慢慢处着,来日方长。” 瞧见我如此表现,那赵老也是老怀大慰,笑着说道:“瞧见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子,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青春年少时。唉,岁月不饶人啊,老了,老了,精力不济——你们出去吧,既然是同学,那就好好处着,相互关心,相互帮助,为国家,为社会多做贡献,这个才是正理来着。” 我们闻言,躬身离开。 出了门,尚良朝着我拱手,说我先走了,回见。 说罢,他转身离开,而在他回过头去的一瞬间,我双眼超常的动态视觉,能够瞧见他嘴角处微微扬起。 那小小的幅度,能够让我感觉得到,他心中的得意和骄纵,没有一丝减少。 我也转过了身去,在心中告诫自己。 当年韩信,能够受人胯下之辱。 我为何不能? 为了烛阴之火,为了能够活下去,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何况是与尚良这样的家伙,表面相处下去呢? 人生那么长,总有一天,这位赵老都会故去。 那个时候,谁能是尚良的靠山呢? 所以,自己的强大,才是正理。 其它的一切,都不过是。 浮云。 第十五章 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我接着往外走,在红砖楼左边的平地上,瞧见了马一岙。 他走上前来,看着我,说怎么样? 我瞧见他满脸的关心,忍不住笑了,说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得在里面打起来吧? 马一岙瞧见我的状态不错,松了一口气,说我听说赵老找你,估计是想要压一压你,让你不要对尚良轻举妄动;而以你的个性,虽然会低头,但心头肯定是很愤怒的,所以就赶过来,怕你这边着急上火——现在看来,情况还不错啊,讲一下,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说你猜对了,的确是强行按住我的头,说我与尚良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是误会——误会?尚良联合王岩,派人袭击我,将我脑袋开了瓢,眼睛差点儿打瞎之后,又追到校园里,将我从宿舍里面带走,拖到郊区的废弃工厂,将我扔进沸水池子里,准备将我煮熟之后,分尸,然后扔进宰猪场的下水里面去……这样的做法,在他眼里,居然只是个误会? 马一岙瞧见我用旁观者的语气缓缓说来,有些惊讶,说既然如此,那你还挺高兴的样子? 我说我刚才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马一岙问:“什么事?”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在想,听说他已经过了百岁,或者更长——人,终究会有死去的那一天,或许是他先走,或许是我先走,但如果他比我先走,那谁来罩住尚良呢?胖大海?所以,我有的是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能等,他,或许不能。 听到我的言语,马一岙看着我,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说行,你懂得就成。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后,就要集合,继续体能训练。 所谓体能训练,因为条件的简陋,无外乎蛙跳、俯卧撑、哑铃、石械,还有背剃去枝桠的大树,还有各种短途急速奔跑等。 这个是我们预想之中的,但这些训练的量却很足,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譬如俯卧撑,上来就是两百个。 不服?再加一百。 这样沉重的体能训练,即便是作为修行者,又或者夜行者,都不是能够轻松完成的事情。 所以操练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和休息的时候,我瞧见大部分的人,都在抱怨。 这样的训练量,一上来,就能够将人给练垮下。 不过能够来这儿的人,个个都是年轻人之中的翘楚,要么也是心志坚定之辈。 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秒,是不会轻言放弃的;至于我,为了活下来,为了自己的性命,不但需要在这集训之中坚持下来,而且还得拿到名次,所以更加得拼命。 事实上,在这集训营之中,我已经感觉到了好多人,对我其实都是有威胁的。 他们此刻固有的实力,都已经是远远超出于我的。 如果我不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增长,那么我就将会与那“烛阴”擦肩而过。 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接下来面临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毕竟,烛阴只有在张宿秘境之中存在。 这个事儿,好像是是真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个小圈子的人,依旧是坐在了一桌,等到周围的人逐渐减少之后,一向都消息灵通的马思凡,带给了我们一个关于尚良的消息。 对于这个家伙,大家的猜测很多,不过目前最靠谱的,有两个。 第一,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亥猪一族之中,一种极为稀有的血脉,叫做“帝江”——帝江此物,出自于《山海经》里面,是洪荒凶兽的一种,书中说它“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是很厉害的血脉。 而另外一种,则是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饕餮。 就是形容“吃货”时经常用到的那个词,不过此“饕餮”,是真的很恐怖。 它那强大的消化能力和恐怖的力量是成正比的,如果真的是,那么尚良以后的发展可就是真的厉害,相当于人生直接走上了快速通道,登峰造极,指日可待。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有些晦暗。 先前自我安慰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说没事的,我未来的发展,是无可限量的。 没想到,尚良这个家伙的发展,也是无可限量。 对于马思凡的消息,也面临了一些质疑。 最主要的,是尚良的父亲尚大海,据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夜行者,但并没有听说过,他拥有前面提到的那两种恐怖血脉。 但李安安告诉大家,夜行者这事儿,十分复杂,并不是说老子是什么血脉,儿子也必须是什么血脉。 我们前些天学过了关于夜行者的基因锁理论。 理论之中,每一个夜行者的觉醒,都需要一把钥匙来开锁,而在我们的遗传基因之中,其实是隐藏了许多远古失去的能力。 所以什么能力会觉醒,谁也不知道。 我听到这话儿,想起了跟了黄大仙的兜兜。 虽然是亲戚,但我是灵明石猴,他却不是。 几人聊着天,旁边的孔祥飞提醒,我们才想起来,评价体系的补给制度,从中午这一顿,就已经开始了。 那几个评价为丙级的同学,食堂只提供标准量的50%。 这样的能量摄入,其实是没有办法维持目前高强度的训练计划,如果这样弄下去,说不定几天之后,这些人就撑不住,提前退场了。 不过评价体系里面,有许多的加分项,比如态度友善,帮助同学,努力积极地协助校方工作等。 这些东西,将会由老师来掌握。 通过这些条款,让校方在桀骜不驯的学员之中,找到了一定的平衡点。 而排名前列的同学,在饭后,也得到了药物发放。 这些药物大多以丹丸为主,有点儿像是参苏丸之类的东西,外面封蜡,里面的丹丸颜色各异,有红色的,有黄色的,还有黑色的。 每一种的药效都不一样,比如我分到的,叫做行军丸,服用之后,在肚子里会化作一团暖洋洋的东西,药效扩散之后,全身都感觉暖,不但如此,先前因为高强度训练之后的肌肉酸痛,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中午短暂休息之后,下午一点,我们就背着二十公斤的装备,开始朝着山里进发。 十五公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是绝对不近。 特别还是山路。 经过前期的十五天学习时间,大家仿佛都挺轻松的,而此刻,集训营的负责人,一上来就给我们来了下马威。 在短途行军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掉队,甚至有人走到一半,都是两脚打摆,难以前行。 而这个时候,赵老师和班主任谭老师都站了出来,告诉这些人,他们平日里的表现,都会记录到评价体系里面去。 如果有谁这个时候放弃了,那么就会直接滚出去。 没有人愿意如此,所有都咬着牙,努力前行。 抵达了森林更深处的训练营地时,许多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甚至都要瘫倒在地了去。 而这个时候,分班的实战演练培训,又要开始了。 我们夜行者班被安排在一处松树林中间的空地前,在这儿等待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脸色黝黑的男人。 这人五短身材,貌不惊人,然而一双眼睛,却如同苍鹰一般犀利。 他眯着眼睛,看着在场疲惫不堪的一众人等,好一会儿之后,看向了旁边的赵老师。 赵老师让大家围着空地,盘腿坐下,然后开始给我们介绍起了这一位老师来。 此人名字叫做杨林,是所在的单位是保密机关,但用《水浒传》里面的话来说,这人算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角色,一身枪法出神入化,是技战派最厉害的人物之一。 男人听赵老师介绍完背景之后,开口说话了:“各位都是夜行者,天赋异禀,在你们面前,聊起这事儿来,多少也有一些尴尬。不过呢,荀子在《劝学》里面说过一句话,叫做‘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我觉得也挺适合在座的各位,毕竟你们虽然各有手段,但如果多一些器械方面的造诣,对于将来与人交手时的情形,多多少少,也是有所帮助的。” 说完,他的右腿一踢,草丛之中,突然间蹿出了一杆白蜡杆子来。 这杆子并无枪头,但尖端处,却系着红缨。 那人伸手,抓住了白蜡杆子,猛然前戳,然后一边舞枪,一边说道:“我之所学,精髓在于杨家枪,此法为南宋末年红袄军首领李全的妻子杨妙真所创,《宋史》卷四七七《李全传》有载,说是‘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古代的兵书《武编》、《纪效新书》、《阵记》等书均有记载,在近代,却是清末少林拳正宗第二十八代宗师,有“铁掌震东海”之称的杨秀山先生所传……“ 此人边说边舞,白蜡杆子作长枪,如探龙出海。 那枪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 他一边舞动枪法,一边讲解着枪法的来历,然后就是舞枪时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和注意窍门。 至于经诀,他也不吝啬,张口即来。 而一整套舞下来,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将手中的白蜡杆子猛然一掷,插在了王岩身前的半米处。 然后他伸手,开口说道:“王岩,你来。” 第十六章 谁是豹子头 那白蜡杆子的前段,并非削尖,而是圆弧,此刻落在泥土里,竟然直入土中半米深,显示出了那个叫做杨林的男人精妙的枪法。 这并不是只凭借着力量就能够办到的。 白蜡杆子入土之后,杨林发出邀约,而王岩听到,眉头就皱了起来。 两人之前,似乎就认识的,所以杨林才会找他来实战喂招。 旁边有赵老师在,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评价体系里面的,对于这事儿,王岩自然心里清楚,所以听到邀约,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站了起来。 他看着杨林,开口说道:“怎么来?” 杨林开口说道:“长枪之法,并非是江湖格斗所用,更多的,是脱胎于战场之上的杀人技法。所以任何脱离了实战的枪法,都是软绵无力的,我也教不来。你来与我拼斗,尽管全力对付我,我来帮你喂招,给在场的所有同学瞧一瞧,观摩一下,这枪法的真正奥义,到底在哪里。” 王岩这些天,在班上其实都挺低调的,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是个孤狼一样的性子。 所以如果有可能,他绝对是不想出来,与杨林老师来这么一回的。 但既然被点了名,他也不可能拒绝。 拒绝不了,王岩就有些恼怒,他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缓缓地说道:“果真,是要用尽,全力?” 他说这话,一字一顿,显然是压着火的。 别人给他找麻烦,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这是他的性格。 夜行者班,全班二十人,为何偏偏找他? 他想让杨林老师丢脸。 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这场课上,将前来教授我们的杨林老师给击败——一个失败者,如何还有脸来教别人呢? 但是他很狡猾,在动手之前,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是想要告诉旁边的赵老师,对方是允许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开后面的苛责。 我对王岩,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所以瞧见杨林老师难为他,心里其实是挺高兴的。 不过当瞧见王岩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由得为这位枪棒教头担心起来。 在旁边席地而坐的,总共有二十个人,他却偏偏挑了一个最硬的茬子。 这个豹哥王岩,他曾经自谓他自己的实力,能够排进燕京前五十名——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在燕京那个藏龙卧虎之地,能够排到前五十名的,那已经是相当厉害的了。 而从我刚才的观察来看,这位杨林老师虽然枪法厉害无比,但从个人修为上面来看,离这位王岩,还是有所差距的。 两人相斗,如果王岩用上全力的话,讲道理,杨林老师落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对于几率这事儿,很难去计算,但我觉得,杨老师真的很悬。 然而面对这王岩近乎于挑衅的话语,那个长相普通、身材五短、脸色黝黑的男人,平静地说道:“尽全力,别放水。” 说罢,他往后退了两步,脚一挑,又一根白蜡杆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杨林老师将身子微微弯了下去,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 或者猎豹。 两人目光相对,凝视许久之后,王岩最先按耐不住,猛然一步跨前,抓住了那根白蜡杆子,然后猛然一拔,那根深深插入泥土之中的棍子就轻松脱离。 紧接着他长枪前指,朝着杨林老师陡然刺去。 他这一“枪”,势如奔马游龙,破空竟有炸响,轰然之间,宛如火炮攒射之势力,让人为之惊叹。 此人一出手,我就知道,王岩和杨林老师之间,早有恩怨。 若非如此,没必要在这样的场合,用下死力。 瞧他这劲儿,就不是下不来台那么简单。 刷、刷、刷…… 王岩先刺三枪,被杨林老师轻描淡写地挑开了去,然后开始抖枪。 面对着王岩汹涌如潮的攻击,他显得平淡许多,手中的白蜡杆子,如同长枪,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简简单单的动作之中,却蕴含着万千变化。 用枪,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斗枪的劲儿。 枪法通神,这一句话用在这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身上,我觉得是恰如其分的。 他的枪法游走不定,变幻莫测,攻敌必守之地,行走于死亡之间,闲庭信步。 他甚至还能够在如此激烈的拼斗之中,帮我们讲解与人拼斗之时的注意事项,甚至还能够在关键时刻,讲解道:“五锁转连环,一转身,中平枪为首,二转身十字枪当先,三转身剥枪为和,四转身安膝枪,五转身白牛转角……” 此为五种转身,又比如突进,却分九种:“进,分进,缠进,帖进,攻进,拱进,哄进,揭进,急进。其次有十七灵神劲:停、领、闪、站、钩、挂、缠、绞、颤、转、随、合、出、入、进、退、杂步……” 他挨个儿示范,浑然不觉这是与人拼斗之时最紧要的时刻,反而是与小孩子喂招一样。 瞧见与王岩轻松交手的杨林老师,我的心中满是敬畏。 提到枪棒,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人,那便是沧州赵生。 这位马一岙的好友,论起枪棒,也是一流人物,而我曾经在那农庄之中,与他有过交流,至少在棍棒之法上,他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对于他的本事,我也是十分佩服的。 但即便是那样的“枪棒双绝”,比起这一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来说,却又着实是有一些差距。 那白蜡杆子在杨林老师的手中,如同通神一般,即便是在硬实力和修为之上,他离王岩这样的大妖有些差距,却能够完全凭借着枪法,将其弥补。 他甚至轻松惬意地拿住对方,让其无法挣脱。 这样的手段,让人为之倾倒。 不管是我,在场的全部人,都瞪大了双眼,盯紧了场中,生怕错过一点儿细节。 作为当事人,豹哥王岩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瞧见杨林的闲庭信步,他越发着急,整个人已经开始冒出了腾腾黑气来,即便是没有显露本相,却也将一身雄浑妖力,攀升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而那杨林老师却反而不同,越战越内敛,一开始身上还散发着修行者的黄色之气,但是到了后来,整场都只瞧见他手中的枪。 人,反而化作了虚无去。 砰! 最后,两人手中的白蜡杆子陡然相交,却听到一声脆响,王岩手中的白蜡杆子却给杨林老师用一个十分精妙的角度,陡然刺断。 紧接着,长枪气势不止,骤然顶到了王岩胸口,将他推倒在了地上去。 两人挨得很近,紧接着侧面的我,瞧见杨林老师口中,发出了一句含糊的话语来。 因为隔得比较远,许多人都听不到。 但我不同,五感通明,勉强能够听到:“现在知道,谁是真正的‘豹子头’了么?” 仿佛就是这一句。 王岩落败了,赵老师适时站了出来,解了围。 他一边夸赞杨林老师出神入化的枪技,一边又宽慰王岩,说能够与授课老师相斗如此之久,却也是十分厉害了。 杨林老师与王岩激斗过后,满头大汗,却并不停歇,而是开始给我们所有人复盘起了刚才的战斗来。 让人惊讶的,是刚才那么快节奏的战斗,居然全部都落在了杨林老师的脑海里。 每一次的交手,他都能够基本复盘,不但如此,他还能够在每一个时间节点里给出三五种选择方案,并且 一一讲解着优缺点。 这事儿,听得所有人都呆了。 我也是。 泱泱华夏,当真藏龙卧虎,这位杨林老师当真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不说他那出神入化的枪技,光是他这强大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以及缜密的复盘能力,都让人叹为观止。 而我印象深刻的,反而是他战胜王岩之后,所说的那句话。 豹子头。 古时候的豹子头,是谁? 林冲,“误入白虎堂”、“棒打洪教头”、“风雪山神庙”,水浒传里的林十回,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物。 杨林老师这“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外号,也是由此而来。 而王岩,他的外号是什么? 我听人说过,叫他“豹哥”。 豹哥只是内部人的称呼,而对外,难道他敢叫“豹子头”? 难怪杨林老师要挑他来打。 若是我,而且有这样的本事,我也挑他揍一顿,让他知晓,什么叫做厉害。 一堂课上完,众人意犹未尽,觉得当真是前来集训营中,上过的,最有质量的一堂课——当不是前面的老师课上的不好,又或者不如杨林老师厉害,而是这一位,相当接地气,不扯淡,不泛泛而谈,上来就拿干货,让人学习之后,颇有感悟,深受启发。 上完课,赵老师讲了几句之后让,让大家自由活动十五分钟,然后送杨林老师离开。 我瞧见人即将离去,犹豫了一下,然后捏着手中的熔岩棒,快步走了上去。 第十七章 纵论天下枪棒豪雄 瞧见快要离开的杨林老师,我快步上前,开口说道:“杨老师,杨老师……” 杨林抱着三根白蜡杆子,在赵老师的陪同下,朝着不远处的林中小屋走去,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然后说道:“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情么?” 我上前时,本来心中都已经想好了说辞,然而对方的气场着实是有一些强,而且携胜之威,让我很是忐忑。 不过我还是鼓起了心中的勇气,看着这个男人,然后问答:“老师,您既然是枪棒教头,为何只教枪,不说棒呢?” 杨林老师停下了脚步来,回头看我,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用棒?” 我点头,说对。 两人刚刚说上一句话,旁边的赵老师就插嘴说道:“侯漠,杨林老师还有事情要忙,你有什么问题,等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说罢,他对杨林老师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准备离开,而这个时候,我没有放弃,因为前十五天的课程里面,除了少数几个常驻教授之外,其余的老师,都是只上一两节课就离开了。 我不确定这位业务繁忙的大教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继续跟上去。 我说道:“杨林老师,我想问您,您下一次上课是什么时候呢?” 瞧见我如此执着不舍,杨林老师再一次停下脚步来。 赵老师有些不悦了,开口又要说话,而杨林老师却说道:“你用棒么?什么棒?钩棒、抓子棒、狼牙棒、杵棒、杆棒、大棒还是夹链棒?” 我摇头,将手指般粗细的熔岩棒拿出来。 此物在妖力灌注之后,迅速增长,化作了一根又粗又硬的长棍来。 枪法如神之后,就算是修为有差距,也能够用手段来弥补——这事儿,对我的刺激其实是相当大的。 为了留住这位让人生畏的枪棒教头,我甚至不惜在人前显露出熔岩棒的真面目来。 果然,那人瞧见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来,走上前,看着那根如同凝固熔浆一样材质的棒子,深吸一口气,说你这个,是什么? 我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目前我将其称之为“熔岩棒”。 杨林老师伸出右手,食指缓缓地靠近过来。 在即将接触到那棒身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开口说道:“我感受到了浓烈的朱雀真火之力,这棒子,跟大妖朱雀有关系,对么?” 我想起在张宿秘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点了点头,说对。 “等等……” 杨林老师突然叫了一声,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对,不对,你这个,除了强烈的离火之气之外,还有一种玄黄厚土的气息;这个,这个应该是……玄武的气息?怎么可能,同样的一样东西,居然会有两种水土不容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在那里说着话,我越听越心惊。 这个人,除了一身绝顶的枪棒手段之外,这眼光,却也是顶厉害的。 我躬身,说对,您说的都对——这东西的原身,的确是在霸下秘境之中找到的,所以您说沾染了玄武气息,也不算错。 杨林老师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话语里面的重点,说原身?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它之前,是一捆绳索般的模样,软中带硬,硬中又带着几分韧劲,往里面灌注内劲,就能够将其变得坚硬,而后来掉进岩浆之中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杨林老师收回了手,点头说道:“有点意思。” 他看着我,说道:“这东西目前看来,已经是专属于你,并且携带方便,难怪你如此在意棒法——我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给所有的学员授课,给你们夜行者班安排的,是五节课,然后还有两节全体的大课,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很快离开。不过呢,论枪法,国内之中,强于我者,只有三两人,但论棒法、棍法,我却未必能够挤进前十。” 啊? 我听到这话儿,很是惊讶,忍不住地问道:“怎么会呢?” 杨林老师说道:“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习武之事,也是如此,毕竟人这一辈子,精力是有限的,除了某些生而知之的天才,否则大部分人,都只能够在最擅长的领域有所建树,而其余地方,也都只能算精通而已。所谓‘棍棒不分家’,你若有志于在棍棒之道上有所发展,我给你讲北方之地的两个半大家。” 我一愣,拱手而立,说还请赐教。 杨林老师说道:“燕京西郊,有一位棍棒大家,叫做‘一棒朝天’,名曰杨彬平,此人体形肥胖,一根杆却棒出神入化,最厉害的,是他棒法的意境,有一种上天入地,一棒朝天的恐怖;而鲁东泉城,有一人外号叫做‘身后藏棍’,此人杂家出身,年轻时名声不显,到了四十,陡然悟道,一根丈八长棍,竟然不知道从何抽出,诡异多变处,世间无人知晓,宛如话本小说里面的‘小李飞刀’……”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刚才瞧见你的熔岩棒,我方才想到,也许他的那丈八长棍,或许与你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我点头,说应是如此。 杨林老师继续说道:“所谓半个,便是南下数百里的沧州之地,那地方是武术之乡,有一赵家,当地豪强,当今出了一人,叫做枪棒双绝赵生,单凭棒法,此人打遍河北之地无敌手,也算是一人物;不过此人我只有听闻,却并不成得见,故而在我这里,只能算半个。” 我一惊,说我倒是见过他的,他的棒法,的确有精妙绝伦之处,是大家之风。 杨林老师点头,说我上面说的三人,是你想见,终究是能见得到的,但还有几人,并不入世,想要一见,全凭机缘,譬如嵩山少林的残叶大师,他的“降龙伏虎棍法”,当世一绝;苗疆亦有一人,名曰巫棍南华,也为顶尖行列;再谈国外,最强者,乃韩国青瓦台的守护石佛朴永烈,外号天棒石佛,继承了上古高丽的秘法,见过他的人,都说是镇国强者…… 这位老师身在中央,视野之开阔,眼光之超卓,才是真正让人为之惊叹的地方。 我为之折服,躬身:“多谢老师指点。” 杨林老师朝着我点了点头,说刚才谈了那么多,也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说罢,他与赵老师离开,朝着远处的小木屋走去。 我站在原地,回想起杨林老师刚才的话语,当真是受益良多。 指点江山,大家之言。 尽管这位赵老师并不是我遇到的修行者里面,最强的一位,但他展现出来的品质和专业素养,还是让我为之折服。 这样纯粹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人尊敬的。 我想了许久,返回来时,发现大家都在休息,而赵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对我冷脸说道:“学员侯漠,围着训练场跑二十圈,现在,立刻,马上。” “是!” 我没有任何解释,当下就照着赵老师的吩咐开始了跑步。 其实我知道刚才我追着杨林老师提问的时候,赵老师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特别是在他明确提出意见的情况下,还坚持己见,就更是如此。 不过对于我来说,评价什么的,对我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落到丙级去。 而最终的名次决定,也并不是这个所谓的评价体系,而是后面为期一周的实战演习。 训练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十圈跑下来,学员们都已经休息结束,准备回程了,我准备跟着离开,然而却被楚中天老师给叫住了,说我不能走。 我很是惊讶,说我不是已经跑完圈了么,怎么还要干嘛? 楚中天说道:“上头吩咐了,那三个得了甲a的同学,加上你和李安安,总共五人,需要留下来加训。” 听到这个,我才知道留下来这事儿,并非是针对我一人。 这甚至都不是惩罚,而是特殊待遇。 我被留了下来,望着马一岙等人朝着我挥手,然后远去,心中颇为尴尬,却也知道我一个评价“甲b”的人,之所以能够留下来,享受这特殊待遇,肯定是赵老发了话。 李安安是除了我之外,另外一个非“甲a”评价的学员。 她瞧见我一脸尴尬,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没事,学到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没过一会儿,我们被领到了一片空地上来,下午几个给各班上课的老师,都走了过来。 我瞧见杨林老师也来了。 瞧见他,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激动,知道这是要给我们开小灶的意思。 果然,楚老师宣布,说一会儿会给我们和各位老师一小时左右喂招和单独教学的时间,让我们认真把握,努力学习,争取能够学到有用的东西。 我心中激动,然而随后,我最期待的杨林老师,居然分给了唐道。 而我,则被楚老师拉到跟前,这个老兔子对我说道:“上一次咱们意犹未尽,这次再来练练手吧……” 小佛说:明天离开北京,要去杭州数日,然后回家,忙。 第十八章 风声鹤唳处 如果可以说不的话,我一定会严词拒绝。 但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知道,这个看上去有点儿滑稽的老头子,在天机处,至少是在学校这边的地位,还是十分高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一点儿郁闷,说您不是说自己一身妖力,全部散去了么?怎么还这么能打? 这位楚教授一脸嫌弃,说对呀,我要不是妖力散去,打你这样的,还不是一个打五个,手到擒来么? 呃……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瞧您这架势,以前巅峰时期,难道是妖王级别?” 听到这话儿,楚教授满脸怒色,对我骂道:“什么妖王级别,妖什么妖?给你们上了那么久的课,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夜行者,也是人,只不过是我们的基因显性不同而已。你以后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信不信我直接抽死你?” 呃……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说这个…… 之前听秦梨落跟我说起夜行者之中,有很大的一批人是很忌讳别人叫他“妖”的。这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脾气火爆的,甚至一上来就会干架。 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心头的疑问,说这个分级,对于咱们来说,的确是有点儿不太友好,但从实际理论出发,还是挺不错的,对吧,难道你们内部不用? 楚教授摇着脑袋,头上的兔子耳朵一动一动的,小圆眼镜后面的眼睛眯着,说道:“我们天机处这儿,自然也有分级,叫做天地玄黄,内中又分四等,作甲乙丙丁,细致入微,远比游侠联盟那帮愤青要强上许多。而天字号夜行者之上,还有超凡一流,则是民间传说中的陆地神仙了。” 我十分受教,说原来如此。 楚教授跟我讲解完了天机处对于夜行者,甚至是修行者的实力划分之后,对我说道:“闲话少扯,你看旁边,人家都练起来了,咱们时间有限,得赶紧开始吧。” 我点头,躬身说好。 楚教授往后一跃,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专精棒法,但拳脚功夫,也是衡量修行者很重要的手段,毕竟短兵衔接,还是这玩意管用。” 他上来定调,说论拳脚,我虽然因为刚才上了杨林老师的课,手中痒痒,但有人帮我磨砺贪狼擒拿手,也是很不错的。 当下我拱手,说请。 周围的几组人,都已经施展开来,一对一,捉对厮杀,你来我往,颇为激烈。 楚教授也不再等待,瞧见我没有主动上前,也不在意,滑步上前,猛然一拳砸来,看着是“黑虎掏心”的架势,但瞧他那轨迹,却知道留有余地,还有后招。 我当下全当不知,故意傻乎乎地上去,却瞧见他果然是虚招,手下一晃,一记撩阴脚就踹了过来。 好在我有贪狼擒拿手,各种诡变的思路都在脑中,身子一晃,用脚挡住,然后问道:“照着子孙袋来,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瞧见我还有心思说话,楚教授嘿然一笑,说看来你是没有感受到压力啊。 说罢,他猛然一扭身,拳脚密集如雨,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这架势,着实是让人应付不及,我一不小心,就给打了几拳。 别看这家伙拳头出来,软绵绵的,但其实是用了暗劲儿,打在身上,一开始并不觉得,后来就有刺骨一样的疼痛,让人浑身酸麻难挡。 我与他缠斗,发现对方虽然力量上并不强,但身法之诡异,拳脚之无形,着实是让人惊讶。 这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战斗经验,如果是没有学会贪狼擒拿手的我,说不定已经落败。 然而即便是有贪狼擒拿手撑着,我也是岌岌可危,五分钟之后,被这家伙一个过肩摔,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整个人天昏地暗,脑壳发疼。 楚教授并没有扑上来,而是往后纵身一跃,对我说道:“再来。” 两人再次交手,这一次我能够坚持得久一些,与他有来有往,然而在十分钟之后,楚教授一个晃身,却是又将我给摔翻倒地了去。 如此连着将我弄倒四次之后,他没有再动手,而是用袖子抹了一把毛茸茸的额头,说行了,就到这里了。 我喘着粗气,浑身关节酸疼,难过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楚教授说我瞧见你贴身短打,也是有些章法的,不过有章法,却无老师,所有很多时候,用起来十分晦涩,转折之地,有没办法润滑,这才给了我可趁之机——你得记住,与人搏斗,如同悬空走钢丝,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没有任何后悔的可能;所以,从此以后,你都得将每一次对练,当作实战。 我点头,肃然说道:“懂了。” 这时有一个矮壮汉子走了过来,给他递了一条毛巾,楚教授擦了一把脸,然后说道:“最后奉劝你一句,‘天赋无法决定,命运自己做主’。” 等楚教授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结束了,正在等着我呢。 训练场这儿有几栋小屋,老师们都不会离开,而我们学员,却还要前往林中营地去。 我这边缓过起来,感觉浑身发疼,走了两步,很是难受,这时那尚良居然走了过来,递给了我一个水壶,说侯哥,给您。 我瞧见这小子满脸真诚的模样,有些发愣。 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到,他居然敢如此坦诚地来面对我。 好一会儿,我瞧见李安安在给我使眼色,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还给他,还得违心地说一句:“多谢。” 尚良一脸的阳光灿烂,说:“我师父……哦,赵老师专门跟我说过,要我多跟侯哥您学习,您别客气。” 这家伙骤然的温良恭俭让,让我颇为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适应,好在这个时候,李安安上前来解围,说了两句笑话, 大家都哈哈一乐,便不再多言,启程离开。 回程的路上,李洪军走在最前面,给我们领路,而尚良十分狗腿地跟着。 我与李安安在后面走。 至于唐道,他落在了最后面,一不小心,就看不到人。 不过他也用不着我们来担心他,这个夜行者血脉为“九命猫妖”的少年郎,一身本事,不逊于谁。 一开始的时候,前面四人,还能边走边聊,到了后来,夜色降临,大家就都走得很快,一前一后,就拉开了距离。 而这个时候,李安安也终于开腔了,不断对我夸赞,说你刚才与楚教授交手的时候,的确很厉害——别人都是过了十几招就给找出破绽了,你却能够坚持那么久。 我说还不是因为他实力太弱了? “实力太弱?” 李安安乐不可支,说你知道么,你这话儿若是说出去,会被别人打的——楚教授在十年前的时候,强得厉害,号称天机处夜行者的四大天王;“天机兔”,这是他专有的代号,你居然敢说他实力太弱了?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说他以前,居然还这么辉煌过? 李安安说那是自然。 我说那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基因崩溃? 李安安摇头,说不是,据说好像是在几年前的时候,与一个很厉害的魔头交手,重伤之后变成这样的——那一次是天机处近年来损失最严重的事件,好多在天机处供职许久的人员,都死于那一役,以至于天机处现在的缺口很大,我们班很多人,估计毕业之后,就会被特招进天机处去呢。 我说你会去么? 李安安说不会,我们武当一派,特别是修行剑仙一脉的修行者,讲究的,是出世入世,红尘炼心,如果局限于一城一池之地,就难以达到通明之境,最终是会毁了自己的。 我瞧见她那英气之中,又带着几分秀美的侧脸,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修行的剑法,是武当最上乘的‘极’字派?” 李安安说马一岙跟你说的吧?其实剑法就是剑法,无所谓上乘还是下乘,最主要的,是在于人,而非道——我祖上是民国十大家的武当剑仙李景林,他出自于“丹”字一脉,但当时他修行到巅峰之时,剑尖逼发出来的剑气,足足有三十九米远,一剑过去,相隔甚远,亦能杀人。如此出神入化,又何必用上下乘来判定呢? 我有些发愣,说为什么是三十九米远? 李安安笑了,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他老人家,只不过是听家里说的而已。 我听她说起往昔,心驰神往,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集训营地。 因为说着话,聊着天,也并不觉得如何,然而抵达营地之后,先前与楚教授相斗之时的所有副作用,就一下子涌了上来,让我十分难受。 好在校方早有准备,不但准备了缓解疲劳的丹丸、泡脚的药水,甚至还给我们配备了专门的按摩师,帮忙放松肌肉。 不过说到按摩,还有一人比专职的按摩师,更加专业。 那就是马一岙。 马一岙跟按摩师简单聊完之后,让人走开,然后用推筋入脉手给我疏通筋骨和肌肉。 弄完十分钟之后,门外有人敲门。 紧接着,赵老居然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我,然后说道:“我听说,你会贪狼擒拿手?” 第十九章 南海大魔头 看着赵老那严厉无比的目光,我的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有点儿心慌。 这状况,跟之前在红砖楼那里见我的和蔼和平静,截然不同。 很显然,无论是“贪狼擒拿手”,还是南海凶鳄,在赵老这儿的态度,都是十分警惕,甚至于敌对的。 要不然,神出鬼没、颇有威严的赵老,也不会就这么冲到了房间里来,而是派人,让我过去找他。 我当时有点儿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老瞧见我不说话,越发严厉,对我说道:“你跟南海凶鳄那个大魔头,到底是什么关系?赶紧说……” 大魔头?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的心中,没由来的就是一阵跳动。 大魔头,这句话如果是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我自然不会在意,但我面前的这位是谁? 那可是天机处的创始人之一,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 在他眼中,恐怕大妖都如同蝼蚁,而能够被他称之为“大魔头”的人,那实力,恐怕也就只有“噬心魔”这样恐怖的家伙,才会如此吧? 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给人关在那么一个小黑屋子里面,郁积忧愤,最后在墙壁上画满涂鸦呢? 这事儿,有点怪啊。 我没有说话,旁边的马一岙走了上来,对赵老,和他身后的谭老师、赵老师问道:“各位老师,南海凶鳄是谁?” 赵老平日里城府颇深,不怎么与下面人言语,此刻却显得有些激动。 他盯着我,说你既然会贪狼擒拿手,如何连南海凶鳄都不认识?侯漠,你站起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此刻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是光着身子,所以用被子包裹着 ,然后说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南海凶鳄是谁,还请赵老赐教。” 我不是傻子,瞧见赵老这么不淡定的态度,我就知道,如果我主动提及此事,肯定会背锅的。 反正我的确也不知道南海凶鳄是谁,所以装傻,或许才是正理。 毕竟马一岙比我要聪明和世故,考虑颇多,他既然主动提及,就是想让我打死不认,我自然不能当“猪队友”。 当下我也咬了牙,决定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说漏嘴。 瞧见我抵死不认,赵老没有再继续逼问。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撸着袖子上来,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跌份。 于是,他看了赵老师一眼。 赵老师心领神会,上前说道:“南海凶鳄是几十年前纵横江湖的一个夜行者,因为作恶多端,被天机处擒住,废去一身妖力,然后囚禁于地底之下;却不曾想,那家伙卧薪藏胆,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竟然修行成魔,越狱而出;天机处为了擒拿此人,召集了许多高手,虽然最终将其拿下,但元气大伤,连楚教授的修为,也是那一次跌落的——如此之人,你敢跟他有瓜葛,那就是原则性问题了。” 原来如此。 听到赵老师的话语,我方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曲折,就连楚教授,都被牵连其中了。 赵老这时方才缓缓说道:“南海凶鳄成魔之后且不说,但他之前,赖以成名的手段,便是这贪狼擒拿手,诡诈多变,阴狠下流,极尽诡异之能事,若非有人指点,寻常人还真的学不来——你赶紧坦白,你是怎么会这手段的。现在交代,你还能救;否则……” 他的气势很凶,凝重如山,将房间里的气压一下子就给弄得很低。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看向了他,而马一岙则开口说道:“我道是什么情况呢,原来是这个——贪狼擒拿手,出自于夜行者修行奇书《九玄露》,此书是我师祖王子平当年与人交手的时候获得的,传至我师父王朝安手中,后来侯漠第一次见我师父,作为长辈,我师父就把《九玄露》作为见面礼,授予了侯漠,如此而已。”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说辞,特别是他还将自己的师父和师祖都搬了出来,众人都为之一愣。 无论是王子平,还是王朝安,都是近代修行者之中,不可忽视的人物。 有这样的人物作证,他话语里面的可信度,着实是大幅度增长,即便是赵老本人,都是无法忽视的。 而即便如此,赵老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果真?” 马一岙笑了,说赵老,侯漠也就是今年才觉醒,踏入我们这个行当的,之前的时候,一直都是个平凡而普通的人。至于后来,我基本上都跟他在一块儿,你若是不信的话,我来给他作保吧。 他的脸虽然在笑,但双目凝聚,却是说得很认真。 赵老打量了一会儿我,又看了一会儿马一岙,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我误会侯漠了——不过我不得不多说一句,现如今的社会,对于夜行者,态度已经宽松了许多,但如果误入歧途,还迷途不返的,那就很危险了。你们是高研班的学员,我不希望你们以后会变成社会和人民的敌人,知道了么?” 我和马一岙脸色肃然,老老实实地说道:“知道了,谨记赵老教诲。” 众人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我和马一岙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马一岙侧耳倾听,等待外面没有动静之后,笑着说道:“这回总算是知道什么来头了吧?” 我苦笑,说对,知道了,但有点儿没有想到,那家伙,居然会这么厉害——若真如此,他又如何能够给那么一个小黑屋困住? 马一岙说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成魔。 因为担心隔墙有耳,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多交流,而是简单聊几句,便不再多言。 马一岙给我弄完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凌晨时分,我通过经脉之后,全身通泰,回到住宿的木屋,董洪飞已经呼呼大睡,我也是困乏不已,躺下之后,沾着枕头就睡去。 第一天的林中集训结束了,而第二天,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和负重越野还在等着我们。 随着时间的持续,这些训练的强度,在班主任和授课老师的调整下,除了基础之外,还会针对每个人的体能极限进行挑战,如此折腾下来,即便是我,即便是血脉力量的加持,以及体内妖力的蓬勃变化,也还是有点儿吃不消,几乎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叫过苦。 但为了面子,还有能留存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胆敢在校方和老师的面前,多说什么。 当然,作为重点的照顾对象,我们留守最后的五人小组,则是更加的辛苦。 唯一让人感觉到动力十足的,是每天下午时分的实战演练课。 校方请来的老师,或许并不是最顶尖的高手,但培训学员的经验和调教水平,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流的。 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者,每一堂课,都能够给我打开一个新世界,让我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多有意思的事情,两人格斗、多人混战,这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集训营中没有太多虚头巴脑的东西,讲的都是实打实的干货,如何战胜敌人、杀人技,以及游击战等。 除此之外,学校还专门请了很厉害的特种作战专家,以及有过境外作战经验的人员,过来跟我们传授野外生存技巧,以及许多完全不对外授予传播的知识。 对于这些,我就像海绵一样,努力吸收,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 因为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救我的性命。 而所有的专业课程之中,我最期待的,莫过于杨林老师的课,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给我们又上了一节课。 让我惊喜的,是他这一次,讲的却正是棍棒之道。 虽然杨林老师谦虚地表示,自己的枪法,或许顶尖,但棒法,却未必能够排到前十之列。 但,前十是什么? 这个体量,如果上升到全国的范围内,也是极为恐怖的,而这一点,从他讲课的内容之中,我就能够看得出来——无论是南派、还是北派,他都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举一反三,能够发人深省,让人明白这其中的奥义来。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如此充实的训练之下,不知不觉,林中集训的第一周就这般度过。 校方果然没有失言,在第一周结束之后,召集众人,说起了所有人的排名来,除了甲a的三人不变之外,每个人的状态起伏特别大,特别是丙级的增删,都是十分激烈的,从最开始的五名,变成了九人来。 我的名次,却是稳中有涨,前进了几名。 排名公布之后,所有人的心情各有不同,有的高兴,有的激动,也有的垂头丧气,甚至如丧考妣者,也都有,如同古代科举一样。 不过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凝重而认真起来。 因为丙级,是没有办法参与集训营最后的实战演习,从而无法拿到本届高研班的结业证。 气氛有一些压抑,众人也更加努力。 在第二周的时候,班里的风气为之一变,所有人都变得认真刻苦起来,果然,第三周结束的时候,丙级评价从九人,又变成了三人。 然而让人意外的事情出现了,第三次评价公布的第二天,一名丙级学员,突然死了。 ******** 小佛说:高铁上码的,好难过啊,前面的人将座椅都弄成躺的了,怎么说都不停,怎么破?在线等…… 第二十章 连环死亡事件 那位叫做黄晓月的基础班女学员,死得十分的突然和离奇。 在此之前,她已经连续三次获得了丙级评价,这是一个很垫底的情况。 我听人说起,这个姓黄的女学员,来自于鄂北荆门,是当地一大家族的子弟,来头颇大。 不但如此,她从小就勤于修行,对于修行法门的理解十分强悍,属于过目不忘的级别,有人看过了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都那“神仙姐姐王语嫣”来形容她——这里说的,并不是黄晓月的美貌,而是她的博闻广识,以及对于修行的理解程度——从某一方面上来说,她对于修行的理解来说,已经强于前些天给我们上理论课的老师。 正是凭借着这样的本事,使得她能够前来我们这个名额十分紧张的高研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事儿,使得她在体能上面的储备,极其有限。 毕竟人家根本就不是走力量这一路子的。 就我们目前的训练量来说,着实是有一些太大了,这事儿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就算是男性夜行者,都有点儿扛不住。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身娇力弱的女孩子。 即便她也是修行者。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所以对于她落在“丙级”评价这事儿,大家都很坦然,觉得她的价值,并不在于此,也并没有因此而歧视她,反而很多人因为她的指点和评价,实力快速积累增长起来,所以对她抱着很大的善意。 甚至有不少的单身男子,对她充满了男女之间的爱慕。 可以说,黄晓月是高研班里面,除了李安安和马小凤之外,少数几个极具吸引力的女孩子。 我因为整天跟马一岙、李安安和马小凤等人在一块儿玩,跟黄晓月接触得少一些,但是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女孩很温和,心地善良,不急不缓,性格相当好。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第三次评价公布话之后,被人发现死在了营地的女厕所中。 被发现的时候,她全身蜷缩,佝偻着身子,身上沾染了粪便,整个人的皮肤萎缩,头发仿佛变成了灰色,就仿佛被人吸干了精气一样——以上的言论,是高研班百晓生马思凡跟我们说的,而根据他的说法,这事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因为有人员损失,所以这一次的晨练并没有如期举行,大家在营地附近的训练场自由活动,然后不断有人被叫到红砖楼去问询。 到了中午的时候,午饭前,所有学员被集中在红砖楼前,被人通告了黄晓月的死讯原因。 原因,居然是自杀。 自杀? 什么鬼?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都有一些懵逼,而随后,校方却安排老师,找每一个学员聊天谈话,询问我们最近的思想变化和动态,重点照顾是那些目前停留在丙级评论,以及曾经得过丙级评论的学员。 还有专门的心理医师过来与他们开导,宣传一个理念,那就是排在末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执拗与认不清楚现实。 这个才是真正恐怖的。 我和马一岙,无论从哪里来说,都不属于需要被心理辅导的一类人,所以在简单地谈话之后,就得以自由,两人前往食堂。 草草用过饭之后,在训练场的边缘处散步。 两人边走边聊,而聊得最多的,就是关于那个叫做黄晓月的死亡事件。 其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瞧得出来这里面的猫腻。 黄晓月是自杀的么? 绝对不是。 她那么一个温润如水、与世不争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想不开自杀呢? 事实上,如果不是家里面的压力太大,她都未必会愿意过来。 大家对于此事,心里都很是不满,而最不满的,则是校方可以隐瞒消息,不肯将真实的情况宣布出来。 这事儿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考虑,或许是想要麻痹凶手,然后暗地里将人给揪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做的。 学员死亡事件,如同一场闹剧,在众人都接受了所谓的“心理辅导”之后,就再无消息,大家开始了接下来的训练。 繁重的训练课程,让大部分人都无暇思考太多东西,因为只要稍一松懈,就极有可能掉队,到了最后,就有可能离开这里——尽管很多人对于离开这个鬼地方,其实是心存向往的,但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肩负着一些责任,以及别人的期望,所以都不得不咬着牙坚持着。 唯有那些曾经对黄晓月心存幻想,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们,回想起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在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惆怅。 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 时间匆匆,又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在各方刺激之下,大部分学员的成绩纷纷上扬,就算是没有提高的,本人的实力,也是有所累积的,这说明了此次集训的效果是显着的,卓有成效的。 停留在丙级评价的学员,有且只有一人了。 然而让人诧异的,是结果宣布的第二天清晨,又传来了一个让人为之惊愕的消息。 那个叫做刘志安的学员,居然也死了。 同样是死在了宿舍之外,一个排污的水道之中。 这一次马思凡没有带来任何的消息,因为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校方对于此事,消息封锁得极其严格,根本不让任何人知道太多的细节。 紧接着有一队制服进驻了我们这个位于小兴安岭北麓的森林深处,进行了非常专业和严苛的调查。 我们的训练依旧在持续,然而时不时就有人被叫走,过去配合前来查案的专案组成员进行调查和谈话。 事实上,我也被叫过去谈过两次话,不过我显然并不在怀疑的重点对象里面,跟我聊的,也大多只是一些泛泛的问题,更多的是旁敲侧击,想要从我们这儿,得到一些线索之类的。 在调查期间,流言开始在学员私下之间,慢慢流传。 有人说死亡事件是学生之间的恩怨,因为大家都来自于一个复杂的社会和江湖,彼此之间并非有多么和睦,反而不少人私底下其实是有很多仇怨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恶性凶杀事件。 有人说或许前面的那一次,真的是意外,要相信校方的调查,至于这一次,既然有警察在,那么耐心等待结果就是了。 当然,也有诛心之言,说死的人为什么偏偏都是丙级评价的学员呢?会不会是校方动的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次,可就真的算是死亡集训营了。 甚至还有人脑动大开,说黄晓月和刘志安很可能没有死,他们只是配合着校方演了一场戏,而之所以如此,是校方想要给我们加强压迫感,让我们在死亡的压力下,激发出最大的潜能来。 还有…… 总之一句话,各种谣言纷纷的情况下,学员们就分成了两种极端,一种是拼命学习,希望自己的评价能够提上去。 而另外一种,则是自暴自弃,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当然,前者的人数,还是最多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晃眼,一周的时间又过去了,当再一次的评价公布之后,六名学员上榜,跻身丙级之列。 而这一次,校方也是如临大敌,对于所有的学员都严加管束,特别是那些获得丙级评价的学员,更是专门有人盯着,生怕他们又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过去了,早晨集会的时候,众人聚拢到一块儿,相互打量,发现没有人死亡,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虚妄的,那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之下,我们负重越野,前往训练场的过程中,阴霾一扫而空,许多人都开始有说有笑,十分轻松。 然而等我完成了一天繁重的训练任务,与其余四名特训人员返回林中营地时,瞧见许多人都没有睡觉,而是三五成群,在房前屋后,以及操场上聚众闲聊着。 而不远处,我瞧见马一岙和马思凡几人在说着话。 我和李安安走了上去,还没有等我们开口询问,就听到马思凡这个少年老成的八卦精,压低了嗓子说话:“听说了没有,今天早上,有死人了。” 啊? 我和李安安面面相觑,李安安说道:“我们今天早上不是点过数了么,一个学员都没有少啊?” 马思凡脸色严肃地说道:“这回死的,不是学员,而是……老师!” 第二十一章 夜游杀人 死的这个老师,我们不算熟悉,但他是负责森林营地安保工作的老师,营地里的工作人员和便装,都归他来管辖。 用通俗的话来说,他应该算是学校保卫科的科长。 当然,在天机处培训部下辖的这个学校里面,当然不能用这么一个称呼。 但本质上,却是如此。 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很厉害的高手,丙级学员和他相比,天差地别。 但就是这样一个专门负责保卫工作的老师,居然在昨天夜里,被人杀死在了离学校营地一里地的野外。 这位老师的尸体,是被晚归的学员发现的,所以现场的状况,都流传了出来。 据说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体型仿佛缩小了一圈儿,然后后脑勺破了一个洞口,原本满是脑浆的颅骨里空空如也,脑子居然都没有了,而且周围没有一丝血迹,要不是有人路过的时候,被草丛里面的尸体给绊了一跤,说不定都没有人发现到。 脑子没了。 这事儿是十分恐怖的,以至于我们晚归这么久,还有人久聚不散,在讨论这件事情。 那位负责安保工作的老师到底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但精于望气功夫的我却知晓。 用夜行者来对比的话,我想恐怕至少也是大妖级别的实力——当然,天机处内部,也有一整套对于修行者的评定,天地玄黄啥的,不过这些我并不是很懂,所以也没有办法来作参照。 总之一句话,作为一个大妖级别的修行者,却毫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这件事情,无论是对校方,还是学员的冲击,都是很大的。 它的影响大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么晚了,外面还聚着这么一大堆的人,学校恐怕就会有老师过来撵人了。 但现在,校方却已经无暇多顾了。 而这时,我们刚刚聊了几句,一个集训营的工作人员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李安安说道:“请跟我来,学校召集所有的班干去会议室开会……” 李安安点头,朝着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场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都没有结束,到了凌晨一点多,有人过来告诉所有的学员,让大家都回去睡觉吧。 如果一刻钟之后,谁还在外面聚集和逗留的,都将会被扣分。 而且很重。 简单一句话,将所有桀骜不驯的学员都给治服了。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对评价不重视了。 因为评价越低,得到的资源就会越少,而资源少了,就很难在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中坚持下来,这个才是真正让人畏惧的。 如果是一开始,大家或许就不会如此执着,想着不行就不行了,无外乎是面子的问题。 但问题在于,集训营的日程已经过了大半,都坚持了那么久,就欠最后的一哆嗦了,行百里者半九十,没有人想要在半路上掉链子,所以就只能咬着牙关,继续扛着。 不过因为这个评价制度的缘故,强者恒强,越是排名前列者,成长的速度越是飞快。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家的气质,跟刚刚进来的时候相比,已经截然不同。 这些,都是残酷的训练磨砺出来的。 次日,大家起来,一样晨练,一样越野和上课,不过气氛却变得十分压抑起来。 每个人瞧向旁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特别是越野行走的时候,很多性格比较孤独的学员,甚至都可以跟人保持距离,不敢多做靠近。 如此几天过后,气氛方才渐渐缓解下来。 而那位老师死后的第四日,正好是杨林老师给我们全体高研班的学员上枪棒大课。 在这堂课上,他给我们讲解了疯魔棍法的真义。 疯魔棍法,是来自于嵩山少林的一种棍法,以刚强猛烈而举世闻名,少林棍僧,多习练此法。 它棍法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讲究的,是“抡劈掃挂搅点崩挑盖砸,圈拦滑拿截,砍搜提撩扎”,一来一往,颇有精妙之处,而在杨林老师这样的枪棒大家口中说出,又给我们实际操练演示,着实是让人心潮澎湃,颇有所感。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这节课我是全神贯注的,而且总是跃跃欲试,就等着老师叫人喂招的时候,我上去与他交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从斜对面来了一队人,领头的一个,却正是赵老。 赵老带着学校的几名老师,包括班主任谭老师,还有后勤赵老师,以及专案组的好几个成员。 他们来到了基础班班长王大明的跟前来,赵老黑着脸,指着一脸懵逼的王大明说道:“是他吗?” 一个黑脸的专案组成员说道:“对。” 赵老喝道:“拿下他。” 几人上前,王大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往后一跃,然后大声喊道:“你们想要干嘛?” 那个黑脸的专案组成员厉声喝道:“王大明,你连续杀害同学,然后又对学校的保卫老师下手,双手血腥,罪恶累累,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难道你还想要反抗不成?” 王大明瞪圆了眼睛,说:“我杀害同学?杀害老师?这是什么屁话,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 专案组成员冷冷说道:“我们在你的床下,找到了死者的头发和皮肤,还有结缔组织,最重要的,是你的巷子里面,搜到了三个死者的头骨,那东西被你磨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珠子,上面刻满了符文,炼制成了法器,事实和证据就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么?” 王大明愤怒地大声喊道:“我是被冤枉的,被人陷害——对,我是被人陷害的,一定是有人栽赃于我。” 他此刻已经被四五人涌上来,将其按在了地上。 而即便如此,王大明还是在奋力挣扎了。 黑脸走上来,盯着地上奋力抗争的王大明,冷冷说道:“陷害?栽赃?我们如果没有人证物证,会对你动手么——田德智……” 听到话语,学员行列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我打量对方,瞧见他是基础班的学员——高研班分为三个班,差不多每个班二十人,要说脸熟,这个没问题,但要是全部都认得,还是有点儿难的。 毕竟我们每天的训练任务实在是太繁重了,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每个人打交道,大家也都只是对自己身处的小班,或者小组的成员更熟悉一些。 不过这个人,我之所以知道,并且有些印象,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经常跟尚良、王岩等人在一块儿。 那个田德智越众而出,走上前来,朝着赵老躬身,又朝着黑脸汉子拱手。 黑脸指着地上的王大明,说道:“你讲吧。” 田德智看了一眼王大明,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我跟大明哥、哦,不,王大明是同一屋的,发现他有夜游症,每天都会自个儿坐起来念叨,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叫他,他也不应,每天都要折腾半个小时到一个多小时才歇下,有的时候,还会自己跑出去……” 黑脸问:“他跑出去几回?” 田德智果断地说道:“一共是三回。” 黑脸问:“都什么时候?” 田德智报了三个日期,而当他全部说完的时候,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这三个日期,居然跟三次凶杀案的时间,是重叠的。 一模一样。 田德智又问了几句话,然后盯着地上的王大明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王大明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猛然一抬头,冲着田德智怒声骂道:“田矮子,你这个狗日的,亏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陷害我——我恨啊,你这个狗日的……” 他破口大骂,愤怒起来,满脸通红,青筋冒出,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崩溃的状态,让人觉得,王大明很有可能并不是凶手。 一个能够被选为副班长,并且负责一个小班班级工作的人,必然是有着深厚背景,以及渊源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杀人呢? 然而这个时候,赵老却定了调子:“王大明,你别闹了,或许你的主意识里,觉得自己没有杀人,自己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但潜意识之中的你,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模样呢?你在梦游的时候,会不会杀人呢?又或者说,你的身体里,是否住着一个魔头呢?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啊? 听到这话儿,原本疯狂挣扎的王大明,终于停歇下来。 他双目通红,瞪着面前的赵老,良久之后,他垂下了头去,然后低声说道:“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带走!” 赵老瞧见他认命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挥手,让人将他带走。 随后,他看着一众学员,平静地说道:“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所有人,还是将心思,放在学习之中来——再过几日,就是集训营最后的阶段,也就是实战演习了,你们在高研班学习了这么久,到底学到了多少,都将会在这里,得到体现。所以,都加油吧。” 第二十二章 实战演习计划 王大明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情,随着最后一周实战演习的到来,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 在此之前,校方再一次地公布了排名,因为所有人都拼尽全力的缘故,使得再也没有丙级的学员出现,而甲a一级,则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高级班的班长李安安。 至于其他人,则 各有升降,不过总体上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时间临近,所有人的心态都变得紧张起来。 而连续死人的阴影,也仿佛随着这种紧张感而变得烟消云散。 在实战演习的前一天,最后一节大课上完之后,培训部的刘斌主任,特意从燕京赶了过来,与赵老一起坐镇。 随后,由班主任谭老师跟我们讲解起了此次实战演习的核心内容来。 实战演习,将分为红蓝双方,蓝方模拟噬心魔掌控下的大队,正在前往小兴安岭密林之中一处叫做燕子矶的制高点,那里有一处刚刚出土的天材地宝,如果噬心魔获得那东西的话,实力将会大大提升,危害社会,所以红方必须要阻止它。 如何阻止呢? 演习导演组给出了三种解决办法,其一,便是将噬心魔手下的队伍重创,当对方人员减员80%的时候,就可以判断敌人已经算是输了。 而反之,红方如果人员损失达到了80%,便算作是红方输掉。 其二,谁拿到了那个叫做“陨星土”的天材地宝,并且带出燕子矶百里之远,交到了演习导演组的手中,便算是那一方赢了。 其三,演习组将会邀请一位江湖上顶尖的厉害人物,来扮演噬心魔本人,它虽然并不参与争斗,如果有人能够将人发现,并且将其制服之后,也将算是红方赢了。 三个条件,十分简单,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仿佛是红方占了便宜。 但事实上,在抽签分组的过程中,校方将会把评价体系相同或者相近的学员给分开来,放入不同的抽签池之中,然后尽可能地将评价体系里获得高评分的学员,往蓝方的队伍里面导入。 这么说,或许会有一点儿复杂。 简单地讲,就是无论最后的抽签结果如何,呈现在纸面上的实力,蓝方永远都会比红方要强上许多。 以上是演习计划,然后是演习的规则。 虽然这一次演习是实战性质的,特别希望有真实感,但校方自然不会让集训营里面出来的同学拼死厮杀,所以所有的热兵器都不会给予携带。 冷兵器可以,但全部都经过处理,没有太多的杀伤力。 除此之外,如何计分,如何算是击倒对手,如何判定胜负等等,这些都是有着一整套手册标准的。 而且天机处还会集结培训部大部分的老师和教职工,以及临时从各方面调遣过来的高手,在周围监督着,尽可能地把握每一次的战斗。 而即便是投入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校方还担心其中出纰漏。 他们给每个学生配发了一个火柴盒一样大小的黑盒子。 这东西具有定位和跟踪功能,能够实时监控每个学员的位置和身体状况。 如果有必要的情况下,学员甚至可以按盒子里面的一个按钮,寻求援助。 不过如此一来,学员也相当于放弃了实战演习。 演习的时间是七天,除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个水壶之外,校方将不会提供任何的东西。 而所谓的燕子矶,以及好几个关键地点,虽然演习计划上面写得有,但校方却不会直接给出坐标和答案,这些东西,需要在森林之中翻寻线索。 所有的学员,都会在演习导演部的带领下,分散在密林的各处地方。 这样子,会有效地避免抱团,更加能够强调个人的生存状态。 另外一点,那就是所有人的红蓝方身份,都不会公布。 学员只有在临时出发前,才能够得到自己的身份标识,而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他将携带着这个具有特殊标识的身份牌,在茫茫群山和森林之中进行搜索和战斗,而如果碰到了其他学员,就必须通过种种手段,来判定对方的身份。 如果将对方给击倒、制服和战胜之后,学员可以拿取对方的身份标识。 这个将会作为后面评分的参考,也可以用来欺骗敌对阵营的其他学员,赢得对方的信任之后,进行偷袭。 …… 当谭老师将实战演习的计划从头到尾讲完,并且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小册子,让我们仔细研究。 所有人都捧着那个小册子,认真盯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不过我越看,越是心惊。 这演习计划,设计得相当精妙,高明处,让人止不住地拍手称绝。 里面如何厉害,如何最大程度地调动起学员的积极性,这个我就不多言,而最让人值得称道的,是身份标识的环节。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标识,而别人在此之前,除了击败你,又或者具有足够的信任之外,是没有办法确定你的真实身份的。 这里面,就存在了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它并不只是仅仅考验个人实力,更多的,还要考验一个人的判断能力,以及聪明的头脑。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它更加接近于实战。 这才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台上的领导们,又说了一大堆台面上的话,比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等等之类的,然后在最后的时候,宣布了第一名到第十名的奖励规则。 这奖励,无比之丰厚,就连第十名,都会获得一枚宫藏的大还丹。 此物是丹鼎派的巅峰之作,一颗服下肚,修为就会提高很大的一个幅度——当然,这个幅度,得看服用者的实际情况,基本上来讲,修为越高,效果越低,而如果是寻常人等服用,用“脱胎换骨”来形容这效果,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还会获得一次在天机处实习和试训的机会。 当然,这个只是一项福利,如果无意在朝堂发展,是可以直接放弃的。 而第一名,更是让人眼馋,不但会获得大量的丹药支持,而且还会得到天机处顶尖高手一个月的指导机会,并且还能够从国家典藏图库里面获得一本你属意的修行法门,并且还能够得到三份特殊供应的战略性物资,具体是什么,包括前面的修行法门,这些到时候都会提供一个清单,可以从中选择。 后面的奖励,依次减少。 三份、两份、一份,而到了第四名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特殊供应物资,就没有了。 从这一点来看,白老头儿当时跟我讲的,必须拿到前三名那事儿,是真的。 听完之后,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拿到前三名。 否则我所有的努力,也都将没有意义。 而其余的学员,在听完实战演习的整个计划之后,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校方也完全不阻止,宣布散会之后,没有再安排后面的训练任务,而是让我们自由活动。 而且医疗中心的设备以及医疗人员也随时待命,给所有学员提供最好的服务,务必保证,让所有学员在临出发前,保持最旺盛的精力。 当天晚上,我们晚饭过后,我与马一岙两人相约来到了操场附近。 我们在计算这一次实战演习中,对我们有威胁的人员。 一个一个数,除了好几个不显山不露水、我们不太能够确定实力的低调人物之外,两个人算出来的人选,差不多有十个左右。 由此可见,此次高研班当真是藏龙卧虎。 而这里面,李洪军和李安安,是头名最有利的争夺者。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意外。 人家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无论从出身,还是天赋,又或者这些年来积累的资源和修为,都远远不是我们所能够比得了的。 不过马一岙向我表示,他私底下,已经跟李安安等人沟通过了。 如果她以及身边几位,拿到了前三,希望他们能够从战略物资里面,挑出烛阴来,交给我们。 当然,我们这边,自然也是需要付出回报的。 但至于什么,这个等以后再做商量。 然后就是比赛推演,最顺利的,就是我和马一岙被分配在了一方,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可以集合在一起,占据人数的优势,而如果不是的话,这事儿就有点儿糟糕。 不过也没有事,我们可以相互掩护,一直到最后的时候,再决出胜负。 这样子,其实也挺好。 那一晚,我们研究了好晚,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睡够,但我还是精神抖擞,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 然而当我们出来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消息。 被关押在营地小屋里面的王大明,昨天夜里离奇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十三章 演习开始 因为临近结业,所以王大明的事情对大家虽然有影响,但并不严重。 甚至很多人都已经将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去,不再多想。 但知情者都晓得,这件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王大明本人矢口否认,坚称自己没有杀人,他是被人陷害的,而且杀人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陷害他的田德智,又或者是与他交好的人,所以专案组并没有将人带走,而是继续留在了红砖楼旁边的一排小木屋子里审问,进行证据的搜索和证词的累积。 这段时间,对于专案组的成员来说,的确是十分痛苦。 在他们的想法里,王大明必然是杀人凶手无疑,一切的证据链,几乎都形成了闭环,而唯独让他们有一些心虚的,是关于王大明梦游杀人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因为据李安安告诉我们的说法,这段时间里,王大明并没有任何梦游的状态,显得十分安静。 这里面或许有他自我控制的原因,但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说明了梦游杀人这事儿,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儿都立不住。 这种滑稽的说法,是没办法在法庭上说出来的。 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王大明是被魔头附身,然后做出的这些事情来。 如此,整个案子就陷入了凝滞状态,没办法走下去了。 更让专案组痛苦的,是如果他们再找不到实际证据的话,王大明就很有可能因为没有证据而被释放出来了。 毕竟能够当选为高研班三个副班长之一、并且还是基础班班长的王大明,并不是没有来头的。 你若有证据还好,铁证如山,王大明背后的关系再硬,也都需要按照法律来办。 但如果没有证据,专案组哪里还有借口,拿住人不放? 所以据李安安和马思凡那边传来的说法,专案组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正心急如焚呢,结果又出现了王大明离奇失踪的事情,而且还是在严加看守的情况下,这事儿对无论是对专案组,还是校方,都是一件无比头疼的事情。 到底是王大明畏罪潜逃呢,还是有人在这里面动了手脚,想要杀人灭口? 谁也不知道。 现在甚至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专案组目前身上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使得他们兵行险招,挺而走险,将人给弄走了。 最后的这种说法,尽管在我们看来,绝对是用心险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是最有市场的一种解释,而且还甚嚣尘上,让原本全力备战的学员们,弄得人心惶惶。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实战演习计划的推进,变得不再重要。 红蓝方的名单,早就已经在昨天的时候,由培训部的刘斌主任抽出,在密码箱中收藏着,一直到演习开始的早上,由班主任和赵老师,发到了每一个学员的手中。 所有人,都拿到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块压缩饼干和一个装了水的军用水壶,以及学员专有的标志牌——这个代表着阵营的标志牌,并不能当即打开,而是需要等到演习开始之后,单独一人时,方才可以。 当培训部的刘斌主任和天机处荣誉顾问赵老共同宣布演习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风声从上而下地吹了过来。 我身边的董洪飞抬头,然后表情变得十分夸张,低声喊道:“哇哦,大场面啊!” 的确是大场面,我原本还在想如何将五十多名学员散落道方圆数百里的偌大森林之中去呢,现在校方直接给出了他们的答案来。 军用运输直升机。 而且不只是一架,一来就来了四架,瞧见这机舱腹部硕大的运输舱,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有个学员紧张地揉了揉鼻子,说哎呀,我都还没有坐过飞机呢。 他的双眼里,满是期待。 有的人却提出了质疑来,说道:“我们这些天没有练习过跳伞,如果一会儿降落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班主任说道:“不用跳伞,到时候会降低高度,让你们速降的。” 有人又问道:“那如果速降出了意外呢?” 赵老师没有等班主任谭老师回答,便瞪着那人,冷冷地说道:“如果怕意外,那现在就提出退出,我可以给你批准。” 他这话儿一说出来,那人便哑了火,不敢再多问。 赵老师环视众人,确定道:“还有谁有问题么?” 无人回答。 良久,赵老师开口说道:“那行吧,既然都没有问题,那就过来领头罩吧。带上头罩之后,会有专人指引你们登机的,而等轮到你之后,取下头罩,十秒钟之内爬出机舱下滑,不能东张西望,不能确定机舱人数,不能有任何违反昨天手册里的行为出现,一经发现,就会有工作人员介入,取消演习资格……” 他说完之后,有制服人员过来,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透气的黑色头罩,这玩意戴上去之后,眼前一片黑暗。 而随后,他们又给我们戴上了头戴式的耳机,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让人无法听清楚外面的情形。 如此弄完,差不多五分钟之后,我被人引领登机。 因为看不到、听不到,我没办法确定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只是如同木头一样,给人指引着,进机舱,然后帮上安全带。 没多一会儿,我感觉身子开始有点儿腾起,那是运输直升机在起飞。 这期间,直升机快速向前,时不时颠簸一下,好在有安全带绑着,没有让我们在这里面到处颠簸滚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间似乎有些声响,以及直升机悬停的状态,似乎是有人已经下了去。 等到了我的时候,安全带被人解开,随后我给引领着,来到了一个风口很大的地方,紧接着有人将我的头套和耳机取下。 我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给一个工作人员制住,严厉地说道:“不要东张西望,抓住绳子,往下滑去。” 那人这般说,我停下了回头的动作,不过还是从余光里,打量出这儿与机舱内部,布置了一道帘子,让人无法瞧清楚里面的情形。 我走到了舱门口,抓紧了机降绳,往下望了一眼,发现高度十几米。 骤然下望,我有些眼晕,不会随后就适应了。 我接过了旁边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帆布手套,又检查了腰间的小袋子,抓紧机降绳,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呼呼的风声往下滑去。 人出机舱,立刻就被大风吹得一阵零落,我之前听过机降的一些讲解,赶紧往下滑落去,不敢逗留。 很快,我来到了离地面两三米的距离,这个时候机降绳已经到底了。 我没有犹豫,往下一跳,就地一滚之后,安全着陆,随后我抬头,朝着头顶上的直升机望去,却瞧见那个工作人员朝着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直升机开始往上攀升,并且不再停留,朝着东边的方向飞去。 东边? 我之前瞧见四架直升机,心中就已经估算好,这四架,朝向恐怕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不过这样的想法,当然也有误区,做不得准的。 望着直升机远走,我也没有停留,朝着不远处的林子里俯身跑去。 一分钟之后,我置身于林中,从林中枝叶的缝隙里抬头望天,发现这边是阴天,云层不高,黑乎乎的。 我左右打量一番,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动静,这才蹲下身子来,开始检查我腰间的化纤小包。 里面有一块封闭完好的压缩饼干,然后还有一个装了水的绿色军用水壶,以及一个黑色小盒子,再然后,就是一个类似于狗牌一样的金属片。 金属片的一面涂着红色颜料,而另外一面,则标注了“04”的数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标识,连我的姓名都没有。 “红04”,想必就是我在这一次实战演习之中的编号,这个是在演习导演组那里有过备案的,但别人却并不知道。 如果我遇到了蓝方的人,将其击败,夺了他的金属标识牌,那么我就可以多了一层身份。 这就是实战演习之中烧脑、复杂的地方。 除了马一岙,谁都不能信。 我将这东西检查清楚之后,又将手摸向了臀部处,将熔岩棒掏了出来,心中稍安,随后左右打量一番,开始朝着附近的林中隐去。 不到六十人的演习成员,划作两方,分散在了数百里方圆的偌大森林之中,相遇到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而演习的时间,足足有一周,也就是七天的时间。 我们手头分配到的后勤物资,却只够一顿。 当下之时,最重要的并不是找到演习成员、确定身份,或者完成任务,而且得在这茫茫林原之中,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能够去谈更多的东西。 ******** 小佛说:今天半夜应该能到家,明天就能够加更了. 第二十四章 熊瞎子,野山参 实战演习,并非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更多的时候,反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对抗。 好在六月末的天气,即便是在祖国的最北方,也是很不错的。 即便天阴沉沉的,也丝毫不影响林中的温度。 而如果是冬天,我估计能够受得住那严寒的人,估计没有几个;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获得前三名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至于现在,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缩着,弄点儿粮食储备再说吧。 打定主意的我没有太多停留,想了想,朝着直升飞机的反方向前行——这般走,有两个原因,第一,直升机的速降落点,在导演部那边是有标记的,很容易被人掌握;第二,为了增加实战演习的对抗性,同机组人员,必然会是红蓝混杂的,如果继续朝着东边的方向前行,我将有很大的几率撞上蓝方,从而过早地发生冲突。 如果是实力悬殊的话,我能够拿住对方,获得对方的身份标识,从而拥有双重身份。 但如果双方的实力均等,彼此拼斗,我这边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即便是不落败,自己受了伤,那么就很有可能被残酷的演习环境给淘汰掉。 所以目前的情况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应该做的,就是避免争夺。 正所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的政策,用在目前的演习过程中,也是十分正确的。 东北边境的密林之中,我在那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丛中穿行着,此刻是夏季时间,也是整个东北温度最适宜的时候,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如我所想的一般,我并没有遇到任何的与赛学员,也没有瞧见据说是“无所不在”的天机处培训部老师。 更多的,是一望无尽的莽莽林原,还有身处其间的无数生灵。 一路上,我凭藉着之前培训时所学习到的知识,采摘了不少的野果,龙葵、野山楂、野蓝莓、黑加仑、香蒲、小根蒜,还有无所不在的马齿苋——这东西低伏在地上,拥有长椭圆形厚厚的叶片,看上去很恶心,口感也十分难吃,但对于维持生命,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我穿着学员服,其实也就是没有任何标识的迷彩服,一件外衣,一件短袖。 因为林中有太多的蚊虫蛇蚁,所以我只有将短袖给脱了下来,用它来做成一个包裹,将这些浆果给收拢起来,至于配备的干粮,我是尽可能地不去碰。 那玩意,是用来救命的,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吃的。 利用野外生存的知识,我用野菜和浆果填充了肚子,但因为这些都是一些不能果腹的东西,依旧有些饥饿,不过我强忍着胃中不断泛起的胃酸,努力前行。 小兴安岭这一大片的林区,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茫茫林海,山势险峻,进出十分艰难,不过却是生灵们生息繁衍的绝佳之地,只要用心寻找,就绝对不会怕饿着。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收集到了更多的食物。 除了浆果、野菜、坚果以及一些可食用菌类之外,我还找到了一种东北老林子里特产。 野山参。 这东西,是我在一片松林之中发现的,因为有过培训,所以我对于这一带的植株都有所了解,远远一看,第一眼并不觉得。 而第二眼的时候,那种让人激动的感觉,一下子就浮上了心头。 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将那玩意儿给刨出来,仔细观察,发现它参体灵秀、五形俱佳——这一根,体态精悍强健,质实玲珑,须长弯绕龙蛇飞舞,珍珠点突出,芦头见长,二马牙圆膀圆芦多,按照先前老师教授的知识,这根野山参,即便是没有一百年的时间,也得有七八十年的岁月培育、成长。 它藏在一片草丛之中,很难发现,倘若不是我的双眼,那动态视力无比强悍,说不定也就错过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将根须上的泥土弄掉之后,揣在怀里来。 这玩意的功效很多,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而对于修行者来说,则是补气宁神的不二之选。 与人缠斗颇久,又或者在长途追逐的过程中,含上一块参片在口中,能够帮助修行者快速回气,从而更快地恢复状态,重新投入战斗。 对于这意外之喜,我十分集中,揣在兜里,贴身收藏。 只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不太方便,而到了这个时候,我忍不住怀念起了我的炼妖球来——那玩意在参与实战演习的时候,被要求取下,交给校方统一保管了,毕竟那里面能够装不少东西,如果戴上,在里面装上补给的话,对于别人来说,就真的是一种巨大的不公平。 我将这颗八十年的野山参收好之后,正准备离开,突然间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之气,抬头一望,却与一对黝黑发亮的大眼睛四目相对。 这是一个大家伙,身子又大又粗,整个儿的身高,足足有两米,四肢短而粗,掌、跖粗大,爪强而弯曲,全身黑色,胸部有一新月形的白斑,一双眼睛黢黑发亮,死死盯着我。 当我瞧向它的时候,这畜生嗷呜一声,然后后腿一蹬,就朝着我发疯一般地冲了上来,犹如一台高速行驶的坦克一般。 熊瞎子。 我瞧见那畜生的一瞬间,立刻就想起了东北老林子里的这种特有猛兽。 这玩意别看着笨头笨脑、蠢笨无比,但却是东北老林子里面的一代霸主,两只膀子的气力,能够生裂狮虎,而且无论爬树,还是入水,都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特别是瞧见它身上那磨蹭松脂凝结而成的身板子,让人感觉有点儿刀枪不入的意思。 而它的那一对眼睛,里面充满了愤怒和生气的情绪,竟然让我有一种与人对视的感觉。 这畜生的智力,很高啊。 它不会是专门守着这颗野山参的吧? 我脑子里在思索着,人往后退,瞧见那熊瞎子身子庞大,整体上却灵巧无比,行进冲锋,近乎于高速,眼看着就要到跟前,挥掌拍来。 我往后退,让它拍空。 砰…… 一声巨响,那熊掌落在了一根碗口大的松树上,那棵树木应声折断,跌落在地 ,而我也感受到了这畜生恐怖的力量。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惊慌,不断地与这熊瞎子绕着圈子,然后打量着四周。 这东西又吼又叫,嗷嗷的,闹出太大的动静,我担心周围倘若是有学员经过的话,会被吸引过来。 这么一头大狗熊,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或许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此时此刻,只不过是一大坨行走的粮食而已,我有一万种办法来对付它。 真正让我畏惧的,是身处于密林深处的高研班学员们。 我的那些同学,方才是让人为之畏惧的。 如此纠缠了一会儿,我发现周围并没有人,便掏出了熔岩棒,灌注妖力,将其变得炙热之后,瞅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引那畜生进来,然后提棒而上,三两下,敲碎了这畜生的脑壳,将其解决掉。 那熊瞎子很凶狠,但终究不过是一畜生,给我敲死之后,躺在地上,流了一滩血。 我走上前,抬了一下它的胳膊,发现这一头差不多得有四五百斤的重量。 真肥。 这一堆熊肉,如果制成肉干,就已经完全能够让我扛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还绰绰有余,不过如何处理,这才是让我真正头疼的事情。 首先,我得找到水源,将这头熊瞎子给处理一下,然后我还得对其进行切割处理,另外…… 然而让人头疼的,是我手上,除了赤手空拳,和一根熔浆棒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找水源。 找到水源之后,我再回来,将这头熊拖去处理。 等等,这么大一头,我还是只带走一部分吧,太多了,反而成为了负担和累赘,而且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打定主意之后,我开始出发,好在有熊出没的地方,水源还是很丰富的。 很快,我在离那地方有五分钟路程的距离外,找到了一处小水潭。 找到水潭之后,我先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水,感觉水质清凉凛冽,甘甜可口,浑身的疲劳就消散了许多。 随后我洗了一把脸,这才往回走去。 我满心都是如何处理那头大狗熊,熊胆是个好东西,另外熊肉虽然不太好吃,但够饱腹,而且熊掌据说是一等一的美食材料,虽然并不是冬天的熊掌,但…… 想一想,都美滋滋。 我满怀着期待地往回走去,然而等我走到了原来存放狗熊尸体的地方是,却发现除了一滩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仿佛这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小佛说:中午加更,妥妥的。 第二十五章 怒战恶蛇,粮草充足 当你满腹饥饿,然后就等着吃大餐的时候,结果一转眼,大餐进了别人的肚子里,这是什么感受? 难受,想哭,想杀人。 这种感觉,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然而更加让我为之紧张的,是一头四五百斤的大狗熊子,突然间就不见了的这事儿。 在确定那家伙脑壳都被敲碎、绝对起不来的情况下,我瞬间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人过来了。 又或者,不是人。 我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着,但是却没有瞧见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 我没有敢往熊瞎子原来躺着的地方走去,而是在外围巡视,差不多走了一整个圈儿,都没有瞧见人的情况下,方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想要从原本的痕迹之中,找到一些“肥肉”不翼而飞的线索。 然而当我露头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周围的林子都在晃动,紧接着,一股腥臭无比的气息,从我的四周传来。 随后,我感觉脚下的黑土地在颤动。 有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动静的反方向跑去,结果刚刚跑出十几米,前方的林子里,突然间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来。 下一秒,却是一个巨大的蛇头,张开巨口,朝着我猛然咬来。 那蛇头不大,但张开的嘴巴,居然能够呈现出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姿态,里面獠牙遍布,口中的红色蛇信陡然射出,一下子就将我双臂缠住。 眼看着那巨蛇就要将我给吞入腹中的时候,我的身上,突然着火了。 轰…… 巨大的妖力灌注之下,我的身体开始燃起了熊熊烈焰来。 这烈焰将我身上的衣服给灼烧,然后朝着那蛇信子舔了过去。 炙热的温度将大蛇极为敏.感的蛇信灼烧得赶忙收缩,而我在接触控制的一瞬间,掏出了熔岩棒来。 我不退反进,直接冲向了前方。 然后那熔岩棒在妖力灌注之下,迅速变粗变长,被我塞进了那巨蛇的嘴巴里去。 噗…… 一声轻响,那巨蛇的嘴巴给直接戳破,紧接着我一跃而起,跳到了那条大蛇的上空,伸手朝着那突破了脑袋的棒子抓去。 我猛然一抽,在半空中又是一个转身,紧接着长棒在手,朝着那蛇的脊柱骨七寸处猛然一砸。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那巨蛇整个身子就脱了节,开始还在疯狂扭动。 而随后,它停止了挣扎。 死了。 我落地,收敛气息,火焰消散之后,从口鼻之中,喷出两道白气来。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我将那大蛇砸死,然而付出的代价,却是外衣和裤子,它们给火焰烧得破破烂烂,完全没有办法穿上。 火焰之身,已经不止一次地救过我性命,但每一次,都让我无比尴尬。 我又不是暴露狂,没事儿总裸奔,谁也受不了。 别人如此,我也如此。 不过好在将那大蛇给弄死,我扯开身上烧焦的衣服,打量这条大蛇,瞧见它十来米长,水桶一般粗的身子。 而在蛇身中段,有一个巨大的凸起。 瞧那模样,我立刻就明白了,让熊瞎子的尸体不翼而飞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这条大蛇。 这家伙很是聪明,似乎知道我还会回来,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它想捡个漏。 然而让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并非善茬,而且还在短暂的时间内,顺利完成了反攻,将其击杀。 确定此事,我走到了那箩筐一样硕大的蛇头之前来,将它的嘴巴掰开,发现里面的两根獠牙,颇为尖锐,于是上前去,想用棒子敲了敲,随后拔下了四根獠牙。 我将尖牙的底部毒腺擦了擦,试着划了一下,发现十分尖锐,宛如匕首一般。 我想起之前在霸下秘境时的情况,想了想,用这蛇牙将其脑袋划开,又用熔岩棒稍微细长的一端往里撬。 弄了一会儿,我发现除了一堆白花花、满是血丝的玩意儿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单纯就是一条长蛇,并非是霸下秘境之中脑子里面藏得有精元珠子的妖兽。 只不过,普通的蛇,哪里有长这么大的? 而且还知道守株待兔? 我的心中满是疑惑,却也知道得速速离开此地,不过这一条大蛇,一头狗熊,对我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思索了片刻,我决定按照之前野外生存教官教授的知识,用那尖锐的蛇牙做刀,剥离下部分的蛇皮来,另外还有就是蛇胆、毒腺以及几块不错的蛇肉。 另外我还将那腹中的狗熊给弄了出来,取几颗熊牙、四对熊爪、两条背脊肉以及熊胆、熊心、熊筋等物。 如此七七八八,弄得差不多之后,我将简单鞣制过后的蛇皮用熊筋扎成了一个口袋,然后小心离开。 整个过程中,我都显得小心翼翼,时不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来,四处打量。 再加上手头的工具有限,那蛇牙即便是再锋利,也终究不能与匕首相比,所以如此一弄完,差不多就已经到了黑夜时分。 月亮上了头顶的树梢,我估量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晚上八点多了。 大概是血腥味的吸引,这儿聚集了许多的蚂蚁和虫子,远处还时不时地传来古怪的兽吼狼嚎。 我没有敢再待着,收拾妥当之后,拖着那蛇皮口袋,就往水潭的方向离开。 很快,我抵达了水潭处,先确定安全之后,我将东西放下,先跳进了水潭里面去,将浑身的鲜血和污秽洗净。 弄完这些,我爬了上来,又忙着将蛇皮口袋里面的材料腾出来,放在潭边的大石头上处理。 感谢先前给我们授课的特种军人,他们教会了我太多野外生存的知识,这些都是我以前的人生里,所没办法接触得到的。 而此时此刻,却让我能够变得无比从容。 很多东西,如果不及时处理,等失去活性之后,就会腐烂。 所以我顾不得先弄吃的,用之前收集的浆果、坚果等物果腹之后,一直忙着处理,等到了下半夜,我做了两套蛇皮衣服,一个蛇皮袋子,还有一块熊皮披肩,材料一大堆。 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弄下来,穿上那粗糙的蛇皮衣,我沉思了许久,方才决定在山石后面生火。 生火的过程并不复杂,熔浆棒在灌注妖力之后,急剧升温,然后点燃干草和柴堆即可。 有了火,我开始处理手头的蛇肉和熊肉。 分条、抹上浆果汁,并且掰了一小块的压缩饼干上去调味,随后又找石头扔火堆里烧制高温后拿出来,熬油烤炙——一切我都弄得有条不紊,一边吃,一边制作熊肉干和蛇肉干,用来当做今后几天的干粮。 如此弄到了下半夜,差不多弄好之后,我将化作拇指大的熔岩棒插在大石头的正中,用来逼开那些蛇虫鼠蚁,然后让烤肉干自然风干。 而我,则将火熄灭之后,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后,躲在了岩石背后假寐。 因为先前生了火,所以我有些紧张,不敢真睡过去,只能贴着地上,随时等待着人过来,能够立刻醒过来。 所幸的一点,是我们试训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学员分散,落到各处。 正因为如此,使得即便是生了火,也没有人摸过来。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我醒了过来,收拾东西,背着一蛇皮口袋的干粮和物资,继续出发。 正所谓“兜里有粮,心中不慌”,我这一袋子的肉干,足够我这一个星期的食物补给,所以我并不担心太多的生存问题,行走之间,颇多悠闲。 因为没有找到演习重要目标“燕子矶”的方位,所以我显得有些漫无目的。 不过,与昨天不同的,是我现在,目标开始是招人了。 解决了生存问题,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名次。 如何在这一场实战演习之中,获得靠前的名次呢? 校方其实并没有给出标准答案的,但在我的想法里,那就是要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来——而这实力,该如何表现呢? 那就是尽可能地给敌对阵营造成压力,甚至损失。 简而言之,那就是打倒的敌对阵营学员越多,评价可能就会越高。 又或者…… 将那个饰演“噬心魔”的民间高手给拿下,如果是那样的话,演习直接结束,而拿下“ta”的人,想不是第一,恐怕都难了吧? 经过昨天一天的时间,参与演习的所有成员都应该有了足够的准备,散落各处。 有的人,或许都已经找到同伴了。 而我,该怎么办呢? 我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思索着,而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瞧见了一条掩映在森林之中的小河,或者说是小溪,它差不多三五米的宽度,深浅入膝。 我瞧见这个,便藏于林处,然后往上游搜寻。 果然不出我所料,等到了午后两点半(黑盒子上面有时间与日期显示)的时候,我终于瞧见了演习开始之后的第一个人。 那人居然是田德智。 对,就是与王大明同屋,并且站出来指认他杀人的田矮子。 田德智。 第二十六章 三人行 在我的注视之下,田德智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着,然后摸出一根树皮藤蔓鞣制的鞭子来,往水里啪啪地打着。 没一会儿,一条条手掌宽的鱼儿,就给他卷出了岸边来。 我瞧见他的这手段,有些惊讶。 须知,鞭子最不好掌握的,就是尖端那一点,因为它中间太过于柔.软了,需要将劲儿集中很难。 我曾经在莽山的时候练过几次,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成功,欠了太多火候。 这个需要心灵手巧。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练鞭子的,大多都是女性的原因。 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田德智同学居然也是用鞭高手,不但如此,而且还出神入化,那鞭梢儿如同手掌一样,将那圆滑的鱼儿卷着,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 我潜在暗处,等待了许久。 我在思考。 出手,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最主要的,就是这个田德智的阵营问题。 如果是敌对阵营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将其击倒,淘汰了他之后,拿走他的阵营标识和补给品就行了;但如果是同阵营的,因为尚良的关系,我很难对他产生太多的信任。 而他也同样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反而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尴尬了。 关键是,同阵营的,没办法淘汰对方,这是很无奈的——我不敢违反演习规则,否则就会立刻丧失演习资格。 怎么办?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田德智已经从河里捞出了十来条鱼,斩杀清洗干净之后,然后用一个藤蔓编织而成的网兜,将鱼拖着,朝着密林之中走去。 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没有再多犹豫,弓着身子,开始朝着他的方向摸去。 有心算无心,我很快就摸到了田德智的附近,算了一下他的方向,我绕了点路,埋伏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我放下了手中的补给,耐心等待着。 很快,田德智来到了我埋伏的跟前,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上! 恰如猛虎出笼,扑杀而出的我,一把擒住了田德智的腰身,将他往旁边的草地里扑去。 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容人有太多的反应,田德智在地上跟我翻滚了两圈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右手手腕一抖,那跟绳索居然就缠绕到了我的脚上,死死拉着。 随后他的身子一扭,宛如滑蛇一般,想要逃脱出我的掌控。 我筹谋许久,哪里能够让他逃脱,当下手上用劲儿,将人按住之后,抬起手来,照着他的脸上“啪啪啪”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我一顿耳光,将田德智给打懵了。 在感受到了我凛冽的杀气之后,已然瞧清楚我模样的田德智慌张地说道:“侯漠、啊不,侯哥,漠哥,漠哥别闹啊,我们是一伙儿的……” 我瞧见他有放弃挣扎的意思,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双目一瞪,恶狠狠地说道:“我都没有亮牌子,你怎么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 田德智赶忙问:“您是哪个阵营的?” 我扬起手来,作势又要拍去,田德智赶忙说道:“啊、啊、啊,别,我说,我说,我是……红方的。” 我手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说道:“真的?” 田德智瞧见我的模样,赶忙说道:“是真的,不信你看。”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红色金属片来,正面涂了红漆,背面则刻着一个“26”的阿拉伯数字。 我瞧见这个,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蛋疼。 居然还真的就是同一阵营的。 我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放开他,而是问道:“你落地之后,遇到了谁没有?” 田德智一脸茫然,说没有啊,我昨天躲了一晚上, 今天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就出来了——漠哥,你别淘汰我,我能够烤鱼,我烤鱼的手艺很不错的,而且我这里还有盐。 啊? 我眉头一皱,说你哪儿来的盐? 田德智瞧见我没有对付他的意思了,心情轻松许多,笑着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人在野外,盐这种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我知道要出来,就特地去了一趟厨房,带过来的。” 我说他们不是搜身了么? 田德智说总会有办法的,你说的对吧? 瞧见他这模样,我知道,或许这里面有一些我不太清楚的内幕,不过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再对付他,于是放开了他,说你先前在哪儿呢? 田德智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包,说那里有一个熊瞎子洞,不知道是不是废弃了,没有熊,地方还算宽敞,我昨天就在那里待着的。 我点头,说好,你带路。 田德智从地上爬了起来,过去拿起那一兜的鱼,而我则回到草丛中,背起了自己的补给来。 两人朝着小山包走去,田德智瞧见我这打扮,忍着笑问道:“漠哥,你这是干嘛呢?” 我昨夜蛇口脱险,将衣服燃烧了去,好在有一件装浆果的短袖,此刻穿着蛇皮裤子,又穿着蛇皮衣服,外面套着那件短袖,整个儿都很贴身紧绷。 特别是裤子,整得跟后来那摇滚届的半壁江山一样性感,前后都凸,着实尴尬。 这里面许多故事,不过我不想与田德智多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田德智被我盯着发毛,不敢多言,埋头领路。 没多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他所说的山洞,那儿的确是一个熊瞎子的窝儿,从那刺鼻的粪便味儿和散落的毛发就能看出。 不过里面除了有点儿尿骚味之外,铺垫了许多干草,还有一堆堆的松果之类的东西,感觉还算不错。 因为离我昨天挖到野山参的地方相隔比较远,所以我也不确定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我昨天遇到那头狗熊的老窝。 两人进了里面,田德智忙前忙后,拾来柴火之后,在洞里生火。 虽然这样子会有一些烟熏,不过总比在外面生明火的目标小一些,也比较安全。 弄完这些,田德智开始烤鱼了。 还别说,这家伙心灵手巧,弄这些还真的是一把好手,忙前忙后,都不用我来操心,等那鱼串儿快要好了的时候,他从洞子的角落里,摸出了一个小袋子来,里面却是白色的细盐。 这玩意平日里不觉得,但是在这野外,特别是长途跋涉之后,特别的有诱惑力。 我昨天、今天一番折腾,流了很多汗,尽管吃了东西,但是没有盐分的补充,瞧见这细盐,忍不住地舔起了嘴唇来。 田德智瞧见我如此,忍不住笑了,说漠哥,稍等哈,我这里还有好东西。 随后,他从旁边干草堆里,摸出了几个叶子包裹来,扯开扎在外面的干草,里面却是许多的酱,有果酱,有野菜酱,还有小颗粒的野山椒酱…… 我瞧见这些,有些发愣,说你昨天还弄到这些? 田德智笑了笑,说那是当然。 他把这些弄出来之后,开始往篝火上面的烤鱼涂抹酱料,时不时还撒一些的香料、作料,没多一会儿,整个山洞子里,都飘散出了喷香的味道来,让我忍不住深吸两口气,感觉胃部在开始收缩。 浓浓的饥饿之意,就浮上了心头来。 这烤鱼变熟,还需要一点儿时间,但我却饿得难受。 我有心将蛇皮袋子里面的熊肉干、蛇肉干拿出来,简单烤一下就吃,但先前没有拿出来,现在又拿,多少也有一些尴尬。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点儿动静。 尽管是很轻微的动静,但我还是立刻就感受到了。 我从地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潜身向前,刚刚走了几步,就瞧见有一个脑袋往洞子里拱了进来。 因为洞子里有篝火存在,所以光线充足,我一下子就瞧见了来人的模样。 马小龙? 瞧见这个相处甚久的小组同学,我皱了一下眉头,而马小龙瞧见我,也吓了一跳。 他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然而退了两步,却想起了什么,对着我讪笑,说道:“漠哥,这么巧?” 他大概是想起了我们之间的差距,索性也不跑了。 我瞧见他,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地问道:“你属于什么阵营?” 马小龙与我相处挺久的,对我还算信任,很是干脆地拿出了标识牌来,对我说道:“红方。” 又是一个红方? 我愣了一下,伸手过去,马小龙没有犹豫,直接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瞧见这是一个“红21”的牌子,回头看了一眼躲在篝火后面的田德智,心中很是疑惑。 这事儿,有点奇怪啊。 这么小的一个圈子里,出现了三个红方阵营的人。 难道说,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红方阵营,都空投到一块儿来了? 这是想要增加团队对抗么? 我的脑子转了一圈,没有想清楚,不过还是将牌子交给了马小龙,然后问道:“饿了么?吃点儿?” 马小龙瞧见我的反应,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走上来,跟我使劲儿一个拥抱,然后说道:“漠哥,能碰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这算是有人罩了吧?好香的鱼,烤好了么?肚子里都是野菜,寡淡无味,难受死我了……” 第二十七章 双双退出 马小龙是个敞亮的人,亮明身份之后,也没有要求我将牌子拿出来,而是大大咧咧地朝着篝火那边走过去。 他瞧见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田德智,说哥们儿,你难道是蓝方的? 田德智指着我,说我给漠哥验证过了,红方。 马小龙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的石头上,一脸馋相地看着烤架上的鱼,然后问道:“快熟了没有?” 田德智护住自己辛劳小半天的结果,然后说道:“你想干嘛?” 他能够接受我的压迫,却不想给马小龙也白吃。 马小龙却不管他,指着我说道:“漠哥说了,让我也吃点儿。” 田德智一脸无语,又不敢触怒我,委屈地说道:“行吧,那你等等,我弄点调味料,不然这鱼腥得很。” 马小龙满脸契机地望着那篝火的火舌舔舐着烤鱼的身子,瞧见那鱼油低落下来,然后佐料在温度的激发下,散发着强烈的香味,肚子止不住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他舔着舌头,然后回头来问我,说漠哥,你有看到我妹妹没? 我摇头,说没有,你们两个,是我目前唯二瞧见的人。 马小龙问道:“漠哥,你水壶底下的图案,拿出来看看,咱们三个人拼一拼,说不定能够凑出燕子矶的方位来。” 啊? 我说什么图案? 马小龙说你没发现么?水壶底下的图案,拓印下来,就是一截地图的部分;而我猜测,如果搜集一定数量的拓印图案,说不定就能够确定燕子矶大概的位置,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提前拿到那个什么天材地宝,有了那个,咱们红方就有了胜算的机会了。 我听到他的话,掏出了水壶来,接着篝火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发现壶底之下,的确有图纹。 我退后一点,在泥地上一印,果然是一小块的地图。 原来如此。 我说这燕子矶的线索到底去哪儿找呢,原来是在这个地方。 两人聊着天,田德智提着一根木签串好的烤鱼,一脸讨好地对我说道:“漠哥,来,尝一尝我的手艺,看还合胃口不?” 我闻到那烤鱼上浓郁的香味,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刚要说好,结果旁边的马小龙更着急,一把抢过来,说道:“饿死了,漠哥,我昨天都没吃啥东西,饿得眼睛放青光,给我先尝尝吧,要万一不好吃……” 我虽然很饿,但他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再多计较,反正其它的鱼也快烤好了。 我刚想要说话,结果田德智的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伸手过去,想要抢回来:“马小龙你过分了啊,这鱼明明是给漠哥烤的,你啥事儿都没有干,能让你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怎么着,你还想加塞?赶紧还给我,想给漠哥吃,听到没?” 他的样子很凶,马小龙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听他的,而是朝着我望了过来。 我觉得田德智这事儿,有点小题大做了,摇了摇头,说道:“算了,那条差不多也烤好了,我吃那条就行——小龙,你悠着点,这鱼有刺,别给刺卡到喉咙,听到没?” 得到了我的允许,马小龙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好嘞。” 他将那烤鱼拿到了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洋溢空间之中的香气,然后一口咬在那冒着油光的鱼背上。 他双眼闭上之后,又陡然睁开,激动地说道:“太好吃了,外表酥脆,里面香嫩,烤得很入味,太好吃了,简直就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 他大快朵颐起来,而田德智则赶忙回身,将那条快要烤好的鱼身上,手忙脚乱地刷了些酱料,然后递到了我面前来。 我瞧见那酱料有些生,虽然肚子有些饿,但还是说道:“先等等,再烤一下吧。” 我本身就是厨艺高手,对这事儿,还是挺讲究的。 田德智看上去有点着急,对我说道:“这酱料,一定要生的,口感才会好,不信您先尝一尝,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来帮您烤,好么?” 我摇头,说不,我还是喜欢熟的。 我以为他有点儿不耐烦烤,特别是刚才我驳了他面子,于是接过了那烤鱼来,凑到了篝火前来,准备将上面刚刚抹上的酱料烤熟入味一些。 田德智瞧见我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是去干草堆里翻找东西。 我烤着那鱼,瞧见在火力的舔舐下,那酱料不断翻滚冒泡,有一股特别清新的香味在弥漫。 等等,这味道,让我的鼻子有点儿发麻。 舌根也是…… 我陡然停止了呼吸,而下一秒,我听到马小龙“啊”的一声惨叫,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瞧见有一个身影,直接撞到了我的怀里来。 紧接着,一把锋利的玩意,朝着我的脖子处抹来。 谁袭击我? 我脑子有点儿迟钝,不过铜皮铁骨的神通却还是来得及反应的,那尖锐之物撞在了我坚韧无比的皮肤上面,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损伤。 而随后,我反手一抓,将那人给直接按倒在了地上去。 啊…… 袭击我的这人,居然正是刚才任劳任怨的田德智,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磨砺锋利的骨刃来,即便是给我按到在地之后,也在拼命挣扎着。 我对于他的举动十分意外,转身瞧去,却看到原本正在啃食烤鱼的马小龙,已经跪倒在地。 他双手捂住了脖子,油腻的嘴里开始往外面口吐白沫。 他的双眼有点儿发直了,直往上面翻。 瞧见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的马小龙,我脑子“嗡”的一下,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了田德智的脖子,豁然起身,将其高高举了起来。 我怒声吼道:“你他妈的,自己人都动手?你这是违反规则……” 田德智这是基础班的学员,实力欠缺,与我差距过大,自知不敌,也不反抗,苦笑着说道:“我是蓝方的,自然得向你们动手。”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瞪着他,说那你手中的标识牌…… 田德智说道:“那是张绍帅的。” 张绍帅,那是基础班的一个学员,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我印象不深,没想到落地成盒,直接给田德智给干掉了,还被他借了身份,用来迷惑我。 我瞧见马小龙双手勒着脖子,口吐白沫,仿佛快要死过去一样,心头的愤怒越发旺盛。 我说即便如此,也不必下如此毒手啊。这是实战演习,但绝对不能伤人性命——田矮子,我告诉你,如果马小龙死了,我绝对会让你为他赔命,你也别指望有人来救你,我现在就弄死你。到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来捞你,知道不? 听到我杀气腾腾的话语,还有越来越紧、宛如铁箍一般的手掌,田德智害怕了。 他指着角落一包草说道:“他中的,是马氏毒蝇鹅膏菌毒,服用之后,会产生幻觉,还有可能因为心肌梗塞而死;旁边的清沥草,能够让他在短时间内处于缓解中和的状态,但如果想要彻底救过来的话,只有通过洗胃。” 我听到,一把将田德智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脚,让他痛苦地大叫起来。 我指着他,说催吐不行? 田德智摇头,说不行。 我说你别动,否则有你苦果子吃,知道不? 田德智给我一脚踩得快要背过气去,哪里敢说“不”,当下也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说好好好,你别杀我就成——我弃权了。 说完,他还怕我反悔,从怀里摸出了那个黑盒子来,按下了那红色按钮。 这按钮按下之后,他就不再是演习成员,任何人都不得对他动手,否则就是违反演习规则。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倒是十分机灵。 瞧见他放弃了,我没有再管他,而是跑过去,拿起那清沥草来,将马小龙按倒,给他喂进嘴巴去。 进入幻觉之中的马小龙拼命挣扎,却终究抵不过我的气力,吃过之后,神志恢复了一些,也放开了手来。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说漠哥,我怎么了? 我说你中毒了。 我还待再说,马小龙摇了摇头,双目又开始迷茫起来,旁边的田德智开口了:“你赶紧帮他按下那黑盒子,让导演组派人过来,将人接走,赶紧去洗胃。要是时间拖久了,真的会有问题的。” 我听到这幸灾乐祸的话语,猛然回头,田德智给我一瞪,慌忙后退,说你干嘛,你干嘛?我可是退出比赛了,你不能碰我。 瞧见他这嘴脸,我心头恨意浓烈,却也没有办法。 我又给马小龙嚼了点儿清沥草,然后问田德智,说按了之后,多久来人? 田德智说差不多二十分钟吧,反正张绍帅是这样的。 这时马小龙又稍微清醒一些,我抓住他的双肩,快速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他:“小龙,如何决定,由你。” 马小龙恨恨地看了田德智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来按吧。 他摸出了自己的黑盒子,按下之前,对我认真地说道:“漠哥,如果你碰到我妹妹,帮忙……多多照顾一下吧。” 说罢,他按下红色按钮,退出演习。 第二十八章 守株待兔,钓鱼执法 短暂的时间里,连续两人退出了演习,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特别是马小龙,如果不是他,只怕现在中毒的人,就是我了。 眼看着马小龙的双眼又开始转悠,时不时地眨眼睛,我就知道田德智下的毒药又开始发作,转头看向了那始作俑者,没想到他在放弃演习资格之后,显得无比放松,居然大摇大摆地烤炙起了剩下的烤鱼来。 他倒是不客气。 我心头有火,走上前去,对他呼喝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田德智正啃着烤鱼呢,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子,脸色大变,说你想干嘛?侯漠啊侯漠,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我皱眉,说什么爱好? 退出了演习,这家伙也就不再演戏,对我的称呼,也不再尊敬。 他往后退,有些紧张地说道:“那个啥,我最近在拉肚子,而且还得了痔疮,你要是真的想,咱们改日约,成不?” 我听到这话儿,气乐了,说你脑子进水啊?你既然退出了演习,那么你的东西,都属于我的战利品了,铭牌、所有补给和那个水壶,都给我交出来,赶紧的。 田德智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抗拒,将东西都交出,然后问我道:“怎么着,要不要吃一点?” 他指着快要烤好的鱼说道。 我“哼”了一声,说还是别了,我怕被你毒死。 田德智笑了,说你放心,马氏毒蝇鹅膏菌毒,是这一包,其余的都是调味料来着——我出身滇南世家,祖上是五毒教的信徒,曾经出过长老一职,对于植物和毒虫的特性,最是熟悉,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还有,你别担心马小龙,他服用过了清沥草之后,虽然迷糊,但不会有生命危险,等导演组的人到了,送去洗胃,一切如常。他毕竟是我同学,彼此之间,也是有情分的。 我说没想到你的心情还不错呢? 田德智笑了,说实战演习的评价,我大概揣摩了一下,除了存活的时间更长一些之外,更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淘汰敌对阵营的学员。以我这般的实力,却能够淘汰两人,从成绩上来说,我已经算是不错,没有辜负家人的期待了。 听到他这般说,我才想起来,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如此。 如此想想,我对田德智的恨意稍减数分。 我将田德智的铭牌收缴,是“蓝27”,这编号,与学员平日里的评分体系有关。 他的这个,算是排名靠后的,而能够以这般的成绩交上答案,其实还算是很不错了。 难怪他的心情也不错。 在得知马小龙无事之后,我总算是将紧张的心情放缓,催促田德智将身上的衣服扒下。 等到那家伙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时候,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哥,我的亲哥,要不然,你将你那前凸后翘的小皮裤给我吧?”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不把你的内裤扒光,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好吧? 我给田德智留了一条遮羞布,换上了他的衣服之后,总算是感觉舒服了许多,又趁着火,吃了些烤鱼,感觉着实不错,又没收了他私藏的食盐。 至于那些酱料,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并不是对味道有多挑剔的人,而且我也担心那家伙留了一手,万一吃坏了肚子,我也后悔不及。 在等待导演组工作人员前来的时候,我用手中的四个水壶,拓印出了四份地图残片来,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并不关联。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强行记忆,将这些图案都印在脑海里。 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我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用来记忆,随后又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东西。 搜集物资的时候,我发现马小龙真的是个双手空空的穷鬼,连紧急使用的压缩饼干都吃掉了,田德智倒是弄了一大堆的药草。 不过我并不信任他,所以也就弃之不用。 随后就是铭牌标识和水壶,我手中共有四块,除了我自己的红04之外,还有马小龙的红21,张绍帅的红26,以及田德智的蓝27. 另外田德智的那一块压缩饼干和一小袋盐,也归了我。 导演组在茫茫密林之中,安排了许多的高手巡视,监视着所有的学员动向,不过因为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这一次来得比较晚一些。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洞口出现了动静,我小心翼翼地守着,外面的人主动表明了身份。 居然是赵老师带队。 他走进来之后,看着熊窝子里面的三人,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我将情况说明清楚,他点了头,让我离开,这里交由他来处理,我交代了一下马小龙的情况之后,带着补给,离开了这边。 我有些不放心,故意在洞子的几十米外等待着,过了五分钟,赵老师出来了。 他带着一队穿着迷彩吉利服的工作人员,将人给带走了去。 临走时,一个年纪有些大的马脸男人朝着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我能够感觉得到,这是别人对我的警告。 他的手中,有一个掌上电脑般的东西。 那玩意儿,应该能够锁定我们所有学员的方位,正是凭借着这个,他们能够时刻掌握住所有人的动向。 我得到了告诫之后,转身离开。 因为补给充足,又吃饱了肚子,我没有太多的生存危机,而是一边小心翼翼地潜行,一边在脑海里,拼凑出燕子矶,又或者任务目标地大概的方位来。 参与的人,有五十多个,如果需要这么多份,才能最终拼凑出整张图,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太复杂。 最有可能的,是每一个人的壶底图案,其实是有编号的。 一、二、三、四、五,分作好几组,或许只需要七八张,或者十几张,就能够最终拼凑出真正的地图来,这样子才会比较合理。 所以我手中有四份小地图,再多拼凑一些,或许就能够找到燕子矶最终的方位来。 我一边潜行,一边思索。 大脑在飞速运转,不知不觉,天色就变黑了下来,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快步向前,朝着不远处的小山坡跑去。 夜色降临,黑夜里在林间赶路,不但需要担心来自于演习学员之间的攻击,还要小心这林间的凶物。 昨天的那头大狗熊,还有巨蛇,让我记忆深刻。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攀爬到了这一小片区域里的制高点,一处险峰之上。 迎着夜风,我嚼了五根熊肉干,又喝了几口水,补充完体能之后,开始站在一处高高的岩石上,往下方巡视打量着。 尽管这法子,属于搂草打兔子,全凭运气,但我想了想,感觉还是可以一试的。 如此过了十二点钟的时候,困意爬上眼睛。 我感觉到随意,准备找个地方休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西北方向,我突然瞧见了一点微光,橘黄色的,还有些跳跃。 篝火。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站起了身子来,眼睛微微眯着,望着那个方向继续望去。 随着我的瞳孔收缩,我瞧得更加仔细了。 确实是有人的。 我估摸了一下距离,离我差不多五六里路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我决定摸过去。 不管是敌是友,我都应该主动出击。 实战演习的时间是一周七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唯一的战绩,就是击败了蓝方阵营的田德智,让他失去演习资格。 而这成绩,甚至连田德智本人都不如。 如果我再不主动出击,前三名的名次,就会离我越来越远了。 对于名次的追求,让我不得不变得更加主动。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将补给分出一半,放在这具有辨识度的峰顶,找一处石头缝隙藏着,连同别人的水壶,随后我携带着最紧要的装备,轻装前进。 五六里的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我花了不少的时间,终于摸到了目的地,而此时此刻,那篝火已经灭了去,我只能够感受到炭火留下的一丝余光。 黑乎乎的林中,仿佛藏着怪兽,让我有些不敢上前。 我趴在草丛中,等待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一点一点地挪动向前。 没多久,我终于爬到了近前来,却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仿佛什么都没有。 我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如同身边的石头、树木和草丛一般,融于坏境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终于,我在篝火灰烬的五米之外,瞧见了一个蹲伏的人影。 那人仿佛在收拾着什么,低头忙碌。 我瞧见那人的身形,多少有一些熟悉,然而还没有等我琢磨过来,突然间在左前方的不远处,冲出了一个黑影来,朝着那人陡然冲去。 还有人? 我瞧见这情况,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伏低身子,却瞧见后来出现那人,手中一根棍子,冲向前人。 然而在这一刹那,周围突然多出了几根火把,将场间照得透亮,随后从另外的方向,又跳出两个身影来,朝着那持棍的人冲去。 这是……埋伏? 光亮一起,我瞧见了篝火旁那男人的面容。 王岩。 第二十九章 危机如夜幕来临 如果只是一个豹哥王岩的话,我还不会太过于紧张,但另外两人的模样一进入我的眼帘,就让我整个躁动的心,都为之安静下来。 不但安静,而且发凉。 那两个在旁边埋伏的人,一个正是马小龙拜托我帮忙照顾的妹子马小凤。 而另外一个,则 是本届高研班的班长。 李洪军。 这个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身,并且被誉为“当代年轻一辈之中第一人”的李洪军,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他到底有多厉害呢? 我先前不知道,但经过前一个多月的集训,和课后家训,我开始逐渐明白过来。 他身上所有的光环,并不只是来自于他的家世和背景。 最重要的,是他的实力。 越到后期,我越能够感受得到李洪军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力,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他 刻意压制实力而停歇,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男人。 他的目标,绝对不是前三。 是第一。 在瞧见李洪军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放弃了前进,不过我并没有逃,而是趴在树林的阴影深处,打量着这一场战斗。 或者说并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贸然出手的这人,我依稀有一些印象,叫做孔旭,在高级班也是一人物,在整个高级研修班里的水平应该说是中上水准,不过却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 他不爱与人交流,所以我跟他也没有说过几次话。 这人手持一棍,虽然是临时制作,却因选材不错,颇有威力,再加上他身手厉害,倒也是气势汹汹。 只不过,他终究是身单影只,又身陷埋伏之中。 三人围剿,有心算无心,更何况是如此三人,短瞬之间,他就挨了数下,虽然极力抵挡,却终究不敌,没多一会儿,就落败了去。 王岩出手,颇为凶悍,招招致命,反倒是李洪军此人,很有大将风度。 他瞧见孔旭落败,反手拦住旁边两人,低语两句,让他们住手。 随后李洪军走上前去,将孔旭的黑盒子掏出,按下红色按钮。 弄完这些,孔旭整个人都仿佛垮了下来,不再反抗,王岩和马小凤上前,将孔旭的身上搜过一遍之后,李洪军给了他一点儿烤肉,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几句之后,朝着旁边的草丛里指去。 那儿站起两人来,尴尬地朝着孔旭挥手。 却又是两名学员。 只不过他们此时此刻,也都与孔旭一般,失去了演习资格。 这守株待兔的把戏,让人心惊胆战,我回想起来,心脏止不住地抽搐,想起刚才的情形,倘若不是我忍住了,只怕此时此刻,落败的人,就是我了。 而接下来,让我更加头疼的事儿出现了。 这三人,到底是属于什么阵营的呢? 如果是红方,那么我与他们在一块儿,或许能够直接汇合成大部队,并且拼凑出燕子矶的地图来。 但如果是蓝方,麻烦可就大了。 这三人合流,能够与之一战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倘若是想要有所建树,就必须找到自己的同伴才行。 要不然,我也如同孔旭一般,最终憋屈落败。 就在我小心潜藏的时候,李洪军走了过去,跟那两人说道:“嘿,哥们儿,麻烦你们再等待一下,导演组的人应该很快就要到了,不过我们还得蹲守一下,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人过来……” 草丛那儿一个被淘汰的学员苦笑着说道:“军哥,你还准备再蹲几个?” 马小凤笑着说道:“搂草打兔子,能有几个算几个呗。” 另一个被淘汰的学员说道:“你们这办法,实在是太缺德了,差不多得了——反正你们蓝方稳赢了,还担心什么啊?” 王岩黑着脸,说愿赌服输,什么叫做缺德? 李洪军却拦住了他,说这事儿,不一定呢,你们想一想啊,我既然是蓝方的,那么红方,必然也有高手——李安安,她肯定是红方的吧,另外还有几人,也得注意,比如……侯漠。 骤然听到李洪军说起我的名字,我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 我以为他是发现了我。 不过很快,我发现并不是,而那刚刚落败的孔旭有些不解地问道:“拍在前列者,还有数人,那个侯漠,平日里的排名,都达不到前十,如何能够让你如此念念不忘,这般重视?” 李洪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因为,我听我爷爷说,这个侯漠的夜行者血脉,叫做——‘灵、明、石、猴’!” 灵明石猴? 众人皆惊,那马小凤更是惊讶地喊道:“齐天大圣?” “哼……” 瞧见众人这惊讶无比的表情,王岩有些不太痛快了,不屑地说道:“齐天大圣?他离得还远呢,传闻灵明石猴的夜行者血脉,虽然在天赋之上,远超出寻常夜行者,但大概是前辈表现太过于优秀的缘故,受到了上天的诅咒,需要闯过五重关,方才能够真正觉醒;而即便如此,还有无数道路要走,这修行之路的坎坷,远甚于常人。” 李洪军点头,说对,那五重关,一重难于一重,想要安然度过,难于上青天,故而自古以来,便只有一个“齐天大圣”,没有第二人。 有人问:“若是度不过,那又如何?” 王岩冷笑,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世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所以他若是度不过,不说三两年,至少活不过三十——这样的人,用来浪费宝贵的培训名额,我都觉得很是不妥了,没想到他还能够享受军少和良少的待遇…… 他原来是对我享受那特殊待遇愤愤不平。 李洪军微笑着说道:“他能够参与课后特训,是赵老打了招呼。怎么,你敢质疑赵老的决定?” 王岩脸色一变,赶忙说道:“那我可不敢。” 李洪军说道:“我有一种预感,侯漠绝对是红方的,而且就在不远处,如果要我说,咱们这一次演习,蓝方最大的敌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绝对是他。所以,不管你们如何瞧不起他,都得打起一万倍的精神来,否则到时候输了,被人赢走奖品,你们可别傻眼。” 王岩和马小凤皆点头,说是。 几人说完闲话,安排那三名被淘汰的红方队员躲着,三人继续埋伏。 不过没多一会儿,有一队人马赶到此处,来者却是体育馆的黄老师,而除了他,先前带走田德智和马小龙的那个马脸汉子,也在其中。 这队人马赶过来之后,也没有跟人多做交流,清点战绩之后,带着人就离开了。 而随着他们的离开,我也悄然退下。 蓝方。 李洪军居然是蓝方的,而王岩和马小凤也是,至于红方,光我知道的,就有五人已经被淘汰了。 五人,六分之一,而且这才是第三天开始。 其他的方向呢? 后面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 我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感,跑回了我所待着的山顶处,将储藏取出来,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将储备的肉干吃掉一小半,养足精神之后,开始朝着另外的方向前行。 在李洪军等人的刺激之下,我在第三天的时候,经过大范围的搜索,先后遇到了两个蓝方学员。 这回我没有再多客气,在辨明身份之后,直接上前,与人交击。 这两人毫不意外地被我淘汰。 我又获得了两个牌子,蓝19和蓝21。 过程不用多言,不过他们的壶底拓图,有一张,与我先前掌握的四幅图之一,是一模一样的。 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测,那就是这地图分作好几组,只要收集到一定数量的小地图,或许就能够拼凑出燕子矶的方位图来。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因为我感觉,李洪军等人,按照他的实力,或许已经快要凑齐地图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就要输了。 想到这里,我越发地积极起来,开始四处搜寻,等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处峡谷之中,突然间闻到了一股浓郁不化的血腥味。 有情况。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猫起了腰来,然后朝着峡谷深处快速走去。 我越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来到了一条溪水边,瞧见岸边一片狼藉,远远望去,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尸首。 我稍微走近一些,差不多三十米左右,终于瞧清楚了。 是老虎。 东北虎,一头体型硕大的东北虎,只不过它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啃了干净,脑袋也只剩下了头骨,而旁边还有一堆骨架,看上去仿佛是狍子,或者野鹿之类的兽类。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都是被生吃了的,旁边并没有架起篝火来。 但从这些骨架的堆积上面,感觉又像是人为的。 到底怎么回事? 我吸着散发强烈血腥的空气,突然间,又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是人。 第三十章 死人脸 听到尖叫的一瞬间,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如同豹子一样,四处张望,随后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急速狂奔而去。 夜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周围的草丛在我身边翻飞。 两边的景色,被我飞快地抛在了身后。 加速,加速,加速! 高研班有将近六十人,除了身边的小圈子,对于其他人,我也说不上很熟悉。 照面或许能够认识,但光听声音,还是欠了一些,不过对于我来说,不管是谁,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我所要做的,就是破局。 一个能够将一头东北虎,以及数头麋鹿活生生吃掉的家伙,不管是人是妖,还是野兽,都是有危险的。 我不能坐视不管。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数百米的距离,化作山路,却是很远,我即便是用尽了全力,赶到的时候,战斗却是已经结束。 抵达现场的我,只看到一片血迹,周遭都是飞溅的鲜血,而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 似乎有两人在此搏斗。 我将补给往地上一扔,伸手入怀,摸出了熔岩棒,并不灌注妖力,而是弓着身子,左右打量着,然后步入战场,瞧见自己最终还是来得太晚。 此刻周遭再无声息,一切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去。 呱、呱、呱…… 突如其来的叫声,将我紧张的心情吓了一跳,随后我抬头,瞧见有鸟儿腾然而起,朝着天上的黑暗之中飞去。 我眯着眼睛,调节瞳孔,朝着有动静的地方扫量而去。 然而在这样的密林之中,即便是我的双眼有过变异,通晓望气的神通,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我调节呼吸,缓步走到了场中来。 我用脚尖,一点一点地探索。 哐啷…… 突然的一声,让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却瞧见了一个水壶。 我脚尖一挑,那水壶挑起,落在了我的手中——这是一个被踩瘪了的水壶,从它那夸张的模样,能够感受得到先前加诸于它身上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我的判断没有错。 我的左手,抓着那瓶底,快速记忆着上面的纹路,而余光处,却在四处打量着。 如果那逞凶之人并没有走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就会生扑上来。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抽出熔岩棒,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大棒子敲人——真特么的疼。 然而即便是我故意露出破绽,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等了两分钟,将那水壶朝着黑暗中扔了过去。 水壶在树干上砸出声响来,落地之后,再无任何的动静,而周围,除了虫子的低鸣之外,再无其它。 仿佛这儿,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战斗。 好有耐心的对手。 我缓步向前走着,两只耳朵恨不得直接竖起来,想要听到些许动静,能够让我判断敌人的方位,又或者望气之法在这个时候凸显奇效,能够找到敌人的位置去。 但依旧没有。 我开始四处找寻,然而除了那个瘪了大半的水壶之外,再无其它。 尽管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我却还是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压力,而这压力,是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的,不管是气场上的,还有心理上的,让我对于周围的黑暗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又过了一会儿,我开口说道:“尚良,你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尚良。 这是我的一个猜测,那家伙传说中,拥有帝江,又或者饕餮的夜行者血脉,这俩玩意,无论是哪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吃。 事实上,我和马一岙不止一次地怀疑,先前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刚刚觉醒不久的家伙。 这家伙,也许凭借这吸取别人的精血,而迅速成长起来。 之前的时候,还有天机处培训部下辖的校方工作人员扰事儿,现在,他就可以完全没有顾忌,直接放飞了自我。 如果真是他,那么事情可就严重了。 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演习,而是实战,关系到生死性命的事儿了。 我喊出了这名字来,然后立刻打量四周。 我需要感受潜藏在暗处那人的反应。 然而让我遗憾的,是那家伙始终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昨天一样,悄然离去了。 我在拼斗现场待了一刻钟左右,没有再敢停留,而是撤离。 随后我开始在周围不断潜行,并且根据地形判断,进行了小范围的搜索,但最终我都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当夜,我在这一片峡谷之中,搜到了凌晨五点多钟,皆无收获,在困意浓烈之时,我终于放弃了搜索,找到了一棵大树,往上攀爬,直接在树梢上面搭了一个架子,然后安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一次醒了过来。 我是被血腥味给唤醒的。 这种淡淡的气息,让我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屠宰场的下风口处,那种油腻中散发着微微恶臭的感觉,让我一激灵就醒了过来,还害得我差点儿摔倒树下去。 随后我睁开了眼睛,透过大树的枝桠,朝着四周打量。 没多一会儿,我瞧见了西北方向,有炊烟浮现。 头顶上,太阳正高。 第四天中午。 我滑下了树木,然后朝着那方向快速疾奔而走。 尽管先前我曾经遭遇到李洪军等人故意设伏,但此时此刻,我已经管不了太多,大不了等到了地方之后,先不要轻举妄动,留在外围观察罢了。 因为相隔不远,所以我很快就抵达了冒烟的地方。 那是一处山石的背面。 很是隐秘。 我这边瞧不见那儿的情形,不得不绕了一个圈子,而等到我抵达一个还算不错的观察角度时,却发现山石之下,摆放着九种野兽。 它们分别是灰色野狼、狍子、黑熊、水獭、猞猁、紫貂、狼獾和黄鼠狼——多亏了先前的野外生存课,让我对于这些兽类,多多少少,有一些认识,否则我还真的瞧不出那排列整齐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九种野生动物,呈现出九宫格的排列方式,皆开膛破肚,死状凄惨。 而在它们的正中心,有篝火燃烧着。 我刚才闻到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我趴在了一处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却感受到了强烈的寒意,从心底里浮现出来。 如果是守株待兔的钓鱼局,大可以像李洪军等人一样,找个人在那儿就成,用不着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一处场面,不但恶心,而且还有某种莫名的诡异。 它仿佛是邪教仪式似的,让人看一眼,都感觉到心里面很不舒服。 这些兽类死了有一段时间,周围有一大群的苍蝇,以及之类的飞虫在盘旋,似乎还有许多的蚂蚁爬过来。 我朝着周围瞧,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中,满是疑惑,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正东方那儿,传来一阵犬吠声,紧接着有三五个灰黄色的身影出现,朝着那九具尸体奔走过去。 这些灰黄色的家伙,看上去很像是野狗,但骨架大上一些,脸也有些尖,介于狼和狐狸之间。 它们的双眼,很有灵性,左右打量,鼻子一吸一吸,仿佛在嗅着什么。 这个,难道是东北老林子里,特有的一种生物——狈? 我满心疑惑,而又过了一会儿,我瞧见它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一片区域。 一头身形娇小一些的家伙,一点一点地靠近。 这些是食腐生物,而且瞧见它们那干瘪的身子和骨架,就能够知道它们应该是饿了好多天的样子。 然而就在它们即将靠近那儿的时候,一头体型大上许多,宛如狼一般的家伙,突然间狂吠起来,并且冲上前去,用牙齿咬住了前面的那头,将它往后面拖拽,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几头野狗(狈),在圈外兜了几圈,不断地狂叫着,仿佛在争吵一般,到了最后,由那头领模样的野狗招呼着,朝着我这边疾奔而来。 在它们转向,朝着我这儿狂奔的时候,我的心几乎是提了起来。 我以为我被这些畜生给发现了。 而随后,它们在离我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了,然后开始刨草丛,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它们开始厮打争抢着。 过了一会儿,我瞧见一头野狗的嘴中,拖出了一只手来。 人手。 瞧见这血肉模糊的手掌,我的脑袋“轰”的一下,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从心头浮现。 我再也忍不住了,低伏着身子,朝着那几头野狗厮打的地方摸了过去。 而就在我即将摸到近前的时候,咕噜噜,从坡上滚落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下来。 我定睛一看,浑身僵直,就仿佛中了定身法一样。 这个圆乎乎的东西,是一个脑袋。 人脑袋。 而那人的脸,我却是认识的,就是先前跟着赵老师一起过来接淘汰学员的马脸男子。 他,死了。 ******** 小佛说:今天加更。 第三十一章 一棒破阵 如果说是学员死了,极有可能是实战演习的过程中,相斗的双方没有办法控制住劲力,过失杀人。 但死的这个,可是导演组的工作人员。 无论如何,参与演习的红蓝方学员,都不会对工作人员下手。 这事儿不太对劲。 但…… 我没有继续等待,而是箭步上前,不让那帮野狗(也可能是狈)破坏现场。 没想到我刚刚冲过去,那五头野狗就反应过来,这些刚刚吃过人肉的畜生双目发红,泛着血丝,口中张开,惨白的牙齿里面,还挂着许多人肉残渣。 它们在瞧见我的一瞬间,立刻就有两头停止了厮打,朝着我陡然冲来。 这样的恶犬,普通人碰到,只怕会死得很惨吧? 只不过,你们遇到了我。 自求多福。 差不多憋了两天闷气的我,面对着这几头丑恶的食腐生物,没有任何的犹豫,将右手猛然一抖,那熔岩棒便迅速变长。 紧接着,一头满身癞皮的野狗腾空而起,朝着我的脸扑了过来。 这玩意,小小的身躯之中,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让人为之惊叹。 不过…… 砰! 熔岩棒陡然挥去,蕴含着我巨大的力量,在那一瞬间爆发,砸在那尖锐的狗头之上,直接将其坚硬的颅骨敲得粉碎,脑浆飞溅。 而下一秒,我回旋棍身,猛然一捅,将第二头野狗给直接钉在了地上去。 嗷呜…… 这玩意果然不是狗,连叫声都十分古怪。 不过且不管它到底是什么,为了避免这几个玩意儿闹的动静太大,惊扰到了那边的人,我马不停蹄,箭步冲向了前方,朝着坡上的另外三头杀去。 那三头畜生有两个凶悍无比,同伴的死去丝毫没有让它们恐惧,反而是越发凶狠,飞扑上来。 反而是那个头最大的,转身就跑,头也不回。 我一棒一个,将那两头刚刚啃噬人肉的畜生敲死之后,冲到了草丛中,瞧见马脸男子的身子已经给撕扯稀烂,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鲜血凝固,场面十分恶心。 我左右打量着,害怕周围会有什么埋伏。 不过很快,我又将视线给收了回来,打量跟前,瞧见这位马脸男子的身子,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这体型,比之前,仿佛是缩水了许多。 我忍着恶心,俯下身来,伸出左手,却捏了一下马脸男子还算完整的左臂,发现他那胳膊皮包骨头,仿佛老腊肉一样的感觉。 这是什么情况? 我有点儿懵,随后想到了一件事儿,开始在他那破烂的衣服里面,翻找起来。 我想要找的,是那个掌上电脑一样的东西。 这玩意,应该显示着所有参赛学员的坐标位置,而导演组,正是依靠这个玩意儿,掌控着所有学员的动向,并且借此来判断许多事情。 这也是限制学员的一种手段。 如果我手中能够有这掌上电脑,那么许多事情就变得方便许多。 就好像是开了挂。 如果是之前,我或许并不会这么期待,因为我还是想要好好地参与演习,靠着自己的实力,最终拿到名次,然后拿到能够让我度劫的烛阴。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到底是尚良呢,还是其他的学员,又或者是另外的人,总之有人破坏了规则,导致这一场实战演习变得无比危险。 不只是学员,就连天机处的工作人员,都被卷入进来,这事儿已经变得十分严肃了。 演习,已经没有了意义。 保证更多的人存活下来,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然而,我并没有找到那个玩意儿。 除了一张过塑铭牌,上面写着“田军”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转过身子来,开始翻找,甚至还去那几句犬尸的身上找寻,但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瞧见左前方那边的山石前,出现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我异常熟悉。 董洪飞。 他居然闯入了那九头野兽尸体摆布的范围之内去,而在那一瞬间,周围居然有浓雾浮现,然后有一个宛如野兽一般的身影,朝着他扑了过去。 啊…… 我听到董洪飞愤怒的嘶吼声,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当下没有任何的犹豫,提着熔岩棒,就冲了过去。 终于,出现了。 我扔掉了身上的其他东西,朝前急速狂奔着,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出那个宛如野兽一般的身影。 那是,什么? 我冲得飞快,脑子里却在不断回放着刚才那一刹那间的影像——它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我都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回想,不断在脑海之中模拟着那图像,发现好像是一头野豹,又或者是一个飞扑的人形。 因为太快了,我实在是无法判定。 但我能够明了一点,那即是这黑影十分恐怖,我与之对抗,都很悬,至于董洪飞…… 虽然经过一个半月的集训,让他的实力得到了飞速的进步,但实事求是地说,董洪飞的实力,大概也就是平妖级别。 他距离大妖的境界还远得很,这种硬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短暂的集训就能够提升上去的,除非是有什么特殊际遇,要不然就得凭借着岁月打磨,一点一点地熬。 所以,我若是慢上一步,董洪飞恐怕就要死于非命了。 而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去,这事儿对我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快,快,快…… 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着,人在那一刻,整个儿化作了一条细线,下一秒,我陡然一跃,冲进了迷雾之中。 身跃迷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我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劲,朝着我袭来。 我没有立刻动手,若是伸手,抓住那玩意,却是一根粗糙的角质状物体,上面的妖气弥漫,笼罩空间。 是董洪飞。 尽管眼前一片大雾,遮蔽视野,但我望气的神通却并没有被屏蔽,这颜色,与上一次扎营夜袭之时是一般模样的,让我很容易认出董洪飞来。 当下我也没有犹豫,借力一转,然后揪住了董洪飞的牛角,猛然一拽,将他往阵外扔去。 而当我出手的一瞬间,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阴冷的气息。 这气息比起刚才董洪飞弄出来的架势,要小上许多,甚至近乎于无。 倘若不仔细,根本觉察不到。 但在我的第六感之中,这个才是最为恐怖的。 那杀气,凝如实质。 铛! 深处迷阵,大雾浓郁,如同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但我的双眼却能够望气,通过气色,判断对方的位置,当下毫不犹豫地出手,一棒砸落下去,正好打中那家伙。 我不确定打中了哪里,却听到那家伙闷哼一声,紧接着怒吼一声,我眼前的白雾,瞬间就变得通红。 宛如血海一般。 我知道这是那些兽尸身上激发出来的鲜血,在不确定这玩意是否有毒的情况下,我为求自保,下意识地往后疾退。 然而刚走两步,我却感觉到空间不断,左右移动,核心处还传来一股极为恐怖的吸力。 那吸力不但将我的身子给往里面拉扯,甚至连我的神魂都是一阵摇曳,感觉整个世界都有一些晃悠。 糟糕。 我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悸,当下也没有多做犹豫,将衣服一秒钟脱下,随后妖力灌注全身。 轰…… 熊熊烈焰,在一瞬间从我的体表之下迸发出来。 汹涌而出的火焰,将周遭的一切都给点燃,包括那浓稠不化的白雾,以及掩映整个空间的鲜血,当我将熔岩棒向前,猛然一挥的时候,整个空间陡然一清。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唰…… 一阵如狂风般的轰鸣,前方陡然一清,我瞧见一个浑身散发着如墨黑雾的家伙,朝着我猛然扑来。 那家伙浑身被如有生命一般的黑雾包裹着,那些黑雾仿佛无数条活蛇一般,不断蠕动,而没有黑雾覆盖的地方,却尽是蛇一般的黑亮鳞片,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这是一个人。 至少是人形,有头有四肢,身高也才一米七左右,却散发着一股浓郁不化的死气,让人望而生畏,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不过我并没有,毕竟这狗日的让我找了好久,此刻瞧见,我不与它战个痛快,将谜底揭晓,又如何能够罢休? 此刻的我,浑身都是火焰,然后金甲覆身,攀升至巅峰,却是全盛状态。 我如何会惧? 杀! 熔岩棒陡然迸发出火焰来,朝着对方陡然敲去。 那家伙并没有想到我居然瞬间破开迷雾,刹不住车,冲到我跟前,避之不及,给我恶狠狠地敲在了双臂之上,却有金属之声迸发。 我一击得手,毫不手软,再次进发,长棒如暴雨,骤然而落,一阵疾敲。 那家伙身如坚铁,给我一阵敲打,却并不落下风,只不过身上那浓郁如墨的黑色气息,却散去许多。 而当它脸上的黑气稍微散去一些,露出满是鳞甲的冷峻脸庞时,我却愣住了。 这轮廓,很像一个人。 第三十二章 初步聚合 王大明。 那个之前大家以为是被冤枉、最终又神秘失踪的男子,此时此刻,却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地方来。 对的,对的,是王大明。 当我熔岩棒一次又一次地砸落下去,将那人脸上的黑雾给震散之后,他脸上的轮廓越发清晰,尽管有蛇鳞一般的甲片覆盖,遮去了大部分的神韵,但我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人就是王大明。 是,又,不是。 之前的王大明,虽然是高研班的三个副班长之一,甚至还是基础班的小班班长,但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厉害角色。 毕竟基础班,从来都只是那些潜力深厚、但又欠缺硬实力的修行者,这样的人,别说高级版,相距夜行者班,也是有很大差距的,就算是小班班长,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难以对抗的敌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截然不同。 面前的这个,却如同“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即便是熔岩棒敲在他身上,也不过是打鼓一般,传来那金铁之声,完全没有击伤到他本人。 坚韧。 这家伙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仿佛那黑色雾气,如同盔甲一般,让我熔岩棒之上的千钧力道,没有办法传递到他的身上去。 我继续展开攻击,长棒所向,暴风骤雨。 而在适应了最开始的进攻之后,浑身浓墨漆黑,表皮上面覆盖了一层鳞甲的王大明开始反击起来。 他双拳如铁,打在那熔岩棒之上,火花飞溅而出,随后他欺身上前来,尽可能地贴着我厮打,从而让我失去了长兵器的极大优势,让我不得不在方寸之间,与他腾挪。 如果说是在大范围内,棒扫一大片,我能够占据极为巨大的优势,那么在贴身交击的时候,王大明却一下子就将局势给逆转了过来。 他凶得很。 我倘若不是学了贪狼擒拿手,能够在这短瞬交击的时候,有着清晰的应对之策,说句实话,我早就落败了。 拳有所长,棒有所短。 在试探进攻之后,王大明变得越发激进起来,他频繁地绕过我的棍影,贴身上来,除了拳与脚之外,用得最多的,就是头、肘、膝,三方运用得炉火纯青,让我防不胜防,不知不觉间,就给击打了好几次。 不过对方硬,我却也不软。 无论是六甲神将化身的金甲,还是由内而外的炙热火焰,又或者那铜皮铁骨,对于外在的打击,都是有一定抗性的,甚至还有极为强烈的反伤。 王大明与我一阵颤抖,身上的黑雾越发地溃散而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还是笼罩于黑幕之中,而到了现在,上半身都已经显露出来,周遭只有淡薄的烟尘萦绕,凸显出那一张脸格外的凶戾。 如同一条毒蛇。 双方又是一阵激斗,各有所长,而随着战斗的持续,我手中的熔岩棒变得短小了一些,又运用上了杨林老师这些天来传授的手段,逐渐扛住对方的攻势,开始占了上风。 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叫声,紧接着,与我缠斗的王大明仿佛听到了什么,抽身后退,就朝着阵后的山石跑去。 想走? 哪有这么容易? 我好不容易蹲到真凶,如何能够放他离开,当下也是箭步而上,提棒砸去,却瞧见那王大明浑身的黑色雾气瞬间浓郁,紧接着他朝着那山石陡然撞去,下一秒,却听到“砰”的一声炸响,撞在山石之上的那团黑雾瞬间溃散,化作了乌有。 王大明也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熔岩棒重重砸落在了山石上,碎石飞溅而起,却不见任何人影。 没了? 我心头惊骇万分,总觉得那家伙逃走的手段,实在是有点儿太不可思议了,足尖一蹬,三两步跳上了山石之上去,四处张望,却没有瞧见王大明的任何踪影。 怎么回事? 我心中满是疑惑,而随后,我瞧见刚才被我救出阵外的董洪飞,身边又多出了两人来。 一个李安安,一个马思凡。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这儿来,正摆开架势,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我,一脸警惕的表情。 我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王大明离奇消失的事儿,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知道那家伙逃走已成事实,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跃下了山石来,李安安和马思凡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我却走向了王大明布置起来的阵中去。 那儿有九种不同的野生动物,摆放成了九宫格的形状,之前在远处的时候,只能够瞧个大概,但是走到近前来的时候,却能够发现,这些兽类,身子都缩小了许多。 就跟烘干、吊在梁上成了老腊肉一样。 这情形,跟那边的马脸男子,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王大明能够吸食精血。 我身上的火焰开始消失了,金甲也缓缓地融入体内去,眼看着自己将要再一次进入裸奔状态,我冲着李安安喊道:“闭上眼睛,我要换衣服了。” 为了避免再一次无衣可穿,又或者去穿那前后皆凸的蛇皮裤,我在开打之前,冒着巨大的危险,将衣服和裤子一瞬间脱下,扔在了阵中。 这其实是很好操作的,只要熟悉,普通人也可以。 当然,底裤除外。 此刻我重新过去,将衣服找出来,发现上面除了喷溅了一些鲜血之外,倒也还算不错,没有太多的破损。 快速穿上之后,我走到了李安安、马思凡和董洪飞的跟前来,开口第一句就是:“红四。” 我们这些人,都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即便是实战演习,也没有必要相互隐瞒。 毕竟,演习是一时的,朋友,是一世的。 瞧见我刚才的威风凛凛,再看到此刻的我,三人皆有一些不太习惯,不过还是陆续爆出了自己的阵营来。 红二。 红十一。 蓝十九。 这三个,分别对应李安安、马思凡和董洪飞。 没想到,董洪飞居然是蓝方阵营的。 不过在刚才那诡异的情况下,即便是敌对阵营,李安安、马思凡两人也并没有急着向董洪飞出手。 因为刚才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李安安必须从董洪飞的口中,得知一切。 为了表明身份,大家都没有隐瞒,将标识铭牌都拿了出来。 尽管我手中有好多张的铭牌,也知道可以替换,但铭牌这东西,它更多的时候,还是根据学员之前的评价体系来的,再加上之前李洪军的佐证,所以对于李安安红二的身份,我并不怀疑。 李安安不用怀疑,那么其他人的身份,也同样可以确定。 验证完了身份之后,李安安说道:“刚才洪飞跟我们说了点儿,不过十分凌乱,你也说说,刚才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 我说你们看不出那人的身份? 李安安摇头,说全身黑雾萦绕,魔气袅然,我们如何分辨得出? 我这才知晓,自己能够看出对方的真面目,是因为我们相距很近,近乎贴身,所以才能够知晓。 但若是隔得比较远,那人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我看了董洪飞一眼,然后说道:“是王大明。” 啊? 众人皆惊,马思凡有些惊诧地喊道:“怎么会是他呢?他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来?” 我当下也没有太多隐瞒,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从头到尾,都讲得十分细致,毕竟我追这家伙,已经有两天时间了,许多事情,脑子里还是思考得很清楚的。 听完我的叙述,李安安皱着眉头,说也就是说,校方的判断,其实是正确的,王大明,果真就是那个杀害同学和老师的凶手? 我说得证据确凿,马思凡也不得不信,摇头叹气,说梦中杀人,这事儿太玄了,不过瞧他刚才的那模样,显然是走火入魔了,如果是这样,被魔头引诱,将自己的意识坠入黑暗,的确是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董洪飞有些慌张,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继续参与演习,岂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你才知道?刚才倘若不是我出手,将你扔出战圈之外,你恐怕就已经躺倒在地上了,哪里还有办法说话? 董洪飞回忆了一会儿,突然往后退了两步,长躬到地,然后说道:“多谢救命之恩。”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般郑重其事,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说都是朋友,何必客气? 董洪飞从怀里掏出了他的小黑盒子,对我说道:“当下之时,问题实在严重,以我的实力,在继续下去,只怕会死。我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有用之躯,留来做别的事情,岂不更好?我退出了,你来帮我按吧。” 这儿有三个红方,就他一人是蓝方,抛开刚才的变故,他也逃脱不得。 既如此,还不如光棍一些,将这人情送给我。 一来我刚刚救了他,二来我们之前的关系也挺不错,还是同屋,于情于理,这都很合适。 我看了一眼李安安,她不反对,便按下了按钮。 我们这会儿,的确需要跟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 弄完这些,董洪飞整个儿都轻松许多,然后说道:“你刚才说有老师死了?在哪里?” 我想起自己的补给和一大堆东西都扔了,指着不远处,说在那儿。 我领着人过去,然而走到刚才的伏尸处,却一脸愕然。 那马脸男子的尸体,不见了。 第三十三章 遭受质疑 不见了。 不光是马脸男子的残尸不见了,就连那几头不知道是野狗,还是狈的畜生尸体,也跟着不见了,我甚至都没有能够瞧见血迹。 我用熔岩棒砸出来的泥窝子,以及脚印,倒还在。 倘若不是这个,我甚至都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去。 什么情况? 跟着过来的几人都莫名其妙,李安安看着我,说你确定,那个工作人员死在这里了? 我点头,说当然,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么? 马思凡立刻上前,说道:“漠哥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说一不二,不可能在这种关键事情上面,对我们有所隐瞒的。” 李安安跟我解释,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挺相信你所说的话,但关键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尸体突然间就不见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这事情过一会儿过来交接的工作人员听到了,他们会怎么想?” 我想起一事儿来,说对了,如果那个马脸工作人员他的身上装得有定位器的话,或许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安安皱眉,说只怕很难。 我有些着急了,说咱们再找一找——你们仔细闻一闻,有没有感觉到尸体的臭味? 马思凡说血腥味倒是闻到一些,但尸臭味……貌似没有。 董洪飞苦笑着说道:“估计没死多久,尸臭味什么的,肯定是闻不出来的,还是等工作人员到来的时候,咱们再沟通一下吧。” 如果有那马脸男子的尸体作证,演习恐怕会被取消掉,而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围捕王大明。 但如果没有,事儿反而变得麻烦起来。 这回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赶来了一队人员,领头的,居然是我们的班主任谭老师。 她带着四人来到了我们跟前,看向了董洪飞,说你被淘汰了? 每一个黑盒子都是有标识的,一旦按下,导演组立刻知道了谁被淘汰。 但董洪飞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沮丧,所以她才会疑惑。 的确,董洪飞这人虽然也想要名次,但相比于名次来说,活着才是他最大的诉求。 此刻演习很有可能出了岔子,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退出演习,对于这事儿,他想得很开,甚至觉得反而是一种解脱。 李安安上前,讲述了我之前的发现,听到这事儿,谭老师的脸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我,说道:“侯漠,这件事情,你确定?” 我说当然,我怎么可能那这事儿来开玩笑? 谭老师问道:“那田军的尸体呢?” 呃…… 果然,李安安说得没错,凡事都讲究证据,特别是对于天机处这样严谨的组织而言。 我们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谭老师果然不信,说众目睽睽之下,一具残尸,还有几个野狗的尸体,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了,而且连血液都不见了,这事儿,你们觉得可能么? 我被这般质疑,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了,说谭老师,我刚才在跟王大明拼死搏斗,哪里能够顾得了那么多? 董洪飞也说道:“对,谭老师,你刚才不在,所以不知道——那王大明入魔了,整个人恐怖得很,浑身冒着腾腾黑气,倘若不是漠哥站出来,全力抵挡,说不定我也死在这里了。” 谭老师问道:“腾腾黑气?你看到那人的面目没?真的是王大明?” 啊? 董洪飞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心头有些不太舒服,瞪了他一眼,说你实事求是地说,别添油加醋,坏了事情。 董洪飞低头,说呃,这个嘛,我也没有瞧清楚。 谭老师又看向了李安安和马思凡,说你们呢? 两人皆摇头,说我们来得有点晚,那家伙瞧见我们过来,就跑了,没来得及仔细打量。 谭老师看着我, 缓声说道:“也就是说,看到田军尸体的人,就只有你;而瞧见那个黑色如魔的家伙是王大明的,也只有你,对吧?” 我心头很不舒服,此刻也没有再藏着情绪,冷冷地说道:“老师你爱信不信。” 谭老师感觉到了我的不开心,解释道:“这件事情,我持中立态度,不发表意见,但我会如实将情况反馈给导演组,让他们来作具体的判断;而在此之前,你们还是按照演习的既定方案来执行,可以么?” 我说没有问题。 李安安和马思凡都点头,说没问题。 谭老师看了一下手上的“上海”石英表,然后说道:“按照演习规定,导演组的工作人员不能够跟红蓝双方的学员有超过两分钟的交流,时间到了,我得走了,情况和你们的意见,我会如实反馈给导演组,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们摇头,说没了。 谭老师点头,说好,那你们多保重。 说罢,她带着董洪飞,以及其余四名工作人员撤离。 这些人都是练家子,没多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林中。 等人离开了我们的视野,李安安看着我, 说怎么,觉得不太舒服,对吧? 我点头,说对,有的时候,讲真话,无人信,这是很痛苦的。 李安安笑了,说行了,这事儿太远,我们还是立足脚下,想着怎么赢得比赛吧——你的战绩如何,说来听听。 我将我的情况跟她说起,并且将标识牌拿了出来。 瞧见我手中的这些,李安安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说厉害还是你厉害啊,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说一部分是直接淘汰的,一部分是从别人手中缴获的。 我说起了田德智和马小龙的事情,以及瞧见李洪军带着王岩和马小凤在林中守株待兔之事。 李安安点头,说那个田德智,我知道,云南大理田家的人,祖上有五毒教的底子,解放后帮会解散,但也是家传的绝学,他家族大,爷爷辈往下的,就有好多个叔伯姑姑,都是国内著名的动植物学家和药理研究人员,家传渊源。 我有些惊诧,说没想到这也算? 李安安说当然,任何古老的技艺,都得与时俱进,否则就很容易被社会淘汰掉。 我问她这几日的成功,李安安告诉我,她在遇到马思凡之前,淘汰了两个,然后与马思凡汇合之后,又淘汰了一个,加上马思凡淘汰的一个,加起来也才四个。 这数量对于别人来说很多,但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并不是她太过于谨慎,又或者实力不够,而是她被扔到了很远的地方,周围人员稀疏,晃悠了几天,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又或者有人,但太过于猥琐了,藏得太深,完全没办法。 当我说起水壶底下的地图拓印时,李安安和马思凡皆表示明了,于是几人将自己手中的水壶都拿出来,而我则直接在地上,用树枝划出。 如此琢磨了一会儿,我们终于用九张不同模样的小图,拼凑出了燕子矶的大概地址来。 对的,只能说是大概,因为这图形也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我们对着地图,对比了一下附近的山川地理——这个事儿是有马思凡来做的,这个家伙不但八卦厉害,而且对于望山观气、辨别风水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我以为这家伙是风水世家呢,却不曾想,他告诉我,他的祖上,居然是土夫子出身。 什么叫做土夫子? 这个说法忒文雅了一点儿,说白了,也就是盗墓贼。 据他说,当年东陵大盗孙殿英盗了慈溪太后的墓穴,他先祖给用枪逼着额头,请去当的顾问——若是没有他先祖在,只怕孙老总不知道会死多少的士兵和弟兄。 所以,没多一会儿,马思凡就判断出,那燕子矶,离我们这儿,差不多有一天左右的路程。 这个,不算远。 基本上弄清楚状况之后,李安安与我商量:“从导演组的意图来看,我感觉到,每一个人的落点分配,都是有过精心布置的,而演习的进程过半,我们如果不赶到燕子矶,恐怕会落入下风,甚至失败。所以……” 我点头,说明白,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李安安看了一眼我,有些犹豫地说道:“你确定,跟我们一起走?” 我说怎么,你带我玩儿? 李安安连忙摇头 ,说怎么会呢?只不过,我之前听一岙兄说你对前三名志在必得,而如果跟我们一起的话,评价分数可能会被拉低的…… 我说没关系,到时候你若得了,给我一份便是——那东西,对我很重要,甚至决定了我的生死,你若肯给,我会尽全力回报你的。 李安安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几人商定之后,开始出发。 有三人在,而且都是强者,前进的过程还算轻松,等到了夜里的时候,我们没有摸黑继续赶路,而是安营扎寨,找了个高处落脚。 至于补给,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简单吃了一点儿肉干。 三人轮流守夜,为了照顾女士,李安安先守,然后就是马思凡,最后才是我。 所以我很早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咆哮和狼嚎声,陡然醒了过来,瞧见四周,空无一人。 第三十四章 圆月当空 我一跃而起,下意识地往怀里摸去,准备抓出那熔岩棒来,与人交手,然而刚刚攥在手中,一柄木剑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随后,我听到李安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面很危险,稍安勿躁。” 我转头,才发现李安安就一直在我的身边。 我有些心惊,因为刚才我已经是左右打量过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声息,没想到在下一秒,她居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这样神出鬼没的架势,得亏她对我没有恶意,要不然,我什么时候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儿之所以能够被众人为之敬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之前一同训练的时候,大家都藏着掖着,我还没有太多感觉,但此刻动上了真格的,就能够感觉得出来了。 厉害。 我身子稍微往后退了一些,然后说道:“怎么回事?” 李安安手中的那把木剑,是落地之后,自己打造出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但弄得惟妙惟肖,再加上她这几天一直以气养剑,使得那长剑虽然并不锐利,但挥舞起来的时候,逼发气劲,却也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这样的东西,我可不愿意让它放在我的肩上。 即便李安安是我们这一方的。 李安安回答:“不知道,小马驹已经摸过去看了,具体什么情况,一会儿就会知道。” “小马驹”,这是马思凡的外号。 当然,这话儿也得分谁来喊,如果是李安安的话,那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说不定那家伙会翻脸的。 我松了一口气,手往旁边的青草一抹,然后将上面的露水,揉在了自己的脸上去。 我要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没多一会儿,我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冷静,侧耳倾听一番,然后说道:“听这动静,感觉好像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够闹出来的吧?” 李安安抱剑而立,平静地说道:“自然不是。” 我说是我们自己的人么? 我所说的自己人,并不是说红方,而是参与天机处实战演习的所有成员。 事实上,发生了昨天中午的事情之后,我已经深刻地了解到,在这茫茫的北国林原之中,除了我们这一帮人之外,还有更多让人难以想象的艰险与困难,说不定还潜藏着许多的神秘人物在。 就比如王大明。 他为何会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不就是很值得深究么? 如果真的是他们所说的一般,王大明入魔了,那么这个魔头,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我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这时李安安反而是等不了了。 她皱着眉头,说怎么还不回来?不可能啊,小马驹的轻身功夫这么好,去瞧一眼,打个来回,应该是很快的啊? 我说要不然咱们下去看看? 李安安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我去吧。 我摇头,说一起。 瞧见我如此坚持,李安安没有再多说,让我将补给之类的东西都给放下,然后朝着下方摸去。 两人在这山峰的顶端,往下走,速度很快,不过当我们赶到坡脚下的时候,发现这儿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李安安走到场中,吸了吸鼻子,对我说道:“小心。” 她提着剑,往左前方的黑暗中摸去。 我虽然没有请出熔岩棒,但却将其抓在右手掌心处,随时都能够拿出来。 我走在李安安的背后,互为依仗。 两人在这儿找寻了一番,随后李安安俯身下去,从地上拾起了一撮毛发来,我走上前去,借着月光打量,发现是一撮黑色的毛发。 它有一指长,我伸手摸了一下,又粗又硬,有点儿像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野猪毛,尖端又有一些柔顺,满是油光。 紧接着,李安安在一片浅泥地前停留,然后蹲在地上,打量着上面的脚印。 我左右打量着,防备周遭,然后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李安安开口说道:“一共五头夜行者,不确定是什么猛兽,但身材十分巨大,踩在泥上的脚印很深;而另外一边,是鞋印,是学校配发的标准军靴——双方应该是发生了战斗,有人流血了,是夜行者的血,你看这里,带着一点儿蓝色……” 她说了几个要点,我有些着急,问道:“是思凡么?” 李安安摇头,说不是。 我说那他在哪儿? 我对那个面相老成的年轻人很是喜欢,如果他出了事儿,我还真的有点儿难以接受。 李安安皱眉,说我怎么知道……别走!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一声暴喝,朝着左前方陡然冲去。 我抬头一看,却见那黑暗之中,居然浮现出了几对红得发亮的眼睛来,在这阴森幽暗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瘆人。 李安安当真是一狠人,话音一落,人已经冲出十米之外去。 她手中的木剑陡然扬起,往前一劈,却有凌厉剑气陡然迸射,斩落前方。 那剑气锋芒扫过,立有树木折断,纷纷栽落下来。 好强。 陡然间攀升巅峰状态的李安安一出手,就让我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虽然她之前跟我谦虚地说,剑法这事儿,并不算重要,关键的是人,但此时此刻她的出手,方才让我感觉得到,为什么修行门道里面,别人会把练剑的这事儿,称之为“剑仙”。 五秘,说的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最极有攻击性的修行法门,便是剑仙。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唰! 李安安气势如虹,陡然间一声炸响,紧接着我听到几声拼斗,随后李安安又高声喝道:“休走……” 我奋力前冲,然而前方的李安安和黑暗中的那几对红眼睛,则更加迅捷,一纵一跃,却是掩映在了密林深处。 我发足狂奔,跑了三五分钟,却失去了敌方踪迹。 我站在一处浅坡之上,茫然四顾,心中有些紧张。 我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害怕李安安太过于冲动,陷入了重重包围和埋伏之中去。 她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剑法通神,但被有心算无心,就很容易出事。 而且她脱离了我的视线,更是让我担心。 我顾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开始大声呼喊起来:“安安、安安,李安安……” 我一边向前,一边呼喊,差不多五分钟之后,右方的灌木丛传来一阵动静,我紧攥拳头,冲上前去,却听到李安安的声音传来:“是我!” 啊? 我停下脚步,瞧见一身露水的李安安,走出了灌木丛。 我打量着她,发现除了衣服上面有一些划痕之外,其它的倒也还好,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我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李安安的脸色铁青,心情显然是差到了极点,不过面对我的提问,还是回答道:“还好,那帮家伙,凶是凶了一点,并没有认真跟我交手。” 我说那几个家伙,是什么人? 李安安说道:“不是我们的人,至于是哪儿的……有点儿像是那边的。” 她往北边指了指,我有些诧异,说老毛子? 李安安点头,说对。 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安安说道:“贪狼血脉的夜行者,一般来讲,华夏之地并不算多,反倒是北欧和俄国最为繁荣;刚才那几人,我虽然没有仔细打量,但大约是跑不了的;而且闻味儿,也很像。” 我回想了一下,感觉除了腥膻之气外,别的还真的没有闻出来。 当然,这也是我见识浅薄、简陋的缘故。 我说如果真的是北边的,他们为什么跑到咱们这儿来,还对我们的学员动手呢? 李安安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一次的集训事情太多了,只怕未必能够如校方的意愿——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是赶紧找到小马驹,不然问题可就严重了。 在当前这扑朔迷离的情况下,马思凡脱离我们的视野,很有可能就是遭遇到了敌人。 而如果是这样,他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的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实战演习那么简单了。 我说既然那帮人已经被你赶走了,说明思凡还在原来那里,我们回去找一找,说不定能够找到。 李安安点头,说只有如此了。 当下两人循着原路回去,也顾不得惊扰太多,大声叫着,如此找寻了十几分钟,我在南半坡那儿找寻的时候,听到一句弱弱的声音:“我、漠哥,我在这儿。” 听到这话,我浑身激动,奋力跑了过去,瞧见在一处草地上,马思凡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仿佛脱力了一般,想要爬,都爬不起来。 我走上前去,想要扶他,却闻到一股苦栗子加上洗衣粉的气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让人浮想联翩的刺鼻味道。 我有些意外,问他道:“你怎么了?” 马思凡光着膀子,身上满是红印子,苦着脸,左右打量,说安安呢? 我指着西边,说在那儿呢,我叫她过来? 马思凡慌忙说道:“别、别……” 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马思凡听到,突然间痛哭失声起来,指着头顶天空。 我朝天一望,却见圆月当空。 今天十五。 第三十五章侯漠那还未开始就要结束的爱情 我不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也不是谨守教条的老夫子,之前也谈过两个女朋友,虽然分得很快,但男女之间的事儿,还是懂得的。 我也知道,此时此刻的马思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 我小声问道:“这个……是男人弄的?” 如果是被男的刚了,这还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涉及到原则性问题,马思凡即便虚弱,还是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是一女的,一大洋马,嗨哟,那劲儿,小马达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瞧见他说着说着就开车了,我赶忙拦住了他——咱这毕竟是一个老少咸宜,正能量、主旋律的故事——我说先别美,你跟我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思凡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摸过来查探情况的,结果什么都没有看着,后脑勺就给人敲了一下,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头浑身棕色毛发的巨狼,化作一娘们儿,小脸蛋儿,长得很像之前奥运会体操得奖的那乌克兰美女,对着我就是一阵猛怼,我完全动弹不得……” 我说蹲下身来,问他道:“真的是一女的,不是爷们儿?” 马思凡恼了,说我骗你干嘛? 我说你能起来不? 马思凡哭丧着脸说道:“不行,腿软,直打摆子。” 我忍住笑,说怎么样,感觉? 马思凡瞪了我一眼,说咱能不能说正经的?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安安! 这小子喜欢李安安,是半公开的事情。 事实上,不光是马思凡,李洪军、孔祥飞,还有高研班的许多男人,莫不是视这位英姿飒爽、又带着几分女性柔美的李安安为心中女神。 他们都想成为摘下那朵美丽玫瑰的男人,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我感觉,这帮人,都没戏。 别看李安安平日里挺随和的,跟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特别是跟身边的人,更是毫无遮拦,对马一岙更像是一迷妹般。 但她的内心深处,唯一爱的,只有一物。 剑。 剑,才是她这一生,最愿意为之付出的东西。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不过,有的事情,看破不说破,我并不想扰乱马思凡对于美好的幻想,对他说道:“这个可以,不过一会儿,你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马思凡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你就说我被打晕了?” 我说打晕一下,至于爬不起来么?对了,你这状态,还能继续下去么?要不要我帮你按求救按钮? “别、别、别!” 马思凡慌忙摇手,说我可以的,我只要好好休息几个时辰,问题应该不大。 我盯着他,说你确定?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安安告诉我,说对你动手的那帮人,很有可能是北边的老毛子,那帮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过程,将会更加的困难,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就算如此,你还打算坚持下去? 马思凡一脸严肃,说为了保护安安,就算是死,我也得坚持下去。 我哂笑道:“得了吧,你都这样了,还好意思提安安?” 马思凡恼羞成怒,说侯漠,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被迫的好么?我要是但凡能够动弹,早就反抗了——我跟你说啊,你再说这事儿,我跟你急,知道不? 我无奈,说好吧,先前的事情,甭管是男是女,你就当做了一噩梦,忘记吧。 我帮马思凡收拾了一下衣服,将人扶了起来,感觉气味实在是太重了,让他去草地里打个滚儿,让那露珠将身上的气味弄散一些,然后叫住了另外一边的李安安,说人找到了。 李安安过来之前,马思凡收拾了一下自己,不过仍然是不免颓废。 他整个人仿佛瘾君子一样,奄奄一息。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李安安不知道是看没看出来,总之也没有多问,而是让我背着马思凡去休息。 马思凡实在是累极了,头一挨地,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本该是下半夜值班,所以也就没有再睡,站在不远处的大石之上,遥望四方,没多一会儿,我感觉到身后有动静。 我回过头来,瞧见李安安就在身后不远处。 黑暗中,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儿像是头顶星空的倒影。 我这时才发现,她其实也是长得挺美的,只不过有些西方人一般立体的轮廓,让她的美丽变得英气了许多。 此时此刻,星光之下的李安安,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迷人魅力。 我舔了舔嘴唇,说怎么了? 李安安说道:“刚才小马驹在,我不方便问,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么?” 我苦笑,说这个……我答应了他不说的。 李安安说其实你不讲,我也是知道的,不过我有点儿想不通,即便是月圆之夜,贪狼血脉的夜行者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那么为什么不找同类解决,反而是拦住小马驹呢?这件事情,不太合理啊? 我说哪有什么合理不合理?说不定与她同行的,都是自己的父兄;又或者,办这事儿之后的后劲太大,消耗过损,怕耽误事儿…… 李安安听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赢了。 我没有说话,摸了摸鼻子。 又过了一会儿,李安安突然问道:“你说,那事儿,真的有那么有意思么?” 这话儿,说得有些拗口,但我还是听懂了。 只不过…… 如果是一爷们儿,我可以满口胡诌,随便开车,但在李安安这个一心一意、执念于剑的女子面前,我终究还是没有胡说。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先前上过课,知道夜行者这事儿,是几十万几百万年来物竞天择、自然的选择,也应该知道,繁衍后代,也是一种亘古以来的行为;它是刻在基因秘密中的需求,如果无趣,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至于到底有没有意思,我建议,你以后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可以试一试……” 李安安大概也是鼓足了勇气来谈论这个话题的,给我这般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一下,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她显然不是很满意我的回答,幽幽地望着远方。 许久之后,她突然问我道:“侯漠,你有爱过别人么?我说的,是爱情。” 我点头,说有啊。 李安安盯着我,说很多么? 我苦笑,说怎么可能?自然是结束一段,再开始一段,我又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如何能够应付那么多的感情纠葛? 李安安笑了,说那你说说,你最近的心中,有没有一个想着、念着的女子?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有。 李安安很惊讶地问道:“是谁,我认识么?” 我瞧见她一副小女生的模样,完全没有了之前女强人的气质,忍不住笑了,说没想到你还这般八卦啊? 李安安说废话,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快点,别转移话题,说来听一下。 我苦笑,说为什么想起说这个话题?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你说不说? 这个女人双眸泛起秋波,红唇粉润欲滴,因为与人搏斗而脸颊微红,显得分外的娇美动人,此刻冲我一瞪眼,却别有一番风情。 而从她这儿,我又联想到了另外的一个女人。 秦梨落。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忆不断浮上心来,长长一叹,说道:“我不确定你认不认识她——她呢,是我进入这个行当的引路人,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或许就过着自己安安稳稳的日子。一开始的时候,我挺恨她的,但大概是人家长得漂亮吧,恨意又没有那么浓烈,后来我与她之间,有些交击,谈不上谁欠谁的,一直到后来,她落魄了,从高高在上的女神,变成了重病濒死的病人……” 我聊起了我与秦梨落之间的事情来,当然没有说起名字,而且说得也很含糊。 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又重新回忆了一遍我与秦梨落的事情,越发地没有了自信。 反而是李安安听到了,很是激动地说道:“天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出了集训班,就去找她啊?” 我有些忐忑,说你难道不觉得,我与她当时的定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么?我是不是有点儿趁虚而入的意思? 李安安白了我一眼,说怎么开始的,重要么?关键是你们双方之间,已经产生了爱情,两个人都心动了,难道不应该去争取么?而且我并不觉得你是趁人之危啊,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当时的做法,实在是太爷们了,如果是我,我说不定也会为这样的男人而心动呢? “真、真的么?” “对呀,很多事情,你并不觉得如何浪漫,但是在别人眼里,却是羡慕得紧啊……” 李安安很是兴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在旁边缓声说道:“侯漠同学,你说的那个女孩儿,可是港岛霍家的秦梨落?如果是她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据我所知,她在下个月,就会与霍家当家人霍英雄的小儿子,订婚了……” 第三十六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整个人大受震动。 最让我惊讶的,并不是秦梨落即将订婚的消息,而是在我和李安安全神戒备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能够近身而来,并且偷听了那么久,都没有被我们发现。 如果他不说话,说不定我们都还不知晓。 不过瞬间,我就释然了。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李洪军。 这个被誉为是“当代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的李洪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的八米之外。 而随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四人,除了当日我瞧见的王岩和马小凤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叫做殷悦,是个短发女人,还有一个叫做丛明辉。 这两人,一个是高级班的,一个是夜行者班的,我都只是认识,但并不熟悉。 但我知道,这两人,都是挺厉害的高手。 没想到,在这两天,李洪军已经收拢了这么多人来。 李安安在李洪军说话的一瞬间,就猛然转身,与我背对,打量着周围。 当对方全部的人手都出现之后,李安安的目光落到了李洪军的身上来,然后语气沉重地说道:“你们怎么过来的?” 丛明辉笑了,说这凌晨时分,你们两个的声音这么响亮,我们就算是聋子,也听到了。 原来如此。 之前我们担心马思凡的安危,所以四处找寻,顾不得太多,大声呼喊着,虽然最终找到了马思凡,但也将狼给引到了这儿来。 对于丛明辉的插话,李洪军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以他的涵养,也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温和地说道:“安安,我们之间,用不着斗个你死我活,不如这样,你束手就擒,好么?” 李安安性子强硬,冷笑着说道:“你觉得有可能么?” 李洪军又说道:“那这样,你可以走,将侯漠留下,到时候我们决赛圈再见,如何?” 李安安将木剑前指,说废话真多。 她之前与李洪军倒是挺亲切的,毕竟家中是世交,只不过此时此刻,大家的立场和阵营皆是敌对,而且李洪军又半路杀出,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让她很是不高兴。 反而是我,即便是被众人围住,也没有太多惊慌。 因为事已至此,我没办法再去改变什么。 只不过,有的事情,还是需要问清楚的。 我看向了李洪军,拱手,然后问道:“班长,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李洪军虽然在人后,将我视作最大威胁,但是当面,却温文尔雅。 他冷峻的脸庞上面浮现出一抹微笑,温和地说道:“关于秦梨落,我之前听人提及过一些,说有个傻小子,居然舍得将朱雀妖元拿出来,将她救活,大家都颇为惊诧,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你——侯漠同学,你当真是一个情种。” 旁边的李安安听了,一脸惊诧,说侯漠,你刚才只是说你吻了她,却没有说将朱雀妖元给了她——你哪儿来的朱雀妖元? 她一脸八卦,让我有些郁闷,苦笑着说道:“这事儿很复杂,说来话长。” 说罢,我又看向了李洪军,再一次问道:“班长,你说梨落要嫁给霍英雄的小儿子,这事儿,可做得真?” 李洪军点头,说当然,霍青虽然是霍英雄的侧室所生,但也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将来是绝对要继承港岛霍家大部分产业的,而秦梨落获得了朱雀妖元,潜力无限,对于这样的家族成员,霍英雄自然需要极力拉拢,所以才有了这么一桩婚事——日期,好像是七月二十八吧?我先前在我爷爷那里看过邀请函,应该是这个日子没错。 我脑子有些发热,不过也没有立刻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而是质疑道:“这件事情,梨落难道没有反对么?” 李洪军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若有心知道,去港岛找她问问,不就得了? 我点头,说去,我肯定是会去的。 李洪军笑了,说这样吧,咱们这么熟了,我也不动手了,你自己按下弃权按钮,退出比赛,这样子就有时间赶去港岛,找那个姓秦的妹子亲自问一问了。我听说她长得很美,在燕京的那段日子,好多皇城根下的名门少年都心生爱慕,甚至还闹出了许多的笑话来。只可惜,我当时在承德的避暑山庄修行,没有来得一见……哎呀,我这么说你别误会,我知道你对秦梨落一往情深,甚至都下狠心,拿出了朱雀妖元这样的宝物来当定情信物…… 我瞧着这循循善诱的李洪军,笑了笑,说问,我肯定是要去问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赢下这场演习,拿下前三的名次。 李洪军听到,耸了耸肩膀,说如果我是你的队友,那么我很愿意帮助你。但,可惜…… 他说着话,一挥手,其余四人便各自站位,将我和李安安遥遥围住。 我的目光巡视,与马小凤的目光交接之时,她没有敢与我对视。 她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她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然而我却并没有觉得她该如此。 虽然我们之前的关系不错,但此时此刻,我们的阵营不同,那么她此刻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这毕竟是实战演习,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巡视一圈之后,我的余光朝着不远处,也就是马思凡休息的地方望去。 因为相隔得有一些距离,而且我和李安安的目标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所以李洪军等人并没有发现那里。 马思凡虽然十分疲倦,困意十足,但到底还是有一些警觉性的,这边的动静一起来,他就发现了这情况,只不过以他此刻的状态,并没有办法给我们太多的帮助,所以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朝着不远处退开去。 既然没有办法解救,还不如离开,保存火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想得很明白。 没有了马思凡的牵挂,我哈哈一笑,然后看向了李安安,问道:“你的剑,可锋利否?” 李安安轻轻弹了一下木剑,洒然一笑,说然也。 两人说完话,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如今,与君并肩一战。 足慰平生。 唰! 最先出手的,是李安安。 她的木剑陡然一转,却是在这黑夜之中,承接了九天之上的璀璨星光,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气劲,斩向了前方。 那目标,却是蓝方五人之中的最强者,李洪军。 只此一剑,无愧剑仙之名。 李安安将最难缠的敌手,揽在了自己肩上,而我却也没有任何犹豫,将掌心之中的熔岩棒猛然一捏。 那天珠一般的玩意儿在灌注妖力之后,陡然变化,却是一根满是符文熔岩的修长棒子。 我砸向了此行之中的另外一个强者。 王岩。 豹哥王岩。 这个自称“大刀王五”后辈的夜行者,有着极为强悍的实力,在进入集训营之前,就已经自称是能名列燕京前五十高手的行列,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砺和修行之后,更是厉害。 在我动手的一瞬间,一直紧盯着我的他,也赫然出手了。 这家伙双臂一震,却有数十个金属圆环出现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将其套住,紧接着他双腿一蹬,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我倏然而来。 铛! 我的熔岩棒陡然下砸,与对方手臂之上的金属圆环交击,却是一声清脆的铮然之声。 紧接着,他的身子一扭,居然近身欺来。 这家伙看得很透,知道我这棒子很长,想要拿住我,就只能扬长避短,近身交击,让我没有这优势。 按道理说,棍扫一大片,对于寻常人等,想要近身,是千难万难。 但他王岩又是何等人物,那速度快得如同骏马,如何会担心近身的这点儿小事呢? 不过王岩凶狠,我的贪狼擒拿手也不是白学的。 当下两人交击,电光火石之间,交手三两下,皆是下了狠手。 毕竟我们两个,在前来集训营之前,就不对付。 我们甚至还争斗得你死我活过,哪里会有什么留手呢,上来就是干,没有丝毫缓解的意思。 而王岩与我虽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却并不是一心单挑的想法,在进攻受挫之后,立刻招呼左右:“愣着干嘛?赶紧上啊,拿下他们两个,我们蓝方就稳赢了!” 旁边的三人听了,都冲上前来。 马小凤冲向了李安安,而殷悦与丛明辉则冲向了我这边来。 毕竟我这儿的气势,看起来着实凶悍。 我举棒迎敌,丝毫没有畏惧,而正当我以一敌三之时,却听到旁边的李洪军陡然一声怒吼:“二郎,逆转乾坤!” 一声呼喝,周遭气息,陡然爆炸,无数的气旋,从斜侧方陡然喷出来。 我立足不稳,一个踉跄,摔倒下坡,而王岩瞧见,冷然喝道:“中!” 话音刚落,那金属圆环,朝着我的脑袋陡然射来。 这力道,是想要杀人啊! 第三十七章 火墙挡路 虽说学员之间的动手,到了紧急时刻,大家都用上了全力,但王岩的这力量、这刁钻角度,还是让我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他是真的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然而我上了杨林老师这么几次课,又岂能是白学的? 当下我一棒掣出,将那金属圆环挑飞之后,一跃而起,却瞧见正在与李安安交手的李洪军,身上青光大放,仿佛某种洪荒猛兽一般,散发着极为强盛的气息,凝如实质。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悸。 我这时方才感受到,李洪军的真实实力,远比之前显露出来的,要强上太多了。 这样的水平,都已经近乎于妖王了吧? 他这才多大,三十岁都不到,怎么会有这么超卓的实力呢? 我心头震撼,有些担心与之对敌的李安安,然而王岩却没有给我更多打量的机会——那家伙宛如一头猎豹,陡然冲到了我的跟前来,那金属圆环将他的双臂紧紧包裹,让他毫不畏惧我手中的熔岩棒。 我与他交击几次,有些恼怒,说你这个玩意,哪儿来的? 倘若说李安安手中木剑,还有可能利用森林之中木材制作的话,那他这些古怪的金属圆环,就直接是作弊了。 跟田德智的那一包盐,是一模一样的。 然而王岩听到我的话,也是冷笑,说你手中的棒子又是怎么回事?还好意思来说我? 他一句话,戳到了我的软肋。 的确,我既然能够通过隐藏的手段,将熔岩棒藏到演习之中来,那么别人为何不可以呢? 而且我拥有熔浆棒这事儿,在一定范围之内,并不是秘密,导演组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们却并没有戳破,给了我带来的机会。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对于这事儿,是默认的。 既然如此,那么王岩他们手中有这东西,也是很正常的啊。 这里面,并不存在着什么公平不公平。 战斗在持续,随着身子的发热,我的棒子也舞动开了,尽管被三人夹攻,但我却并不慌张,因为棍棒这样的长兵器,最不怕的,就是群战。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便是如此。 而且通过杨林老师的教诲,我对于棍棒之法的运用,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觉悟和心得,当下施展开来,却也是极为凶猛。 围攻我们的五人之中,除了王岩有数十个金属圆环之外,其余人都没有携带兵器。 李洪军凭着双拳,而其余几人,则都是因地制宜的简陋物件。 正因为如此,使得除了王岩之外,殷悦和丛明辉都没有太过于激进,只是在旁边策应,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压力。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两人在旁,我或许能够凭借着自己陡然的爆发,压制王岩。 单独对上王岩,一对一的话,我其实是有六成把握战而胜之。 尽管他是大妖,甚至还是大妖巅峰状态,而我,却连信妖都还差得远——毕竟我还未有真正的觉醒过来。 所以战胜王岩,我需要迸发出全部的精力,没有一丝保留。 但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光战胜一个王岩,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能够找回之前的场子而已。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一番交手之后,我却是有了撤离的心思,毕竟对手着实是有一些强大,硬骨头一个接着一个,如果继续拼斗下去的话,我们最后的结果,只有是落败。 所以我在猛然一棒,将王岩给逼退之后,大声喊了一声:“安安!” 我与这英气女孩相处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彼此的默契,其实还是有的,在听到了我的呼喊声之后,却听到凭空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剑气,自东而来。 唰…… 陡然而出的剑气凝如实质,如果说李洪军是本身的硬实力强得让人害怕,那么李安安就是凭藉着一手超神剑技,镇住了众人。 剑,是普普通通地一把木剑。 没有任何值得说的点。 但那时李安安自落地之后,就一直用气养出来的,对于她来说,已经如同臂使。 此时此刻,那一道雪亮的剑光出现,却是直接将整个战场都给分割了开来,紧接着李安安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对我说道:“走?” 李安安的身子轻盈如鸿,浮现在我身边之后,又是一剑,直接将王岩给逼退去。 我瞧见她能明了我的想法,很是高兴,点头,说先走。 我让李安安先走,下一秒,熔岩棒在一瞬间,燃起了汹汹烈焰来。 恐怖妖力在一瞬间迸发,将周遭的树木、草丛和灌木丛,直接点燃,化作了一道烈焰幕墙,挡住前方的一切。 紧接着,我抽身后退,与李安安一同退下山坡。 王岩离我最近,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汹汹烈焰之中,他第一个冲了出来,怒吼一声,朝着我猛然投掷了一个金属圆环来。 嗡…… 圆环在半空中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啸声,我却伸出棒子,猛然一戳,将那圆环给串在了棒子上。 我与李安安一起,急速后退,王岩想追,却被李洪军叫住了。 因为隔得远,所以两人的对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李洪军的一句“先救火”,我却还是听到了的。 是的。 这一道火墙,最大的功效并不是阻隔敌人,而是留住对方。 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如果火势蔓延、却不加阻止的话,很容易就会酿造成森林大火。 森林大火有多么恐怖,可以想一想十二年前发生在大兴安岭的那一场火灾。 据说是相当于乌克兰一个国家面积的森林被烧毁。 我在赌。 如果李洪军铁石心肠,完全不管不顾,就要拿住我们的话,我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回过头来,与敌缠斗,最终分个生死,然后再去灭火。 这是原则问题。 所幸的,李洪军这人终究还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男人,并没有王岩那般的功利和短视。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倒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李安安与我一起,逃到了很远的地方,方才停歇下来,回头望去,坡顶上青烟缭绕,火势显然已经被扑灭了。 不过李洪军、王岩等人的追击,也随之消失。 一番激战话之后,李安安的脸蛋儿红扑扑的,额头上面满是晶莹的汗水,热气腾腾。 她伸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然后指着我手中变得朴实无华的熔岩棒,说你这东西,当真是个宝贝啊,放火的那一下,着实是神来之笔。 我将其收起,苦笑,说我当时也只有赌了,所幸的,是没有赌错。 李安安同意我的说法,说李洪军这人,除了平日里有一些傲气之外,其他的倒也还好,没有太多纨绔子弟的毛病——毕竟是培养出来当接班人的,各方面的品质,都优异于常人。 我说既然如此,为何还能够跟尚良、王岩他们混到一块儿去? 李安安并不知道我与尚良、王岩等人之间的事情,愣了一下,说你怎么好像对这两人,有很大的意见啊? 我犹豫了一下,将当时的事情,简单聊了一下。 李安安听完,十分惊讶,不过她没有太多点评尚良和王岩两人,而是说起了李洪军:“他身处于那样一个环境里,接受得最多的教育,是权谋,是政治,所以人的好坏,对他而言,都是次要问题;是否对自己有利,是否能够帮助自己,这种政治性的关键点,才是主要的矛盾,这就需要他去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所以,可以理解……” 我听得似懂非懂,而李安安没有再继续,而是左右打量,说马思凡没有被他们发现吧? 我说人已经溜了,我们需要去找他么? 李安安摇头,说不,在这儿停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得走了——我之前跟马思凡聊过,如果他陷入困境的话,实在不行,就选择放弃。 我说自己放弃? 李安安点头,说对,自己选择放弃,能够不给对方太多机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点头,说行吧。 李安安又说道:“李洪军已经笼络和四名蓝方成员,而且在这几天内,我感觉他一定还淘汰了不少红方成员,所以如果我们想要赢的话,恐怕得先去燕子矶,找到那个天材地宝才行。” 在硬实力完全拼不过对方的情况下,我们只有将演习任务中的天材地宝拿到手,方才有一丝获胜的希望。 否则,别说名次,我们很有可能什么都拿不到。 我点头,说好。 两人商量妥当,不再停留,朝着燕子矶的方向赶去。 李洪军等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知晓了燕子矶的位置,所以我们不敢停歇,一直马不停蹄地奔行着,而即便是困倦了,我们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切了点儿老参片,两人各自含着,维持体力。 一直到了中午,太阳当头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地图上燕子矶的所在地,然而还没有接近,远远的,就瞧见有浓浓烟尘,竖直朝天而去。 这是什么情况? 我满心疑惑,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林子里一阵喧闹,紧接着,一头浑身是血的直立狼人,朝着我们这边慌忙冲来。 第三十八章 魔踪浮影 这家伙,个儿并不算高大,相比它同伴两米多的个头,要矮上一些——差不多一米八、九的样子,浑身棕色毛发,兽类的狼头狰狞之中,又显得有几分柔和。 只不过,它那浑身的鲜血,却将原本油光水亮的毛发给弄得一团糟糕。 模样凄惨,神色慌张,完全没有先前伏击我们的凶狠。 瞧见这家伙,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想要征求李安安的意见,没想到这姑娘比我更加干脆,抽出木剑来,就奔向了那头狼人。 唰! 一道剑气,从李安安的木剑之中逼发而出,落在了那狼人的身前,斩出了一道浅印来。 泥土和草屑飞溅而起,这只是警告。 如果那狼人不识好歹,下一剑,只怕就会落到了它的身上去。 不过那畜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朝着李安安“嗷呜”一声,紧接着身子下伏,一个虎扑,冲向了李安安这边来。 它虽然气势汹汹,但力量却有些弱,仿佛强弩之末。 李安安也瞧见了,“咦”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突然间一个弹腿,踹了出去。 李安安的腿虽然不如秦梨落长,但胜在健美,上面尽是肌肉,而且这拳脚功夫,却也是不弱的,角度和力量都找得十分刁钻,猛然一下,那头狼人“哎哟”的一声轻呼,然后摔在了旁边去。 它大概是已经到了体能极限,摔倒之后,居然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而与此同时,它身上的毛发开始迅速消失,然后身型也在缩小,逐渐露出了一具洁白如玉、前凸后翘的美丽胴体来。 我还待仔细打量,旁边的李安安却拦在了我的前面,将身上的外衣取下,铺在了那人的身上。 这外衣,正好遮住了地上这位狼女最具有诱惑性的地方。 而即便如此,裸露出来的大白长腿,还是让人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美女,除了极为美丽和精致立体的五官,还有魔鬼一般妖娆的身材,以及雪白的肌肤和金黄色的头发。 她此刻横呈于草地之上,让人莫名就就多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生理冲动。 很美。 不过这种诱惑力,只是对于异性而言的,作为同性,李安安已经一步跨越过去,骑在那美女的身上,将她的脖子按住。 她寒声问道:“你是谁?” 我本以为那俄罗斯美女完全听不懂中文,却没想到人家居然能够说很地道的汉语:“有怪物,怪物。” 这话儿的口音,透着一股子苞米碴子味。 我在旁边忍不住就笑了,说啥怪物啊,你自己不就是怪物么? 走近一些,我才发现这美女身上有好多的伤痕,脸色有些惨白,她浑身都在颤抖,口中呢喃着:“怪物,快走,不然我们都得死掉……” 李安安眯着眼睛,认真问道:“什么怪物?” 俄罗斯美女说道:“吃人的怪物,见人就吃,我的同伴,都给它干掉了,掏出心脏来,吃掉——它太可怕了,突然间从森林里冲了出来,太快了,我们根本就没有瞧见长什么模样,它的爪子很尖锐,身上有一股死人一样的腐臭,快得跟闪电一样,太可怕了,怪物,怪物……” 李安安抓住了她的肩膀,说你先别慌,你安全了,这里没事了。 俄罗斯美女慌忙摇头,说不,你们根本不了解它的可怕——快放开我,放开我,我还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她拼命挣扎着,突然间,她的双眼一翻白,便昏死了过去。 呃…… 李安安赶忙从她身上下来,伸手到了她的鼻尖,试探了一下,然后一脸迷茫地问我:“我很重么?怎么就昏了?” 我苦笑,说她本来就消耗过度,再加上情绪激动,极度焦躁,所以才会这样的。 我走过去,想要帮她将人扶起,李安安却拦住了我。 她说你别过来,我还不知道你们男人?是不是看这妹子漂亮,想过来占便宜? 我苦笑着说道:“你还真的想多了——女的,贪狼夜行者,这两点结合起来,我甚至都怀疑昨天晚上跟思凡一夜春宵的,就是这位姐们儿。我还想要拿名次呢,可不敢在她身上耗费太多的力气。” 呸! 李安安啐了我一口,伸手将水壶拿了出来,给那昏迷的俄罗斯美女喂了点水,又拍了拍背上。 如此一番折腾,那美女幽幽醒了过来,瞧见我们,还想再挣扎,却给李安安一把按住,然后缓缓说道:“你别乱动,小心伤口——你好不容易逃出来,真的死了,可就不划算了。” 先威胁完,她又安慰道:“你也别多想,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是问你几个问题。” 那女子从狼妖形态恢复成人形态之后,整个人都脱力了,此刻经过又一次的昏迷,人也恢复了理智,用那特有的东北苞米碴子口音说道:“你讲吧。” 李安安说先说名字吧,你叫什么? 啊? 俄罗斯美女没有想到李安安居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方才说道:“我的名字贼拉长,你叫我安娜就好。” 李安安点头,说好的,安娜。我问你,你们过来这边,是要干什么? 安娜说道:“你们这儿的望风岭,出产一种叫做蛇莓红豆杉的东西,它树上结出来的果实,能够增加我们受孕的能力,让我们‘erewolves’和家族得以繁衍生息,所以我和我们的家族成员,才会不远千里的跑到这儿来,将其吞食入腹,然后还得赶在一周内,找人交配……” “erewolves?”李安安皱了一下眉头,说:“你指的,是狼人?” 安娜说算是吧。 李安安又问:“那你们碰到了什么,会让你这么害怕?” 谈到这个,安娜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慌张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好像电影里面的‘异形’一样,它很恐怖的,突然出现,然后有着锋利的骨刺和爪牙,我那可怜的安东尼亚表兄,他号称闪电狼,是家族里年轻一辈速度最快的男人,但是在那家伙的面前,却都来不及任何反应,直接破开了肠子。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心脏都已经被掏空了……” 我听到,忍不住问道:“那怪物,是不是浑身都覆盖着蛇鳞一样的黑亮鳞片?” 安娜摇头,天使一般的美丽脸庞上面挂满了恐惧和慌张。 她说不,不,不是鳞甲,没有亮光,它全身都是迷雾一样的黑暗,就好像是撒旦的使者,带着死神的镰刀。每一下,都能够收割一条生命。 我听到,更加确定了,对李安安说道:“王大明过这儿来了。” “王大明?” 李安安皱着眉头,有些质疑,说就算是他,他怎么可能这般厉害?昨天我们碰到过安娜等人,我也跟她的族人交过手,如果你先前说的那人真的是王大明,他不可能如此恐怖的。 我说:“说不定它这几天,变得更厉害了呢?” 李安安又问起了安娜受到袭击的位置,安娜凭借着记忆指着一下,我和李安安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那个地方,正是地图所指引的位置。 燕子矶。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么巧,这帮北国的贪狼夜行者,他们所需要的蛇莓红豆杉,正好就在导演组布置任务的核心点上呢?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那人,真的是王大明么? 那他来这儿,又是想要干什么? 无数的疑惑浮现在了我们的心头,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不远处的杉木林中,有一个人影在闪动。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以为是错觉,然而当那人稍微走近一些的时候,我目光凝聚,瞳孔微调,却瞧清楚了那人的脸孔来。 马小凤。 糟糕,李洪军等人,果然也拼凑出了地图的原貌,并且最终找过来了。 我转过头来,对李安安说起此事,李安安霍然起身,看向了那边,而这个时候,马小凤也觉察到了,朝着这边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 她们彼此打量一番。 紧接着,马小凤浑身紧绷,显得十分紧张,在下一秒,她头也不回,朝着后方的林中奔走而去。 李安安脸色一变,然后说道:“糟糕,李洪军他们来了。” 我说现在怎么办?需要跟李洪军说明情况,然后联手行动吗? 李安安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不,我们先藏起来,让他们先去碰,我们在后面跟着……” 第三十九章 沙场秋点兵 李安安的话,正合我意。 尽管在李洪军选择救火的这件事情上面,我对他增添了许多好感,但在演习结束之前,我与他都是敌对阵营。 我们都在争夺最终的胜利,所以冒险这事儿,交给他来做,会比较妥帖一些。 眼看着马小凤消失于我的视野之外,我与李安安简单沟通几句,便由我来制造前往燕子矶方位的林中痕迹,而李安安则带着那个俄罗斯美女安娜离开。 我脚印沉重,又故意弄出许多痕迹来,差不多就要接近的时候,我猛然一跃,离开了这边。 随后我潜行而走,过去与李安安汇合。 两人刚刚碰头,李安安便低声说道:“小心,他们过来了。” 我抬头望去,却瞧见马小凤带着李洪军赶了过来,而除了领头的李洪军之外,王岩、殷悦和丛明辉都在,另外还有一人,叫做胡昭勇。 那人是李洪军的“跟班小弟”,高级班的,整个学习过程中, 一直都跟李洪军在一起,关系非常的铁。 这个人很强,别人都叫他“勇哥”,实力至少是全班的前十。 这么多人集结于此,看得出来,蓝方对于胜利,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我瞧得心情黯淡,旁边的李安安伸手过来,挡在了我的眼前。 我扭头看她,而李安安则说道:“修行之人,五感超常,远远强于寻常人,而到了李洪军这样的境界,更是对于敌意非常敏感,你这般直视于他,很容易被他锁定方位的。” 我点了点头,低伏下去,不敢再直视对方,而是用余光打量。 李洪军等人来得很快,没多一会儿,就赶到了我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有人俯下身去,仔细查看这刚才我们留下的痕迹。 也有人过来,与李洪军商量,几人凑在一块儿说着话。 而这个时候,我发现王岩居然并没有混在李洪军圈子的核心,反而是胡昭勇、殷悦更有话语权一些。 王岩站在旁边,甚至都插不上嘴。 马小凤和丛明辉皆是如此。 我感觉得出来,对于夜行者,李洪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不太信任。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情,很快,几人商量妥当之后,开始朝着燕子矶方向的那个林中小坡摸了过去。 那边的狼烟也接近于消散,但风声呼呼,却时不时地有拼杀声传递出来。 瞧见这帮人走入林中,李安安对我说道:“走吧。” 她作势要走,我却指着旁边被外衣遮住胴体的俄罗斯狼女安娜,说她怎么办? 李安安看了一眼安娜,而安娜雪白的美丽脸蛋上立刻流露出了惊慌来,对她恳求一般地说道:“安小姐,你刚才说过的,我只要回答完你的问题,你就放了我的。你做人得实诚,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李安安眉头一掀,平静地说道:“我姓李,不姓安。” 安娜呢喃说道:“李小姐,我……” 李安安挥了挥手,说我说过的话,不会作假的。说过放了你,就会放了你——不过你这样子,还是小心一点,找个地方藏起来吧,我们没办法保护你了…… 听到李安安的承诺,安娜咬着嘴唇,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你,李小姐。” 李安安朝着燕子矶的方向走去,不过刚刚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对她说道:“你昨天找的那个男人,叫做马思凡,你知道么?” 啊? 安娜没有想到李安安突然会提起此事,愣了一下,方才慌张地说道:“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是月球潮汐的引力,让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李安安摇头,说我对这件事情没有意见,只是想告诉你,那个人,叫做马思凡,记清楚了么? 安娜瞧见李安安没有敌意,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脸颊绯红,低头说道:“嗯,我记住了,马是一个很温柔,又强壮的男人,不愧他自己的姓氏……” 啊? 我在旁边听着这话,越琢磨,越有深意。 不过还没有等我想明白,李安安用剑脊拍了我一下,说你不走,还等着跟马思凡一样,一夜春宵? 我瞧见李安安脸色不好,不敢多言,低头跟着她往前走去。 两人不敢快行,走一段停一段,小心翼翼地潜伏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前方的林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我和李安安下意识地藏在了灌木丛中,没多久,却瞧见一道倩影从林中冲出,朝着外面跑去。 这人,却是先前跟着李洪军等人一起前往燕子矶的马小凤。 不过比起之前那意气风发,仿佛马上就要大吉大利的模样,现在的马小凤慌里慌张,虽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势,但是满身草屑和泥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对马小凤,还留有一丝情分,特别是她哥马小龙被淘汰的时候,还托过我来照顾她。 所以即便是阵营敌对,我还是有一些犹豫,于心不忍。 不过李安安却不会。 这个心中“剑”大于一切的女子,即便是之前与马小凤关系不错,但此时此刻,也是公事公办。 她潜伏在马小凤的前路上,趁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时候,猛然一扑,将人给扑倒了去。 马小凤给这骤然的袭击弄了一下,整个人就慌了,拼命挣扎着。 但她的劲儿,终究没有李安安大。 而且李安安的锁骨擒拿手,也是一等一的强,三两下,便将马小凤反击的劲儿给卸了去,然后将她给死死按住,这才说道:“马小凤,你输了。黑盒子在哪里?” 马小凤本来在拼死反击,然而听到李安安的声音,立刻停住了挣扎,然后激动地说道:“我弃权,我弃权——安安姐,快救救班长他们啊……” 李安安伸手入了马小凤的怀里,将她的黑盒子掏了出来。 马小凤不但没有反抗,而且还帮着递出,等到李安安按下了淘汰按钮之后,她赶忙喊道:“我淘汰了,别压着我了。安安姐,你快去救救他们。” 我走上前,问道:“小凤,到底怎么了?” “呜哇,漠哥……” 马小凤与李安安虽然有些交情,但到底还是有一层隔膜,对我却毫无忌惮。 她哭着说道:“漠哥,那边很古怪,不是演习,那不是演习——死人了,殷悦的心脏被人掏出来了,我瞧见她的心给人吞了,好可怕……” 咯噔…… 听到这话儿,我与李安安对视一眼,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不过李安安到底还是大心脏,一把抓住了马小凤的胳膊,用上力,让她的心绪平静一些,然后问道:“其他人呢?怎么就只有你逃出来了?” 马小凤仿佛受到了刺激一样,哭丧着脸说道:“班长叫我们快跑,我不敢停留,就跑出来了。” 我瞧见她脸色发白,显然是被吓破了胆,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看向了李安安,说怎么办? 李安安脸色发青,说道:“既然都已经出了人命,哪里还管什么演习不演习?走吧,我们赶紧去,看看能不能分担一些压力——小凤,你往上坡路走,去那里等着老师和工作人员……到底怎么回事啊,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导演组那边,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我们之前就把情况反映给了谭老师,而谭老师也跟我们保证,说会跟导演组反馈,并且最终给出一个回复的。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就没有。 然而,时间不等人,因为我们的认真,已经又导致了一名学员的丧命。 这些人,即便是演习之中的敌对阵营,但毕竟也是我们的同学。 朝夕相处了快两个月的同学。 李安安拔剑了,木剑出鞘,人如奔马,冲向了前方的林子里去。 我紧随其后,右手的掌心处,暗扣着熔岩棒。 前方,是燕子矶。 实战演习最重要的任务点,而此时此刻,我们的目标,却是拯救演习之中需要对抗的人。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换句说法,叫做“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了”。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场中。 前方大雾弥漫,五米之外,不见人踪,而拼杀声,却是从前方传了过来。 就在我们即将冲到战场中心的时候,突然间,一道黑影,从前方陡然冲出来,手中抓着一把阔口巨剑,二话不说,就朝着当头的李安安劈来。 李安安早有防备,猛然一剑挥去,木剑斩在了宽两倍的金属剑身之声,发出嗡嗡之响。 与此同时,李安安手中的木剑劲气逼发,将那黑影身上浓郁不化的黑气给弄得不断翻腾而起,显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来。 果然是一脸蛇鳞,而蛇鳞之下的脸型轮廓,却无疑是我们预料之中的那个人。 王大明。 第四十章 鼠王归来 来人正是王大明。 不过与两日之前的他又截然不同的,是此人的修为,或者说身上的魔气,有浓烈了数倍。 面对着李安安逼发出剑身之外的气息,他完全没有任何的畏惧,强健的身子陡然一震,却有滚滚黑色雾气冒出,将那剑气的锋芒层层阻隔,最终抵在了体外去。 随后,他手中的巨剑又扬了起来,猛然下劈。 如果说李安安手中的木剑,走的是轻灵漂忽,陡然而炸的飘逸路子,那么王大明手中的巨剑,讲究的则是一板一眼、寸土必争的战阵拼杀。 两人的路子完全不同,导致在交手的几个回合话之后,因为气势的缘故,仿佛是王大明占了上风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我加入了战阵之中来。 铛! 一声惊人的铮然之声,我的熔岩棒迅速变化,然后重重砸在了王大明手中的巨剑之上。 恐怖的力量从我的身上传递而出,再加上熔岩棒的增幅效果,在那一瞬间,即便是强如王大明,也不得不向后退了三五步,方才站定住身子。 而我却并没有停歇,熔岩棒在手中一转,陡然出击。 我知晓对方的厉害,一上来就竭尽全力,绊、劈、缠、戳、挑、引、封、转,手中的长棒不断挥击,开展了暴风骤雨的攻势。 然而三五个回合之后,我向后一跃,有些诧异地望着熔岩棒稍微粗一些的那一头。 这棒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金属圆箍? 铛! 就在我一晃神的瞬间,王大明陡然发力了,手中的巨剑陡然扫来,将我给推出几米之外,而在后退的过程中,我终于想明白了过来。 这金箍,却是之前我与王岩拼斗的时候,那家伙最后朝我射来的金属圆环。 当然我匆匆后退,无暇顾及,后来又将熔岩棒给收回了原来模样,然后与李安安讨论撤离事宜,全神贯注在别的事情上去了,却不曾想王岩的那金属圆环,居然也跟着熔岩棒束在了一块儿。 他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金属,什么来历,怎么能够与熔岩棒融为一体呢? 还是说,这熔岩棒有能够同化其他法器的能力? 我闹不明白,但总之一点,就是此时此刻,我手中的熔岩棒,经过这般一束缚,却是真真就变成了金箍棒——这金箍棒,可不是《西游记》小说话本里面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而是《兵器志》里面,在棍棒的一头,圈上金属圆环,将其紧箍的一种棍棒。 这是真实存在的,童叟无欺。 瞧见这个,我有点儿无语——先前马一岙就取笑过我,说我的种种境遇,跟话本小说里面的齐天大圣,简直是一模一样。 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连熔岩棒都变成了这般模样来。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李安安大声喊道:“侯漠,你干嘛?” 一声惊呼,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来,紧接着我瞧见王大明与李安安战成一团,那浑身冒着滚滚黑雾的王大明显然是发现了我在走神,朝着我全力进攻,而李安安则拦在了我的跟前,力保我不受伤害。 瞧见这场面,我下意识地咬了一下舌头。 疼痛让我的精神更加集中一些,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挥舞着手中长棒,冲向了前方。 我与李安安,一左一右,夹击王大明。 三人在这个时候,皆用上了全力,因为生死之间,是容不得半分含糊的。 而这般一交手,我心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几分疑惑来。 虽然王大明比起前日与我交手的他,又强上了不少,但给我的感觉,总还是可以战胜的。 这模样,跟俄罗斯狼女安娜所描述的状态,着实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她刚才说的那怪物,却是弄得她和她的同伴们,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这样的描述,到底是真是假,我实在是觉得有一点儿不对劲。 随着战况的进行,我们占到了上风。 最主要的,是我在正面扛住了王大明水银泄地一般的猛烈攻击。 毕竟作为夜行者的我,在力量上面还是占据着一定优势的,即便对方入了魔,也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但真正改变战局的,却是李安安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 被誉为“百兵之君”的剑,在这一次的集训营中,自然也是有重点提及的,而且前来交手的老师,也是非常厉害的剑法名家。 但在我看来,他所说的剑法,到底还是匠气太重,与李安安手中那视若游龙、翩若惊鸿的长剑相比,又少了许多精髓之处。 剑仙,五秘三宗之中,唯有此法的取名最为飘逸。 李安安一手武当上剑,在王大明的身上开了无数口子,在最关键的时候,她陡然出击,趁着王大明与我拼击的空隙,一剑刺入了王大明的腹部侧面去。 尽管是木剑,看上去鲁钝无锋,但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对方宛如甲胄一般的鳞甲。 这一点,必须要有极为强悍的剑法造诣,将精、气、神都凝结于肩上,以气御剑,布满剑尖,方才可以如此。 而那王大明就仿佛一个气球般,当身体被戳破的一瞬间,原本如同猛虎一般的气势顿时就收敛,整个昂扬的气派瞬间戳破,紧接着他身上的黑色雾气散去,轰然倒在了一片狼藉的草地之上。 而随后,他身上的鳞甲也在迅速消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这是一个穿着学员常服的年轻男人,但却并不是王大明。 他是…… 夏龙飞? 我当场就愣在了那儿,这个夏龙飞,是我们夜行者班的一人,名次排在最末几位,前几次都落在了丙级上面,一直到最后的考核中,方才勉强挤入合格线,得以参加了这一次演习。 对于这种边缘人,我的印象并不是很深,每次回想起来,估计也就是他很努力,但也很苦逼。 如此而已。 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居然就是刚才那个让我和李安安必须拼尽全力、联手对抗,方才能够拦得住的黑雾魔头。 这也太讽刺了吧? 王大明呢? 李安安看向了我,目光之中,传来了质疑的意思,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悸。 随即我朝着依然翻滚黑雾的林中望去,却发现那儿出现了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矮小身影来。 “小心!” 当那身影举起手中的玩意儿时,我瞧见李安安还没有任何反应,当下就是一个飞身而噗,拦在了她的身后,伸出手去,将她给抱住。 “你干嘛?” 李安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反抗,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矮小身影发动了攻击。 飕飕飕、飕飕飕…… 万箭齐发。 无数带着凌厉风声的暗器,朝着我和李安安的这个方向射来,尽管我将铜皮铁骨的神通给全力开启,但后背之上,还是感受到了痛入骨髓的刺痛感。 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着牙、忍着疼,将李安安抱着,朝着左前方的一块大石上面滚落过去。 在我们的身后,无数没羽箭“咄、咄”而落,扎在了草地上,扎在了树木中。 一落地,那玩意立刻散发出腾腾黑烟来,气味十分呛鼻。 有毒。 我们滚落在了那大石之后,李安安方才回过神来,居然是有人在偷袭我们。 她一边将受疼、行动不便的我给拖到了石头后面,一边按住我的手,说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的后背,在拥有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下,依然中了三箭,虽然入肉不深,但一股麻木僵直的感觉,正从伤口处,往全身迅速扩散而去。 我开口说道:“我,中毒了——哇……” 话音刚落,一口黑血,就从我的口中喷了出来,落在地上,随后立刻冒出一股黑烟来,那地上的青草都给弄得萎缩了去。 瞧见这状况,被我护住、并无损伤的李安安顿时就着急了,带着哭腔地轻声喊道:“那人是谁啊?” 我深吸一口气,运转气劲,将那毒劲儿压住,然后稳住心情,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人,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鼠、王、普、锐、斯……” 听到这名字,李安安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黄泉引的人?” ******** 小佛说:加环金箍棒,功效更持久,你值得拥有。 这两天,小佛在北京出差,明天早上回家,没有加更,委屈大家了。 第四十一章 玄冥二老,阴魂不散 鼠王普锐斯的名声到底有多强,从李安安脱口而出的“黄泉引”之中,就能够感受得到。 按道理说,黄泉引只是一个活动于港澳台、东南亚的区域性团体——这样的团体,放在南方,算是很有代表性、独特的,然而在整个华夏大地上来说,并没有那般的受重视。 毕竟,在整个江湖的格局来说,南方省只能算是偏居一隅。 但李安安这位武当剑仙传人,却能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无疑从侧面印证了鼠王普锐斯的凶名。 我强忍着痛,点头说对,就是他。 两人藏身于一块大石头上,避开了鼠王暴风骤雨的暗器袭击,李安安半跪在地上,让我转过身去,瞧见我身上的无羽短箭,嗓音中有几分哭腔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个……这箭头上面,有毒的……” 她伸手出来,帮我处理伤口,将那短箭拔出。 短箭的箭头有倒刺,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一片血肉,疼得我直咧嘴。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僵直和麻木。 它,让我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思维有些停滞。 鼠王普锐斯凶名赫赫,而最为出名的,恐怕就是他的独门毒药“千年引”了。 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英雄一世,无数人听闻,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的江湖大拿,最终落到了那般田地,最主要的,就是落入了鼠王普锐斯的算计和埋伏,中了千年引,毒发攻心,差点儿就成了植物人。 我与王朝安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又如何能够逃得过这毒素? 我的心往下沉,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不过却也还是有些不甘心,无数的疑问也从心头浮现而出。 为什么是夏龙飞,而不是王大明? 鼠王普锐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黄泉引,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天机处,又是什么情况? …… 无数的疑问在我心头盘旋,让我实在是无法释怀,那种执念,又让我将逐渐僵直的身体和眼前发黑的神志给强行压了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感受到这空气甘甜与凛冽的同时,我越发觉得生命的美好,然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安安,你是班干,也是三个副班长之一,你跟我说实话,这一次演习,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切都只是幻象而已?” 事实上,我一直都有一种怀疑,那就是我们所见到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象而已。 很有可能是天机处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左右着我们所有人的情绪和行为。 而那些死去的老师和同学,都不过是人家弄出来的假象而已。 他们,其实并没有死。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身为班干部的李安安,或许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要不然天机处不可能这般完美的操纵一切。 然而听到我的话,李安安却是摇了摇头,说没有,不是幻象,还真的。 咯噔…… 我的心中一凉,知道自己最后的期待也落空了。 我高估了天机处的实力。 如果是这样,那么剩下的,恐怕就只有最坏的打算了。 我对李安安说道:“鼠王普锐斯,他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却晓得,你我都挡不住他——这家伙会隐身,说不定已经摸过来了,一会儿我出去,缠住他,你赶紧离开,找到导演组,找到校方,将实际情况上报出去,尽可能地避免更多的损失……” 听到我的话,李安安愣住了,说什么?你过去缠住他?怎么缠?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与他,之前还有一段恩怨呢,说不定能够趁着这一次的机会解决掉——你别管我,鼠王普锐斯的独门毒药千年引,它的厉害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估计活不成了……” 啪! 还没有等我说完这话儿,我的右脸上,就给李安安毫不客气地扇了一耳光。 我愣住了,瞧见这个英姿勃勃的女孩脸上挂着清泪,冲着我恼怒地说道:“侯漠,轮得到你来我面前装英雄么?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就算他鼠王凶名赫赫,那又如何?难道我们……” “小心!” 在李安安说话的时候,我瞧见我们两人的身后,又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来。 我一把拽开了李安安,然后提着熔岩棒,冲上前去。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的精神都凝聚成了一条线,双目凝视前方,世界在一瞬间,突然变得缓慢而沉重起来。 紧接着我挥动着熔岩棒,将十几只无羽短箭给一一挑飞了去。 这些无羽短箭,平日里骤发既至,让人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而在这个时候,从鼠王普锐斯身影浮现的一瞬间,到下一秒他射出了无羽短箭,很短的时间内,我迅速捕捉到了对方的踪影和攻击方向,将那短箭全部拍飞。 再随后,我一个箭步,冲到了鼠王的跟前来,棒头前戳,然后猛然下压。 我朝着鼠王的脑袋砸了下去。 砰! 鼠王可能是没有想到,中了箭和毒药的我,居然在这个关节口,还能够如此生猛。 他更没有想到,我能够在一瞬间就挡住他的所有攻击,欺身近前来。 他没有防备,棒到临头,方才慌忙举起手中的黑盒子来挡。 那黑盒子,就是鼠王用来射出暗器的“法宝”。 破了这玩意,鼠王的威胁就少了一半。 想到这里,我在一瞬间,就将全身的气势攀升到了最巅峰,汹涌的火舌从我的身体里喷薄而出,而与此同时,熔岩棒也在整个时候涨大数分,那棒头如装了电动小马达一样,不停颤动,而且还有烈焰,从那岩石的缝隙里面喷了出来。 我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火焰。 熔岩棒也在这个时候,迸发出了极端恐怖的力量。 这力量,并不只是我身上修行而出的妖力。 有癸水灵珠之力。 有灵明石猴的血脉之力。 还有乱七八糟的力量集合在一起。 而最重要的,则是洪荒大妖朱雀留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 除了那颗朱雀妖元之外,我的身体,也在那一场变故之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化。 比如我此刻身上的金甲,以及火焰一般的战靴与披风。 比如我妖力汇聚之后,身上冒出来的真火烈焰。 比如…… 铛! 熔岩棒猛然掼下,重重砸在了那黑盒子之上,小皮箱一般的黑盒子在承受了恐怖的力量之后,瞬间瓦解,化作了无数金属与木头碎片,朝着四周散落而去。 鼠王也在没有太多防备的情况下,一声惨叫,往后退开。 我一击得手,没有任何犹豫,挥棒而上,再次进攻。 趁你病,要你命。 以鼠王这样级别的夜行者,是很难找到他的弱点,而现如今他因为判断失误,过于托大,使得自己吃饭的玩意儿给我砸碎。 这只是第一步,如果我不能够把我机会,用狂风暴雨一样的袭击,将他给压住的话,这家伙很有可能回过神来。 而那个时候,以他的实力,会很快将我给拿下。 毕竟此刻的我,已经是中了他的千年引剧毒。 战斗在一瞬间就迸发至最激烈的状态,然而情况却并没有我预想之中的那般简单,鼠王即便是没有了手中的暗器盒子,却也表现出了匹配他赫赫凶名的超卓实力来。 即便是在如此的状况下,他也能够稳住阵脚,对我那近乎于“疯狗”一般的攻击,也能够拿得住,并且不断改变节奏,让我无法持续。 好在这个时候,李安安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会儿,是鼠王最为虚弱的时候,所以持剑而上,与我并肩而战。 两人一左一右,对鼠王形成夹击之势。 多了一个李安安,鼠王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惬意,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安安出于对我伤势的担心,一上来就用了狠劲儿,甚至有以命搏命的架势。 这样的战斗状态,让鼠王有些难以支撑。 他步步后退,却是开始朝着刚才出现的黑雾深处退去,显然是想要找机会逃走。 我和李安安好不容易找到敌人的弱点,哪里能够让他如愿,当下也是步步紧逼,而我更是卡在了他的退路之上,让他无法顺利撤离。 鼠王的身手十分厉害,但似乎并不太擅长于近身搏击,那神出鬼没的隐身之法,也没有办法施展出来。 如此一番缠斗,退路被堵之后,鼠王突然间停止了逃避。 他猛然一挥手,一大股的粉红烟雾腾然而起,其间带着刺鼻恶臭,我和李安安往后退去,却听到鼠王口中大声喊道:“格瑞拉,快来……” 格瑞拉? 听到这名字,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个黑毛大猩猩的形象来。 那人是鼠王普锐斯的搭档,一头显露本相之后,足有三米高的黑毛大猩猩——那家伙的恐怖之处,我是知晓的,但也知道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被称为“玄冥二老”之一的格瑞拉,已经死在了港岛街头。 人都死了,叫它干嘛? 喊魂么? 我有点儿懵,然而在下一秒,一股让我不寒而栗的冰冷感觉,从林中黑雾之中,倏然传递了过来。 宛如零下三十度的北方寒冬。 第四十二章 危若悬卵 整个空间,都仿佛冻结凝住了一般,而下一秒,一道恐怖的气息,从那林中的黑暗处陡然浮现,落到了我的身后处。 我当时是全神贯注,手中的熔岩棒远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当下猛然一棒,朝着对方砸去。 铛! 一阵恐怖的金属撞击声,从前方陡然传来。 这时我方才发现,自己的熔岩棒,居然是砸在了一根狰狞恐怖的蝎尾之上,而这蝎尾的主人,却是一具拥有着流线身型的神秘躯体——这具躯体浑身漆黑,光洁无毛,身子的每一处都圆润无比,整体的模样,仿佛那双刀螳螂一般,除了那两米长、宛如镀上金属的蝎子尾巴之外,它还拥有一对锋利如刀的镰手,节肢仿佛镀上了金属,三角形的脑袋,和虫子一样的口器……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模样,十分像是虫子,又仿佛兽类,又仿佛金属机械之物。 而这玩意如同虫子一般的三角脑袋上面,还有一双古怪的复眼,陡然睁开的一瞬间,我却瞧出了不对劲儿来。 这眼神,这光芒,当真与先前的那头大猩猩,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的内心里满是疑惑,而熔岩棒上面传递而来的恐怖力量,却将我给冲击得腾空而起。 而且还没有等我落下,那家伙居然就守在了我的落点处,手中与螳螂一般的锋利镰刀,就朝着我的脑袋卷了过来。 好快,就如同闪电一般。 此时此刻的我,整体的气势已经攀升至了巅峰状态,但是却感觉还是慢上了一线,当我将熔岩棒横于跟前,挡住对方的这一斩击时,已经来不及稳住身子,给那怪物猛然一斩,人直接朝着半空中腾空飞去。 就是它。 我回想起了俄罗斯狼女安娜跟我们形容的怪物,那个神出鬼没,出手即伤人的家伙,就是这玩意儿。 当真是恐怖无比。 我身子腾于半空之中,心头满是惊骇,火焰却从身上各处蓬勃而起,抓着那滚滚冒火的熔岩棒,舞动如风,拦住对方那狠戾怨毒的凝视。 而随后,有两个身影,跟着那家伙,也冲到了近前来。 来者却并非旁人,而是李洪军、王岩这两人。 当那浑身流线光滑的怪物落在了鼠王普锐斯身边的时候,李洪军和王岩也落在了另外一边,一左一右,将这两人的后路给唯独了住。 他们的身上和脸上,都是喷溅的鲜血,那儿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看得出来,在此之前,于黑雾之中,他们已经是有过了一场恶战。 我翻身,落在了一棵云杉树的枝桠上,烈焰从我的脚下蔓延而出,浮动出去,紧接着我居高临下地望着场中一切。 我、李安安、李洪军与王岩四人,对那玄冥二老,形成了包围之势。 事到如此,即便是不愿意相信,我都不得不承认,格瑞拉没死。 他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变得更加强大。 这流线型的身子,还有那随时都融入黑暗之中的架势,绝对要比先前的大猩猩模样,要强上一百倍。 虽然从站位上来说,我们与这二人是形成了合围之势。 但从气势上,却仿佛两人盯上了我们四人。 我们如同案板之上的肥肉。 李洪军和王岩落定之后,对于我和李安安的出现,也都有些意外,不过随即李洪军开口说道:“安安,这两人十分恐怖,而且出手毒辣,对咱们同学痛下杀手,已经是血债累累。我们不能让这两人活着离开,所以我建议,在拿下他们之前,我们之间的演习任务,暂时搁置,如何?” 李安安手中一柄木剑,平指向前,剑尖始终是指着鼠王的眉心。 她平静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演习有问题——我不知道导演组的想法是什么,但这二人,都是国际刑警组织通缉榜单上的人,又杀害了我们的同学,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问题。” 李洪军又看向了浑身都是火焰,身披金甲、威风凛凛的我来。 他的眼皮跳了跳,然后才说道:“侯漠,你的意见呢?” 此刻的我,浑身的劲力翻涌,气血在不停流动,那毒素反而消减了许多,心情激荡,开口说道:“好。” 我说得倒也简单,而就在双方达成共识的时候,那死而复生的格瑞拉张开了嘴巴来。 他的嘴巴,如同虫子的口器一样,十分恶心,外面冒着墨绿色的浆末,里面全部都是尖锐的倒刺,张开口器,从里面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来,随后它猛然一跃,扑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岩。 王岩的双壁之上,依旧是那金属圆环,瞧见这家伙对他下手,毫不犹豫地打出了那金属圆环去。 唰、唰、唰…… 他一扔就扔十几根,那些玩意仿佛被王岩的意志牵引一般,又快又疾,眼看着就要砸中了对方,结果那如同螳螂一般的格瑞拉身子一扭,背上的那根蝎尾将身子护住,下一秒,居然消失不见了去。 而下一秒,它出现在了李安安的身后,那根满是倒刺的蝎尾陡然弹出,射向了李安安的后背去。 铛! 李安安全神贯注于现场的所有变化之中,自然能够防得住这一下。 不过她虽然挡住了,但那格瑞拉全力而出的倒刺,力量还是有些过于恐怖,将李安安给直接震飞了去。 瞧见这个,我能够感受到了敌人的可怕之处。 这个重获新生的鼠王搭档,不但力量上延续了之前一贯的恐怖,而且敏捷和诡异程度上,又有了全面的超越。 这样的角色,很难用夜行者的等级去定义它。 因为,这玩意就如同一柄凶兵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而格瑞拉在发动的一瞬间,作为曾经横行天下的鼠王,也在同时之间,朝着周围扔下了两颗圆丸。 圆丸触底,立刻化作滚滚的黄色烟雾,笼罩空间,下一秒,他的身子,就仿佛要融于这烟雾之中,消失不见了去。 众所周知,最可怕的鼠王,就是瞧不见的鼠王。 这个家伙的毒,以及神出鬼没的状态,才是最为恐怖的。 王朝安老先生,英雄一世,最终也就是吃了这个亏,到现在都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不得。 不过他想要隐身,却总有人不会让他如愿。 李洪军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再掩藏手段,而是将手往兜里一揣,紧接着洒出了一大片的朱红色粉末来,笼住了前方空间。 而下一秒,我们瞧见一个朱红色的身影,以一种极为快速的状态,冲到了我的身边。 那身影倘若不是沾染了李洪军的朱红色粉末,只怕近乎于透明状态。 就仿佛透明人。 不过他既然显露了身形,李洪军就没有给他机会,当下也是一声清喝,足尖一挑,却有一根硬木棍儿,从他的脚下飞起,紧接着李洪军伸手一抓,拿在手里之后,冲向了我这边来。 他之间与李安安交手,完全是赤手空拳,而此时此刻,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用尽了全力。 他想要做的,就是务必拦住这两人,不让他们行凶之后,有撤离的机会。 铛! 那硬木棍势若风雷,陡然砸来的时候,让我感受到了几分杨林老师的影子。 虽然我自己觉得在这些天的学习之中,我有了很长足的进步,特别是在棍棒的使用法门上面,我应该是杨林老师最为得意的学生之一,但是对那瞧见李洪军的出手,即便是骄傲如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对于棍棒之道的理解,已经是抵达了一种很深的境界去。 我没有任何的嫉妒心理,因为此时此刻的李洪军越强,我们就越能够活下来。 呼…… 我也上前挥棒,拦住了鼠王。 我与李洪军,两人拦住了鼠王,而李安安和王岩则全力对抗恐怖的格瑞拉,场中六人,在一瞬间就战成了一团,捉对厮杀,战况陡然间就变得无比激烈。 这样的生死之战,充满了拼死与挣扎,形势在每一秒之后,都会瞬息万变,让人无暇他顾。 然而即便如此,我的心中,还是有着几分疑惑。 按道理说,导演组的救援队应该是到了啊,怎么还没有来呢? 难道是马小凤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这鼠王和他的搭档,实力着实是太恐怖了,即便是我此刻的全盛之姿态,在加上李洪军,对上鼠王,都没有绝对的胜算。 反而是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气势开始越来越弱,身子就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就在如此缠斗之时,突然间,又有三个黑影,加入了混战之中来。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这几人,并非是我们的援手,而是与之前的夏龙飞一样,全身都裹在黑雾之中的人。 这…… ******** 小佛说:凌晨从北京赶回家,昨天一天没睡,躺下之后,一下子就睡懵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迟到了。不过不要紧,为了获得大伙儿的原谅,稍晚一些,加更送上。 第四十三章 头名决出 原本一个修为和手段都平平无奇的夏龙飞,都能够逼得我和李安安不得不全力以赴。 而再一次出现的这三人,从气势上来说,绝对不比之前的夏龙飞弱上半分。 我们都以为在这样关键的地点上,校方会安排人专门守候,所以当马小凤弃权之后,我们的人就会第一时间赶到,而当马小凤说明了情况之后,这些人,也将会过来,给予我们足够的帮助。 但令人遗憾的,是敌人的援兵,却是比我们来得还要早。 铛、铛、铛…… 我挥舞长棍,奋力拼杀,想要挣脱那后来三人的纠缠,却发现这三个家伙的实力也十分恐怖,甚至都不比鼠王和格瑞拉差上多少。 这情况,使得我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失去了与鼠王正面交锋的可能。 好在李洪军死死缠住了鼠王,没有给他再一次隐藏起来的机会。 而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我们这一边,已经开始落入下风。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血脉之力在瞬间点燃时那种仿佛要飞上天一样的畅快感,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相反的,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灌注了泥浆一样,显得十分沉重迟缓。 一不小心,我就给人击中了几次,或者是拳头,或者是飞脚,那陡然爆发的力量,让人惊骇。 倘若不是我的铜皮铁骨神通支撑着,只怕早就倒下了。 而这个时候,又有人加入了战场。 来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马一岙,此君龙行虎步,步不踏尘,目如晨星精光闪,气势如虹坐如山,行走如清风拂柳,又如疾风过,不采尘,端的是化外高人之境况。 他的手中,却是一把白玉扇——天知道他是怎么将这扇子给带进来的,当下挥舞起来,无端起风,陡然将那黑雾吹散开去,露出了那三人的脸庞,皆是这一届高研班排名垫底的学员。 只不过,此刻的他们,每一个人的眸子都迷惘无神,而且空洞的。 他们这是遭人控制了。 对付这样的人,马一岙显得比我们有经验许多。 但见他疾步而行,闯入战阵之中,被人施加狠手,凶恶无端,他却没有丝毫慌张,更没有我与李安安之前的狠劲儿,反而是摸出了一个打磨光滑的石子来,用一根粗糙的麻绳吊着,如同那炼妖球一般,在那人的眼前晃荡着,然后口中轻喝道:“灵宝天尊 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 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 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 侍卫身形 赦!” 一声喝断,那个战斗力极为恐怖的家伙,整个人如遭雷轰一般,身子僵直在了当场。 他脸上的黑色雾气,居然也开始消散了去。 “这是什么?” 我从马一岙大声询问着,而马一岙游走于另外两人之外,然后开口说道:“这些人,应该是被人迷惑了心智,将全身的潜能给定向抽取出来。对付他们,要么拖住,等到他们潜能消耗一空之后,自然可解;要么就是定神,阻断他们与控制者的联系,让他们自己形成一个单独的个体,潜意识与施加于他们身上的意志作对抗,就会陷入短暂的停滞之中去……” 我指着前方正在与人搏斗的鼠王和格瑞拉,说控制者,是他们么? 马一岙晃悠着手中的光滑石头,然后摇头,说不,控制者需要全神贯注地施法催眠,所以即便不是绝对安静的环境,也是置身事外的,所以他们不是。 我听到,心惊胆战,这才知道,除了鼠王和格瑞拉之外,这幕后,居然还有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满心惊讶,不过还是帮着马一岙一起,游走于剩下两人的身边。 这两人,远比最前面那一个要厉害许多,也狡猾。 他们没有与马一岙正面交锋,也不去看他手中那不断晃悠的石球,我不得不在旁边策应着,如此又纠缠了好几分钟,我和马一岙方才将另外两人都给定住身子,让他们无法参与战斗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左前方突然间传来一声炸响。 那死而复生的格瑞拉陡然咆哮数声,紧接着皮包着骨头的身子突然变得很膨胀,就好像是一吹胀了的气球,又或者一刚刚出水的河豚一般模样来。 当我目光打量过去,停留的第三秒钟,突然间,那家伙膨胀得成了一个大气球的身子,陡然炸裂开来。 漫天污秽,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散落各处。 我给那迎面而来的鲜血和体液浇到,感觉到一阵灼烧般的火辣之意,下意识的就地一滚,用那泥土,和青草,去擦拭身上的污秽。 而当我处理完这些,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瞧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诡异身影,朝着林中狂奔而去。 无人阻拦。 而当我再一次去搜寻鼠王的身影时,却又失去了目标。 这两人,再一次地逃走了? 我的心都要炸了,提着熔岩棒,就要追上去,却给马一岙伸手拉住,对我说道:“林深太险,穷寇莫追。” 我给拉住,而李洪军和李安安却不甘心,两人几乎是没有任何商量,便跟着消失于林中去。 而王岩却在整个时候,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开。 那方向,是我们的来时路。 原本激烈的场中,在这一会儿,居然东走西顾,豁然一空。 当场面从激烈转为平静,我高度紧张的精神和缓下来,突然间就是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找东西扶一下,却听到马一岙“哎呦”的一声叫喊,却知道我身上的火焰烫到他了,赶忙收起了妖气。 火焰熄灭之后,熔岩棒也随之缩小,我全身一丝不挂,旁边的马一岙伸手,将旁边一个身体僵直的学员衣服脱下,扔给了我。 我伸手接住,勉强将其穿上之后,赶忙盘腿运气。 如此一周天之后,我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却发现身上那僵直不化的感觉,居然消失无踪了。 怎么回事? 我伸手,往后背摸去,旁边的马一岙问我:“怎么了?” 夜行者的体质十分强悍,在刚才的打斗中,那伤口不但没有再流血,而且还结了痂。 我有些疑惑地说道:“我给鼠王暗算了,应该是中了千年引的毒,不过之前的时候还感觉有些神情恍惚,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恶斗一场,反而变得精神了许多,毒素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哎,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笑了,说你傻啊?我师父就是靠着癸水灵珠,从昏迷之中苏醒的,那东西天生就带着排毒转移的功效,它现如今与你融为一体,自然能够帮你将毒素排出了。 啊?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之前还觉得十分诧异,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有可能是马一岙所说的这种情况,使得我在刚才的拼杀过程中,那毒素已经随着汗液给排除出去了。 而我此刻的虚弱,只不过是血脉透支过度时产生的不适应感。 我调息一周天,人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马一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马一岙说这不是见到狼烟,就过来瞧一眼么?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能够在这里,见到鼠王。 他与鼠王,算得上是仇家。 毕竟他师父王朝安落得现在这副田地,正是拜鼠王普锐斯所赐。 不过马一岙非常稳,在瞧见我身体虚弱的情况下,为了我的安全,并没有跟着李洪军、李安安等人一同追上去。 这一点,我很是感激,也觉得心中暖暖的。 两人简单聊着,交流了一下这几日的经历,还没有说几句,突然间身后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去,瞧见王岩带着马小凤,和谭老师、赵老师等人赶到了这边来。 而随后,一个魁梧的银发老者也出现在了我们跟前来。 瞧见这人,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想法,我们也不敢多说,躬身行礼。 来人正是赵鹏赵老。 这个身材魁梧、却并不高大的银发老者脸色阴沉,走到了我们跟前来,瞧见僵立在场的那几名同学,然后目光落到了我们身上来,问道:“鼠王人呢?” 马一岙躬身行礼,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跑了。” “跑了?” 赵老吹胡子瞪眼,说人都跑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这话儿问得有点过分了,不过马一岙却显得很是平静,再一次拱手,然后指着我说道:“侯漠身上中了鼠王的千年引剧毒,刚才拼死与之拼斗,此刻毒发,我在这里帮他导引;另外这边,还有几位同学,我也得看着,防止那帮人打个回马枪。” 他说谎不带脸红。 赵老阴郁的眼神扫量过那几人,冷哼一声,说几个废物,居然给人控制住了,说不定这里面还涉及到别的问题呢,他们会受到调查的。 他这儿说着话,李洪军和李安安折了回来。 瞧见他们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应该是没有追到人。 两人瞧见赵老等一行人的到来,赶忙行礼。 赵老阴着脸又问了几句,然后开口说道:“从现在开始,演习结束。第一名已经出现了,而后面的名次——你们几个……” 我听到他说着话,脑子里“嗡”然作响。 第一名,已经出现了? 谁? 第四十四章 进入加赛 “谁?” 比我更加着急的,是一直以演习第一为目标的李洪军。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从赵老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他也还是有些不淡定,两步抢上前来,盯着赵老,一字一句地说道:“燕子矶蒙尘,现如今混乱,第一名如何就定下了呢?” 他是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虽然是晚辈,但面对着赵老,却也不虚。 只要这名额之上,有个什么猫腻的话,他绝对会上达天听,让上面的大领导介入此事。 赵老虽然脸色阴郁,但李洪军毕竟是挂了身份的,所以他倒也没有太过于不近人情,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这一次请来的,是中州大侠邹国栋,此人一身修为登峰造极,连我都需要敬畏三分,他是我们为了这一次演习特意聘请而来的顶尖高手,是为了模拟噬心魔的存在而设置的;然而他在一个时辰之前,却被人给拿住了——那拿住他的那人,你说说,有没有领取头名的资格?” 演习之中,蓝方的终极boss,居然被人拿住了? 这消息可就真的是让人敬畏了。 尽管我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邹国栋到底有多厉害,但既然能够被请过来当做噬心魔的,必然就是压场子的角色。 这样的人,甚至要比鼠王等人还要强上数分,说不定能够比得上天机女王、赵老等人的实力。 而他居然都落败了,使得我们接下来的争端毫无意义,拿住他的那个学员,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力挽狂澜”。 这样的他,的确是有获得头名的资格。 只不过,这人到底是谁呢? 我环视一周,感觉高研班之中的强者,都分布在列,少了的人,还有谁能够有实力完成这一切呢? ad钙奶男孩唐道么? 还是刚刚觉醒不久,名声鹤起的尚良呢? 我心头满是疑惑,而李洪军则直接问道:“那人是谁?” 赵老旁边的谭老师开口说道:“是夜行者班的唐道。” 啊? 众人皆惊,李洪军更是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唐道那人我知晓,以他的修为,自保我是相信的,但能够拿住演习的终极假想敌,这事儿,也太假了吧?” 李安安也同样心头不爽,说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内幕么? 被人质疑,赵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好在这个时候谭老师上前解围:“你们恐怕是忘记了,唐道可是来自于西川的唐门支脉,绵阳唐家。” 用毒? 简单一句话,大家都明白了。 的确,如果光是论修为,在场之中的诸位,能够胜过唐道的人,不在少数。 要说唐道是以硬实力胜过那假象大敌邹国栋的,我们都不相信,但如果说他用下毒之法,将人给弄倒,这事儿还有几分可能。 不过仔细想一想,能够在这茫茫林原之中,找到演习设置的终极boss,然后确定身份,并且在那人的恐怖实力下,还将人给算计到。 别的不说,光这一些事儿,都是让人敬佩。 别人或许还有几分怀疑,对我却一下子明了起来。 以唐道那九命猫妖的手段,用毒药,将人迷住,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李洪军、李安安等人还是将信将疑,不过赵老却也不想再多解释,而是开口说道:“演习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实在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按道理说,当唐道拿下邹国栋之后,演习就应该结束的,但是……我们核定了一下分数,你们几人的分数十分接近,甚至有两人还是平局,如果贸然评定分数,或许会有许多的争端,所以我临时决定,如果你们愿意参与进这一次后续处理工作之中来,我们会给出更多的评价。” 啊? 听得赵老的话,我还有点儿懵,但李洪军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您,是准备让我们参与这一次针对那几个家伙的追击工作?” 赵老点头,说对,那两人,一个叫做鼠王普锐斯,是国际上凶名赫赫的通缉犯,而另外一人,好像是用某种秘法炼制出来的神秘作品,幕后似乎还有人在操纵一切,而我们的人手不太够。所以普通的学员,我们将会接回营地休整,评定分数,而你们几个,如果愿意加入追击团队来,那么我们就破例,把这行动,算作是本次演习的加赛。 班主任谭老师在旁边说道:“对,除了唐道之外的前三名,乃至前十名,将会在加赛之中产生。” 听到这话儿,原本觉得尘埃落定的众人,目光都不由得一下子凝聚起来。 事情仍然还没有完结。 李安安问道:“有资格进入加赛的人,只有我们么?” 谭老师摇头,说不,除了你们,还有排名靠前的好几人都愿意参加,另外我们征求了截止一个小时前还存活下来的演习学员,有一小半也答应下来,就连注定是第一名的唐道同学,他也答应进入加赛…… 李洪军没有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头名,居然给唐道抢去,对那个有些孤僻的男孩十分在意,开口问道:“他人呢?” 谭老师耸了耸肩膀,说唐道同学向来都爱独来独往,我也不知道。 李洪军没有太多犹豫,开口说道:“赵老,我答应进入加赛,怎么办,您说吧。” 赵老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其余人。 不安心的李安安和王岩都先后点头,而马一岙看了我一眼,也点头答应下来。 作为一个刚刚中了剧毒,差点儿丧命的学员来说,我并没有受人重视,甚至都没有人征求我的意见,然而就在大家都准备撤离之时,我却也开了口:“我也参加。” 啊? 班主任谭老师很是惊讶,看着额头上全是白毛汗的我,劝说道:“侯漠同学,你在这一次的实战演习之中,表现得已经很是不错了,别的不说,拿个前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受了伤,还中了毒,接下来最好还是跟我们的工作人员回营地去休整……” 我摇头,说请务必将我的名字报上。 谭老师还是不解,说为什么这么拼? 我感觉到旁边有人看我,转过头去,与赵老的目光对视上,两秒钟之后,我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有必须参加的理由。” 谭老师不知道我的情况,但作为天机处顾问团的赵老,却是知晓的。 他对旁边的谭老师说道:“加上他吧。” 众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随着赵老一行人过来的工作人员,正在紧急处理周围的伤亡人员。 没多一会儿,那三名被迷惑了心志的学员,以及重伤未死的夏龙飞等人,还有马小凤等人,便在这些工作人员的保护下,离开了燕子矶。 而赵老则带着导演组的一票高手,带着我们走向了林子深处去。 他们的装备齐全,有人的手中抓着一个掌上电脑一样的玩意,东西别看傻大笨粗,却掌握着所有学员的方位和状态。 而在赵老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最核心的地方,瞧见这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有安娜的族人,他们有的呈现出了显露本相之后的狼人状态,也有的则恢复了白种人的模样,还有许多的尸体碎片,看上去仿佛在这儿举行了某种邪恶仪式。 我在那边缘的角落处,瞧见草丛里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伸脚去刨,踢出了一个脑袋来。 是一个女学员的,因为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没什么特点让我记住,所以叫什么名字我是忘记了,但却知晓,她应该是高级班的。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去,而李安安走了过去,瞧见这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她缓步上前,伸手捧着那满脸惊愕与恐慌的脸,咬着牙,眼泪却如同水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是高级班的小班班长,对于高级班的每个人都很熟悉。 演习之前,每个人都斗志昂扬,而此时此刻,却是阴阳两隔,这般一想,如何不伤悲? 我们打量着场中惨状,闻着那浓烈的血腥味儿,我的胸口发闷,总感觉想要呕吐,而赵老手下的人在翻检着,大家瞧见这惨状,每个人的心头都憋着火。 事实上,演习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故,这可是大事情。 别的不说,校方肯定是需要有人站出来背责任的。 至于这人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如果能够将这一起事故的罪魁祸首给抓住,或许还会有一些转机。 这个事儿,或许就是赵老要求我们进入加赛的缘故吧。 如此翻检没多久,放在外围的眼线传来消息,鼠王和另外几人,他们出现在了防风岭附近,而在那边,好像有一个前来接应他们的小队。 听到这消息,赵老当即下令:“走,去防风岭。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第四十五章 大师之死 事情出现之后,包括赵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将这莫名其妙的闯入者,给全部逮住。 出发前,在内部的沟通会上,赵老甚至下了“杀无赦”的死命令。 也就是说,如果到时候没有办法逮住人,那么就下死手,千万不能让人能够逃出去。 当然,除了我们这些学员之外,校方还召集了大量的人手,包括前一段时间过来帮我们上课的老师等人,也都被临时调集过来,在防风岭、老虎崖和老牙弯一带布置围堵。 他甚至从军方借调了部分人手,以及之前的直升机来。 所有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将闹事的人给堵住。 毕竟我们这儿,不是公共厕所,不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相关的损失统计工作在进行,而我们则已经出发了,为了一会儿搜索的需求,全体人员都被分了组,而我、马一岙与李安安则分给了赵老师带领着,朝着防风岭的方向快速摸了过去。 我因为先前与鼠王奋战而略有脱力,即便是行气几个周天,但还是有些疲惫。 我不得不又用上了老参切片含在口中,保持体力。 瞧见我这模样,赵老师有点儿不太乐意了,对我说道:“侯漠同学,演习其实已经结束了,照你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先回营地里去待着吧;跟过来,其实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有可能失去性命的,刚才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他的想法,一半是为了我好,而另外一半,则是怕我拖累了大家。 不过这前三名的名次,我是志在必得,所以当下也是回了一句:“我不会拖累大家的。” 李安安也看不下了,看着几十米之外快速穿行的蓝方一群人,开口说道:“赵老师,刚才要不是侯漠凭借着一己之力,拖住鼠王,只怕我早就已经死掉了,侯漠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马一岙也说道:“赵老师,我会照看好侯子的。” 这两人都说了话,赵老师不再多说什么,按着耳朵上的通讯工具,与前方沟通着,然后朝前快速前行。 我们需要抄近路,赶到防风岭,然后分作几队,如梳子一样地扫过,将人给找出来。 之前的时候,赵老和班主任谭老师说得很有自信,说调来了各路高手,另外军方也会在两个小时之后,派人过来参与搜查工作。 但所有参与过交手的人,其实都很清楚,这件事情,其实很难。 最主要的,是鼠王和那个格瑞拉,两人都有一定的反侦察和隐藏能力,如果他们不与我们拼斗,而是藏起来的话,我们的人手就算是再多一倍,也未必管用。 这也正是赵老临时决定加赛的原因。 毕竟我们这些混到了最后的学员,从个人实力上来说,都是没得说的。 至少要比其他非专业性人才要强上许多。 一行人快速潜行,很快防风岭就近在了眼前,赵老师蹲在一棵树后面,通过无线电在于前面的队伍低声沟通着,而马一岙则找到了我,问道:“侯子,怎么样,感觉行么?不行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后面的名次,我和安安帮你来抢,如何?” 我摇了摇头,说不,我能坚持。 李安安在旁边,凝视着我,然后说道:“侯漠,有事你说话。” 我感觉她看我太久,抬起头来,笑了,说怎么,我脸上有花么? 李安安也笑了,说没有,我就是在想,你刚才怎么那么准呢,为什么知道鼠王会从后面袭击我们? 我说我和小马哥之前跟他有过交手,对那家伙有一定的了解。 李安安又问,说你当时,不害怕么? 我耸了耸肩膀,说烂命一条而已,怕个啥? 马一岙说道:“这件事情,没有想象之中简单,鼠王那样的敏感身份,为什么会搅合进这件事儿上来,这个很奇怪。另外那个格瑞拉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夜行者,反而是某种凶兽啊。” 李安安将之前的情况讲了一遍,马一岙沉吟一番,然后说道:“很有可能是冲着那帮狼人来的,用他们的血肉和精魄,血祭之后,将格瑞拉从某种状态复活。” 李安安皱着眉头,说总感觉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一些什么人。 我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从头到尾,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露面。” 马一岙知道我的意思,说你是指尚良么? 我点头,说这家伙虽然已经觉醒了,而且据说是很稀少的血脉,但到底还是基础太差,即便是进入了补习小组,也是如此,甚至都还不如董洪飞和马小龙等人。但我总觉得,此人的城府,自从觉醒之后,就变得莫名的深,总感觉他会在实战演习之中,闹出点儿什么事来。没想到演习结束了,都没有他的消息…… 李安安跟我一起,都是补习班的成员,所以对尚良的实力也是很清楚的。 她不屑地说道:“你可能是太关注他了,这样的小角色,即便运气好,没有被淘汰,估计也是藏在那个角落,不敢出来吧。” 我说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回到营地里去了? 李安安点头,说大概如此吧。 我虽然不是很赞同李安安的话,但又没有什么证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提及。 随后马一岙谈及了格瑞拉的复活,和此刻他的状态。 这种情况,他曾经在某本古书上面提过。 格瑞拉,很有可能是《山海经》之中记载的“无启国人”。 我很好奇,说什么叫做“无启国人”? 马一岙说道:“在一本叫做《酉阳杂俎》的古书中,有过记载,说‘无启民,居穴食土。其人死,埋之,其心不朽,百年化为人。录民膝不朽,埋之百二十年化为人。细民肝不朽,八年化为人’——这是什么意思呢?说有一种妖民,他们的人死了,但心脏不会腐烂,如果采用某种秘法埋下,百年之后,还会重新复活。” 李安安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不是长生不老么? 马一岙说也不叫长生不老,应该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复活”吧,而鼠王则是用了某种邪术手段,通过祭祀夜行者的精血,将格瑞拉最终复活出来,但因为某种变故,或者是他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使得格瑞拉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模样…… 与那玩意有过交手的李安安十分认可,点头说道:“现在的格瑞拉,很恐怖,我感觉都不像是人,而仿佛某种生物兵器了。” 三人在低声聊着,而赵老师也确定了情况,对我们说道:“他们几队,已经过去包围了,我们从左边往上摸过去就行。” 马一岙说道:“怎么弄?” 赵老师说道:“我们人手不足,得分开一点儿,每人相隔五米到十米左右,一旦发现任何状况,别独自行动,大声呼喊同伴,知道么?” 几人都点头,然后开始前行。 此时此刻,天色渐晚,夕阳斜照,我感觉赵老师有点儿着急了,又或者说他们身上的压力,变得越来越重了。 因为如果到了夜里,原本被堵在此处的鼠王等人极有可能趁着夜色,逃离此处。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变得更加验证,完全没有办法挽回。 毕竟,死了那么多的学生,而且好多都有家世背景的。 这些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属们,总得有一个交代吧? 凶手抓不到,怎么说得过去? 我们开始分散,朝前行走,为了照顾我,马一岙执意让我在最中间,他和李安安,一左一右,将我给护住。 四人前行,而在不远处,还有其他的几队人马。 我们小心翼翼地朝着山上走去,注意着每一处的角落和缝隙,务必不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如此一阵搜查,一直到了山岭之上,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情况让人有些错愕,站在一块山石上,赵老师通过通讯器与其他工作人员沟通,得到的结果很让人沮丧。 因为其他方向上,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为了这事儿,赵老甚至大发雷霆,将前期堵在这路上的相关负责人给训斥了一通。 有人怀疑,鼠王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直升机出动,开始朝着外面范围搜索,不过此刻天色已晚,更加难以找寻。 队伍里的气氛很差,马一岙鼓励我们,说他们一定是找地方藏起来了,要不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翼而飞呢? 此时此刻,除了鼠王和格瑞拉之外,还有接应他们的人手。 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的。 马一岙这边说着话,突然间李安安吸了吸鼻子,然后问我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说血腥味。 随后,我顺着血腥味,朝着左边的一处山崖走去,很快,我发现那血腥味,居然是来自于山崖的半山腰处。 我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望去,却瞧见在山崖下方的十几米处,有一个凸出半米的小平台。 而平台之上,有一个人躺在血泊中。 我眯眼,突然间浑身惊骇莫名,差点儿就摔落到了悬崖之下去。 杨林老师。 第四十六章 墙上的脸 得益于我双眼的变化,使得我能够瞧见很远之外的东西,又或者通过瞳孔的调节,将远处的东西给看得更加清晰。 我甚至还能够望气,能够通过那人身上的气息,辨识出很多有用的信息来。 当然,也我可以通过望气,打量那人到底是死是活。 那个凸出山崖前的小平台,躺着一个男人,一个让我为之敬畏的男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我最尊重和热爱的老师。 此时此刻,他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生机。 这个男人,虽然从修行的角度上来说,他算不得多么厉害,但关键是他的专精,以及执着的匠人精神,使得他的枪棒手段,拔高到了近乎于“道”的地步。 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也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即便是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高手,但对他,却依然保持着一份浓浓的敬意。 但此时此刻,他却死在了这里。 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而且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儿动静。 或许,刚才如果我们有谁但凡听到一些什么动静,他就不会死去。 或许…… 我的心中满是懊恼和后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瞧见,在杨林老师的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趴在了他的左边,仿佛在哭泣,又或者是干嘛来着。 紧接着,我发现杨林老师的脸有一些奇怪。 对,很奇怪,莫名的削瘦,皮包着骨头,十分吓人,就仿佛农村房梁上挂着的老腊肉一样。 刚才我瞧着,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趴在杨林老师身上的那个人往后退了一点,让我完全瞧不见他的模样。 紧接着,杨林老师的尸体被那人用脚一踹,直接跌落到了山崖之下去。 “啊……” 趴在崖边一同观看的李安安低声惊呼了一声,然后对不远处的赵老师喊道:“这边有人,在悬崖的半腰处!” “什么?” 赵老师正在通过无线电跟人说着话,听到李安安的呼喊,回了一句,而李安安大概是瞧得不是很清楚,回答道:“有人在山崖半腰处,将一具尸体推下去了……” 我此刻已经满心怒火,翻身抓着那凸出的岩石,往悬崖之下爬去。 马一岙在旁边瞧见,赶忙叫住我:“侯子,你干嘛?这样子太危险了……” 我瞧见左下方有一片攀附在山崖上的粗藤,往下一跃,抓住了那藤条,然后抬起头来,咬着牙,满脸仇恨地说道:“危险个几把——那具尸体,是杨林老师。” “杨林老师?” 听到我的话,马一岙的嘴巴长得很大,随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对不远处的赵老师喊道:“人应该就在下面,他们杀了杨林老师,然后将人给推下了山崖。我们先下去,赵老师,你赶紧跟上面的人说,让他们过来增援。” 他说着,也跟着往下攀爬而来。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敌人露了头,就必须分秒必争,不能再让人给跑了。 十几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特别是在这么高的悬崖之上,稍微一不小心,失手跌落下去,等待我的,绝对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死亡,直接摔成肉饼。 正因为如此,才使得我即便是心怀怒火,却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等我真正来到下面的时候,才发现这儿居然是一个山洞——此刻天色一黑,我跳下来,发现血泊不见了,这儿是一块凸出崖间的平台,七八平米的样子,而里面则是黑黝黝的洞穴。 我侧耳倾听,感觉洞子很深,遥遥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刚才杀害杨林老师的凶手在奔走。 那个背影,虽然被遮住了大半,但我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是谁呢? 就在我费心思索的时候,马一岙和李安安相继跳了下来,瞧见这情况,李安安问道:“人进去了?” 我点头,说对。 李安安蹲下身来,打量周遭,发现一点儿血迹都没有,不由得一愣,说不对啊,我刚才在上面的时候,瞧见有一滩血迹的反光,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之前在那位田军老师的尸体,也是同样的情况,不翼而飞。” 我说的, 是那个马脸男子。 听到我的话语,李安安的脸色沉了下来,然后认真地问我:“你真的看到,是杨林老师了么?” 我点头,说对。 李安安有些不太信,说可是,那么远,你怎么可能…… 马一岙在旁边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说道:“侯漠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面骗你的,他的视力,比绝大多数人强,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不用怀疑——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要不要进洞子里面去搜,将那个杀害了杨林老师的凶手给找出来。” 我已经摸出了熔岩棒,将这天珠一样大小的玩意儿捏在掌心处,然后往里面走去。 我一边走,一边说道:“时机稍纵即逝,我反正是不能等。” 是的,我要报仇。 虽然杨林老师是天机处请来,给全体人员上课的,他只是教师,与我之间,并无特别的关系。 但是在我的心头,却一直都把他当作是我的老师。 我在这世间,最尊重的几个人之一。 我本以为日后还有机会再跟他讨教一些,无论是枪法,还是棒法,因为我觉得他即便是谦虚地说自己的枪棒手段不行,但在我这边,却依然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东西。 但是,他却就这样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了我的附近,而倘若当时我但凡有一点儿醒目,及时赶到,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这般想着,我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悔恨。 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我没有办法忍住。 而且我有那铜皮铁骨的神通,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还是有很大的容错率。 我往前面的洞子里走去,瞳孔不断收缩,适应着这里面的黑暗,而身后的马一岙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就跟了过来。 至于李安安,她则是跟崖顶上的赵老师交代几句,然后在他的制止声中,也跟了过来。 三人前行,以我当先,朝着黑黝黝的洞子里走去。 这洞子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很短的,能够马上堵到敌人,然而没想到越往里走,那空间越发开阔,没多一会儿,我们居然来到了一处足有篮球场面积的开阔空间。 这地方顶儿不高,最高的地方也就四五米,而低矮的地方,恐怕人都得弯着腰、低着头走路。 而在这样的空间之中,我闻到了一股极为古怪的尿骚味儿。 是什么…… 我四处找寻着,发现这空间虽然开阔,但中间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一大堆的苞米棒子,又有一片乱七八糟的农具堆积,还有怪石和木头,将空间分割成了数块区域。 从我这边往前望,还发现有两扇木门,一左一右,不知道通向那个地方。 最后进入这儿的李安安停下了脚步,吸了吸鼻子,然后开口说道:“这个地方,以前有人住啊。” 马一岙沉声说道:“或许不是人。” “那是什么?” “野生夜行者……” 两人低声说着话,突然间,我的左边传来一阵动静,我听到,毫不犹豫地箭步抢了过去,瞧见那一堆废旧农具、家具的中间,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我在一瞬间,将手中的熔岩棒变大,然后抓在手中,往前猛然一敲。 砰…… 却听到一声轰鸣之响,那旧农具给敲得一阵稀里哗啦,身影却不见了踪影。 我有些诧异,感觉左边的岩壁上有动静,就猛然扭过头去。 我瞧见了一张格外诡异的脸,双目泛绿,然后脸颊和下巴尖尖,耳朵也翘起,嘴咧开,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来。 与那张脸对视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晃荡,沉浸在一片天旋地转的绿光之中。 而随后,我感觉身边有人冲了过来,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见那人也与墙上的脸一模一样,下巴尖尖,嘴角的笑容诡异而残忍。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棒,朝着那人砸去。 那人往后一跳,躲过我的这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那叫声尖锐,直刺我的心中,让我莫名愤怒,而这个时候,从旁边又出现一个人来,朝着我叫嚷,仿佛在挑衅什么。 我提棒而上,朝着那人打去,那人的手中却有一把剑,挡住了我。 我的视野里满是绿光,心头则是无边的愤怒,挥棒前击,如此交了几次手,突然间我感觉到前方一片光明,紧接着一阵古怪的经诀传入耳边。 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晃了晃头,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拍在了我的额头上。 轰…… 我的脑子一阵晃荡,睁开眼睛,却瞧见那个脸颊和下巴尖尖的人,居然是马一岙。 而他的旁边,李安安正一脸关心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怎么了?” 李安安说道:“你好像被什么迷住了,发疯一样地攻击我们,好在马哥在……”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左前方的门那儿,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响。 我们扭头过去,却发现那门虚掩着,却并没有任何人影。 三人愣了一下,我突然间感觉到寒意笼罩全身,赶忙大声叫道:“小心……” 唰…… 第四十七章 关门打狗 看不到人,却能够感觉到人,这样诡异的情况,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家伙。 鼠王普锐斯。 果然,我就说这帮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去,原来真的是躲在了这里。 随着我的提醒,无论是马一岙,还是李安安,都互为依靠,朝着周围望去,努力打量着四周,防备着敌人的偷袭。 而我则深吸了一口气,左右打量着,希望通过我的双眼,找到隐身中的鼠王。 然而当我们四处打量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又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宁静之中,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 如此僵持了两分钟左右吧,马一岙终于开口说道“进去,看看?” 他提议进入刚才突然打开的门内,一探究竟。 而这个时候,李安安却提出了反对,说那里很有可能是敌人故意弄出来的陷阱,好让我们咬饵上钩。 除此之外,她还在疑惑另外一件事情。 按照之前的沟通,周围的其他小队人员,在得到消息之后,应该会赶到这边来了。 为什么我们进来这么久,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赵老师,也没有进洞子里面来。 怎么回事? 就在她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来路上,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一声巨大如雷的轰鸣声,却是从我们刚才进入的狭长通道处传来。 而与此同时,巨大的烟尘也从外向里,席卷而来。 整个空间都在颤抖,脚下的岩石在抖动、震颤着,让人心惊胆战。 马一岙低声喊道:“糟糕,他们去把通道给断了。” 对。 我刚才还在想,那鼠王出来之后,为什么不朝着我们发动攻击呢。 原来并不是他暗算人的法器被破坏了,而且因为他筹谋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关门打狗。 他准备将我们的支援通道给拿住,然后再来对付我们。 糟糕。 我伸出手,右手上的熔岩棒在灌注妖力之后,化作了一米长的棒子,顶端的金属圆环将它紧紧箍着。 之所以不变长,是因为在这么狭窄的环境里,短棍远比长棒要好使一些。 而李安安也拔出了木剑,马一岙折扇一甩,化作半边,上书四个大字。 本地山神。 至于那“风公子”的字样,已经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抹了去。 三人都全力以赴,而在这个时候,如何安慰众人,如何作决断,就选出了一个人的担当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并不是李安安,而是马一岙,他对我们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必须守门而战,静待援救,不能让他们将我们给包围住,快速拿下。” 李安安一下子反应过来,指着那边的门,说杀进去? 马一岙点头,说道:“对,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不能让对方将节奏给掌握住了。” 我一马当先,开口说道:“我来。” 我疾步上前,而马一岙这一次没有再阻拦,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快步来到了门口,用短棍往前抵住,缓缓推开,里面一片黑雾弥漫,却没有什么攻击,让我松了一口气,往门里走去。 然而刚刚踏出门里,迎面就来了一把长刀,照着我的脑袋劈了过来。 我侧头避过这一下,不退反进,陡然往前,猛地一下,闯入了对方的怀里去。 这是贪狼擒拿手的法门,讲究的,是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思路,对方完全没有想到,给我撞了一个满怀。 我与对方挨近的一瞬间,却感觉到馨香满怀。 还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柔软和弹翘,传入了我的胸前来。 这,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拥有着硕大凶器的女人。 啊…… 就在我满心诧异的时候,裆部传来的剧痛,让我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之中来,赶忙运用起了铜皮铁骨神通的我伸手出去,想要抓住那女人,却没有想到她身子一缩,居然就从我的怀里逃开去。 紧接着,一阵疾风,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 我头也不回,熔岩棒甩了过去,却传来一声钝响,我感觉巨力狂涌而来,往后退了几步,瞧见那人居然全身都藏在一个铁疙瘩里面,手中还举着一个圆盾。 而在这一瞬间,我瞧见这个门口的空间里,藏着六人。 除了那女人和铁疙瘩之外,还有四人,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这些人,应该就是过来接应玄冥二老的家伙。 我与人一交手,立刻知道,这一帮人,没一个善茬,好在马一岙和李安安的增援没有让我陷入围殴之中,三人在一瞬间彼此配合,迎下了敌人暴风骤雨的攻击。 在黑暗中,众人一阵交击,而随后,蹭蹭蹭的几声,有火把燃起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我在这一瞬间,将这六人全部都尽收眼底。 没有鼠王、没有格瑞拉。 也没有我之前在悬崖之上,瞧见那个将杨林老师推下山崖的人。 我可以很确定,没有。 这儿空间很大,足够我施展,所以在一瞬间,熔岩棒就已经快速变长起来,紧接着我凭借着一己之力,挡住前面四人的进攻,也瞧清楚,这几人,三男两女,一个未知。 最早与我交击的那女人,是一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丰满少妇,穿着一身红色罗裙,满目春色,手中却抓着一把鬼头砍刀。 那个铁疙瘩用金属将全身笼罩,看不出性别,但身材高大,左手持盾,右手抓着一根铁链流星锤。 还有一个秃头老者,手中一把青钢剑。 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手中一根狼牙棒,身上纹着九条龙,张牙舞爪。 一个青涩平胸的少女,双手抓着黑色短刃,眯眼打量人的时候,如同野狼一般凶狠。 还有一个胖子,双手铁拳套,游离在外。 我们在激斗过后,开始收缩阵型,李安安卡在了门口,将门拉住,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那几人寒声说道:“驻马店六杰,你们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趟这浑水?” 驻马店六杰? 我没有想到李安安会认识这几人,有些诧异,而那秃头老者瞧见李安安,也颇为心惊。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说道:“李小姐,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李安安先声夺人,开口喝道:“汤洲明,你与我伯父有故交,与武当也是有些渊源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与我一起,共同抵抗鼠王等人,日后我伯父一定会有重谢的……” 她说得秃头老者脸色阴晴不定,而这时,那风韵犹存的少妇却哈哈大笑起来。 她对着李安安说道:“好个牙尖嘴利、空口白牙的小娘皮,你满口承诺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事儿,可是要实现的?” 李安安说自然如此。 少妇“呸”了一口,说放屁。 那胖子也开口说道:“大哥,你可别忘记了,咱们可是收了当下就能兑现的好处,况且比起那位大人来说,什么武当啊,浮云剑李东云,可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如同哼哈二将,如此一说,原本有些犹豫的汤洲明眼神变得坚定。 他对李安安说道:“李家侄女,这事儿你别怪俺,要怪就怪你没事儿,卷进这里来了!” 说罢,他猛然一挥手,厉喝道:“全部杀了!” 老大下令,其余五人蜂拥而来,各自展露出了凶狠的杀招,汹涌连绵,让人为之惊骇。 我不明白这“驻马店六杰”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交手,却也知道个个都是身手不凡之辈,特别是那汤洲明,更是有着大家气势。 他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风云激荡,将整个空间都给弄得嗡嗡作响。 好强! 我们三人骤遇强敌,难以快速结束战斗,只有硬着头皮抵挡着,又担心那鼠王和格瑞拉,以及神秘人的介入,当时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而在这个时候,李安安也终于不再犹豫,她清啸一声,却是穿刺整个空间。 紧接着,她手中的木剑化身成了一条蛟龙,发出精光无数,万般青锋,落于场中,让敌人纷纷后退,而下一秒,李安安的身法翩翩而起,骤然转身,又消失不见。 当她再一次浮身出来的时候,那木剑居然穿透了一人的胸膛。 这一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宛如神来之剑。 噗、噗…… 那个身上纹着九条龙的年轻人,一脸惊愕地看着那穿刺过了后背、抵达胸前,还沾着鲜血的木剑剑尖,张开嘴,艰难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话说完,他的身子颓然倒地,而身上的九条青色蛟龙却化作一团雾气,带着无数尖厉恶毒的叫声,扑向李安安。 李安安脸色淡定,抽出长剑。 她的剑刃之上莫名多出几分金光,轻轻一扫,那些黑雾里的怨气,全部都消散,再无动静。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余的驻马店五杰都崩溃了,而那汤洲明也红着眼睛,厉声大叫道:“尚先生,你还打算坐视不管么?” 他的话音刚落,却听到西北角处,传来一声轰然之响。 刹那间,黑雾弥漫了整个空间。 ******** 小佛说:今晚嘉庚。 第四十八章 尚良其人 那黑雾出现的一瞬间,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油然而生。 这种黑雾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之前交过几次手,无论是死兽九宫格,还是燕子矶埋伏,我都与之有过交手,太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了。 我也知晓,那个从头到尾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家伙。 尚先生? 我的心头一跳,却瞧见那浓稠不化的黑雾里,突然间射出了几根章鱼一般地触手来,朝着我们的脸戳来。 我一马当先,举棍而上,朝着那章鱼触手砸去,却没有想到一棒子砸了个空,紧接着那触手穿过了我的棒子,猛然扎在了我的左肩之上来。 我一棒砸空,立刻感觉不对,而当那触手扎在了我的肩膀上时,一股酥麻从那儿传来。 紧接着,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等等,不对…… 我是意志坚定之人,很快就从那种虚无的快感之中挣脱出来,瞧见那触手从细小变粗,不断往后抽去,却是如同蚂蝗一样,将我身体的精血往外抽去。 这我如何能够忍住,当下也是将妖力点燃,一蓬火焰,从左肩之上浮现出来。 那触手不受力,所以熔岩棒无法拦住它,却受不得火力灼烧,烈焰一起,它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陡然扯开。 而在它离开的一刹那,痛觉仿佛才重新回到了我的感应神经里来。 痛……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仿佛女性分娩一样,痛觉在一瞬间弥漫全身,而那鲜血,也如同戳破的气球一样,喷溅而出。 我捂住右臂,往后退去,却瞧见马一岙和李安安也中了招。 两人都给那黑雾之中伸出来的触手定住,而与此同时,驻马店六杰之中的五位,也都一同出击,配合着这黑雾触手进攻。 当我摆脱之时,马一岙已经给一脚飞踹,滚落在地。 而李安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悍,她的木剑之上,金光浮动,几剑挥洒,却将那触手给全部击溃。 随后她一把剑护住了马一岙,且战且退。 形势在那黑雾出现的一瞬间逆转,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我不确定马一岙到底有没有伤到,横下熔岩棒来,妖力灌注,将其点燃,火焰冲出的一瞬间,那黑雾凝聚而出的触手受热,往后退去,而我则跳到了马一岙和李安安的身前来,将他们给护住。 李安安将地上的马一岙给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非常关心马一岙,一边挥棒,一边用余光打量,而马一岙的口中涌出鲜血来,开口说道:“我没事……” 话都还没有说完,他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瞧见他这模样,李安安左右打量,然后说了一句:“先撤!” 她拖着马一岙,往左边的方向退去,我挡在他们的后面,余光打量,瞧见那里又有一个狭长的黑洞,估计才一米五不到的高度。 它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向哪里去。 此刻力敌,肯定是打不赢对方的,唯有保存好自己的性命,静待援兵。 我掩护着李安安和马一岙往后撤,然而那五人自然不肯,而那个被汤洲明称之为“尚先生”的迷雾黑手,也是不肯放过我们的,当下黑雾席卷,宛如狂潮涌来,而其余人也是,拼死而上。 这些人说真的,如果是在以前,对上一百个我,都随手灭了。 特别是那个汤洲明,和那少妇、胖子,这三人绝对是大妖以上的高手,他们每一个与我单独相斗,输赢都不一定有定论,特别是那汤洲明,我感觉还能够稳稳压住我。 但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拼命阻挡着,再一次地将妖力点燃,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来。 我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这一众人等都给拦在了那狭小的洞子之外,而就在这时,我们刚才进来的门口,传来了一点儿动静。 紧接着一个矮小黑瘦的男人也走了进来。 鼠王。 瞧见这些,我的心顿时就往下沉去。 果然,我们闯进了敌人的老巢。 然而援军何时到达,在通道被损毁的情况下,我却完全不知晓。 怎么办? 我脑子“嗡嗡”作响,却拼死堵在了那洞口,一根熔岩棒,拦住所有人的追击。 瞧见我如此悍勇,好几人都有些犹豫,知晓我这是想要以命换命的架势,而就在此时,黑雾之中,有人恨声说道:“什么驻马店六杰,全他妈的都是废物。” 听到这句话,我的双眼一下子就瞪了起来。 尽管我在汤洲明喊出“尚先生”的时候,就有了一些猜测,但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个黑雾之中的家伙,居然真的就是尚良。 对的,就是那个与我有过恩怨的家伙,尚大海之子,赵老收为关门弟子的尚良。 这个家伙,居然就是那幕后主使。 这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 因为这里面,有着太多的不可能——比如他一个京城世家下面头目的儿子,是如何跟鼠王这黄泉引的大人物联系上的呢? 再比如,他是如何瞒过重重守卫,甚至他的师父赵老连环杀人的呢? 再有,他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得如此恐怖的力量? 还有…… 太多太多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儿,以及疑点,让我有点儿懵逼,不过此时此刻,也不是去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在尚良的讥讽之下,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了。 那个全身包裹严实的铁疙瘩怒吼一声,然后朝着我这边猛然冲撞而来。 瞧见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我知道他是想要拼着被我一棒子砸得重伤的后果,也要将我给控制住。 我估摸着李安安和马一岙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没有敢再作停留,身子一缩,熔岩棒收起,然后我就朝着那小洞子里快速奔走而去。 咚! 我缩身进洞,那铁疙瘩来不及反应,重重地撞在了那只有一米五高的洞口处,庞大的身躯,却是将那洞子给堵住。 我躬身前行,瞧见这洞子越往里越矮,中间有一段,却是几乎只有一米二的高度。 我这个时候,不得不手脚着地,如同野狗一般,向前爬着。 而我的身后,则是尚良气急败坏的喝骂声。 很显然,他本以为志在必得,所以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想到,我居然转身就跑开了去。 一大股的血腥气,从后方涌来,我听到了尚良愤怒至极的叫声。 他在喊我“站住”。 这家伙在慌张之下,终于没有再藏于迷雾之中,而是一马当先地冲了过来。 紧跟着的,还有鼠王。 那家伙的脚步轻盈,但却具有极强的威胁性。 因为他凝如实质的杀气,最是骇人。 狭窄而低矮的山洞暗道之中,一群人在前追后赶,我爬行了两分钟左右,瞧见前面居然出现了岔道。 而李安安和马一岙,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我的脑子愣了一下,然后眯眼打量前方,发现左边的岔路上面,有些许痕迹,显然是有人刚刚走过。 也许,马一岙和李安安正是从这儿离开。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奋力朝着另外一个岔道狂奔而去,所为的,是给他们拖延足够的时间。 我这么做,并不是我有多么的伟大,而是觉得既然有一个岔道,后面必然还会有岔道。 如果是这样,我或许能够不断奔行,最终将时间拖住。 而马一岙和李安安,也许就腾出了时间来,与外面的救援者汇合,将这儿的情况跟他们说明,到时候再来救我。 这才是最好的节奏。 我是这般想的,然而沿着这条岔道一直往前,却发现再也没有任何的岔道,一条路走到头去。 唯一让人觉得舒服一点儿的,是洞子逐渐变高,不用爬行而走。 我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来。 这儿比起之前那里,更加巨大,洞顶最高的地方,差不多有十几米,而且还有天光,从不知道那里漏了下来。 还有空气在流动。 在这山洞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山石,有近百平方米,离地两三米高,而中间,又有一根类似于华表的石柱,竖直朝上。 我走进这空间来,脚下有台阶,一共十八级。 我飞快跳下,足有打量,发现有许多的石头,散落各处,大的三五米高,小的几十公分的样子。 我快步冲了过去,没有去正中,而是找到左边的一块大石头,躲在了它的后面。 藏好之后,我深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急剧跳动的心脏平复一些。 我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而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入口那边,随即我听到那一行人顺着台阶走下,来到了场中来。 我尽量低伏身子,藏在石头后面的阴暗处,小心翼翼地躲着。 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想到尚良却是哈哈一阵大笑,说黄大仙,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到了你的老巢里来,还请您,让他赶紧露面啊。 嗡…… 整个空间突然发出了“嘎、嘎、嘎”地一阵哄声,古怪的笑声充满四周。 紧接着,我瞧见我面前的那块石头上,居然出现了一张古怪的尖瘦脸孔来。 那一双碧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它,在笑。 第四十九章 神秘男子 说实在的,当从尚良的口中,喊出“黄大仙”三个字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因为在我的心中,川中的黄大仙黄老先生,一直都是我为之敬仰的前辈高人。 如果他都参与进这件事情来,我实在是很难过。 但当那山壁上的脸孔浮现,尖尖的脸颊和下巴,再加上那嘴角一抹古怪邪异、无端残忍的笑容,以及满目的绿光出现时,我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此“黄大仙”,非彼“黄大仙”。 这玩意,应该就是东北民间传说中的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黄鼬。 这东西在东北的民间流传甚广,据说在东北之地,有着俄国、日本乃至朝鲜的文化冲击,特别是正道之道教衰微后,“五大仙”就被汉族民间百姓供奉——这所谓的“五大仙”又叫“五大家”,或“五显财神”,分别指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和灰仙(老鼠)。 黄大仙,即黄鼠狼,被汉族民间唤作“黄二大爷”。 这事儿在南方之地不显,反而是北方,越发的昌盛繁荣,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很灵,许多疯癫汉子的口中,都会有这样的事儿流传出来,越发昌盛。 我想明白这一点,当下也是张嘴,使劲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舌尖上的疼痛,让有些恍惚的我瞬间清醒下来,当下也是一声厉喝,口中的鲜血成束,喷在了对面的石头之上。 我这鲜血,蕴含了我体内灼热的朱雀热力,沸腾如火,落在了那山壁之上,那古怪的脸挨上,顿时就是一阵扭曲,随后那腾然而起的白气,混合着缕缕青烟,却是从里面浮现而出。 紧接着,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家伙,出现在了我藏身的山石顶端。 它站在五米高的大石之上,指着我,大声喊道:“这小子在此,快过来杀他。” 那家伙身子只有一米五的高度,浑身毛茸茸,手脚细长,脸颊尖尖,却正是之前岩石上浮现出来的脸庞。 而此刻的它,脸上冒着腾腾青烟,用手捂着,疼痛难耐。 它那露出来的半只眼睛,满是怨毒之意。 我瞧见它,心中有些难过。 因为我突然间想起了一句话来,大概的意思,是说我的命格,不利北方。 也就是说,我越往北方走,越容易出祸事,甚至有可能丧命于此。 之前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 但是此时此刻,身处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且这里的角色,一个比一个凶恶奸诈,蛮横无理,而我的援兵,有基本上没有可能抵达的时候,我莫名就觉得,那句判词,当真是一语成谶。 这一回,我恐怕是要栽倒在这儿了。 毕竟,我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已经拼死爆发了两回,即便是我身体之内残留着大妖朱雀的洪荒之力,也有些匮乏。 毕竟这种事情,就跟男人那事儿一样,总得是有节制的,不可能说在这么短时间内,一次又一次。 一点儿休息,都没有。 所以我此刻,即便是咬破舌头,用精血,将那黄皮子给喷伤,也没有办法再一次的爆发出来,与这帮人做缠斗了。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放弃和妥协,也没有任何屈服的想法。 因为我的敌人,并不是旁人。 而是尚良。 即便是鼠王,跟我或许都有一丝和解的可能性,但对于尚良来说,这个混进了好人阵营里面的狼人,最忌惮的,就是自己的身份遭到暴露。 因为那样一来,他所有的坚持和假象,都会如泡沫一般破灭。 他害怕我泄露出他的身份去。 什么样的人,最能够保守秘密呢? 当然是死人。 只有死人,才是最能够让尚良安心的,所以我就算是屈膝投降, 也没有办法活下去,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膝盖变弯呢? 不如一战。 我咬着牙,将手中的熔岩棒再一次地变粗变长,紧接着用尽剩余的妖力,将其点燃。 轰…… 熔岩棒的表面,化作岩浆模样,我奋力高举,朝着那尖脸汉子砸去,却见他一个倒空翻,落到了后面去。 而下一秒,一大股的黑雾席卷而来,无数的触角从黑雾之中伸出,朝着我戳了过来。 一瞬间,无数的触角浮动,然后射出,仿佛机关炮一样。 我挥舞着手中满是焰火的熔浆棒,抵挡这连绵黑雾。 之前的熔岩棒因为没有火焰,所以无法抵挡,而此刻火焰正盛,那黑雾也有些畏惧,不敢向前。 但尚良却不会,只见此人一个箭步,冲出了黑雾,人如奔马势如龙,陡然冲到了我的跟前来,一矮身,与我横扫的一棒子完美避过,紧接着近身而来,双手一转,朝着我的胸口掏来。 贪狼擒拿手? 瞧见尚良的这手段,我为之一惊,因为同样的手段,我也烂熟于心。 没想到赵老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居然也会贪狼擒拿手。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的是无比的讽刺。 我被尚良近身过来,有点儿猝不及防,横棒一扫,却又被他完美避过,紧接着直接撞进了我的胸口,双手一推,我感觉即便是在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之下,我也有点儿扛不住,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未落地,头上又出现一人,猛然往下砸来。 我举棒抵住,却是那秃头老者汤洲明含怒一击。 我落下地,身后给人猛然戳了一脚,往前踉跄走了几步,却给人一把擒住了脖子,猛然一拽,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噼里啪啦的拳头,就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脸上来。 我觉得,倘若不是我有那铜皮铁骨的神通,只怕此刻的脑袋,已经成了一破碎的鸡蛋壳。 疼。 真疼,即便是有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我也感觉到疼痛难忍。 更让我为之郁闷的,是在这一瞬间,已经有好几人冲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我给按住,我想要反抗,却给一股恐怖的力量死死顶住心脉穴道,让我无法挣脱。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爆发,却给那人伸手一戳,泄了气,就再也没办法动弹。 拿住我的这人,却是鼠王。 这家伙的经验远比我强上太多,在他的面前,只要我失了手,就不可能再逆转局势。 我给完全缠住之后,无法挣脱,左前方的那个少女抓着两把匕首,便冲了上来,大声哭道:“好好好,按住他,我要杀了他,为五哥报仇雪恨!” 她如风一般,倏然而至,右手一转,那锋利的匕首仿佛就要扎在了我的心脏之上去。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我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却瞧见有一个人陡然出现,横起一脚来,将那少女给侧踢开去,滚落了很远。 “你!” 压住我的几人有些愤怒,瞧向了出脚的尚良。 而那家伙却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看向了汤洲明,冷冷说道:“我们之前的协议还算数么?若算,管住你的人,这里,由我做主。” 汤洲明对他的举动很是愤怒,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看向了鼠王。 鼠王微笑,摸了摸嘴角的老鼠须,说道:“听他的。” 听到这句话,秃头老者汤洲明即便是再不满意,也不得不低了头,而尚良在确定了主导地位之后,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用鞋尖踢了踢我的脸,含笑说道:“嘿,小子,你不会以为我想要救你吧?” 我冷冷看着他,然后吐了一口唾沫:“呸。” 那唾沫刚刚出口,就给尚良一股黑气逼迫,落回了我的脸上。 尚良哈哈大笑起来,说瞧瞧啊,你在集训营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吃老子的屁? 我自知必死,也不再顾忌,恶狠狠地破口大骂:“尚良,你个龟孙,来吧,弄死老子——老子先下去,等着你,反正你迟早都会下来陪老子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在弄你,搞死你个菊花残!” 我大骂着,却给尚良伸脚,踩住了我的嘴巴。 他平静地指点旁边:“将那家伙手中的棒子给扔开一点,那玩意,有点儿邪门。” 他大概是回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想要将我所有的底牌都卸掉,然后用言语彻底羞辱我,最后再弄死我。 如此这般,好了却他的心结。 旁边有人过来掰我的手,是那个胖子,他费了挺大的力气,终于将那根棒子从我手中弄开。 不过熔岩棒认主,对于他人,天生自带排斥力,那人拿在手里,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哎呦一声,下意识地将棒子给扔了老远,哐啷几声,落到了十几米之外的高台旁边去。 胖子扔了熔岩棒,破口大骂,说什么鬼东西,真扎手。 尚良瞧见熔岩棒没了,俯身下来,揪住了我的脸颊,恶狠狠地说道:“侯漠啊侯漠,你也有今天……” 他有千般言语想要羞辱于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间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多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随意扔掉?” 啊? 这声音古怪,不但我大为惊讶,其余人也都十分意外,纷纷扭头过去。 我被尚良踩着脑袋,只能通过有限的余光打量,却见在这场中,突然间之间,多了一个穿着蓝色土布褂衫、满脸胡子却并不邋遢的男子。 第五十章 黄泉引办事,哎哟…… 那男子有着一张削瘦而坚毅的方脸,还有一双宛如苍鹰般的眼睛,微微眯着,朝着这边打量而来。 他那样式简单的蓝色土布褂衫之下,是一具结实而强壮、拥有爆炸性力量的身体。 褂子外,显露出来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坚硬。 这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开口。 他坚毅而结实的嘴唇,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但所有人,包括被死死踩在脚下的我,都能够知晓,刚才的那声音,正是从他的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尚良、鼠王以及驻马店五杰而言,这都是一个不速之客。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过来的。 又或者,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瞧见这人,无论是尚良,还是鼠王,都朝着我左前方那个尖脸候腮的矮个子望去,那家伙才是此间的主人,这儿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那家伙也是一脸懵逼。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子,他张了张嘴,方才用那尖厉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男子自从出现之后,就在打量着周围,最后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岩石高台之上那如同华表一样的柱子上去。 他凝视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听到那矮个儿男人问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我?我是谁,这个事儿,很难跟你们解释的——你们先说说,你们是谁?” 腹语。 直到此刻,我方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声音之所以古怪,是因为他用了腹腔在说话。 好古怪。 此人不显山不露水,我尝试着从他身上望出些气息来,好做判断,但让我郁闷的,是从我的角度望去,他好像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不是一个修行者? 不过他的气度俨然,有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势,这让尚良和鼠王等人都有些投鼠忌器。 他们犹豫了一下,终于由最是见多识广的鼠王上前去,拱手说道:“阁下您好,我们这边,是黄泉引办事,黄泉引是噬心魔大人一手操办而出的组织,您若是认识他,还请给个面子,不要搀和进这件事情来。” 什么? 黄泉引,居然是噬心魔一手创办的? 我满心惊讶,又隐隐感觉好像哪儿听过这说法,总之心中又惊又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不曾想那男人的眉头皱起,仿佛将这话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才说道:“黄泉?” 鼠王客气地拱手,纠正道:“黄泉引,全称叫做黄泉引路人,不知道阁下可曾有听闻过?” 男人有点儿头疼,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我们这边,特别是看向了被人踩在脚下,又给限制住了行动的我。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这个,是在干嘛?” 这人的“孤陋寡闻”让鼠王生出了几分轻视之意,没有了耐心,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刚才说了,黄泉引办事,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他这般强硬的态度,让那络腮胡男人有点儿不太高兴。 不过他却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去,将我那根滚落在高台边缘处的熔岩棒拾了起来。 熔岩棒认主,对于任何非我的人都有着很是强烈的排斥反应。 它对于刚才那胖子如此,对于这个神秘男人,也是一样的,当下落在了那人手中时,又是高速颤动,又是冒出火焰来,将那人的右手灼烧。 不过不管它如何反抗,都牢牢地被那男人给控制住,挣脱不得。 与此同时,那男人凝视着手中的熔岩棒,双目缓缓睁开。 他的双目,仿佛一对炙热的小太阳,将整个昏沉沉的黑暗空间,一下子就给照亮,我感觉我的双眼都给刺了一下,白色光芒充满视线的全部。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整个空间倏然黯淡下去。 而那一直如同振动棒一般的熔岩棒,居然也停止了反抗,乖乖地躺在了男子的手中。 神秘男子用手轻抚着熔岩棒,就仿佛在抚摸亲人的肌肤。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没有人表示质疑。 我甚至有一种他在与熔岩棒在交流的错觉,而随后,那人抬起了头来,缓缓问道:“抱歉,各位,真的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不过我还是不得不多叨扰一下——请问,谁,是这棒子的主人?” 听到这话儿,鼠王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一挥手,驻马店五杰立刻就拦在了最前面,甚至都挡住了我的视线。 按住我穴道的鼠王则低声对尚良说道:“你要吸赶紧吸,那个大胡子看上去很邪门,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吸? 尚良不是蠢人,在觉醒之后,他的智商和情商,甚至呈现出指数级的增长,蹭蹭蹭地往上飙升,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来,趁着汤洲明等人拦住了那人,赶忙扑到了我的身上来。 此刻的我,因为刚才再一次点燃身上火焰,使得身上破破烂烂,衣不遮体,尚良扑倒在了我的身上,目光凶恶,朝着我的胸口就咬了过来。 当他近身的那一瞬间,我立刻感觉到一股滑腻、嗜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包裹着他的,还有粘稠如墨的黑气。 这家伙,才是最终的幕后凶手。 不管是王大明,还是其余人,都是被他给控制住了神志。 他甚至还能够通过这一团黑雾,将地上所有的鲜血、碎屑都给吞入腹中去,造成了种种假象,让我被人质疑。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来,一脸凶悍,仿佛要将我给吞入腹中。 我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凶狠可怖。 吞噬了那么多人的精血,他,已成魔。 这样的尚良,如何会简单? 在尚良咬住了我胸口的肌肉时,即便是使用了铜皮铁骨神通,让他无法下口,我也不得不在心中哀叹自己即将死去的命运。 因为即便是铜皮铁骨,也是有极限的。 比如之前鼠王的那无羽短箭,就有三支穿透了我所有的防备,刺进肉中。 尚良也可以,只要破了我的防备,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要死了么? 我在心中问着自己,脸上满是悲凉,然而就在尚良再一次张口,想要咬下来的瞬间,突然间有一根棒子,出现在了尚良的左脸边儿上。 紧接着,它猛然接近,实实在在地敲在了尚良的脸颊上。 砰! 这边,与刚才那神秘男子,相隔不远不近,而且中间还有五个一流高手在阻拦着。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尚良,都没有能够想到这个神秘男子能够出现在这里。 但那人却在所有人的诧异之下,出现在了这边,一棒子将尚良给砸得飞起,腾空两米,然后又一棒,将人给砸到了高台之上去。 靠! 瞧见他这动作的鼠王终于耐不住了,怒声吼道:“你既然选择与我黄泉引作对,那就去死吧!” 他双手一展,却有一大股的黄绿之气从他身体里喷出,化作五条蛇蛟,朝着那神秘男子席卷而去。 这蛇蛟足有手臂粗细,脑袋呈现出三角形,浑身泛着诡异光芒,惟妙惟肖。 这一手,显露出了鼠王对于天赋和毒性的精妙控制。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神秘男子的下一棒面前,显得是那般的苍白和无力。 我刚才给控制住,视线很窄,而当尚良被一棒子打飞,制住我的鼠王也上前与神秘男子拼搏的时候,翻身过来的我,正好瞧见了这一棒。 这是如此惊艳的一棒。 这是如此完美的一棒。 这是匪夷所思的一棒。 这是穷极我所有想象力都无法沾上一点边儿的一棒。 仿佛挥就之间,一个世界就毁灭了一般。 仿佛整个空间,都破灭了一般。 之前的时候,杨林老师告诉我,说他的枪法非常自信,但棒法却只能够排在十名之后,我当时还不以为然,只觉得杨林老师那不过是谦虚之语。 然而此时此刻,当我瞧见了这神秘男子挥出来的一棒时,整个人就惊呆了。 世间还有如此果断凌厉、平凡无奇却带着莫大奥义的棒法。 仿佛…… 天外飞仙。 原谅我贫乏的语言词汇无法去形容那一棒的经验,这种感觉如同三伏天吃了冰激凌,还他妈是草莓味儿的,如同一个小棋手观看石佛和聂卫平的世纪之战,如同五音不全的街头流浪歌手观看半壁江山的嘶吼,如同…… 当时的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除了发自肺腑的一声“哇”,再也没有别的话语说出口。 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当时内心之中的激动。 砰! 熔岩棒在那神秘男子的手中,如同一根轻巧的玩具,破开了鼠王具象而出的毒雾,然后恶狠狠地砸在了鼠王的脑袋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没有任何的花哨。 它看上去,朴实无华,仿佛小孩子一样缓慢,然而鼠王的身子却一动也不动,根本就没有避开去。 紧接着,这个为祸一方的东南亚大妖,没有任何的遗言,脑袋就给敲碎了去。 他大半个天灵盖直接飞起,豆腐脑儿一样的脑浆喷洒而出。 我愣住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我看来,如同山峦一样沉重、远古恶龙一般恐怖的鼠王,在这个神秘男子的面前,却连一招都没有抗住? 我浑身僵直,而那个男人一棒之后,却十分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的腹腔之中,传来一句话:“不好意思,我闻到了安南猴子的味道,情不自禁啊……” 第五十一章 巫棍南华 鼠王,这可是鼠王啊! 我感觉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跟我是同样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错觉而已。 纵横东南亚、港澳台不知多少年的鼠王,能够在天机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还安然无事的鼠王,居然就这样,给一个过路的不速之客敲破了脑袋…… 这事儿,你他妈的是逗我呢? 难道,这是鼠王的幻术,就是为了迷惑那神秘男子而弄出来的么?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滚去,却瞧见汤洲明等人已经朝着这边扑了过来,而那个黄皮子夜行者也是一声厉喝,纵身而下。 这帮人也觉得这事儿不太可能,所以想要配合着鼠王过来,对那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完成击杀。 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么? 只见神秘男子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我,将我往后猛然甩去,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诸位,我与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不想与各位有太多纠缠,你们若是现在走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然,以我的脾气,不会给你们第二次的机会……” 他说着这话儿的时候,那帮人也是杀气腾腾。 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占了有人多的优势,再加上有一个凶名赫赫的鼠王,还有尚良以及一直没有现身的格瑞拉在,胜算很大,所以完全没有管神秘男子的劝说。 不但如此,他们还无比凶猛,各种手段,轮番而上,看得不远处的我都忍不住心惊胆战,替那男子担心。 不过很快,我发现这个留着络腮胡的神秘男子,显然用不着我来担心。 他扬起了手中后的熔岩棒来。 那熔岩棒没有受到我妖力的激发,也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棒子,看不出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是在他的手上,仿佛那乐团的指挥棒一般,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艺术之美。 是的,从我的角度望过去,那神秘男子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学的美感。 就仿佛是国画大师在作画,书法大师在落笔。 张大千、齐白石,又或者千年前的王羲之,一种技艺达到巅峰状态时,近乎于“道”,顿时就有了一种惊人的美感。 当然,这个也需要懂行的人才能够感觉得出,就比如再好的画,譬如《蒙娜丽莎》,对我这种没有任何油画审美基础的人来说,衡量它价值的,恐怕除了金钱,也没有其它方式了。 而这位神秘男子的棍棒之法,在并不了解这手段的人眼里,恐怕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并不了解这神秘男子的厉害之处,使得汤洲明等人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怀揣着无知者无畏的架势,朝着他发动了宛如潮水一般的攻击。 一开始的时候,神秘男子还只是尽力抵挡,不与人太多冲突,然而到了后来,他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那帮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看得出来,他们的杀意非常浓烈。 所以在一瞬间,那个神秘男子一直处于收敛状态的架势,骤然展开。 他的脚步在不停变换着,踩着某种节奏,人影在一瞬间化作无数——我听出来了,这脚步的节奏,是“将军令”。 孔雀开屏什么样? 我以前没有见过,但是此时此刻,脑海里面,却骤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来。 一根棒子,化作两根棒子,化作三根棒子。 然后,漫天的棒子出现在了那人的跟前,充斥在了我的视线之中,随后我听到有人惊声叫道:“我的天,鼠王是真的死了,啊……” 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步入了鼠王的后尘。 而下一秒,漫天棍影,骤然收缩。 场中只余两人,便是那妖艳少妇,与青涩的少女,两人大汗淋漓,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然后胸口不停起伏,显然是被刚才那激烈的战斗给吓到了。 当然,除了激烈到让人战栗的棍法之外,还有的,就是她们同伴的尸体。 无论是汤洲明,还是那个黄皮子夜行者,又或者其他人,都已经躺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能够爬起来。 神秘男子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果断,狠决。 滴滴答答…… 熔岩棒的顶端,有鲜血低落下去,落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因为场面骤然变得寂静起来,所以我居然都能够听得清楚。 两个女人,脸色难堪,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 我这个时候,方才明白刚才鼠王为什么一点儿反抗或者躲避都没有,就给那神秘男子给一棒子敲死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在决意战斗的一瞬间,就将意志锁定在了鼠王的身上。 那意志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了鼠王的身上,和他的精神之中。 这情况,让他在那一瞬间,来不及做出太多的反应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脑壳,都已经跟熔岩棒敲碎了,脑浆流出,哪里还能够动弹? 而此时此刻,那两个女人一动也不敢动,也是因为如此。 我从未有想过,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凝聚至巅峰状态,能够有这样强大的压制效果。 场面沉寂了半分钟,那神秘男子终于开口了。 哦,不对,他说的,是腹语:“你们走吧,对于女人,我能不杀,尽量不杀。” 啊…… 两个女人此刻的精神状态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听到这话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紧接着朝着来路奋力狂奔而去,仿佛这个长相粗犷却面相温和的男子,如同魔鬼一般。 我瞧见那两人逃离,有心上前去阻拦,但感觉浑身脱力,难以前行追赶。 不但那两人逃了,就连之前被一棒子给砸飞的尚良,此刻也不见踪影。 那家伙绝对是瞧见这个神秘男子太过于厉害,自己抵挡不住,所以才悄不作声溜走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应该也是受了重伤的。 想到这里,我心急如焚。 然而我却不敢乱动,因为我面前的这个神秘男子,就在刚才,用了我手中的熔岩棒,将这么一群人打得四散而逃,而且从他出手的架势来看,我都能够知晓,他并没有用上太多的气力。 他与这帮人的交手,说句不好听的话,根本就是打地鼠一样简单。 越是这般,这人越是可怕。 他,会如何对待我? 我心中忐忑,又是敬畏,又是害怕地望着他,而那神秘男子则凝视了许久面前的这几人,方才回过头来,瞧见我全神戒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温和的笑容让我莫名就放下了几分心防来。 随后,他缓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打量了我一番之后,居然将手中的熔岩棒,扔到了我跟前来。 我伸手一捞,抓住了熔岩棒,不敢横呈身前,而是心随意动,让它变小。 当它最终成为拇指大的天珠模样时,我下意识地往怀里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褴褛,根本就是衣不遮体了。 神秘男人瞧见,温和地笑了,手往腰间抹去。 下一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摸出了一套衣服来,扔给了我,然后说道:“自己织的土布,而且还穿过两水,你若是不嫌弃,先穿上吧,不然有些别扭。” 我接过来,发现与男子身上的衣服很像,蓝色土布,感觉有些湘西苗族或者侗族的打扮。 我赶忙穿上,整理一下之后,赶忙拱手问道:“在下侯漠,湘南人,现在正参加天机处组织的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刚才那几人,是黄泉引的恶徒,他们闯入演习,屠杀我的同学,还用他们的精血,炼制邪物……” 我用最简单的言语,表明出了自己的身份来。 因为我感觉这个男人虽然话语不多,来历神秘,但一身正气,应该是个讲理之人。 我得先把自己的身份给立住了,方才不会有杀身之祸。 毕竟他刚才出手时那凝如实质的杀气,还是让我有些脚软,此时此刻,如果产生什么误会,他真的对我动手,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天机处?” 神秘男子皱着眉头,问我:“什么是天机处?” 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天机处是民间的称呼,其实就是中央管理我们的组织,他们的内部称呼,叫做‘419办公室’……” 他看起来完全不懂这些事情,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起来。 这个神秘男人的话语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我讲述,偶尔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我听着也很是迷糊,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大概一遍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什么,我也是刚刚进入这个行当不久,所以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神秘男子的脸色十分古怪,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又仿佛有着许多的惆怅和难过。 不过这些情绪,很快都被他掩藏了起来。 随后他淡淡说道:“没事,我差不多清楚了。” 我瞧见这个神秘的男人,心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前辈怎么称呼?” 神秘男子犹豫了一下,腹中缓缓说道:“我的名字啊,唉,这样吧,我来自苗疆,你可以叫我巫……” 我脑子豁然开朗,想起了杨林老师之前纵论天下英雄时的话语,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您,就是苗疆的巫棍,南华大师,对吧?” 神秘男子听到,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随后,他点头,说道:“对,我就是南华。” 第五十二章 九路翻云 原本还有一些尴尬的气氛,随着对方身份的解开而烟消云散。 我满心惊喜,因为先前的杨林老师曾经在纵论这天下枪棒英雄的时候,跟我谈及过,无论是嵩山少林的残叶大师,还是苗疆的南华大师,又或者韩国青瓦台的石佛朴永烈,因为他们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神秘,想要得见,全凭机缘。 若有机缘,一切好说;若无机缘,这辈子都未必能够得见。 这都是传说之中的人物。 我实在没有想到,这才几天过去,我居然就见到了这么一位,而且他还将我从这般危险的境况中,给救了出来——人生的境遇,想一想,还真的是神奇。 我放松了对南华前辈的警惕,拱手,开口说道:“前辈,多谢您的及时出手,救命之恩,难以未报。” 南华前辈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儿,我也只是随手为之,你用不着介怀。而且你我也挺有缘分的,用的都是棍棒之法,说起来,也是天意,你说对吧?” 我点头,赶忙说道:“前辈,刚才跑的一人,叫做尚良,此人心术不正,不知道杀害了我们多少同学,您若是能够帮忙拿住他,我想……” 我极力劝说南华前辈帮忙捉拿尚良此人,因为这家伙是此次变故最重要的幕后黑手。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跟鼠王等人勾结到一起来的,但我却知晓,只要将他给拿住,所有的真相都将浮出水面来。 而这家伙如果逃离了,没有了证据,后面的事情会十分难办。 然而对于我的请求,南华前辈却给予了拒绝。 瞧见我一脸失望的表情,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疲倦之意,然后耐心跟我解释道:“侯漠同志,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因为我此前经历过了一段很糟糕的遭遇,使得力量消耗过重,你别看我现在的状态还算不错,但也只是强行提着一口气,支撑而已。” 啊? 我听到南华前辈的话语,心中惊骇,仔细打量,发现他的额头之上,还真的是浮现出了几滴汗水,身子也有些颤抖。 果然,我赶忙问道:“您没事吧?” 南华前辈摇头,说还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我想起一事儿来,赶忙去我换下来的衣服里寻找,翻出了半块老山参来。 我递给了他,说道:“前辈,这是上了年头的老山参,你含一口,应该能够帮助你快速回气。” 南华前辈瞧见,忍不住笑了,说不用,我看你身体虚弱,耗损比我还要严重,还是你自己吃吧,我有丹药。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红色丹丸来,往嘴里咽去,然后拉着我到角落,说道;“小心点,如果让那些人杀了个回马枪,而你我又在最虚弱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栽了。” 我按照他的吩咐,躲在了一处角落,用那石头遮挡。 我瞧见他吞了丹丸之后,盘腿而坐,在那儿回气养神,却发现他的鼻间,每一次张合,都有一青一白两道气息喷出和收回。 而他的头顶之上,有白雾腾腾而起,看着十分厉害。 更让我奇怪的,是我根本无法通过望气的手段,估摸出他的修行水平来。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道家五秘,有“丹鼎”一脉,他大口吞服丹丸,我不敢妄猜,此刻身子也发虚,所以将剩余的参片全部放入口中。 我吞服之后,满口生津,气血回复,往四肢百骸处流淌而去,又行了周天,渐渐就有了力气来。 如此一阵行气,我恢复许多,睁开眼睛,瞧见南华前辈在我对面不远处,打量着我。 他看见我睁开眼,笑了笑,然后问道:“侯漠同志,我在山中修行,不知岁月,刚才倒是忘记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赶忙跟他说起,当听说此时是马上世纪之交的99年时,南华前辈愣了许久。 他看着我,然后说道:“侯漠同志,我请求你一件事情。” 我见他如此慎重,赶忙说道:“您尽管讲,但有吩咐,不敢推辞。” 南华前辈说道:“我这人呢,生性淡泊疏懒,不愿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所以日后有人问起此事,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就不要提及我曾经出现在这儿的事情了,可以么?”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可是,可是尚良和那两个女人,也知道您的存在啊。” 南华前辈说道:“你别管他们,只需关注你自己就行,可以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这…… 我并非是不愿意帮忙,而是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如果将南华前辈省略去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来解释这一切——无论是鼠王普锐斯,还是躺倒在地下的那几个人,汤洲明什么的,实力都能够压得住我。 单凭我一人,如何能够杀得了他们呢? 南华前辈显然也是知道我的难处,他笑了,说这样吧,我教你两手,凭着这个,你就可以解释过去。 什么? 我很是激动,说您这是要收我为徒么? 面前这个苗疆巫棍,南华先生,一身修为登峰造极不说,使棒的手段近乎于道。 这样的人物,绝对是江湖顶尖的水平,如果他能够收我为徒的话,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场大造化。 所以我无比激动,然而南华前辈却直接泼了我一盆冷水:“不,你别误会,我还有事情,很快就要离开,下一次见面,不知何期。所以,我只能教你几手,但并非认师父的那种。” 啊? 我听到,心中很是失望,不过随即我又端正了心态过来,拱手说道:“多谢前辈厚爱。” 瞧见我很快就稳住情绪,南华前辈很是满意。 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很好,你能够有这样的心态,我觉得,你应该能够很快领会到我所传手段的真义。” 说罢,他站了起来,手往前伸,右手之上,凭空浮现出了一根包浆圆润的硬木棍子来。 他一边给我演示,一边说道:我之所学,始出苗疆巫术——巫,从“工”从“人”,“工”的上下两横分别代表天和地,中间的“丨”,表示能上通天意,下达地旨;加上“人”,就是通达天地,中合人意的意思。它蕴含着祖先期望人们能够与天地上下沟通的梦想,也预示着,巫者,是能够与鬼神相沟通,能调动鬼神之力为我所用的人…… 呼、呼、呼…… 南华前辈一言一语,再加上棍法的变化、造诣,说得很是认真。 我更是把这事儿当做是绝佳的际遇,认真地盯着他的动作,尽可能地将他所有的言语,往脑子里装去。 南华前辈教学的前半段,讲的是巫门棍棒的使用手段,不过讲得很短暂,往往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我有心求教,又怕打乱了他的讲课步骤,不得不藏在心里,不敢发声。 果然,到了中途,他的话锋一转,开口说道:“前遭所说的,都是我棍法的基础,而后面我想要跟你讲的,是实战之法——棍乃百兵之首,因为主要是造成钝器伤和淤伤,其杀伤力比刀、枪等要小,但并不代表它的实用度不够,恰恰相反,此法如果理解透彻,抵达化境,却比许多兵器,要凶狠许多……” “我此刻所说的,是这么多年,特别是近几年来,在实战之中厮杀而领悟出来的手段和法门,一招一式,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无数性命喂出来的。” “这一套总共九式,每一式又分作十八种变化,不过这些都是临场应变的手段,终究逃不脱‘圈、点、枪、割、抽、挑、拨、弹、掣、标、扫、压、敲、击’这十四种手段……” “这名字,我不太会取,随便叫了一个——唤作九路翻云棍法,又作翻云棒法。” “你且记住,用棍者,手段雷霆,心怀慈悲,这才是取胜之道。” 他跟我一一讲解,我耐心听着,又跟着演练。 这一上手,我顿时就感觉到那名字甚为普通的九路翻云棒法,却蕴含着万千真理。 不管敌人有任何的手段,它仿佛都有破解之法。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棒法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练出来的一样,在南华前辈的指导下,我施展开来,立刻就将之前所学都融会贯通进了这棒法之中去。 挥舞之间,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我越练越是激动,感觉人便是棒、棒便是人,两者合二为一。 精、气、神,仿佛一体。 瞧见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的熟练度,南华前辈也忍不住为我鼓掌,说侯漠同志,你天生就是一个耍棍棒的苗子,不错,很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入口那边,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侯子,侯子……” 是马一岙。 我一听,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着入口处望去,然后说道:“前辈,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我话没说完,扭头一看,却发现南华前辈悄然无踪。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南华前辈的叮嘱声:“侯漠同志,记住我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尚良之死 南华前辈消失不见了,不管我怎么找寻,都没有瞧见人影。 他来得漂忽,去得离奇,彻彻底底地贯彻了我之前对他的定论,那就是一个神秘男子。 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迷雾,让人看不着、猜不透。 我总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又完全没办法表达出来。 瞧见他的离去,我恍然若失,感觉仿佛错过了许多的东西。 这种淡淡的伤感情绪,让我难以释怀。 一直到马一岙和李安安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都没有缓过劲儿来,等到马一岙给我的胸口来了两拳的时候,我方才回过神来。 我瞧见他,想起之前的事情,赶忙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势好点没?” 马一岙说我没事,有安安在呢,不过你这是什么情况,够狠的啊,这么一大帮子人,都给你弄死了啊,太猛了,小宇宙爆发了? 他指着不远处鼠王、汤洲明等人的尸体,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着。 李安安也是,很是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说侯漠,你可以啊,够深藏不露的,一转身,居然将这帮人给全部都灭了去…… 两人对现场的情况都有些惊讶,马一岙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鼠王普锐斯那只剩下一半的脑壳,确定了人之后,回过身来抱住我,说兄弟,别的不说,就凭这个,你这演习的头名是跑不了了。 我苦笑,说头名已经有了,是唐道。 李安安笑着说道:“那就是第二名。” 我有心跟他们解释一下,说这并不是我干的,而是另有其人。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我想起了南华前辈跟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憋得十分难受。 马一岙对我最是了解,瞧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赶忙问道:“怎么了,这里面还另有隐情么?” 我虽然不确定南华前辈是否在旁边,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帮他隐瞒,于是不再细说,而是开口说道:“你们先前撤离的时候,可曾有听到尚良的声音?” 啊? 李安安和马一岙皆是一愣,随后马一岙开口说道:“汤洲明口中的那个‘尚先生’,就是尚良?” 我点头,说对,就是他;你们撤离之后,他就露面了,原来那家伙就是幕后的凶手,也就是那一团黑雾的操控者;正是在他的操控下,我们的同学才会遭受蒙蔽,做出种种恶行,另外之前的连环杀人案,也都是他做的——这家伙吸了许多人的精血,连杨林老师也遭了他的毒手,只可惜我刚才脱力了,没有办法将他给拿下…… 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两人听完,都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一岙的脸色阴沉,盯着我,说侯子,这件事情你得确定一下,因为它牵涉到太多人了,要万一有个什么出入的话,是很难交代的,你知道么? 我苦笑,说当然知道,只不过我刚才没有办法擒住他,要不然,唉…… 我一声叹息,而旁边的李安安则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最了解尚良的,不是你我,若是赵老——尚良的夜行者血脉,到底是什么,他最清楚不过,所以尚良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也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找到他,问一下他的意见就清楚了。” 我说这事儿牵涉太多,他会愿意说实话? 李安安认真地说道:“赵老是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坏,这点儿觉悟,他还是有的。” 我没有再反驳,若是跟马一岙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尚良他也会贪狼擒拿手。” 马一岙却习以为常,说这个肯定是跟赵老那里学来的——南海凶鳄最终是落到了赵老手中,他赖以成名的贪狼擒拿手,必然也给赵老拿到了手中,这种手段,交给尚良这个关门弟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安安在旁边听得迷糊,问道:“除了尚良,另外那两个女的呢,我记得她们叫……” 我低头,说那俩女的跑了。 李安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没想到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啊? 我苦笑,说当时的情况,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能够拿下这几人,已经算是走狗屎运了,哪里还能够拦得住被人逃走啊。 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可以,可以,看得出来,你在燕京的际遇,对你的帮助真的很大——今日过后,你侯漠的名字,必将随着鼠王的死而名扬天下了,所有的人,一提及曾经逝去的鼠王,都会绕不开你的…… 他在调侃着我,而李安安却突然开口喊道:“谁?” 听到这呼声,我和马一岙都为之一震,却见李安安的身子如同惊鸿一般,陡然腾起,然后三两步,落到了中间的高台之上去。 我们赶忙走了过去,瞧见高台之上,空空荡荡,除了那一根莫名矗立的石柱之外,什么也没有。 马一岙问她:“怎么了?” 李安安揉了揉眼睛,说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我有点儿紧张地问道:“幻觉?什么幻觉?” 李安安说刚才瞧见有一个影子从那儿晃过去,我以为是敌人呢,所以就过来了,没想到什么也没有瞧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李安安并没有产生幻觉。 她一定是看到了南华前辈。 只不过,南华前辈的修为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即便是李安安,都觉得那影子并不真实。 我左右打量着,想要找寻南华前辈的身影,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瞧见。 他,或许真的走了。 又或者,他不愿意瞧见马一岙和李安安,所以就藏了起来。 我因为答应了他,不便声张,但心中总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而随后,马一岙和李安安检查了周围,发现没有任何人之后,回到了高台上来。 马一岙对我说道:“尚良和那两个女人即便是逃了,但也不可能跑远,说不定还会回来的,我们得小心一点,别乱跑,就留在这里,等待援助就行。” 说罢,马一岙和李安安在附近开始布置起来,弄了一些陷阱和手段,防备那帮人杀个会马枪,过来与我们拼命。 如此等待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没有等来尚良,反而是等到了赵老师等人。 不但有赵老师,还有其他人,包括赵老、谭老师和其余的人都在。 李洪军和王岩等人也都来了,甚至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ad钙奶男孩唐道,都赶到了这边来。 除了这些人,我还瞧见一个满脸沧桑,身后背着两把长剑的中年男子。 李安安低声给我介绍,那人便是这一次我们的最终假想敌,中州大侠邹国栋——此人乃豫南洛阳人,近年来声名鹊起,逐渐成为了北地豪雄之中风头最盛的一位。 听说他也接受了天机处的招揽,成为归化的民间高手代表。 此人十分厉害,修为是一等一的强,天知道唐道到底是怎么将他给搞定的。 这么多人赶过来,我们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而赶入洞中的一群人瞧见死了多时的鼠王等人,也都为之惊讶,一问之下,才知道鼠王等人,居然全部都是我给干掉的,不由得越发地惊讶起来。 我能够感受得到李洪军质疑的目光。 很显然,他在怀疑,凭借着我的修为和手段,如何能够将这么多人给斩杀当场。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格瑞拉,和另外两个女人,到哪儿去了? 这些都是疑点,不弄清楚,事情最后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能确定。 而当我讲出尚良就是这幕后真凶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大声反对了——领头反对的人,自然是王岩,他对于我的说法嗤之以鼻,当下就问了我几个问题,用来反驳我。 我之前就想好了说辞,并不畏惧,与他正面冲突起来,双方都争红了眼,互不相让,一直到赵老发了话,方才罢休。 当得知这山洞里面,还有敌人残党的时候,赵老立刻让人四处探查去了,务必要将人给找到。 我与王岩吵得不可开交,那家伙死不承认、混淆概念的做法,气得我直不起来腰来。 当下我也是没有理他,在确定事情结束,没我什么事儿之后,找了个地方歇下,看着大部队人马对鼠王一行人的尸体进行检查。 马一岙和李安安上前去帮忙。 这时,我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对我说道:“他们不信你,我信。” 啊? 我回过头来,瞧见跟我说话的人,却是向来高冷的ad钙奶男孩唐道,却听到他低声说道:“我瞧见过尚良好几次,不过他将自己藏身于浓雾之中,十分诡异,我不敢上前……” 听到他的话,我十分宽慰,正待说着什么,却瞧见赵老师带着人匆匆走了过来,然后来到了赵老的跟前,低声着什么。 因为距离得远,所以我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能够瞧见赵老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就变黑了。 接着他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从地上爬起来,等到赵老来到我跟前,赶忙问道:“找到尚良了?抓到他没有?那家伙很危险的……” 赵老盯着我,冷冷说道:“对,找到他了。” 我说那有没有…… 没有等我说完,赵老继续说道:“他死了。” 第五十四章 演习之后 尚良死了? 在我的猜测中,这一盘棋,尚良有很多种下法,最有可能的,就是逃脱升天,亡命天涯,跳出包围圈之后,再图来日。 而除此之外,他也很有可能将心一横,置身事外,然后过来与我撕逼——毕竟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有且只有我一个人,再加上他是赵老的关门弟子,到时候纠缠起来,他其实是很占优势的。 他甚至可以通过种种伪证来与我对峙,反过来诬陷于我。 但死亡,是最让我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刚才南华前辈的那一棒子太过于重了,使得他坚持不住,伤重而亡了? 我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几秒钟之后,方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两个女人呢,找到了没有?” 赵老师摇头,说没有找到。 我说格瑞拉呢,就是鼠王的那个搭档,被他死而复生的男人,有没有找到那人? 赵老师依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事情越发的错综迷离,而就在这个时候,赵老却问道:“我还是有点儿不太理解,你之前,到底是凭着什么,单枪匹马地将鼠王,以及这么一帮子人给全部干掉的?而且还是如此突然,和大优势的情况下……” 我被他的质疑给问住了。 事实上,这正是整个事件过程中,我最难以解释的东西。 不过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了前来。 他平静地看着赵老,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赵老,侯漠的情况,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他爆发起来,到底有多厉害,您也应该知道。而您若仍然质疑,大可以等他全部恢复之后,再亲自过来试一试,这样心里也有底,您说对吧?” 赵老被马一岙如此一阵抢白,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不过他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说试,肯定是要试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显然是想要去查看尚良的尸体。 我瞧见,心中放不下,也跟着过去,马一岙伸手过来搀扶我,问道:“你没事吧?” 我推开,说道:“放心,好很多了。” 那小半截的老山参效果不错,这一会儿的时间,我也从无比虚弱的状况,恢复了小半成的实力。 我跟在后面走,赵老师在前面领路,我一边走,一边问道:“确定他已经死了么?” 赵老师说人就在前面,你过去就知道了。 我对尚良此人的印象,分作两个部分,一个是觉醒之前,一个是觉醒之后——觉醒前的尚良根本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富二代、二流子,能够让人一眼看穿的小角色;而觉醒之后的尚良,则可怕许多。 他不但表现得温文尔雅、谦虚有礼,而且还十分的热情阳光,但内心却非常有城府,不知不觉间,将所有人都给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事儿就真的很可怕的,我本身也是夜行者出身,知道觉醒这事儿,只是身体上面的变化。 他这种连心志都发生改变的情况,更像是另外的一种情况。 入魔。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让我视之为“大敌”的角色,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死掉了,还真的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一直到我瞧见了尚良的尸体时,我方才将心头的疑惑给全部清空。 他,的确是死了。 不但死了,而且模样十分恐怖,与之前我所见到的马脸工作人员、以及杨林老师一样,此刻的尚良,那尸体整个儿都瘦得皮包骨头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老腊肉的古怪油光。 而在他的腹腔处,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内脏全部都给掏空,仿佛一只刚刚从真空包装中拆封出来的……酱板鸭。 我站在人群外围,仔细打量着尚良那种略微有一些变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凉意来。 他的嘴角有些上翘,双目空洞无神,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这…… 砰! 瞧见爱徒如此凄惨的死状,赵老再也忍受不住心头的愤怒,恶狠狠地伸出了拳头,朝着旁边的山壁猛然一拳打了过去。 整个狭窄的山洞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有碎石簌簌往下落,砸在了我们的头上来。 一直守在旁边的班主任谭老师叹了一口气,说他应该也是跟杨林老师一样,被人给吸去了精血,唉…… 听到这话儿,我感觉到莫名的滑稽。 事实上,我一直都很肯定,吸人精血的那个家伙,根本就是尚良。 正是凭借着这手段,使得尚良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从一个啥也不会的富家公子,变成了现如今一个堪称恐怖的存在。 而在刚才等待的过程中,我无数次地在脑海里回放起当时杨林老师被推下悬崖的情形,也感觉那个趴在他身上的人影,根本就是尚良本人。 现如今,他却从真凶,变成了受害者,这事儿,还真的是滑稽,让人难以理解。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其余人却都认可了谭老师的判断。 尚良死在了一个斜岔口的地上,这儿是马一岙和李安安刚才他们逃离的路线,相比之前那条直通洞穴的甬道,这儿的路线更加复杂一些,而且还有许多的分岔口,使得这边的路况,宛如迷宫一般。 谁也不知道,另外几个漏网之鱼,到底在哪儿。 不过找到了尚良之后,这边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像我们这些受了伤的学员,已经不需要再参与接下来的搜索过程,而是得送出洞外,一路运送到营地去休养。 更有甚至,可能需要送到附近的城市或者人群聚居地去。 我这几日一番酣战,到了这会儿,即便是打起精神强撑着,也终究感觉到疲惫一阵又一阵地浮现在心头来。 尽管我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没有解开,但导演组也没有让我再留下来,安排人手,将我给送了出去。 与我一起的,还有马一岙。 在之前的拼斗中,马一岙受了一些暗伤,尽管李安安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但那只是应急的手段而已。 现在既然一切都结束了,还是应该退到后方去休息。 反倒是李安安状态还不错,获得了导演组的认可,留了下来,协助处理后续的搜索工作。 我和马一岙在人员的护送下,出了山洞,又坐上了直升机,回到营地。 这儿的医疗小组早已等待多时,我们一过来,立刻就过来处置。 我这几日酣战,即便是有铜皮铁骨的神通,但还是留了许多的伤口,暗伤更是无数,体内甚至还有鼠王的千年引毒药残留。 这些伤有专业的医疗小组来处理,其实是挺好的,我给打了麻药,感觉自己就像一破布口袋似的,给缝来缝去,而那熟悉的消毒水,以及头顶上吊着的盐水,让我感觉到分外的宽心。 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手术室,回到了病房里来。 病房是双人间的,我旁边躺着另外一人,却是马一岙。 他半躺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在认真看着。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本英文书,封面上写着《a-brief-history-of-time》。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时间简史》?” 马一岙瞧见我醒了过来,点头说道:“对,斯蒂芬·威廉·霍金的书。” 我说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马一岙说这玩意有助于我更加直观地认识世界,并且从科学上升到哲学的境地。 我听得一头雾水,决定换一个话题:“我睡多久了?” 马一岙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说道:“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吧——你睡得太沉了,期间来了好多人过来看你,发现你睡得跟头猪一样,就决定不打扰了;对了,一会儿你可能需要去导演组的调查小组报个到,做份笔录。” 我说这是把咱们当做犯人来审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除了了解整个演习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这次事故之外,这份笔录,也将是作为评定成绩的重要标准,所以你得好好在脑子里过一遍,别出了纰漏。 我听到他这话儿,忍不住问道:“你看出来了?” 我所说的,是关于山洞里面发生的事情,尽管马一岙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我,但他对我最是了解,事后绝对感觉到了什么。 马一岙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有难处,所以不会问你,不过你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应付他们。” 我点头,说谢谢。 随后,我又问道:“后来搜到人了么?” 我还是特别关心后续的进展,而马一岙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安安刚才来过了,说他们搜到了几处对外的出口,那三人很有可能已经逃出去了。安安她撤回来了,但搜索还在继续……” 我将整个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总感觉哪里有一些不对劲儿。 然而我刚要跟马一岙继续探讨的时候,有医疗小组的人走进了病房,在发现我醒转过来之后,简单问询几句,随后通知了上面。 一刻钟之后,我出现在了导演组的调查小组专用房间。 第五十五章 侯漠心中的坚持和怀疑 调查小组的成员,我并不陌生,有谭老师,还有楚教授,以及一个有些脸生的年轻记录员。 谭老师是本次调查小组的主导,看着受伤之后,没有什么精神的我,她先是温和地关心了我的身体状况一番,然后说道:“你别紧张,其实每一个参与演习的学员呢,都会有这么一个调查笔录,算作演习报告,用来存档,以及给导演组对演习表现的评级来作参考,你实事求是,如实说就行了,不用太紧张。” 我点头,说好。 楚教授在旁边,眼睛微微眯着,困意浓郁,仿佛给他一个枕头一铺床,他就能够睡着一样。 谭老师跟我聊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进入正题。 她问询起了我在演习的这几天里,所作的一切,事无巨细,甚至还会调出我的行动轨迹图来,给我参考,显得十分认真。 其实整个演习的过程中,除了南华大师的这件事儿我需要隐瞒之外,其余的部分,我都没有任何亏心之事,如此聊起来,倒也十分顺畅。 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此次演习不得不提及、也避不开的事故上来。 也就是学员和工作人员频频发生意外,被人吸干精血之事。 我毫不避讳地将锋芒直指尚良身上来。 我还将唐道跟我说的话拿出来,当作旁证,不过谭老师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提醒我,说唐道在他的演习记录之中,并没有提及此事。 听到这话儿,我的心中有些不太舒服,知道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形势有可能发生了变化。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坚持己见,并没有改口。 这是关于我的演习报告,谭老师并没有试图说服我,而是在简单的提醒之后,继续后面的事情。 在调查小组的帮助下,我完成了演习报告,前期还算流畅,但是到了后期的几件关键事项上面,我们还是有一些分歧的,包括对于我如何将鼠王以及那几人击杀的事情,谭老师还提出了好几个疑问来。 而我的解释,显然没有让她感觉到满意。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保持着极大的宽容,差不多弄完之后,她让做笔录的小哥将整篇的笔录都拿给我看,在我确认无误之后,让我挨页签名,完成了这项工作。 弄完这些之后,谭老师宣布结束,准备让我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打瞌睡的楚教授却开口说道:“等等,小谭,你和小张先出去,我跟候漠聊两句。” 谭老师愣了一下,看着这老兔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好。” 她带着人离开,小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我和楚教授。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教授,而对方则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随后说道:“其实所有学员的演习报告都做完了,你是最后一个。” 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恭敬地说道:“嗯,然后呢?” 楚教授揉了揉脸,说即便是你的演习报告没有出来,但是从整体的演习成绩,以及别人的侧面印证,你演习第二名的评判,应该都是跑不了的;而从我刚才听下来的过程,在我这里,这第二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听到这个结果,我一直有些郁郁的心情,总算是多了一丝阳光,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对他说道:“多谢楚老师,多谢组织……” 没有等我说完,他扬起了手来,打断了我,说你先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啊? 我当下一阵心惊,说您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变故? 楚教授点头,说对,这就是我为什么留你下来的原因——关于尚良,你是怎么看的? 听到“尚良”这个名字,我的脸变得有些阴沉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我对尚良的看法,在刚才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而组织上,特别是赵老,对他这关门弟子的看法和态度,才是让我疑惑的。而且我很想知道,尚良到底是个什么夜行者血脉,在赵老的看法里,尚良到底能不能做出那些事情来——对于这些,你们有过真正的判断和评定么?” 听到我满是怨气的话语,楚教授笑了。 他让我将心底里的话说完,然后才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你因为在受伤昏迷,所以可能不太清楚——这一次的实战演习,最终的参与学员有五十七人,但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二十九人,也就是说,有二十八人,永远地留在了小兴安岭北麓的这一片茫茫林原之中了。” 啊? 我听到这个数据,一脸震撼,说怎么会这么多呢? 楚教授苦笑着说道:“你没有想到吧?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们其实是有过预料的,也申请到了一定的死亡指标,就是想要凭借着这残酷的实战演练,挑出真正有担当的实战人才来;但却没有想到,损耗率,居然会达到这么高——这一次的集训营,所有的组织者,包括田英男副主任,培训部的刘斌部长,以及赵鹏顾问,乃至我们这些培训老师,都会受到相关的处罚,降职的降职,下调的下调,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 我说您跟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楚教授说道:“我知道,你的心中是有怨气的,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这次事故的所有相关负责人,都受到了处罚,这样做,也是给所有长埋于此的英魂一个交代;不过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尚良,他也是这一次事件的受害者,他的遭遇,比你更加惨……” 死者为大。 我明白楚教授想跟我谈的事情了,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改口,放弃对尚良的猜疑?” 楚教授说道:“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猜测,对于一个死去的学员来说,是很具有侮辱性的;而这样的事情,无论真假,对于死者家属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特别是尚良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单位,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如果我坚持的话,校方会否定我的演习名次么?” 楚教授没想到跟我聊了这么久,我居然还是这般坚持。 他愣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 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不卑不亢,沉默中带着自有的执着。 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说道:“不会,但针对赵鹏顾问的质疑,校方将会对你进行一场测试,用来核定你是否有击杀鼠王,以及汤洲明等人的能力;而这一场测试,根据医生对你伤势的专业判断,将会安排在两天之后——对于这件事情,你需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我听完,问道:“是跟赵老比试么?” 楚教授听到,忍不住笑了,不过随即他变得严肃起来,说如何考核的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研究,不过应该会很严苛的。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瞧见我如此模样,楚教授知道我心意已决,长长一叹,然后说道:“侯漠,他们让我来跟你谈这件事情,是希望凭借我与你之间还算和睦的关系,让你回心转意,不过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我站起身来,朝着楚教授长身鞠躬,然后说道:“谢谢您的理解,但是有的事情,我必须坚持,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真理可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楚教授摇了摇头,说侯漠,虽然你这样的脾气,以后会吃大亏,但从我个人的角度,对你的行为,还是很佩服的。 他走上前来,与我握手,说祝好运。 与楚教授谈完之后,我回到了病房里来,瞧见李安安、马思凡和孔祥飞、董洪飞几人都围在这儿。 大家伙儿瞧见我进来,纷纷围上前来寒暄,而百晓生马思凡则拍了拍手,激动地说道:“来来来,恭喜一下咱们此次演习的季军,侯漠同学……” 众人都鼓掌叫好,气氛热闹,唯有我一人神色落寂,苦笑以对。 马一岙第一个瞧出了我的情绪不对,拦住了众人,然后问我道:“侯子,你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可能还有一场加赛。 啊? 众人皆惊,问我原因,我如实回答,听到这话儿,大家都有些不太理解,不过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有鼓励和安慰我。 马思凡举手,说大家稍等,我去打听打听,到底什么情况。 马思凡离开了,大家伙儿怕耽误我们休息,又聊了几句之后,也起身告辞。 李安安最后一个走,她看着我,咬着嘴唇,然后问我道:“要不要我去找李洪军,让他找人帮你问问?” 我摇头,说没事的。 众人都离开之后,马一岙走到了我的跟前,然后问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拗?” 我盯着马一岙,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我怀疑,尚良,根本就没有死。” 第五十六章 双棍相请 什么? 听到我的话,马一岙大惊失色,说这怎么可能?当时我们都是看过尚良尸体的,而现在也还躺在营地里,过几天等着要入土呢——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疯了么? 我摇头,很是坚定地看着马一岙,然后说道:“老马,你也这样觉得么?”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很奇怪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一直到今天我配合调查小组做演习报告的时候,那种感觉越发地明显。我觉得,那一具尸体固然是尚良的没错,但他很有可能金蝉脱壳,离开了那副身躯,从而破了局,跳出了所有的事情之外去了。” 咝…… 马一岙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这、这不可能吧? 我说黄泉引的邪术有多诡异,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比如鼠王的搭档格瑞拉,还不就是浴血重生了么?而尚良与黄泉引勾结在一起,会点这些手段,也不离奇啊。 马一岙说可是他离开了这幅身躯,又能够去哪儿呢? 我越说,脑子越是灵活,止不住地脑洞大开,说道:“你们恐怕是忘记了一个家伙,那就是浴血重生的格瑞拉——你之前说过那格瑞拉有可能是古代的‘无启国人’,那家伙的体质特殊,复活之后无比恐怖,后来炸开了身体的血雾,带人逃脱,想必是受了重伤的,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而如果,尚良用了什么秘法,将自己的血脉和意志,都转移到了格瑞拉的身上去……” 马一岙听完,说道:“为什么不是格瑞拉将尚良给吞食了去呢?” 我一愣,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这个,也有可能。” 马一岙叹气,说不管是什么,总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便鼠王死了,事情也没有完全结束,不管是尚良,还是格瑞拉,它们的逍遥法外,是我们永远都不能容忍的。 我点头,叹气,说道:“对,二十八个同学啊,二十八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第一天开学典礼之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所有的学员加在一起,总共有六十一人。 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差不多两个月的相处,使得我跟这些同学虽然没有产生出多么浓烈的感情,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情谊在的。 这些年轻人,从祖国的五湖四海,怀揣着理想而来,结果最终有一半以上的人长眠于此。 这般一想,我的心中,就止不住地难受。 唉…… 马一岙长叹一声,然后伸出了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道:“这件事情,咱们记在心里就行,日后有机会,我们再报仇,而你也别到处去宣扬了,因为会打到某些人的脸,而且会很疼的。” 关于这一次的演习事故,楚教授跟我聊过,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相关人等,都会遭到处分了。 但即便如此,因为鼠王等人的死亡,还是给他们挽回了颜面来。 如果我这边再去嚷嚷的话,恐怕很多人的脸,会更加无光。 到时候,只怕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楚教授,对我的看法都会变得负面。 做了一年多的销售,为了业绩,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我并非是不通世事的人,也没有过分的精神洁癖与执着。 我长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好事情的尺度的。” 马一岙想了一下,然后又对我说道:“该坚持的东西,你可以坚持;但这个猜测,除了我,不要跟任何人再谈起了。” 我点头,说好。 两人不再多言,安心养伤,中间又来了几人来看我们。 马小龙和马小凤也来了,对于在演习之中的表现,马小凤有些不好意思,跟我们道歉,我不得不好言宽慰她,说阵营不同,做法自然不同。 如果我是她,想必也是这样的选择,用不着道歉。 所幸的,是他们都没有事,这是最让人欣慰的。 李洪军也过来看了我们,不过他只是意思意思,泛泛聊两句之后,便离开了。 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马思凡跑来,这个年少老成的哥们儿告诉了我们一个消息,那就是两天之后,对我进行测试的人选,并非我们猜测的那几位,而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人选。 中州大侠邹国栋。 这个本该扮演实战演习最终大魔头的蓝方boss,居然给一个少年毒翻了,从此导致演习提前结束,这事儿在唐道那边,被视为一个传奇。 但是对于皱大侠本人来说,这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所有人提及,都忍不住对那位倒霉的中州大侠取笑一番,然而这并不是我们看清他的理由。 事实上,能够被安排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绝对是拥有着强大实力的。 就连赵老,都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 与马思凡一同过来的李安安,给我们提供了一下关于中州大侠的消息,除了之前的那些,还有一点,就是他极有可能是虎头太保孙禄堂先生的传承,而他修习的行当,应该是太极与剑仙。 此人出道即巅峰,一直都是顶尖水准,能够拿出来分析的并不多,因为没有几人见过他出手。 不过从他打败的那些敌人来看,他很有可能是大妖巅峰,妖王未满的水平。 但寻常妖王,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就好像是话本小说的主角一样,头上充满了光环。 只可惜,这一次的实战演习,是他的滑铁卢。 大概聊完这些,马一岙突然问我:“对了,你跟头名男孩的关系如何?” 啊? 我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们在同一个小组,但唐道这人平日里就比较特立独行,也十分孤傲,所以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邹国栋的情报,我觉得会很难。 李安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也不是这么说,大家都是同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孤僻的——我去找他。 她自告奋勇地离去,然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却都没有搞定此事。 原因是她居然没有找到唐道。 那个家伙,这两日都不见踪影,李安安还特意去问了校方,得到的回答,是唐道已经跟校方请了假,至于他去了哪里,这个就不得而知。 或许赵老和几个大佬会知道。 这事儿挺让李安安沮丧的,而面对着大家几乎一直的不看好,我却显得十分平静,安慰众人,说没事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如果我能够通过考核,名次将会是唐道第一,我第二,李洪军第三;而如果是我没有通过考核的话,名次将会是唐道第一、李红军第二、李安安第三。 即便是我没有能够排入前三名,李安安也可以通过她的奖励权限,帮我拿到烛阴之火。 而对于这件事情,李安安也跟我保证过,在这件事情上,她会帮我的。 确定这件事情之后,我放下了所有心防,安心养伤。 而在我们养伤期间,那些死亡学员的家人和师长,也从全国各地赶到了茫茫林原之中的营地这儿来,有的是认领尸体,有的是兴师问罪……总之校方也是十分头疼,各种忙碌。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导演组对于我的实力考核,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开始了。 我们在离营地两里地的一处空地前,而除了我与对手,中州大侠邹国栋之外,就只有三名比赛监督。 一个是赵老,一个体育馆的黄老师,而另外一个则让我有些震惊。 天际女皇田英男。 这个天机处的顶尖大佬,也因为集训营的意外,从燕京赶了过来,并且参与了这一次的评判之中。 考核之前,黄老师宣布了相关的规则。 此次比赛,不分输赢,而主要是看我是否有能够击杀鼠王等人的实力,所以并不强求我能够将中州大侠邹国栋给击倒,而是想要在这一场比斗之中,考量出我真正的实力来。 至于最终的结果,则由三名评审老师来决定。 而为了安全起见,比斗的双方都不能够用真正的兵器,而是用校方提供的木头器具。 对于这个规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是在之前,在这三名顶尖评审在场的情况下,即便是用上称手的兵器,也是无妨的,因为他们有信心在酿成危险后果之前,制止这一切。 但因为这一次实战演习出的事故,使得所有人都变得谨慎起来。 一切都以安全为主,不能出现任何的变故。 所以我没有办法用上熔岩棒,而邹国栋大侠,也没有办法用上他的那一对陨铁剑。 这是硬性指标,我即便是有着再多的不满,也不得不执行。 比赛场地的旁边,摆着两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什么带尖儿,带刺儿的,带棱的,带刃的,带绒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钩的,带峨嵋刺儿的,样样俱全。 我走上前去,拿了一根质地坚硬的枣木棍儿,掂量了一下,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那邹国栋邹大侠走上前去,目光巡视一圈,也拿了根一模一样的枣木棍。 两人相距十米,持棍在手,然后遥遥一敬。 请。 第五十七章 先锋手,生死门 中州大侠邹国栋,最擅长什么? 用不着马思凡和李安安的情报,我也能够知晓,那就是剑。 他当时出现在山洞里面的时候,我见他的第一面,瞧见他背上插着的,是一对剑。 剑,乃百兵之君,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是一种十分难以掌握的顶尖兵器。 古代修行者对于“剑”的喜爱,深入骨髓,甚至以为一生之良伴,而非异性。 一般来讲,普遍的剑手,用的是一把剑。 一剑一人一马,独闯天涯。 但邹大侠用的却是双剑,这双剑可比单剑要难以操纵许多,而有信心用双剑的人,左右手灵活无比,对于器械之道,显然已经是达到了大师级的水准。 而此刻,他却选了棍棒,与我的选择,一模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 我凝望着不远处的这个对手,他大约四十来岁,脸色枯黄,双目平实无光,脸色冷漠而沧桑,胡须没有打理,有一种古时豪侠的气概。 而当我与他目光接触的时候,精芒微露,却流露出了此人丰富的内心世界。 这是一个高傲的人。 在他看来,不管我此次的演习成绩有多经验,不管鼠王到底是不是死于我的手中,对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他之所以能够被选定为演习的终极假想敌,在于他的实力,对于所有的学员来说,都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而他先前失手于唐道的手中,那是一件实在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第二次发生。 所以他需要证明自己。 如果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或许还会被人诟病,所以他才会选用这根枣木棍,为的就是没有任何瑕疵地将我战胜,从而保住他维持了多少年的名声。 这一战,对我而言,很重要。 但是对于他,也一样。 请。 两人长棍向前,遥遥一礼之后,同时开口,紧接着也十分有默契地陡然向前,棍子朝前陡然劈去。 一模一样。 两人仿佛镜像一般,冲向前方,棍子在一瞬间陡然相撞,噼啪作响。 棍尖相交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巨力,从对方的棍子上面传递过来,这种感觉,仿佛山峦倒塌一样,拥有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一下子就将我给压得结结实实。 恐怖的力量。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之前马思凡和李安安等人的评价。 妖王未满?不存在! 这人的实力给予我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一瞬间,我仿佛面对上了一头洪荒猛兽。 而这种压力,绝对不是所谓“大妖”级别,能够带给我的。 砰! 我在与对手交击的一瞬间,腾空后退,而下一秒,邹大侠没有给我任何的思考空间,欺身而上。 他手中的棍子化作无数幻影,落到了我的身上来。 铛铛铛、铛铛铛…… 枣木棍的交击之声,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密集,与此同时,邹大侠手中的力量,则变得越来越强。 我给他一阵猛力交击,感觉双手发麻,酸疼难挡,难以向前,唯有节节败退。 我之前还有几分信心,最主要的原因,是从南华前辈那里学来的九路翻云棒。 这手段,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法门。 它给我的感觉,很像是《笑傲江湖》里面的“独孤九剑”,学会之后,天下武功,皆有破法。 所以就算是与邹大侠有着很大的差距,我都有与之一战的信心。 但理想是饱满的,现实却十分残酷。 当邹大侠用那“一力降十会”的手段,以力压人,将我给噼里啪啦一阵暴揍的时候,我方才发现,没有了熔岩棒的加持,我的战斗力下降得简直堪称可怕。 即便是我用上了九路翻云的手段,却也没有能够扛得住太多攻击。 比斗现场的形势,从一开始,就处于碾压之势。 终于,邹大侠瞅了一个空隙,猛然一棍子甩来,我不得不横棍来挡,却感觉一股恐怖的气息传来,穿透过我的身体去。 噗…… 一声轻响,我后背的衣服尽数撕裂,化作了碎片。 那衣服的碎片如同漫天飞舞的蝴蝶,昭示着我的弱小。 邹大侠一击得手,没有再次进攻,而是收了长棍,往后退去。 他罢手了。 两个人的实力相差得太过于悬殊,根本没有比斗的必要。 他这一手精妙绝伦的“隔山打牛”,足以证实了他恐怖的实力,特别是在天机女皇这样传说中的大领导面前施展出来,他也是心满意足,觉得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个人实力。 他停住了手,而赵老则站了出来,冷冷打量着我,然后说道:“丢人现眼,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我被人不屑地看着,却并没有心慌。 我将枣木棍插在了地上,揉了揉双手,平静地说道:“我还能再比。” 黄老师在旁边说道:“不用比了,从刚才的交手之中,我们已经大概判断出了你的实力,接下来就直接进入评判的环节吧……”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天机女皇田英男去,征询意见。 天机女皇犹豫了一下,正待说话,而这个时候,我的右手伸展,朝那暗扣在掌心处的熔岩棒陡然灌注妖力。 这棒子在一瞬间,迅速膨胀,变粗变长,最终化作了平日里的形状来。 那根不知名的金属圆环,将其紧紧箍住。 熔岩棒上,火焰喷发,仿佛活物。 而我,将那熔岩棒往地上一跺,整个平地顿时就仿佛被陨石撞击一般,轰然而响,地面也随之抖了起来。 巨大的力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而下一秒,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身上的朱雀妖力给激发了出来。 火焰在一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这种炽热的火焰对旁人来说,仿佛吞噬一切的猛兽,然而对我来说,却如同春风吹拂的毫毛,又如同水一般的温柔。 与火焰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六甲神化身而成的金甲和战靴。 我在一瞬间,激发出了自己最强的状态来。 汹汹烈焰之中,我仿佛听到了有人在我脑海里,吹响了慷慨激昂、气势磅礴的唢呐声,紧接着,琵琶、二胡和古琴的加入,让整个氛围都为之一变。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鲜血,都在那一刻沸腾起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的信心,也随着体内沸腾的鲜血而不断膨胀起来。 原本让我为之畏惧的天机女皇、赵老以及面前的中州大侠邹国栋,此时此刻,也变得不再是那么的可怕。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吞食天地。 我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看着旁边观战的三位评判,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说要考核我的能力么?我还没有使出压箱子的手段来,你们怎么就要退场了呢?男人没有了几把,算什么男人?而我侯漠没有了金箍棒,又算什么灵明石猴呢?嗯,对吧,诸位?” 我在这个时候,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场面一阵凝重,原本准备收手、回身撤离的中州大侠邹国栋,停住了脚步,而站在旁边观战的几人,瞧见如此威风凛凛的我,脸上的神情也变了。 无论是赵老,还是黄老师,都忍不住地看向了此间地位最高的天机女皇田副主任去。 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间露出了笑容来。 她说道:“有趣。” 紧接着,她看向了中州大侠邹国栋,用询问的语气问道:“继续?” 邹国栋点头,说道:“好。” 说罢,他将手中的枣木棍朝着身后猛然一掷,也插在了地上去,随后疾步奔走,冲到了那兵器架上去,伸出手,抓了两把无锋铁剑落在手中来。 他掂量一二,双眼之中迸发出了浓烈的战意来,对我喊道:“来战。” 很显然,瞧见此刻状态的我,即便是中州大侠,也没有再一次的托大,而是选用了自己最惯用的兵器。 当然,这两把无锋铁剑,也并非是他的兵器。 他变得认真起来,想要赢得比试,但也还是要一点儿脸面的,所以才会这般做。 我平静地看着他举起双剑,在手中挽了两下剑花之后,从我遥遥喊来,微微一笑,然后箭步而上,熔岩棒腾然而起,重重砸向前方。 九路翻云,第一招。 先锋手。 与敌交战,首重气势,棒从里上削为剃,从外向下削为滚,先声夺人,将敌人的气势压在身下,意志凝聚,此为先锋之法。 铛! 我来得猛烈,邹大侠双剑架住,自以为会如同之前一样,能够稳稳敌住我,却不曾想那熔岩棒与寻常棍棒截然不同,对于劲力,它有一个倍增的效果。 就好像是增幅器,陡然之间,力量攀升几倍去。 剑棍相交,只在一瞬间,邹大侠就变了脸色,往后疾退而走。 他在这一刻,知晓了厉害。 我没有停留,先声夺人第一式,紧接着,又使出了第二手来。 第二手的名字很好听,叫做…… 生死门! 第五十八章 憋屈的中州大侠 与人对敌,一人,或者多人,一招过失,落于下风,三招过失,生死存亡。 “生死门”,其实就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哲学上面的思辨。 南华前辈传递给我的,并不是一招一式,什么“棒打狗头”、“反截狗臀”、“獒口夺杖”等具体的手段,而是一种意念,一种哲学,一种与人拼斗的博弈,再将这些东西具化而成的手段,凝结成致胜之法。 九路翻云,【先锋手】先声夺人。 【生死门】迷惑人心,厮杀惨烈。 【五行开】引导万物,地水火风。 【阴阳路】分开阴阳,志在平衡与对立…… 【画地为牢】是集中全力,用精神意志拴住对方,猛攻一处。 【风云动】指的不是风与云,而是人、棒与整个空间的联系和互动。 【夺命】必杀,在种种手段之后的最后一招,一棒致命,五种死法。 【惊澜】却是一种气势,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讲究的是一种蔑视千军的壮志豪情…… 而最后一路棒法,叫做【无棍】。 它说的概念,很像是“无招胜有招”,又或者手中无棒,心中有棒,但又有一些不同。 南华前辈给我示范的时候,凭空一抓,那空气居然凝聚,陡然砸落下来,肉眼根本瞧不见,连感应都十分困难,但砸在了那坚硬的石头之上,却是碎石迸飞而起。 这一招当时让我惊讶万分,后来听他聊起远离,却是通过感受世间无所不存在的“炁”,或者“灵”,将其集结,用以对敌。 这样的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从命名上来说,南华前辈显得有一些随意,每一路的手法都没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名称,但从实用角度来说,却让我大开眼界,仿佛一个新世界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一样。 棒法,从一种训练手段、武术、修行和杀人技,上升到了“道”的境界。 它仿佛遵循了某种世间本来就存在的道理。 能够将其解构,并且创立出这自成一派的法门来,那位南华前辈在我的眼中,已经近乎于“神”的存在。 而这样从实战、血战和生命祭祀之中磨砺出来的手段,即便是在我还没有彻底熟悉,并且领悟真谛的情况下,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既成系统,又超脱套路。 如此一番施展开来,又掐头去尾,随意挥发,一连串的手段,打得邹大侠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对手,小土狗变成了大灰狼,小肥猫变成了出笼猛虎,除了凶恶,还是凶恶,扛不住的恐怖。 铛、铛、铛…… 先前的邹大侠,采用的是最简单明了的手段,那就是以力压人,以势夺人,让我没有办法与他正面交击。 然而在熔岩棒的加持之下,还有我点燃血脉妖力,将力量逼发出来之后,我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在缩小,至少没有那么明显的情况下,比拼的就变了,胜利的天平开始朝着手段和法门偏了过去。 而且,九路翻云,这门从南华前辈传承到我这儿的手段,真的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它给我的感觉,即便是普通人习得,都有顽石变美玉的功效。 更何况是我? 战况越发激烈,回过神来的邹大侠也没有退让,手中的双剑挥舞,不但力求稳住阵势,而且还伺机反击起来,然而让他没有能够想到的,是我并没有退后,而是更加凶猛起来。 这种状态下的我,与之前那个被逼得步步后退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人。 这种变化,不但邹大侠为之惊讶,旁边的天机女皇、赵老和黄老师目瞪口呆,就连我自己,都有点儿不适应这种打了鸡血的状况。 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我伸手,周围的风云都为之转动。 不过即便如此,我的心中,却还是有一些理智的,知道这样的状态,我并不能够维持多久。 当我体内的妖力燃烧殆尽,难以持续的时候,根本用不着邹大侠怎么做,我就已经必败无疑。 我必须,找准时间,来一票大的。 不能再等了。 暴风骤雨的进攻之中,我与邹大侠有来有回,而我刻意向后收缩,然后用了一路“画地为牢”的手段,陡然出击,将他整个人都给限制住,无法闪开的时候,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一点上来。 九路翻云棒法,夺命! 铛! 邹大侠躲闪不开,避无可避,只有架起双剑,前来抵挡,却不曾想那熔岩棒被妖力灌注,气势攀升至巅峰状态。 火焰蹿出,不但将他手中的一对无锋铁剑都给点燃,化成铁浆,而且连周遭的空气,都化作了一片火云翻滚。 邹大侠手中的兵器不济,又给那火焰撩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我箭步上前,铛铛铛三下,砸得对方手酸身子麻。 紧接着我一盘一带,划了一个圆圈,将他手中紧紧抓着的双剑挑飞。 倒不是他抓不稳剑柄,而是炙热的火焰,让他难以为继。 这一下,对方的门户大开。 我最后一棒,陡然戳出,落在了邹大侠的胸前三寸处,骤然停歇。 这个时候,邹大侠方才反应过来,往后“蹬蹬蹬”地退去,双手一翻,却有恐怖的玄黄之气腾然而出,从他的身后滚滚涌来。 而这个时候,全力以赴之后的我感觉身子一阵虚弱,将熔岩棒往后收去,随后藏在手心之下,又转身而走。 火焰消散,六甲神往身体里缩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最后的气力,将其留住一截,呈现于裆部,总算是没有那般狼狈和羞耻。 不过我的力量用得实在是太猛,此时此刻,那残留的六甲神将,遮住了前面,却遮不住后面。 光腚…… 我颇为尴尬,先前的昂扬气势瞬间歇去,而邹大侠缓过一口气来,鼓足架势,双手一伸,却有两把利剑出鞘,飞入手中来。 他还待上前,与我交击,却给天机女皇拦住了:“够了。” 邹大侠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双目有些发红,开口说道:“我可以胜他的……” 天机女皇平静地看着他,说当然。不过我们此番考核,只是想要看一下侯漠到底有没有战胜鼠王的实力,而不是让他与你分输赢,此番既然已经有所了解,就不用再继续下去了,你觉得呢? 天机女皇的话,轻描淡写,显然并不在乎邹国栋大侠此刻的想法。 她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就行了。 至于邹国栋怎么想的,关她什么事?若是事事都去替别人想,她的外号就不叫“天机女皇”,而是“天机大总管”了。 可怜邹国栋,堂堂一中州大侠,实战演习之中被请来担当“最终boss”角色的大魔王,先是给唐道暗算,中毒退场,然后又在这一场考核之中,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要说不憋闷,那简直是自我安慰。 别说他,换做是我,我也憋闷。 黄老师在征得田副主任许可的情况下,脱下外套,走到了我的跟前来,给我盖上,然后对我说道:“侯漠同学,考核结束了,你先回去,回头会有人通知你最后结果的。” 我点头,告了一声感谢,又后退几步,朝着三名评审,以及中州大侠深深一躬,然后离开。 考核结束之后,结果出来得很快,傍晚,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接到了班主任的通知,告诉我,说我获得了本次演习的第二名。 在场的同学都对我表达了祝贺,特别是那些劫后余生的同学,对于我这个亲手斩杀“鼠王”的学员,表达了无比的崇敬之情。 而事后,我们这个小圈子的人又聚在一块,畅聊许久。 对于大家的恭喜,我表示了感谢,又谦虚几句。 李安安当时也在场,我瞧见她非常激动,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有些不解,说道:“如此一来,你可能就只能得到第四名了,心里面难道不会有些遗憾么?” 李安安笑了,露出一口编贝一样的洁白牙齿来,英气而俊俏的脸上,满是恬然。 她说于我而言,名次对我并不重要,反而是你,对你的意义更加重大一些,所以我才会为你而高兴。 我听了,看着她如花笑颜,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宣布名次的第二天早上,此次牺牲于演习之中的学员将会举行追悼会和葬礼,校方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给他们选了一个向阳的山坡作陵园,那儿是特别请天机处的文夫子看的,国内顶级风水师。 不过我听说有一部分人在参加完追悼会之后,会将遗体运送回家乡,埋在祖坟里。 对于这事儿,天机处也是全力支持。 追悼会上,天机处、校方、学员和死者家属集聚一堂,由天机处另外一位副主任来发表悼词:“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第五十九章 什么烛阴 这一次追悼会,也不知道是请来了哪一路的国手,悼文写得四平八稳,文采斐然,许多底蕴颇深的人听得潸然泪下,而像我这种才疏学浅的粗鄙之辈,却完全就一头雾水,不知道讲个啥。 不过好在我也会那南郭处士滥竽充数的手段,假装兴致盎然的样子,然后用余光左右打量,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与姿态。 这不看不知道,来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行当内的。 而且还有不少的高手。 从我这儿望过去,五彩斑斓——玄黄之色最多,这些都是修行者,也有不少其它颜色的,看上去是夜行者。 有一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子,站在田副主任的身边,脸黑得跟锅底灰一样,着实是有一些吓人。 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直冲云霄之上。 有他在,其他人的气息都仿佛给压了一头去。 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会如同田副主任一样,将气息收敛下来的,但此时此刻,可能是心情太过于悲恸的缘故,所以才没有做这种事情。 又或者说,他也有可能是想要凭藉着这样的威势,向天机处表达不满吧。 此次进入集训营的学员,也就是高研班的同学,因为名额有限,所以个个都来历不凡,都是自己那一片地域的佼佼者,而这些人,跟我这样半路出家的肯定不多,更多的都是有着师门、家族以及其他的传承在的。 只可惜,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最终却长眠于这北国边境的茫茫林原里。 想一想,这都是命啊。 我站在学员堆里,余光不断打量着,突然间,我的眼皮一跳,在半空中,与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中年男人视线相对上了。 胖大海,哦,错了,尚大海。 也就是尚良的父亲。 这个男人与我见面不多,但彼此都应该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目光与我对上之后,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别处去。 这种若无其事的表现,反而让我感觉特别的刻意。 有一种让我很是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当我认真打量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头发似乎白了一片,然后脸上满是哀容,还有残留的泪痕,悲恸,却又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情绪。 那种既克制,又难以抑制的情感,让我莫名觉得一阵心酸。 他的表现,跟大部分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男人一般,让人心酸。 他这样的哀伤,让我甚至忍不住地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对这个中年男人,是否有一些太过于残忍。 追悼会过后,就是下葬陵园的程序,有超过一半的人会扶尸回乡,但也有许多人选择就留在这陵园里来,而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发现尚大海的选择,也是将尚良的遗体留在此处。 如此忙碌一上午,整体的气氛都充斥着一股哀伤之中,而中午家长们用过简餐之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我与马一岙从食堂出来,正好看到远处的营地门口,王岩正在于尚大海,以及他的两个随从告别。 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从我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却隐约发现尚大海在笑。 他那油腻腻的笑容,跟之前追悼会上那种压抑又难受的哀容,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莫名的古怪。 我用手肘捅了一下马一岙,说快看,尚大海。 马一岙没有注意,抬头望去,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啊,就是尚良的父亲么?我上午的时候就看过了啊,唉,挺可怜的,人到中年却丧子,想想都蛋疼——对了,我听说尚良是独生子来着?” 我说不是这个,你看到没有,他笑得好开心。 我说这话儿的时候,正好尚大海将头给转了过去,马一岙看了个后脑勺,莫名其妙,说有笑么?不觉得啊,他早上那样子,别说今天,这几年估计都不会好过吧? 王岩和尚大海已经越走越远,而且还是背离我们,我没有办法印证自己的猜测,只有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 我满心憋屈,突然想起来一事儿,说对了,你有没有瞧见过唐道?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今天早上都没有出现。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从结束演习之后,唐道就很少出现了,他到底是干嘛去了呢? 我说着这话,脑海里却想起了在山洞时,唐道跟我说的那一句话。 他也在怀疑尚良。 马一岙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尚良没死的事情,尚大海其实是知道的,他今天是在这里演戏呢;而唐道,他也有可能知道一些线索,或许这两天一直都在林子里晃悠,而上面很有可能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所以才会给唐道大开方便之门,对吧?”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不管最后是怎样的,上面的人,都不会跟我们说,因为——我们是外人。 听到这话儿,我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除非是我们愿意加入天机处,要不然这么大的事情,天机处也不会跟我们这种局外人去深入探讨的。 吃过午饭,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校方举办了结业典礼。 相比于开学典礼的高调,结业仪式就低调了许多,可能也是因为上午追悼会的阴霾笼罩,所以没有太多的大张旗鼓。 大家凑拢在一个教室里面,由培训部的刘斌主任简单发言之后,每一位剩下来的学员都获得了结业证书,而会上,我们还第一次见到了受了重伤的夏龙飞,以及其余几个被迷惑蒙蔽的学员。 最后,离奇失踪的王大明也出现了。 不过对于这些人,校方似乎不愿意多谈,将他们都那排在了最后一排,领结业证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 等到后来宣布演习名次的时候,我一回头,人都不见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当然,这些很有可能还会受到审查的学员,并不是毕业典礼的主角,主角是那些在演习之中获得了名次的人。 而这里面最耀眼的,则是单枪匹马,将演习蓝方大魔王给击败、结束了整个演习进程的ad钙奶少年唐道。 这个近日来一直都风头最盛、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年郎终于出现了。 只不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整个人的气压很低,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架势,脸色冰冷,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就算是会场上老师宣布了他名次的时候,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唐道的表现淡然自若,生人勿进,而获得第三名的李洪军则温和大气,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不过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心里,还是有挺多失落。 这个男人,一直都以第一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在演习前期也是占尽优势,本以为稳扎稳打,没想到又出了唐道这么一个怪物来,直接拿下了第一名。 本以为委屈一点,拿个第二也可以,结果又出了一个我。 生不逢时啊。 对于李洪军这种天生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来说,这样的名次,无疑是让他难过的。 简单的结业典礼之后,班主任过来,交代了一下结业之后的相关事宜,并且请前十名的同学,前往那边的教学楼领取相关奖品,说完之后,典礼草草结束。 我等老师一走,立刻冲上去,将准备离开的唐道拦住了。 虽然我们是同一个小班,同一个小组的同学,但两人的关系算不上熟悉,唐道眯眼打量着我,说怎么了? 我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旁边,我低声说道:“你这几天一直都不在营地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是不是关于尚良的?” 我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架势,让唐道有一些不太适应。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我,然后说道:“我做什么,需要跟你报备么?” 我没有想到唐道会直接拒绝我,眉头一跳,强忍着心头的不舒服,说道:“我们是一路的,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跟我聊一聊,说不定我能够给你帮助呢?” 唐道抬头看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里面,的确是有一些秘密,不过我不能跟你讲。” 我诧异,说为什么? 唐道说道:“侯漠,在这一次演习之中,你难道没有秘密?如果你把你的秘密拿出来与我共享,我就跟你说……” 我给唐道一句话噎住了,一直到他离开,我都没有再出言挽留。 随后,马一岙叫了我,让我一起去领奖品。 他是第九名。 我抵达了那边的临时教学楼,跟工作人员聊了两句,便被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里,里面是赵老师,他在抄写着什么,瞧见我进来,便招呼我,说坐,坐,这里有一个图册,是他们精选出来的东西,你看一下,需要什么,告诉我就行了——你是第二名,有权拿两样。 我满心欢喜,拿起办公桌上一份图册翻了起来。 结果我从头到尾翻完之后,一脸疑惑地说道:“怎么没有烛阴呢?” 赵老师很是诧异,说烛阴?烛阴是什么东西?我们这一批提供的战略物资里,没有这个啊…… 第六十章 组织的温暖 赵老师的话让我整个人都懵圈了,以至于接下来的谈话并不愉快,随着他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我却红起了眼睛来,双手握拳,捏得咔嚓作响。 我感觉当时的自己,气得脸都扭曲变形了。 赵老师显然是看出来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有些慌,说侯、侯漠同学,你这是要干嘛? 正在我即将爆发的时候,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有一个和缓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小赵,你先出去吧,这边的事情,由我来接手处理。” 原本有些恼怒和焦躁的赵老师听到这话儿,一下子就像那温柔的小猫咪一样。 他赶忙点头,说好,好。 我转过了身来,心头惊骇。 因为来者并非旁人,而是天机处的大人物,天机女皇田英男。 没想到我的这点儿破事,都能够将她老人家给引过来。 赵老师离开之后,田副主任走到了办公桌前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坐下吧,站着多难受?” 在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机女皇面前,我的心中即便是再多的怨愤,也都得收起来。 我不敢发作,只有坐了下来,而田副主任则坐在了办公桌后面,然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我,方才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心里面很愤怒,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开口说道:“难道不是?” 天机女皇坐直身子,右手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本来呢,这件事情还轮不到我来跟你谈,不过我出京之前,白老曾经找到我,跟我聊过你一次——白知天白老是419办的老人儿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退居二线,去大学看门,但也一直活跃在幕后,我进419办,他曾经带过我两个月,算是我半个师傅,所以他的意见,我还是要尊重的……” 我听她娓娓述来,心头感慨,没想到白老头儿在天机处,还有这么深的关系呢。 不过,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机女皇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的事情呢,其实挺多的,咱们一件一件地来谈——首先说一点,就是你最关心的问题,那就是这本图册里面,为什么没有你最关心的烛阴。” 我这个时候回过神来,知道人家对我的重视,也不好发作,耐着性子点头,说请讲。 田副主任一直在桌上轻叩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我,然后说道:“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我们的库房里,包括国家相关部门的库房里面,并没有这东西。” 啊? 我差点儿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过瞧见办公桌后面那个带着厚厚眼镜,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还是按耐住了心头的焦急,问道:“那张宿秘境不是被你们给掌握了么?难道那里面,没有烛阴?这怎么可能……” 田副主任点头,说张宿秘境之中,的确是有烛阴的,不过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人给全部弄走了,所以我们的手头,并没有这玩意。 我忍不住地问道:“是谁?”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思索着,想着那人到底是谁。 是王岩,胖大海以及燕京仇家的那一帮人呢,还是那头恐怖如噩梦的噬心魔,又或者是…… 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田副主任伸出了手,朝着我指了过来。 一开始我没有理解这是为什么,然而当我与她坚定的目光对视了几秒钟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 田副主任盯着我,然后认真地说道:“对,是你。烛阴是什么——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它又被称之为烛龙、烛九阴,乃远古时期的神兽。而现如今的烛阴,相传是那神兽留下来的妖元凝聚、妖力传承,一种可以操纵的火,既可以炙热无比,宛如烈日,又可以穿透人体,毫无灼伤……这样的东西,你不觉得,很熟悉么?” 听到她这般引导,我终于反应过来,伸出了手来,妖力凝聚,五指收拢,那掌心处,却有一缕火焰腾然而起。 这火焰时而青白,时而潋滟,跳动不休,外焰炙热无比,仿佛能够灼烧金铁,而内焰却有带着几分凉意,对我而言,并无任何的灼伤效果。 甚至连最易燃的毛发,都毫无作用。 它是属于我的力量。 而这个…… 我忍不住苦笑,说这个就是烛阴? 田副主任点了点头,眼中泛出了几分精光来,随后收敛,平静地说道:“对,这就是烛阴。”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又或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又好气又好笑,而田副主任则平静地说道:“关于你如何得到张宿秘境所有的烛阴,这事儿我不想问你,因为即便是问了你,依你这迷糊的性子,恐怕也不知晓。每个人都有秘密,而我不是寻丝探秘之人,所以此段掠过——那么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那就是既然你身负烛阴,那么白老为什么还要力荐你来参加这一次的集训营呢?” 此刻的我,心情好比坐了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着实有一些惊讶。 不过天机女皇如此一说,我方才明白,那个白老头儿,看上去完全不着调,但对我的好,虽然不能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但也是用了心的。 所以我将心情收敛,躬身说道:“请讲。” 田副主任开口说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呢?理由有三,有两个是我猜的,你姑且听之——第一,像你这样野路子出来的夜行者,一般来讲,容易出头,也容易夭折,他希望你能够有一个系统的培训,为你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另外也让你跟上级管理机关结个善缘,免得日后出了事情,走投无路,举目无亲……” 我点头,因为我能够感觉得出白老头儿的良苦用心。 田副主任又说道:“第二是让你多跟当今优秀的年轻人接触,一来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让你不用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再则让你与他们结交,就算是不能成为朋友,多少也有一些同学之谊,给你奠定人脉基础。” 听到这话儿,我越发感动。 田副主任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第三点,是他多次请求的,也是他最终的目的,便是这个……” 说罢,田主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面,摸出了一个蓝色的丝绸袋子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一愣,说这是什么? 田副主任说道:“那老头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前就跟我们约定了,如果你能够拿到名次的话,让我们将这东西交给你——此物是一片龟甲,上面有着禺疆秘境的一些线索,而传闻之中,息壤之物,就存在于禺疆秘境之中。” 息壤,禺疆秘境? 听到这话儿,我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因为息壤,正是我冲破五重关,觉醒为真正灵明石猴的重要媒介,也是我最需要的东西。 瞧见我双目都亮了起来,田副主任开口说道:“这回,你知道老头子的良苦用心了吧——说起来,我也真的是奇怪,那家伙又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你既然没有成为他家女婿的可能,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呢?” 向来严肃的天机女皇难得开了一次玩笑,我不由得苦笑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因为,老板娘李娜,已经移情别恋,成为了马一岙的暧昧对象。 而我,心中也有了感情归宿。 田副主任随即又提醒了我,说道:“东西你收起来,回头仔细看,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上面,只是线索而已,至于是否能够找到禺疆秘境,还得靠你的机缘才行。” 我点头,说知道。 事实上,如果这龟甲之上真的有禺疆秘境的具体位置和打开手段,恐怕国家早就组织力量去挖掘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来捡漏。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知足了,毕竟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要强一百倍。 随后,天机女皇又继续下一个话题:“这份龟甲,算是你的一份奖励,不过你拿了第二名,还缺一件——这图册上面的东西,你都看过了,好,的确是好,但论到实用,我这里倒是有一样东西,特别适合你。” 她从公文包里面,又摸出了一个小袋子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打量一番,发现仿佛是某种纺织物,有些疑惑,说这个,是什么? 天机女皇说道:“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你身上拥有了烛阴之源,能够将自己化身为火猴子,功力倍增,但问题在于,寻常的衣服,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热力,以至于你恢复原来模样时,着实是太伤风化,有碍观瞻,这一份,是天山冰蚕丝制作的衣服,衣服裤子一整套,轻薄易携,能防刀枪,而最重要的,是防水防火,对于旁人来说如同鸡肋,但是对你,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第六十一章 玄武宁心 忒伤风化,有碍观瞻…… 天机女皇对我光腚的评价,着实是有一些太客气了。 事实上,每一次燃烧妖力,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我需要面对的两个重要问题,一个是事后会变得十分虚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衣服给烧成了灰烬,帅了十分钟,然后化作变态。 暴露狂。 这跟我帅气燃烧的威猛形象,严重不符。 尽管我尝试了许多种方法,但效果都很是有限,并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一想到日后自己极有可能被人冠予“光腚火猴”之类古怪而猥琐的称呼,我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愁得揪头发。 正如田副主任所说,这一套什么天山冰蚕丝材质的衣服,对于旁人来说,如同鸡肋,但对我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露”,着实是解决了大麻烦。 我激动得赶紧站起来,朝着她鞠躬,说谢谢,谢谢您。 田副主任摆手,说你先别忙着谢,先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你还可以挑别的东西。 此事关系到我日后的个人形象,为了不被人当做裸奔的变态,我当下也没有太多客气,将小袋子打开,发现这玩意真的是轻薄,就跟女孩子用的丝巾一样——一件衣服、一条裤子,皆是短袖,很像是公园里老头老太太练太极时穿的练功服。 它白色不透明,入手冰凉顺滑,如电视上洗发水广告的美女秀发,我托在手中,宛如无物。 尽管我不知道天山冰蚕丝到底是什么鬼,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衣服的贵重。 在冰蚕丝练功服的内里,我还发现上面用金丝和别的材料,绣出了古怪的符文来,而这些符文看上去十分晦涩,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隐隐的气息在流动着。 田副主任将我在打量那些符文,对我说道:“这是请来国家图书馆的楚惊鸿大师专门绘制,然后让国家苏绣大师田晓婧,花了六个月绣上去的,这些符文能够让衣服保持一种自洁的效果,再配合上冰蚕丝本身的特性,即便是常年贴身穿着,也不会有任何污浊。” 我非常感激,对她说道:“您,真的是有心了。” 说罢,我再一次点燃手中焰火,去与那冰蚕丝练功服灼烧,结果发现这火焰,并没没有能够将它给点燃。 不但如此,那玩意仿若无物,火焰还能够透过去,并不影响任何的发挥。 真的是太神了。 天机女皇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整日跟王朝安的那个徒弟厮混在一起,对我们这些职能管理部门有误会,我是知道的,之前我也听下面的人说过,他们招揽你,被拒绝了。但我想让你明白一点,419办是服务所有修行者的职能部门,我们更多的不是管理,是服务,是为你们排忧解难,所以也请你日后能够多相信组织,而如果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你可以给苏烈打电话——他现在调到我手下来了,又或者,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掏出了两张名片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珍而重之地接过,贴身收着。 当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的时候,田副主任伸手拿起了保温杯喝水,这算端茶送客的意思。 我知道她事务繁忙,这次之所以过来跟我见面,还解释这么多,都是看在了白老头儿的面子,不敢多作叨扰,起身告辞。 她没有挽留,点了点头,说好。 然而当我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却出声,将我叫住。 我回过头来,只听到田副主任一脸严肃地说道:“最近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专家,有了一个关于夜行者的新发现,就是在夜行者的遗传序列里面,潜藏着一支代码,是夜行者与人类在无数年前斗争时留下的仇恨,而这代码,极有可能是夜行者入魔的原因——这么说,可能太复杂了,简单来说,我希望你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走火入魔,否则到时候,我可能会亲自过来对付你,知道了么?” 我听到这警告,很是认真地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我离开了办公室,刚刚走到楼前来,又给赵老师叫住了,他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对我说道:“前十名,每个人都有宫藏大还丹一份,你走得急,忘记给你了。” 他递了一个小盒子来,我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颗乒乓球一样大小的丹丸,里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儿。 即便没有吞服,我都感觉到满口生津,馨香扑鼻。 我收了盒子,向赵老师点头致意。 我往外走,十几米外,马一岙正在那儿驻足等我,瞧见我过来,脸上的表情欢欣,便笑了,说怎么样,谈得还不错么?那烛阴什么样,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吧。 我笑了,将所有的东西都交在了左手,然后伸出了右手来。 手掌伸出,五指微曲,然后猛然一抓。 一缕火苗,从我的手中冒了出来,不断跳跃,如同风中烛火。 马一岙双目一瞪,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个,这……” 我点头,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其实,烛阴早就已经在我体内了,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身出烈焰的原因。” 马一岙这才回过神来,思索一番,大笑,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最近的修为突飞猛进,却来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了第二重关口。 我将刚才与天机女皇交谈的内容,跟马一岙一一提及。 他听完之后,开口说道:“看得出来,田副主任和白知天前辈,对你是用了心的……” 我点头,说对,之前对人家,的确是有一些误解。 马一岙叹息,说:“说到误解,最重的,是她和我师父之间的事儿。” 我听到,忍不住打听道:“对呀,你师父,和这位天机女皇之间,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什么纠葛啊,这里面的事儿,你知道么?” 马一岙苦笑,说上辈人的事情,如何会跟我这小辈说起呢?唉,你也别打听,知道不? 我笑了,说好,没问题。 马一岙问我,说今天牺牲的学员已经下葬入陵,集训营也都结业了,刚才我碰到谭老师,她还询问我,说要统计一下各个学员离开的时间,分作两批,一批是明天,一批是后天,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说我明天想出去一趟,要不然咱们赶最后一班吧,如何? 马一岙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回到营地木屋,董洪飞没有回来,我将那冰蚕丝练功服取出来,贴身穿着,发现这玩意轻薄无比,但却有型有款,穿上去之后,比普通的夏装还要宽松一些,能够遮住许多的东西。 特别是我屁股后面的那一截尾巴。 这玩意之前不觉得,此刻我有意地摸了一下,发现居然又长了一截出来。 它让我有些尴尬。 随后我又研究了一下那龟甲,发现上面只有一些古怪的图案和文字,其它的都没有。 我一脸懵懂,只有收好,日后再想办法。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起来,马一岙跑过来找我,说李安安、马思凡和孔祥飞等人决定今天离开,所以让我一起过去,给他们送行。 我起床,匆忙洗漱一番,然后前去送行。 集训营结束了,大家都各自回返家乡,也有一些学员接受了天机处的招揽,会集中前往燕京培训去,算是各奔前程。 人心散了,我们去送行的时候,发现许多认识的人都选择在第一天走,除了李安安几人,我们小组的马小龙、马小凤和董洪飞等人,也都是今天。 之前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并无感觉,而今日分别,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心酸和难受。 人总是有感情的,此时此刻,即便是最无情的人,也总会有些伤怀。 很多人,也许此次一别之后,就再也无法见面。 不过比起这些人来,那些长埋于东坡陵园的年轻人要更加让人心酸一些,因为至少我们这些人的重逢,其实是有一些念想的。 而他们,阴阳永隔,这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离开之前,一众人等照例去祭拜了陵园里曾经的同学们,然后来到营地前,准备离开。 大家聚在一起,聊着临别话语,许多关系都不错的人,纷纷过来与我们告别,然后互留联系方式和通讯地址,约好日后见面。 一番热闹,李安安与李洪军聊过几句之后,找到了我,说侯漠,以后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说打算先回去…… 没有等我说完,李安安就说道:“你一定要去港岛,把那个秦姑娘给抢回来啊——年轻人,总得干点不留遗憾的事情,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知道么?” 我笑了,心中暖暖的,点头说道:“好。” 李安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来,对我说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叫做玄武宁心,它能够隐藏你身上的夜行者气息,还能够静心宁神,让你不受心魔困扰,给你吧。” 我慌忙摆手,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要?不行,不行。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我给你的东西,你敢不要? 我犹豫了一下,她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来,说道:“拿着吧,我又不是夜行者,拿这个有什么用?对了,你以后有时间了,记得去武当山找我啊。” 李安安潇洒离去,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十七八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恍然若失,而这时,马一岙却凑了过来,拍了我肩膀一下,笑嘻嘻地说道:“你和李安安之间,有事情啊……” 第六十二章 本卷完 我不理会马一岙的调侃,解释道:“什么事情?你想多了。” 马一岙冲着我笑,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我想多了?刚才跟李安安这位第一届全国修行者高级研修班班花告别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你得了她送的东西?而且你知道你手中的这个香囊,到底有多珍贵么?“ 我忽略掉了马一岙话语的前半段,然后问道:“这个玄武宁心,很贵重么?” 马一岙点头,说我也是听马思凡那小子说的,说李安安的师父,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她手中流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差——那玄武宁心,顾名思义,主要的材料是千年龟甲,而且一定要是有玄武血脉的,光这一点,就不能用俗物来衡量价值了,而这炼制过程,更是无比麻烦,工序无数…… 他将从马思凡那儿打听到的细节跟我讲完,听得我都有点儿忐忑了。 这玩意,真的是太贵重了。 贵得我有点儿恍然若失,而马一岙则笑道:“能够让李安安这种寄情于剑的神奇女子动心,侯子你这撩妹的本事可以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对马一岙的误会,我唯有苦笑,说真没有,你也知道的,我跟秦梨落有过了情约,而这件事情,李安安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听到我这般说,马一岙也没有再取笑,而是点了点头。 我们回食堂吃过早餐,然后我与马一岙说了一声,又去跟谭主任那里报备了一声,拿了一个通行证,然后进了山。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想要在离开之前,再去那山洞里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遇见南华大师。 如果是之前,我还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经过与中州大侠邹国栋的交手之后,我方才能够更深刻的感觉到,九路翻云对于我的提升,有多么的恐怖。 就如同,“独孤九剑”,对于令狐冲的作用一般。 不夸张地说,简直是脱胎换骨,化腐朽为神奇,要是没有九路翻云,我又如何能够赢过邹国栋这位声名赫赫的强人一招呢? 尽管那一招,也只是各种取巧,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分关键了。 所以即便他不让我称其为“师父”,也无损我心中的半分敬意,而我之所以想要再见他,也是心里面有着太多的疑惑,想要如果能够再见一面的话,或许能够得到许多的释义。 毕竟之前我们两人的话语,是被强行打断的,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进了山,不过位置和距离又成了问题,毕竟之前进出,用的都是直升机,实际的距离,其实是挺远的。 好在我之前做过准备,拿着地图,大概又做了对比,所以很快就确定了方向,能够尽可能地赶往准确的地点。 如此漫长的长途跋涉,对于一个人体力和意志,是绝大的考验,我即便是夜行者,在这样的山路上前行,也着实是有一些疲惫。 不过一想起南华前辈的音容笑貌,我却是莫名多出了几分精神。 如此一路走,足足走了一整天,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终于赶到了之前的决战之地,也就是防风岭一带。 我赶往那边的山崖,发现这儿已经搭建出了一个简易的软绳梯。 我还有些担心这儿是否还有天机处或者军方的人员,然而下到了半山腰处的岩石平台上时,却发现这儿已经人去楼空,而在入口处,用木头做了一个大门,上面还贴了封条。 显然这里已经被搜过几遍,然后相关人等也已经撤离了。 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撕毁封条,进洞子里面去一趟。 一路前行,相比先前初入之时,顺畅许多,也多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些许垃圾,我且走且停。 终于来到了遇到南华前辈的那个山洞里,瞧见这儿的入口也给人做了门,还贴上了封条。 我既然决定进入,也不管这么多,继续前行,进了洞子,双眸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洞里巡视一圈,除了一堆血迹和粉笔圈子(用来描述死人形态的)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又来到了中央的高台之上,四处打量一番,依旧是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此刻,我方才相信,南华前辈是真的走了。 我心有不甘,在洞子里喊了几嗓子,除了回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坐在高台的边儿上,喘着气,良久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水壶来,里面装着酒。 我将酒洒在了地上,然后朝着那华表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这才开口说道:“南华前辈,学生侯漠,之前得到您的传授,习得九路翻云棒法,并且通过这手段,赢下了考核。我深知,此法凌厉,远非寻常之道,而您与我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却愿意将如此高深的法门传授于我,即便你不肯受我弟子礼,但我内心之中,还是把您,当做我师父的。” 三下叩拜完毕之后,我准备离开,然而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到那华表石柱的顶端,隐隐有几分南华前辈的气息传出来。 我之前曾经随他学过九路翻云,对于他的气息很是熟悉,所以即便是十分隐约,却还是感受到了。 我一愣,抬起头来,朝着华表一样的石柱顶端望去。 我满心欢喜,以为南华前辈就站在那十来米高的石柱之上,从上而下地俯瞰着我呢,没想到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不甘心,眯着眼睛打量着,却发现石柱顶端之上,仿佛有一个小包裹。 黑乎乎的,但我很确定。 想了想,我决定爬上去查看一番,也算是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吧。 攀爬这事儿,我以前不行,但自从血脉觉醒,成为了夜行者之后,就变得如同本能一般,所以十几米的高度,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那石柱插在高台深处,十分稳固,所以我没费太多力气,就已经抵达了石柱顶端。 这儿,果然有一个麻布织成的小包裹。 我愣了一下,有点儿不太明白这包裹里,为什么会散发着南华前辈的气息,不过还是将其拿下,然后爬下了柱子。 落地之后,我将小包裹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折过的纸张,还有一个手掌大的福袋。 那福袋也是某种织物,正面用金丝挑绣,汇成一种古怪的符文来,化作八方,绳索扎口。 当我打开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将这福袋放在一边,将那纸张拆开了来。 纸张的材质十分古怪,有点儿像草纸,拆开之后,正面写了几段话:“侯漠小友,你的朋友,和官方的人离开之后,我感觉你或许还会回来,所以给你留个言——当日一唔,甚是有缘,你也颇合我的胃口,若是可以,我或许会收你为徒,只可惜,这儿,并非吾乡,我需要找寻回去的路,因为我一个好友有难,或许需要我。所以,抱歉。” “留下一个八卦袋,我已经解除了里面的禁制,你滴血在袋中,即可认领,此物纳须弥于芥子,乃我一个很尊重的小友所做,可以藏随身之物,是我留给你的一个念想,也算是感谢你给我提供的信息。” “江湖路远,来日方长,你我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彼此珍重。” 我快速看完纸张正面的话,又反过来,发现后面写着十六个字。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查看许久,又翻出了那个八卦袋来,犹豫了一下,咬破右手中指,将血滴落在袋口的绳索之上,发现血一入内,立刻吸收。 紧接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传入了我的脑海里。 当我的手抓住了八卦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如同炼妖球一般。 不过炼妖球只能放置有灵气的活物,而它,却什么都可以放进去。 这是意外之喜。 我在山洞里又逗留了半个小时,反复地观看那纸条,将背后的十六字背诵于心,又玩了许久的八卦袋,方才收了起来,离开山洞。 等我爬上山崖,回头望去,天色已然一阵漆黑,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恍然若失。 我一直到了第二天,方才抵达营地。 马一岙着急得不行,瞧见我回来,非常高兴,不过即刻出发,他也没有再多询问。 一直到我们返回了冰城,拿回了所有的个人物品,然后离校之后,他才问起了我昨天之事,我如实回答,只是略过了南华前辈的身份,讲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前辈,马一岙听闻,接过八卦袋,尝试一番,却毫无所得。 此物已经绑定了我一个人。 对于这门手段,马一岙不断惊叹,觉得简直就是划时代的技术。 两人离校,心中颇为感慨。 这是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时间和岁月,或许很多年之后,我们都难以忘却——事实上,第一届高研班出来的学员,许多人也一直都活跃在后来的江湖舞台之上,还有许多顶尖高手,使得那一届,成为了传奇。 而当时我并不觉得,除了心中有一些惘然之外,更多的想法,是赶紧南下。 我要前往港岛,如马一岙戏言的一般。 大圣抢亲。 卷尾语 第四卷《边境传奇》的题词,是“来自五湖四海、最有潜力的年轻人们,在长白山的漫长边境中,遭遇到了平生以来,最大的劫难。生者,注定是传奇。死者,埋没茫茫林原之下,有谁能够,记得他们——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起头的时候,是因为小佛在北京读鲁迅文学院,所以便将当时的一段经历,融入到了文中。 然而到了后来,我发现,侯漠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和人物性格,已经不再单纯的由我而主导了,对于这件事情,我有些惶恐,不过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 第一届,因为没有经验,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很多事情,肯定是会出现纰漏的。 正如楚教授所说,实战演习的时候,其实是已经预想了死亡名额的。 但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一次死去的人,居然有一半那么多。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年轻人,都是最精英、最有潜力的,他们日后如果能够成长起来,必将是名震一方的角色,然而有的人却并没有能够成长起来,而是折损在了这一片茫茫的林海之中,长眠于此。 多年之后,谁来证明这些泥土之中的亡魂,他们曾经来过这世界? 有。 因为这一届存留下来的那些人们,在此后二十多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他们都会活跃在偌大的舞台之上,发光发热,让世人永远都记住,全国修行者协会第一届高级研修班,记住这些传奇。 这些事情,谁又能说不是一种永恒呢? 以上,是我对于那些牺牲和消失在这一片茫茫林原之中年轻人们的悼念,远不如那位副主任口中的“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更有文采,但也算作是我对于许多早夭年轻人的一种尊重吧。 回到故事的本身,如同天机女皇谈及白知天时说过的三个理由,侯漠在这一次的集训营中,交到了一些朋友,也树立了一些对手,而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系统的疏理,为自己以后的修行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与此同时,他还因为在实战演习之中获得了第二名,所以获得了冰蚕丝贴身衣裤,让他避免每一次爆发之后就得裸奔的苦恼。 另外他还获得了一片龟甲,上面似乎有着禺疆秘境的线索,而禺疆秘境里面,则有侯漠需要的另外一种东西。 息壤。 除此之外,作为班花和大姐大的武当剑仙一脉李安安,还送给了侯漠一个香囊。 那个香囊的名字,叫做玄武宁心。 此物可以让侯漠收敛气息,甚至还能够在心绪不宁的时候,平静心情——马一岙说这玩意非常珍贵,甚至都无法用实际的金钱来衡量。 介于小马同学一直以来的表现和见识,姑且认为他说的话,是没有水分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李安安为什么会送给侯漠这样的一个东西呢? 同学之谊么? 嗯,也许是。 不过以上的所有收获,都不如侯漠在演习结束之时的生死关头,认识的一位前辈。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人,肌肉如岩石一般坚韧,穿着自己织出来的蓝色土布,满脸络腮胡,却并不邋遢,反而充满了强烈的男性魅力,而且还用腹语说话。 这个男人似乎损耗相当严重,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在正面交手的过程中,拿着熔岩棒,将鼠王等一行人全部都敲死了去。 行云流水,如同农民伯伯在秋天的时候,去收割稻田里面的谷子。 这个人,在侯漠的眼中,别的不敢说,棍棒之法,当属天下第一。 因为他使棒的时候,手段和法门,近乎于道。 “它即变化之本,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其始无名,故古人强名曰:道”的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 “道生天地万物,生仙佛,生圣生贤,倶以从“道”而生,阴抱阳,生生化化,无极无穷之妙哉。这就是一切的本源,是终极的真理”的道。 总之一句话,这个人,牛逼到天上去了。 如果能够抱上这个人的大腿,侯漠以后的人生,或许就不会那么的坎坷。 然而回顾侯漠这二十年的人生,我们会发现,侯漠的一生其实是非常曲折辗转的,用后来的一首歌形容,叫做“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我 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 才是唯一的答案” 那个男人告诉侯漠,说此处对他,是异乡。 他有一个朋友需要他。 所以他走了。 好在他留下了几样东西,第一样是八卦袋,一个加强版的炼妖球,能够收纳一些非灵性的东西,以后没事儿塞点儿衣服裤子,再加几打内裤,基本上是没问题的。 第二样,是十六个字“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第三样,是日后让侯漠光芒大放的“九路翻云棒法”。 备注:也做棍法。 对于这个,侯漠当时或许隐隐感觉到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会是如何的。 当时的他,还在懵懵懂懂,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后来,将会影响到整个江湖、甚至整个世界的格局。 这是后话。 扯远了,又回到了文中来。 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大孙子,从小就在药浴、丹鼎和无数法门之中浸泡出来的李洪军告诉了侯漠一件事情,那就是侯漠心中一直奉为女神的秦梨落秦小姐,将会在七月末、八月初,与港岛霍家掌舵人霍英雄的小儿子订婚,为了她以后接掌霍家庞大的产业做准备。 霍家,是什么概念? 这可不是像是中二话本里面的南宫、皇甫家族,掌握着一个村子的农产品维修和玉米买卖,而是一个类似于托拉斯之类的地下财阀。 它如同在《货币战争》中被反复提及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一样的组织结构,掌握着许多家港岛的上市企业,许多上了福布斯排行榜的富豪,甚至都只是人家扶持起来的代理人而已。 掌握这样的一个家族,就仿佛掌握了巨大的权力。 这个对于从法国留学归来的秦梨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对一穷二白,但对自己又有着大恩的候漠,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态度呢? 无人知晓。 但是所有的一切,对于候漠来说,都不重要。 正如同李安安对候漠所说的。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不大闹天宫一次,候漠,又如何成为那个猴子的继承者呢? 你们说对么? 好的,接下来,请期待《夜行者:平妖二十年》的第五卷,大圣抢亲。 谢谢,明天见。 第一章 庞然大物 1999年的7月上旬,我和马一岙分别以第二名和第九名的优异成绩,从全国修行者协会第一届高级研修班顺利毕业,坐火车南下,从北到难,一路穿行了大半个中国,最终抵达了湘南边境的莽山小村中。 一路风尘扑扑,抵达的时候,留家的小钟黄和被我们接到了这儿养伤的小狗,赶忙帮我们烧热水洗澡。 等冲凉洗澡、洗去风尘完毕之后,我们来到了屋子前面的水泥坪来,坐在手工桌椅前,望着对面云雾缭绕的莽山,和林深不知处的密林,方才感觉,北方和南方,到底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简单聊了几句,话题回到了小狗的身上来。 之前我们将小狗送过来的时候,他身受重伤,又透支过度,再加上一路的奔波忙碌,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 当时集训营集结的时间已经快要到来,所以我们等不及他的康复,就匆匆北上了去。 好在这次回来,我们发现,经过王朝安的调教,小狗身上所有的伤势都已经好了过来,而且看他的气息,却似乎比之以前,要更加浓郁一些。 他双目之中,偶有精光掠过,想必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也是有所得的。 我简单一问,这才得知,王朝安老先生将那半本《九玄露》誊抄下来,交给了小狗来修行。 原来的小狗,因为是苏四的伴当,他修行的,是宝芝林最正统的法门。 不过那个是针对于修行者而言的,而夜行者无论从血脉构造,还是身体素质,都与普通的修行者有所不同,所以学起《九玄露》来,反而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之前的时候,我也以为《九玄露》这样的残本,远远不如我后来从白老头儿那里得到的《月华录》。 但是后来,我所有的认知,在一个小黑屋里面,被彻底颠覆了。 我那个时候,方才得知,《九玄露》的完全本,到底有多厉害。 别的不说,光一套贪狼擒拿手,都足够我受益。 小狗变强了,人也比以前要沉闷许多。 这个之前与苏四在一起,无比灿烂活泼的少年,现在更多的时间却是在沉默,双目之中,时不时涌出一些哀伤来。 我能够理解小狗的痛苦。 好友的过世,信仰的崩塌,自小以来最为熟悉的环境,以及尊长,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会难以释怀的。 晚饭吃的,是城里带来的酱板鸭、腊肉炒豆角,小炒黄牛肉和清炒红薯叶,最后还有一大锅的猪脚炖黄豆。 饭是我做的,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小钟黄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他说这是他这几个月吃过的,最好的一顿。 瞧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而笑过之后是悲凉。 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操持杂务的,是本来就并不擅长这些的小钟黄——毕竟王朝安老爷子行动不便,那两个老爷子又都老眼昏花了,小狗身上有伤,而且本身也不会这些,所以小钟黄是逃不脱的。 之前在羊城那个大杂院儿的时候,有肥花和海妮来操持此事,用不着他担心太多。 现如今肥花失踪,海妮身死,王虎痴呆,无法清醒,原本大杂院汇聚的人们,如此四散而去,想一想都有些难过。 吃过饭,坐下来闲聊的时候,王朝安老爷子问询了我们在集训营发生的事情之后,说起了另外的几件事情来。 第一件,是噬心蜂的培养情况。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重新将蜂巢筑起,蜂后又从孤家寡人,逐渐发展成了蜂群来,尽管只是小小的雏形,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噬心蜂的蜂蜜就会源源不断地产出。 而这些,将会流通到市面上去,换成货币,作为一部分的生活来源。 第二件,那四头食铁兽目前已经在莽山,由小钟黄安置在一处人迹罕至、寻常人难以上去的险峰之上。 那儿有大片的竹林,应该是够它们用了,而他有一些驯化的法门,目前已经交给了小钟黄,如果能够成功,这些食铁兽,日后或许能够成为我们的战斗帮手。 第三件,则是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女孩,曾经过来这儿一趟,讨要了属于她的东西。 跟她联系的,是小钟黄,出于安全的考虑,并没有让她上山来。 不过她还是侧面打听了几回这里的位置。 小钟黄听出来了,不过并没有回应,含糊敷衍过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楚小兔那姑娘的目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猛然抽了一下,因为我知道,楚小兔当初因为误会,怒气冲冲地离开,而此刻又拐弯抹角地打听,更多的,我觉得可能是想要探听我的消息。 如果是这样…… 我的心有些乱,而马一岙则适时提起了关于秦梨落的订婚一事来。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秦梨落的情况,又聊起了我与秦梨落两情相悦的事实,以及我将朱雀妖元这样的东西交给了秦梨落,用于救她命的事儿。 聊完之后,他开口说道:“我和侯漠路上的时候,已经决定回来短暂休整之后,就去一趟港岛。” 小钟黄非常激动,猛地一拍手,说去啊,明天就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倒是王朝安老爷子,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小侯,你跟那位秦姑娘,真的是马一岙所说的那些么? 面对着老爷子的咨询,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 我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事实上,我这一路上,也在不断地反省着种种的过往,然而回忆到了最后,都凝聚在那天我与秦梨落的临死一吻之上去。 所有的一切疑惑都豁然消失了,我睁开了眼睛来,开口说道:“是的,只有多,没有少。” 王朝安老爷子点头,说我知道了。 接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港岛霍家,最早是南洋出身,到了后来抗战时期,从南洋移居港岛,经过上百年来的潜心发展,已经渐渐有了大门大派的气势,说是霍家,但其实除了霍家人之外,还有许多不同姓氏的精英在其中效力,而且他们最根本的核心,并不是在港岛,而是在南洋以及日本;据我之前的了解,他们旗下的企业,以及相关控股公司的员工,足足有几十万人,而这里面的修行者,也有数百人左右,规模十分庞大……” 我们听王朝安老爷子介绍起了港岛霍家的情况来,之前并不觉得,而此刻,方才知晓这是一个类似于传说中罗斯柴尔德家族一般的家族。 他们彼此的关系网牵连,在港岛、宝岛、日韩和东南亚,都有着庞大的产业和势力。 最让人为之惊讶的,是它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至于下面的东西,除了他们自己内部的管理人员,其他人是很难从股权结构里面发现的。 如此低调而又庞大的组织,最上层,却是一群夜行者。 可以知道,港岛霍家是目前已知的夜行者家族中,规模和力量最为庞大的几支之一,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们有资格成为了统战对象,在国内说话的分量也是相当重的。 这也真是天机处在对秦梨落处理时投鼠忌器的原因。 而我居然想要去抢夺人家其中一个继承人的未婚妻。 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疯狂。 王朝安老爷子跟我聊完这些,然后平静地问道:“所以,这件事情你得想好了,到底要怎么做?” 我之前就被马一岙给我打过了预防针,但终究还是没有想到,港岛霍家居然会这般厉害,心中又惊又疑。 不过即便如此,终究也还是没有吓住我。 我认真地说道:“港岛霍家厉害,那是它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去问一问梨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想要获得霍家的权柄,成为那个男人的未婚妻,我会选择祝福她,而如果她是被迫的,那么我可就不客气了,管他前面刀山火海,我也要将梨落救出那泥潭去。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与霍家无关。” “好!” 马一岙击节赞叹,说侯子,别的不说,就冲你这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小钟黄也点头,说还有我,还有我。 马一岙一把拿住他的脖子,说你一小屁孩在这儿参与什么?照顾好师父最重要。 一直沉默寡言的小狗这时却说道:“我也去。” 我看向了他,而他那略微有些消瘦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坚定的表情来,认真看着我,然后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王朝安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来,说如果硬拼的话,你们未必有好果子吃,不过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他或许可以帮你们…… ********* 小佛说:中午有圣诞加更。 第二章 再临港岛 王朝安老爷子给我们的,是一件信物,而信物的前主人,叫做于凤超,是信义安(避讳和谐)的一位话事人。 所谓信义安,又叫潮州帮,源自1866年在万安成立的潮州鹤佬帮。1919年万安帮分裂,义安帮另开山堂,几经辗转,化名信义安,直至如今,一直都是港岛三大帮会之一。 它组织严密,等级严格,只尊一个“龙头大哥”,下分各区,各设一龙头,其下分支设“坐馆”和“渣数”,一级管一级——港岛有很多关于信义安的文学作品和电影,包括某位电影公司的老板,几兄弟也是其中成员。 以上为题外话,不便多聊。 现如今的信义安,依旧沿用八十年代的配置,也就是所谓的“五虎十杰”。 老一代的五虎十杰,稍微熟悉一些港岛帮会历史的人,对于他们的名字或许都耳熟能详。 经过十多年的风吹雨打,新旧交替,许多人死去,又有许多人长存于此,而这位于凤超,便是其中一人。 早年间的于凤超只是一个普通的大陆烂仔,与人斗殴,差点儿就死掉,是王朝安老爷子将他救起,并且瞧他忠义,点拨了一二,没想到他后来居然血脉觉醒,变成了夜行者,并且还混到了港岛去,打下一片江山来。 事后于凤超专门托人打听王朝安老爷子的下落,并且带来了这么一串海南黄花梨手串。 这手串,刻着十八罗汉的精雕,一颗珠子一个罗汉,并且请白龙王亲自开过光的,用来作信物。 日后王朝安老爷子,或者门人,如果在港澳台地区有什么麻烦,尽管找他来解决。 当然,这只是于凤超的一厢情愿而已,王朝安老爷子多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与这么一个混社团的人有所交集,甚至求上门去呢? 所以这东西一直都扔在一旁,并无作用。 没曾想老爷子这会儿,却拿了出来。 我当时有些不太理解,就算那于凤超是港岛的地头蛇,但这个跟我这次想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问这话儿,然而老爷子的精神却有些疲倦,马一岙赶忙帮忙推轮椅,将人伺候安歇。 我在门外等着,马一岙安置完了师父,走出来,对我说道:“咱们出去聊。” 两人来到了水泥坪子边缘,看着坡下一丛丛的茶树,马一岙说道:“刚才师父有些话,没有跟你聊深——港岛三大社团,无论是信义安,还是联胜和,又或者15k,背后其实都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港岛五六千万的人口,再加上周围地区,吸引了很多的强人。这些人里面,有夜行者家族,也有修行世家,而这些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出面,多以太平绅士的角色,隐身幕后。” 我眉头一挑,说你的意思,是信义安的背后,其实是港岛霍家? 马一岙点头,说可以这么说,但又有一些区别——信义安十几万的帮众,旗下十杰五虎,二十几个话事人和坐馆大哥,如何能都听霍家摆布?不过可以这么说,大部分的话事人,都会听霍家的话,即便不听话,也会给面子,属于相互合作的关系。 我说于凤超与霍家,又是个什么关系呢? 马一岙说道:“于凤超此人因为实力强,所以显得特立独行一点,与霍家更多的,可能只是合作,但他在信义安的威望很高,又与当代龙头大哥顾先生相交莫逆,所以应该不会依附于霍家。” 我说即便如此,那这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一岙说道:“我师父的意思,是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有人在接应,提供各种信息,安排你去与秦小姐私下见一面,应该没问题。如果真的需要撤离,那么到时候由他来安排,无论是藏匿的地点,又或者跟着走私船离开,这些都比强出头,去砸人家场子、大闹会场要来得聪明许多。”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说罢,我又想起一事儿来,问道:“刚才听老爷子谈及港岛霍家,听他那意思,霍家门下的高手许多,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四大行走,名字听着挺唬的,但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吴英礼老先生的丧事,瞧见的情形么?尉迟京在那里,都只是小跟班来着——要说四大行走,的确是有许多实权,那是因为他们负责了霍家与外部社团的交流和沟通,但实际上,港岛霍家的核心,应该是有许多比他们厉害的高手和供奉,只不过它大部分的力量,都放在了东南亚,特别是缅甸一带。 啊? 我说为什么是缅甸呢? 马一岙说我听说港岛霍家其实垄断了缅甸大部分的玉石进出口生意,这一块是近年来利润最大的一项业务,堪称暴利。而正因为如此,眼红的人很多,无数人扑上来,想要分一杯羹去。为了保住这财源,所以他们派去了很大一部分力量坐镇其间——不过这一次的订婚仪式,很可能代表了霍家新老交替的预兆,这些人,只怕会赶回来的。 他这般说,我终于算是明白了。 港岛霍家很强,强到什么程度呢——国家统战对象——这样的港岛霍家,就连天机处都不得不重视,将秦梨落给放走。 而对于我来说,想要挑战它的权威,简直就跟挑战风车巨人的唐吉可德一样可笑。 但是,无论是王朝安老爷子,还是马一岙,在知道对手的恐怖,又明白了我的坚持之后,最后的选择,却是和我站在了一起来。 我伸手,那一串海南黄花梨雕刻的十八罗汉手串在掌心处。 我说道:“这样的情况,于凤超会帮我们么?” 马一岙盯着那雕刻精美,隐隐透着一股金色光芒的手串,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既然是师父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我点头,不再多问。 我们在莽山待了三日,简单休整,将手头的事情都给处理清楚之后,这才离开。 其间我们还去看了那四头从湘西接过来的食铁兽。 这几头体型异于大熊猫的食铁兽,远看萌萌哒,走近一看,那凶狠如白熊一般的巨吻,凶戾的目光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进气息,还是能够让人惊骇,明白它以前战兽的身份。 它们的祖先,曾经可是蚩尤的坐骑,而不是豢养在动物园里供人观看的卖萌国宝。 彪悍是它们的表象,而实际上……这尼玛就是四头萌物啊。 对于就为谋面的我,这四个堪称彪形大汉的畜生疯了一样地冲上来,然后舔我,弄得我一头一身的口水,然后冲着我嗷嗷叫唤,还摇着又粗又短的小尾巴——不知道,还以为是几头大狗呢。 与这些胖砸玩耍,其实是挺有乐趣的,唯一让我头疼的,是这帮家伙臭烘烘的,又弄得我一身口水。 回去的时候,洗了两回澡,皮肤都搓红了,还感觉有味儿。 随后,我、马一岙和小狗南下羊城。 再一次回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感受却各有不同,对于我来说,之前的南方省,只不过是一个打工挣钱的地方,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思考太多。 而现在回来,却能够感觉得到,那繁荣热闹的背后,仿佛隐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至于小狗,更多的,恐怕是伤感和难过。 路上的时候,我们跟他聊过一些,小狗虽然比以前沉默了许多,但对我和马一岙,还是绝对信任的。 他告诉我们,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接回自己的母亲,然后将她给安置妥当。 但他也知道,苏城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筹码。 所以他必须隐姓埋名,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去找苏城之讨要自己的母亲。 至于报仇…… 小狗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个仇,到底该怎么报。 我们在逗留了一日,最主要的原因,是上一次我们滞留过久,在关口处留下了不良记录,很有可能难以再行前往,而即便是可以,我们过关的消息也很有可能泄露,所以需要将身份问题给处理妥当。 好在马一岙在南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各种龙蛇鼠道,都门儿清,很快就找到了中间人,花了一些钱,办好了三张通行证。 证件是真的,但人是假的,不是我们。 好在马一岙挑的,是与我们长得很像的人,再加上一些乔装打扮,过关口的问题并不大。 如此折腾一番,我们终于在中旬的时候过了关口,再一次的抵达了港岛。 过了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关口的另外一边,我有些茫然,问道:“接下来,该干嘛?去找于凤超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们去收一笔钱回来。 ******** 小佛说:关于香港社团的名称,有的人或许知道,但别说是我写错了,因为——为了避免和谐,故意写错的,理解理解。 第三章 人穷志短 我们要收的钱,其实就是之前我们从九叔那里弄来、最后存入中环小商行的五十万美金。 这一笔钱之前我们曾经是想要通过老歪中转回国的,结果后来老歪身死,手下争夺权力,乱成一团,使得它变成了一笔死账,而后来老歪的手下发财张在掌控住局面之后,曾经哄骗马一岙前去提取,结果最后却是港岛霍家收买了他,联手布局,想要将我们拿下。 毕竟我们曾经从风雷手李冠全的手中截胡,将那颗实际上是癸水灵珠的玩意给顺走了去,破坏了他们想要偷天换日的想法,结了大仇。 对于这件事情,李冠全一直以为平生大辱,念念不忘,总想着找回场子来。 那一次十分凶险,马一岙虽然没有跟我说起太多的细节,但我知道,他但凡不谨慎一些,估计早就出事了。 按道理说,这事儿与那位叫做龅牙苏的商行老板并无关系。 不过马一岙告诉我们,我们没钱了。 除了兜里面用来坐车的一百港币,马一岙口袋里面,啥也没有了。 而且我们过关用的那证件费用,马一岙也只是交了定金,至于后续的费用,他是凭着自己的声誉来抵押的,后面还得还给人家。 人穷到一定份上了,脑子就变得活络起来。 我们之前托老歪帮忙中转的那一笔钱,并不是免费的,老歪那边收5%,而港岛商行这边的手续费,却高达15%。 五十万美金,手续费就得七万五美金。 换算成人民币,四舍五入就得五十万。 现如今钱我们没有拿到,而老歪那边又死了,我们没办法,但按道理来说,那个龅牙苏的手续费,拿得就很有问题。 事儿没有办成,就拿这么高的手续费,认真想来,太不合理了。 特别是我们现在双手空空,完全是三个穷逼的情况下。 所以当马一岙解释完这来龙去脉之后,我们没有再犹豫,乘上巴士,朝着香港本岛的中环而去。 一路本无话,但我们前座有一个肥胖的女人,不停地用英语在与朋友抱怨,说她平时是不坐这车子的,只可惜今天司机休假,没有来接她;随后又开始嘲讽我们,说我们是乡巴佬、大陆表哥,从来不洗澡之类的话语。 她说完之后,哈哈大笑。 且不说马一岙是名校毕业,就连我这个中专生,也因为销售行业经常会与外企打交道,苦学过一段时间的英语,正常沟通也还是懂得的。 所以他的话语,我们都听在了耳中。 而瞧小狗时不时皱眉的样子,我也大约知道,作为苏四的伴当和陪读,他的学识也不错,应该也是能听懂的。 我感觉得到,小狗的脑门上,时不时有青筋泛起,拳头也捏得咔嚓作响。 好几次,他都想要起身来,跟那女人反驳对骂了。 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马一岙这时伸出了手,按在了小狗的肩膀上。 我们这次过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秦梨落,然后很有可能会与霍家发生冲突,并且将人给带走。 而在此之前,我们得有十万分的低调,避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要不然引来了警察,或者其他的注意,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至于去找龅牙苏,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人穷志短。 小狗以前是个性格奔放、热烈的小伙子,而现在,在经历了大变故之后,整个人的性格稍微沉稳了一些。 他在马一岙的示意下,按捺下了心头的怒火。 没曾想,那胖女人在发现我们完全没有半分反应之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各种地图炮,骂得那叫一个痛快。 我们低头不语,默默忍受。 等下了这趟车,转乘的时候,我走到了小狗的身边来,揽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兄弟,委屈你了。” 小狗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侯哥,别这么说。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刚才我倘若站起来,抽那女人几个大耳光,咱们现在说不定就在警察局里面了。而如果是那样,可就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儿。” 我说不争一时之锋芒,是为了藏剑于鞘,等到最终爆发,惊艳世人的时候,我一样,你也一样。 几人不再多言,转车之后,几经辗转,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中环。 循着之前的记忆,我们找到了那家小商行,进门之后,发现店里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伙计,老板龅牙苏不在。 马一岙上前,用粤语问道:“靓仔,你们老板龅牙苏呢?” 伙计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说道:“老板不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 马一岙笑了,说这事儿,还真的得等你们老板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伙计说道:“这个就不知道啦,看这条街的鬼添哥过生啊,请了我们老板去同庆楼食海鲜啊,说不定还要喝酒打牌,再加上去夜总会晒晒女仔,明天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啊。” 马一岙皱眉,说鬼添哥? 伙计咧嘴,说嗬,鬼添哥都不懂噻?是不是港岛人啊?你们几个土里土气的,难道是大陆过来的?嘿,丢你老母,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呃? 这伙计满嘴喷粪,态度堪称恶劣,真不知道龅牙苏到底是怎么招的这人。 他这商行,说起来也算是服务业呢,这么对待客人,不怕倒闭么? 这伙计的狗眼看人低着实让人愤恨,不过马一岙却练就了一身荣辱不惊、唾面自干的气度,冲着那伙计笑了笑,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明天再过来。” 他领着我们离开了这狭窄的小铺面,走到了外面来。 我瞧着这寸土寸金的中环,低声说道:“我们真的明天来么?咱们现在别说住酒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呢。” 马一岙眯着眼睛,说道:“他不是告诉我们了么,龅牙苏在那个什么同庆楼。” 我揉了揉鼻子,说你的意思,是去同庆楼找他? 马一岙点头,说对。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狗突然问道:“咱们不是需要低调一些么?我听那伙计的意思,那个什么鬼添哥,在这一带很有名的样子,如果我们闹了他的生日宴会,会不会把事情给闹大了?” 马一岙对他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是今天那个辱骂我们的胖女人,还是刚才那个看不起我们的店员,对我们而言,他们都是普通人,是路人。他们为了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撒了气,骂了也就骂了,于我们而言,不损分毫,而龅牙苏不同,在我们的计划里,他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没有钱,咱们啥也干不了,寸步难行,而且他还是行内人……“ 我补充一点:“而且我们不会明着绑,而是敲闷棍儿。” 小狗不再说话,而我们则开始往外走,并且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所谓同庆楼的地点来。 好在同庆楼的名头很响,是附近一家十分有名的海鲜酒楼,曾经上过电视节目,着名的港岛美食大师蔡澜还专门为此写过系列专栏。 我们三人找到了同庆楼的店门前,走进去的时候,被服务员给拦住了。 人家告诉我们,这里被人包场了,除了邀请的客人之外,其他的散客恕不接待。 马一岙跟对方说,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 对方扑克脸,就是不放人。 我们继续纠缠,那服务员转过头去,冲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道:“饼肥哥,这边有人闹事……” 那男人走上来,满脸凶恶地说道:“今天鬼添哥过生,你们哪里的,敢来这里闹事?” 马一岙打量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我们在后面跟着,走了十几米,马一岙方才停下来,对我们说道:“这帮人是帮会社团的,看来那个鬼添哥是个社团老大。” 我说怎么办?要不然从后门走,想办法混进去? 马一岙左右打量,突然走上前去,拍了一个染黄毛的年轻人,热情地问道:“大哥,打听一下哈,我听他们说起鬼添哥、鬼添哥的,你知不知道,这鬼添哥是干嘛的啊?” 那人一脸疑惑,看着马一岙,说你是干嘛的? 马一岙笑了笑,说我们几个,是大陆的,过来投奔亲戚的,这两天总是听人提及鬼添哥,如雷贯耳,就想找人问一下,涨涨见识。 说罢,他也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一包烟来,递出了一根去。 黄毛接过烟来,马一岙有热情点上。 那人很是满意,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之后,方才说道:“这鬼添哥嘛,在咱们这儿是大名鼎鼎,不过你们从大陆来,不知道也很正常——他是信义安的十大话事人之一啦,资深四二六成员,中环这边的金融街,都归他管,富得流油呢;而且人家学历很高啊,在伦敦的牛津大学留过学的嘛,靠脑子吃饭的咯……” 马一岙认真地听完黄毛讲完,又敬了一只烟。 等那人走了,他回过头来,刚要说话,瞧见小狗有些走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了? 小狗指着不远处一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女人说道:“那个女的,不就是在巴士上嘲讽我们的肥婆么?” 第四章 宴席绑人 我放眼望去,发现果然是今天我们过关之后一同坐车,然后对我们不断嘲讽、取笑的女人。 她此刻换了一身衣服,穿得相当正式,一身富贵,脖子上,手腕上不知道挂了多少的金银首饰,此刻从车上走下来,与送她过来的司机招呼两声之后,正要走进同庆楼,结果突然停下。 她从坤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机,然后开始打起了电话来。 此刻同庆楼这儿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也嘈杂,所以那肥婆就朝着旁边的巷道里走去。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小狗说道:“她是过来,参加这个什么鬼添哥生日的么?” 马一岙当下决定,说:“小狗,你把脸遮一下,去把她的包给抢了,往巷子里面绕;侯子,你接应小狗,将包拿来,里面应该有邀请函和礼金,咱们两个拿了进去——小狗,你将那女的给引开一些。” 我们三人过关的时候,都简单化过了妆,乔装打扮过,所以即便是暴露了相貌,也不会引起人联想的。 时间有限,小狗听到之后,立刻行动起来。 只见他行动迅速,飞快地走到了那胖女人的身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狗趁着女人回头的时候,拽下了那女人的坤包,随后当那女的大惊失色之时,又顺手一拽,将那女的手机给顺了下来,转身就跑。 女人一愣,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小狗就已经撒腿跑开去。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着,小狗行动迅速,朝着我们这边跑来。 我在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将包接过,顺手放进了八卦袋里面去。 小狗又跑了两步,仿佛扭到脚了一般,停了下来,女人瞧见,又来了劲儿,一边大声呼喊着“抓小偷”,一边朝着这边追来。 我们错肩而过,瞧见小狗将人给引走之后,我翻了一下那坤包,发现里面的确有请柬和红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lv的钱包,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沓钱。 我递给马一岙,他接过来,翻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走吧,我们赶紧进去,趁着那女人没有回来之前,找到龅牙苏。” 我跟着他往前走,说请柬上面有名字么?要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马一岙笑了,说这位鬼添哥可是中环这一片的信义安话事人,大名鼎鼎的人物,想要巴结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也看到了那同庆楼的规模,来那么多人,迎宾的,未必每个都认识——稳一点,别露怯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同安楼前来。 刚才小狗那么一闹,虽然隔得有点儿远,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刚才拦住我们的服务员,和那个饼肥哥都走到前边儿去观望热闹了,我和马一岙正好绕过两人,往里面走。 留守在这儿的人员瞧见我们,上前来询问,马一岙递上了请柬,并且还在门口奉上礼金,果然没有被盘问。 我们往里走,来到了二楼大厅,瞧见大厅二十几桌,分成好几个片区,因为离开席好有点儿时间,所以人只坐满了大半。 规模果然很大。 我们往前走,然后巡视一圈,并没有瞧见龅牙苏的人影。 那家伙一嘴龅牙,特征最是明显,我们的印象都很深刻,所以基本上他只要在大厅这儿,我们一眼就能够认出来的。 左右巡视一圈之后,我们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我低声说道:“难道那个小伙计骗我们?” 马一岙摇头,说不可能……也许,上厕所去了? 我点头,说那去找找。 两人起身,询问了一下服务人员,然后开始朝着洗手间的位置走去。 我在前,马一岙在后,两人进了洗手间,发现人还挺多,几个位置都关了门,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下,一直等到了所有的门都有人出来之后,方发现龅牙苏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很是郁闷,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在门口叫我:“侯子,过来。” 我走到了门口,马一岙指着不远处的走廊,说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家伙的背影,长得很像龅牙苏,走。” 我赶忙跟着他往前走,转角之后,发现尽头是一个包厢,而门口则守着两个人。 我们走过去,有人迎了上来,问道:“找谁?” 马一岙十分镇定地说道:“我们刚才有一朋友过来了……” 那人说道:“你朋友?里面是鬼添哥,你们要找你朋友,在外面等着吧。” 鬼添哥? 我们不再说话,往回走去,等转过拐角,我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个龅牙苏跟鬼添挺熟悉的,如果我们动他,会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马一岙摸出了一小袋粉末,说出门之前,师父把这个交给了我——这个叫做孟婆粉,是武夷山白莲洞至善禅师出品的,配合净口神咒,能够让人忘记当前发生的事情;当然,这个对普通人有效,对于修行者来说,就勉强。正是凭借着这个,我才想要找到这家伙来拿钱的。 我说那好,咱们等一等吧。 两人在大厅与包厢的拐角处这儿等着,而没多一会儿,楼梯口那里,突然走来了两个让我们十分眼熟的家伙来。 风雷手李冠全,以及黄毛尉迟京。 这两个家伙是港岛霍家在外的行走,负责联络和沟通事宜,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来。 瞧见这两人的时候,马一岙和我对视一眼,都能够感觉出对方眼中的悔意。 我们之前没有打听清楚,只以为那鬼添哥是个不出名的人物,所以想要抓紧时间,将龅牙苏给逮了,讨回我们的那一笔手续费来救急,没想到这个鬼添哥的来头居然这么大,连港岛霍家的人,都过来给他祝寿。 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就耐住性子,在那小商行外面等个一天就好了。 主要也是那胖女人出现得很是时候,使得马一岙刚刚打听完鬼添哥的身份,就给了我们混进来的机会。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瞧见李冠全和尉迟京两人被人领着,直奔包厢那边去见鬼添哥。 我们不想与这两人打照面,于是转身,又进了洗手间里去。 我们进了洗手间,一人占了一个厕所位,没两分钟,就听到外面有声响,接着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就听到旁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听到是马一岙,推门而出,却瞧见马一岙拖着一个露鸟的昏迷男人,走进了洗手间的最后一个格子里。 此刻洗手间没有别的人,我也没有顾忌,问正在关门的马一岙:“龅牙苏?”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说港岛霍家都来了,咱们这个时候动手,合适么? 马一岙说道:“我门没关,他推进来,跟我打过了照面——我感觉得到,他认出我来了。” 靠。 都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发生。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去外面看一下,如果那两人还在里面的话,我们扶着这家伙先离开吧。” 马一岙说好。 我准备往外走,结果刚刚走出两步,洗手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与此同时,我能够瞧见有气息在外面晃荡。 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又回到了刚才的格子间里,并且提醒旁边的马一岙:“他们好像过来了。” 我刚刚说完话,就有两人走进了洗手间来,在小便池那里放水。 随着激荡的水声,我听到李冠全的声音传来:“对了,尉迟,我听北边的朋友说起一事儿,我们秦大小姐的那个姘头,好像在官方举行的集训营还是培训班什么的,拿了个第二名的名次,毕业了,你说说,他会不会听到秦大小姐订婚的消息之后,跑到咱们港岛来捣乱啊?” 相比李冠全那调侃的话语,尉迟京显得很不开心,讥讽道:“李老大,别说得那么难听,梨落小姐,马上就要是霍家的少奶奶了,今后的霍家,说不定就要由她来执掌,你觉得这话儿传出去,她会高兴?” 李冠全说道:“她高不高兴,我不知道,但我却晓得,你可能会不太高兴……” 尉迟京有些恼怒,说你想说什么? 李冠全冷冷说道:“我只是想跟你提一个醒,秦大小姐的这身份,不是你一个小小行走能够奢望的,而且你也别指望里应外合,配合侯漠那小杂种过来将人带走,好满足你的私心——我会盯着你的,别让我知道你在这背后动手脚,否则,哼哼……” 李冠全尿完了,洗过手之后,转身出去,而尉迟京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之后,也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旁边传来轻轻的扣响。 我走了出来,望了扶着龅牙苏的马一岙一眼,他摇了摇头,说先出去再说。 两人扶着龅牙苏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马一岙点了龅牙苏的脖子,以及后背几下,那家伙居然就睁开了眼睛来,仿佛醒过来一般。 我们扶着他出了洗手间,又往楼下走去。 门口有人拦着,我们解释了两句,说苏先生有些不太舒服,那人便没有再说话。 我们扶着龅牙苏离开,走过一个巷口,小狗也走了过来,与我们汇合。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旁边,突然停下了一辆黑色大奔,车窗摇下,有一个人对我们说道:“几位从鬼添哥的生日宴中绑人,到底想要干嘛?” 第五章 铁头于凤超 当车窗摇下来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拦在了马一岙的跟前,而当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的拳头已经捏得喀喀作响。 做贼心虚。 事实上,从刚才凑巧遇到了港岛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以及尉迟京之后,我整个人都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这会儿虽然顺利地将龅牙苏从宴会现场掳走,但我也是心惊胆战,觉得我们接下来想要潜行下来的目的,极有可能就会报销了。 而这个时候,还被人给看了出来,让我如何不激动呢? 如果不是看在大街上人这么多的状况下,我或许就直接动手了。 那人瞧见我面露凶光,满脸都是凶悍之色,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对我身后的马一岙说道:“你是王老前辈的徒弟马一岙么?” 啊? 正在扶着龅牙苏,高度戒备的马一岙听到那人叫他,不由得一愣。 随即他眯住了眼睛,仔细打量那人,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先生贵姓,我们认识么?” 那人看了一眼后视镜,对我们说道:“你们上来吧,那边有人过来了。” 我们回过头去,瞧见同庆楼方向,走出了几个人来,领头的正是那个肥婆,而旁边还有几个帮会分子,先前拦住我们的饼肥哥也在其间。 显然是那肥婆回过神来,没有去找警察,而是求助到了鬼添哥那儿来。 我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马一岙,而马一岙却果断许多,对我和小狗说道:“先上车。” 那人坐在驾驶位,车子空空,正好能坐下我们几人。 对方十分可疑,即便是他此刻表现得十分善意,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来,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而马一岙也扶着龅牙苏,与小狗一起进了后车厢里。 上了车,我全力提防着那人,他却并不管我,而是看向了斜侧方的马一岙,说真的是你? 马一岙沉声说道:“先生,你我素未谋面,而且我还乔装打扮过了,你怎么能够一眼就认出我来呢?” 那人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这人出来混,别的都是其次,单这一双眼睛,最是精准,靠着它,救过了我许多次性命…… 马一岙又问:“既如此,你拦着我们,又想要干嘛?” 瞧见我们几人都全神戒备的样子,那人笑了,直接表明了身份:“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马兄弟,不知道王朝安老前辈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我叫做于凤超,外号铁头鱼。咱们没有见过面,但我当初找王朝安老爷子的时候,瞧见过你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你来。” 啊? 听到他自报家门,我们都愣住了,连马一岙这般淡定的人,都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真的是于凤超?” 那人点头,说如假包换——需要给你们看我的身份证么? 马一岙赶忙摆手,示意我将那海南黄花梨手串拿出来,我不敢怠慢,从怀里摸出,马一岙指着这玩意,说道:“那您认得这个么?” 那人接了过来,哈哈一笑,说这不是我托人给王老前辈带过去的信物么?哎呀呀,我说这两天怎么左眼老是跳,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你们到了。 瞧见这个,马一岙没有再怀疑,伸手过去,说道:“你好,你好。” 两人手紧紧一握,随后马一岙给他介绍:“于哥,这是我朋友侯漠,这是小狗,我们一块儿过来的。” 两人聊着,我在旁边打量此人,发现他长着一张马脸,左脸脸颊上有一道形如蜈蚣一般的狰狞疤痕,双目锐利,微微眯着,很像是港岛一个叫做“大傻”的演员。 不过他的身形更加瘦一些,削瘦而修长,五指坚韧,有点儿皮包骨头的架势,上面满是老茧。 而他的身上,不经意间,又有淡淡油黄的气息在萦绕,不过很稀少,一闪即逝。 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高手,能够自己克制气息,要么就是新丁。 很显然,他是前者。 于凤超跟我们简单寒暄过后,直接进入了正题:“我本以为这手串送出去之后,王老爷子是不会用到的,没想到他居然给了你们,看得出来,你们是有急事——告诉我吧,到底什么事情,会让你们冒着得罪鬼添那家伙的风险,跑到他场子里来帮人呢?” 马一岙看着于凤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于哥,你之前与我师父的约定,还当真不?” 听到他这么说,于凤超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声收敛,认真地说道:“王老前辈于我,宛如再生父母一般,倘若没有他,说不定我早就死乐;我于凤超虽然在港岛混社团,做了许多的昧心事,但信义二字,却一直挂在心头的。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一口唾沫一颗钉,这都实打实的——所以诸位,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讲,我铁头鱼能办的,直接帮你们办了,不能办的,我使尽全部的力气,用尽所有关系,都帮着你们给弄完……” 听到他这情真意切的话语,马一岙不再隐瞒,将我们过来的目的,跟他开门见山地说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王朝安老爷子对他如此信任,马一岙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讲完之后,开口说道:“港岛霍家,真正到了你这个地位的人,应该是能够了解的,它到底有多可怕,你也应该清楚,所以我得提前跟你说,你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直接讲就是了,我们立刻离开,你当没见过我们。” 马一岙说的这个事儿,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震撼了,即便是沉稳如于凤超,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后他回过神来,哈哈一笑,说这事儿,我知道,圈子里都在传,那位秦小姐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得到了那朱雀妖元,羡慕的人,不知道有多呢,没想到居然是侯兄弟给她的,而且你们两个之间,还有一腿——啊,不好意思,天天跟一帮粗人打交道,顺嘴了。行,行,这事儿我知道了,其实呢,这件事情是霍家办得不地道,就算没有这这手串,我也愿帮。 他将手串掂量了一下,又交还给了我。 兹事体大,马一岙不得不再一次地跟他确认,说于哥,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了,如果事发,得罪了霍家,您以后,可未必能够在港岛这儿立住脚呢? 于凤超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说道:“怎么,信不过你于哥?”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只是想跟您说说后果。 于凤超说道:“虽然霍家是信义安的大水喉(金主),但在我这边,跟霍家其实本来就不太对付,所以对付他们,我是很乐意的——这事儿你们既然跟我说了,就不要再墨迹了。离订婚的时间,好像还有半个月,咱们得抓紧时间……” 双方确定之后,不再纠结,而随后,于凤超指着昏迷过去的龅牙苏,说你们是过来见那位秦小姐的,这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马一岙又解释了一番,于凤超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龅牙苏,皱眉道:“马老弟,这事儿你们就做得有点儿不对了,既然准备找我了,又何必担心钱财和费用的问题呢?这人是鬼添一情妇的弟弟,那女人挺得宠的,鬼添哥事后肯定会闹的,到时候耽误了正事儿,可就不划算了。” 啊? 我在旁边十分惊讶,说还有这档子关系呢? 于凤超说我刚才也瞧得眼熟,你们说名字,我就想起来了,之前跟鬼添一起喝茶的时候,见过几次…… 马一岙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就别多想了。我这里有武夷山白莲洞的孟婆粉,回头给他服用一下就成了。” 于凤超点头,说好。 他发动车子,朝着前路走去,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于凤超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然后说道:”喂?鬼添哥啊?来了来了,我都差点儿要到了,结果接到电话,说码头那边出了点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挺急的,一定要我去处理……唉,手下的人不得力,就是这样子的啦,哪里像鬼添哥你这样,手下都是得力干将?改天喝茶,我亲自给你赔礼道歉……对,对,我给你准备礼物了,一会儿让小弟给你送过去……好,我忙完了,一定赶过来。” 他说了一通,挂了电话,然后对我们说道:“我先送你们去一个地方,暂时住下,然后我赶去鬼添那里,给你们打个掩护,扫扫尾,回头你们把人给送回去。” 我们点头,说好,谢谢。 二十分钟之后,于凤超将我们送到了一处小楼来,引我们下了地下室,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离开。 而马一岙则在龅牙苏的脖子上点了两下,将人弄醒了过来。 第六章 拒绝道德绑架 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的龅牙苏有着异于常人的清醒,他眯着眼睛,低声说道:“几位,求财还是结怨?不管怎么说,划下道来,我都接着。”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就笑了,说哎哟,你还门儿清,平时没少得罪人吧? 那人不答,反而说道:“各位大佬,我姐夫是信义安中环坐馆鬼添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给个面子,不要闹得那么难看,可以么?” 这家伙身处险境而如此淡定,着实让人惊讶。 说句实话,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够做到他这般淡定和平静。 马一岙没有跟他废话,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在去年的时候,有人找你帮忙中转一笔钱,五十万美金,老歪给你打的电话。但那笔钱,最后没有转到客人的手中,这件事情,你还有印象没?” 能够成为跟老歪有所关联,并且得到信任的合作伙伴,这龅牙苏并非蠢人,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一脸惊讶地说道:“哦,是你们?” 马一岙点头,说怎么样,没想到我们还能够找上门来吧? 为了配合马一岙,我故意弄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恶狠狠地看着龅牙苏。 我真正发起怒来,模样到底有多可怕,这个我是很清楚的。 用来吓人,基本上一吓一个准。 果然,龅牙苏给我杀气十足地瞪了一眼,脑袋恨不得埋到裤裆里去,慌张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大佬,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看到老歪挂掉之后,就见财起意,将钱私藏起来。对不起,你们给我个机会,我明天就去将钱取出来……” 啊? 听到他焦急的话语,我和马一岙忍不住面面相觑。 我勒个去,敢情这家伙贪的,并不仅仅只是那15%的手术费,而是全部都给截胡了啊——倘若这一次不是我们走投无路,没办法想到他的头上来,这事儿说不定就这样过去了。 难怪无论是老外的那个内侄,还是后面的发财张,都没有办法将钱给追回来呢。 之前我们还以为是那帮人在故意拖着我们,现在才知道,就算是他们有心帮忙,那钱也根本没有到账。 我和马一岙,为了这笔钱数次亲身历险,费劲了心思,却不曾想问题却是出在了这里。 马一岙伸手过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说原来是你小子在捣鬼。 他捏着龅牙苏的脖子,让那家伙没办法喘气,吓得直哆嗦,艰难地喊道:“大佬,给个机会啊?” 马一岙这样只是吓吓他而已,毕竟这家伙的身份特殊,还有许多的首尾要处理,所以吓唬完后,恶狠狠地说道:“快点啊,把钱转过来,愣着干嘛?” 一直不太爱说话的小狗这个时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要不然交给我处理吧?” 瞧见我们一脸不解的样子,小狗缓缓说道:“别看他人长得不咋地,但细皮嫩肉的,爆个菊,应该挺舒服的……” 噗通! 如果说马一岙刚才的威胁还让龅牙苏有点儿侥幸心理,那么小狗这平静的话语,却让他直接跪倒在地。 他慌张地说道:“别啊,大哥,我可以转,但现在是晚上啊,银行都下班了,我能怎么办?” 马一岙抓着他的脖子,冷冷笑道:“欺负我们不懂呢?港岛的银行下班了,全世界的银行都下班了么?你们这帮耗子,在别的地方,难道就没有账户?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就让我兄弟先爽一下吧!” 龅牙苏听到这话儿,慌张摆手,说等等,让我想想,想想……哦,我知道了,我打一个电话,给我打一个电话可以么?我让美国的合伙人将钱转到你们的指定账户,这样可以了么? 马一岙将龅牙苏身上缴获的电话开了机,然后扔给了他,说别耍花样啊,不然要你好看。 龅牙苏接过电话来,脸色十分难看,低着头,在翻找电话呢,我在旁边友情提示:“你最好别瞎鼓捣,我们这里有一位懂四国语言的,而且你跟老歪合作那么久,大概也知道我们这个行当的人是什么样的,你要是耍花样,自己想一想后果。” 龅牙苏不敢了,拿出了电话来,老老实实地拨打过去。 如此一番折腾,他总算是将钱,打到了马一岙之前预先备好的账户上。 马一岙打电话找人查询到账之后,走到了龅牙苏的跟前来,手一抬,那带着炼制的炼妖球就在他眼前晃悠,随后指间一弹,有粉末落到了对方的鼻间去,紧接着马一岙开始低声念起了净口神咒来:“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念到最后,他猛然一喝:“急急如律令!” 马一岙的右手手掌猛然拍在了龅牙苏的额头上,那家伙双目一翻,却是昏死了过去,而随后马一岙将他人给放平,又在头上画了一个符箓,钉在了天灵盖上。 瞧见那家伙睡了过去,我问道:“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了么?” 马一岙将那家伙的手机拿起来,将通话记录给删掉,又用布将指纹擦干净,这才回答道:“理论上来说,他会忘记今天的一切事情,想不起任何的东西来,可能在很久以后,脑子里面会有一些记忆碎片,但也没有什么用。” 我点头,说那就好。 说完,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富贵险中求”,倘若不是我们冒险将龅牙苏掳来,估计没有人想到,那笔五十万美金、差不多四百多万人民币的资金,居然是给这家伙给私吞了去。 资金怎么到位、如何处理,这些都由马一岙来负责,而我担心的,是地上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处理。 好在没多久,于凤超就赶了回来。 他告诉我们,那个肥婆已经报了警,并且在鬼添哥的宴会上哭诉,弄得鬼添哥火冒三丈,而随后龅牙苏的失踪,也让他大为恼火,现如今正在召集兄弟,四处搜人呢。 事情闹得有点儿大,所以希望我们这两天尽量别出门,待在这儿,等避过风头了再说。 至于龅牙苏,只要是处理妥当,就由他帮着送回去。 对于于凤超的大包大揽,我们点头道谢,随后于凤超叫来了一个机灵的年轻人来,告诉我们,这个阿灿是他最得力的心腹手下,这两天由他来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 那个年轻人对我们点头,招呼道:“三位想必是饿了,我已经叫了茶餐厅的外卖过来,让你们尝一尝老港的味道。” 于凤超招待热情,又帮着我们收尾,让我们变得轻松许多,等吃过了外卖之后,我们都有些困顿了,阿灿又给我们安排房间,直接睡在了地下室里。 我先前挺打瞌睡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躺下去之后,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 我盘腿,行了几回周天,还是精神抖擞,于是便起了床,跑过去找马一岙。 马一岙这儿也没有睡呢,正在盘腿行气,瞧见我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说于凤超这人的手段如何,能不能帮忙安排,让我见到秦梨落? 马一岙说他既然答应下来,问题应该就不大,咱们这两天也别着急,先熟悉熟悉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我想了想,又说道:“那个……你说如果梨落不肯跟我走,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我苦笑,说倒不是有没有自信,而是觉得如果她执意而为的话,我也没有阻拦她实现自我价值的追求。 马一岙说卧槽,你这么高尚? 我叹了一口气,说有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两个人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有形成良好的感情基础;说句老实话,我对秦梨落这么上心,大部分原因也是人家长得漂亮,至于她本人的性格,我了解得也不多——因为根本就没有深入地去相处过…… 马一岙看着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希望秦梨落是因为道德绑架而选择跟你在一起,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反而会觉得很不自在,对吧? 我点头,说对,就是这样的,如果她是因为喜欢,因为爱,而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算是拼死,也要将她带走;而如果只是道德绑架的话,我觉得趁早就算了吧,那朱雀妖元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十分珍贵,但对我来说,用来补偿她当初给我的弱水,以及感激她引领我到这条路上,也是合适的。 马一岙点头,说好,这件事情,你自己考量,到时候需要怎么做,跟我说就行了——实在不行,咱们跑一趟武当山,李安安还在等着你呢。 呸…… 我啐了他一口,说又说笑呢。 与马一岙聊过之后,我回房睡觉,一觉睡到早上醒来,我行过两遍气,又练了一套拳,这时于凤超方才赶了过来。 一下来,没有等我们问起,他就黑着脸说道:“事情有点麻烦了。” 啊? 我们都诧异,问怎么回事,于凤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牙擦苏死了。” 第七章 等待与猜疑 于凤超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将我们几个给震住了。 马一岙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凤超瞧见马一岙一脸茫然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真不是你们动的手?” 马一岙莫名其妙,说瞧你这话儿说的,我们找到龅牙苏,是求财,不是求命,就算那家伙昧了我们的钱,但他也吐出来了,与我们之间,算是两清了,我们如何害他?再说了,你走之后,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没去过别的地方,这一点,你小弟也能作证啊。 于凤超摇头,说不,我说的,是你给他弄的那孟婆粉,真的没问题? 马一岙的脸黑下来了,说那东西是我师父给的,你觉得呢? 于凤超不相信马一岙,但绝对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没有再怀疑,而是讲述起了事情的缘由来。 他昨天将龅牙苏带走之后,亲自将人给送回了他的住处去。 龅牙苏是一个人独住,于凤超还是确定他没事之后,方才离开的,没曾想他第二天早晨过来的时候,在路上打电话,探听后续,却得到了一个让他为之震惊的消息。 龅牙苏死了。 这件事情是闹得很大,据说鬼添哥当场就拍了桌子,悬赏捉拿凶手,一定要给他的那个情妇一个交代,给自己的便宜小舅子报仇。 听完于凤超的话语,我们都惊讶无比,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说你昨天走之前,他什么状况? 于凤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在熟睡,呼吸正常,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马一岙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说他的手机…… 于凤超说我路上的时候扔了。 这人倒是心细。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这件事情如果追查下去的话,可能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影响啊。” 马一岙说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主要是龅牙苏,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是我们这边出了什么岔子,这个锅我背了,但如果是于哥走了之后,龅牙苏又给人杀死了,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于凤超点头,说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很有可能我就被盯上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于凤超接了电话,听完之后,挂掉,然后对我们说道:“果然,那家伙是事后被人宰掉的,线人跟我说,他在死之前,曾经遭受过审讯和虐待,死状十分凄惨。” 昨天我们虽然威胁了龅牙苏,但为了不留下太多线索,所以出手都有轻重,表面上基本都看不出来,主要以恐吓为主。 于凤超亲自将人给送回去的,临走前还有过检查,所以对于这件事情非常清楚。 我们的嫌疑排除了,而麻烦就更加严重了。 于凤超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我们说道:“我这几天的行踪,恐怕会被有心人盯上,无论是警察,还是江湖上的人,都一样——所以我可能不会再过来与你们见面,我们之间,靠阿灿来联络消息,没问题吧?” 我们纷纷点头,说麻烦你了。 于凤超离开之后,我们几个聚在马一岙的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突然间,小狗说了一句:“这个于凤超,会不会有问题?” 我眉头一跳,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狗说道:“我们这边的事情,太过于棘手,而且涉及到霍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于凤超倘若是打了退堂鼓,又抹不下脸面来,于是故意弄出这么一桩这事情来,好来一个缓冲,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这个…… 小狗的猜测似乎很合理,而马一岙却断然否定,说不,我师父看人很准的,于凤超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若觉得无能为力,昨天就应该直接拒绝我们了。 小狗瞧见马一岙这般坚持,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在旁边瞧着,能够感觉得到,发生了之前的变故之后,小狗这人的性格变得越发沉稳安静,也更不容易相信人了。 或许只有对我们这些曾经生死与共的伙计,他才会感觉到几分温暖吧。 想到这里,我终于做了决定。 吃过了阿灿送来的早饭过后,我对小狗说道:“王老爷子既然传了你《九玄露》,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九玄露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为内功,专门用来行气走脉,而下篇,则是与人较技的手段,不过被撕毁了去……” 小狗说道:“九阴真经?” 我苦笑,说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我之前在北方的时候,机缘巧合,巧好得知了一些线索,那下篇分为七个部分,分别是贪狼擒拿手,至于巨门金刚身、禄存探云手、文曲勾兑丹、廉贞披风剑、武曲破天枪和破军千步,相传为南海某一派的绝学,而我这里,有一套“贪狼擒拿手”,配合着九玄露的修行,能够让你与人交手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说罢,我将自己学的的贪狼擒拿手,跟小狗一一讲解起来,并且融入了自己的看法。 马一岙在旁边看着,结合自己的理解,也给予一定的建议和帮助。 小狗出生于宝芝林卖鱼灿一脉,自小就与家族继承人苏四为伍,一同学习,一同成长,算得上是世家子弟,所学颇多,也很是牢固,自有章法,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对这一门手段,也并不在意,只当借鉴。 然而随着我讲解的深入,他便发现这贪狼擒拿手有异于寻常手段的独特之处,不仅仅是招式套路,更多的,是与敌人交手的思路。 那种天马行空,匪夷所思却又行而有效的手段,让他为之折服。 所以到了后来,小狗也就收起了心中的轻视,跟我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 我先是跟小狗讲解一边,又手把手地习练一番,最后两人在狭窄的地下室主厅里腾挪,不用力,只用招式比斗,一边打,一边讲。 如此许久,等到小狗融会贯通之后,方才停歇下来。 而弄完这些,小狗长呼一口气,朝着我拱手抱拳,认真地说道:“如此神技,实在是受益终生,大恩不敢忘。” 我拦住了他,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再说了,你为了我的事情奔波,我也没有专门谢过你不是。 小狗不再多礼,而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如此两天,我们都在地下室里待着没出去,要么就行气打坐,保持自己的巅峰状态,要么就比试过招,熟悉擒拿手的种种妙处,而在这期间,于凤超的心腹助手阿灿除了负责我们的饮食之外,还时不时地传递消息过来。 首先是关于龅牙苏的死,警方那边推动得很快,已经查到了与我们冒名过港的那几个身份有关,目前正在四处找寻。 而鬼添哥那边,也是发动手下,四处搜寻。 不过港岛这么多的人口,如此大的国际金融中心,想要找人,黑道反而比白道要更顺手一些。 鬼添哥在信义安以及整个港岛黑道都是很有地位的,再加上拿出了一笔不菲的悬赏来,使得现在到处都是找寻我们,想着去领赏的混子,和江湖人物。 而关于秦梨落的消息,也打听到了。 她从燕京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了一个叫做离岛的地方疗养,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岛屿,霍家在那里有一大片的宅院,里面都是他们的人,根本没办法知道里面的任何状况。 不过于凤超一直都在想办法联络秦梨落,还希望能够帮我安排一次见面。 我其实对见面这事儿,并不热心,但是如果是书信往来,又或者别的方式,很可能会有一些误会和不理解,所以能够见面,将这里面的事情搞清楚,那是最好的。 而且从阿灿这边传来的说法,于凤超对于此事,还是挺有信心的。 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能够做到信义安十大话事人之一,而且在修行上又有着超卓成就,这样的于凤超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除了这些,于凤超还搞了一份名单,是港岛霍家大体的实力,包括顶尖的高手和主要人物等。 这些不仅仅只是留守港岛的人,还有在东南亚和日韩的高手与供奉。 这些东西,能够让我们对于霍家的实力有一个基本的认识,不至于到时候真的撞上了面,还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姓甚名谁。 从这上面来看,于凤超对我们的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如此又等了两天,于凤超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人也都联系妥当。 他让我们直接乘坐渡轮去离岛,阿灿会提前过去,帮忙安排。 接到消息之后,我们整理了一下,在下午的时候出发。 ******** 小佛说:昨天写到半夜,上传的时候,定时更新出错,导致八点的章节凌晨发了,我知道很多朋友会疑惑,不了解,中午加一更,当做我凌晨迷糊的补偿吧。 第八章 丽园设伏 于凤超的安排十分缜密,知道我们几人目前拿到的身份,在外界很不安全,所以又特地给我们弄了三个假身份。 出门的时候,马一岙还帮着我们几个重新化妆,将下巴垫高,鼻子弄挺,又戴上假发套,完全就变了模样,倒也用不着担心太多。 随后我们独自前往港口,坐上了去往离岛的渡轮。 离岛在香港诸岛之中,算不得什么重要岛屿,所以一天的航班也挺少的,我们赶到点,上了船,等发船之后,发现渡轮上面的人也不多,宽敞的船舱之中,也就稀稀拉拉十来人。 这儿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而看着像观光客的,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也就另外两人,还有一对情侣。 而随后,船开了不久,我感觉到很不舒服,就仿佛毒蛇盘在了脖子上一样,冰冷湿滑。 我回过头来,正好与一个光头独眼的老人目光对视。 那人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皱纹累积,穿着一套宽敞的白色唐装,左眼的眼球是玻璃珠子,里面泛着古怪的五彩光芒,而右眼很小,眯眯眼。 他打量人的时候,瞳孔收缩,散发出银针一般扎人的目光来。 我跟他对视一眼,感觉很不舒服,对方如同毒蛇一般阴鸷,然而我却无法通过望气之术,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修行者。 又或者,夜行者。 两人打过照面之后,劫不动声色地离开,而随后,我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用手指在马一岙的胳膊上面,写了一句话,告诉他我的感受。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妄动。 港岛乃国际都市,弹丸之地,却有着那么多的人口,全世界的人物汇集在一块儿,自然是藏龙卧虎的。 他让我别横生枝节。 行船的过程让我很不舒服,总是有一种想要回头,去打量那独眼老头的想法,但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这样的矛盾让我无法释怀,最终选择闭目而眠。 抵达了离岛,下了船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去找寻那独眼老人的踪迹,却发现一转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出了码头,我跟马一岙聊起这事儿,他告诉我,他也感觉到了。 那个独眼老头虽然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身体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保护,也代表着那人的气场,已经影响到周围的环境,让处于同一个空间的人都为之敬畏了。 这样的人,的确是很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最好别跟他有什么交集。 毕竟从气质上来看,这人不像是什么善茬。 我说他有没有可能是霍家的人? 马一岙摇头,说虽说离岛上霍家有一些产业,但也不是说没有别家的势力,而且这人的相貌,跟我们先前得到的霍家高手资料,没有一个重合——当然,也有可能是于哥那边没有收集到的,这个都说不准。 上岛之后,阿灿已经在门口等待,开了一辆车,将我们直接拉到了一家小酒店住下。 他告诉我们,他已经跟那边的人商量好了,留出了一道空隙来,到时候我直接过去,跟秦小姐会面就是了,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我有些患得患失,说你见到梨落小姐了么?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 阿灿低头,说没有,秦小姐深居简出,一直都没有露过面,我们能联络到的,是丽园的一个女侍,她弟弟是我们的人,通过她得知,秦小姐每天都会在凉亭里坐半个小时,喝茶赏月,因为喜欢安静,周围是没有人的,而那个时候,也正好是你与她见面的机会——我觉得,以你与她之间的关系,就算是谈不妥,应该也不会找人来抓你的吧? 我给他这么一说,点头说道:“自然不会。” 阿灿拿来一包裹,对我们说道:“这是丽园守卫的衣服,一会儿你们几个换上,就跟着我过去——相关的地方,铁头哥都打点好了,钱花了不少,问题不大。” 他说得很有自信,讲解完这些,又跟我们聊起撤离的方案来。 最好的结果,就是秦梨落是被困住的,她愿意跟我一起离开,那么就不能走渡轮了,于凤超在岛南的一片水湾里安排负责接应的快船,到时候能够将我们给直接接走——如果顺利,就将我们给安排到大陆去;而如果有人拦截,也有可能会安排我们先去赌城避风头,然后再偷渡回国。 而如果秦梨落不肯跟我走,那么就用不着这个风险很大的方案,直接乘渡轮回港岛。 当然,一旦发生任何变故,都可以赶到岛南去,不过那船不能等,过了今晚,一直到凌晨四点钟还没有人到,负责管船的越南人可能就会离开。 不愧是于凤超的得力助手,阿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梳理得井井有条。 随后我们简单地吃过了晚饭,等待时间。 到了差不多八点多,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几个就出门了。 没有开车,而是缓步前行,在岛上的街巷里行走着。 阿灿给我们大概讲了一下地形之后,指着西边方向连成一片的老式宅屋,告诉我们,那里就是丽园,以前霍家从东南亚举家迁过来的时候,在这里临时落过脚,后来在香港岛站住脚之后,并没有搬走,而是不断的扩建和改装,作为其中的一个老宅来使用,里面住了一些退休的人员,还有霍家的祠堂。 听到阿灿的讲述,我不由得想起了秦梨落之前跟我说过的事情——她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某个荒岛上,与许多同龄的小朋友一起,接受最严格的特训。 那样的特训是十分残酷的,甚至还亲眼瞧见过有同伴死去,然后被当垃圾一样地扔掉。 她要不是因为表现优异,十分突出,被霍家两位镇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看中,收为义女,最后又被霍家的二号人物收为弟子,从此青云直上,踏入坦途,说不定活不到现在来。 所以,秦梨落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之前对港岛霍家的行事还算是挺欣赏的,至少不强迫,也有自己的原则,与黄泉引那种邪恶之极的组织是完全不同的。 而现如今,我认识得更多了之后,越发明白,每一个庞大的组织背后,都有着数不清的原罪。 阿灿讲得差不多了,来到了一棵大樟树的附近,耐心等待着,当时间来到了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有一声古怪的叫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咕、咕…… 阿灿赶紧上前,回应了一句,然后从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人来,打量了一下我们,低声说道:“时间有限啊,我带你们进去,十点十分在院子后门接你们,如果你们不到,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们了,知道不?” 阿灿赶忙点头,说行,我们一定准时。 那人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有,我听小美姐说秦小姐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一旦有什么不对,你们赶紧撤离,要是被抓住了,也别把我交待出来,知道不?” 那人十分紧张,阿灿只有安慰他,说好,没事,我们都听你的。 得到了我们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人紧张的情绪方才舒缓一些,对我们说道:“跟我来吧。” 他带着我们往前走,走的是一条小道,那丽园并非是一大宅子,而是一大片的建筑群落、街区,最外围的是一些三层两层小楼,而往里面走,方才是霍家成员住的洋房。 那些是看上去有一些英伦风格,又带着法国风情,很不错的别墅院子,而最中间的地段,才是中式的祠堂和建筑。 秦梨落住着的,是祠堂左前方的一处大院子,院子中间,有精致的苏式园林,假山、走廊和池塘。 每天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在那园子中间的小亭子里独处。 那人带着我们,一路绕开大的建筑,专挑小道走,最后来到了那园子的后门处,轻轻敲门,三长两短,叩叩叩。 没多一会儿,门开了,有一个女人着急地说道:“怎么才来?” 那人赶忙说道:“小美姐,不好意思,今天路上的巡逻多了一些,绕了点路。” 女人没有说什么,呼唤我们进去,我第一个往前,小狗和马一岙也跟着,而阿灿却低声说道:“我在外面等着你们,然后把尾款结一下。” 我们不疑有它,跟着往前走,那女人将我们领着往前走,马一岙走了两步,吸了一口凉气,说哎哟,我肚子疼。 说罢,他往回走去。 小美姐叫了他两声,马一岙没有回应,便也不敢大声,带着我们继续往前,来到了园子中间的一条走廊上,瞧了亭子一眼,有些疑惑,说咦,秦小姐怎么不在?我去房间看看。 说罢,她转身离开,留下我和小狗。 我刚才瞧见马一岙离开,心头就有些不对,左右张望,发现这儿的气氛凝重。 我心头一跳,拉着小狗说道:“好像不对。” 小狗低声说道:“马哥刚才走到的时候,冲我们眨眼睛了。” 啊? 我一愣,刚想要离开,而这个时候,突然间一阵刺眼的亮光,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将我们照得透亮。 而随后,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我们跟前,冷笑着说道:“侯漠,别来无恙?” 第九章 守庙老人 糟糕,糟糕,中计了。 在瞧见风雷手李冠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当时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往回路走,却给十来人堵住了去路,随后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我与小狗背靠背站着,不断地转动,提防着这帮人出手,而对于李冠全等人来说,却显得十分得意,朝着我们冷笑。 我瞧见来人之中,除了李冠全之外,还有数人,格外让人注意——最让我为之惊悸的,就是先前与我们一起坐渡轮上岛的独眼老人。 此刻他也出现在了这儿,而且还堵住了我们的退路,让我们没办法及时撤离。 除了他,我还瞧见三个人,都是之前于凤超给我们资料上有过的高手,一个叫做欧阳岳,是个四十多岁,气质沉稳的男人,一身朱红色的气息洋溢全身;而另外一个叫做欧阳狱,却是那欧阳岳的族叔,大上十几岁,但气势却越发凌厉锋寒;而另外一个土里土气的家伙,则叫做王青栓。 他个头不高,却双目锐利,一身绿光浓郁,所过之处,脚下的青石板上,都有青草茁壮而出。 个个高手,绝非常人。 至于其他的几个人,虽然并没有前面那几位一般鼎鼎大名,厉害老辣,但也都是精干之辈。 圈套,这个埋伏,设置已久,瞧这架势,是一点儿就会都不肯给啊。 我环视一周,最后落到了李冠全的身上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让条路来,可以么?” 李冠全冷笑,说你怕不是在做梦哦。 那个叫做欧阳岳的男人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原来这位,就是近日来名声鹊起,让风雷手都吃瘪的候漠啊,把你脸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弄下来,让我们大伙儿,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吧?” 哈、哈、哈…… 众人一阵欢笑,而脸色一直阴郁的独眼老头却耐不住了,冷冷说道:“赶紧将人给拿下吧,后院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呢,那少夫人要是闹起来,看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鬼扯。” 他一句话,将场间的气氛弄得骤然一僵,李冠全没有再废话,抬起了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也从怀里摸出了熔岩棒来,厉声喝道:“去尼玛的!” 熔岩棒出,这根镶嵌了王岩那金属圆环的棒子,与传说中的金箍棒越发相像,陡然变大之后,我没有再灌注妖力,而是提棒而上,朝着前方猛然一劈。 挡在我面前的,正是走上前来说话的欧阳岳。 此人身体敦实,手长脚短,瞧见我提棒而上,并不畏惧,而是大叫了一声:“来得好!” 能能够被调集过来,埋伏我们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之后的高手,而且从此刻的阵容来看,就知晓李冠全是花了心思,而且对我表现出足够尊重的——要不然,对付一个刚刚觉醒不久的小妖,能够用上这样的架势? 我的棒子挥下,却见欧阳岳双臂一震,那一对手仿佛灌注了钢铁一般,闪烁这金属光泽,然后相交,架住了我的这棒子。 而当我想要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双壁之上,传来了莫名的吸力,让棒子紧紧地黏在了上面,无法动弹。 而与此同时,旁边几人也动手了,朝着我和小狗陡然杀来。 我甚至都听到了李冠全那破开空间、轰隆雷鸣的一掌。 杀鸡用牛刀,这帮人真的是横下心来了。 眼看着即将陷入绝境,我却并不慌张,心中反而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狂傲之意来。 对方来的猛人越多,就是对我越尊重。 能够让他们如此害怕,说明什么? 说明我成功了。 我让他们感觉到不安,感觉到害怕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足够的底气啊,孩子。 九路翻云,阴阳路。 我双手抓着熔岩棒,猛然一转,阴阳分隔,两种力量在高速旋转,却是化作了陀螺形状,一瞬间就破开了欧阳岳的手段。 我抽棒出来出来之后,朝着后面猛然一棒砸去,却是与李冠全的风雷掌相撞。 两者交击,一瞬间,巨大的劲气爆开,恐怖的气劲将修为稍微浅一些的帮手给震得一阵踉跄,往后退去,而我与李冠全两人,也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行家一出手, 就知有没有。 之前我们一棒子将李冠全打晕,那是占了闷棍儿的便利,现如今正面对敌,李冠全立刻用超卓的实力,证明了自己这个霍家在外四大行走的首席,并非是阿谀奉承而得来的。 那是实打实的本事,而且还是大本事。 我双手有些发酸,而李冠全也是有些惊诧,没想到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居然这么大。 我往后退的时候,那欧阳狱与王青栓却扑了上来,这两人一个老辣,一个凶狠,三两下,便将我与小狗给分隔开了。 小狗名门出身,夜行者的血脉又十分超卓,自然不是善与之辈,此刻身陷绝境,更是逼发出了最大的潜力来,双手一翻,与那王青栓陡然交手两个回合之后,脸色一变,那张微胖浑圆的脸也开始变化了,化作了那恶霸犬的模样来。 直接显露本相,这样子的战斗,才会有最高的效率。 小狗显然是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已经不容有失了,一旦落於下风,那可就是生死之间了。 小狗陡然爆发,而我也不再藏着掖着,手中的熔岩棒猛然一震,却有火光喷薄而出,再一次与欧阳岳相撞的时候,那火星飞溅而出,落在地上,立刻就有青烟冒起来。 场面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激烈。 铛、铛、铛…… 我有心突围,所以上来就施展绝学,那九路翻云一出,杀气腾腾,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无论是欧阳岳,还是李冠全,还有旁边几人,他们对这一套杀气腾腾、却又玄之又玄的棒法,在一时之间,有些束手无策,原本凶猛的架势一下子就给我压下去了。 先声夺人,这是“先锋手”的真义,我修习九路翻云,最有心得。 然而就在我准备在气势上压倒他,然后想办法找个破绽逃离之时,一直堵在退路,满脸阴沉的独眼老头终于耐不住了。 他冷冷地说了一声:“都是废物。” 轰…… 那人往前一跃,我感觉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黯,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两色一般,而下一秒,那人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来,抬手就是一掌。 我到这个时候,方才反应过来,横棒来挡,却感觉一股巨力扑来,仿佛十五级台风一般。 我这才发现,那人拍过来的,并非掌法,而是手印。 他的右手大拇指与无名指相交,中指、食指和小拇指并拢,指尖之上,有莫名的光华在闪烁,就好像是信号灯一般,一闪一黯,与我的熔岩棒相交的时候,我感觉整个身体的妖力陡然泄去,仿佛戳破了的气球。 嗡…… 一股振荡空间的禅唱在我的耳边响起,随后我整个人腾飞起来,重重地撞在了亭子旁边的假山处。 碎石飞溅,倘若不是我临时用上了铜皮铁骨的神通,只怕此刻就已经挂掉了。 而接下来,那家伙又一跃,出现在了我的身前,伸手一抓。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给对方拿去了。 好恐怖。 真正顶尖的高手,一出手,我感觉世界都要塌下去了一样。 眼看着我即将被对方抓住脖子,突然间,一道金光从我眼前掠过,正好落在了独眼老头儿的右掌之上,紧接着一道恐怖的光华暴起,黑烟腾腾。 而那宛如鬼魅一般的独眼老头大叫了一声,跌落到了假山下面的池子去。 我抬头一看,却见马一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右侧,浑身都是鲜血,冲着我喊道:“走。” 我在假山的废墟中站稳脚跟,有些焦急地说道:“可是小狗他……” 这时从水池下方,陡然冒出一大片的黑丝来,宛如有生命一般,朝着我们席卷而来,而远处,其余几人也朝着我们这边跃来,马一岙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块九层塔的玉器来,朝着地上猛然一砸,然后拽着我往后跑。 他边跑,边痛苦地喊道:“他给逮住了,我们得走,不然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本来还想要最后搏一把的,毕竟我还有底牌没有亮出来。 但在如此恐怖的敌人面前,这样的底牌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而且马一岙抓住我的时候,我发现他手掌上面满是血,湿漉漉的,显然在外面,他也经历过了一场恶战。 我们身后,恐怖的气劲在鼓荡,空间扭曲。 我没有再犹豫,与马一岙一同撤离,两人往外跑,越过园子,在属于霍家的一大片街区狂奔。 这一片街区十分复杂,我们有没有来过,所以转着转着就晕了,而身后的敌人一直在猛赶,喊杀声越来越大。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一片小山坡前,马一岙这会儿有些支持不住了,对我说道:“侯子,你走吧,我把他们给引来。” 我一把抓住他,将他背起来,说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我咬牙,将马一岙背起来,又跑了一段路,转角出现了一个祠堂还是庙宇,我从侧墙翻了过去,刚刚一落地,就瞧见一个守庙老头,在打量着我。 我瞧见生人,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来,然而马一岙却拦住了我,朝着那人拱手,说打扰了,抱歉。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而这时,那个老人却开口叫住了我们。 他说道:“小兄弟,瞧你拱手这姿势,莫不成,是游侠联盟的人?” 啊? 第十章 被封印了的马一岙 我当时是起了狠戾之心,想着要打晕这老头儿,防止他泄露我们的行踪,然而马一岙的坚持,还是让我放弃了这想法。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是逃不掉了的,又何必去牵连他人呢? 所以我们准备离开,但守庙老人的话语,却仿佛一道光,直刺我近乎于绝望的内心深处。 对我而言,“游侠联盟”这个十分中二的词眼,现在却代表着一种信念。 我回想了一下马一岙刚才拱手抱拳的姿势,发现他拱手时,中指、食指和无名指并拢弯曲,而大拇指与小拇指则相互抵着,有点儿像是手势“666”交叠的样子。 这个,是游侠联盟的拱手标识么? 我有些迷糊,而马一岙则回过头来,双目泛起光,然后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 如此三次之后,恭敬地说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伏魔是朋友——后辈马一岙,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徒孙,见过联盟前辈。” 那老人听闻,满是皱纹的额头舒展开来,认真盯着马一岙,然后说道:“王老前辈的徒孙?你师父是……” 马一岙拱手,说王朝安。 老人深吸一口气,打量了一下我们这状况,开口说道:“你们可是得罪了霍家,被人追杀?” 此刻已经能够听到远处嘈杂的喊杀声,马一岙不敢相瞒,低头说道:“正是如此。” 老人不再多言,指着那庙宇的右厢房说道:“你们先去那里避一避。” 他开了口,不容置疑,我和马一岙犹豫了一下,马一岙朝着那老人拱手,道谢之后,准备离开,然而老人却又叫住了我们。 他走上前来,伸手在马一岙的伤口处抹了一把,随后抖落袖子,却有一大片的香灰洒出,将我们来时的痕迹给掩盖了去。 这时他方才催促道:“赶紧进去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别露头。” 我们不敢拖延,往里走去,而那老人纵身一跃,却是从我们刚才翻过的墙头跳了出去。 我与马一岙朝着右厢房那边走去,然后低声问道:“他干嘛?莫不是想要唬住我们,再去报信不成?” 马一岙摇头,说不会,以此人的实力,拿下现在的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那么复杂——他应该是拿我的血迹,去布置我们逃走的假象,并且顺便遮掩我们两人的痕迹。“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心中的慌张方才收敛一些。 两人进了屋子,发现里面冷冷清清,马一岙伤势过重,有些扛不住了,进屋之后,就直接栽落地上去。 我将他给扶住,往旁边的椅子上坐,马一岙赶忙拦住我,说别,我身上都是血,如果他们进来搜查的话,会被发现的——你扶住我就好,我运气,将伤口给凝住。 我不敢乱来,只有将他扶住,而马一岙则行起了气来。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只瞧见那伤口上有氤氲白雾浮现,所过之处,即便是婴儿小嘴一般的伤口,也开始愈合起来。 我来不及询问他神奇的疗伤手段,而是问道:“你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马一岙叹息,说我进来,就感觉不太对劲了,所以就先撤了,想要找个办法接应你们,结果门外也有埋伏,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我即便是有所防备,还是吃了亏——好在来之前,师父给了一些压箱子底下的东西,勉强逃了出来…… 听他说起,我心头难受,双目赤红,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于凤超那家伙,到底还是出卖了我们!” 我恨意浓烈,马一岙却劝道:“这里面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也许未必是他……”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马一岙只是提了一句,也不再说。 我想起小狗来,十分担心,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你落在假山上的时候,他就给人扑住了,虽然他显露出了全部的本相,奋力反击,但敌人布置的高手实在太多,他是逃脱不得的。 我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只要我们没有被抓起来,就还有机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和马一岙停止了对话,赶紧竖起了耳朵来——尽管马一岙话语里说得自信满满,但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到底还是存在这一些疑虑的,特别是涉及到我们两人的生死。 两人侧耳倾听,那庙门闯入了一群人,而原本跳墙离开,去布置的守庙老人,此刻却回来了,拦住了他们。 一番喧闹过后,我听到了李冠全阴测测的声音:“蒋庙祝,我霍家敬你是江湖前辈,师承高人,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从来没有与你出过冲突,这些你心里是有数的,现如今有人惹到了我们霍家,而且十分严重,你若是想要包庇那人,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守庙老人听闻,不由得笑了笑,说你们霍家是霍家,我离岛妈祖庙是妈祖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谁给谁面子,而如果真的有人犯了事,你叫警察来,我也是愿意配合调查的,但你们这样气势汹汹,带刀带枪地冲进我庙里来,这就不行——要是冲撞了妈祖她老人家,谁负担得起? 他果断拒绝,而没有等李冠全说话,那土里土气的王青栓就怒骂道:“狗屁妈祖,她要是能显灵,老子就有胆日她……” 轰! 没有等王青栓的话语说完,却听到一声爆响,连我们这儿,都感觉到了风压呼呼吹来。 整个建筑,都在颤抖。 当风声停下的时候,那庙祝缓缓说道:“这人面生,想必不是有意的,我原谅他了——李先生,如果你真的能够代表霍家做决定,强行进入我这小庙里面来的话,那就进来吧……” 空气陷入了沉默,过了几秒钟,我听到庙门那儿,传来了独眼老头的声音:“走吧,我瞧见血迹了,朝着南边的水湾去了,应该是想要坐船逃走。” 他一说话,气氛陡然松懈,随后我听到李冠全开口:“对不住了,蒋庙祝,我那兄弟口无遮拦,打扰,打扰……”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一会儿,这妈祖庙就又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如此又过了几分钟,房门被推开,那满脸皱纹的老人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脸色苍白的马一岙,说道:“怎么不坐下歇着?” 马一岙苦笑,说浑身是血,怕人进来搜查,所以不敢坐。 守庙老人摆手,说没事,有我在,他们不敢进来的。 说罢,他指着里间说道:“进去吧,里面有床,你上床躺一躺吧,瞧你这浑身的伤,就别强撑着了……” 到了里间,我将马一岙扶上了床,这才向那老人拱手道谢。 老人摆了摆手,说不用,算起来呢,我以前也是游侠联盟出身的,不过没有待两年,就散了,我因为跟蒋校长有些亲戚,便投身国府,再后来,抗日战争结束之后,我厌倦争斗,便来了香港,在这破庙里,一守就半个世纪,唉……对了,我叫做蒋秋生,对于王子平先生来说,算是后辈,你们唤我蒋伯便是了。 听到这缘由,马一岙又要坐起来,给蒋伯拦住。 他问起了我们被追杀的缘由来,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我们都不敢妄语,老老实实地说起。 听完我们的讲述,蒋伯冷哼一声,说霍家呢,以前的时候,还是懂些规矩和底线的,而自从霍思乡、霍思贤两兄弟过世之后,规模虽然越做越大,行事却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与霍家,似乎有着颇多渊源,只是简单点评几句,也不愿意多谈,而是开始看起了马一岙的伤势来。 马一岙浑身是血,看着可怕,不过主要伤的,只有五处,背部两道伤口,左臂和右腿分别一道,再加上胸口中了一掌——特别是那一掌,使得他整个胸口都有些坍塌,衣服破碎,显露出了胸口那黑紫色的吓人手印,并且朝着周身扩散而去。 蒋伯将马一岙破碎的衣服取下,检查了一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这伤,是火焰刀彭三思下的手么? 马一岙点头,说大概……是吧。 蒋伯瞧见,叹了一口气,将衣服盖下,说道:“火焰刀,顾名思义,其掌如毒火,攻心入肺,歹毒无比,而你中的这一掌,正好是胸口,又拖延了这么久——基本上,没救了…… 啊? 我听到,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去。 我看着蒋伯,说真的没救了? 蒋伯叹息,说我在这妈祖庙守着的五十年多年来,一直在研究医术,算是略有心得,如果当时就送过来,或许有救,而现在……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很是惊讶地低声喊道:“等等,这是什么?” 紧接着,他将马一岙上身的衣服扒光,摸了几处穴道,一脸惊讶地说道:“你的奇经八脉,居然给人封印了六处?这是谁干的,你知道么?” 马一岙苦笑,说当然知道——那人,便是我师父。 什么? 第十一章 人中龙凤金蝉子 为什么?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无论是我,还是蒋伯,都非常惊讶,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特别是我,此刻的我已经不再是修行行当里面的门外汉,自然知道这奇经八脉,对于修行者的重要性。 须知,所谓奇经八脉,指的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这八脉。 它因为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它沟通了十二经脉之间的联系,又对十二经气血有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 这封印了六处,相当于绑着一只手与人打架,又或者单腿走路,实力不是减半,而是大打折扣。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实在是闹不明白,而马一岙却苦笑着对那老庙祝说道:“蒋伯,你既然对医术精修,不如再看看,我师父为什么要封印我呢?” 听到他的话,蒋伯也非常好奇,点头,说好,你且等。 他离开了房间,没一会儿,背来了一个医箱,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皮袋来,打开之后,是好几排银针。 他取出一根两寸长的银针,对马一岙说道:“我可以么?” 马一岙点头,说请便。 蒋伯不再犹豫,将那长长的银针,直接扎进了马一岙的胸口处去。 我瞧见那位置,仿佛是心脏,我瞧见了都心惊胆战,忍不住想要阻止,但看马一岙并无表示,也只有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冲动来,耐心等待。 那蒋伯连续朝马一岙扎了三针,一针在心口处,一阵在头部,而最后一针,则在会阴处。 别的地方,我都还可以忍受,朝会阴处扎去的那一针,我看得都下意识地想要夹紧腿,浑身直哆嗦,感同身受。 三针过后,蒋伯摸出了一个古怪的铜器来,那玩意有点儿像是风水先生的罗盘,不过细节处又有很大的不同,中间一个磁石指针,然后周围有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刻度之类的东西。 而指针的中心,则有一个小凹口。 他将三根针分别拔出,上面带着的鲜血,滴落在了凹口上。 第一滴血,滴落下来,那指针开始摇晃,第二滴,指针转圈。 而第三滴下来的时候,那指针直接就疯了,跟指尖陀螺一样,疯狂转动,根本就停不下来。 如此两三分钟过去了,指针终于停下来了。 我凑上前去打量,却发现这些字,我根本就认不明白,有点儿像是古代的象形文字。 等等,我想起了,之前在霸下秘境的时候,我看过类似的文字。 妖文。 而没有等我琢磨过来呢,那蒋伯却是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悸地看着马一岙,说道:“你,你这是金蝉子,人中龙凤的体质啊?” 金蝉子? 我一脸懵逼,对蒋伯说道:“你这个,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金蝉子是什么,我还是懂的——金蝉子是释迦牟尼如来佛的二徒弟,因为有“金蝉脱壳”的神通,故而血肉凝聚,有那长生、再生的能力。 这也是《西游记》里面,金蝉子转世之后的唐僧,吃了他的肉,有长生不老功效的由来。 只是…… 这也太扯了吧,平常人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听到我的质疑,蒋伯却一脸正色地说道:“夜行者之中,有洪荒龙风等诸天神奇血脉,一旦觉醒,实力突飞猛进,而人类与夜行者纠缠的时间数百万年,但为什么是人类主宰和掌管了主体世界呢?你想过这一点没有?“ 啊? 我愣了半天,方才说道:“为什么?” 蒋伯说道:“因为人类里面,也有许多顶级厉害的能力和血脉,有的是通过长久的修行之后顿悟体现,而有的,则是直接融入在血脉之中,有一部分人超脱出来,成为了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而有的则会将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而这个‘金蝉子’,便是其中之一——它的由来,是明朝之时出现的,说不清楚是受了《西游记》的影响,还是《西游记》受了它的启迪……“ 他说的这话儿,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玄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的话,居然就深信不疑了。 我回过头来,对着马一岙说道:“我勒个去,是不是说,吃了你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马一岙病怏怏的,脸色苍白,此刻却笑了,说行啊,回头我去医院割了包-皮,给你尝一尝,看看有没有效果…… 呃…… 我忍不住地翻白眼,而马一岙则对蒋伯正色说道:“现在,您应该明白我师父为什么会封印住我的经脉了吧?” 蒋伯点头说懂了。 两人仿佛在说秘语一样,我在旁边听着头昏脑涨的,忍不住问道:“我不懂啊,到底为什么呢?” 蒋伯瞧见马一岙有气无力的样子,便跟我解释道:“一般来讲,金蝉子体质的修行者,乃人中龙凤,天生道缘,如同转生活佛一般,根骨和悟性极佳,身体天生就能够吸收隐藏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的能量,净化体质,超脱凡胎;然而越是这般,越容易招人忌恨,特别是修行至妖王以上的夜行者,或者是魔,因为对它们来说,这样体质的修行者,实乃‘人宝’,比妖族大圣的妖元,或者天材地宝,更加有吸引力……“ 我这会儿终于明白了,看着马一岙,说也就是说,你师父怕你夭折,所以才会如此? 马一岙点头,说对,凡事有利就有弊,若不是我师父封印住了我的体质,将这消息给死死掩藏住,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来。 蒋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现在呢?你是怎么想的?” 马一岙苦笑,说我还有得选择么? 蒋伯说道:“之前我并不知晓,而现在既然确定了你是那金蝉子的体质,那么就算是你这般的状况,应该也不会死,只不过需要休养过一年半载,这段日子内,不与人动手,基本上就会无碍。” 马一岙摇头,说我等不了那么久。 蒋伯说道你可想好了,如果我帮你解开封印的经脉,虽然可以让你金蝉子的体质重现天日,但你很有可能会被魔头盯上,而且还会种下情劫诅咒,难以自拔? 情劫诅咒,这是什么鬼? 马一岙点头,说我想好了——侯子,你的玄武宁心,可以借给我戴上一段时间么? 我听到,赶忙拿出来,然后问蒋伯,说这个可以隐藏住他的气息么? 蒋伯接过来,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或许可以,或许……如果是很厉害的魔,未必能够瞒得住——而且你师父当年帮你封印,想必是费了许多的功夫,现如今只要解开,想要再封印,恐怕是没有可能了。所以,此事一开,日后你必然会麻烦不断……” 马一岙坚定地说道:“我,想好了,拜托你了。” 蒋伯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叹息,说好,我知道了,既如此,老头子我今天,就帮你将封印的经脉给解开吧…… 他吩咐我去厨房烧热水,又作诸般准备,我不敢怠慢,赶忙去弄。 如此忙碌了半个小时,一应东西都准备妥当。 蒋伯让我在外面守着,帮忙放风,而他则在房间里帮马一岙解封,我瞧见他那一套看着如同刑具一般的医疗工具,胆战心惊,有心在旁边围观,却给蒋伯虎着脸赶了出去。 我有些不太确定,还是马一岙给我使了眼色,方才选择离开。 这个小岛上面的妈祖庙,不算大,看着十分破败的样子,整个庙里面,除了蒋伯这个庙祝之外,也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先前闹了一阵子,现在已是深夜,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我坐在西厢房的不远处,仰望璀璨星空,突然发现,今天的繁星,远比往日更加明亮,有好几颗星子,如同钻石一般绚烂。 外面蝉唱,时不时有蛙声传来,而屋子里面,则有压抑的呻吟声。 马一岙是个硬汉子,能够让他如此痛苦难捱的,恐怕是真的很疼。 痛入骨髓。 一个屋子,分开了两人,马一岙在里面痛苦呻吟,有时甚至如同野兽一般低声嘶吼,而我则在外面焦急难耐,好几次都想冲进去瞧个清楚。 如此漫长的时间,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间,那门开了,换了一身短衫的马一岙走了出来。 因为是短衫,所以能够看到胳膊和腿。 先前那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不见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而且变得越发娇嫩,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马一岙,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他的双目之中,还有隐隐金光,如同闪电一般,刺啦闪烁,仿佛某种气场在往外荡漾,而又给腰间的某种东西给按捺下去。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如同一座活火山。 一旦爆发,天崩地裂。 他瞧见我,笑了,说怎么样? 他这一笑,如百花盛开,整个空间都仿佛明媚起来。 这,就是完全体的马哥,么? 第十二章 耍个回马枪 瞧见眼前这个朝气蓬勃得如同初升太阳的马一岙,再跟他之前那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去的惨状一对比,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我的确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可以可以,如果是我是女的,我说不定会爱上你。” 是的,我此刻说的是实话。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抛开穿着,简直就是太几把帅了。 如果可以,我可以用三千字来形容此刻的马一岙是多么的貌比潘安,玉树临风。 不过篇幅有限,我暂缺略过,而是问道:“怎么样,解开封印之后的感觉如何?” 马一岙伸展了一下手脚,有噼里啪啦的虎豹雷音,从骨骼之中散发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之前的时候,仿佛是背着一块大石头在行路,而现在,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轻松和惬意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之前的世界一片污浊,而现在却轻灵无比,变得缤纷多彩、存在着无限可能一般……“ 我说你这么讲,实在是太玄乎了——你身上的伤呢? 马一岙伸了一个懒腰,对我说道:“好了,金蝉子体质,这样的东西说起来玄之又玄,但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快速新陈代谢、并且死亡因子稀少的基因体质。有了这个,之前所有的伤势,包括那个火焰刀的恶毒掌力,都是可以化解的……“ 我有些惊叹,说这么神奇?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你喝一口血,你师父的病就能好了啊? 马一岙叹气,说怎么可能,我这体质,只是加快新陈代谢,让伤势快速愈合,心脉复苏,甚至是延缓衰老而已,我师父那是中了毒,而且还是毒入心肺——若是可以的话,我早就解开封印了,何必费尽心思,四处去找寻后土灵珠的下落呢? 我说什么是死亡因子? 这个生物学出身的男人口中一套一套的新名词,各种科学术语听得我一头雾水,好在马一岙足够耐心。 他跟我解释:“人的一生,会经历过无数次的新陈代谢,我们掉下的头发、皮屑以及身体产生的污垢、油脂等等,这些都是新陈代谢出现的;细胞每时每刻都在消亡与分裂,但最终却保持着一种定量平衡,使得我们能够存在于世,不过这样的新陈代谢却并不是毫无止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的细胞活性就会越来越低——这,也就是人体的衰老……" “而死亡因子,就是控制这种细胞活性更新周期的东西。” “一般来讲,它会随着人的饮食生活习惯等因素而起伏,使得人的衰老时间,有快有慢,但总之一点,衰老终究还是会来的,从不迟到——唯有金蝉子体质,能够将死亡因子的含量降到最低,从而实现长寿的目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是长寿,而非长生不老? 马一岙点头,说长生不老,属于永生,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血脉或者基因序列所能够控制得了的,需要更多的讲究。 我听得一头雾水,挠了挠头,然后问道:“这么说,此刻的你,实力比之以前,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了吧?” 马一岙说这得看跟谁比。 我说这又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如果跟之前的我比,那自然是天差地别的变化,但因为我被封印之时还尚小,所以在修行上面,与普通的修行者进度基本一样,所以想要一下子跨越到很强的一个境地来,那是基本不可能的——就比如说昨天的那个独眼老头,我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面走出一人来,正是略有一些疲惫的蒋伯。 他对我们说道:“那人叫做西门越,是霍家留在缅甸的顶尖高手,此刻应该是为了在订婚宴上,见证霍家的新老交替才回来的;这人十分阴狠狂傲,连霍英雄对他都要恭恭敬敬,这种超一流的高手,你们比不过他,也是正常的。” 我想起先前与那独眼老头交手的情形,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有黑白两色,不由得心有余悸地说道:“的确,那人简直太恐怖了。” 蒋伯说道:“你们也别沮丧,那家伙在缅甸,一直都是用人命来练功,走的近乎于邪魔外道,所以才会有这般的恐怖修为——他这种人,平日里不积福,到处犯下恶事,因果缠身,很容易就会遭报应的,放心吧,他活不长的……” 这话儿我听在耳中,却忍不住一声长叹。 的确,那独眼老头西门越活不长,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但有这样一个家伙坐镇此处,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管我们是想救回小狗,还是去见秦梨落,都是天大的阻碍。 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有点儿想向这位神秘的庙祝开口求救——毕竟这一位,能够让李冠全和西门越等人如此忌惮,必然是有着绝对实力的。 然而我刚想要开口,马一岙却仿佛知晓了我的心思一般,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拉住,没有说话,而蒋伯则提着医箱说道:“我累了,回去歇息了;你们两个就住西厢房吧,只要不出去,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马一岙躬身,认真地说道:“多谢前辈。” 蒋伯已经走开,听到之后,笑了笑,头也不回,摆手说道:“举手之劳,而且,毕竟我们都是……游侠联盟!” 他说这个词眼的时候,珍而重之,但最后的时候,却有几分落寞的意思。 是啊,游侠联盟,这已经是一个消失了大半个世纪的词眼了。 想想当年的联盟,是如此的庞大,其中人才济济,民国十大家,每一个单独拎起来,都是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角色。 而现如今,许多年轻一辈的人提起游侠联盟来,更多的不是敬意,而是笑话。 蒋伯去休息之后,我看着马一岙,说干嘛拦着我? 马一岙说道:“蒋伯守着这庙,守了大半辈子,又何必因为你我的事情,将他卷入这场争斗之中去呢?” 我说:“可是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很难救出小狗来的啊?” 马一岙说他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还是由我们这些年轻人来做吧。 我说怎么做? 马一岙说道:“咱们得打一个逆向思维的逻辑——你想,那帮人是不是都以为咱们两人身受重伤,不知道在哪儿等死呢?而且他们知道了接应船只的位置,确定我们无法逃走,现在肯定在到处搜查我们的下落,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出现一种叫做‘灯下黑’的情况呢?” “灯下黑?” 我说你的意思,是咱们重新回到丽园那边去,说不定能够见到梨落? 马一岙点头,说对,如果说之前丽园的防备是十分,那么经过昨天夜里那么一闹,今天的防备估计也就只有三四分,所以想要见到秦梨落,应该是很容易的;而如果能够跟秦梨落见了面,我们就可以知道小狗的下落,这样一来,所有的死扣,都得以解开了。 我说现在天还没有亮,那咱们现在走? 马一岙笑了,说对,杀个回马枪,谁会知道呢? 的确,之前的马一岙身中火焰刀,身体崩溃,就差等死,这情况霍家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自然会以为我们往山上蹿去了,此刻正漫山遍野地搜人呢,没曾想马一岙解开了封印,恢复了金蝉子体质,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信息差,这个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 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渐渐无用,所以我们得抓紧。 我看了一眼蒋老的房间,说需要跟他老人家说一声么? 马一岙摇头,说我们出了妈祖庙,就不要再跟他老人家有任何的联系了。 说罢,他对我说道:“给我一套衣服,一会儿我换上。” 我没有再多说,从八卦袋里掏出了一套平日里备着的衣服,马一岙进了房间,将衣服换下之后,与我来到院子里,朝着蒋老房间的方向鞠了三个躬。 然后我们转身离开,从原来翻墙的位置。 翻墙的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我隐隐听到一声叹息,仿佛是蒋老发出来的。 两人离开了妈祖庙,小心翼翼地往回走,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霍家的那一片街区,这会儿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不过即便如此,几处主要的街道口,还是能够看到人在把守着,显然出了昨夜的事情之后,这边的防备变得更加严格了。 我和马一岙在高高低低的楼房和巷道阴影处行走着,原本想要去丽园找秦梨落,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马一岙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到一个男人,被一队人给押解着,拖向了街区里面去。 那个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男人,居然是于凤超。 第十三章 禅城苏先生 于凤超? 瞧见坚硬得如同一铁块的于凤超,此刻却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样子,给两人搀扶着,朝着街区的核心地带拖去时,我和马一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中震撼。 我这才知道,出卖我们的,并非是于凤超,而是另有其人。 不但如此,于凤超也给连累了,港岛霍家到底还是这一带的地下黄帝,就连于凤超这样的信义安话事人,都给敢立刻拿下,而且还是连夜过去捉拿。 这一队人里面,领头的是那个欧阳岳,但以此人的修为,想要拿下于凤超,其实还是有一些勉强的。 前去捉拿于凤超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呢,还是应该跟上去,反而是马一岙更加果断一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躬身,跟着那支队伍的身后摸去。 我因为没有了玄武宁心,所以对于气息的调节格外谨慎,特别是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如此一番跟随,我们来到了离丽园不远的一处老宅门外,眼睁睁地瞧着这些人进了一半,而其余人则原地解散了去。 马一岙与我来到了墙角边缘,趴在那长满了青苔的墙根处,耳朵贴在上面,耐心地听了一会儿,随后两人相互依托,爬上了墙头去。 我瞧见院子很大,而房间修葺得很严实,窄窄的窗,狭小的门,看着就好像是以前我参观的某个古村碉楼一样。 这个地方,应该是港岛霍家以前用来关押人犯、或者用刑的场所。 而讽刺的,是霍家的祠堂,离这儿,差不多也就五十米左右。 两人顺着墙根的阴影,走到了房子的边缘,那门口有人在守着,尽管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十分警惕。 我们不敢靠近,只有绕着房子,想要找寻机会,而随后,我们在靠左边的一个窗口处,听到了鞭子甩在空中的啪啪响声。 紧接着,那鞭子落在了身体上,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来。 啪、啪、啪…… 那抽鞭子的人十分狠辣,一阵抽打下去,被抽打的人起初还是个铁汉子,硬撑着不出声,到了后来,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随后,我们听到了于凤超沙哑的声音:“你们、杀了我吧。”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都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蹲着,侧耳倾听着。 面对着于凤超的求死,有人开口说道:“杀了你?杀了你的话,你们的龙头老大估计又要找我们闹了。你想要解脱,那就配合点,赶紧将你怎么勾结侯漠那小子对付我霍家的事情给交代出来,然后签字画押。而如果你想要活下来,就把那两个小子到底藏在哪儿、有没有跟你联络的事情交代出来,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帮我们揪出这两个小子,我们就既往不咎……“ 说话这人,是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 于凤超艰难地说道:“什么侯漠?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们霍家也太霸道了,平白无故把老子抓到这里来,还一番折磨,到底想要干什么?” 啪…… 又是几声气急败坏的鞭子声响,紧接着,李冠全恶狠狠地说道:“你觉得没有证据,我们就敢抓人么?你死鸭子嘴硬,但你的那个心腹阿灿可全部交代了,想让他过来跟你对质么?” 于凤超这时终于恼怒了,破口大骂道:“李冠全,我知道我之前得罪过你,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对付我。” 啪、啪! 李冠全拍了拍手掌,然后说道:“把阿灿给叫进来。” 没一会儿,阿灿给带进了房间里来,于凤超激动地喊道:“阿灿,你怎么了?” 阿灿哭着说道:“我受不了了,他们把我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又给我放血,然后把我所有的指甲拔了,半边嘴的牙齿敲碎,然后威胁我,要割掉我的命根子……对不起,铁头哥,我交代了,他们什么都知道的,我对不起你……“ 因为半边牙齿都给敲碎,阿灿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并不是很清楚。 而听完阿灿的话语,于凤超顿时就变得无比的愤怒起来。 他仿佛被捆住了,却还是奋力地挣扎着,发出嘶哑的怒吼声:“李冠全,你个狗日的,有什么事,就冲着我过来,拿小孩子开刀算什么?” 李冠全也奋力吼道:“怕了么?怕了就说啊——铁头鱼,你别以为你们老大顾先生能够捞你,这件事情,霍先生已经跟顾先生打过招呼了,他说只要事情属实,他那边就不管了,让我们自行处理。听到了没有啊,你个扑街仔?” 于凤超依旧死死咬住,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草泥马的!” 两人对骂一阵,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开口说道:“李先生,禅城的苏先生到了,您需要去一趟么?” 原本凶恶无比的李冠全听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有大人物需要见,一会儿再来跟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慢慢熬……继续打,打到他说为止!” 说罢,他带着人离开。 不过还有人留在房间里,挥舞着皮鞭,朝着于凤超恶狠狠地抽了下去。 马一岙半边脸贴在那墙面上,解除封印之后的他皮肤变得如同少女一样,异常白皙,算得上是凝如牛乳,微微还带着几分粉嫩,看上去娇柔无比,而他的脸色却越发的冷峻起来。 差不多半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墙面上的窗口。 那窗口真的就跟碉楼一样,足有两米多高,又窄又小,而且还焊得有很粗的钢筋在那里。 然而马一岙却没有犹豫,宛如壁虎一样游动上去,紧接着身子一缩,也不知道用来什么手段,就进了房间去。 我瞧见马一岙动了手,当下也不再犹豫,往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助跑一下,跃上了那窗口,发现原本瞧见的钢筋居然断了去。 而当我从那狭小的窗口钻进里面去的时候,发现地上已经倒下了四个人。 其中有一个手中拿着鞭子的家伙,手臂很古怪地扭曲着,显然是折断了。 而马一岙正在帮着于凤超解绳索。 或者说不应该叫做绳索,而是铁链,那帮人将于凤超绑在一处沉重的铁制十字架上,脱光了上衣,我望过去的时候,能够瞧见血淋淋的满身伤痕。 而他的右肩锁骨处,甚至都给打断了,还露出了灰白色的骨头来。 李冠全此人,是真的狠毒。 而在房间里的另外一边,趴着一个人,正是这几天照顾我们的阿灿,也是被我和马一岙极度怀疑出卖过我们的人。 此刻的他,好像是被人捅中了心脏,我跳下来的时候,他还在抽搐,而当我走上前两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没有经受过严刑拷打的考验,最终将我们给供了出来,把于凤超也给出卖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只有歉意,而无恨意。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即便是经受过训练的特工,只怕都受不了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折磨吧? 唉…… 我心中难过,而马一岙已经将于凤超解了绑,把他扶住,问道:“于哥,你没事吧?” 于凤超没有回答,而是往前走,踉跄两步之后,最终扑倒在了阿灿的身上。 阿灿的身下流着一滩血,早已没有了气息。 于凤超从他胸口处,拔出了一把匕首来,随后转身,就刺向了旁边一个被马一岙打得昏迷了的男子脖子上去。 那人受痛,陡然睁开了眼睛来,然而被割了喉,只有痛苦地捂住伤口,然后挣扎两下,方才死去。 于凤超没有停手,连滚带爬地将另外三个人都给依次补刀。 他的双目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马一岙和我瞧见他满脸哀伤和愤怒地去杀人,并不拦着,一直到他将最后一人给补刀完毕,整个人趴在地上的时候,马一岙方才上前,有些难过地说道:“于哥,我……” 于凤超摆手,说你别说了,那些话,说了我也不想听,我这人信命,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说着话,却将那把匕首,缓缓地举起了起来,然后朝着自己的怀里抵去。 他身受重伤,又陷入敌营之中,自觉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为了避免在被擒住,一向刚强的他,决定以死解脱,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前去,抓紧了他的手掌,阻止道:“于哥,不可……” 于凤超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这就是命——你们若是念着我的好,帮忙杀了李冠全那畜生,给阿灿报仇。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可以救你,但阿灿的仇,你可以亲自报。 说罢,他对我说道:“侯子,你过那边去瞧一眼,我帮于哥治好伤,随后就来。” 我点头,弯腰出了门。 门是铁门,外面是狭长的甬道,我往前走,一直到了尽头,发现外面是一个大厅,里面人很多,灯光明亮,人影憧憧。 我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紧接着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声音,传了来过:“李先生,这次多谢你了,帮我抓住了那个谋害我儿的逆徒……” 第十四章 天狗食日 苏城之。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宝芝林卖鱼灿一脉的当家人,居然会在深夜出现在离岛的霍家老巢内,而且还空口白牙地诬陷小狗,是害死他儿子的凶手。 这事儿,听得我双目冒火,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我以前是跑药水业务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见过不少,但像苏城之这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两面三刀的家伙,却是头一次见着。 极品老爸。 鄙视归鄙视,但想起苏城之那浓郁不化的恐怖气息,我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墙上,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来,免得到时候给人堵个正着,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而我这边刚刚站定,就听到李冠全嘿然说道:“苏先生您客气了,我们昨夜捉到一个私闯霍家老宅的家伙,有人认出了这人,正是您之前打过招呼的逆徒简大勇,而正巧我听说您人在港岛呢,就冒昧地请您过来了。” 苏城之哈哈一笑,说多谢,李先生,今天这事情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想要找到这小畜生,还不知道得费多少气力呢。 说着,他大概是左右打量了一下,方才问:“这个,人呢?” 李冠全先前说得阔气,这会儿却拿捏起来,说人嘛,就在这儿,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好奇心,不知道您能不能满足一下我呢? 他的话让苏城之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讲嘛,到底乜事?” 李冠全笑吟吟地说道:“人你可以带走,不过我,和我上面的那位,想知道,您为什么对这位逆徒,这么感兴趣呢?我的意思,是除了他与您儿子的死有关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原因?” 我在旁边停着,算是明白了,霍家抓到小狗之后,弄明白了他的身份,然后找到了苏城之。 不过霍家并不是做慈善的,他们这么做,自然是有目的的。 而很显然,李冠全这边似乎掌握了一些情况,所以如果苏城之说了瞎话的话,恐怕是没有办法见到小狗的。 我在走廊这边站着,能够感觉到场中的气氛有些僵,好一会儿之后,那苏城之方才说道:“李先生,具体原因,我可以跟你说,不过你能不能请这几个兄弟,去门外帮忙看看风?” “好。” 李冠全十分果断,低声吩咐一句,大厅里传来了脚步声。 我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以为会朝着内里的走廊过来,却没有想到那帮人却是走到了房子外面去。 而当人走完,大门关上之后,苏城之方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出得我口,入得你耳,除了你和你上面那几人,我不希望传得到处都是。” 李冠全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那是当然。 苏城之这才说道:“其实,小狗,也就是简大勇,他其实是我苏某人养的一条肉狗。” 什么? 李冠全有些不太明白,说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城之说道:“从我祖父开始,我们这一脉就得了一种怪病,叫做‘惧日症’,得了这种病的人,少年时还好,过了四十,就会越来越畏惧阳光,害怕阳光之中弥漫的至阳之力……“ 李冠全插嘴说道:“莫非你们这一脉,是真正的夜行者,飞鼠蝙蝠一族?” 苏城之说:“不,不,不,我们才不是肮脏的飞鼠夜行者,我们是人,是人类。我们是人类之中血脉最优异的一支,只不过是受了诅咒而已,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就会越来越惧光,甚至很有可能会被那日光照到之后,直接自燃而死……” 李冠全表示明白:“懂了,我见过类似的报道。” 苏城之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祖上非常恐慌,一直到后来,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鹅道人,他给我祖父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找到一个拥有着天狗血脉的夜行者,将他的实力攀升,达到结成妖元的境地,然后将那妖元吞服,便可以化解这样的命运。” 他顿了一下,说:“而这个,便叫做‘天狗食日’,它能将我们体内的一切厄运,都给吞噬了去,而那个时候,我们这一脉,将会逢凶化吉,成就完全体的超卓修为……” 呼…… 听到这里,就算是心狠如风雷手,也忍不住长长呼了一口气,缓解了心中的压抑。 他对苏城之说道:“也就是说,那个小狗,便是你豢养着,准备随时宰割的肉犬咯?” “不!” 没想到苏城之却否定了这个说法,他对李冠全说道:“小狗是留来给我小儿子苏四用的,只不过因为我当年服用了他父亲的妖元内丹,发现近年来出现反复,我不得不提前占用我儿子的名额;至于他的,我本来是准备用小狗这几年来存留的精华,人工再孕的,只可惜,我最爱的儿子,他等不到了……” 我在旁边听着苏城之娓娓述来,莫名感觉到浑身发冷。 不管我如何揣摩,都想不到,小狗与苏家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他父亲也并非是死于什么车祸,而是被苏城之给吃了。 我的天…… 我有一种很想呕吐的感觉,而李冠全在苏城之撕下了伪装面目之后,也没有再为难对方,而是拍了拍手。 紧接着,没一会儿,大厅里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愤怒的挣扎和闷哼声。 我能够感觉得到,先前被抓住的小狗,被人带过来了。 李冠全笑着说道:“苏先生,您的徒弟简大勇就在这里,他今天闯入我霍家的事情,我们不便追究,就交给您来处理了——哦,对了,为了避免误会,我们没有对他做什么伤害,只是用蛮牛筋捆住而已。这小子性格暴躁,您自己当心一点。” 苏城之大概是瞧见了小狗,心情舒畅,缓声说道:“好,很好——如此就多谢李先生了。” 两人在人前,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没有了先前私底下的龌龊。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开口说道:“李先生,少奶奶那里闹起来了,秦长老都压不住,让我们过来叫人帮忙呢……” 李冠全听到,赶忙说道:“行,你去隔壁叫西门长老过去,另外叫家里面的其他几个人也过去看看……” 那人回答道:“西门长老刚刚听到了,已经过去了。” 说罢,那人就离开了,李冠全吩咐旁边的人去外面叫人,然后对苏城之说道:“苏先生,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送你了……唔,你干嘛?” 我听到桌椅破碎的声响,紧接着是李冠全的一声惨叫,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走到大厅往后面走廊这边的门口。 我探头望去,却见苏城之箭步上前,追着李冠全在拼杀:“姓李的,我苏家的秘密,又如何能够让你知晓,并且传到别人的口中去呢?” 那家伙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然后是千层底的黑布鞋,此刻袖子底下,滑落出了一根尖锐的金属长刺来,朝着李冠全陡然戳去。 每一击,都仿佛那死神的招手,想要拿了李冠全的命。 显然,刚才苏城之说的那个无比黑暗的理由,应该是是真的,而正因为如此,他不可能将这把柄留给李冠全,以及他身后的港岛霍家。 因为这个会毁了他一辈子的“清誉”。 为了这个,他就算是冒着得罪死霍家的风险,也要将知情人都给杀了去。 李冠全在刚才的突袭之中受了伤,肚子上满是鲜血,此刻瞧见苏城之那狰狞恐怖的模样,饶是他见过再大的风浪,此刻也有一些慌张。 他一边往家具后面躲着,一边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然而这会儿,因为大部分人都朝着丽园跑去,根本没有几个高手在。 有一个李冠全身边的随从听到,慌张地朝着大门处跑去,也给苏城之一甩手,用另外一根两寸长的金属尖刺扎透了脑袋。 那一下,却听到飕的一声,人便死了。 堪称神迹。 我瞧见这些,心头忐忑,深吸了一口气,又从八卦袋中摸出了一块黑布来,把自己的脑袋蒙上,又临时在眼睛处开了两个口子,弄完这些,我箭步冲到了堂中,来到了被五花大绑、瘫倒在地的小狗跟前来。 我冲到跟前的时候,苏城之和李冠全正好在大门那边追逐,离我这里,还有一点儿距离。 我半蹲在地,指尖凝聚,一股灼热的火焰掠过了小狗身上的牛筋绳,将其弄断,随后我一把托住了小狗,将他往我来的地方拽去。 小狗一得解脱,立刻就朝着苏城之的方向扑去。 很明显,他给仇恨遮住了眼。 此刻的小狗,兽化了。 第十五章 又背黑锅 小狗是红了眼,愤怒迷心,然而我却还是清醒和理智的,也知道那位胆敢在霍家老窝里面杀人灭口的苏城之,到底有多么的厉害。 平时或许还瞧不出个高低,但当他真正爆发出来,想要杀了李冠全的时候,他浑身喷薄而出的气息,仿佛直冲云霄之上去。 这样的家伙,至少也得跟那位独眼老人西门越一个等级。 我与西门越对上,一招之后就落于绝对下风,虽然蒋伯的解释,是说西门越人在东南亚,常年拿人命来练手,太过于凶悍,所以才会如此,但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别说小狗,就算是加上我,也未必能够抵得住苏城之。 而如果加上解封之后的马一岙,或许可以,但问题来了,我们在霍家这种随时都要爆发的火药桶里与苏城之缠斗,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到最后,还不是将自己给毁了? 所以我抓住了小狗的胳膊,拖着他往里走,想要趁着苏城之没有时间理会我们这儿的时候,赶紧逃离。 然而小狗整个人都已经给仇恨迷花了眼,喉咙里冒出野兽一般的咆哮来,奋力挣扎,而随后,他的脑袋也开始变得毛茸茸来,化作了蠢笨恶霸犬的模样去。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马一岙冲到了这边来,冲着我低声喊道:“打晕他。” 啊? 我没有想到马一岙的选择会如此的果断,而这个时候,我瞧见苏城之又一下,居然将让人恨之入骨的李冠全钉在了四联开的木门之上,然后回过头来。 我没有再多犹豫,猛然一下,一记手刀砸在了小狗的脖子上。 小狗对我是十分熟悉的,也知道救他的人是我,所以即便是仇恨蒙心,对我也没有太多防备,使得我这一击得了手。 我敲晕了小狗之后,背着他,就往大厅后面的走廊跑,而马一岙更绝,他待我跑开之后,双手冲着那门框猛然一拍,力量倾泻,这边的墙一下子就垮塌下来。 而随后,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去,那儿有一扇斜门,原本遭受严刑拷打、奄奄一息的于凤超此刻正在那里接应我们,低声喊道:“快点,霍家的人要过来了!” 我背着小狗冲出了门,于凤超指着后院那边说道:“走,往那里去。” 他对这边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带着我们翻过了院墙,然后在宅巷子里七拐八转,而在我们的身后,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 我回头去,却见刚才我们待着的那一栋碉堡楼房,居然直接垮塌下来,随后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这一大片的建筑陆陆续续亮起了光,另外还有不少门也打开了,有人抄着棍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霍家,或者靠着霍家吃饭的人。 我瞧见四处都是人,危险处处,有些胆战心惊,低声问马一岙,说我们,回去? 我的意思,是重新回天后庙那边去。 毕竟有着蒋伯这样的神秘高手庇护,远比逃到荒郊野外,然后被人逮住要强许多。 特别是知道霍家此刻集中了许多高手的情况下。 然而马一岙却摇头,说道:“他老人家已经帮我们够多了,而且事情闹成这样,霍家更上面的人一定会出面,而那个时候,就便是他老人家的威名,也未必罩得住我们。” 天后庙不算大,一目了然,如果真的有人进去搜,我们就算是藏在茅房里,也未必能够躲得下。 我有些着急了,说这怎么办? 这时一直在前面领路的于凤超突然停下脚步,对我们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去处,不过很冒险,看你们愿意不?” 马一岙问道:“什么去处?” 于凤超说道:“我以前在城寨混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潮汕老乡,他后来跟了火焰刀艾昆之后,也就加入了霍家,我们表面上虽然没有联系,但私底下,却是最好的朋友,后来他死在了泰国,留有一个儿子,叫做阿芒,子承父业,也住在这里。” 马一岙问:“可靠么?” 于凤超说道:“我跟阿芒他老子,是差点儿拜把子的兄弟,阿芒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我可以打包票,但现在他跟着霍家做了几年事……” 经历了阿灿的事情之后,他有一些疑虑,而这时马一岙却断然说道:“行,于哥您带路。” 时间紧迫,于凤超也不扭捏,带着我们转过一条巷子,然后来到一个还算宽敞的三层小楼前,轻轻敲了门。 里面的灯亮了,随后门内有拖鞋声传来,紧接着门开了,一个小圆脸从里面探出头来,瞧见我们几个,有些惊慌,张嘴就要叫,却给于凤超一把捂住了嘴,然后带着我们涌进了房子里去。 进了屋,于凤超焦急地说道:“阿芒,阿芒,是我,铁头叔,你还记得不?” 阿芒瞧清楚,使劲点头。 于凤超这才放开手,而那个长着小圆脸,眯缝眼的矮胖年轻人方才喘过气来,低声说道:“铁头叔,你怎么来这里呢?” 于凤超想要解释,而马一岙却低声说道:“你们聊,我出去布置一下。” 他这是去扫除痕迹。 于凤超跟阿芒简单解释几句,阿芒听完之后,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外面张望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叔,先去以前你和我爸喝酒的隔间吧。” 他带着我们往里走,在厨房的隔壁,有一个杂物间,拉开一个机关,里面有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夹缝,他将我们几人安顿之后,问道:“外面那个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于凤超说你别管,一会儿人来了,知道怎么说不? 阿芒点头,说明白,以前我爹在的时候,都教过我的——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药箱…… 他转身出去,我瞧见他那矮胖的身影,有些担心,说他……可靠么? 于凤超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说了一句话:“我这人出来混,别的都是其次,单这一双眼睛,最是精准。”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回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 当时他能够在人群之中,直接把乔装打扮过后的马一岙给认出来,而且两人之前还素未谋面,他只是见过照片而已。 这样的本事,着实是让人信服。 我没有再质疑,而是低声说道:“对不起,这一次,连累你了。” 于凤超笑了笑,脸上有几分落寂,不过还是对我说道:“没关系,还是那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此而已。” 说着话,阿芒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于凤超接过来,说道:“我们自己来吧,你在外面待着,应付过来搜查的人。” 阿芒点头离开,而这时他又叫住对方,说道:“你电话给我。” 阿芒去那电话,而回来的时候,马一岙也跟着进来了,低声说道:“差不多处理了,就算是有猎狗,也没有办法找到这里来。” 于凤超点头,说好,我打个电话。 阿芒离开,而马一岙则拿出医药箱,先给昏迷过去的小狗包扎。 于凤超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听他的口气,应该是拨给自己最心腹的手下,告诉他转而通知其余的心腹铁杆,说明自己出事的情况,然后让大家最好赶紧离开港岛,或者去乡下找地方躲一下。 电话打完之后,他删除了记录,将手机交还给阿芒,然后将暗门封上。 马一岙给小狗包扎完了伤口,又给于凤超来弄,于凤超说不用,马一岙坚持,说他们打断了你的腿,还对你用下酷刑,我虽然帮你把骨头接好,但是身上的伤痕,和血腥味都还是要盖一下的。 于凤超不再坚持,让马一岙来弄。 作为实战型的赤脚医生,马一岙的手段又快速又准确,着实是让人为之惊讶,瞧见他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处理方法,我感觉好像是在做花式表演一样。 好在不管如何,结果是好的。 弄个这些,马一岙与于凤超简单聊了一会儿,两人盘了一会儿逻辑,感觉问题很有可能是出自于我们的假身份证上。 我们的假身份曝光之后,霍家依靠在省港两地的势力,迅速找到了帮忙做假证的人。 那帮人可没有太多的职业道德,一经威胁,立刻就招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的漏洞,这些平日里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在霍家面前,却被无限放大。 好在…… 马一岙跟我确认,说李冠全,应该是死了,对吧? 我点头,说对,那最后一下,应该是扎中了心脏。 作为对手,李冠全这人着实是有一些太精明了,深谋远虑,脑子聪明得过分,好在苏城之与他狗咬狗,总算是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如此聊过一阵,于凤超有些困倦,便先睡去,我看向旁边的小狗,说他怎么样? 马一岙说你先睡吧,我看着他。 我摇头,说不用,我精神着呢,倒是你,不管怎么样,也是受了伤。 马一岙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也不跟我客气,也睡了去,我在旁边看着小狗,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层外有人轻叩,于凤超、马一岙都醒转过来,而随后门被推开了,阿芒进来,低声说道:“事情麻烦了,你们杀了风雷手李大当家,现在满世界都在通缉你们呢……” 我们,杀了,李冠全? 什么鬼? 第十六章 泼天计划 风雷手是我们杀的? 听到这话儿,我们面面相觑,都有点儿懵了,好一会儿,于凤超方才说道:“行了,还有什么事情么?” 阿芒说道:“听说上面几位爷震怒,放下了话来,说就算是翻遍了整个港岛,都要将你们给找出来,抽筋扒皮,另外我还听说家主霍先生亲自去找信义安的顾先生谈你的事情,估计是要对您名下的产业和人动手了。” 于凤超点头,说知道了。 阿芒一脸忧虑地说道:“阿叔,你们真的杀了李大当家?” 于凤超苦笑,说如果我说不是,杀他的另有其人,你相信么? 阿芒听到,笑了,说当然,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不会骗我,一个是他,另外一个就是你。 于凤超说道:“好,你再去探听一下,还有什么消息,一起回来告诉我。” 阿芒离开,于凤超回过头来,说道:“这件事情,麻烦了。” 是的,事情麻烦了,如果是之前,或许我们还可以通过中间人来进行和解,毕竟霍家也是要脸的人,就算暗地里可以张罗一些龌龊之事,但这些都没有办法摆在明面上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冠全死了,而且还栽赃到了我们的头上来,这事儿,就算是拿回内地去说,都是说不通的。 杀人偿命,这事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 马一岙却说道:“这件事情,霍家是不知道呢,还是知道,因势利导呢?这一点,很重要。” 对。 他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重点,如果是霍家知道,却装作不知情,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来,这事儿就麻烦了,因为这儿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毁灭了证据,我们就算是跳到黄河里都说不清楚。 而如果是不知道,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说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在苏城之。” 说到这里,我看着旁边熟睡之中的小狗,想了想,忍不住对马一岙说道:“有个事情,我不确定要不要跟小狗说。” 马一岙问:“什么事情?” 我将苏城之与李冠全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马一岙听完,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说这是真的? 我苦笑,说我不知道——如果是真的,这也太吓人了,他为什么不编一个瞎话来忽悠李冠全,而是说真话呢?这事情若是真的,那么他的名声就直接臭了,那又是何必? 旁边的于凤超听了,也忍不住地摇头。 不过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大佬,对于这种钩心斗角的事情还算是比较熟悉,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也不难理解——他以为李冠全是掌握到了一些证据,如果自己说假话,李冠全很有可能会识穿他。而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未必能够见得到小狗。” 我还是不明白,说他这么做,难道不怕事情传出去? 于凤超笑了,说:“所以他才决定杀人灭口啊,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当时的那房间,除了李冠全,还隔墙有耳,让你给听了去。” 我这才明白,说所以说,最希望找到我们的人,并不是霍家,而是苏城之,对不对? 于凤超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砰!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突然间旁边传来一声闷响,我转过头去,却见熟睡之中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转过来,然后一拳,砸在了床上,将床榻都给砸碎了去。 马一岙看着他,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小狗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侯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对,你被带过来的时候,他跟李冠全说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小狗果断地说道:“是真的。” 啊? 我们都一脸疑惑,而小狗则说道:“从我懂事起,我就觉得,我在宝芝林的处境,跟别姓的孩子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一直跟在四哥身边,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和教育,那待遇,甚至比四哥还要好,让人嫉妒。但我总能够感觉到,宝芝林的几个高层,包括四哥的大哥,以及大当家,对我总有一种古怪的情绪,仿佛我不是人,而是一种物品一样……” 他缓缓地说出了许多的疑点,包括自己从小到大遇见的种种怪异情形,包括自己父亲死的时候宝芝林古怪的处理,以及他十四岁之后,就被强制要求去捐精…… 这些事情,之前他只是疑惑,而现在,却与苏城之的话语对应上了,显得格外的残酷。 听完小狗说的这些,马一岙担心他被仇恨迷住了双眼,伸手过去,将手放在了小狗的肩膀上,然后说道:“小狗,这件事情,你……” 没有等马一岙说完,小狗便说道:“马哥,你别劝我,我知道宝芝林的实力有多雄厚,知道苏城之那个老畜生有多么厉害,在没有绝对能力弄死他之前,我不会让仇恨控制我自己;而且,我母亲还在宝芝林呢,我只有确定了她的安全之后,才能够为我父亲报仇。” 没想到小狗这般懂事,马一岙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会帮你的。” 做这承诺的时候,马一岙无比认真。 我们在这狭窄的隔层中耐心等待着,大概中午的时候,屋子里有响动,紧接着楼上楼下的脚步声走来走去。 等人离开之后,没多一会儿,夹层的门开了,阿芒进来,低声说道:“整个岛都给搜了一边,海上也都给封锁住了,现在在挨家挨户地搜,据说天后庙那边也搜了,庙祝和缅甸来的西门长老干了一架,不分胜负,有人趁着他们拼斗的时候进了天后庙,没有收获,给庙祝道了歉。” 听到这话儿,于凤超问道:“我们有可能离开么?” 阿芒摇头,说这两天可能不行,上头调集了好多的高手过来,到处都是眼线,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吧,估计等到小少爷与秦小姐订婚的时候,人应该就会撤了。稍等哈,一会儿我给你们送吃的过来。 他去给我们准备吃的东西,而我则坐在软塌上,脸色很是难看。 我们唯一的机会,是秦梨落订婚,他们应该会在港岛办仪式,到时候霍家的高手们都会赶过去,毕竟霍家还邀请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系的人脉过来观礼,他们得准备充分。 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逃了。 只不过,等到秦梨落订婚了,我千里迢迢,赶到港岛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马一岙走到我的跟前来,瞧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侯子,你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马一岙、于凤超和小狗那关切的脸,说道:“对不起诸位,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们辛苦了。” 小狗说道:“侯哥你说的什么话?” 于凤超摸了一下胸前的绷带,洒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这些作甚?” 几人的话语,让我很是暖心,却越发的内疚起来。 大家安慰了我,接着阿芒又送了吃食来,大家坐下来,吃点东西,又聊了一些话,那情绪方才缓解了去。 饭后,马一岙问我:“你先前说,他们将秦姑娘那边闹起来了,秦长老都压不住,还叫了西门越和其他高手过去,这事儿,你没听错?” 我想了一下,说他们说的,是“少奶奶”,不过我觉得应该就是梨落,而那个秦长老,应该是她的义父,港岛霍家的供奉秦三千。 马一岙说:“也就是说,秦姑娘其实是不愿意这门亲事的?” 我犹豫,说这个,我不确定…… 我没有多少信心,而小狗却说道:“侯哥,一定是真的,要不然她为什么要闹呢?” 马一岙点头,说对,而且秦姑娘现在很厉害啊,闹起来,需要两个镇山门的长老去压住,这说明什么? 我一头雾水,说什么啊? 马一岙说:“说明秦姑娘得了那朱雀妖元之后,变得厉害了,这样的潜力,如果再过几年,那还得了?” 我说可是到了那个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有个屁用啊? 马一岙却问道:“对了,你之前还告诉我,说你知道秦姑娘和霍家小公子订婚的消息,是从李洪军口中得到的,而他,是看了自己爷爷的请柬?” 我点头,说对。 啪…… 马一岙一拍手掌,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 他说:“我有一个计划,能够让你绝地大翻盘,你想不想听?” 我听到他那自信满满的话语,心中生出了强烈的希望来,激动地问道:“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马一岙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大圣抢亲!” 我没有听明白,于凤超却懂了:“你的意思,是准备大闹会场么?” 马一岙拍手说道:“然也!” 第十七章 隔间小憩 马一岙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单凭着我们几人,实在是无力对抗霍家这庞然大物的时候。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因势利导,借用别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霍家这一次的订婚仪式,既然都请到了天机处的扛把子李爱国,自然也请了许多有名望、有身份的人。 这些人,并不可能都是与霍家站在一边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了腾挪转移的空间,也有了绝地大翻盘的希望。 什么希望? 讲道理。 只要是道理能够说得通,我就有可能在将秦梨落抢下来,而到时候霍家即便是满腔怒火,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的大人物面前动手。 即便是事后有什么动作,我们也可以见招拆招。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很大的风险,特别是秦梨落的态度。 如果当场对质的时候,她表示与我之间,不过是玩玩而已,那么占据不了道德制高点的我们,将会变成一个笑话。 但是,从刚才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这种事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计划妥当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这会儿的离岛,完全就是一个炸药桶,任何的风吹草动,会如同火星子一样,将这个炸药桶给一下子引爆。 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别轻举妄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好在有阿芒这位虽然长相矮胖浑圆、但为人却十分靠谱的年轻人在,每日三餐的供应从不断下,在稍微安全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轮流使用外面的洗手间和浴室,所以也还算不错。 当然,为了不给阿芒惹麻烦,更多的时间里,我们则都待在那个十来平方的狭小隔间里。 平日里,除了打坐之外,就是聊天,而无聊的时候,我们就会摒弃所有的修为,仅仅凭借着格斗技艺,在方寸之间交手。 小狗这人,虽说会按捺住心头的仇恨,但人却越发的低调,沉默寡言,很少参与我们之间的聊天。但在这个时候,他总会很积极地站出来,与我们交手。 为了不闹出太大动静,被人察觉,我们比斗的时候,都没有用任何的劲力,如同普通人一般交手。 而这个时候,小狗则体现出了让人惊诧的天赋来。 凭借着贪狼擒拿手,以及自己之前从宝芝林学来的诸般手段,比如工字伏虎拳、虎鹤双形拳、铁线拳、五形拳这些通过影视剧让我们耳熟能详的功夫,还有秘而不宣的飞鸿八手等,小狗在这场一开始如同娱乐解闷的格斗之中,开始表现出惊艳的实力来。 方寸交手,顾名思义,大概也就是两三平方的地方,两人腾挪的空间缩小到了极致,然后出拳脚,或者计点数,或者将对方推出圈外。 就是这样如同顶牛一般的娱乐活动,小狗一开始还有些不够熟练,但是到了后来,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赢得过他。 是真的,无论是老江湖于凤超,还是名家出身的马一岙,又或者我这样的野路子。 在第三天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够敌得过他。 抛开修为,小狗对于搏击之法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高的境界,即便是非常微妙的变化,他都能够很精确地把握到。 而且这还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刻意为之的。 到了后来,但凭着最基本的搏击之法,小狗能够以一敌三,而丝毫不落下风去。 当然,再一次郑重的说明一下,这事儿,是抛开修为的结果。 不过即便如此,小狗的表现也着实让人为之惊艳,而所有的这些天赋,我们想,估计也是与他天狗的夜行者血脉有关。 于凤超对小狗这身世凄苦、天赋异禀的孩子十分喜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打开了心结,不但教了小狗许多与敌交战时的技巧,还说了许多自己起家时的种种事情。 这些事儿颇具有传奇色彩,甚至都能够出一本《大圈》之类的话本小说。 而从于凤超的讲述中,我们得知,他拥有一门叫做“真实之眼”的神通。 这神通帮他辨识了许多的朋友和敌人,甚至还能够瞧穿许多的卧底身份,从而让他能够在短暂时间内,从一个没有身份的偷渡客,变成信义安这个拥有着十几万成员、数百万影响力的庞大组织中,十个话事人之一。 只可惜,这身份地位,也因为帮助了我们,而最终化作了泡影。 对于此事,于凤超并不后悔。 他告诉我们,其一,他是为了信义,正因为如此,他问心无愧,第二,他找人算过命,命中该有一劫,怨不得旁人。 于凤超很信命,和大部分潮汕人一样,他信奉妈祖,也对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充满敬畏之心。 长时间的密实相处,并没有消磨大家的意志,反而让我们之间,迅速地熟悉起来。 于凤超对小狗的疼爱,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有时候他会跟小狗一起离开隔层,回来的时候,小狗的精神会变得十分抖擞。 我和马一岙都知道,他这是在给小狗开小灶,不过对于这事儿,我们都很高兴。 小狗这样的少年郎,沉默却又有趣,外表冷而内心炽热,愿意为朋友付出一切,又有着可怜的身世背景…… 他所有的一切,都让人为之怜惜,也愿意将他作为自己的弟弟一般去疼爱。 所以对于他的一切进步,我们都是十分乐意看到的。 短暂的时间里,小狗在蜕变,然而变化最大的,却是马一岙马先生。 最开始的时候,马一岙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他的四条眉毛,而后来他为了我将那两撇精致胡子剃掉之后,模样反而变得平凡起来,乍一看,仿佛融入人群之中去。 也只有跟他多交往之后,方才能够感受到他那渊博知识凝聚而成的气度,知道他是一个内涵的人。 然而怀才如怀孕,只有时间久了才能看得出来,哪里有外貌这种东西,更具有冲击力? 此刻的马一岙,在解开了封印、恢复了金蝉子体质之后,最开始变化的,并不是他的修为,而是那一张脸——它跟之前的变化不大,但是五官的微调,以及皮肤变得如同少女一般滑嫩白皙,都将他这个人烘托得越发俊朗。 他让人乍一看,就会有一种“男人怎么也可以这么美”的疑惑。 这种疑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厚,我甚至还能够从马一岙的身上,闻到让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檀香。 这种美,跟那种别扭的娘娘腔,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无论是男人,又或者女人,都无法抗拒、不会反感的气质,它会让人莫名就产生出信任、并且很想要去亲近的情绪来。 如同你在庙宇里见到了佛像,在教堂里瞧见了上帝像一般。 超脱性别的喜爱。 时间不断推移,终于,到了订婚日期的前两天。 阿芒告诉我们,说他也被抽调到了会场的筹备组,当天就要出发,并且告诉我们,因为我们的潜伏,使得霍家普遍认为我们已经逃出了离岛,所以岛上防备的力量已经大大减少。 更多的人,也都抽调到了港岛会场一带去。 无论是西门越,还是秦三千,又或者其他的高手,都已经相继离岛。 当然,秦梨落秦小姐,也被护送着离开。 告诉完我们这些,阿芒离开了,次日晚上,我们溜出了房子,由马一岙去试探一番,确定了阿芒的说法之后,我们赶往了天后庙。 在这所破旧的庙宇里,我们再一次见到了蒋伯。 对于我们的到来,蒋伯有些惊讶,他一直都在关注我们的消息,从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也判定我们离开了离岛,没想到我们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来。 我们过来,只是想要探望一下蒋伯,怕他因为我们的事情而受到连累。 好在霍家也是要脸的,在没有搜到我们的情况下,不但撤出了去,而且还给蒋伯道了歉。 大家简单聊过一会儿,蒋伯问过我们之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村民, 让他开船,将我们给送到港岛去。 告别蒋伯之后,我们乘船离岛,而抵达港岛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我、马一岙和小狗几个人站在那荒滩上,一脸懵逼,好在有于凤超这个地头蛇,虽然被霍家以及自己信义安的同僚碾过一遍,但他这么深的根基,又加上看人的眼光,自然还是有一些布置的。 用阿芒留给我们的钱,我们打的来到了尖沙咀的一家老楼前,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间瞧见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被好几个家伙殴打。 瞧见那人,于凤超捏起了拳头来。 我瞧见,低声问道:“认识?” 于凤超点头,说对,我小弟猪油田,打他的那几个,是鬼添的手下,最狠的那个叫花脸鬼,信义安的双花红棍,一等一的狠角色。 小狗与于凤超的感情很好,眯眼说道:“很强?” 于凤超说道:“强如我。” ******** 小佛说:今天有加更。 第十八章 憋闷的小狗,信命的铁头 信义安的十大话事人,每一个都是有着绝对厉害的本事,方才能够坐稳这个位置的,要不然,早就被掀翻下去了。 而鬼添哥之所以能够在中环这样繁荣富贵的地方立棍,更是如此。 于凤超简单一句“强如我”,让我们感受到了鬼添哥那强大的底蕴,而此时此刻,他派着自己得力的手下过来,清除于凤超的小弟,就能够知晓,原本谈笑言欢的两人,背后插刀的手段,绝对都是纯熟得很的。 于凤超的脸色,很难看。 同门相残,这种事情最是忌讳,要比霍家来做这些,要更加让人不齿一些。 我们都看向了他,马一岙低声问道:“于哥,怎么办?”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需要尊重于凤超意见的话,我们早就上了,毕竟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窝火。 而于凤超能够在信义安这样的地方拼杀出来,脾气自然不可能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温和,此刻双目变红,也没有了犹豫,开口说道:“我去拿住他,你们几个,帮我控场,别让人溜了,走漏消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狗就已经冲了出去。 当小狗如同离弦之箭、出膛炮弹一般射出去的一瞬间,我方才感觉得到,这些天来,憋得难受的,不只是我和马一岙,又或者是身份地位骤然变化的于凤超。 小狗心里面藏着的愤怒,方才是最多的。 那个一直为小狗敬仰的家主,以为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男人,到了最后,才发现,根本就是一个喝人血、吃人肉的虚伪禽兽。 那所谓的养育之恩,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尽快结出内丹而已,并没有任何的私人情感存留。 而他,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之前苏四死的时候,小狗满心茫然,觉得即便是苏城之如此苛待自己,他也没办法找苏四的亲生父亲报仇,甚至还有一种将苏四的死亡,怪罪于自己头上的想法。 而现在,苏四依旧是他的兄弟,他的发小,但苏城之却不是了。 当一个坦荡君子撕下自己虚伪面目来的时候,更加让人畏惧和厌恶。 而这些,小狗却因为实力的差距,不得不藏在心中。 但,这便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怒气。 这怒气,如同活火山,憋得越久,爆发得越是猛烈。 咚! 就在我满心惊诧,发足狂奔的时候,却见小狗身子一闪,人便已经冲到了人群之中去,猛然一脚蹬出,将一个身高两米的巨汉,给直接踢到了墙上去。 他的足尖,与那巨汉后背的肌肉猛然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来。 而那人落到墙上之后,那一面墙开始开裂,如同蜘蛛网一样地扩散开去。 随后,当那人滑落下来的时候,裂痕上满是鲜血,而巨汉再也没有起来过。 一招败敌。 而随后,小狗在人群之中跳跃着,每一招起手,都有一人中招,两个人腾飞而起之后,终于有一个人,稳稳地接下来他的攻势。 那人半边脸都是红色胎记,如同恶鬼一样。 花脸鬼。 面对着突然冲出来,暴走如虎的小狗,花脸鬼也是有点儿懵,他拦住了小狗,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开口招呼道:“你是谁?信义安办事,你……” 呼…… 还没有等他说完话,于凤超已经赶到,双手一转,就朝着花脸鬼拍去。 砰! 花脸鬼到底还是双花红棍,社团里面一等一的战斗人员,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下意识地就挡住了,不过却给打得连连后退去。 于凤超先前受伤被擒,折磨得锁骨都出来去,然而经过马一岙的治疗,以及这些天的休养,伤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此刻含恨出手,也是刚烈。 花脸鬼挡住攻击,却扛不住那劲儿,向后“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却没有想到,小狗又扑了上来。 这个时候的小狗,双目赤红,显然是将气息攀升到了顶尖之处。 别看我们在霍家丽园那里,小狗给三两下扑倒,随后被擒住,仿佛很弱的样子,但实际上,像他这般年纪,就能够凝聚出内丹的,不能说世间罕有,至少也是年轻一辈的顶尖水平。 之前的表现,主要是敌人太强了而已。 这回的对手,虽然很强,但与小狗的差距不大,作为一个不用劲儿,战斗技巧上能够以一敌三的天才夜行者,对付花脸鬼,实在不算什么。 啪、啪、啪…… 花脸鬼在短暂之间,与小狗、于凤超两人陡然交手几个回合,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可能敌不过这两人。 甚至很有可能一招之失,就翻倒在地,难以挣脱。 打不过怎么办? 跑呗! 这种街头混战出身的强人,顶尖的双花红棍最擅长的,就是保存自己,所以在感觉形势不妙之后,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猛然转身,朝着旁边的矮墙冲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面折扇,拦在了他的面前,却听到“啪”的一声,花脸鬼倒飞而来。 出手的是马一岙,而我也适时出现在了那家伙的退路上,毫不犹豫地猛然戳了一脚。 戳心腿。 砰! 花脸鬼到底还是有料子的,连续受到了两下强攻,却还是硬生生扛住了,倒退而回,想要朝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唰…… 然而他刚刚退了两步,就给小狗逮住机会,猛然一下,将他的后背抓得血淋淋。 紧接着一记撩阴腿,正中胯下。 这一下,花脸鬼终于受不住了。 事实上,就小狗的那狠劲,换任何一个男人过来,估计都受不了。 “啊……” 花脸鬼猛然惨叫一声,却给于凤超抓住,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声,而小狗陡然而上,将那家伙的衣服扯下,三两下,就将人给捆了起来,颇为利索。 而这个时候,那个先前被暴打的肥佬,方才反应过来,冲到了于凤超跟前来,哭着说道:“大佬……” 于凤超冷着脸,说不是让你们走的么?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那猪油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我本来是准备走的,后来听说排骨佬和田鸡都给打死了,没人收尸,就偷偷回来,找人帮忙弄了一下——我本以为自己够小心了,结果还是被盯上了,想要跑到安全屋来躲一下,却……” 于凤超的脸本来很冷,听到他这话,变得更冷了,不过看向猪油田的眼神却柔和了很多。 他指着地上的花脸鬼说道:“排骨佬和田鸡,是这人杀的?” 猪油田一脸怨恨,说道:“排骨佬是,田鸡是被泰龙派的人杀的——咱们平日里不沾毒品,对我们忌恨的人太多了,特别是自己内部的兄弟,顾先生被霍家压住,闭眼不管,这帮牛鬼蛇神就全部跳出来了……大佬,你要帮兄弟们报仇啊……” 他哭得凄惨,而于凤超低下头来,看着被小狗死死压住的花脸鬼。 花脸鬼一声修为和手段,强如于凤超,然而高手之间的交手,哪里有什么规律可言,在几人的爆锤之下,终于失手。 他此刻瞧见于凤超那怨恨的眼神,强作镇定,对于凤超说道:“铁头鱼,你不能杀我,我大佬是鬼添哥啊……” 他使劲挣扎,却给我和小狗给按住,而于凤超缓缓蹲下来,平静地说道:“你放心,鬼添我也会处理的。” 那人一听,立刻慌了,赶忙说道:“铁头哥,铁头哥,我只是听命行事啊,你饶我一命,可以么?你饶了我,我以后认你当我大佬,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噗! 花脸鬼慌张求饶,然而于凤超却没有跟他废话,直接伸出右手,双指夺龙,戳进了花脸鬼的眼睛里面去。 我这个时候,方才发现,于凤超的十指之上,指甲如同短刃,锋利如刀。 花脸鬼给戳中双目,直接倒地身死,而随后,于凤超挥手,原本如同一滩烂肉般的猪油田跳了起来,从地上捡了一把匕首,将另外三人给全数捅死了去,毫不留情。 不愧是社团精英,这帮人动起手来,个个都心狠手辣。 于凤超瞧着猪油田做完这些,平静地说道:“这里不能待了,你赶紧离开,去乡下避避风头。” 猪油田有些犹豫,说大佬你…… 于凤超摇头,说不用管我,碰到其他兄弟,告诉他们,短则一两月,迟着半年,我铁头鱼还会卷土重来的,而且还会做得更大,让他们放宽心。 猪油田不再多言,转身要走,而这个时候,于凤超喊道:“把你身上的钱留一半给我,还有手机也给我。” 听到这话,猪油田掏出了身上的大部分钱,递给了于凤超。 他离开之后,马一岙问于凤超,怎么办? 于凤超说道:“走,上楼。” 我有些惊讶,说啊,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于凤超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过来,给花脸鬼收尸。” 一行人处理完现场之后,转到了于凤超之前添置的安全屋。 这地方很是隐秘,在十一楼,从卧室里能够看得到刚才血拼的地方,而安置妥当后,于凤超拿起了电话来,拨打了一个号码。 通了之后,他开口说道:“向生,我是边仔介绍过来的,跟你买一个消息,听说明天是霍家二公子订婚啊,都有谁会过去,你知道不?” 第十九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一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即便是风雨飘摇的当下,于凤超立刻表现出了当惯了大佬的气场来,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方才挂下。 而这个时候,一直守在窗边的小狗开口说道:“来人了。” 我们凑到了窗边,用余光打量过去,瞧见黑暗中有人起伏,随后来到了刚才的战场,迅速检查了一遍已然死去的花脸鬼等人之后,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悄不作声地将人给扶起来,拖走了去。 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凶手一般,生怕被人看到。 于凤超瞥了一眼,便没有多看,而是开口说道:“鬼添的头马狼牙柳,还有尖东霸王泰龙的军事烂牙李……呵呵呵,没想到啊,我这边一倒下,站出来踩我的,都是那帮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目阴冷,那恨意浓烈,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我能够感受得到于凤超心头的难过,低声说道:“对不起……” 因为我的事情,让朋友遭受重创,这件事情,让我有些耿耿于怀。 于凤超瞧见我如此啰嗦,忍不住说道:“这句话,我希望以后不用再听——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得谢你,若不是此刻落难,我还不知道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会是这般狠辣;而且算命先生告诉过我,如果经历了这一场劫难,再往后,我应该就能顺风顺水,一路坦途了……” 瞧着那帮人离去之后,于凤超说道:“回到你的事情来,,我刚才打了个电话,得到一些消息……” 于凤超找了一个卖消息的掮客,买到了一些消息。 首先,明日下午四时,英都大厦的新华会所,港岛霍家会在这里宴请所有前来参加订婚仪式的亲朋好友。 其次,据说这一次办得会很大,除了宴席的规格之外,前来与会的宾客,才是真正撑场子的。 据说不但港岛商界的顶尖豪门都会派人参加,就连特首也有可能回来,即便不来,也会派官方代表参加,而中央统战部也会来人,另外英国人、日本人、美国人…… 作为港岛几大地下家族之一,港岛霍家有着足够的面子搅动风云。 而除了官面上、商场上的大人物之外,各行各业,包括娱乐圈的大明星,以及江湖上的朋友,据说也都不会落下。 总之,这一次的订婚仪式,将会是近年来的一场盛会。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订婚仪式的本身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霍家的家主霍英雄,想要将自己的二儿子推到前台来,逐步接掌霍家相关的行业和公司。 霍京,这是霍家二郎的大名。 霍英雄总共生了七个儿女,其中三个公子,四个小姐,大公子早年被人暗算夭折,因为事情涉及到霍英雄的家庭内务,故而不算入房族序列。 现在的老大叫做霍南,听说修为极高,一身本事登峰造极,甚至有超越他老子的趋势,只可惜是个武疯子,对于霍家旗下的诸般事务并不关心,早年间与霍英雄吵翻之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有人声称在在非洲曾经看到过他。 其余的四个女子,除了霍京三姐修行上毫无建树,远嫁日本之外,其余等人,都是强横之辈,在家族之中,也都有一定的地位。 而这位霍京,则显得低调许多。 早年间,因为他哥霍南实在是太过于优秀了,使得霍英雄这个最小的儿子一直都默默不闻,如同一个小透明一般,一直等到霍南出走,没有了继承人之后,众人才将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来,这才发现,这位霍英雄的公子,居然也是个厉害人物。 这位拥有着英国牛津大学法律和经济双学位的小公子,后来又去美国的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攻读导演方面的硕士学位,最后又去了耶鲁攻读宗教学博士,很少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法律、经济、导演和宗教学,这四门完全不同的学科,也让人根本摸不透这位霍家二郎的性格和想法。 所以对于他的分析和私下信息,就连最擅长贩卖情报的消息掮客,都没有太多的资料提供。 除此之外,那人还提供了一些别的消息。 因为这一次来的人实在是太多,而且身份和地位大多显耀,所以由港岛官方派驻警力过来提供安保。 而除此之外,港岛霍家也会在于港岛警方协商妥当的情况下,进驻大量的人手,协调保卫工作。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这一次的宴会安保,绝对不比上一次九七回归的档次低上多少。 而从修行者这一个角度而言,甚至会更加严格。 听到于凤超跟我们说起这个消息,我们几个人都有些沉默。 现在霍家正在忙着筹办订婚仪式,无暇旁顾,所以我们趁着这档口,撤回内地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我们既然已经过来了,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就这般灰溜溜地逃走,怎么想,都实在是很不甘心。 但如果真的想要完成马一岙的计划,我们就得渗透进入会场去。 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搞到一张邀请函,然后借机混入其中。 但这一场众人瞩目的订婚仪式,绝对不是鬼添哥那种生日宴会所能够比拟的,对于来宾身份的核实,也会无比的严谨,甚至还会有与我们打过照面的霍家高手守在门口。 如何进去,这是一个让人十分头疼的问题。 好在于凤超这人非常镇定,说完这些之后,他说道:“我已经在找人想办法了,而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到现场去勘测一下,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于凤超的打气,让我们重新鼓起了精神来。 当天夜里,我们做了四五个计划,然后根据这些计划,又逐步推演,删除了两个风险实在是太大的,又对另外三个计划进行了细节补足。 弄完这些,我们都去休息,养精蓄锐。 次日清晨,我们早早起来,由马一岙来给我们进行乔装打扮——对于这个,马一岙十分擅长。 据他说,这门手艺是跟以前一位京剧班子的老师傅学的,那人号称“百面人”,不但精通京剧化脸,而且对于乔装打扮,还有着特别的心得,凭借着面粉、油彩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够让人改头换面,一般人还瞧不出来。 这些老手艺,我们的老祖宗都玩得挺熟,只不过大多数都因为敝帚自珍,故而失传。 事实上,如果不是马一岙对那位老师傅有救命之恩,说不定也学不到手。 四人打扮一番,与平日里截然不同,随后出门,赶往了英都大厦。 英都大厦,新华会所,位于港岛富人最集中的半山附近,周围的自然环境十分不错,而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发现早上十点多钟,外围就开始戒严了。 入口处守着警察,以及身穿黑色西装的霍家防卫人员,对于所有出入的人员都进行十分严格的盘查。 我们在那儿盯了两个多小时,发现完全没有机会混进去。 无论是装扮成工作人员,还是从防卫漏洞溜进去,这些方案都十分困难,因为我们围着整个大厦走了一圈,发现完全没有死角。 之前的计划,统统取消,只有最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找到一个被邀请的嘉宾,用他(她)的请柬混进去。 于凤超让我们继续在这里盯着找机会,而他则离开,去想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于凤超临走时留给我们的一个手机,一直都没有响起。 而时间也渐渐也过了中午,来到了下午的时间。 下午三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一辆又一辆豪车抵达了大厦的门口,身穿着盛装的男男女女,那些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下了车,由司机,或者停车小弟,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去。 时间越来越紧迫,一开始还满怀信心的我,开始变得着急起来,目光时不时地望向了那边的大街上,想着实在不行,我就去拦车。 拦住秦梨落的车,至于后果,管它呢…… 就在我这般焦急的时候,于凤超留给我们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的他在喘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道:“对不起,搞砸了,我现在被人追,你们……要不然,就撤了吧……” 电话挂断之后,我有一些绝望,看向了马一岙。 而马一岙却在这个时候,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随后他指着另外一条的林荫小路,开口说道:“你看那里!” 我转头过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洪军? ******** 小佛说:2018,你好。 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洪军。 没想到,我们刚刚分别不久,又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 我看向了马一岙,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想说,让李洪军带我们进去?” 李洪军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有两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带着墨镜的男人,如果能够跟他说通的话,我们用那两个男人的身份进去,说不定是可以的。 只不过,李洪军跟我们的关系,远不如李安安等人那么铁,而且我还抢了他的第二名,像他这么骄傲的男子,心里难道会舒服? 我不觉得他是那种宽宏大量、善于与人分享的人。 马一岙却说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毕竟也是同学一场,我想作为第一届高研班的班长,黄埔一期,他多多少少,也会为了同学考虑的……” 说完话,他便从角落走出,朝着李洪军走去。 我瞧见他走了,还信心笃定,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带着小狗一起,朝着李洪军那边走去。 李洪军大概是有些迟到,行色匆匆,恨不能跑了,给马一岙拦住,脸色就变了,旁边的两个墨镜就围了上来,脸色不善。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开了口:“班长,是我。” 原本满脸警戒的李洪军听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马一岙?” 马一岙点头,说对。 李洪军又看向了旁边的我和小狗,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问我道:“侯漠?” 我也点头。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而且还打扮成这个样子?你们要是不说话,我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马一岙笑了笑,说这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么,肯定得谨慎一点。 李洪军说也对,最近这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很红啊——据说你们把霍家四大走狗之一的风雷手李冠全给弄死了?他们正四处找你们呢,协助调查的函件,都已经发到419办去了…… 我听得一阵郁闷,问道:“上面是怎么看的?” 李洪军笑了,说看个屁啊,一帮资本家,狗屁证据都没有,啥都没调查清呢,就发协助调查的函件,还想让我们帮忙通缉,做梦呢?你放心,田副主任亲自压下来了…… 马一岙松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 啊? 李洪军有些意外,说那是谁做的? “苏城之!” 马一岙跟李洪军简单地聊了一遍,听完他的说辞,李洪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说我的天,这位苏先生可以啊,岳不群么这是? 说罢,他看着我们,说你们几个,这是要干嘛? 马一岙看着他,说我们想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大班长? 秦梨落订婚的消息,我们还是从他的口中得知的,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来,像李洪军这种谋而后动的青年俊杰,是绝对不会做无用功的。 也就是说,当他将这消息说出口的时候,应该也就预计到了我们会赶到这儿来的事情。 事实上,我们之所以有底气赶到这里来,主要的原因,还是马一岙看穿了天机处的某些深意。 朱雀妖元,国之重器,没有人希望它落在港岛霍家这个看上去名声很盛,但背地却屡屡搞小动作的修行门阀之中。 因为它实在是太不可控了。 听一听李洪军对港岛霍家的称呼,“资本家”,就能够感受到一部分人的态度。 当然,如果秦梨落嫁给了霍二郎,人家名正言顺,天机处,又或者有关部门就算是再不乐意,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大家也抹不开面子来撕逼,但如果有了我这么一个人呢? 所以,我和马一岙,很有可能也是被当做了一个棋子,塞到了这儿来。 当然,对于这样的安排,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被马一岙点破心思,李洪军只是笑了笑,然后对我说道:“侯漠同学,秦小姐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这一点,你有信心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有。” 李洪军一拍手,说好,既然如此,为了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今天就豁出去了——来,这边来。 他带着我们,走到了旁边的一花丛中去,然后对身边的两位中山装墨镜男说道:“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才发现我们有三个人。 马一岙很快决断,指着小狗说道:“他留下来,在外围接应。” 啊? 小狗有些不解,马一岙解释道:“一会儿闹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霍家未必会在会场上对付我们,但出来之后,一定会对搅乱会场的我们恨之入骨,绝对会出手的,所以得有人留在外面,跟于哥保持联系,随时接应……” 这里有很充分,小狗虽然不愿,最终还是接受了。 接下来,我们跟李洪军的随从换了衣服,马一岙又临时化了妆,将我们两人的棱角做了改变之后,在李洪军的带领下,进了英都大厦。 这边的安检措施十分严苛,特别是对步行过来的宾客。 好在李洪军作为内地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还是挺有面子的,对方只是简单的检查一遍,确定我们身上没有金属物和武器之后,便放了行。 我们顺着大厅往前走,刚刚走了两步,我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忍不住说道:“哇,发哥?” 旁边还有一位身穿华服的窈窕美女,我又忍不住了,低声说道:“这是新白娘子?” 连续瞧见好几个演艺界的明星出现,我很是诧异,而李洪军却忍不住说道:“你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以前都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没瞧过真人…… 李洪军说道:“今天来的,都是社会名流,这些明星戏子,都只是小人物而已,你自己端着点,否则给人瞧见,不就露陷了么?” 我收拾心情,点头说好。 其实我也只是一开始感觉比较惊讶而已,后面陆续看到一些眼熟的人物,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而眼神,也都给墨镜给拦住了去。 李洪军带着我们往里走,有迎宾过来,他递上请柬,有人验证之后,将人往里请去。 我们往旁边的偏厅走了几步,立刻有人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哎呀,李公子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去前面接你呢?” 来人说话,娘里娘气的,却是霍家四大行走之一的马丽连。 霍家这几位对外的行走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常年在外行走,与人沟通接洽,人脉还是挺广的,李冠全身死,其余人自然得赶来接待。 李洪军与他认识,客套两句之后,马丽连左右打量一番,然后挥手喊道:“二公子,二公子,这儿。” 他招呼的时候,我转头过去,瞧见穿着白色西装、胸口打着领结的俊朗男子,那人长得高大儒雅,年龄约莫二十七八岁,脸上满是温文尔雅的笑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端的是名门贵公子,大家子弟。 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他的额头上面,有一道竖着的疤痕,却仿佛《包青天》里面的包拯一般。 而且也真的就是弯月形状。 而他的身边,则有一位个头稍矮,却唇红齿白、丹凤眼的俊俏男子,那人的肌肤白皙如凝乳,倘若不是穿西装打领带,穿着锃亮的皮鞋,我还以为他是一大美女呢。 两人听到马丽连的招呼,迎了上来,我这才发现,那高大俊朗的男子胸口,居然还插着花。 马丽连给李洪军介绍道:“李公子,这位就是这次订婚仪式的主角,我们霍家的二公子霍京博士,他旁边的那位,是他在美国南加州的同学查理杜;二公子,这位是李洪军,419办李爱国李主任的孙子……” “新郎官?” 李洪军瞧见那年轻男子,伸手过去,笑吟吟地说道:“恭喜恭喜……” 霍二公子走上前来,满面春风地说道:“李公子,久仰大名啊,感谢您出席鄙人的订婚仪式,辛苦了。” 两人碰面,满脸热情,手握在一起,都松不开去,那种热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兄弟呢。 如此聊了一阵,霍二公子说道:“上面请,一会儿我再过来,与李兄讨教。” 简单几句,两人就称兄道弟,再也没有了见面的陌生感。 李洪军点头,说你先忙,回头我们慢慢聊。 霍二公子与李洪军告辞之后,迎向了新来的客人去,而马丽连交待了侍者过来之后,告罪一声离开。 我们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了二楼大厅处,等人离开之后,马一岙低声说道:“这位霍二公子,跟他身边的查理杜,关系不一般啊……” 李洪军笑了,说对,那位查理杜,长得真可爱,就像我这样的糙汉子,都忍不住呵护一二。 马一岙说:“看得出来,他对这订婚仪式,有点儿不以为然嘛。” 什么? 我有些惊讶,而李洪军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政治联姻,这种情况,哪里是他能够说得算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仿佛不是说霍京,而是自己。 第二十一章 盛宴宏大,宛如蟠桃 人人羡慕李洪军的出身与背景,却不知道,这些人天生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却并不是没有一点儿烦恼。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不过是父辈、长辈的一件作品而已,如同牵线木偶,根本就没有太多的自由。 身处豪门,便是这般无奈。 不过这种烦恼,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放在自己的身上。 正应了钱钟书老先生的那句话,叫做“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每个人都只瞧见别人的好,而忘记了承担这些的痛苦,也就所谓的“只瞧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 大概是这样的感慨,仿佛得了便宜还卖乖,所以李洪军的情绪稍微流露一点儿,就立刻收敛起来,领着我们往前走。 新华会所,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带着几分红色气息。 事实上,这儿也的确是一处颇为政治背景的地方,二楼偌大的厅堂之中,旁边还有好几个分厅,每一处都有宽阔的出口直通中间会场,又相互隔绝起来。 这一次前来参加霍二公子与秦梨落订婚仪式的,来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这些人相互之间有所交集,贸然集中在一起,又显得有一些唐突,故而分化成不同的小厅集聚,反倒自在一些。 因为时间还没有到,所以李洪军去自助长型餐台上面端了一杯酒,然后带着我们四处溜达着,带我们观察地形。 他一边带着我们走,一边低声给我们介绍这前来参加这一场聚会各种大人物:“看看,港岛首富先生,那是他的大儿子,三年前被一伙夜行者绑架了,为首的外号张豹子,去年的时候被逮住,枪决了,天机处督办的;这边,小船王,嘿,他老子挺厉害的,可惜了;那位,四叔,以前抗美援朝的时候,是立下大功的;这位,哎,他叫啥来着……” 马一岙笑了,说道:“九叔,姓王。” 那人却是之前跟我们有过交集,后来想要拖欠我们报酬的九叔。 李洪军有些惊讶,说哎呀,你怎么认识的? 马一岙笑了笑,说这些人都挺有名的,我之前在南方这边待过几年,在电视上,多多少少也瞧见过一些,不算陌生。 李洪军点头,说原来如此。 这边小厅里的,都是港岛商界的一些大佬,跟我们这帮人并无交集,所以人家虽然谈得热闹,但我们也没有办法插进去。 李洪军带着我们继续走,过了一个偏厅,发现里面有许多红得发紫的港岛演艺圈人物,很多都是扬名立万的,什么天王天后,也有一些虽然在旁边打下手,但后来也挺有名气的——当然,当时的我并不知晓,只觉得莺歌燕舞,一片盛世美颜…… 李洪军告诉我,一会儿典礼之后,这些人会陆续地登台演唱,用来助兴的。 我这人其实不太追星,刚才在大厅瞧见,之所以惊讶,也是太喜欢那两位演员了,所以只是简单打量一番,就掠过了去。 如此又转了一圈,有政界人士,也有许多外国佬,还有霍家内部的商业精英…… 与会的人相当多,可以感觉得出,这一次的规模是相当的大。 随后我们来到了往里的厅堂,发现里面的人大多都有江湖气,而有些人的脸上、脖子处,还有狰狞的刀疤,凶光毕露。 这些人,则都是霍家的江湖关系。 李洪军指着角落三桌,说道:“看到那位像大学教授一样的眼镜男没有,信义安的龙头大哥顾先生,邻桌的那位,是联胜和的华哥,那便的15k的大佬褂彪,估计也就这样的场合,能够让他们坐在一起,而不是打起来……” 如此转了一圈,有一个小厅我们没有能够进去,即便是在会场,那边的安保也相当严格。 李洪军低声说道:“这里面的,一个一个,都是大人物……” 他用大拇指竖起来,朝着天花板上指去。 瞧他那态度,我们就知道,那些肯定是霍家最上层的关系,都属于那种一跺脚抖三抖的大人物。 转完了一圈,李洪军将我们带到了一处无人的隔间来,对我们说道:“两位,能帮的,我都帮了,不过瞧你们这架势,应该是要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既然如此,还是把这一身行头脱下来吧——我倒不是怕你们连累我,我的名誉还是小事,要万一那帮人联想到了我爷爷身上,觉得这事儿是中央授意的,那可就麻烦了,你们说对吧?” 马一岙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不是?” 李洪军的脸上挂不住了,说道:“马一岙,我是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才仗义出手的,你要是这样的态度,那咱们没得谈了。行吧,参观也参观完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他骤然翻脸,马一岙却笑了,说行,行,我们脱衣服,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连累你,好了吧? 李洪军解释道:“真不是别的,主要是我爷爷就快要退下来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横生枝节,搞出太多的大新闻来……” 我脱下衣服,从八卦袋中拿出了一套西装来穿上,旁边的李洪军瞧见,有些惊讶,说你这个是什么? 马一岙却在旁边问道:“你爷爷要退了?那谁上啊?” 我将八卦袋拿了一套衣服给马一岙,然后将八卦袋递给了李洪军,李洪军一边看,一边回答:“还有谁,田女皇呗。” 马一岙说田副主任最忌讳有人这么喊他了,你还敢在背地这么说? 李洪军苦笑,说本就如此,还怕外人说? 说罢,他很是惊讶地举起那八卦袋来,对我说道:“你这个能够装随身衣服?跟炼妖球的原理完全不同啊,这东西,叫做什么?” 我说八卦袋,怎么,瞧你这样子,见过? 李洪军说道:“见过,不过不叫八卦袋,而是乾坤眼,据我所知,整个天机处,有且只有两个,一个在我爷爷那里,一个在田女皇那里——至于整个江湖,闻所未闻,你这个,是第三个。” 他恋恋不舍地将东西交还于我,然后接过了那两套中山装来,双手轻拂而过,衣服顿时就化作了碎片去。 紧接着他双掌一拍,碎片又化作了灰烬,落在地摊上,清风一吹,再无痕迹。 看得出来,李洪军在离开学校之后,又有际遇,那修为仿佛直接提上了一大截,让我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官方丰厚的底蕴。 六扇门中,好修行啊。 李洪军将我们领到了这儿之后,处理完了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不再逗留,而是转身离开,显然也怕此事牵连到他身上来。 瞧见他那态度,我有些疑惑,看向了马一岙。 他的判断,仿佛有一些出入啊。 马一岙已经换好了一身风格简单的夹克衫,瞧见我的询问,他耸了耸肩膀,然后说道:“李洪军这人,天生适合搞政治,真真假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 两人换好了衣服,推门出来,听到外面一阵激昂喜庆的音乐声,知道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了,于是快步向前,走到了大厅之中来。 我瞧见大厅正中的台上,站着两个主持人,一个是经常主持金像奖的著名喜剧演员,而另外一位,则是港岛卫视的当家花旦。 伴随着整个乐队的音乐声,两人在台上用特有的台风插科打诨着,接连着调侃了几位大佬,而大佬们并不在乎这样的玩笑,反而配合着与之互动,使得会场的气氛格外轻松。 而随后,一阵激昂的鼓点声,男主持人请出了此处宴会的主人,港岛霍家的家主,霍英雄先生。 话音刚落,众人都热烈的鼓起了掌来,欢迎这一位传奇人物登场。 和之前我们在新界时吴英礼老人丧礼时瞧见的一般,那位霍家家主霍英雄,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手工灰色西服,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杖,从舞台的侧面缓缓走了上来。 我瞧见他礼帽下的头发,似乎为了这一次订婚仪式而特意染黑了,没有之前的灰白。 这位如同太平绅士一般和善,满面笑容的老人,一出场,就获得了层层叠叠,如浪一般的鼓掌声,而随后,他来到了台前,站立了半分钟之后,那掌声方才稍歇。 等众人安静之后,霍英雄则开始客套寒暄,感谢所有出席宴会的宾客,然后扬扬手,叫出了自己的小儿子霍京来。 那位如同费翔一样英俊潇洒的英俊男士走出场间来,如同阿波罗一般灿烂的笑容,顿时就迷倒了不少风姿绰约的女士,也引来了一阵阵的惊呼。 霍英雄跟大家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儿子之后,话锋一转,用极尽赞美之能事的词汇,介绍起了那位即将成为自己儿媳的秦梨落秦小姐来。 在他的形容之中,秦梨落完美得如同天上的谪仙,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女神。 在场的众人,大部分都是没有见过秦梨落的,都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想瞧一眼这位宴会的女主角来。 勾起了所有人的期待之后,霍英雄拍了拍掌,微笑着说道:“梨落,出来吧。” 第二十二章 我反对这门亲事 随着霍英雄的轻声呼唤,旁边的乐队奏响了《芦苇荡》的纯音乐,而大厅走廊尽头的门给推开,有花童从里面走出,将洁白的百合花瓣洒落在红地毯上。 紧接着,我瞧见了久未谋面的秦梨落。 她身穿一件白色真丝的拖地长裙,乌云一般的如瀑长发被高高挽起,显露出了天鹅一般的白皙长颈,上面带着炫目璀璨的钻石项链——无论是修身摇曳的白色礼服,还是纯净璀璨的珠宝,又或者那衬托身材的水晶高跟鞋,都是私人订制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死贵死贵的那种。 但这些身外之物,无疑都将秦梨落如众星捧月一样,衬托得如同皎洁的月光,在场不管有多少的美女、名媛、大明星,都给她一人给压了下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艳压群芳。 梨窝浅笑,顾盼生辉,摇曳生姿,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秦梨落,而她则在一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子搀扶下,踏着百合花瓣,朝着舞台这边款款走来,众人都为之倾倒。 我与马一岙站在角落处,瞧见那如明月一般耀眼的秦梨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莫名就是一阵震颤。 我竟然有一种想要立刻逃离此处的想法。 是的,逃离——此时此刻的秦梨落,当真如霍英雄所形容的一般,如同跌落凡尘的谪仙一般,让人难以生出侵犯的想法来。 而这些,都是霍家的财富和权势带来的。 今天的订婚宴之后,秦梨落将逐渐地接掌过这些权势来,成为了霍家版图上最重要的一员。 这些东西,又岂能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所能够给予她的? 这般想着,浓浓的自卑,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 我甚至感到无比的羞愧,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我这样的吊丝,又如何能够跟台前这位众人为之折服的女神,在一起呢? 之前的一切,怕不是梦哦? 就在我满心怀疑的时候,马一岙突然推了我一把。 我抬起头来,瞧见马一岙盯着我,低声说道:“侯漠,你怎么了?” 我看着那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正好奇四处张望的秦梨落,感觉嘴中发苦,无比干涩,不由得苦笑着说道:“我觉得,我可能太过自大了。”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想说什么? 我苦涩地说道:“看到现在的她,我在想,此时此刻的荣耀,是我一辈子都无法给予她的。我这个时候站出来,打破一切的美好,会不会是一个错误呢?或许我应该安静地走开,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自惭形秽。 秦梨落给了我这样的感觉,特别是瞧见她脸上那真诚而又灿烂的笑容,更是让我难以释怀。 马一岙瞧见我仿佛哭一样的笑容,变得有些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这件事情,是你的私事,作为朋友,我能够做的,就是两肋插刀,你说什么,我就去做;但至于做不做,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两人低声说着话,而这个时候,秦梨落已经从大厅那边的一侧,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了台上。 在她的身边,一直陪着一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子。 瞧他那扮相,我能够猜出,这大概就是秦梨落常常提及的那个干爹,港岛霍家两大镇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秦长老。 而这个时候,我瞧见了台下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却是另外一个长老。 西门越。 他守在台下,那只独眼正四处扫量着场中,任何变故,都能够入得他眼——此人也是霍家长老,但并非两大镇山大妖,而是后期网罗而来的高手。 不过从他的待遇上来看,应该跟秦三千一般。 我听说了,霍家的势力,在近两年来,已经迅速扩展开去。 而随后,我还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脸孔,包括王青栓、欧阳狱欧阳岳叔侄俩——那位欧阳岳虽然与欧阳青的爷爷同名,但人品行径,相差得实在有些远。 不过人品的恶劣,并不影响他的修为。 事实上,此人的厉害手段,我之前是有所领教过的。 很强。 除此之外,我还瞧见了一大票的霍家高手,有的是于凤超提供的资料上出现过的,有的则没有出现,或者没有办法对上号。 总之一句话,一眼望去,姹紫嫣红。 气息直冲房顶,冲出云霄。 这样的架势,有几人胆敢在此胡闹呢? 没有。 霍家摆出这样的架势来,显然是之前就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即便是外围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他们也显得如此紧张,为了就是这一次订婚仪式的万无一失。 台上的霍英雄还在说着话,他追忆起了自己创业之时的艰辛,又聊起了近年来的精力不济,决定将手头的工作,陆陆续续作一些交接。 随后他有对秦梨落的才华为之盛赞,说等到秦梨落与自己儿子霍京订婚之后,会将她给推出前台来。 随后又由秦三千出面,作为女方家长,讲了一些祝福的场面话。 仪式进行到了这里,终于来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长袍牧师,开始了订婚仪式的环节。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瞧见我毫无所动,终于忍不住了。 他用手肘捅了我一下,然后说道:“到底要不要出去,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吧,年轻人,做事情,就要不留遗憾……”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子,朝着人群之中隐去。 很显然,对于我此刻表现出来的怯弱,马一岙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太高兴了。 而听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周围嘈杂的环境,一瞬间就变得极度安静下来。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了一幕又一幕的场景来。 初见,相识,相知,误会,重逢,相处……一直到那定情的一吻。 突然间,我的耳畔,想起了李安安的话语来。 在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老了…… 我会老么? 不,在没有闯过五重关之前,我的性命,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而在这样朝不保夕的情况下,我又何必惜身,何必去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不管如何,就算我此刻站出来,问一句秦梨落,问她到底还爱不爱我,这件事情,难道有错么? 没有! 在获得了内心中的答案之后,我睁开了眼睛来,看见台上的霍京和秦梨落,正在牧师的主持下,准备交换订婚戒指。 出于惯例,牧师笑盈盈地说道:“对于两位即将走入神圣爱情殿堂中的年轻人,现场之中,可有人会反对呢?” “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往脸上一抹,将那面粉和油彩都给抹下来之后,高举着手,大声喊了起来。 嗡……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而我越众而出,朝着前方走去,大声喊道:“我反对这门亲事!” 话音刚落,从附近立刻冲来了好几个身穿黑西服的工作人员,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既然打算闹事,自然不会示弱,面对着这几个精干的霍家人员,深吸一口气,啪、啪、啪,连续拍出三掌,用那贪狼擒拿手的法门,一带一缠,却是将人给全数甩开了去。 而我,也冲到了台前来。 这个时候,西门越、欧阳叔侄、王青栓以及十来个顶尖高手,将我给团团围住。 倘若不是顾忌在场的贵宾,只怕这些人就会一拥而上,让我血溅当场了。 而即便没有动手,这一大帮天兵天将般威势的顶尖高手将我围住,那种压力便如同实质一般,直接落到了我的身上来,压得我的骨骼“噼里啪啦”作响。 而我脚下的瓷砖,居然也碎裂了去。 西门越等一众人等将我围住,双目冒火,仿佛要将我给生吞了去,而面对着这些人的怒火,我却没有半分畏惧。 我抬起头来,对着台上的牧师,又一次认真地说道:“我反对!” 牧师懵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谁?” 我大声说道:“我是这位秦梨落秦姑娘的男朋友,这一场订婚仪式,是违反她意志的行为,我有权反对……” 没有等我的话说完,那个一脸严肃的秦三千走了出来,冷冷说道:“都愣着干嘛?这人是杀害李冠全李先生的凶手,还不快将他给拿下,扭送警方处理?” 他这边一声令下,其余人都不再犹豫,一拥而上。 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青气笼罩,将这些人都给弹开去,而紧接着,有一个银发老者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开口说道:“慢着……” 霍家一众高手满目冒火,然而瞧见此人,却都愣住了。 霍英雄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有些疑惑地说道:“李主任,您这是……” 李主任? 我心中落定,知道这一位,应该就是天机处的扛把子,李爱国李主任,李洪军的爷爷了。 瞧见他出了面,我心中落定,知道马一岙赌对了。 果然,李主任走上前来,仿佛打圆场地说道:“李冠全之死,还有颇多疑点,这个事情,事后再说;至于这个……年轻人,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那话,如果是假的,后果是会很严重的,你知道么?” 我被架在火上,不得不硬撑,咬着牙说道:“自然知晓。” 李主任笑了,回过头来,看着霍英雄,说道:“老霍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霍英雄冷冷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转过身来,对秦梨落说道:“梨落,你来看看,这个人,你认识么?” 他简单一句话,却将全场的注意,都落到了秦梨落的身上去。 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提到了半空中。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秦梨落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突然说道:“唔,我,我不认识他……” 啊? 第二十三章 大闹天宫 梨落,不认识我? 听到这话儿,我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台上的秦梨落望了过去,瞧见她双目清明,却并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样子,顿时一股悲凉之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我开口问道:“梨落,你真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侯漠,当初救过你的候漠啊……” 被秦梨落断然否决,让我心头十分难过,当时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而秦梨落被我一瞪,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有些慌,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简单几句话,让场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半路出来捣乱的小子,并非是秦梨落的男朋友,而是一个疯子。 场中的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不断有人朝着我投来鄙夷的目光,还有人忍不住高声嘲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怕不是精神病院里面来的吧……” 就连刚才站出来支持我的李爱国李主任,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显然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我在那一瞬间,仿佛处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数的嘲笑、讥讽和恶意鄙夷,都朝着我袭来。 我感觉世界都在旋转,那笑声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去,让我无地自容。 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这种状态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冲上前方,大声喊道:“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定是假的,梨落,你是不是被他们给控制住了?是不是他们威胁你?是你身边的秦三千吗,还是谁……” 是的,一定是的——之前的时候,秦梨落还闹过几回,秦三千和西门越等人还过去压住她呢。 一定是霍家在这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我当时的脑子乱极了,无数的信息往脑海里面塞进来,让我无法判断,心里面想着这么一个理由,便再也不愿意去多加思考,朝着前方扑去。 而这个时候,台上一直冷着脸的霍家家主霍英雄,在确定李爱国主任没有干涉的意思之后,挥了挥手,说道:“够了,将他给拿下,移交警察局吧,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 那位打扮精致、如同乡绅一般的老人,嘴角紧紧抿着,对着我投来那鄙夷的目光,眼角处仿佛还朝上扬着,透着几分得意。 就这一下,我整个人的脑子就“嗡”的一声,一股难以言叙的愤怒,就从心头腾然冒了起来。 轰…… 我没有再多顾忌了,在那一刻,所有的怯懦、自卑、谨慎、担忧和恐惧,都在那一瞬间,被心头的怒火给燃烧殆尽。 世人欺我,以何待之? 干他娘的! 铛! 霍英雄一声令下,那个独眼老头西门越最是积极,陡然之间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来,单手一抓,却有无尽之黑暗,朝着我陡然笼罩而来。 劲力狂涌间,我眼前的他,又重新化作了黑白两色。 世间都没有了色彩,紧接着那手掌在我的视野之中无限放大,宛如镇压孙猴子的如来神掌一般。 森森死气,无边哭嚎,在那一瞬间,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去。 破! 如果是在之前,我或许会被他这骇人的气势给震慑住,手忙脚乱。 然而当我打定主意要拼死闹上一场的时候,所有一切衡量胜负的因素都消失了,在我的眼中,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字。 干。 干他娘的,我脑子里满是沸腾的热血,深吸一口气,抬手就是一拳。 拳掌交错,西门越满脸冷笑,显然是觉得能够吃定我了,毕竟之前在丽园设伏的时候,他对上我,几招就把我打入下风,想必此时此刻,也是手到擒来。 他却不知道我在此时,退无可退,竟然爆发出了最恐怖的力量来。 那一拳之上,凝聚了无数的烛阴之火,将我拳头弄得滚烫,陡然相交之后,那热力骤然传到了西门越的肉掌上。 他的手掌能够劈碎一个活人,却终究还是肉掌,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故而烛阴之力侵入之后,毒火攻心,忍不住惨叫一声,往后退去。 我这边虽然暗度陈仓,伤到了西门越,却到底还是抵不过他那恐怖一掌,整个人承担不住,直接腾飞而起。 我重重地落到了一方桌子上去,那桌子铺着白布,上面用叠罗汉的方式,层层叠叠,不知道摆了多少高脚杯和酒水,我落在上面,那酒杯塔轰然落下,无数的碎片扎在了我的身上。 随后竟然有十来人,顾不得别的,直接朝着我落下的方向飞扑而来。 三四人就足以将我给压在身下,难以挣脱,而霍家居然派了十来个人,显然是想要让我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破坏了霍家筹备已久的订婚仪式,而且还是在这么多大人物的眼前,想必霍家的所有人,对我都恨之入骨。 当十几个人压住我的时候,场面似乎为之一静。 而下一秒,让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熊熊的火焰,从人堆之中燃烧了起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翻滚不休的火焰。 “啊……” 人们大声地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外逃离,而地上的酒水被火焰点燃,里面的酒精也在燃烧着。 陡然而出的火焰,蔓延的火场,以及四散而逃的霍家高手,让围观的众人都为之诧异。 只要不是这个行当的人,都已经开始往通道处跑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悲凉的唢呐声,从台边的乐队处陡然传来。那悲怆之中又带着昂扬热血的唢呐声仿佛直穿云霄之上,而与此同时,乐队有人开始配合,演奏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奏乐来。 《小刀会序曲》。 熊熊烈火之中,我以火为衣,金甲附身,手中抓着一根炙热冒火,仿佛动荡熔浆一般的棍子,朝着远处眺望而去,瞧见吹唢呐的那人,却正是刚才转身离开的马一岙。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抹去了脸上的面粉和油彩,抓着一根铜管唢呐,奋力地吹着。 解开了封印的金蝉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宛如神佛般的魅力,精致立体的五官加上那洁白如牛乳的皮肤,还有那神佛一般宁静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都烘托得近乎于完美。 而他吹出的唢呐声,仿佛那贯脑魔音一般,有着恐怖的影响力,让周围乐队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分辨这人到底是谁,就跟着他开始演奏起了。 如同着魔了一般。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两个人,到了后来,居然变成了恢弘雄伟的大演奏来。 旁边一个被称之为“喜剧之王”的男演员,惊诧大喊:“至尊宝?” 而与此同时,我身披金甲,手持火棒,整个人的身上焕发出了烈焰红光,气息攀升到了极致之后,面对着一种恼羞成怒,奋力扑来的霍家高手,还有远处慌张的人群,尖叫的名媛和绅士,以及一众凑上前来看热闹的闲人,心头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起,直冲云霄之上。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曾几何时,我是多么卑微,辛苦,如同底层劳劳碌碌蚂蚁一般的人儿。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够对我侯漠嗤之以鼻,而就算我奋斗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站在这么豪华的地方,喝上那一杯酒,听上了一首曲子,看到这么多只有在电影和电视上才出现的人…… 而今天,我侯漠做到了。 我站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让这些自以为上流社会阶层的人们为之震撼,让那些曾经狂傲、目无一切的敌人为之恐惧。 而这一切,都是台上的那个女人,她带给我的。 如果没有那一只启明蛊,将我引入夜行者这个行当,踏入修行者的江湖,就没有我今天的恣意和狷狂。 够了,够了,我侯漠这一世,有今日之风光,就已经够了,至于秦梨落爱不爱我…… 管我屁事? 铛! 一个壮汉,手中一把武士刀,朝着我兜头砸来,给我长棒一挑,挡开之后,猛然一棒捅去,将人给直接挑飞。 我足尖一点,一杯破了半边的高脚杯落在手上。 我仰头饮尽杯中琥珀一般颜色的酒,吐出口中的碎玻璃,哈哈大笑道:“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来来来,今日我这个孙猴子,就要来一回大闹天宫……” “拿下他啊,你们这些废物……” 有人大声呼喊着,那十几个满身着火的霍家高手扑灭了身上火焰之后,顿时就扑了过来,结果双手空空,给我抓着那燃火的熔浆棒,左挡右拆,悉数打退了去。 随后又来一批人,却是临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桌子腿、花瓶之类的东西,又给我一阵暴打,纷纷腾然而起。 再然后,西门越和秦三千这样的高手加入战场,又陆续有那拿着武器的高手进入其中来。 也有人去拦住那个扔下了唢呐,朝着我跑来的马一岙。 霍家高手,底蕴深厚,而且此处戒备森严,在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稳住了阵脚。 三四个镇山大妖级别的顶尖高手,十来个一流高手,周围还层层叠叠,围着二三十个修行者、夜行者…… 他们一齐发力,我这九路翻云,终究也翻不出太多的花样。 特别是那秦三千,别人或许还有一些顾忌,他对我最是愤恨,出手狠辣,很快我就独木难支。 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这时却有一袭白色,从高处跃下,拦在了我的身前。 她冲着那帮人喊道:“不许伤我哥哥……” 第二十四章 乱作一团 哥哥? 瞧见身穿白色礼服的秦梨落,如天外飞仙一般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将秦三千以及一众霍家高手拦住,我不但没有欢喜,而且还给吓着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秦梨落对我的称呼。 “哥哥”是什么鬼? 就算我们两人定下情缘之时,也没有过这般腻人的称呼啊——我顶多也就从“秦小姐”变成“梨落”,而她也照样是“侯漠”、“侯漠”地叫着,怎么许久没见,就变成了“哥哥”呢? 到底是为什么? 我满脸懵逼,而正准备趁胜追击的秦三千更是惊诧,不过他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义女有所了解,脸色变得更加严肃,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冷冷喝了一声:“让开!” 说罢,他身子一扭,古怪地避开了秦梨落,想要将我拿下。 秦梨落瞧见秦三千并未住手,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的“义父”了,娇喝一声道:“我都说了,别伤我哥哥,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说着话,她猛然一挥手,衣袂翻滚,一股恐怖的火红气息就从她的手掌中翻涌出来。 她的小手就象是一块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又那么柔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既不太长,也不太短,当真是美到了极致,然而手掌挥出来的时候,却有风云翻滚之景象。 强如秦三千,却在一时之间,也招架不住,身体腾起,居然给一掌拍飞,落到了二十几米远的墙壁上去。 咚…… 他的后背重重撞到了满是大理石浮雕的墙上,将那一副宛如艺术品的墙壁给直接撞出了一个大洞来。 这磅礴的气劲,让旁边一众跃跃欲试的霍家高手都为之震撼,也立刻就举足不前。 西门越在众人之中,修为算是前列,自然也越众而出,冲着秦梨落说道:“你不是不认识他么?现在为何又要护着他?” 欧阳狱也冷声说道:“秦小姐,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跟这个男人站一起,算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气息凝如实质的中年男人也站了出来。 他的威势,仅次于霍英雄之下,冷冷说道:“梨落,你若是现在回头,我们都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但如果你依旧执迷不悟,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还有那近乎于实质的凝重压力,秦梨落却巍然不动。 她一边将我给护住,一边坚持:“这就是我哥哥,刚才我没认出来,现在认出来了——你们谁敢伤害他,我就打死你们!” 打、死、你、们! 这四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有点儿像是小孩子撒娇、过家家的口吻,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身上,开始冒出滚滚气浪来,周围空间的温度,骤然就上升了十几二十度。 但凡靠前一点儿的霍家高手,额头上都开始冒出了汗珠来。 没有人怀疑秦梨落的话,因为她这状态,绝对是动真格的了。 场面变成僵持,一众霍家高手都有点儿懵。 他们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都是那种一言九鼎、独镇一方的大人物,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然而兹事体大,在这样的场合中,面对的又是一个未来即将走上领导岗位的新贵,以及霍英雄的儿媳妇、霍家少奶奶,所有人都感到了头大——倘若是秦三千,或许还可以用“义父”的身份来实行家法,但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更何况,秦三千都给抽飞去了呢。 所以他们都有些投鼠忌器,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台上的家主霍英雄。 此时此刻,那个如同太平绅士、与世无争的老头儿,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发作,只有软语相求:“梨落,梨落,咱们不是说好了的么?乖,你先过来……” 他这话儿一说出口,旁边没走的那些江湖人物,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来。 这语气,哄小孩儿呢? 就连霍家自己的人,都忍不住咧嘴想笑,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又不得不忍着。 有的实在憋不住,身子颤抖着,差点儿就憋出了内伤来。 面对着霍英雄的温言相劝,秦梨落却显得任性许多,哼了一声,说就不,你叫他们让开,我要跟我哥哥走…… 霍英雄大概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满脸通红,呵斥道:“胡闹……” 他气得不行,反而是旁边那位温润如玉的霍家二公子走上前来,扶住了自己的父亲,低声劝道:“父亲,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梨落心有所属,不如咱们就成人之美,让……” 啪! 没有等霍家二公子说完这话,霍英雄的一个耳光就照着他的脸扇了下去。 这一下是真的打瓷实了,我瞧见霍家二公子的右脸从白色变成了红色,随后又变成了乌紫色,而在这样的变化过程中,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相当可怕。 就这一下,我就能够感受得到霍老爷子此刻的心中,到底有多么的愤怒。 他一巴掌,将上前劝导的儿子给扇懵了,随后走到台边儿来,指着秦梨落说道:“梨落,我再给你最有一次机会,如果你……” “且慢!” 就在霍老爷子雷霆大怒的时候,突然间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人一句话,将霍英雄剩下的话都给打断了。 能够有这样效果的,自然是李爱国李主任,天机处的扛把子,一等一的顶尖强者。 他刚才在混战的时候,本来已经往后隐去,此刻却站了出来,冲着霍老爷子开口说道:“英雄兄,我们都老了,年轻人的事情,总还是得尊重一下年轻人的意见,你说对不对?” 李爱国这样的地位,站出来说这样的话语,言下之意已经是很清楚了。 然而霍英雄着实是气昏了头脑,此时此刻,也顾不得李主任的面子,冷哼一声,然后说道:“梨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不管如何,我都不能看着她,跟一个杀人犯跑了的;而且,那个被杀的人,还是我霍家的员工……” 他说得理直气壮,旁人听了,仿佛没有半点儿反驳的余地,但是听在了我的耳中,却显得着实虚伪。 所谓“看着梨落长大”,不过是对夜行者的培训计划而已。 那种优胜劣汰的残酷淘汰机制,正常人听了都会心惊胆战,秦梨落倘若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天赋,说不定没有成年,就已经死在了某一处荒岛,或者沙滩里去了。 这样的事儿,他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真的是够无耻的。 李爱国却没办法跟他纠结此事,而是笑吟吟地说道:“杀人一事,还存在着许多的疑点,你若是愿意,我这边派人来调查……” 霍英雄冷冷拒绝:“不必了。” 他还待再说什么,突然间,整个大厅突然一黯,所有的灯光在这个时候都骤然熄灭了去。 随后有一个阴沉至极的声音,从我们的头顶处传递了下来:“诸位玩得还挺开心的啊,既然这么有争议,不如给我吧?” 这话儿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随后一股阴寒之气,从上而下,仿佛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 它沉重如枷锁,让人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这感觉…… 一种久违的恐惧浮现,在一瞬间抓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惊悸无比,而随后,我听到霍英雄愤怒至极的声音:“噬心魔,这是我的地盘,你胆敢来此撒野,就让你有来无回……” 轰! 一声巨响,我感觉整个大厦都颤抖了起来,紧接着,我的心头狂跳,终于想起了这种被支配的感觉来。 噬心魔,噬心魔,它真的来了…… 先前在张宿秘境之时的那种恐惧,又一次地浮现在了我的心头,而下一秒,一阵狂风刮起,我听到李爱国的声音也出现:“噬心魔,你果然来了,来,让我会一会你!” 陡然而起的轰鸣和炸响,充斥在了整个大厅空间里,呼呼作响的怪风,和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气氛,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 这,就是顶尖强者之间的对决么? 我满心惊悸,而这个时候,右手一暖,却是给秦梨落抓住了,我低头一看,昏暗之中,瞧见她的脸色苍白,对我说道:“哥哥,我们快跑!” 两人往旁边走开,马一岙在不远处出现,朝着我们招呼:“这边!” 我与秦梨落发足狂奔,而旁边的西门越等人也反应了过来,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纠结到底是去与家主并肩作战,还是过来追我们。 这些人很快就做了选择,有人过去帮霍老爷子,有的人,则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还有好几人拦在了我们的路上,对我们进行阻击。 我此刻的状态已经进入尾声,火焰消减,唯有举起熔岩棒,将人打翻了去,而这个时候,那秦三千不知道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想要朝着我们扑来,却不曾想中间插进了一个霍二郎来,拦住了他,对他大声喝道:“秦伯,先去救我父亲……” 这话儿占了大义,秦三千愣了一下,脸色数变,最终还是没有撑得住,朝着我们身后的战团冲去。 没了顶尖高手的拦截,我、秦梨落终于和马一岙汇合。 三人没有过多话语,转身就朝着旋转楼梯口跑去,而我一边跑,一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正好与霍二公子的目光交错而过。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表情。 而随后,我发现他用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温柔眼神,打量着我身边的…… 马一岙? 第二十五章 到底是谁 还没有等我仔细品味,马一岙就把我给拽了下去。 此时此刻的我,身上的火焰和金甲已经消退了去,留下了那冰蚕丝的短衣裤,光着一对脚丫子,抓着一根冰冷冷、上了环的熔岩棒,从那脚踏七彩祥云的金甲神将,变成了一狼狈小子,倘若没有那短衣裤遮体,真真就是一变态了。 事实上,我这前凸后凸的造型,跟变态也差不了多少。 果然是“帅不过十分钟”啊。 身后有雷霆一般的音爆声,整个空间都在动荡,那大厦仿佛就要坍塌下来一般,楼下的安保早就被拼命逃离的人群冲得乱七八糟,完全撑不起场来,而我们也随着拥挤的人群,朝着门外走去。 而出了大厦的门口,我们如同水流入大海,朝着旁边散去,后面追来的霍家高手终究还是没有挤得过拼命逃跑的人群,没有能跟上来。 我拉着秦梨落的手,对马一岙说道:“这位霍二郎,人还挺不错的哈。”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的确不错,虽然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旁边的秦梨落一边将拖地长裙给撕短,一边说道:“对,他人很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 啊? 我听到,拉住秦梨落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放开,而她却一把就抓住了我,说哥哥,想要干嘛? 我…… 我能干嘛?你都想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走? 我心中满是愤霾,然而她却自作主张地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埋怨我刚才没有能够认出你来,对不对?对不起,我错了,不过我刚才,的确是不认识你啊……” 马一岙在旁边听着,一脸诧异,趁着秦梨落不注意,给我打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意思,显然是想问我,这个妹子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傻了? 我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不过这会儿兵荒马乱,实在是来不及细问,只有往外面跑。 而这个时候,却听到“轰”的一声,有几个身影从大厦冲了出来,落到了地面上,巨大的尘埃腾然而起,就好像是炸弹落下一般。 我们继续跑,来到一处街口,小狗出现,对我们招手。 我们过去,他问怎么了,我们摇头,来不及解释,叫住他撤离,而这个时候,路边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下,副驾驶室上有人冲着我们招手,说上车。 那人是李洪军,我犹豫了一下,马一岙却拉着小狗上了车。 我没办法,将一脸天真的秦梨落给带上了车,坐在了最后一排。 我们上了车,李洪军马上吩咐人开车,马一岙说道:“班长,去哪儿呢?” 李洪军回过头来,打量了我们一眼,特别是最后一排与我并肩而坐的秦梨落,然后说道:“你们搞了这么一出戏,整个港岛都容不下身了,我若不将你们藏起来,回头送回国内去,只怕今天晚上,不知道又有多少杀劫和混乱……“ 说罢,他冲着秦梨落打招呼道:“哈喽,秦小姐,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息啊。” 秦梨落伸手过来,将我的手给紧紧挽着,生怕我放手一般,听到他的招呼,使劲儿点头,说嗯。 我看了她一眼,一样的盛世美颜,仿佛昨日,但却给我了另外一种陌生感。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着,不断地超车,挤来挤去,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报社的大楼,李洪军下了车,带着我们上了楼,经过两层淋风间之后,来到了一个套间里面。 安排妥当之后,他瞧见颇为别扭的我与秦梨落,笑了,指着旁边的房间说道:“你们聊一聊吧。” 我点头,说好。 事实上,这一路过来,我真的是憋得慌,想问,但是在人这么多的时候,我又张不开口。 旁边一直紧紧挽着我的手,一脸依赖的秦梨落高兴地拉着我,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我想要抽出秦梨落抓住我的手,她死死拉着,我往回拉,两人较了一下劲儿,秦梨落一脸委屈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瞧着一脸委屈的秦梨落,苦笑着说道:“咱们先坐,好么?” 秦梨落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你不生气了? 我说我生什么气?不过你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可不许瞒我,可以么? 秦梨落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说嗯,嗯。 瞧见她如此乖巧,倘若是平时,我心中自然是充满着感动的,觉得秦梨落是在照顾我的感受,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却满是质疑。 两人坐在了沙发上,一个单人,一个双人,我看着因为奔跑而头发稍显凌乱的秦梨落,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到底是谁?” 是的,我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秦梨落。 我认识的秦梨落,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知性、高傲,偶尔温柔,还会有一些小小的少女心,但绝对不会像我面前的这个女子一般,叫我哥哥,还将我的胳膊搂在胸前,用那蓓蕾来顶着我,而且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秦梨落听到,一下子就又要站起来了,我赶忙拦住了她,说别,别,你坐着好好说话。 她听到,委屈地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我说我不是不认识你,只是…… 听到她的话,我对自己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想着难道是我太苛刻了,又或者我根本不了解秦梨落? 然而这个时候,我对面的这姑娘开口说道:“我是朱雀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 呃…… 果然。 对方奇怪的表现,以及对我的称呼,让我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在张宿秘境之中,那如同梦中一般的记忆来,想起了那个红发红裙的小女孩来。 我其实在她叫我“哥哥”的一瞬间,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然而一直到现在,方才敢去验证。 而当她开口,说出自己是“朱雀”的时候,我脑子有点儿懵。 随后,我的双眼变得有些红了起来,盯着她,然后说道:“你是朱雀,那她呢?” 秦梨落,或者说朱雀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谁? 我指着她,说你原来这身子的主人呢? 朱雀听到我问起这个,眼睛一转,盯着我,然后说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给你的妖元,你会融入到她的身上去呢?” 我被她盯得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为了救她。” 我把当时的情形跟朱雀讲明,她听完之后,对我说道:“很抱歉,她……死了。” 啊? 听到这个,我脑子“嗡”的一声响,霍然起身,难以置信地说道:“死了?为什么?” 朱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说为什么? 我明白过来,有些激动地质问道:“你夺了她的舍,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满是愤怒,然而朱雀却盯着我,冷冷说道:“她当时就已经不行了好么,虽然跟我有一点儿关系,但如果没有我,她还不是一样要死?” 啊? 听到朱雀的话语,一种难以掩饰的失望,从我的心头浮现而出,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悲伤之情,抑制不住。 原来,一切都是幻想啊,我原本以为秦梨落已经康复了,重新拥有了自己灿烂的人生,所以即便是没有跟我在一起,都没关系的。 但,她居然没有能够挺过来,真的就死了。 这,难道是命么? 我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般,回忆着所有与秦梨落有关的过往,种种画面浮在心头,巨大的悲伤袭来,竟然忍不住那浓郁不化的伤感,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涌出,往外滑落了去。 旁边的朱雀瞧见了,手忙脚乱地上前来,我瞪了她一眼,说你别动。 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我,说大圣哥哥…… 我仰起头来,深吸气,然后说道:“我不是你的大圣哥哥,我叫侯漠!” 她认真地说道:“你就是大圣哥哥,就是。” 我不想跟一个小女孩去争执什么,难过的我双手覆盖在脸上,不断地深吸气,尽量让自己变得理智起来,接受秦梨落逝去的这个事实,然而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悲伤。 我之前的时候,还在忐忑,在担心,在害怕与秦梨落的相遇,因为我以为我无法给予她那种风光富贵的生活,所以会怯懦,会自卑。 然而这个时候想起来,我之前的心态,当真是太好笑了。 我甚至愿意秦梨落活着,我放手让她去享受一切,即便不能相守,但是能够知道她活着,一切就都很好。 那样子,远比此刻阴阳两隔一般,让人难过。 我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而旁边的朱雀却问道:“她,真的很重要么?” 我没有回答她,朱雀又问道:“你爱她么?” 我依旧不回答。 旁边传来了一声叹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气息扑来,紧接着我的手给掰开。 然后两片柔软如花瓣的嘴唇,吻在了我的唇间。 唔…… 第二十六章 约法三章小魔女 嘴唇给轻轻触碰,一股好闻的清香气息传到了我的鼻翼之间来,那如同气球一般饱满的嘴唇,让人有一种难以割舍的幸福感,让我甚至有一种将对方拥入怀中,肆意爱怜的冲动。 然而一想到对方的身份,我心头却莫名涌现出了一股怒火来,睁开眼睛,一把就将贴在我身上的朱雀给推开了去。 她落在了对面的沙发上,一脸迷茫,而我则霍然起来,难受地说道:“你干嘛?” 对面这个妆容精致、一身华美的女人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来,她看着我,说侯漠,你怎么了? 啊? 我愣住了,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犹豫,说你,你…… 对面的女人左右打量着,然后问道:“这是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哭了?” 我像见到鬼一样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好一会儿,我方才说道:“你不是朱雀?” 秦梨落一愣,随后笑了,对我说道:“她刚才在么?对你说了什么?” 我脑子有点儿炸,这会儿回过神来,才知道秦梨落其实并没有死,刚才的朱雀也并不是精神分裂,只不过…… 我苦笑,说她说你在燕京就已经死了。 秦梨落却没有笑,而是盯着我,低声说道:“所以,你哭了,对么?” 我说我…… 秦梨落看着我,说你刚才是为我在哭么? 我瞧见突然间变得有些深情的秦梨落,有些不知所措,而她则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将我给抱住,很紧,然后将头埋在了我的耳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谢谢你,侯漠,谢谢你能够过来找我。她都跟我说了,你刚才在宴会上,是真的很拼命……” 我本来有一些紧张的,然而当秦梨落将我拥住,然后整个身子都挨着我,在我耳畔轻声低语着。 莫名之间,我又多了几分自信和骄傲来。 我反手搂住了她,说道:“我既然答应你的,自然会办到。” 秦梨落撑住了我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然后低下头来,缓缓地亲吻着我的眼角,将我的泪水都给吻去,然后噗嗤一笑,说对呀,不愧是我选的男人。 她整个身子都挨着我,高挺的酥胸与我的胸脯紧紧挨着。 一笑,宛如灿烂盛开的鲜花。 瞧见怀里这活色生香的尤物,大悲大喜之后的我,莫名就有了一点儿冲动。 事实上,任何男人面对着此刻的秦梨落,只要不是弯的,我想都会有一些成年人正常的想法。 所以我搂住了秦梨落的脖子,准备来一个让人窒息的法式深吻时,突然间这个美女睁开了眼睛来,黝黑的眼珠子眨了眨,然后一脸无辜地对我说道:“大圣哥哥,你要干嘛啊?” 啊…… 如果没有对比,我是听不出来的,但刚刚与秦梨落简单说了两句话,我此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这有些清脆、热辣的声线,绝对是朱雀小妹妹的。 我吓得慌忙往后仰,手忙脚乱间,直接摔到了地上去。 但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瞧见一对眼睛忽闪忽闪的秦梨落,有点儿想哭:“你,现在是朱雀了?” 我给这一下,吓得差点儿ed。 那女孩指着我的嘴唇,说哥哥你真坏,居然偷吃人家的口红…… 我慌忙捂嘴,发现刚才与秦梨落亲昵的时候,唇上、脸上的确沾了一些口红唇膏,当下颇为尴尬,对她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雀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想知道么?” 我一脸无奈,说想。 朱雀双手抱胸,下巴挑起,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来:“你求我呀,求我就告诉你。” 我瞧见她如此调侃我,心中又羞又恼,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被我如此呵斥,原本满脸笑容的朱雀脸色一僵,随后脸垮了下来,低下头去。 我一开始没有察觉,而随后,我瞧见她开始抽泣起来,随后轻声说道:“你想你的秦梨落,我却想我的大圣哥哥了,呜呜……” 听到她的话语,我原本恼怒的心思,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去。 是啊,我在为失去秦梨落而伤心懊恼,而朱雀她沉睡千年,意识觉醒过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认识。 论凄惨,她比我要更深。 而且她还把我当做曾经的故人,甚至亲人,我若是对她呼来喝去,如同仇人,这岂不是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秦梨落还活着,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最大的眷顾了。 我慌忙哄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好,咱不哭,我们好好说话,可以么?” 朱雀抬起头来,原本泪眼婆娑,此刻却喜笑颜开,冲着我乐,说那好,你得先答应我三件事情,答应了,我就跟你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可以么? 我点头,说好。 她伸出了右手的尾指来,跟我说道:“来,拉钩。” 我一脸无奈地与她拉钩,随后朱雀勾着我的尾指,认真说道:“首先第一点,你不能凶我,不能吼我,不能骂我,不管我干什么,都不能赶我走,也不能扔下我偷偷跑掉,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可以么?” 我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可以。 她又说道:“第二,我的身体落到了噬心魔的手头,我能够感应得到它还存在,你以后要帮我把它找回来,行不行?” 我苦笑,说我能办到的事情,我绝对会答应下来,但噬心魔多厉害,我能打得过它? 朱雀盯着我,说你可是齐天大圣啊,为什么说不行? 我很是郁闷,说我只是侯漠,就算是找齐了五行药引,觉醒了灵明石猴的血脉,也只是一个平妖而已,跟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完全比不了…… 啪!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就给朱雀一耳光扇到了脸上。 这一耳光是实打实的,真疼,打得我耳朵都红了,我有些恼,说你干嘛? 朱雀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哭泣的表情,指着我说道:“你骗人,你刚才还答应了我,说不能凶我,不能吼我,没想到转脸就忘记了……” 我控制住自己火爆的脾气,不过还是反驳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朱雀一脸激动地说道:“你是谁?你可是大圣哥哥啊,我认定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怯弱呢?你记住了,你就是齐天大圣,就是大圣哥哥,不管任何人在你面前,你都不能有半点儿心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就得有这样一股狠劲儿,知道么?“ 我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给吓到了,犹豫了一下,决定顺着她的意,说好。 她走上前来,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说:“好!” 朱雀瞪着我,说好什么好?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我拼尽全力地吼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何人在我面前,我都不惧怕,因为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啪、啪、啪…… 朱雀这回没有拍我,而是鼓起了掌来,然后说道:“好,很好。” 我给她一打气,心气儿提上来了,收起了许多的小心翼翼,问道:“那好,第三点呢?” 朱雀咬着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第三点,我还没有想好。” 啊? 我说那你还说三点? 她瞪了我一眼,说怎么的?我后面想好了再告诉你不行么? 我无奈,说好吧。 朱雀瞧见我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我告诉你哦,你表现好了,我就去睡觉,让你家小娘子出来,不过你如果不努力,不把我的身体给找回来,我就一直赖在这里——你别笑,我告诉你,你在这里,你就不能亲秦梨落,也不能对她做任何羞羞的事情,知道不?否则我就会第一时间出来,打断你们……” 我一脸便秘的表情,说行行行,都听你的——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朱雀瞧见我捏着鼻子认了账,笑了,这才说道:“行吧,瞧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告诉你吧,其实那天大怪物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逃不过了,所以提前作了布置……”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形,原来当初在张宿秘境的时候,朱雀自知必死,所以不但将妖元和全部的烛阴都给了我,还将自己的意识藏到了里面来。 那具身体,只不过是一缕分神。 而后来,她附在妖元之上的意识在于秦梨落融合的时候恢复了过来,但因为两者冲撞实在是太过于强烈,所以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后来,朱雀与秦梨落在意识之海中完成了交流。 她并没有想要吞噬秦梨落,而是保留了她的独立人格,只不过希望借助她的身体,找回遗失的自我。 在对身体的操控权上,朱雀凭借着强大的修为和千年阅历,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只不过,因为涉及到灵魂方面的事情,所以两人一直都很不适应,经常会变得十分混乱,甚至发狂。 两人聊着,还没有等我提问,门被敲响了。 我起身去开门,李洪军在门口等待着,瞧见一脸口红的我,忍不住笑了,随后说道:“抱歉,打扰你的好事了。不过我们得出去一趟,跟你打声招呼。”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事? 李洪军脸色黯淡,说我爷爷受了重伤…… 第二十七章 大局若棋,谁能落子 “那噬心魔呢?” 朱雀赶忙上前来问,李洪军回答:“天机处在此设伏,派了八大高手,连同我爷爷在内,做‘天地乾坤锁魔阵’,想要将它锁住,带回燕京去,日日超度,却不曾想噬心魔也不傻,早已准备了黄泉引各路高手前来接应,最终被它的人找出一丝空隙,逃脱了去。我爷爷为了拦住他,断然出手,与其两败俱伤……” 我若是以前,对噬心魔的事情,可能未必上心,听听也就算了,毕竟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上的存在,跟我相隔得实在太远。 然而此刻,我却忍不住问道:“那个噬心魔,居然这般凶?” 我想弄清楚噬心魔的实力,毕竟我日后,可是要帮朱雀找回那巨鸟之身的,否则我可能就要与秦梨落,来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了。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面对着秦梨落这样一个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女友,你让我做和尚,真当我是啥也不懂的孙猴子呢? 我特么的又不是没有开过荤…… 所以我比较着急,而李洪军并不知情,听到这话儿,不由得叹了一声,说道:“噬心魔,据说它可是活了上百年的老东西,没想到手底下还这么硬,我爷爷跟它,算是两败俱伤吧——我爷爷估计这两年时间都好不了,而它,最近也肯定行动不得。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去现场看看。你们小别胜新婚,就留在这里吧,我跟马一岙,还有你们家小狗一起过去……” 我赶忙说道:“我也去。” 啊? 李洪军愣了一下,说你们两个,处理好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我嘴唇和脸上的口红望去,我赶忙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李洪军瞧见我这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头说好。 我去洗手间将脸洗过一遍,顺便将脖子上和手上的油彩都给洗干净,又从八卦袋中拿出一套衣服来还上,出来的时候,瞧见朱雀在与马一岙、李洪军聊着天,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我走过去,马一岙一边应付朱雀,一边看着我,满眼迷惑。 他与秦梨落似乎没有打过照面,但什么样的性格和人物,在我这儿都挺得起了老茧,自然知道,这样活泼搞怪的性子,绝对不是正版秦小姐。 寻常人也就算了,对于强迫症患者来说,正版和盗版,相差得是千差万别。 基本上,还是能够一眼望出来的。 没有等我解释,朱雀瞧见我出来,就乳燕入林一般,扑向了我,然后很自然地将我的右手挽了起来,贴得紧紧。 李洪军瞧见,犹豫了一下,问我:“要不要给你家秦小姐,换一身正常的衣服?” 此刻的朱雀,还穿着先前订婚仪式上的礼服呢,只不过那拖地长裙给撕成了短裙而已,璀璨的珠宝首饰和水晶鞋,以及如瀑黑云一般的长发也高高盘起来,显得格外高贵,此刻再换上一副灵动可爱的表情,格外不搭,反差极大。 我听到,说好。 李洪军说我来不及了,得先走,一会儿让司机送衣服上来,再带你们去现场啊。 他说完就出了门,而这个时候,马一岙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还没开口,朱雀就说道:“你是……金蝉子?” 啊? 马一岙愣住了,当下立刻说道:“你是谁?” 他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面前这美丽的女孩子,应该并不是秦梨落。 朱雀围着马一岙打量了一周,然后看向了我来:“还说你自己不是大圣哥哥,你自己看看,身边都是什么人——一个肉呼呼、香喷喷的唐僧帅哥,一个哮天犬,你看看你,是不是天命所归?” 哮天犬? 旁边显得有一些沉默的小狗摸了摸鼻子,双目盯着秦梨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一岙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说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我赶忙上前解释了朱雀的来历,马一岙听完,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看向了朱雀,有些疑惑地说道:“即便是洪荒大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你为什么能……” 朱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说你猜? 呃…… 马一岙有点儿无语,最主要的,是秦梨落此刻的打扮,与搞怪玲珑的朱雀完全不搭,强烈的反差让他有点儿懵。 而随后,朱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哎呀呀,不骗你了,当初大圣哥哥把你给宰了,分了我一点儿唐僧肉,所以我才能够睡到现在啊。 马一岙很吃惊,说真的? 朱雀却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还真的相信?哈哈,看着你还挺聪明的样子,原来跟当年的那个金蝉子一样蠢,哈哈哈,乐死我了…… 她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模样,让马一岙很无奈,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多问。 好在这个时候,李洪军安排的人找了过来,给朱雀带了一套中性的运动服。 朱雀换上之后,我们跟着那位司机一起,离开了房间,乘坐汽车,又重新回到了英都大厦这边来,瞧见大厦外围有警察戒备,而进了里面,大厦前的广场一片狼藉,宛如没有完工的工地,到处都是巨大的坑,以及混乱的砖石和钢筋,仿佛刚刚遭受过空袭一般。 周围还有倒伏的尸体,有霍家的,还有天机处的,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黄泉引的人…… 我们没有露面,只是在车里等着,毕竟外面有霍家的人在场,我们这边刚刚闹过会场,再露面,多少也不合适。 没多一会儿,李洪军找了过来,低声说道:“我爷爷进了医院,性命暂时保住了,天机处安排得有人守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边的现场有港岛警方在处理,而霍家此次,损失惨重……” 马一岙问道:“霍英雄怎么样了?” 李洪军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的手下,左膀右臂都受了伤,有一个刚刚招揽的顶尖高手淳于涛还战死了,不过这老狐狸却没有事——虽然受伤了,但也就是养一两个星期的样子,不过……” 我说不过什么? 李洪军说道:“他对外宣称,说自己身受重伤,手下的产业,将大部分交由二儿子霍京,以及老兄弟秦三千来打理。” 马一岙说这是准备吊谁呢? 李洪军说管他吊谁,事后你们赶紧回内地,别跟那老狐狸接触就好。 我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说等等,原来你们这一场订婚仪式,是事先沟通好了,在这儿对噬心魔设伏的? 李洪军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算是吧,不过这里面牵扯到太多的东西了,我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总之一句话,在这件事情上面,霍家是占了大便宜,而天机处,虽然损了我爷爷一人,但也基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我说那我们岂不是…… 李洪军说:“天机处,或者说我们这边,对你们今天这事情,是持肯定态度的,毕竟没有你们这提前一闹,将人群疏散了去,定然会造成巨大损失的;但对于霍家来说,你们今天弄的事情,的确是闹出了一个大笑话,以霍英雄那般好强又自负的性格,只怕不会让你们好受,所以暗地里对你们的追杀,绝对会展开的……哦,对了,有件事情忘记跟你们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人,就是苏城之……” 啊? 听到苏城之的名字,小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李洪军。 而李洪军继续说道:“他死了,被黄泉引的人弄死了。” 啊? 我脱口而出,大声喊道:“这不可能。” 李洪军仿佛知道我的反应,开口说道:“他的确死了,就在宴会上,有多人目击到,确定是他本人。” 马一岙的思路很清晰,在旁边问道:“尸体呢?” 李洪军说道:“刚才一场大火,不少人遇了难,尸体烧成一团,分不出来了……” 我的脸色很奇怪,对于这种事情着实有些不太相信,而马一岙更是脱口而出:“金蝉脱壳?” 李洪军一愣,随后说道:“也有可能,不过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调查的。” 他匆匆说完,远处有人叫他,他跟我们又说了两句之后,准备去医院看自己爷爷,便先行离开了。 我们这边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之后,也给安排离开。 车子顺着人流,望着外面缓缓驶出,我与马一岙相望一眼,都觉得这一场闹剧里面,我们被当做了棋子,而下棋的人,则是天机处、霍家、噬心魔的黄泉引,甚至还有苏城之这样的人,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行进的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愣了一下,问司机:“师傅,怎么了?” 司机没有回答,而是摇下了车窗,露出了尉迟京的脸来。 那家伙收起了一把黑色手枪,然后对我说道:“侯漠,有时间么,有个人,想要见你们。” 第二十八章 世人之福,霍家之福 尉迟京的话语,让我很是犹豫,甚至有种想要出手,将他制服的想法。 毕竟对方是霍家的人,而且还是四大行走之一,身居要职。 不过想起之前在鬼添哥生日宴的洗手间里,他与风雷手李冠全的对话,我就知道他的屁股并没有坐得太歪,于是问道:“见谁?” 尉迟京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霍家现在的话事人。” 这话儿有点绕,然而马一岙却准确地把握住了,说霍京?他找我们干什么?准备对我们进行彻底追杀么? 尉迟京没有豁达马一岙的话,而是看向了我旁边的朱雀,说梨落小姐,你应该知道,二公子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对吧?既然要走了,为什么不跟他聊一聊呢?多点沟通,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我看向了朱雀,她却搂住了我的胳膊,说道:“我现在什么都听侯漠哥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的我都不管。” 这妹子别看咋咋呼呼,但智商却不低,在外人面前,并没有叫我“大圣哥哥”。 尉迟京看向了我,而我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马一岙。 马一岙问道:“在哪里?” 尉迟京指着前方,说就在那边拐角的二楼,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二公子只是想要跟你们谈谈而已,并不会对各位有什么危害。 马一岙点头,说好,带路。 尉迟京转身,上了前面的车,随后由他领着向前。 瞧见尉迟京离开,我问朱雀,说你之前跟霍京之间,有过约定? 我这一问,大家都朝着她望去,而朱雀并没有否认,而是说道:“对,我之前急于离开燕京,想要找地方静养,便来到了这儿,没曾想霍英雄那老头子逼着我,跟他儿子成婚,一开始我是反对的,后来跟霍京见面之后,发现他人不错,而且还跟我约定,只是假结婚,双方互不干扰,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假结婚? 没想到霍二郎,并不喜欢如此美丽的秦梨落,难道他是…… 没有等我问明白,车子拐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处临街的楼宇旁停下。 尉迟京下车等待,而我们也准备走,那司机问道:“各位老板,需要等你们么?” 马一岙说当然,如果半小时我们都没有能够回来,记得跟李洪军说一下这事。 下了车之后,我们跟着尉迟京上楼去,马一岙朝着小狗使眼色,小狗心领神会,并没有跟着我们走,而是在下方待命,随时负责过来接应我们。 瞧见我们的动作,黄毛尉迟京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我们来到了二楼。 门口有人在守候,我上来,瞧见那人居然是霍二公子身边的同学查理杜,这个唇红齿白,满身娇气的男人瞧见我们过来,目光越过我和秦梨落,落到了马一岙身上去,随后又低下了头,说道:“阿京在里面等着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对马一岙,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仿佛有些好奇,又多出了几分敌意。 而尉迟京称呼霍京为“二公子”,他却叫得如此亲昵,仿佛刻意称呼一般,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尉迟京推门而入,里面有一处接待室。 气质儒雅的霍二郎换了一身白色西服,在此久侯。 瞧见我们进来,他并没有摆自己霍家临时话事人的架子,而是起身,迎上前来,朝着我们拱手说道:“马先生,侯先生,梨落,冒昧请各位过来,实在唐突,不过今日事情闹得有点僵,我怕如果不能跟各位做点儿沟通,日后产生了误会的话,只怕会心急如焚,辗转难睡,所以才让尉迟帮忙,请各位过来,咱们私底下聊一聊……” 人家说得十分客气,而且满满春风,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目前我们与霍家闹得不可开交,但面对霍二郎表现出来的善意,还是不得不回应寒暄。 如此假模假式地聊了几句,马一岙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与霍家,现如今闹成这般模样,已经是水火不容,不知道二公子此刻找我们,有何指教?” 霍二郎请我们先坐下,大家并不拘谨,各自找地方坐下。 朱雀依旧如同树袋熊一样傍着我,作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霍二郎却视而不见,而是盯着马一岙,热切地说道:“抛开霍家与诸位之间的误会,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其实一直对先生都是很尊敬的,特别是您这些年所作的事情,我听说了,简直就是钦佩不已……” 旁边的尉迟京说道:“的确,二公子知道了您的事情之后,不止一次地跟我们提起过您,恨不能相见。” 马一岙拱手,说您客气了。 霍二郎正色说道:“从我的内心来讲,其实特别不愿意当前的局面出现,但你们应该也知道,在此之前,都是由我父亲来做主的,而我,是无法左右他老人家的意志……” 霍二郎说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去看了一下他的右脸。 这是霍英雄给扇的,在订婚仪式上,这一下扇得格外地沉重,虽然过了一些时间,依旧还能够瞧见浮肿。 从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上看,他这番话,虽然未必是发自肺腑,但应该也是作不得假的。 我心中有些判断,不过与这样的人交流谈判,我并不擅长,所以还是让马一岙来沟通。 果然,马一岙也如我的想法一般,点头说道:“你的苦心,我们知道了,不过霍家与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然是不可协调了,你既然无法做主,这个时候找到我们,又有何用?” 霍二郎说道:“霍家与你们之间的误会,无外乎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后土灵珠……” 马一岙打断了他的话,说那并不是后土灵珠,而是癸水灵珠。 霍二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好吧,癸水灵珠,这件事情,对于霍家来说,只不过是脸面问题,而一直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四处嚷嚷的李冠全,他已经死了,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去。 我忍不住说道:“你们霍家可是声明,人是我们杀的呢。” 霍二郎说道:“李冠全是死于宝芝林苏城之的手中,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后续的时候,我会通过某些渠道,散播一些消息和证据出去,这脏水,是不会泼到你们头上来的。” 他释放出来的诚意,让我再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说你继续。 霍二郎又说道:“第二件,便是与梨落有关——关于你和梨落之间的感情,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后来梨落告诉了我,而且还跟我说,救她性命的朱雀妖元,也是侯漠你给的。对于这件事情,我是打心底里佩服的,而且在此之前,我虽然违抗不了父亲的意志,但也跟梨落有过私下交易的,这一点,她应该可以给我证明……“ 他看向了朱雀,而朱雀则点了点头,说嗯,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瞧霍二郎的这态度,他仿佛是不知道面前的这一位美女,其实并非秦梨落,而是另有其人。 得到了朱雀的认可,霍二郎说道:“基于以上两点,单纯只是我,与各位之间,其实并无任何的分歧,而今天之后,我将陆陆续续地执掌霍家,父亲将退入台后去。我并不想以后我执掌的霍家,有两位这样的敌人,我甚至还想与你们成为朋友,所以找到你们,想要跟你们表明一下心迹,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父亲的一意孤行。” 马一岙问道:“你父亲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已经撒下了网,遍地追杀,到时候势必会有所冲突,而且恩怨还会越来越深,你让我们如何原谅?” 霍二郎说道:“关于追杀,这件事情我无法阻拦,但我可以在暗中操纵,并且及时给你们提供消息,避免冲突,如何?” 这…… 如果霍家里面,有这样一个高级别的卧底在,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马一岙也是满脸疑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二郎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对诸位,并无敌意,甚至想要与各位结交为友,这么做,只是想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而已。” 他说得坦荡,双目之中,一片赤诚。 马一岙再无疑问,起身,伸手说道:“霍家有你这样的话事人,世人之福,霍家之福。” 霍二郎与马一岙握住手,紧紧握着,认真地说道:“今时今日,实在怠慢,希望日后,能够与马兄你一起,把酒言欢。” 两人握了好一会儿,霍二郎方才抽回手,让尉迟京送我们下楼。 守在门口的查理杜阴着脸,没有跟来。 下了楼,尉迟京回去,小狗迎了上来,问道:“没事吧?” 马一岙不动声色地用右手擦了擦衣服,然后说道:“如果这边没有事情了的话,我们今晚就过关,然后去禅城。” 小狗惊讶,说去禅城干嘛? 马一岙对他笑了,说去,接你母亲离开。 第二十九章 可怜的侯漠 宝芝林并非弱旅,作为曾经数次被搬上大银幕的存在,尽管只是禅城卖鱼灿一脉,底蕴虽然不能跟霍家这种巨无霸怪兽相比,也并不是我们三两只小猫所能够挑衅的。 所以在此之前,对于接走小狗母亲这事儿,我们一走都下意识地去回避,就是因为,时机不到。 但现在却不同,最主要的原因,是苏城之死了。 宝芝林最大的掌舵人既然死了,那么内部肯定是一片混乱,苏四上面的兄长们,到底谁来继承这位置,谁又能够带着整支宗族走下去,在没有一段激烈的冲突之前,是不会确定下来的。 毕竟苏城之正值盛年,继承人这事儿,绝对不会像霍英雄那般着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跟着司机回了报社大厦。 港岛这地方,藏龙卧虎,而且即便我们与霍二郎达成了和解,但与霍家之间的冲突,却还是如火如荼的。 大家见面,其实还是得动刀子。 所以我们得等李洪军来帮我们安排回程的路线。 毕竟,天机处,也就是419办,怎么也算是有关部门,回归之后,在港岛这里,也算是半个主人,有着许多的办法送我们离开。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李洪军方才满脸倦意地回来。 他告诉我们,他爷爷受了伤,在天机处高手的帮忙下,倒也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毕竟还是太重了。 随后他又跟我们分享了一些消息。 因为有李洪军派来的司机在看着,我们也不隐瞒什么,将霍二公子找到我们,寻求和解的事情,说与他知晓。 对于这个事儿,李洪军并不意外,他告诉我们,整个天机处,对于这个从海外留学回来的霍京,评价都挺高的,说这人的情商和智商,都十分的高,简单地说,就是会来事儿,八面玲珑,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正因为如此,使得他的经营理念与霍英雄这种从混乱年代拼杀出来的长辈截然不同,爷俩儿因为这些分歧,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然而不管如何争吵,霍英雄到底还是将权柄交到了他的手上来,而不是其他的子女。 由此也显示了霍英雄,对于霍京的喜爱。 这喜爱,即便是拥有朱雀妖元的秦梨落没有嫁给霍二郎,也没有减轻过。 对此,马一岙问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这位霍二公子,是不是……性取向有一些古怪?” 李洪军一愣,说这个?没有啊,你误会了,他在英国,还有美国,都是有谈过正经女朋友的,特别是现任这一任伊万卡,还是美国地产大亨唐纳德的女儿,一等一的名媛,据说长得又漂亮,又非常有才华。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就自己父亲的野望,维系霍家的团结。 啊? 马一岙给镇住了:“他,有女朋友?你确定,不是男朋友?” 李洪军笑了,说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是因为他身边那个柔柔弱弱、娘娘腔一样的查理杜?好吧,说实在的,那个男的,我看到了,都有想要去呵护的想法,不过那只是他的同学而已,现在被招揽过来,帮他办事罢了——若论漂亮,说句老实话,他远没有老马你长得精神,我要是霍二公子,又是弯的,宁愿追你呢…… 马一岙黑着脸,说道:“滚。” 李洪军哈哈大笑。 没人想到,我们以前在高研班的时候,跟李洪军无论多么亲近,多少都还有一丝隔阂。 此刻却反而亲密无间,都能随意开起小玩笑来。 人生真是奇妙。 李洪军告诉我们,他爷爷会秘密回内地,不过还得等几天。 毕竟今天的事情一出,港岛上层一片混乱,必须有人来处理此事,坚定社会上层对于中央政府的信心,而他爷爷即便是身体不便,也得坐镇于此处。 所以他也需要留在这里。 他问我们的想法,马一岙告诉他,说我们准备过关,返回内地,李洪军点头,说会找人帮我们安排的,明天一早就可以过去,让我们早点儿休息,别太担心。 李洪军给我们在报业大厦这儿安排了房间,马一岙和小狗都是单独的房间,唯有朱雀,死死拉着我的手,说要跟我在一起,不分开。 我之前与她有过“约法二章”,不好违反,只有硬着头皮忍着,好在李洪军十分地善解人意,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大套间。 这地方应该是内地一些重要人物下榻的地方,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舒适度也得到了足够的保证,跟五星级宾馆一样,李洪军走后,我与马一岙、小狗又聊了一会儿,都很担忧于凤超的情况。 毕竟于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打电话回来,马一岙瞧见我身边困意连连、呵欠不断的朱雀,说道:“电话我拿着,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大家,你先去睡吧。” 一句话将我们给赶回了房间,我来到套房里,对一直挽着我胳膊,顶得我难受的朱雀说道:“我身上全部都是汗,先去洗个澡。” 朱雀撅着嘴巴,说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 我说男女有别,怎么能一起? 朱雀十分委屈,说为什么不行,大圣哥哥,你以前不是也跟我一起洗澡么? 呃…… 如果能够用图画表达,我感觉自己的脸上,绝对全部都是黑线。 大圣哥哥,你以前跟朱雀,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我认真地对她说道:“我是侯漠,不是你的大圣哥哥,而且你现在,是在梨落的身体里,知道么?” 与美人共浴,这的确是一件颇有诱惑性的事情,只不过我侯漠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秦梨落的这具身体,又不是无盐丑妇,一会儿真的坦诚相见,我未必能够控制得住自己。 到时候我兽性大发,却发现自己只能学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而且还有诸多纠葛,那岂不是难受死了? 好不如洗个冷水澡,乖乖睡觉好一些呢。 朱雀今天的那一巴掌,可是把我心中所有的侥幸,都给打走了的。 在没有找到她的身体之前,我并不认为她会好心,让我能够与秦梨落共度春宵,水乳交融。 瞧见我态度坚决,这小妖精先是神色黯淡,然后嘻嘻一笑,然后说道:“那我先洗。” 两人先后洗过澡,我打量了里间的大床一眼,很自觉地来到套房客厅的沙发上躺下,结果还没有等我眯眼,朱雀就挨在了我的身上,低声说道:“侯漠……” 我睁开眼,说道:“别演了,梨落说话,可不会像你这么妖媚……” 朱雀一愣,说是么?她怎么说的? 我说你不知道? 朱雀摇头,说不知道啊,我们两人的意识,只能在意识之海中交流,而她掌控身体的时候,我是在沉睡的,没办法知道她在干嘛。 我说也就是说,你醒着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你在干嘛咯? 朱雀笑了,说对的。 我说那一天之间,她什么时候会在? 朱雀咬着手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说道:“这个嘛……人家毕竟睡了好久嘛,所以精神会比较好一点,平日里出现得也会多一些,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啊?何况这具身体融入了朱雀妖元,需要懂修行之法,才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个她又不会,所以我才会经常在啊……怎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苦笑,说我哪里敢讨厌你?只不过,我今天与人拼斗,透支过度,实在是很疲惫,有点儿困…… 听到我的托辞,朱雀反而更加精神了,一脸激动地对我说道:“哎呀,你今天真的很帅呢,你知道吧,当你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霍英雄那糟老头子;还有你浑身是火的样子,简直是帅呆了……” 小姑娘仿佛太久没有说话了,有人在的时候,还显得安静温婉,就只有我与她两人独处的时候,当真是一个话唠,在我的耳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如同喜鹊一般。 我因为答应过她,还不能表现出不满,只有拿出当年陪客户一样的心态来,陪着这位小姑奶奶,耐着性子磨。 那天我们一聊聊了大半晚,大部分时间都是朱雀在说,我在听,到了后来,我甚至不得不用手撑着双眼,要不然我都担心自己眼睛一闭,人就昏睡过去。 次日出发,马一岙叫了我许久,我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一向宽厚的他都有点儿生气了,将我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侯子,虽然我知道你与秦小姐正处于热恋期,你侬我侬,两个人在一块儿呢,难免会做一些爱做的事情,但去接小狗的母亲,这个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小狗是信任我们,才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你我可不能寒了他的心……” 呃…… 我很委屈地看着不远处一脸坏笑的朱雀,很是无语。 什么秦梨落,我他妈的,从昨天到今天早上,见都没有见一面啊。 我昨天睡的那一觉,是纯素的。 老天作证。 第三十章 祸不及家人 马一岙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此事关系到小狗的母亲。 虽然我们不确定苏城之到底是不是金蝉脱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一次机会,如果能够将他的母亲给接出来,让小狗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无论是对他,还是我们,都会放下心来,不会被人给掣肘到。 旁人或许还无所谓,但是对于苏城之这种做事毫无底线的人,我们还是得把结果,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的。 正因为明白马一岙的苦心,所以我也没有太多解释。 随后马一岙告诉我,说于凤超昨夜已经打了电话来,给这边报了平安,说他已经随着手下,退到了乡下去——至于所谓“乡下”,到底是新界的山区,还是内地,这个马一岙没有敢多问。 于凤超告诉我们,目前的风声鹤唳,他先藏些时日,等回头有空了,再与我们联系。 他甚至还问马一岙,说若是有时间,能不能去拜见一下王朝安王老爷子。 经过这些日子的生死交往,马一岙对于凤超已然认可,说他回征求他师父的意见,尽量促成此事的。 简单交代之后,我们收拾了行装,而李洪军则派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十分木讷的中年男子过来,全权处理我们的过境事宜。 此人叫做老艾,对于这些事情十分拿手,对我们的打扮进行了简单的指导之后,带着临时赶制的证件,带着我们过关。 一切都十分顺利,这证件虽然是临时赶制,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真的。 在档案里面,都有备份。 不过他将我们给送过关之后,却还是将证件给收了回去,不能让我们公器私用。 过了关,我们没有太多停留,先是由马一岙去取了一部分钱款出来,随后包了一辆车,前往禅城。 禅城地处珠三角腹地,毗邻港澳,东接羊城,南邻中山,交通十分方便。 不过与霍家一般,宝芝林卖鱼灿一脉,虽然在市区有企业,但根子却仍在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是宝芝林的直系或者旁系成员,分作八姓,苏家只不过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家而已。 不过话虽如此,但自卖鱼灿之后,苏家代代都有标志性的强者出现,而且不但修为高深,为人做事,也相当有手腕。 苏家通过联姻、师徒以及供奉等关系,团结了大部分的姓氏,再到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公司化、体制化,让苏家拥有着这一脉大部分的公司股权、财权和人事权,使得八姓实如一姓。 这些都是小狗跟我们说起的,外人很难瞧清楚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 关于苏家为何能够强者辈出,除了苏城之先前跟李冠全说的那个尚不确定的血脉关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是苏家的长辈们,对于自己子孙的要求,都是相当严格的。 甚至,堪称苛刻。 每一个苏家子弟,不管男女,在三岁之后,都会严格培养,从小修行。 没有修行天赋的,会着力培养其经商与处世的能力,稍微有出息的子弟,宝芝林的资金会给予全力支持,而如果涉及政途,甚至会拿真金白银来砸政绩;而那些有修行天赋的,则会集中全力来进行培养,从小规定方向,用最严格的时间表,来培养苏家子弟的修为。 同时,苏家还从宝芝林八姓中挑选那些有天赋的少年来,陪同苏家子弟一起修行,培养他们的领导力,以及与新生代的良好关系。 在这一辈之中,苏蒙蒙是兄弟姐妹中最为出众的一个,根骨绝佳,修为高深,而且极富领导力。 唯一不让苏城之喜欢的,就是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行为,有些太过于幼稚。 但这些,都只是小节而已。 所有人,包括小狗都认为,只要苏四再大个几岁,应该就会成为宝芝林正式的继承人,统领着宝芝林的未来。 然而,苏四却死了,而且还几乎是死于宝芝林自己的手中。 当然,这事儿苏城之自己是不会承认的,对内的宣传,恐怕也会将矛头,指向黄泉引,甚至是我们的身上来。 正因为如此,使得我们重新回到这个叫做“南尝”的小村子时,显得格外谨慎。 我们在附近的镇子上下了车,找地方进行了乔装打扮,随后去二手市场买了四辆自行车,赶到那村子去。 我是第二次来到这儿,第一次的时候,是当时我和马一岙走投无路,四处求援,当时心中惶惶,病急乱求医,来不及多看,而此刻再一次回来,危机四伏,所以更加谨慎一些。 反倒是小狗,这儿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那乡路,还有房屋与田间,都是如此的熟悉。 只可惜,物是人非。 南尝村是很典型的粤中村落,因为村子里繁华过,所以经常能够瞧见高门大宅,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痕迹,核心处既有清式老宅,也有南洋的风格。 因为那个时候地方动乱,所以普遍的建筑格局都修得高大,再外围,才是那种白墙黑瓦的南方经典小楼,还有许多的街巷和小道,以及繁华的大街。 看上去,并不比我们老家的镇子,或者小县城差多少。 我们抵达南尝村的时候,村口的牌坊旁边,建起了巨大的灵堂来,吹吹打打,还有许多的孝子贤孙身穿孝服,跪在堂前哭灵。 那灵堂附近热闹极了,起码有四五百人,仿佛整个村子的人,都来到了这里。 我们走近一些,哭灵的、吹丧事的,张罗事儿的,打麻将的,闲聊的……闹哄哄的人群和四处跑动的小孩,让人感觉得到,这死者在村子里的地位,着实是有一些高。 我下意识地眯眼打量,却发现,这居然是苏城之的灵堂。 那家伙的黑白遗像,高高摆在了灵堂正中,而在遗像前面,则停着巨大的黑色棺木。 跟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家老大,跪在了棺木的最前面,哭得撕心裂肺。 我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一队黑色车辆从远处的大道过来,领头的是一辆黑色奥迪a6,停在旁边的停车场之后,从车上下来几人,看上去颇有领导气度。 一个长得与苏城之很像的中年人则带人迎了上去,双方握手寒暄,十分郑重。 趁着这边的热闹,我们往村子里走去。 走过了几条街巷,终于来到了一片有些破落的街区来。 来到这里,小狗的脸色有些沉重,他左右打量着,然后带着我们快步而行,很快,他来到了一处古旧的两层小楼前,先是打量周围,然后去推门。 这儿,就是小狗他家。 只不过,门紧紧地锁住了,小狗有些急,敲了两声之后,跑去旁边一排盆栽处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了一把钥匙来。 随后他打开门,将我们给带进了屋子里去。 因为有窗帘,房间里有些暗,小狗在客厅处喊了两声,无人回应,便直接走进了左手边的一个房间里。 我们走上前去,却瞧见小狗从里面走了出来,阴沉着脸说道:“没有人。” 我问道:“会不会是去葬礼那边帮忙了?” 小狗伸出了右手食指来,说道:“我擦了一下窗边和桌子上的灰,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我妈最爱干净了,即便是农活再忙,也不会如此邋遢的。” 马一岙问道:“你家厨房在哪儿?” 小狗指着客厅正面的门,说往里走就是。 马一岙走了进去,我瞧见小狗一脸悲愤的表情,开口劝道:“你先别往坏的地方去想,或许她有别的事情,出了远门呢?” 小狗摇了摇头,没说话,往厨房那边走去,我与朱雀跟着,走进了狭窄黑暗的厨房,听到马一岙说道:“锅里面有菜,但是都馊了,冰箱里面的蔬菜看上去应该是搁了一段时间,全部都蔫了,里面到处都是蟑螂和老鼠,看起来,你母亲应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砰! 小狗听闻,愤怒地出了一拳,重重地砸在门框上去。 马一岙走过来,低声说道:“你先别着急……” 小狗说道:“我之前的时候,还是心存侥幸了,以为祸不及家人,我如果逃了,苏城之那畜生应该不会对我母亲下手的,没想到……我恨啊,我如果早点儿回来……” 我听到他话语哽咽,朝着小狗的脸上望去,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噙着眼泪,却是悲恸得哭了起来。 马一岙说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你——你当日离开羊城的时候,只有半条性命,这边刚刚养好了伤,就跟着我们去了港岛,没待两天就过来了,如何能怪你?只能说苏城之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太绝了。不过你别着急,咱们先找人问问……” 他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问道:“谁在里面?” 我、马一岙心一紧,下意识地朝着小狗望去,而小狗低声说道:“是我的邻居和发小,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说罢,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客厅去,打开门,低声招呼道:“刘超,是我,进来说话。” 第三十一章 潜入苏宅 犹豫了一下,小狗最终还是决定跟这位叫做“刘超”的邻居加发小聊一聊,所以将人给领进了屋子里来。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却颇为老成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短袖上面扎着一捆白布,进来之后,他自己就把门给关上,然后低声说道:“小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狗说刘超,你先说,我能信得过你么? 刘超有些恼,说咱们打小玩到大的兄弟,自小的感情,而且你后来进了苏家,跟了四少爷,对我家多有扶持,每一次我被人欺负,你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帮我撑场,铁打的交情,天大的恩情,你怎么能说这话? 听到他赌咒发誓,我方才知晓,小狗并非是病急乱投医,而是与此人有旧,关系不错,才会露面的。 小狗听完刘超的话语,这才说道:“我妈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刘超说道:“接到苏家去享福了啊——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 去了苏家? 听到这话儿,小狗却是松了一口气来。 虽然脱离了我们的计划,但只要人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 小狗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并非没有城府,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上面是怎么说的?” 刘超说道:“上面说你跟四少爷之前去搞什么游侠联盟的时候,得罪了黄泉引,那是一个很邪恶的组织,后来你跟四少爷在羊城的时候,被那帮人给撞到了,然后发生了冲突,四少爷不幸身亡,而你则被敌人掳走了去……不过苏老大却不这么说,他告诉他身边的那几个伴当,说都是你的撺掇,才害死了四少爷,为此阿明几个还跟苏老大身边的几个伴当发生过冲突,阿明现在都还关在禁言堂里,没放出来呢。” 小狗听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问道:“那为什么接我母亲去苏家?” 刘超这才注意到我们,说这是,你朋友? 小狗说对。 刘超说道:“要不说咱们宝芝林的话事人苏先生仗义呢,甭管下面的人怎么议论,他都说你为了保护四公子,落入敌手,这就是一份情,现如今你生死不知,他得帮你把你娘养着,现在好吃好喝供着呢,我上回见了她一面,人都胖了好多——唉,可惜,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刘超有些伤感,小狗这才注意到了他袖子上的白布,说苏先生死了,现在宝芝林谁做主?是苏老大么? 刘超听了,不由得冷笑起来,说苏老大?哼,那个刻薄寡恩的家伙,连我们这些小人物都不服,更何况是八个长老,还有那些经理、主管呢——接掌话事人职位的,听说是是苏先生的三弟,四少爷的三叔苏牧之。 啊? 小狗说居然是他,他不是在肇钦那边当官么?而且还是处级领导呢。 刘超说道:“牧之先生虽然身在仕途,但终究还是咱宝芝林的人,而且也是苏家的基石,现如今李先生身死香港,他不站出来,谁能力挽狂澜呢?不过你还别说,到底是做官的人,这面儿还真的是大,就今天,从早上到这傍晚,不知道来了多少场面上的大人物,甭管是区里的、市里的,还是省里头的,听说连中央都有人过来呢……” 我们在旁边不便说话,小狗皱眉问道:“中央?” 刘超很肯定地说道:“对,是中央,听说是一个专门管理咱们这个行当的有关部门,乖乖,你说说,这样的人物,就苏老大那样的德性,他能镇得住场子?多亏了苏三叔在,这一是一,二是二的,毫不含糊……” 小狗没有继续谈及此事,而是问道:“我妈,人在哪里?” 刘超说道:“在老宅后边的偏院住着吧,你别担心,苏先生对她好着呢,好吃好喝供着,也不让她干活儿,前街的王留叔闺女,就是翠儿,你记得吧,她进了苏家,听说是专门伺候你妈呢。” 偏院。 小狗又问了几句,然后跟刘超嘱咐道:“刘超,你在这儿遇见我、还有我朋友的事情,别跟任何人说起,知道么?” 刘超拍着胸脯,说行行行,咱们是兄弟,你说啥就是啥,成不? 小狗又问,说对了,大家都在灵棚那边,你回家来干嘛? 刘超一拍脑袋,说哦,跟你聊忘了——冯老三叫我过来,拿到锅底灰过去,说是过来超度念经的那帮道士班子要用,我得赶过去了,要不然又得给那家伙给骂死…… 他跟小狗又聊了两句,让他今儿别走,等他回头忙完了,去置办点酒菜来,跟小狗喝两杯。 小狗点头答应,再一次嘱咐,刘超有点儿恼了,说怎么的,这才多久没见,这么信不过我? 小狗这才没有多说话,而当刘超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 我知道,他是准备将这个刘超给悄无声息地放倒去。 然而小狗在这个时候,却伸手,拦住了马一岙。 马一岙盯着他,表情严肃,而小狗却显得十分认真,让刘超离开了这儿。 那人刚刚走远,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会很麻烦的,时间紧迫,我们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小狗却说道:“他是我老家除了四哥之外,最好的朋友。” 马一岙说道:“那又如何?虎毒还不食子呢,但苏四还不照样死在了苏城之的手上?” 小狗摇头,说那不一样,而且,我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不多了,我不想失去他。 马一岙说我也不会对他如何,只是打晕了扔这儿,不让他干扰到我们罢了。 小狗还是很坚持,说不,我信得过他。 马一岙叹气,说好吧,既如此,那我们抓紧时间,赶紧去苏家老宅吧。 大家不再停留,匆匆出了门。 马一岙对小狗的这邻居还是有一些不太放心,出来的时候,还特意过去看了一眼那人,发现他果然在刮锅底灰,方才转身跟了过来。 小狗对这儿熟门熟路,带着我们往前走,而我则问道:“刚才那人说的中央有关部门,应该是天机处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的。 我说天机处的人过来干嘛? 马一岙说道:“应该是我们的话产生作用了,天机处过来确定苏城之那家伙到底死了没有,并且最好能够找到苏城之的一些把柄,方便以后的行事吧。” 听到这话儿,我说道:“这么说,宝芝林忙着应付天机处的人,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次机会咯?” 马一岙点头,说希望如此吧。 说罢,他问小狗,说你觉得你那位朋友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小狗的脸色有些阴沉,说道:“大部分是真的,但我妈未必是愿意去苏家的——她从来都是勤快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去苏家住着?另外从厨房的样子来看,我娘当时走得很急,未必会情愿……” 我点头,说对,如果真的是情愿离开的,为什么不把厨房收拾妥当了再走呢? 聊到这事儿,小狗越发地着急了,朝着苏家老宅,也就是村子的中心区域快步走去。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是有天机处在这儿打配合,让苏家疲于应付,但宝芝林的底蕴在这里,要万一碰到个什么熟人,那事儿可还真的有一些麻烦——毕竟那些话语,都是说给刘超这样的外围人员听的,至于具体情况,宝芝林的核心成员,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所以他们瞧见形迹可疑的人,都会有所警觉的。 好在苏城之的死,使得宝芝林这边的重心,都放在了村口牌坊下的灵堂处。 这情况使得这边人虽然有一些,但并不多,加上小狗对这一点的路十分熟悉,使得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苏家老宅的后门处。 到了这里,马一岙拉住了小狗,先是打量一番,然后对我说道:“我们得留人在外面预警和接应,你守在这儿吧?” 我指着旁边的朱雀,说让她在这里守着。 朱雀摇头,挽住了我的胳膊,说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心想这进到苏家老宅里面,不知道碰到什么状况,小狗身边多一些人,总是好一些的,所以对马一岙说道:“那你在这里警戒吧——你脑子清醒,到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判断。” 时间紧急,马一岙没有多作推辞,点头,说好,你们小心点。 商量妥当,小狗带着我、朱雀翻墙进了苏家老宅,这是传统的南方清式大屋,院墙高高,屋子宽大,青砖黑瓦,进了院子里后,小狗熟门熟路,带着我们走过两道走廊,来到了一个小一些的庭院,随后往屋子里走去。 我们直奔主屋,里面没有人,但是却有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在。 小狗认出了是自己母亲的,很是激动,开始四散搜寻,却并没有找到人。 而就在我们找寻的时候,院子里走来一人,进了屋子,瞧见黑乎乎的房间里多了几个人,吓了一跳,说你们是谁? 小狗扭头,瞧见那个少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开口说道:“翠儿,我是大勇,我妈呢?” 那少女一愣,有些结巴地说道:“啊、啊……她去产检了……” 啊? 第三十二章 顺藤摸瓜 产检? 小狗一愣,问道:“她陪谁去的?” 小姑娘有些慌张地说道:“她,她自己啊……” 什么? 小狗眼睛一红,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了那个小姑娘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早就死了,我娘怎么可能再怀孕呢?你这是在诬陷她,知道不?” 翠儿被小狗那近乎于扭曲的表情给吓到了,慌张地说道:“狗子哥,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你妈妈就已经怀孕了……” 我上前,拉住了小狗,低声说道:“你为难一个小姑娘干嘛?问清楚不就得了?” 小狗这才从极度愤怒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放开了翠儿,然后说道:“她什么时候去的?去的是哪家医院?” 翠儿犹豫了一下, 方才说道:“是区妇幼医院,早上去的,是赵大娘跟她一起去的……” 小狗听到,转身就走,我却拉住了他,低声说道:“你别着急,去把马兄叫进来。” 啊? 小狗一愣,问怎么了? 我瞧见他此刻脑子一片混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算了……你,朱雀,你去叫一下马兄。” 朱雀别看平日里挺闹腾的,但有正事儿的时候,却从不掉链子,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而这个时候,翠儿开始慌张起来,对小狗说道:“狗子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别杀我啊……呜呜呜,我都说实话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过来,只是帮着照顾你妈妈的,其它的,我啥也没干啊……” 她说着说着,吓得哭了起来,小狗一愣,看向了我。 我瞧见这小姑娘年级虽小,但是在宝芝林却历练了一些见识,于是不再瞒她,说道:“你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是让你睡一会儿,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算自己突然昏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不?” 瞧见我慈眉善目,十分和气的样子,翠儿仍不放心,下意识地往门边儿挪去,我虎了脸起来,冷冷说道:“怎么,是想要去报信么?你觉得,你能走出这门?” 我凶恶起来,远比小狗要可怕许多,翠儿直接给吓得腿软了,瘫坐在地上去。 她倒是个机灵丫头,差点儿就要给我跪着磕头乞生了,好在这会儿马一岙跟着朱雀进了来,瞧见这场景,低声说道:“怎么了?” 我看向了马一岙,说你的那孟婆散,还有多少? 马一岙说还有几人份的吧。 我指着翠儿,说给她用一下吧。 马一岙没有犹豫,点头,然后如同当初对付龅牙苏一样,开始对着翠儿施法,翠儿给我吓到了,不敢喊叫,也不敢动弹,就瘫坐在地,啥也不动。 等到马一岙将翠儿催眠,让她深深睡去之后,马一岙方才收住架势,看了一眼满脸铁青的小狗,然后问道:“怎么了?” 小狗说道:“她说我妈怀孕了,不在家,去区妇幼保健院产检去了。” 啊? 马一岙愣了一下,这才说道:“你母亲多大了?” 小狗低声说道:“三十五岁。” 啊? 这回轮到我们惊讶了,说怎么会这么年轻? 小狗低声说道:“我妈生我生得早。” 我忍不住说道:“难道,苏城之对你母亲……我艹,这他妈的也太不讲究了吧?” 马一岙却摇头,说不,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的想法,恐怕是想要再造一个小狗出来——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去医院捐过精华? 小狗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小…… 说到这里,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黑了下来,说道:“如果是想要延续血脉,为什么不找别人?为什么要找我妈?” 马一岙十分冷静,说道:“为了降低失败率。” 艹! 小狗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来,拳骨“咔嚓”作响,而随后他开口说道:“我要去妇幼保健院。” 马一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道:“这么晚了,不管做什么检查,按道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了的,去医院,应该是找不到人的。” 小狗这时着急了,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说谁陪她一起去的? 小狗说道:“赵大娘——赵家的二嫂子,算是苏家管理内宅的内管家吧。” 马一岙问道:“修行者?” 小狗点头,说对,而且很厉害,非常凶,我以前没少挨过她的骂。 马一岙说道:“现在我们得确定,你母亲到底是真的去了医院,还是因为天机处的到来,被他们转移到了别处去——你知道那个赵大娘平日的住处在哪儿么?” 小狗说她平时负责张罗苏府的一应内务,什么买菜做饭,清扫整洁等,都是她安排人去做的,现在……如果不陪着我妈的话,应该是在灵堂那边吧? 我说也未必,她或许在老宅这边看家呢? 小狗点头,说好,我去她住处找找看。 他带着我们出了那个偏院,往前面走,路上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什么人。 不过好在因为苏城之的死,使得大部分人都去了灵堂那边,而老宅这儿,也布置得一片素缟,也有小灵堂在,不过并不停棺,只是烧着旺旺的红蜡烛,将整个堂间点亮。 我们几人,如同幽灵一般,在苏家老宅里走着,巡视一圈,并未有见到什么人,便回到了院子里来,低声商量几句,准备去丧事那边瞧一瞧。 正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小狗的身子绷得紧紧。 我奇怪,说怎么了? 他指着院子东角的假山旁边,说我瞧见她了,她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瞧见有一个五十多岁、身宽体胖的妇人,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一片小假山里去。 我只来得及看背影,瞧不清那妇人的相貌,不过小狗如此确定,自然是不会错的。 不过我心头疑惑,说道:“她提着一食盒,去那儿干嘛?” 马一岙摸上前去,说道:“可能有密室。” 四人躬身,趁着夜色,摸到了小假山那边去,发现这儿有一个山洞,往里走几步,发现有一扇门,门下有台阶,深入地下。 我们往前走,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来,顺着台阶往下,发现转过一处拐角,居然来到了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客厅,而旁边还有一扇门。 那门虚掩着,我们走近一些,听到一个中气很足的女声说道:“秀兰啊,你现在这里待两天吧,中央的人下来了,我听上面的长老讲,你儿子犯了大事,跟了那个什么黄泉引,就是杀死四少爷的魔教,现在正在四处查呢,所以你还得待几天……” 有个女人回答道:“好的,麻烦赵姐你啦。” 前面说话的人,却是那赵大娘,她说道:“嗨,有什么麻烦的?书上有句话说得好,同是天涯沦落人,对吧,你是个寡妇,我那老头子常年不归家,我也算半个寡妇——咱们女人不怜惜女人,那还怎么活呢?说起来,我还真羡慕你,还能生养,而且老爷也开明,让你怀上一个,不让他老简家断了后,你说说,世上哪里去碰上这么好的东家啊?” 我瞧见身边的小狗变得激动起来,立刻确定,里面说话的另外一人,应该就是他母亲了。 小狗妈有些担忧地说道:“你说,苏老爷是真的死了么?” 赵大娘说道:“嗨,要不说坏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命呢?” 小狗妈说道:“可是我听三爷的那话,好像不是啊……” 嘿! 赵大娘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秀兰,我可跟你说,家里面的事情,你可别乱想,也别乱猜,你好好养你的胎就是了,其他的什么也别管,知道不?还有,上面的人说了,如果你儿子回来找你,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知道不——哎呀,不是要抓他去见官,老爷是这样的人吗?就是想要让他回来,别乱跑了,跟那帮亡命之徒混,脑袋挂在裤腰上,迟早有一天会没命的…… 她在旁边唠叨着,等小狗妈吃完了饭,她收拾完,往客厅这儿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叮嘱道:“你在这儿待着别乱走,这些天外面挺乱的,要是碰到谁,可就说不好了……” 我们几人,一直在门口埋伏着,等到那妇人探出身子来,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她给按到了地上去,那妇人也是修行者,一身的蛮力,拼命挣扎,如同一头野猪。 好在我们人多,我用了狠劲,死死压住那老娘们儿,然后又撕下了她的衣服,将嘴堵上。 里屋有些慌张,走出了一个容貌不错的妇人来,小狗瞧见,从地上爬起来,眼圈通红,走到那妇人面前来,双膝一跪,哭着说道:“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三十三章 空手而归 久别重逢,望着这个小腹微凸,脸盘发福的年轻妇人,小狗眼眶的泪水荡漾,止不住地要流了出来。 然而小狗母亲却一脸严厉地看着我们,她从声音这儿,也判断出了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却厉声说道:“大勇,你在干什么?快放开赵大娘!” 那被我和马一岙死死压住的肥胖妇人杀猪一般地喊道:“哎呀呀,哎呀呀,扑街仔呀,痛死我了——秀云,救我,救我,别让你崽杀我。” 砰! 马一岙受不住这满身狐臭的妇人挣扎,抬手,猛然一记手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大娘两眼一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啪! 就在赵大娘昏死过去的时候,另外一声清脆的耳光,则从我们的旁边传了过来。 小狗母亲冲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使劲儿扇了一耳光过去。 她并非修行者,用的劲儿不算大,但是却特别的清脆。 我和马一岙都愣住了,朱雀瞧见,有些眼热,准备上前,却给我一把抓住了胳膊,将她拦住,不让她搀和进这母子之间来。 小狗给自己母亲的一巴掌扇得也有一些懵,咬牙说道:“妈,你干什么?” 小狗母亲冲着自己儿子厉声说道:“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小狗瞧见母亲有些严肃,显然是对我们的闯入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妈,我这次回来,是想要接你离开的……你跟我走吧。” 小狗母亲往后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勇,你爹在世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让你做人要有良心,要懂得感恩,要知恩回报,但是你呢?你怂恿四少爷去外面做坏事,跟人鬼混,到最后,害得四少爷死了,你还跟仇人混在了一起……你说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你爹要还在世,信不信他拿皮带,把你抽死?” 啊? 听到她的这一通话,我们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小狗母亲这是给苏家洗了脑,以为我们几个,是黄泉引的人呢。 小狗赶忙解释道:“妈,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我朋友,而四哥也不是我害死的,是苏城之那老畜生!” 啪! 又一巴掌,落到了小狗的脸上,这回更重了,我瞧见小狗的右脸,直接就红了起来。 倘若是寻常人,只怕小狗早就急眼了,然而眼前这位,却是他母亲,无论如何,他都得受着。 而小狗母亲又扇了一巴掌之后,一脸失望地说道:“大勇,我对你简直是太失望了,你跟了这帮坏人之后,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苏老爷对咱们家有多好,你都忘记了么?你爹死了之后,咱们家没有了经济来源,要不是苏家帮忙,我能把你拉扯这么大?你能变得这么光鲜,还受教育?苏老爷这才刚死,你居然这么说他……” 连续的两耳刮子,使得小狗无比憋屈,面对着自己这个“糊涂妈”,他红起了眼睛来,大声说道:“什么苏老爷,我爹就是给他害死的!” “胡说!” 小狗母亲冲着小狗说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爹是出了车祸,给人撞死的——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这种事情,都敢怪到苏老爷身上去?” 她说着话,突然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小狗瞧见,赶忙起来,说妈,你怎么了? 小狗母亲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跟我走,去跟宝芝林的长老们磕头认错,告诉他们,你只是受了奸人的蛊惑,才做出这些蠢事来的——你放心,宝芝林的长老们,都是明事理、懂分寸的,对你一直也都十分爱护,他们会原谅你的,虽然会有惩罚,但妈陪着你…… 她这般说着,小狗却耐不住了,反手一抓,说妈,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想跟我走,等回头了,我在跟你仔细说。 “你敢!” 就在这个时候,小狗母亲左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尖锐的剪刀,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因为太过突然,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她冲着小狗骂道:“你敢乱来,我就捅死我自己。” 她的意志很坚决,瞧那劲儿,仿佛再重一点,就能够将自己的脖子扎透了去。 瞧见她这样,小狗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放开了母亲的手,往后退去,然后难过地问道:“妈,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小狗母亲也一脸悲痛,说孩子,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两人僵持,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马一岙听到,快步冲到台阶处去,随后他喊道:“小狗,有人来了,我们得走了。” 我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靠前去。 小狗母亲虽然果断,但她毕竟不是修行者,我有信心在她动手之前,将她手中的剪刀给拿下,然后将她带走。 然而小狗却发觉到了我的企图,他回过头来,冲着我摇了摇头,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砰、砰、砰…… 小狗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因为用力实在是太重了,导致那地砖都碎裂了去,而他的头上也流了一脸血。 随后他抬起头来,对母亲说道:“妈,你不信我,没关系,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一天你想开了,让刘超托个口信给我,我到时候再过来接你。” 说罢,他霍然起身,朝着出口跑去。 我瞧见小狗放弃了将自己母亲接走,心中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跟着出来。 没想到我们刚刚出门,就瞧见马一岙已经与人交了手来。 黑暗中,不确定来了多少人,总之十来个是有的,而且都是高手,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马一岙掏出了那把折扇来,帮我们守在门口,不过对方猛攻,却有些乏力,好在我们这个时候顶了上来。 我瞧见这般热闹,知道事情有些危急,当下也是不顾别的,掏出了熔岩棒来。 熔岩棒出,九路翻云第一法。 先锋手。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先锋手以势压人,先声夺人,上来就将这一帮围攻者给吓退,而马一岙抽了声,回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说你娘呢? 小狗一脸沮丧,说她不肯跟我走。 马一岙毫不犹豫的说说道:“她不走,你不会强行带着她走?她一直都给苏家洗脑,对你有所误会也是正常的,等回头了,我们再慢慢解释就行了,你这会儿了,该出手时就出手,装什么孝顺呢?” 小狗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妈的性格,她特别刚烈的,现在对我误会这么深,我再强行来,她真的有可能自杀的……” 马一岙撇了一下嘴,虽然不认同,却也没有再与小狗争辩,而是上前来,与我专心对敌。 这儿是苏家老宅,又是宝芝林的重要据点,周围宝芝林的成员,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虽然这些人并非都是修行者,但来上一大堆,还是能够活活耗死我们的。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高手呢? 所以我们并没有想法在此久留,挡住了前面这帮人的攻击之后,且战且退。 苏家老宅院子大,围墙高,我们冲到了院落中间来,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虽然不少人都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但也有强者。 其中一个刀疤脸,给我的感觉,更有江湖宿老的实力,每一掌涌来,都如同波涛拍岸,气劲翻涌。 而与他一般实力的人,在短短的三两分钟内,又多了两人来。 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退到了后门那儿,小狗深吸一口气,猛然一冲,一脚就将那不知道多重的大门给踹飞了去。 门外也有人在守着,刀剑齐落,想要将我们给团团围住,而就在此时,一直游走边缘的朱雀突然间厉喝一声,宛如莺啼,紧接着一股近乎于发白的焰火,从她口中喷出,落到了我们的身前去。 那火焰落地即燃,别说木头,就连石头都仿佛变成了熔浆一般,恐怖的高温和火焰,不但将整面墙都点燃,而且还形成了一道火墙,将追兵隔绝。 走! 朱雀创造出来的这机会,我们自然得把握住,当下也是一阵狂冲,将门口拦截的这帮人给冲得七零八落,虽然在小狗的带领下,朝着西边走去。 四人脚程很快,一般人都追不上我们,而能追得上的,我和马一岙都发了狠,用下重手,将来人给打伤了去。 如此且战且走,身后的追兵渐渐少了,小狗指着前方的一片山,说上那边去。 我们跟着小狗,出了村子,越过田间,然后顺着小道上了山。 小狗对于这一片林子十分熟悉,带着我们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处山顶处,我们停下来歇息。 回望山下,却瞧见那火势并未停歇,整个一片苏宅,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去。 什么情况? 我们都看向了朱雀,而朱雀则一脸无辜地说道:“不可能啊,我的那朱雀神火,只能保持三分钟热度,时间一过,会自动熄灭的,哪里能造出这样的火势?” 听到这话儿,我们的脸都是惊疑。 如果不是朱雀,那么……难道是苏家故意的? 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 可怜小狗心 我的脸上满是疑惑,而马一岙却瞬间反应过来,冷笑一声,说好一招暗度陈仓、顺势推舟啊。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无论苏城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假死,我们都知道,他的死亡,无疑是抵消了这一次泄密的巨大危机,因为不管如何,宝芝林毕竟是国内正规经营的企业,天机处也是有着多个部门约束的,苏城之一死,死无对证,就已经抵消了大部分的舆论风险,即便是我们再如何宣扬,别人也会以‘死者为大’的理由,不再讨论此事……” 我点头,说他这一步,走得的确高明,不过自个儿把自己老宅烧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马一岙说道:“天机处并非那么容易糊弄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人过来这儿打探,表面上自然是关心,不过其中的意思,双方无疑都是知道的,那么这个时候,宝芝林再出现这么一事儿,老家都给人烧了,如此凄惨的情况下,你觉得天机处行事,还敢不敢那么不近人情?” 我这时终于明白过来:“卖惨?” 马一岙点头,说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毁灭证据。 我说苏家这儿,有高人坐镇啊——苏城之在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确定,按道理说,他家伙如果真的活着,为了避嫌,肯定是会找地方蹲起来不露面的,否则一个不小心被抓了,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就都前功尽弃了。当然,遥控指挥,也许有可能。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忍不住地吸了口凉气,这才明白,江湖险恶,原来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跟这帮老狐狸天天斗法,还真的是辛苦。 聊完了苏家的大火,马一岙回过头来,问小狗:“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虽然我们都把小狗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但实际上,作为宝芝林培养出来、具有独立意志的年轻高手,他也是有着自己想法的。 我们也需要尊重他的意见。 小狗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如今的我,能力卑微,完全没办法肆意挥洒,不过之前铁头哥跟我说过,在西北兰州,有一个族群,也是天狗一脉,里面有许多强者,而且还有最适合我修行的法门,我想如果安顿了我妈之后,就去那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深造一下,让自己能够‘立起来’,不至于像今天一样,事事逃避,毫无办法……” 去西北? 马一岙点头,说既然是于哥指点的,那自然是没错的,但问题在于,你现在并没有将你母亲接出来,这怎么办? 小狗低头,咬着嘴唇,说道:“那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她毕竟有着身子,跑动也不方便。” 我问道:“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动手?” 小狗说我妈性子刚烈,如果我执意将她带走的话,说不定她真的就将自己捅了;即便是我们能赶在她之前抢下,但她情绪激动,再加上外面又是一番动荡,要万一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怎么办?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她就待在苏家,安心养胎呢。 为了孩子? 我们都只注意到了大人,却忽略掉了,他母亲肚子里面,还有一条小生命。 那,可能是小狗的弟弟,又或者妹妹,他不愿意有任何的因素,让那条小生命流产了去。 朱雀这时也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跟你母亲说出真相、解除误会呢?我都替你着急了。” 小狗苦笑,说我若是说明真相,她还能安心养胎么? 这…… 我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狗,心思居然会如此的细腻。 马一岙长叹一声,说:“今天闹得这么大,苏家必然是有所防范的,以后想要再将你母亲接走,恐怕就会很难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狗,我跟天机处的田副主任有点儿关系,她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联系她——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官方,来给宝芝林施加压力,将你母亲给接出来,你看怎么样?” 小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在苏家还算安全,即便那个孩子以后也逃不过我这样的命运,但那也是结丹之后的事情。我现在,还是太弱小了,以至于无法保护我的家人,所以我需要在这一段时间里迅速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起一切……” 小狗坚决而倔强地拒绝了我的提议,我瞧见他如此固执,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劝。 各人有各法,我们作为旁人,也只是尽人事而已。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订婚宴上,瞧见光鲜亮丽的秦梨落,我心中颇为自卑,打起了退堂鼓时,马一岙当时跟我说的话。 他只能尽人事,最终的选择,还是在当事者本人。 这些是无法越俎代庖的。 理念不同的时候,去大包大揽,很多时候,就会从朋友变成敌人。 我们不再议论此事,马一岙拿起了电话来,想了想,准备拨给李洪军,说明此事,免得到时候苏家险恶,将放火之黑锅甩到了我们的头上来。 然而打了两遍,方才发现,这山里没有信号。 两千年左右,那会儿的通讯网络,远远不如后面的那般,但凡到了稍微偏僻的山区,那信号就时有时无,马一岙也没有太多在意,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我们先撤吧。” 尽管不知道苏家会不会继续追来,我们还是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行人继续走着,因为怕惊动警方,在道路上拦截,所以选择往山里前行。 走了一个多小时,朱雀呵欠连连,说:“困死了,困死了,我们找个地方睡吧,好累啊……” 她跟秦梨落的这个身体,虽然相容,但到底还是有一些相性不符,头一天又拉着我不知道聊了多久,此刻困倦,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别说她,我也是眼皮子打架,困得不行。 马一岙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山上住一夜吧,明天咱们再去羊城。 朱雀拍手,说好,好。 小狗对这一带最是熟悉,他带着我们往前又走了十分钟左右,居然来到了一处崖边,然后在灌木丛生的缝隙里继续走,却是来到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里。 这山洞里不但有野营的睡袋,还有一些常用的米面和柴火,以及一些生活物品。 在最里面,居然还有一汪水眼。 瞧见这个,我们就知道小狗曾经来过这儿,一问他也不隐瞒,说这是他和苏四的秘密基地,以前两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想在宝芝林待着了,就会跑到这儿来散心。 两个人弄点吃的,然后会到洞口前的大石头上,躺着看天上的星星,聊着心事,感觉什么烦恼都会很快过去了。 只可惜,当他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物是人非,苏四早就已经去了黄泉,不在人间。 说句心里话,不管苏城之有多么的险恶、畜生,但苏四,却没有沾染到他的一丝阴险,从这一点上来说,实在是很难得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只可惜这样的人,却被自己的父亲害死了。 唉…… 我们在小狗和苏四的“秘密基地”住下,睡袋有限,所以就让给了朱雀和小狗,毕竟一个是女孩子,而另外一个,只是个少年郎。 我和马一岙坐在稻草堆上,也不生火,简单地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和罐头,便各自歇去。 我睡之前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朱雀睡相不好,跟昨天一样,半夜爬到我身上来,特意将睡袋给扎了严实。 如此一天,大家都颇为疲惫,所以都没用多久就睡了,而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间闻到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在鼻翼间游绕着,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来,却瞧见马一岙猫着身子,正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口外望去。 他仿佛背后有眼睛,感觉到我起来了,低声吩咐道:“屏息,有毒。叫他们两个起来,外面,来了很多人。” 我赶忙去摇醒小狗和朱雀,然后问道:“什么来路?” 对我们心怀仇怨的人,可并非只有宝芝林一家。 马一岙摇头,说说不准,咱们得准备强冲。 小狗一摇就醒了过来,然而朱雀这儿,却睡得死沉死沉的,怎么摇都不醒。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逗我玩儿呢,等到我将她从睡袋里拖出来,去扒拉她眼皮的时候,才发现朱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整个人都陷入了植物人一样的状态中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一岙显然注意到了这里,问道:“她怎么了?” 我摇头,说不知道。 说话间,我吸到了两口臭气,顿时就有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涌出,马一岙瞧见,说道:“走,我们杀出去……” 说罢,他身子猛地一沉,然后冲了出去,立刻就传来一片惊叫声。 我背着秦梨落,也随着小狗一同冲出,外面一片混乱,而在黑暗之中,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短发女人。 长戟妖姬? 第三十五章 身陷重围 瞧见长戟妖姬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咯噔一下,就感觉我们这一回,恐怕是要完蛋了。 长戟妖姬是谁? 黄泉引的大司马,一个神秘得让人难以捉摸的女人。 我见过她好几次了,但都没有怎么交过手,感觉到她这人最喜欢的,不是与人交手,更多的是在观察——她对于胜负,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执着,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她有一种置身事外,并不愿打破事情进展的态度。 这样的人,方才是真正可怕的,因为在她的心中,没有什么事或人,能够让她感觉到太多畏惧。 她如同幕后的阴影一般,让人心头沉重。 而此刻,她的出现,也的确让我为之一惊,就在此时,突然间从左侧,有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背着朱雀,行动有些不太灵活,只有慌忙朝着旁边退去,而小狗也适时上前,帮我挡住,却是一头浑身是毛的夜行者大汉。 那家伙足有两米高,斑纹利牙,前额泛白,血盆大口,凶恶无比,却是寅虎之属。 此人冲上前来,毫不犹豫地猛然挥了一拳,那爪子尖锐,宛如钢刀,小狗后撤,却被那人贴身缠住,将其扑倒了去。 而马一岙这边,也被数人给包围住,轮番进攻。 这些人,有的是显露出了本相的夜行者,而有的,则无端凶猛,也不知道是个啥。 我眯眼打量过去,瞧见那长戟妖姬的气息,一片汪蓝,边缘处又透着几分墨黑,隐约间又有金纹,三重交叠,却是我瞧见过的夜行者气息之中,最为独特的一种。 这种气息,让人本能上就感觉到排斥,觉得极度危险。 而此刻,她也是如同毒蛇一般,盯上了我。 准确的说,应该是盯上了我背上昏睡之中的朱雀。 随后她猛然一挥手,七八个黑影从坡下浮现,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这时我方才发现,这会儿出现在长戟妖姬的这帮人,与东兴十八罗汉那一帮,是完全不同的两派。 特别是朝着我快速冲来的这些家伙,蒙头蒙面,身材矮小,全身短打劲装,看上去,有点儿岛国片里的忍者形象。 咄、咄、咄…… 我一边撤,一边打量,心中突然一阵惊悸,下意识地平移几步,却有一排飞刀,落在了我身边的一颗大树上。 那飞刀呈现三角,却是日本忍者最着名的武器“手里剑”。 紧接着,我前面虚无的空间之中,突然间浮现出了一把黑色的刀来,那把刀通体漆黑,唯有刀锋处,在月光的照耀下,方才显现出一丝让人惊悸的锋芒来。 铛! 我左手扶着背上的秦梨落,右手也将熔岩棒抽了出来,瞬间变大,猛然一棒子,朝着前方砸去。 刀锋与棒身碰撞,将那刀,连同用刀的黑衣人,给直接击退了去,而那家伙却成功地拦住了我,使得身后的一群人朝着我围了过来。 这帮人训练有素,不管是目的性,还是纪律性,以及执行力,都是十分的强。 很明显,他们在一起,不知道有过多少的配合。 当瞧见七八件经过特殊反光处理的武器,从各个角度朝着我这儿或者斩、或者刺,或者捅过来的时候,我知道,再单手对敌,只怕我和朱雀两人,都得交待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我也是当机立断,将朱雀给扔在了地上,随后双手抓棒,猛然一喝。 呼…… 先锋手,五行开。 熔岩棒在手,九路翻云棒法陡然施展而出,这一手罕现于世的棍棒之法,在一瞬间将周围的诸人都给打退了去。 所有的进攻,我都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没有一丝犹豫和软弱。 将我围住这几人,除了一个拿着一根两边包铜忍棍的家伙,其余的人都没有长武器,在这样的开阔地,我的熔岩棒一经施展出来,棍扫一大片,却是顿时间就将阵地扎稳了,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而那个拿着忍棍的蒙面黑衣人试图架住我的攻势,让自己的同伴上前偷袭,却给我三两下,一记“夺命”,将那忍棍挑飞之后,猛然一棒砸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咔嚓…… 如果说面对着宝芝林的人,我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留手,生怕惹上官司的话,对于黄泉引这帮完全邪恶的家伙,我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让人讨厌的程度,就如同老鼠与蟑螂一般,而且我与黄泉引之间的仇怨,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老金之死去,所以我这一下,是用上了狠劲儿的。 那人被我狠戾雄浑的九路翻云“夺命”打中,也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那脑壳碎裂,紧接着整个脑子都直接缩进了胸腔里去。 “尾田……” 一群日语响起,我身周的这帮人瞧见自己同伴死去,悲愤欲绝,身形陡然变化,原本矮小瘦弱的体型,居然变得肥硕起来。 其中一个家伙的头套遮挡不住,居然露出了老鼠一般的脑袋来。 子鼠夜行者? 我没有想到这一帮日本忍者一样的家伙,居然是子鼠夜行者,当瞧见他们愤怒无比、显化本相之后,我发现他们的眼睛,一瞬间变得碧绿发光,如同灯光聚焦之下的极品翡翠,里面荡漾着诡异的光芒。 我有些迟疑,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身边的朱雀在移动。 低头一看,我瞧见土里面居然伸出了两只手来,想要将朱雀拉进一个刚刚挖出来的坑里去。 砰! 熔岩棒陡然出击,砸在了其中一只手上。 那手并非人手,而是毛茸茸的,尖端是尖锐的爪子,但不管如何,都抵不住熔岩棒的力量,给直接砸成了碎肉。 那家伙受创,疯狂地叫喊着,周围的人也奋力冲来,我抬起脚,猛然一下、两下、三下,将那人给直接踩死之后,朝着周围猛然挥了一圈熔岩棒,将人给逼开之后,瞧见小狗跟刚才扑倒他的那个寅虎夜行者一阵翻滚,最终将其打倒,勉强站了起来。 我用熔岩棒挑起朱雀,冲着小狗喊道:“小狗,帮我保护她。” 小狗猛然扭头过来,双目赤红,微微突出的牙齿雪白铮亮,表情狰狞,不过却还有自我意识,听到了我的招呼,猛然一蹿,来到了我的跟前。 此刻的我已经知道,那帮人是冲着朱雀过来的。 我也能够猜得到,长戟妖姬,以及黄泉引这帮人,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宝芝林告的密,所以将朱雀扔到了小狗怀里,让他保护。 随后我熔岩棒在手,九路翻云,奋力抵挡那帮子鼠疯狂的进攻。 说真的,倘若不是前面的那一次集训,以及南华前辈授予我的“九路翻云棒法”,我恐怕是扛不住的。 事实上,即便此刻,我全力而为,也只能勉强护住小狗和朱雀而已。 好几次,我都想引燃浊阴之力,让自己爆发出来。 唯有如此,我方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破局。 但我不敢。 爆发之事,如同预支精力,瞧见当前局势,我们身陷重重包围之中,我若是爆发了,虽然能够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战斗力,但等到力量消失之后呢? 那时的我,岂不是也变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我勉力维持着,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突破重围,回到了我们这边。 他与我一起,扛住重重攻击,然后焦急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我一边挥棒,一边摇头,说不知道,叫不醒,不知道是中了这帮人的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事实上,如果朱雀在的话,凭借着她的经验和修为,或许能够带着我们突围,但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反而加重了我们的负担。 马一岙一把折扇,与人缠斗,潇洒而利落,宛如翩翩佳公子。 别看那扇子花哨,但马一岙施展开来,也格外凶悍,有一人攻得凶猛,却疏忽了防守,给马一岙瞅准机会,陡然前击,那扇面划过,却是将那人直接割喉,栽倒在地去。 不过这只是很难得遇到的机会,因为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身陷重重包围之中,我们逃脱不得之后,就陷入到了层层叠叠的攻势里去,挣脱不得。 这帮人分作三部分,一部分就是刚才与我交手的那些子鼠夜行者,个个凶悍莫名,手法多变,而且配合娴熟。 另外一部分,则是五六个夜行者,包括那个与小狗缠斗的寅虎夜行者。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修行者,而这些人,手中的兵器普遍是剑。 那剑,可不是公园里老头儿老太太练太极用的,而是实打实的钢剑,挥舞起来,飒飒生风,锋寒毕露。 我们身陷重围,勉力维持着,而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长戟妖姬冷哼一声道:“都是些废物——乾坤二老,有劳两位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东一西,突然传来两道闷哼。 随后,一冷一热,两道劲风,从东西两侧,陡然吹起,如同十三级的台风,扑面而来。 轰…… ******** 小佛说:如何脱敌,且看加更。 第三十六章 临危不变,大将风度 有“玄冥二老”鼠王普锐斯和大猩猩格瑞拉这样的例子在,所以听到“乾坤二老”的时候,我的心脏一阵狂跳,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当宛如十三级台风一般的冷热狂风,从东西两侧陡然升起的时候,我瞧见马一岙和小狗的脸色都有些惊惧。 敌人,很强。 无论是眼前的对手,还是我们三人,跟这两人,都不是一个级别。 轰…… 恐怖的风压之中,两道黑影陡然出现,宛如魅影一般,落到了圈子的外围,而下一秒,我就感觉到一股寒力,倏然出现在了我的胸口处。 我的反应十分迅速,当下也是将熔岩棒往前一横,却有一只爪子,陡然抓在了我的熔岩棒上。 而如果没有熔岩棒挡着,这一下,仿佛就直接抓在了我的心脏处。 我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去,没想到那爪子并没有放开,而是陡然一抓,往回拽去。 而这个时候,我瞧见了对我出手的这人,却是一个满头银发,却长着一张成熟美艳脸庞的妇人。 她的脸看上去仿佛只有二十七八、三十来岁,但脖子处和手上的皱纹,却犹如干枯树皮一般,完全就是七老八十、垂暮之年的模样,更让人觉得难过的,是她的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陈腐、古怪的气息来,有点儿尸体发臭的气味。 如此古怪的反差,让那银发美妇在我眼中,显得格外恐怖,而她猛然往回的那一拽,却如同猛兽一般,让人难以抵挡。 很强。 好在敌人虽强,我也不再是初入江湖的小角色,在一瞬间,将浊阴之力涌入了熔岩棒中。 力量的狂涌,使得那根看上去如同石头疙瘩般的棒子,在瞬间变得炽热发光,里面流动的岩浆凝而不散,散发出了极度的高温来。 那银发美妇受热,爪子陡然回缩,却是化作了冰霜之色,上面有腾腾雾气笼罩着。 而另外一边,小狗发出了一声怒吼,却是被袭击到了,连同着朱雀一起摔倒在地。 我陡然回头,却见一个满身火光的秃头老汉出现,双手满是明黄色的火焰,想要再次攻击,却给马一岙给挡住了去。 觉醒了金蝉子体质的马一岙没有再负重前行,此刻也爆发出了极强的实力,折扇一挡一抽,却将那家伙给逼开去,随后他却并没有去救小狗,而是脚尖一挑,将昏迷之中的朱雀给揽在怀中。 他折扇一回,抵在了秦梨落雪白修长的脖子上,厉声喝道:“住手,否则我切下她的脑袋!”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个秃头老汉给他喝住,翻了一下白眼,冷然说道:“年轻人,你说停手就停手?呵呵呵,有本事,你把这小娘子给杀了……” 马一岙被他盯着,额头上的汗水滑落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不要逼我。” 秃头老汉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老式褂衫,后脑勺上面有一道疤痕,从头顶一直延续到脖子处去,旁边还有针脚,仿佛上面盘踞着一条红亮的肉色大蜈蚣,十分恶心。 他哈哈大笑,说来,来,你有本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给身后的人打断了:“好,你先别着急,有事慢慢商量。” 秃头老汉脸色一变,猛然扭头来,喝道:“我说话,哪个在……大司马,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前半句在呵斥,而后面瞧见说话的那人,居然是长戟妖姬,脸色却是缓和了许多,不过眉头皱起,显然心中还是很不满的。 长戟妖姬缓缓伸出了手指,朝着马一岙那儿指去。 大家朝着他望去,这才发现,被他揽在怀里的朱雀,也就是秦梨落,脖子处,居然有鲜血往下滑落。 他是真的准备杀了秦梨落。 正因为感觉到了马一岙的决心,一直旁观不插手、只负责指挥的长戟妖姬,方才及时出现,制止了这一切。 而这个时候,与银发妇人交过手的我,也退到了马一岙旁边来,将他护住。 旁边的小狗颇为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灰头土脸。 而周围,十几二十人,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长戟妖姬走到了前面来,典型的黑色短发,以及面无表情的脸,凝视着我们好一会儿,这才对马一岙说道:“现在的你,跟当初见你的时候,差别很大啊,整容了么?” 面对着重重强敌,马一岙却不慌不忙,微笑着说道:“主要靠气质。” 长戟妖姬指着身边这两个老东西,然后说道:“知道他们是谁么?” 马一岙点头,说道:“黄泉引有十老,分别是玄冥二老、乾坤二老、奇门二老和神户四老,你既然自报家门,我自然知晓,这两位,便是坐镇新加坡的乾坤二老,大名鼎鼎的秃头龙王李隆言,和雪花神女柯荔枝,对吧?” 长戟妖姬点头,说不错,不愧是王朝安的弟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子弟,见识不浅——如果是这样,你也应该知道,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你们应该是逃不了的,既如此,何不束手就擒?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反抗一下? 长戟妖姬指着马一岙挟持的朱雀,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反抗?拿你兄弟女人的性命,来要挟我们? 马一岙十分平静,并不理会长戟妖姬的嘲讽,而是平静说道:“你们的主子,给你们下的命令,想必是活着的秦梨落,如果死了,是会有很多人担责任的,对不对?” 长戟妖姬冷然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马一岙保持着那惯有的笑容,继续说道:“死去的秦梨落,身体里融合的朱雀妖元,会随着肉身失去了活力而迅速消散,而这样的秦梨落,并不是你们主子愿意见到的,对吧?既如此,你说她是不是就成了我们唯一的生门呢?” 原来,这就是马一岙毫不犹豫挟持秦梨落的原因啊? 我心中方才释然,而长戟妖姬则在冷笑:“你的想象力很丰富,怎么,你想要凭借着她的生死,来威胁我放你们离开?” 马一岙点头,说正是如此。 长戟妖姬伸手,指着旁边的银发美妇说道:“柯老,麻烦你给他看看。” 那银发美妇修为很高,此刻全神戒备,气息张扬无疑,却是一整片冰雪纯净的白色,而听到长戟妖姬的话语,随手一捞,却有一大坨的雪球,从地上浮现出来。 它浮现之后,不断旋转,然后渐渐变大,十几秒之后,一个半米直径的冰球,出现在了银发美妇的右手食指间。 她举重若轻地用一根手指,顶着这颗晶莹剔透的冰球滴溜溜地转动,而长戟妖姬则缓缓说道:“你刚才的说法,只对了一半——我们的头儿,的确是让我将人给带回去,但即便是死了,有雪花神女在,将她的尸体冰封起来,损失其实也并不多……” 长戟妖姬简单的话语,直接将我们逃生的希望给湮灭。 然而马一岙却并不在意,笑了,说既如此,你又何必喊停呢?来吧,你们动手,我杀人。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脸色平静,中性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准备杀人的样子。 而这样的马一岙,让长戟妖姬来了兴趣,她也笑着说道:“有些事情,既然能够做到完美,为什么要留遗憾?咱们不如来谈一谈,探讨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 马一岙说道:“比如?” 长戟妖姬说道:“比如你将人留下来,而我们一个小时之内,不会对你们进行任何追杀;在这期间,你们有多远逃多远;而时间一结束,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何?“ 马一岙说道:“听着好像挺有建设性的样子,不过……” 长戟妖姬挑眉:“不过什么?” 马一岙微笑着说道:“不过黄泉引的信用,一直都不好,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们呢?” 长戟妖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想怎么办?” 马一岙指着下山的路,说不如这样,你放我们离开,半小时之后再追杀,到时候大家再碰到,各安天命,你看如何? 长戟妖姬冷冷说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到时候你又拿她来威胁我们呢?” 马一岙笑了,说正如你所言,你刚才的建议,是拿我当傻子么? 长戟妖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向了我,说侯漠,马一岙拿你恋人的性命来威胁,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挑唆我与马一岙的关系,不由得笑了,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长戟妖姬说道:“不如这样,马一岙你留下来当人质,我放了侯漠和秦梨落,以及你们这小兄弟离开,你看如何?” 她突然转换话题,让我们有些措不及防,就在我们准备考虑这个的时候,小狗突然大声吼道:“小心。” 他猛然出手,一脚蹬向了马一岙的身后,将一个黑影子给陡然踹开去,而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道发白的火焰,从马一岙的背上涌现出来,化作莲花万朵,落到了我们的周围。 关键时刻,朱雀醒了。 第三十七章 朱雀花归何处? 醒过来的朱雀,身上散发出了一大圈发白的火焰,而这些火焰汇聚的瞬间,被马一岙陡然一指,居然化作了万朵白莲,陡然盛开。 莲花绽放,凝而不散,落于周遭,恐怖的温度除了那位秃头龙王李隆言之外,其余的人等,纷纷退却。 而下一秒,朱雀双手一张,却有一股气流从地上升起,将我、马一岙和小狗全部托举,陡然间朝着上方腾起。 就好像是打气筒一样,陡然而出的力量,将我们如同炮弹一般,弹射出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腾然飞到了半空之中,发现下方的人骤然变小,而那个秃头老者非常不乐意,冷声哼道:“小娃儿,敢在我面前施展这等飞纵之术。” 他也腾然而起,飞身往上,朝着我们抓了过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我们被一股怪力托举,人离地下,足有数十米,随后隔空横移,不知多远。 那家伙虽然腾空而起,却连一根毛都没有办法抓到。 我就这般莫名其妙间,人就飞了起来,不过这样子并非潇洒,腾云驾雾,而是给某种力量托举着,隔空横移。 而随后,那力量消失,我们几人,却如同没了翅膀的鸟儿,倏然下落。 好在这个时候,高度已经很低,下方又是林子,所以我们砸落下来,虽然狼狈,但却没有伤到根本。 我落到了几棵大榕树交缠的树冠之上,从树上一直落到下边的泥土里,浑身都疼,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朝着旁边冲去,瞧见马一岙将朱雀紧紧护着,而小狗则落到了头上的枝干处。 两人皆无事,唯有刚刚醒过来的朱雀,趴在地上,开始呕血。 一边吐着,她一边抱怨道:“人类的身体,还真的是弱啊,没有了翅膀,连飞都全凭力量消耗……” 原来刚才竟然是她力挽狂澜,将我们全数给救走。 朱雀虽然生性善飞,但脱离了以前那一具熟悉而强大的躯体,藏于秦梨落的身体里,虽然在刚才,使出了那股神奇的力量,将我们腾空带走,但终究并非本能,全凭消耗妖元而为,此刻行气不畅,所以才会呕血。 我快步走上去,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朱雀一脸惊喜地看着我,说大圣哥哥,你这么关心我啊? 我有些无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侯漠!” “让开!” 我的话让朱雀骤然变色,她陡然拨开了我,我以为她在生气,却不曾想她却是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陡然朝着夜空甩了出去。 嘎…… 那一下,如同出膛炮弹,我听到半空中传来一道不似人言的惨叫,紧接着有人坠落下去。 朱雀对我们说道:“那帮人里面,有追踪的高手,来,我给你们做一个净化,暂时消除你们身上的气息,然后我们赶紧逃走……” 她说完话,又呕起了血来。 那血顺着她的下巴流下,而她却丝毫不在意,口中念叨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随后指尖处出现了一缕白色火焰,在我们的身周浮动,随后她让我们揪下头上、腋下和丹田三寸之下的毛发,让那火焰灼烧。 这些毛发灼烧之后,却是化作几道光束,如有生命一般,朝着好几个方向倏然飞去。 弄完这些,朱雀方才说道:“我们得走了。” 小狗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他对这一带最是熟悉,很快就判断了我们的方位,然后带着我们往山外走去。 之前我们不敢出山,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宝芝林将那一场大火的锅甩在我们头上,然后用世俗的力量来对付我们,而现在我们才发现,是我们高看了宝芝林,或者说苏家,那帮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勾结黄泉引的人,来对我们进行截杀。 从目前的环境来讲,黄泉引因为此前几次肆无忌惮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官方的注意,虽然还谈不上“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程度,但讲道理,他们远比我们几人,更加害怕官家。 所以人越多的地方,他们下手,越是忌惮。 本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不敢停顿,加快教程,开始往山外行去。 说起来,虽然朱雀带着我们逃离,但她的力量终究有限,并没有能够带着我们一遁千里。 我们相隔,恐怕也就几个山头而已。 凭借着黄泉引的实力,相信很快就能够追上来的,好在朱雀对于空中的东西,最是敏感,陡然间,却是将一名跟过来的飞禽夜行者给打伤,让其无法追来。 随后我们隐匿身形,开始撤离,空中不断有东西跟缀而来。 有时是一头苍鹰,有时又是一只蝙蝠,有时又是一团黑雾,总之花样多多,显示出了追踪者里,有行家坐镇。 否则先前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我们休息的地方。 不过这些东西,在朱雀面前,都显得十分小儿科,她对于空中之物最是敏感,一经发现,立刻飞石而上,将其打落下来。 她的超卓表现,让马一岙啧啧生叹,也发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来,低声问我。 我并不隐瞒,将事情的前后来历,跟马一岙说起,他听完,不予置评,只是深深地望着朱雀,并不多说什么。 我们被袭击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多,而随后我们在山里奔行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大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处小镇子。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太多讲究,小狗瞧见一辆违章停在路边的小汽车,便走了过去,鼓捣两下,门开了。 他又弄了一会儿,那汽车居然启动了起来。 众人惊讶,不过也来不及想太多,都上了车去。 小狗年龄不到,没有驾照,不过宝芝林并不缺汽车,自小就练得一身好技术,他开着车,我和朱雀在后排歇息,而马一岙则拨通了电话。 这一晚追逃,朱雀的身体有点儿吃不消,我发现她脸色苍白,十分担忧,而上车之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枕着我的腿就睡了过去。 马一岙打出去的电话,是给李洪军的。 这儿靠着大路,信号很强,没一会儿就通了。 接电话的李洪军还在港岛,毕竟他爷爷也在那儿,大概是忙得很晚,接电话的时候还没有睡醒,打着呵欠说道:“怎么,是想跟我说昨天你们在禅城宝芝林放火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苏家把状都告到天机处了,准备让我们这儿严惩呢,不过你们放心,事情已经被我压下去了——同学嘛,这点儿忙还是能够帮得上的,而且据我们的人说,宝芝林有故意卖惨的嫌疑……” 马一岙严肃地说道:“跟昨天的事情有点关系,但不大——我们现在,正在被黄泉引的人追杀。” “啊?” 听到这话儿,李洪军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赶忙问怎么回事。 马一岙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跟他聊起,然后说道:“乾坤二老啊,看得出来,噬心魔对于秦梨落小姐,是真的上心了,我们差点儿就折腾在那里,没办法出来。” 李洪军说道:“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做主,你们先等等,我去跟上面汇报。” 马一岙说上面,谁? 李洪军说还能有谁,田女皇呗,上面出了这档子事情,她肯定是会过来处理的嘛——对了,你们人现在在哪里? 马一岙说:“我们偷了一辆车,现在正在往羊城方向开。” 李洪军说道:“那好,你们继续往羊城方向走,然后去xx路的一个军区疗养院,那儿是我们的一个据点,到了那里,会有人安排,保证你们的安全,另外这边也会派人过去,跟你们汇合……” 说完之后,李洪军挂了电话,显然是去跟上面的人汇报此事了。 没多一会儿,李洪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告诉我们上面已经知道了,让我们继续那个疗养院汇合,别着急。 小狗对于这边的路很熟悉,不过没驾照,上高速的时候,换了马一岙来开。 他路不熟,好在小狗在旁边指导,终于到了早上九点多的时候,赶到了李洪军所说的地方。 而一路上也十分平静,并没有碰到任何可疑的人追来。 我们赶到疗养院的时候,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熟人,便是田女皇的助理苏烈,他提前抵达此处,跟我们汇合之后,聊了一会儿,然后招待我们吃饭。 朱雀因为消耗过度,也安排了地方给她休息。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机处的田副主任赶到了,找到我们之后,见面第一句话,却是让我们将秦梨落交给她来处理。 ******** 小佛说:再抢一遍? 第三十八章 与田女皇谈崩 从港岛匆匆赶过来的田副主任十分强势,言语之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让我很是不爽,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我们是在疗养院的一个小会议室见面的,田副主任听到我的疑问,平日里严肃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 这是不屑的笑。 她说这个还要问么?噬心魔对于朱雀妖元,是志在必得的——那家伙存于这世间,已快百年,若无突破,或许就泯灭了。所以为了这个,它会动用手上所有的力量,找到秦梨落的。现如今,能够有力量守住她的组织和机构不多,而我们,则是最有实力的,不交给我们处理,难道你们想她死? 我说话不说这么说的……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田副主任却开口说道:“我们现在谈的,是秦梨落小姐的去留问题,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说罢,她问旁边的助理苏烈,说她人呢? 苏烈说道:“今天凌晨的冲突中,她受了一些伤,所以就安排房间让她休息了,不过刚才您到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叫了,应该很快就会到。” 田副主任点头,然后回头过来,看着我,说你看,这样的事情,日后还会有——今早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黄泉引既然将远在新加坡的乾坤二狗都给调了过来,或许还会调集更多的高手前来,你或许不知道黄泉引的来历,我这里可以让你了解一下…… 她打了一个响指,苏烈走上前来,开口说道:“黄泉引是噬心魔一手创立的泛修行者同盟,这里面包括大量的夜行者、修行者以及一部分普通武装分子,在港澳台、东南亚、日韩等地,都有势力分布,而创始人噬心魔,据说存活百年,当年游侠联盟分崩离析,也是它的功劳,而此人的出身十分神秘,有人曾说他是末代皇帝宣统的亲弟弟,也就是据说三岁夭折的爱新觉罗·溥倛——不管是不是,此人的修为,几乎没有任何敌手,唯一能制约它的,只有岁月的侵蚀而已……“ 田副主任在一旁补充道:“虽然噬心魔这一次被我们李主任,以及419办的其他同志设伏,受了重伤,未来的半年之内,无法出手,但他的旗下,有东兴、西陵、北斗和南冥四个团队,另外还有十条走狗,以及一位强有力的副手神户大川,还有更多我们不知晓的高手……” 说了这么多,他盯着我,说道:“这些人如果真的要对付你们,你觉得,你们有什么还手之力么?” 她平静地盯着我,看得我都有一些发虚。 事实上,她说的话,很正确,让我没有任何反驳的想法。 但问题是,我曾经答应过朱雀两件事情。 如果我不能执行,那么我极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秦梨落。 我千辛万苦,前往港岛抢亲,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从内心上来说,我是无法接受的。 当下之时,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答应朱雀,陪在她身边,然后将她的那一具身体给找回来,让她离开秦梨落的身体。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朱雀被一个女职员领了进来。 休息了一上午,朱雀的脸色好了许多,她不知道从哪儿换了一身黑蓝色的运动服,宽松的衣服和简单扎起来的马尾辫,让她的气质变得青春洋溢。 她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孩,虽然任性,但懂得分场合,瞧见我们这架势,走过来简单打了招呼。 她与田副主任在燕京的时候,应该是有见过面的,所以聊起来,也不陌生。 田副主任打量着朱雀,简单聊过几句之后,直接了当地问道:“梨落小姐,你心口郁积,经脉堵塞,显然是伤势过重,没有缓和过来,恐怕这半个月,都没有办法在跟人动手了吧?” 啊? 听到田副主任的话语,我们都很是惊讶。 因为她早晨歇下的时候,我们还特意问起她的伤势,马一岙还想要给她检查一下,但朱雀却回答无碍,让我们不用担心。 原来她昨天强行带着我们离开,却是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啊? 在田副主任的面前,朱雀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状况,而是用秦梨落的身份,微笑着说道:“你说得严重了,以我的状况,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田副主任继续之前与我们的话题:“我之前跟你谈过,现在再一次问问你,加入我们,接受我们的庇护,如何?” 朱雀摇头,说不。 田副主任皱起了眉头来,说为什么?你应该明白,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你说你休养几日就好,姑且如此,但你觉得,黄泉引,和噬心魔,会给你这样休养的机会么?它对你有执念,像今天凌晨这样的情况,以后时时刻刻,都会发生的。 朱雀望向了我,甜甜一笑,说没事的,我有人保护呢。 田副主任看了一眼我,鼻子冷哼,说他?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你?我听说了,今天要不是你,他们未必能有一人活下来。 朱雀走到了我的身边,挽着我的胳膊,说道:“他还没有真正觉醒,所以才会这样;等到他真正觉醒了,到时候,天下间,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他。” 朱雀对我的信心满满,不过在旁人听了,却仿佛只是一个坠入情网的傻女孩,在这儿说胡话。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儿实在是太过于狂妄了。 田副主任挑眉,显然也是不以为然,不过她还是最后劝说道:“既如此,你也可以先跟着我们,以后再与他一起啊?” 朱雀深情款款地望着我,然后说道:“不,我等了他太久、太久,不愿与他分开了。” 听到这话儿,我差点儿都以为是秦梨落的意识回来了,然而胳膊处传来的疼痛,却让我知道还是那个热辣的小魔女。 田副主任给喂了一嘴的狗粮,脸色越发难看,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转过头来问我,说那不如这样,你也加入我们吧,如何? 我苦笑,说田副主任,这个问题,我们之前曾经探讨过的…… 事情到了这儿,基本上就谈崩了,田副主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目光巡视,最后落到了马一岙的身上来,冷冷说道:“小马啊小马,就让你家那老东西,来保护他们吧……” 说完这话,田副主任拂袖而去,旁边的苏烈赶忙追了上去,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我、马一岙、朱雀和小狗四人。 我给田副主任最后的话给弄得莫名其妙,问马一岙说道:“她冲你发个什么火?”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不入公门,这是我师父定下的规矩,事实上,大部分祖上是游侠联盟传承的人,都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不愿意与政治挂钩,她估计是认为我师父在跟她抢人,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呃…… 我们都有些无奈,我看着旁边的小狗,道歉道:“不好意思,先前我还想让公家出面,去跟你母亲解释,然后想办法将她给接出来,现在看来是成不了了。” 小狗摇头,说我妈农村妇女,思想僵化,是没办法接受这些东西的,而且宝芝林就是她的一切,苏家的老爷们就是她的天,就算公家出面,她也未必肯相信的…… 我听到小狗的话语,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时苏烈赶了回来,对我们说道:“各位,不好意思啊,田副主任也是心情不好,并非是有意向你们发火的。” 啊? 马一岙问道:“到底怎么了?” 苏烈说道:“你们是不知道田副主任身上到底有多大的压力——前一次集训营出了事,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次当着港岛各界名流的面,又出了这么一事儿,特别是老主任还受了重伤,上面对我们419办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好几个部门也都想插手进来,现如今黄泉引越闹越过分,这些都是麻烦事,所以她的情绪不太好,你们也多多理解。” 他说得十分客气,而我们换位思考一下,感觉也的确如此。 苏烈又告诉我们,说其实田副主任一直都在帮你们,宝芝林因为昨天的火灾,一直在闹腾呢,是她把你们给压下来的。不过因为这个,我们手头又没有太多证据,没办法追查他们勾结黄泉引的事情;另外这儿根据你们的汇报,已经去布控了,但黄泉引相当狡猾,散得太快了,根本摸不到影子…… 他又跟我们聊了一下进度,这才离开。 接下来两天,我们一直都待在疗养院,但却没有能够再见到田副主任。 苏烈第二天还在,后面也没有出现了,我们去问,工作人员说得也含含糊糊,后来还是找到李洪军,才知道田副主任在撒网,四处找人。 这期间,朱雀也在马一岙的帮助下,将身体恢复。 第三天早晨,小狗找到我们,向我们辞行,准备前往西北去,我们将他送走之后,马一岙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想了想,对他说道:“我也想回家看一看。” 第三十九章 小贼半夜翻墙 小狗的事情给我提了一个醒,那就是千万不要高估了某些人的底线。 所谓“祸不及家人”这事儿,也只是口头说一说而已,那帮人一旦没有节操起来,真的要对我的家人下手,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想要返回老家一趟,将家人安排一下,这样子在外面拼搏,多少也会心安一些。 对于我的顾虑,马一岙很是支持。 虽然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并不可能发生,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但曲突徙薪、防患于未然这种事情,做了,总比不做要好一些。 商量妥当之后,我们也不准备再在这疗养院待着,于是跟工作人员聊起,想要跟苏烈联系一下。 结果人家告诉我们,说田副主任已经交代过了,我们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不需要跟他们汇报。 听着话儿,我们知道,田副主任还在生气中,要不然不可能这般不管不顾。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没有脸再待在这里,于是当时就收拾了行装,然后前往火车站,买票回我老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火车上,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有一个土豪老板,居然傻乎乎地跑到朱雀面前来,各种纠缠,在被告知她是我女朋友之后,居然都没有放弃,从包里拿出了十扎百元钞票来,砸到我面前,让我放弃,并且承诺朱雀,说只要跟了他,他绝对会去跟他老婆离婚,然后迎娶她,聘礼是潭州市区的一整栋楼。 而第二件,则是马一岙,这哥们当真是烂桃花,旁边有几个来旅游的女大学生,其中还有两个至少是七分以上的美女,青春活泼,逮着他就是一通聊,各种秋波暗送,让人应接不暇。 对于那个土豪,以及他身边两个歪瓜裂枣的狗腿子,我并没有“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拉,让它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整个世界清净了”,不过处理方法依旧粗暴。 我直接将人强行拖到了卫生间,“说服教育”一遍之后,两人终于达成了和解。 而马一岙,则显得缓和了许多,一路上跟人家女大学生友好交流着,而等人家下车之后,还跟人家互留了通信地址,依依不舍的样子。 等人走了,我忍不住笑,说你居无定所,跟人家留的,是什么地址? 马一岙笑了,说缘,妙不可言。 我说呃,这个…… 马一岙说怎么,就许你和秦梨落小姐在这儿给我撒狗娘,就不许我浪荡一回? 我说那……刘娜,怎么办? 我说的,是合城居的老板娘,马一岙跟她之间,虽然像是开玩笑,但最终还是在了一起的。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有件事情,我可能没跟你说——我们分手了,而且说得很清楚。 我有些恼,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马一岙苦笑,说是她提出来的,我是被甩的那个好不好?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摇头,说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瞧见他是认真的,便也没有再继续问,而是给他保持了自己私人的空间。 抵达了宋城之后,我们乘车,赶往了我老家九龙湾。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这一次我回来,没有大张旗鼓,抵达村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趁着夜色,我带着马一岙和朱雀回到家中。 那会儿我父母正在吃饭,瞧见我们回来,很是惊讶。 我给父母介绍了一下马一岙和朱雀,瞧见这两人的相貌如此出众,我母亲有些紧张,招呼两人坐下,还给把凳子擦了又擦,生怕别人嫌不干净。 大家坐下之后,母亲问我,说你们吃饭了没得? 我说没有,母亲赶忙撂下碗筷,说你们等等,我去再做两个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搁家里面吃吧。 我让马一岙和朱雀在客厅陪我爸,然后我去厨房帮忙,瞧见我母亲又是忙着洗腊肉,又是打鸡蛋,还琢磨着把家里面下单的母鸡给宰了,不由得笑了,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母亲说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我在旁边帮忙做菜,然后试探着问我母亲,说最近有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过来? 母亲摇头,说没有啊,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我说没有就好。 母亲毕竟很了解我,瞧见我说得含糊,不由得瞪了我一眼,说你不会是欠人钱了,被人追债吧? 我说这怎么可能? 母亲说那你说这个干嘛?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母亲说起我的事情,却不曾想她说道:“对了,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二胖那小子来家里找过你几回,我问他啥事,他也不肯讲,说等你回来再说。“ 我说哦,二胖跟我借过点钱,估计是要还我。 母亲很警惕,问借了多少? 我说没多少。 两人边聊边做菜,母亲这时八卦起来,指着客厅,说你那两个朋友,是在处对象吧? 啊?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忍不住笑了,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母亲说看他们那样儿,挺般配的啊,这两人不处对象,难道那姑娘还跟你处对象不成? 我给母亲弄乐了,刚想要说“对呢”,想起人是朱雀,并非秦梨落,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跟母亲说。 毕竟她这人有点儿小虚荣,又爱吹,我倘若说出去,估计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老候家的小子,领回了一个大美妞儿过来,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一波一波的人过来瞧,我想要消停,都没办法。 简单弄了几个菜,又煮了一锅挂面,大家在一块儿吃饭,母亲对朱雀十分热情,不停地劝菜。 好在我的手艺还算不错,都也没有太丢人。 吃过了饭,夜色已浓,我这边铺垫得差不多了,马一岙和朱雀都借故离开,我这才跟父母摊牌,说我这边摊上一点儿事,可能会有仇家找上门来,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搬家。 听到我说的话,母亲一下子就炸了,冲着我嚷,说你还真的被人追债了啊? 我苦笑,说不是追债。 我知道事情可能已经瞒不下去了,就只有跟他们说实话,为了怕他们接受不了,我只有捡寻常人能够认知的点开始讲起,一五一十,跟他们聊起来。 听完我说的,母亲的脸就垮了下去,说原来你的工作也丢了,你、你、你……该说你什么好呢,谁不惹,去惹一帮黑社会…… 我说这件事情也不是我想的啊,麻烦找上门。 母亲依旧唠叨,而这个时候,我父亲却说道:“大漠说的这个事情,我记得我爷爷,也就是他太爷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我都以为是老辈人在编故事呢……” 啊? 我说我们家祖上,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父亲摇头,说不是你太爷爷,而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跟咱们,算是不出五服吧。据说当时他在魔都的十里洋行混着,名气挺大的,后来去了宝岛,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母亲嘴一撇,说要是出息了,这么多年来,怎么就不回来寻根呢?估计混得一般般,或者早死了。 我拿堂姐的儿子兜兜举例,母亲听了,总算是信了,不过依旧不愿意搬家。 这里是她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所有的世界,都在这十里八乡,亲戚啊、朋友啊,还有家里的那几亩地,故土难离,如何舍得离开? 尽管我告诉他,说搬家之后,买新房子的钱我来出,到时候也会有新的生活,但她终究还是不远,到后来说得恼了,她就骂我,说你这个鬼崽子,老娘在这里好端端的,我看哪个赶过来?到时候,我一菜刀砍死他…… 我瞧见她如此坚持,知道对于这件事的接受,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于是也不再劝,寻思着住两天,到时候再说。 马一岙和朱雀是只要住我家的,所以得给两人收拾房间。 好在农村这儿,别的不说,就是房子宽裕,倒也够住着。 朱雀非要跟我睡一个房间,我怕又像那天一样,折腾得我难以入睡,只有极力劝阻,如此纠缠许久,看得我母亲眼睛都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朱雀瞌睡浅,纠缠一会儿,就在我房间里,抱着被子睡了。 我只有去另外一个房间收拾。 夜里,我与马一岙聊天,谈到了朱雀的事情,我有些难过,因为我只见过一次秦梨落的意识,后面就再也没有遇到,跟朱雀商量,她也不肯。 马一岙安慰我,说朱雀的性格,有点儿古怪,毕竟是洪荒大圣,你凡事还是得顺着她的心意。 对于朱雀,我是很感激的,毕竟没有她,秦梨落早就死了。 不过感激也代替不了我心中的憋屈,我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一碟花生米,与马一岙在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夜已深,我们关了灯,头顶上星光璀璨,夜深如水。 几瓶酒下肚,又经过马一岙开导,我心情好了一些,瞧见酒喝空了,问马一岙要不要再喝点,我去拿,马一岙也喝到兴头,说好。 我准备起身去拿酒,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拉住了我,一脸严肃地说道:“等等,你听外面,是什么动静?” 我浑身紧张,稍微探出了一点儿头去,瞧见有两个黑影,翻过了院墙,朝着我家这儿摸了过来。 果然…… 第四十章 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 瞧见这两个偷偷摸摸的黑影,朝着房间里摸过来,我先是有些紧张,随后则是满心疑惑。 在我的视角里,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但翻墙的动作十分勉强,而且并没有什么修行者的气息散发出来。 瞧他们这模样,反而像是两个笨头笨脑的土贼。 什么情况? 我打量着外面,发现并没有什么接应的人,而这两个家伙则开始撬门了,便再也耐不住了,从二楼阳台直接跳了下去。 我落到了院子里来,双脚垫着,悄无声息,而那两人围在门口,低声说道:“小心点,那两个老家伙说不定没有睡着呢,你动静别太大。” 另外一个人压低了嗓子,说道:“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不信?” 前面那人有点儿小激动,说你说说,他们家的钱,都存在哪里? 另外一人又说道:“不知道,箱子里?我听说他家的钱都不爱存信用社,而且他儿子还贼有钱,旁人家屋子空空,他们家冰箱彩电啥都有,咱们这次来,绝对有收获。“ 说话间,两人都已经将门给打开了,正小心翼翼地推门往里走,却给我一手一个,揪住了脖子,往地上按去。 我这一下很突然,两人落在地上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开始奋力挣扎。 这时马一岙过来帮忙,我揪住两人,一人两个大耳光子下去,揍得他们哇哇大叫,哭喊着说道:“饶命,饶命……” 我去搜两人身,还摸出了两把锋利的自制匕首来。 这玩意是用钢圈自己打的,磨得十分锋利,而且还有血槽,真的给捅一下,是要出大事儿的。 很明显,这两个家伙上门来,是做好了“偷不成就抢”这打算的。 我进屋,将灯给打开,瞧见旁边一个矮子还在挣扎,上前就是一脚,将他踹到了四五米之外,又伸手过去,将人给拖过来,抬手就是几耳光。 我是真的害怕了,很难想象我如果今天不是凑巧回来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虽然没有用上劲力,但也没有太留手。 那人给我打得一脸红肿,有些懵,眼珠子往头上翻去。 我下了狠手,然后指着两人,说道:“跪下。” 见识过我的手段,两个家伙没有敢再挣扎,乖乖地跪在门槛前面,而这个时候,我父母也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走了出来,瞧见这个样子,不由得一脸惊讶,问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示意他们别说话,然后转过头来,冷然说道:“交代吧,都来干啥的?” 开锁的那家伙垂头丧气,低着头不说话,而另外一个给我打得有些惨的,给我一瞪,有些慌了,赶忙说道:“我、我们就只是想过来偷点东西,大哥、大哥我们错了,你就别打了。” 偷东西? 我愣了一下,说除了这个,没别的? 那人说道:“别的?什么别的?” 我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过来的,你别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你真的要嘴硬,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这两人里面,旁边开锁的那家伙看着是个惯犯,而给我一顿爆锤的家伙则是个生手,给我一威胁,顿时就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朝着开锁的那家伙望去。 开锁那人是个老江湖,关键时刻,就知道装怂,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我瞧见,没有让他安逸,走上前去,抓起他的脑袋就往地上撞去。 咚…… 那家伙的额头跟水泥地撞上,发出来的响声,把他旁边的蟊贼,和我父母都给吓了一大跳,随后我揪起他血淋淋的头来,盯着他,双目微眯,一字一句地说道:“社会啊,老江湖,跑我家来撒野了,可以啊,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母亲瞧见我这般凶恶,有心上来劝阻,却给我父亲拉住了。 而那人被我这么一瞪眼,终于扛不住了,哭着说道:“哥,我们真不知道你在……”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说:“说,谁派你过来的!” 那人给我一巴掌,牙齿都打掉了两颗,当他将嘴里的牙和血水吐出来的时候,终于说了实话:“是二胖,他在镇子上的赌场赌钱的时候,跟人说起了你家的情况,说你家很有钱,他找你开口借钱,你当时就借了好几万,眼睛都不带眨的, 特别有钱,还说你特别孝顺父母,家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钱呢……我们兄弟两个赌输了钱,给人要债,听到了,就上了心,这才过来的……“ 听完这家伙的话,我愣在了那儿,抬起的手,半天都没有挥下来。 我艹。 我母亲在旁边听到,也一脸惊讶,顾不得我父亲阻拦,走上前来问我,说大漠,你借给二胖几万块?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 我苦笑着解释:“就是上次回来的事情,不过也不是几万,只是一万——他说他做生意,需要周转,急着用钱,我就借了……” 母亲一脸寒霜,说他二胖每次回来,都风风光光,不知道有多潇洒呢,需要找你借钱?而且你也真的是,一万块啊,这是多大的数目,你爹你娘辛苦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借给那个混子货了?你呀你…… 她心疼那钱,当着土贼的面开始数落起我来。 我也很无奈,原本只是想帮一把儿时的朋友,却不曾想二胖那家伙的变化会这般大,不但在我这儿装穷骗钱,而且还去赌博,甚至还在赌场里满口胡诌,引来了贼人的注意,害得我父母被人惦记。 一想到这事儿,我心中窝火,却不能当着我父母的面上说出,好在马一岙这个时候过来解围,说得把这两个小贼扭送到派出所去。 我们村离镇子上还有一段距离,母亲让我去三叔家借车。 这么晚了,我本来不想麻烦三叔,不过大半夜的,留两个贼人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便无奈,去三叔家敲门。 三叔人已经睡下了,听到我的声音,披着衣服出来,说大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就今天。 寒暄两句,我把我家遭贼的事情跟他说起,他很是惊讶,说损失大不大,我说没事,正好我在家,人给抓住了,想借你的车,押着那两个蟊贼去镇上的派出所。 三叔笑了,说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活该那两个贼人倒霉。 三叔是我的长辈,之前两人并不算熟悉,后来我堂姐办丧事,我回家来,跟着他采买,忙前忙后,两人才熟悉的,后来又发生了几件事情,我带着他奔波,他知道我是有本事的人,所以态度自然不一样,对于我的请求,二话不说,回屋拿着钥匙,就带着我上了车。 我跟三叔开着车回到家,将两个贼人帮着,放在了皮卡车的后车厢上,然后我与马一岙上了车来。 三叔瞧见马一岙这模样,知道这个气度不凡的青年并非凡人,也挺客气的。 三人押送着两个贼人前往镇派出所,路上的时候,三叔听完我的讲述,说道:“二胖这家伙,的确挺不是东西的——他家老娘身体的确有问题,但他也没有管过啊,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没一样落下……“ 我说我要知道他是这样子的,哪里会理他? 抵达镇派出所之后,我们将人送进去,当班执勤的,正好是上次处理兜兜失踪案的民警,算是熟人,而且三叔在地方上还是挺有威望的。 那人不敢怠慢,询问了我们之后,做了笔录,对我们表示感谢,说得非常客气。 将人交接之后,我们准备回去,马一岙却说他有事儿,明天再去我家。 我很是奇怪,问他怎么回事,他却不说,我无奈,只有跟着三叔回家。 回到家,自然免不了又被我母亲一顿唠叨,我趁着这机会,对她说道:“还好来的只是两个小蟊贼,而且我正好在家,要是我的仇家,你说到时候该怎么办?” 母亲想起这事儿,到底还是有一些后怕,不过她还是嘴硬,说你讲得轻巧,家里面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哪里能说扔就扔的?破家值万贯,你舍得,我可舍不得——这可是我忙活大半辈子挣下来的…… 她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来,我说不过她,只有叹气,说这么晚了,明天谈吧。 我回房的时候,路过朱雀那儿,发现她倒是睡得安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愣是当做不知道的样子。 次日清晨,我听到有人叫门,出门一看,来的却是二胖。 他拎着一袋子苹果过来,跟我道歉,说他昨天半夜给叫道派出所去了解情况,才知道我家被盗了,本想马上过来,但又怕打扰我们休息,所以才大清早地过来问问。 我看着他,心中很不爽,不过还是不想撕破脸,问道:“怎么,你这是要还钱?” 二胖干笑,说没,没有,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我说那行吧,你有钱了,到时候告诉我就行。 我送走了一脸尴尬的二胖, 没一会儿,瞧见马一岙跟我母亲有说有笑走回来,有些诧异,说你们两个咋撞到一块儿去了? 母亲喜笑颜开地说道:“对呀,大漠啊,你能交到小马这样的朋友,真的是福气——行了,别愣着了,赶紧收拾吧,我们搬家。” 啊? 第四十一章 落脚潭州 昨天还嚷嚷着“破家值万贯”,今天一大早就张罗着要搬家,我老娘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把我搞得有点儿懵,赶忙拦住我母亲,说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母亲虎着脸,说有这么说你老娘的么?去去去,你个死孩子。 她虽然这般训斥着,但并没有生气,提着一个袋子就进了屋子里去,我拦住了马一岙,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是没有搞懂,你怎么说服她的? 马一岙嘿嘿笑,拍了拍自己的脸,说主要靠气质。 我“呸”了他一口,说我妈对你这样的小白脸不感兴趣,你就算是出卖色相,都搞不定的,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 马一岙不再瞒我,说你妈昨天跟你谈这个事情的时候,反复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不? 我有些懵,说什么话? 马一岙说道:“嘿,难怪你搞不定你妈,瞧你这粗心劲儿——‘破家值万贯’,记得这句话不?” 我这才回过神来,不过还是疑惑,说就算这样,那又如何,你到底做了什么? 马一岙说:“我昨天半夜,去了市里,大清早,跟人约好,提了二十万出来,然后在村口肉铺那儿遇到了你妈,直接把装着二十万人民币的袋子交给了你妈,又承诺她,搬家之后,我再给她存上八十万——破家值万贯,我出一百万,你妈都用不着思考,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呃…… 我想过很多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马一岙居然是用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将我妈给砸得回心转意。 现在的朋友或许觉得夸张,但您可得想一想,两千年的时候,帝都燕京市区的房价,也就才1800左右,如果是湘湖省的省会潭州,嘿,那普通的房价估计几百,最多也就一两千——要不怎么说我母亲对我借给二胖这家伙一万块念念叨叨呢。 因为那个时候的钱,是真的值钱。 而一百万在手,宋城首富不敢说,至少我们这一带,也是屈指可数的。 我母亲这人有些小虚荣,爱吹嘘,但脑瓜子却绝对是灵活的,瞧见马一岙拿出这真金白银来,除了害怕他反悔之外,先前所有的心思都抛开了去。 我听他说完,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还真的是舍得。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从龅牙苏那里拿回来的这笔钱,你一半,我一半,羊毛出在羊身上,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我说虽然这么讲,但还是……挺谢谢你的。 马一岙笑了,说你这么讲,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儿?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矫情了,你家这么多东西,虽然很多东西可以留这儿,但还是有一些东西,需要你去整理的。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头去帮忙整理。 我们家,主要是以我母亲的意志为主,父亲平日里除了忙些农活儿之外,也就下下象棋,研究研究菜谱什么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主意。 所以我母亲这边想通了,事儿就算是妥当。 不过一谈到搬家,的确是有许多东西要整理。 我瞧见母亲张罗这个,张罗那个,有些着急,让他们就收拾一些主要的证件之类的,再带几件随身衣服就行。 来之前的时候,我跟马一岙已经商量好了,搬太远的话,父母乡音难改,非常不适应,搬近了又有可能暴露。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到省城潭州去,对于我父母来说,从农村搬到省城,已经算是一次大跨越了,而且不出省,自然也是愿意的,而对于我来说,只要不让黄泉引找到他们,什么都可以。 马一岙在潭州有一个朋友,我们过去,可以先住他那里,然后到时候再买房子,直接定居。 钱是男人胆,有了钱,许多的事情都可以实现了。 即便我再如何劝阻,到底还是有了一大堆的东西,我七挑八选,最后还是有满满六个大箱子,还有大包小包,看得头疼。 时间到了中午,母亲先张罗午饭,我去叫朱雀起床,小妮子当真爱睡觉,被我弄醒来的时候,双目发红,一脸的不高兴。 这是起床气。 我叫醒了她,让她赶紧洗漱,然后又去了一趟三叔家,叫他过来吃饭,顺便跟他聊一下帮忙搬家的事情。 我到的时候,三叔扛着锄头,刚刚出完农活回来,听我这么说,很是惊讶,说怎么啥风声也不说,就要搬走呢?也没有听说过啊? 三叔知道我一些事情,所以当着他的面,我也没有太多隐瞒,告诉他我有一些仇家,那帮人行事,简直是下三滥,我怕他们找到我老家来报复,所以就得提前安排一下。 三叔说那准备去哪里呢? 我说还不定,先离开再说,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还得你帮忙处理一下——不过如果有陌生人照过来打听,您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三叔瞧我说得严肃,边点头,说好,好呢。 当天中午,三叔跟我在家吃的饭,吃饭的时候,我父母跟他交代了好多的事情,比如分的田,到时候让他帮忙转租出去,另外就是屋子的钥匙也交给他,以及家里面的一些交代等等。 这些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的事情,父母却无比的重视,甚至于礼金、人情礼这些东西,我母亲都专门翻开了账簿来,认真交代着。 瞧见母亲认真地与三叔说着话,我心里有些难过。 这儿毕竟是她和我父亲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即便是有一大笔钱在,但让她骤然离开,并且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也不能有任何联系,这对他们来说,着实是有一些残酷。 终归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太能惹祸了。 好在三叔做事向来妥帖,我母亲对他十分信任,听到他一一应下,也总算是放了心。 饭后,我又借了三叔的皮卡车,载着我父母去爷爷奶奶和外婆家、以及几个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家里走了一趟,该塞钱的塞钱,该交代的交代。 不过对他们,又是换了一个说法,就说我在南方省做发达了,想接他们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母亲有了马一岙给的钱,也变得大方起来,平日里抠抠索索,这会儿给钱,倒是不眨眼,而且还特谨慎,轻易不开口。 如此忙完一天下来,夜幕落下,我们则乘着三叔的皮卡,离开了这个我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老家。 我们当天在宋城待了一夜,次日我硬塞给了三叔一笔钱,然后又租了车,赶往潭州。 马一岙的那个朋友,在潭州天心阁一带,房是自建房,六层临街楼,一楼出租给商店,二楼自主,三楼往上,都拿来出租,有空房间,算是能落脚。 这人也是个修行者,叫做郭大力,祖籍是山东的,爷爷辈当年随着刘邓大军南下,最后留在了潭州。 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但叫马一岙为师兄,为人十分豪爽,不但当天请我们一行人去附近最好的饭店吃饭,给我们接风洗尘,而且还承诺我,说我父母想住多久住多久。 话虽然这么说,但别人家总不如自己家,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母亲就拉着我去看房子。 两千年左右时期的潭州,商品房虽然有,但并不多,好在当时有买房消费意愿的人也不多,所以倒不至于无房可买。 我陪着母亲逛了三天,大概确定了三个地方,一处是在市政府附近,算是新修的公务员小区,大三房,不对外卖,还是郭大力得知我们要买房之后,托关系找的;一处是在中南大学附近的江边,一排新修的别墅,价格挺贵,据说是给外商住的;还有一处,则是在桂花公园附近,也是一个比较高档的新式小区——据说有电梯呢。 别墅最先被母亲否定,然后公务员小区和桂花公园,母亲十分纠结,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最后她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直接告诉她是,说要不然就都买了。 一开始母亲不同意,后来跟我父亲商量,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定下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买来给我结婚的。 接下来的时间,还有许多琐碎之事,好在马一岙的这个朋友老郭挺热情的,他在潭州的朋友也多,忙前忙后,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我心中感激,又有些顾忌,问马一岙,说你这朋友,可靠么? 马一岙告诉我,说老郭他其实是政府这一块的,跟江湖完全不挨着,绝对没事。 当时买房子,都不用什么装修,刮个大白,贴点瓷砖就行了,父母住的那公务员小区设备齐全,买了一些家具,就可以入住了。 我当时忙前忙后,在潭州待了一个多月,马一岙抽空回了趟莽山,朱雀却留下来。 这时我母亲才确定,这个漂亮得跟电视上女明星一样的姑娘,居然跟我是一对儿。 这事让她兴奋得整宿都没睡着觉,第二天拉着我就是一番盘问,搞得我头大不已。 九月中旬,马一岙从莽山回来,找到了我,将我给拉到了一边儿去,低声说道:“我这里有一份请柬,你要不要去?” 啊? 我说什么请柬?咱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地方缩着,韬光养晦么,去哪儿? 马一岙掏出了,说道:“横塘老妖的六十五大寿。” 我说不去。 马一岙又说道:“听说,她那天准备比武招亲呢……” 第四十二章 你会来么? 瞧见马一岙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感觉到有一些不太对劲儿了,不过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横塘老妖才六十五?不可能吧,她看着得有八十了吧——八十岁的老太婆,比什么武,招什么亲?” 马一岙瞧见我嘴犟,终于不再兜圈子了:“横塘老妖那老帮菜,自然没有什么人有胃口去品,但她有五个养女,却个个姿态动人,青春热辣,打她们主意的人,不知道多少,那老东西又不愿意得罪任何人,所以就趁着自己的寿宴,弄了一个比武招亲,既能给自己的养女们,找一个厉害的婆家,加强自己的人脉关系,又可以不用因为拒绝,而得罪谁——你看看,到底是成了精的老东西,这长袖善舞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我皱着眉头,说楚小兔,也算是那五人之一? 马一岙说道:“不但是五女之一,而且还是魁首,最大的彩头。” 说完,他用下巴点了点在房间里睡觉的朱雀,说怎么样,要不要去,你说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容我想一想。 马一岙说道:“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横塘老妖的寿宴,在后天晚上,所以不管如何,你明天都得做决定。” 马一岙这次来,帮忙带了一部分噬心蜂的蜂王浆,以及蜂蜜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之前得到的大部分,都拿给王朝安老相识炼丹去了,还剩了一些,我就拿给父母来吃点儿。 晚上的时候,马一岙想要在外面请郭大力和我父母吃饭,被我拦下了,既然有噬心蜂的蜂蜜,我就去买了些材料,在新家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包括之前在燕京扬名的酱猪蹄,还有羊肉炒饭,还有一些我比较擅长的小炒等,我都发挥了出来。 菜出锅后,满堂增香,无论是客人郭大力,还是我父母,都满口称赞,而平日里食量并不算大的朱雀,也是连着吃了三大碗饭。 吃饭的过程中,自然对郭大力又是表达了感谢,随后我发现一向安静的父亲连连喝酒,脸色有些红。 我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儿,有些奇怪,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问道:“爸,你怎么了?” 我爸被这么一问,终于有了由头,开口说道:“那什么,大漠啊,我有一个想法,憋了好久……” 我说你讲嘛,我是你儿子,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爸听我这一说,终于将心理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他是想要开一个饭店。 饭店不需要大,够他和我母亲的营生就行了——虽说我们给了两人足够的生活费,甚至还远远富余,但两人忙碌惯了,一时之间闲下来,反而感觉这也不对劲,那也不对劲,晚上躺在床上都不舒服,又不愿意去打麻将、逛闲街,而这一个多月来,我父亲在潭州这一带也算是熟悉,瞧见许多饭馆子的生意热闹红火,就动了心。 说到厨艺,我的这些手段除了一定的天赋之外,还来源于父亲的教导。 毕竟我父亲就是一个乡村厨师,平日里乡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需要办酒席的,都是他来掌厨,那手艺别人都是夸赞的,而且他不但大锅菜炒得好,小锅菜也很棒,几个特色菜,让人回味无穷。 这想法,其实不管是父亲自己一个人的,我母亲也是很赞同。 两人私底下,不知道商量了多少回。 我听他们说完,心中有些难过,因为我到底还是忽略了他们两个人的基本需求,以为给了点钱,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却忽略了父母除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之外,精神空间,也是需要填充的。 对于他们的想法,我当然是没办法拒绝。 而且有了噬心蜂蜂蜜的话,餐馆也未必能够亏。 这时郭大力笑了,说你们还别说,这事儿也巧了,我正好认识一家餐厅,老板全家准备搬到魔都去,准备转让,地方还不错,您俩如果要是真有兴趣,改明儿我领你们去看看,人老板是我朋友,价格方面,肯定不会亏你们的…… 母亲听到,很是高兴,给郭大力夹菜,说哎呀呀,小郭真辛苦你了,什么事情都劳烦你。 郭大力笑了,说您们是大漠的父母,这不都是我分内之事么? 吃过饭,父母让我们去客厅坐着,他们忙着收拾洗碗,坐在沙发上,马一岙问郭大力,说这件事情,靠谱不? 郭大力说靠谱是靠谱,到时候张罗,也由我来,只不过大漠,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说道:“宋城离潭州,也算是远的,离南方省就更远了,而且潭州人这么多,那帮家伙就算是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查到这儿来的——我父母他们也有自己的需求,也有自己的人生,既然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我自然是要尽力促成,让他们开心的。” 郭大力点头,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办吧,你别操心。 我对他表达了感谢。 当天晚上马一岙没有走,跟我睡一房间,临睡前,他指着隔壁的朱雀,说这些天,有没有见过梨落小姐? 我摇头,说没有。 马一岙说你就不提一下么? 我苦笑,说提了,不过她一听,就说是我烦她了,又哭又闹,后来又告诉我,说秦梨落神魂受损,在修炼一门叫做“天妖无念”的固神之法,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气来,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去睡觉,让我能天天跟小情人腻在一块儿…… 马一岙皱眉,说这事儿,说起来有一点古怪啊。 我说对,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她在说谎,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猜不到,只能随着她,然后慢慢等咯。 马一岙叹气,说唉,你这个,还真的挺麻烦。 说罢,他又问道:“那明天,去不?” 我有些心烦,说先睡觉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马一岙不再问。 夜里睡觉的时候,我有闻到阵阵檀香,十分好闻,让人心神安详,莫名有一种空灵的感觉,而这些,则是从马一岙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种檀香让我烦躁的心情变得平静,不知道多久就睡了过去。 夜里我罕有地做了一个梦,前面有一个女人在跑,我则在后面追,我一直都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面目,时而如同楚小兔,时而又如同秦梨落,有时候甚至又有点儿像是刘娜,不知道追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了,我冲上去,一把搂住她,准备亲吻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居然是马一岙…… 啊! 如果前面的梦境,是美梦的话,这会儿绝对是噩梦,我吓得赶紧醒来,发现已经是清晨,而我身边空空如也,并没有瞧见马一岙的身影。 我起了床,来到客厅,瞧见他从洗手间里洗漱出来,瞧见我,问道:“怎么样,想好没?” 我点头,说走去,不管怎么说,去看看总可以吧? 马一岙笑了,说你确定? 我点头,说对,确定。 他变得认真起来,对我说道:“如果决定去,我们就得谋划一下了——虽然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但黄泉引的劲头,绝对不会消散,而且南方省跟这边相隔不远,说不定会有探子过来的。” 我说明白,该怎么做,你说就是了。 马一岙说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他离开之后,我父母起来,两人昨天跟郭大力约了早上一起去看转让的餐厅,母亲一边跟我交待早饭,一边收拾东西,我跟她说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了,她完全不惊讶,说行行行,小马一过来,我就知道你要去忙了,你去忙事业吧,爸妈给你赚老婆本,到时候才有钱娶老婆,你说对吧? 朱雀是个可爱的性子,这些日子,跟我母亲倒是相处的很愉快,瞧见我母亲朝着我挤眉弄眼,盈盈地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父母出门了,等到中午的时候,马一岙采买了东西回来,而朱雀也起了床。 我说起此事,朱雀扬眉,说这个时候,跑去参加寿宴?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我勉强解释,朱雀说要不然就算了吧? 我说这样,你留在这里,我跟老马去一趟,过两天就回来。 我说这话,轻描淡写,就指望着朱雀答应呢,没想到她伸出了手来,挽着我的胳膊,说不,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果然,还是甩不掉她…… 我有些无奈,只有跟她说明,说我们是乔装打扮过去的,到了地方,让她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千万别胡闹,朱雀满口答应,并不在乎。 随后马一岙在房间里给我们三人进行了打扮,主要是他和秦梨落,两人实在是太显眼了,使得我反而变成了陪衬。 事儿弄到一半的时候,马一岙的电话响了,他接过来,说了几句,脸色有些古怪,对我说道:“找你的。” 我打扮成一胖子,脸上满是面粉,问道:“谁啊?” 马一岙把手机给我,让我去客厅接,别打扰他们化妆。 我拿着电话,来到客厅,然后问道:“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声音:“侯漠?我是……楚小兔,你,会来么?” 第四十三章 同学重逢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声音,我的心头荡漾了一下,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上一次楚小兔负气而走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再联络过了。 曾经很熟悉的两个人,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想一想,这事儿其实挺让人难过的。 我没有说话,而电视那头,又传来了楚小兔的声音:“喂,喂,侯漠?马一岙,是不是没有把我电话给他……” 我瞧见她着急了,终于没有再忍住,而是开口说道:“我在。” 焦急的催促声停下了,而随之而来的,是紧张的呼吸,过了几秒钟,楚小兔再问了一遍:“你明天,会来么?” 我说这个…… 楚小兔着急了,说:“你就说你明天到底来,还是不来?” 我刚刚想要说“来”,然而脑子一动,却下意识地说道:“这个,我看情况吧——你也知道的,我最近在风口浪尖上,有点儿麻烦……” 听到我近乎于“敷衍”的话语,楚小兔的语气骤然变冷,冷笑着说道:“对呀,我差点儿忘记了,你去了趟港岛,当着无数人的面,将人家霍家公子的未婚妻抢走了。呵呵,现在整个南国,但凡消息灵通一点儿的人,都在问,这个侯漠到底是谁啊,居然这么厉害——你现在风头很盛啊,想必不记得我是谁啦……” 听到她的话语,我心里有些难过,解释道:“小兔,你听我说……” 嘟、嘟、嘟…… 没有等我说完,楚小兔就挂了电话,我听着那“嘟、嘟”的声音,不由得长叹一声。 最难辜负美人恩,如果说之前我或许还不确定的话,楚小兔的这一个电话,却让我明白,她对我,到底还是有一点情丝的。 她也希望我明日能够出现在那所谓“比武招亲”的现场。 如果是在西川的时候,没有争吵和误会之前,她这般表明心迹,我说不定就兴冲冲地去了。 但人生没有如果,现如今的我,既然许情于秦梨落,就不可能做出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事情。 因为,比起楚小兔而言,秦梨落更需要我。 她于我之间,并不仅仅只是那一份约定,更多的,还有责任。 我无法放下这些,跑去跟楚小兔谈情说爱。 有些人,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我放下了电话,走到了窗台边,望着远处的街道和人群,莫名就多了几分惆怅。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一岙走了出来,他看着我,然后古怪地往后指了指,我瞧见化成一雀斑丑姑娘的朱雀站在了门口,这才反应过来。 那小妮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怕是听到了我与楚小兔的对话。 这…… 马一岙耸了耸肩,笑着回了房间去给自己化装,而朱雀则迎了上来,伸手拧我耳朵。 我来不及反应,给她一下子抓住,扭了两圈,耳朵生疼,赶忙说道:“停、停、停,放手……” 朱雀冲着我说道:“没想到啊,你还是个花花公子,这边爱着一个,那边又还勾搭着一个,来、来、来,你跟我讲讲,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我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我的感情生活,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吧?” 朱雀朝着我瞪眼,说你怎么敢对梨落小姐姐不忠? 我想起这些日子来两人之间的冲突,忍不住说道:“这样,你把她唤出来,我跟她解释。” 朱雀咬牙,说不,她现在修行那“天妖无念”之法,正是关键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我来替她问你。 我说我跟你说不着。 朱雀嘿嘿笑,说你确定?她虽然出不来,但我一会儿就去意识之海,跟她讲这件事情——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到时候我怎么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哈…… 听到这话儿,我就像已婚男人被抓奸在床一样,苦笑着说道:“行了,我不去了不行么?“ 朱雀却来劲儿了,说别啊,我倒是想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敢勾引我们家小哥哥。 说罢,她转身进了房间。 我有些无奈,朱雀平日里的性子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有的时候,我遇到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她甚至还能在旁指点一二,平日里虽然跳脱,但我说什么,她还是能够听的,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 朱雀化装完毕,马一岙把我叫了过去,在我与他之间画了一个古怪的圈儿,又撒了点金粉一样的东西,这才低声问我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指了指外面,马一岙说道:“放心,听不到。” 我这才说道:“我是成年人,喜欢和爱,这件事情我是能够分清楚的,而且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我也晓得……” 马一岙笑着说道:“我们并非是老年人,只要荷尔蒙还分泌,就会做出许多我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有的时候你认为自己会很理智,但最后你会发现,真正愚蠢的,偏偏也是你自己……” 我说你讲的,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 马一岙没有再说,而是劝我道:“还是去一趟吧,就算不露面,好歹也知道前女友找了个什么人,你说对吧?” 我说我跟楚小兔都没有开始过呢,谈什么前女友? 马一岙说对,没开始过。 他这般说着,脸却在笑。 我有些无奈,天地良心,你们作证,的确是没有开始过,对吧? 三人化装妥当,马一岙和朱雀的颜值拉低,一个变成了猥琐男,一个变成了雀斑女,而我则变成了一胖子,再穿一件蓝夹克,怎么看都是土里土气的,就算是熟人打照面,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紧接着我们出了门,乘坐长途汽车,赶往横塘去。 路上的时候,我跟朱雀做了沟通,而这个时候的她,跟知道这件事情时的第一反应截然不同,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我就是过去凑凑热闹,绝对不会乱来的……” 我有些无奈,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但终究也只能选择等待。 从潭州前往横塘所在的市区,然后又经过一番周折,两千年左右时期的交通着实有些落后,我们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方才抵达横塘镇。 横塘老妖的居所,在杨名山庄,一个位于镇郊的山坡之上。 这儿也是请帖设宴的地址。 不过时间是明天,而我们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身份前往,自然无法获得杨名山庄的招待,只有暂时在镇子里的饭店落脚。 朱雀是一个挑剔的性子,对于饮食,以及酒店的卫生都有要求,我们不得不找了一个条件不错的酒店用餐。 没想到原本不算热闹的镇子,莫名其妙就变得高朋满座起来。 包厢订满,大厅人头挤挤,到处都是人。 我们等了五分钟,方才空处一个桌子来,服务员匆匆收拾完之后,扔了一份菜单,然后又给人叫走了。 我在那儿点菜,询问朱雀的意见,两人讨论了一会儿,突然间听到门口处有喧闹声。 我抬头望了一下,原来是客人过来,没有位置,跟店家在争吵。 我并不在意,继续点菜,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起了身来。 他走到了店门口去,没一会儿,他却领来了两个人。 马小龙,马小凤。 我们第一届高研班的同学,而且与我们的关系特别好,没想到这才毕业没多久,居然又遇到了。 马一岙显然是表明了身份,马小龙和马小凤坐下来之后,很是激动。 马小凤低声问我:“你这个时候,还敢露面?” 马小龙却拦住了她,说人多眼杂。 几人憋着事儿,快速地吃完了饭,随后我们走出了饭店,朝着镇子外走去。 走到了偏僻的地方,憋坏了的马小凤方才说道:“侯漠,我们在海南都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好厉害啊,居然敢去港岛霍家抢亲?真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情种呢……” 我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马小凤继续说道:“对了,这位,就是那位据说是貌若天仙的秦梨落秦姑娘?” 她的热情让朱雀很高兴,伸出手来,说道:“认识一下,秦梨落。” 她在外人面前的时候,都装秦梨落,而且还刻意与我保持亲密。 马小凤与她握手,然后又问道:“对了,你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地方蹲起来么?我听说霍家的家主都气得心脏病突发了,正满世界找你们晦气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朱雀抱着我的胳膊,在上面掐了一把,我疼得厉害,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笑着说道:“听说挺热闹的,过来看看——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马小凤指着旁边的马小龙,说:“听说横塘老妖有五个养女,个个眉眼如画,堪称绝色,我就鼓动着我哥过来,看看能不能捞一个媳妇儿走。” 第四十四章 热闹会场 马家兄妹出现在这儿,居然是奔着比武招亲来的,这事儿着实是让我们有些意外。 毕竟在我和马一岙的想法里,横塘老妖虽然在湘南这一代有些影响力,但还不至于名声传到北地去啊,身居东北的马家兄妹都来了,这架势,着实是有些让人费思量。 再联想起今日稍微正规一些的酒店都是高朋满座,这样不同寻常的热闹景象,让我不由担忧起来。 横塘老妖事儿闹得这么大,会不会有霍家的人,以及黄泉引的眼线过来呢? 如果还是这样的话,我们更难公开露面了。 马一岙瞧见有些害羞的马小龙,问道:“你们不是在东北吗,怎么又跑海南去了?” 马小龙笑了,说每一个东北人,都有一个三亚梦,大概是东北那疙瘩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对温暖的地方,都是充满幻想。我们家也是,早年间海南楼市崩盘的时候,我爸却反其道而行之,调集资金,在三亚买了几栋楼,现在我和我妹妹半年留在东北,半年留在海南过冬,两边都跑。 几栋楼? 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我不由得惊讶——之前虽然也有聊过天,但没有更深入地聊家庭背景,使得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马小龙和马小凤这兄妹俩,居然都是富二代出身。 马一岙说道:“既然你家这么有钱,还愁找不到媳妇?” 马小凤嘿然笑道:“岙哥你是不知道还是装傻啊?这横塘老妖虽然做的是灰色产业,但里面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普通人,她自己看人的眼光准得很,这些年,麾下陆陆续续涌出了许多厉害的夜行者,特别是这几年,养的几个义女陆续出阁,被人称作横塘五美,分别是大姐彭流美、二姐李佳云,三姐崔瑾,四姐楚小兔和小妹王妙淳,当真是春兰秋菊、百花绽放,一个比一个美丽动人,出淤泥而不染。上门求亲的人,一拨又一拨,颇有古时候江东二乔的架势呢……” 马小凤说的横塘五美之中,我只识得楚小兔一人,听到她这般津津乐道,忍不住问道:“比之你如何?” 被我这么一问,马小凤有些害羞,说扯我干嘛? 马一岙在旁边调笑,说对呀,刚才那些说辞,只不过是别人夸大其词的话语罢了,什么五美,把五个年轻女孩子凑在一起,就叫五美?太搞笑了吧? 听到我们两人的质疑,旁边有些害羞的马小龙却站了出来,说道:“我家妹子的确漂亮,但论起来,横塘五美却也不差,而且横塘老妖此人长袖善舞,对自己这几个养女从小培养,帮她们拜了名师,再加上这层层关系,倘若是能够娶上一个,对我家而言,其实也算是很大的助力。” 我说原来你这是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啊? 马小龙低头,有些害羞地说道:“这只是顺带的,牺牲倒是算不上……” 马一岙笑了,说哎哟,敢情你也有意中人啊,说说,这五美之中,你倒是看上了哪个? 马小龙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说出来,反倒是马小凤无情地出卖了她的兄长:“他啊,喜欢横塘五美的四姐——哎呀,我跟你们说,上个月的时候,他见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了,画了一幅画像,天天关门里面看,听到这边比武招亲,我叫他来,还假模假式地装,不想来,后来我说我把好不容易弄到的请柬扔了,他又赶忙去翻垃圾桶……你说说,好不好笑?” 我听到马小凤嘲讽着自己的哥哥,而马小龙却一反常态,并不与他斗嘴,就知道,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楚小兔。 也难怪,楚小兔外表清纯,身材魔鬼,性格又开朗活泼,马小龙对她一见钟情,也是正常的。 我这般想着,心头却有些酸酸的。 如此聊了几句,马小凤问我们,说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朱雀却挽着我的胳膊,笑着说道:“我们也是听说了横塘五美的艳名,想过来见识见识,顺便看看热闹的啊。” 马小凤说那你们得小心点,我听说霍家准备对付你们,而且有一个叫做黄泉引的组织,也对你们虎视眈眈呢——现在好多地下掮客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据说行情好得很。 我们点头,说那是自然。 马小凤说既然是看热闹,那就跟我们一起吧,今天都这么多人了,明天估计更是热闹,人多眼杂,我们还能帮忙打打掩护。 马一岙笑了,说找你们,就是这个意思。 横塘不算什么大地方,镇子上的招待所都有限,好在马家兄妹家里有关系,提前定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我、马一岙跟马小龙一个房间,朱雀则跟马小凤一起,我瞧见朱雀与马小凤没多一会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有些心慌,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啥。 马小龙晚上的时候,有些激动,辗转都睡不着,而我和马一岙因为化了装,为了麻烦,睡觉也不卸妆,任由那面粉和油彩在脸上堆着,十分难受。 我心里面装着许多的事情,马小龙在旁边翻来覆去,越发睡不着觉。 如此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我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醒来,简单洗漱过后,我们彼此检查了一下妆容,这才出门。 我出门的时候,打量了一下朱雀,发现她也没有卸妆,而马小凤有些蔫,显然因为没有能够瞧见朱雀,也就是秦梨落的真实模样而郁闷着呢。 我们大清早起床,在附近吃了点早餐,然后就前往杨名山庄。 横塘老妖的寿宴在晚上举行,但比武招亲,却是在午后一点,免得时间不够,误了寿宴的举行。 从起床,马小龙就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朝着杨名山庄望去,显然是想要赶紧去,所以我们也没有再拖延,赶往了杨名山庄。 那地方,我上次来过一回,这次过来,发现山坡脚下就有人守候,有请柬的,一律放行,而如果没有的,那就去举起那两百斤的石锁来,表明自己有实力参加比武。 至于普通人等,一概不接待。 山庄今天不营业,这事儿提前就跟所有顾客都说了的。 我们有马家兄妹在前面,自然用不着去举石锁,跟着知客往山上走去,台阶上,瞧见一群一群的人,个个都是不凡之辈。 看得出来,这一次的规模,搞得的确有些大,整个南方的江湖,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人多了,会不会有仇家碰面,然后闹事儿呢? 我心中很是疑惑,然而一说出来,马小凤就笑了,说漠哥你这是多虑了,横塘老妖人精似鬼,如何能够想不到?她长袖善舞,这一次专门请了好几位大人物前来镇场,比如南北大侠杜兴武的后人杜子腾大师,浙东老怪黄耀,还有接近于妖王实力的牛栏山老大牛怀瑾,这些个顶个的,都是跺跺脚、整个江湖都要抖三抖的厉害人物,谁敢在这儿撒野?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说完,我瞧见马一岙看着不远处,脸色有些不对,便捅了一下他,说怎么了,看啥呢? 马一岙这才回过神来,低头说道:“啊,没什么。” 我瞧见他有些不正常,便顺着他刚才瞧的方向望去,却见十几米远处,有几个拖着拐棍的叫花子——一共四个,有两个是真的脏,衣服破破烂烂的,隔老远都能够闻到一股馊味,而另外两个,一男一女,虽然头发油油,好像很多天没有洗,但衣服却还是干净的…… 那女的我不认识,但男的,我却记忆深刻。 马丁。 曾经带着我们去霸下秘境的马丁,出现在了这里。 我瞧见马一岙眼神复杂,还有几分难过,便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不要去教训一下他? 马一岙摇头,说算了。 他与马丁,曾经是很不错的朋友,但是这些,都随着马丁的背叛而烟消云散。 不管那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既然对我们动了歹心,那之前所有的交情,就都消失了。 我瞧见马一岙不想追究,便没有再多说,只是耸肩说道:“没想到啊,一个比武招亲,什么牛鬼蛇神,都跑过来了?” 我们走过台阶,来到了杨名山庄,门口又有一道迎客,横塘老妖的一个副手在这里招呼前来的宾客。 我们缴了请柬,给领到楼房前的广场,瞧见这儿搭了高台,周围布置得十分喜庆热闹,高台之下是许多八仙桌,上面摆着茶水和瓜子水果,台上有戏班子在,吹拉弹唱,还有人在耍杂技,台下来了几十号人,各方宾客,陆陆续续又有人来,将场间的气氛弄得热闹极了。 我们找了一处八仙桌坐下,条凳方桌盖碗茶,台上的杂技撤了,来了两个说相声的。 他们讲的是南派段子,我打量了一眼,知道这两人在湘南一带挺出名的,能够把他们请过来,看得出来,横塘老妖是上了心的。 台上两个演员非常会烘托气氛,各种逗乐,大家都围到了台前来,我们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然而演到一半的时候,却瞧见人纷纷往外面走去,我们都诧异了,马小凤拉住一人,问道:“怎么了?” 那人说道:“嘿,听说霍家的人过来了。” 霍家? 我们都有些诧异,举目望去,却见人群散开,那霍家的临时话事人霍二郎,跟他的那位助理查理杜,如被众星捧月一般,朝着会场这边走来。 第四十五章 横塘五美 霍京霍二郎是那种天生自带光环的人,相貌出众,风度翩翩,穿着举止,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出来的——用一句流行的话儿来讲,叫做“贵族气质”。 而他身边的那位助理查理杜唇红齿白,男生女相,也是颇为的引人注目。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身份。 大陆这边,因为政治气候的缘故,使得即便是有一些夜行者家族存在,但终究也做不大,而港岛却不同,此时此刻的霍家,有种古时门阀的倾向,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组织实力,都是让人为之侧目和惊讶的。 当时的江湖氛围,反而有点儿像是那个时候的娱乐圈一样。 港澳台出身,无疑是多了一层光环的。 如此的霍家,可抵得上一流的门派,而作为霍家新晋的话事人,这位向来神秘的霍京霍二郎,更是引人瞩目。 虽然不知道这位当红炸子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到底是一个什么目的,但大家都对这位最近热度颇高的霍二郎充满期待和想象,都想要一睹为快,故而都纷纷围了上去,反而使得这边的舞台,多多少少有一些冷清。 作为港岛霍家的二公子,刚刚被认定继承人的霍京,表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来。 对于这些热情招呼的江湖朋友,他显得十分谦逊,对每一个人都拱手微笑,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少年得志的骄傲。 陪在霍二郎身边的,除了查理杜之外,还有一人。 西门越。 有这么一人陪在霍京身边,至少安全方面是没有太多担忧的,我至今还记得西门越两招就将我落入下风的情形,此刻想起了,还止不住地倒抽冷气。 这个霍家近年来招揽的山门长老,是个顶厉害的高手。 霍二郎被人引领着来到了会场上,与众位前来攀谈的人简单聊过几句之后,告罪一声,便进了大楼里面去。 瞧着架势,应该是去拜会横塘老妖。 旁边的马小龙忍不住说道:“我们过来,横塘老妖连面都不露一下,扔我们在这儿蹲着,这霍家的人来,待遇却是那般模样,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马一岙笑了,说你在这儿,好歹也好吃好喝招待着,还有大戏给你看,你就知足吧。 马小凤则满脸沉醉地望着走进楼去的霍二郎,如花痴一般的呢喃道:“哇,好帅啊,简直是琼瑶小说里面走出来的人呢,这样的男人呢,简直就是三亿少女的梦啊……” 我有些无语,说这话儿,只能代表你一个人的意见吧? 马小凤却转过头来,对着朱雀说道:“梨落姐姐,听说你跟这位二公子差一点儿就成了,都是侯漠这个混蛋给搅和坏了的,对么?” 呃…… 见到了霍二郎真人之后,我迅速地从“漠哥”变成了“侯漠这混蛋”,落差着实有些大。 朱雀笑盈盈地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不过我跟他也是好聚好散,并没有闹僵,依旧还是好朋友,怎么着,一会儿我帮你介绍一下?” 马小凤惊喜地喊道:“真的?” 两人逗着乐,而热闹也随着霍二郎的离开而终结,大家又都回到了台前来,继续看节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来得越来越多,能容纳两百多人的会场,居然都不够坐了。 后面来的人,连桌子都没有,组织方无奈,去搬了许多的条凳过来,往场边一坐,也就凑合了。 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开餐的时候,大家发现,这一片,居然挤满了人,呜呜泱泱,一眼望去,仿佛三四百人一般。 马小凤调笑自己的哥哥,说到底还是美人有吸引力啊,之前不是说来两百人就顶天了么?这会儿怎么多了一倍?估计有许多人,都是没有请柬的吧?哥哥,你可得小心了,竞争对手太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马小龙有些紧张,用手搓了搓脸,然后认真地说道:“我尽量努力。” 十二点开饭,这么多人,自然坐不下,好在杨名山庄本来就是酒店会所,也有自己的餐厅,倒也能够勉强安排得下。 和我们拼桌吃饭的,是三个来自福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聊到横塘五美,满脸兴奋,其中一人曾经与大姐彭流美有过交集,说道:“……她师从福建顶级阴阳刺青师甘三,曾经在福州待过几年,因为学习关系,经常有所露面,时人称颂,说她是‘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别的不说,这句话,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假……” 一人笑了,说哎哟,瞧你那劲儿,就好像她彭流美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夸张了,夸张了…… 另外一人说道:“对,我听说了,横塘五美之中,大美温婉,二美灵秀,三美端庄,四美明丽爽朗,而五美俊秀飒爽,千姿百态,各有不同,但单纯论相貌,当属四美楚小兔,端的是天生一张狐媚脸,宛如商纣之时的妲己一般,人间绝色。” 最先的那人正色说道:“胡说,我觉得,若论第一美女,当属大美彭流美。” 这时旁边有人不同意了,说你们说的这个,是相对的,如果说第一美女,北地不说,在咱们南国,最让人信服的,其实是那位霍二公子的未婚妻,哦,应该说是前未婚妻,秦梨落……“ 啊? 三个年轻人听到,有些不解,说什么秦梨落,听都没听说过。 邻桌插话的那人听到,不由得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架势,说道:“秦梨落你们都不知道,嘿嘿,都是孤陋寡闻啊……” 此刻流水席吃了过半,旁人听了,纷纷说道:“别卖关子,说来听听。” 那家伙得人催更,方才来了兴致,开始说起了当日抢亲之事。 只不过此人也是个半调子,道听途说的事情居多,一聊起来,颇多夸张成分,特别是形容我的时候,说我身高三丈,手中一根重若千钧的金箍棒,挥舞之间,霍家英雄纷纷退却,有人高呼,说“齐天大圣”…… 呃。 我给这家伙说得脸都红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而旁边的马小龙、马小凤兄妹俩听到,则冲着我只眨眼,弄得我更是尴尬。 好在也有明眼人,在旁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道:“太扯了,这个侯漠,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而已,倘若是真的有你说得那般厉害,为何不趁机扬名立万,扎旗江湖呢,当日之事,说法太多,此刻他销声匿迹,如鼠辈一般不敢冒头,就知道不过尔尔。” 福建这小伙子也点头赞同,说对,估计也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那“侯吹”听到,吹胡子瞪眼,说哼,不敢冒头?说不定人家就在这儿呢? 质疑他的人立刻怼道:“你有本事,把人叫出来,我就信了你。” “我……” 那人给一句话噎住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惹得旁边一阵哄笑。 不过很快,就没有人再注意到他,因为这个时候,老寿星横塘老妖出来给大家敬酒了,而陪着她一同出现的,则是她那五个即将出阁的养女。 众人前来此处,大部分都是冲着这五位美女来的,有人虽然识得这几位美女,但未必每一个都见过,有的甚至一个都未识得,这回正主出现,顿时放下所有的心思,朝着横塘老妖那边望去。 我也伸长脖子望了过去,瞧见横塘老妖容貌依旧,而她的身边,则拥着五位美女,当真是春兰秋菊,婀娜多姿,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而先前我们同桌吃饭的那年轻人形容,当真十分贴切,所谓“大美温婉,二美灵秀,三美端庄,四美明丽爽朗,五美俊秀飒爽”,一点儿错都挑不出来。 我的目光掠过其余人等,落到了楚小兔身上,瞧见她依旧明丽如初,而因为此次盛会特别地打扮过了,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修身长裙,显得更加的明媚动人。 她的双眼如璀璨明珠,仿佛含着春水,从人群之中扫量而过,每一个与她对视的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欢欣。 天生尤物。 我直勾勾地看着她,并没有从她的眼神里瞧见半分的悲切与哀伤,与昨日跟我通话的情绪截然不同。 而就在我认真打量的时候,胳膊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是朱雀在掐我。 我赶忙低头,伸筷子去夹菜。 横塘老妖今天是大寿星,出来敬酒,说两句场面话,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五位养女的露面,也只是给前来打擂的青年才俊们一点儿刺激,让他们一会儿在擂台上,能够更加卖力一些,过犹不及,所以没多久就离开了。 流水席之后,有人员过来收拾场面,而随后,台上开始热闹起来。 一阵锣鼓响声之后,一个我颇为熟悉的男子老杨出现在台上。 这个曾经用脑袋来撞我裤腰带的夜行者高手,在台上宣布打擂规则——首先一点是条件,任何三十五岁以下,尚未婚配的修行者,皆可以前来挑战;其次是规则,从大美开始,依次往下,挑战者需要战胜横塘老妖派来的守擂者,然后成为守擂者,无人挑战话之后,就可以完成比武招亲了…… 最后,他还说出了几项禁忌,譬如不得伤人性命,对方认输之后不得再攻击等等…… 又介绍了一下几位在场的江湖名宿。 说完这些,他回身过去,一扬手,“铛”的一声锣响,比武招亲就正式开始了。 首先角逐的,是大姐彭流美。 而守擂者,则是一个超过两百斤的大黑胖子。 第四十六章 擂台风云 那黑胖子因为个头不高,所以显得格外粗壮,秋意渐浓的天气,穿着一条宽松的练功裤,上半身光着膀子,露出层层叠叠的肥肉来。 而那肥肉之上,则满满当当,全部都纹了刺青。 这刺青,乍一看凌乱无比,但认真打量,却还是能够瞧见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胸前、后背和双臂。 胸前这一团,却是一出笼猛虎,无端凶戾,而后背却是一花团锦簇的洛阳牡丹,至于双手,则是双龙探海,主要的图像都惟妙惟肖,而之间连接的,则是绚丽的花纹和符号,里面隐隐之间,蕴藏着莫名的气息。 我们站在场间外围,前面正好是一起吃饭的那几个年轻人,冲着大姐彭流美而来的那个人,被同伴成为阿欢。 他站在我们不远处,低声解说道:“此人身上的刺青,叫做‘阴阳绣’,正所谓‘阴阳绣,绣阴阳’,说的便是这个,刺青师将阴魂之法,融入针尖之上,刺入其中,那人的纹身便有了生命,活了过来,从而帮助他在修行上,得以快速发展……” 旁人问道:“这人身上的刺青,可是彭流美小姐亲自稳上去的?” 阿欢说道:“然也,这种‘三国争霸’,相辅相成的技法,整个行当里都没有几人能够掌握,她算是其中一个,要不然怎么说彭小姐相貌双全,世间难得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台上的黑胖子开始唱喏起来,高声呼喊着,朝着周围的人挑衅。 然而因为是初次比斗,中国人信仰中庸之法,觉得“枪打出头鸟”,不愿意第一个出风头,又或者觉得太早出来,与人拼斗,实在是有一些不太划算,容易被车轮战,所以不管那黑胖子如何催促,都没有人站出来。 瞧见这样尴尬的场面,作为场间主人,横塘老妖并未有任何的不喜。 她坐在台上右侧,这儿并非擂台,而是贵宾席,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余五美,站立环绕,而在横塘老妖旁边,则还有今次请来的江湖名宿,几个老头,一看就知道气息浓郁,不逊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强者, 霍家二郎也位列其中,只不过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西门越在旁边,至于查理杜,我却是瞧不见人在哪里。 如此催促了一分钟之后,老杨出场了,他走到场中来,朝着台下这三四百人拱手,然后微笑着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诸位无人挑战,那么大小姐彭流美,就会嫁给这位台上的老兄——他倒是还没有婚娶,离三十五岁也还差六个月,是符合条件的……” 那黑胖子听到,满心欢喜,问老杨道:“果真?” 老杨点头,说对,我这边数十声,十声落定之后,你便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唉,可惜可叹,台下数百人,竟然无一人可称之为爷们…… 无人出头,上面的应对之策果真爽利,直接让大美嫁给官方守擂人。 办法不错,只不过老杨的这“激将法”,用得着实拙劣。 不过再拙劣,也抵不住起哄,刚才一直在介绍阴阳绣的那位福建年轻人阿欢,在同行者的起哄下,终于耐不住了,高举双手,大声说道:“我来。” 众人朝着他望来,而阿欢则即开人群,深吸一口气,人便落到了一米五高度的台上去。 众人齐声,为这位胆敢出头,争当第一的年轻人喝彩:“好!” 阿欢被众人欢呼着,却浑不在意,而是朝着右边方向的彭小姐那儿,遥遥一礼,表达了心中的仰慕之情。 就算是江湖儿女,在这样的场合下,多少也还是有几分娇羞的,那彭小姐被阿欢这般一礼,脸颊飞霞,如同布上了红云一般,一直晕染到了耳根子那边去,而最是这般的温柔,看得台下男子纷纷屏气,心猿意马,气氛越发地热烈起来。 阿欢冲着大美彭流美拱手之后,开始朝着横塘老妖这儿自我介绍:“叶冀欢,闽南人,今年二十五岁,未婚,我带了户口簿来,可以作证。” 哄…… 众人轰然而笑,而横塘老妖则挥了挥手,说晓得了,不用出示你的户口本的,比试吧。 阿欢冲着黑胖子拱手,说请。 那黑胖子不但长得胖,而且还长得丑,獐头鼠目、乌面鹄形,与体型截然不同。 他原本再等几秒钟,就可以抱得美人归的,而此刻,阿欢的出现让这美事成了泡影,自然是一肚子火气,甚至都没有与阿欢多作沟通,拱了拱手,就迈着脚步,冲将上来。 他人沉,身型却灵巧得很,人如袋鼠一般,陡然而至,随后猛然一记掏心拳,砸在了阿欢胸口。 这是一记极短的黑虎掏心,但来势汹汹,莫名狠辣,好在阿欢的应对也很及时,他双手架住这一拳,往后游绕几步,猛然顶住之后,开始回击。 他与这黑胖子缠斗两个回合,马一岙便开口,低声说道:“太极的。” 当今世间的修行者,不管何门何派,归本溯源,大部分都分为“三宗五秘”,八个流派——五秘,说的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三宗说的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 那个叫做阿欢的年轻人,身手极为不错,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名家出身,应敌时,有着超出他年纪的沉稳和成熟,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总是能够让那黑胖子屡屡凶狠的手段半途而废,而他那一个圈一个圆的卸力,也让黑胖子有些忙乱。 如此缠斗,十几个回合之后,那黑胖子恼怒了,口中大吼一句咒文来:“婆卢吉帝、室佛罗愣驮婆……” 话音刚落,那人的身上“轰”的一下,却有浓黑如墨的气息腾然而起。 紧接着,那人的气势仿佛直接真涨了十倍一般,力气沉重,脚踩在台上,整个高台都有一些晃荡。 而他的胸口,也浮现出一头无形猛虎来,张牙舞爪,随时都要脱笼而出。 身后满地繁花。 那人身上的阴阳绣,已然是见效了。 激发了刺青力量的黑胖子仿佛变了一个人,有如狗熊一般,朝着阿欢生扑而去,而瞧见这等情形,阿欢也并不惊慌。 他来自福建,对于阴阳绣十分熟悉,也知晓习性,此刻在台上,不慌不忙,与那黑胖子游走,并不让他能够一鼓作气地上,而是不断退却,围着高台绕圈子。 他这般的应对,使得打擂比斗的观赏度大大下降,从让人热血的拼斗,变成了老鹰捉小鸡,一开始还无人出声,时间拖了几分钟,台下便有人不满了,纷纷起哄,而阿欢却并不在意,继续游走,马一岙盯着台上的两人,突然说道:“他赢了。” 我一愣,说谁? 马一岙指着那个叫做阿欢的年轻人,说道:“叶冀欢!” 我有些不解,说为何? 马一岙笑了,说且看。 他话音刚落,却瞧见台上的形势风云涌动,只见一直回避,不与人正面交手的阿欢突然间陡然而动,上前而去,与黑胖子缠斗,两人的手交叠一起,如此推拿三两下,然后借力打力,猛然一推,却将那黑胖子给直接推倒在了台下去。 这过程很快,特别是他猛然推的那一下,无比精妙,让人回味无穷。 说起来,让黑胖子输掉的,并不是阿欢,而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心浮气躁,下盘不稳,而将他推下台的力量,却是黑胖子自己的,阿欢只不过是借了势而已。 黑胖子下台之后,心中不服,爬起来又要上台,却给人拦住。 他愤愤不平,大声喊道:“若是生死较技,我能杀他。” 台下的人拦不住,而这个时候,那横塘老妖朝着他望了过来,冷哼一声道:“若是生死交际,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她在这儿的威势极重,黑胖子被她一瞪,有如凉水浇头,不敢再闹腾。 老杨上前,宣布阿欢赢了,攻擂成功。 不过阿欢一开头,接下来的人也不再犹豫,陆续又有三人上台来,与阿欢挑战,只不过阿欢别看人年轻,却是深藏不露,沉稳得很,连续三次,都将人给打下了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上了台来。 瞧见这人,马一岙的眼皮子猛然跳了几下,我也是满脸愕然。 因为上来的那人,居然是马丁。 这家伙,不是已经结婚,而且还有子女了么,如何胆敢上台? 第四十七章 猖狂的马丁,神秘的杨森 马丁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浑身邋遢的中年男人,这模样从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所以他一上台,众人都纷纷起哄,想要将他给轰下台去,而他却浑不在意,一副混不吝地模样,抱着打狗的硬木棒,冲着台下嘘他的众人说道:“我只是长得老相而已,其实年龄并算大……” 下面有人看不下去了,说你一个乞丐,还想着讨什么老婆?你养得起么? 马丁嘻嘻一笑,说养不起老婆,老婆可以养我啊。 众人纷纷大骂无耻,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严肃,厉声说道:“怎么的,你们这帮家伙,歧视我丐帮么?” 他这话儿一撂下来,大家都没有敢接茬了。 马丁说的丐帮,其实就是花子帮,之前的时候,都是一帮烂人在这行当厮混,完全没有侠客小说里面的忠义,整天弄一些残疾小孩去讨钱要饭,着实让人厌恶。 不过近些年,鄂北的花子帮出了一个厉害角色,叫做花脸神丐,厉害得很,虽然他与其它花子帮分支并无关联,但拜的都是同一个祖师爷范丹,那人又有意扩大叫花子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故而对待自己的同行,很是仗义,屡屡出手,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来。 这事儿,我曾经听马一岙跟我聊起过。 正因如此,那花脸神丐风头正劲,到处都在找茬,大家虽然谈不上怕,但也不愿意惹上麻烦,故而不再开口。 而马丁用言语堵住台下众人之后,回过身来,朝着横塘老妖方向拱手,说道:“马三眼,三十三岁,宁夏银川人——前辈不会跟台下那帮没有见识的人一样,不准我打擂吧?” 三十三? 这家伙简直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他这模样,说四十,别人都未必相信。 然而横塘老妖却显得十分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比武招亲,不论身家和相貌,江湖儿女,只靠手上的真把式,你若是能够拿下那叶冀欢,并且成功守擂的话,也算是我女儿的一场造化。 听到这话,马丁狂傲地大笑起来,然后冲着横塘老妖拱手,说都说前辈乃湘地豪杰,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啊。 几人在台上对话,而我则低声说道:“这家伙平白无故地跳出来,看上去不正常啊。” 马一岙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和情绪,他当初选择离开,就已经对这段恩怨放下了,此刻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看出来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感觉他是故意出来搞事的样子。 马一岙说他站出来,估计是帮别人试探一下横塘老妖的底线而已,并不是真正想要娶下那貌美如花的彭流美小姐,抱得美人归。 我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说他不是为了比武招亲? 就在我们两人低语之时,台上已经打了起来,马一岙说道:“先看吧,一会儿就能够知晓他到底想要搞什么鬼了。” 说话间,台上风云变幻,马丁一根硬木棍在手,开始屡屡出击,手中那一根棍棒,翻滚若游龙,一上来就凶狠果断,端的是先声夺人,狠戾得紧。 而相对于马丁,连赢四局的阿欢则维持着前几局的风格,温温吞吞,就好像是公园里老头老太太练太极的架势。 不过他每一次腾挪翻转,都很精准地避开了马丁的长棍,没有让他占得先机。 不过随后,马丁手中的硬木棍开始越发厉害起来,棍影抖动,几乎充斥了阿欢的周身去。 他的这棍法,应该是有过苦练,并且相当得法的,即便是在我这个饱受顶尖棍棒行家熏陶的人眼中,都算是很不错的。 此等棍法,虽然不能与沧州的枪棒双绝赵生、八十万禁军教头杨林所比拟,甚至更不如南华前辈的手段。 但从我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这棍法,也能够算得上是一流手段。 占了武器的便宜,又有初临擂台的锐气,马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稳扎稳打,占得上风之后,开始对阿欢展开了围剿来。 那硬木棍,开始雨点一般地落下,马丁不断移动,想要避开这棍棒,但最终还是中了几下。 特别是捅在右腿的那一下,让他直接就瘸了去,行动不便,眼看着马丁就要趁胜追击成功,他大声喊道:“等等,我也要用兵器。” 他先前托大,并没有主动拿兵器,觉得自己应该很快战胜对手,此刻方才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乞丐,居然如此厉害。 马丁丝毫不听招呼,继续上前,根本不听,眼看着阿欢就要败落,台下扔出一根双节棍来,阿欢接住,这才架住了马丁的攻势。 不过在随后的时间里,马丁完全没有给阿欢缓过气来的机会,攻势如潮,暴风骤雨。 阿欢擅长以柔克刚,但问题在于敌人的攻势着实猛烈,那根弦在僵持了没多一会儿,就断了,而这个时候,马丁却依旧不留手,棍子雨点一般地落下。 先前的几局,阿欢都是将人推出台下,判定输赢,而此刻,他的对手却毫不留情,想要将人打倒,来论胜负。 没多一会儿,阿欢的身上就满是伤痕,鼻青脸肿,看着十分凄惨。 而即便如此,他还有着求胜之心,坚持不下台。 他的同伴瞧见,已经急得不行了,被人拦住,上不去,只有在台下大声喊道:“阿欢,阿欢你下来吧,不然会死的……” 阿欢却听而不见,咬牙坚持着。 他实在是不愿意放弃,一来是对于彭流美的爱,再有一点,就是他着实懊恼,感觉自己与对手的实力相差不大,此刻的败局,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先前的托大,以及车轮战的结果。 但擂台哪里有这么多的道理可讲,马丁更是不会给他什么机会,最后的时候,直接出棍,将阿欢的腿骨打断。 台上的大佬杜子腾瞧不下去了,出面叫停。 横塘老妖请来了江湖上著名的神医胡翰林,对治疗这种打斗最有心得,比斗一结束,立刻上台,将人给拖到后面去治疗,争取不留下太多的后遗症。 一阵闹哄哄之后,台上留下了守擂者。 化名为马三眼的马丁。 众人瞧见他刚才的行为,都颇为不齿,然而马丁却完全不以为意,将手头的硬木棍挽了一个棍花之后,朝着台下挑衅,说来,来,来,谁再来? 这家伙的行为惹了众怒,立刻就有几个年轻人上台,与其拼斗,然而最终的结果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个马丁的修为算不得高,但也不低,而且与人比斗的经验又十分充足,这几个年轻人里,虽然有修为比他厉害的,但都受不住他的狡猾,一不小心露出破绽,最终落败。 当第四个人败下阵来的时候,场间突然出现了一场短暂的沉默。 倒不是场下之中,没有高手。 即便年龄限定为三十五岁以下,但赶来的这些人里面,抛开少部分看热闹的人之外,还是有很多比较厉害的角色,这一点,从我的观气之中,就能够瞧得出来。 只不过人虽然多,但目标却也分散,许多高手虽然看不惯马丁的行为,但因为喜欢的人并不是大姐彭流美,限于规矩,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也有的人虽然冲着彭流美来的,但因为实力有限,瞧见前面几人相继落败,心中忐忑,到底还是没有敢站出来。 种种原因,使得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而马丁连续挫败熟人之后,露出狂态来,用那根打狗的硬木长棍,指着台下众人,点了点,然后得意说道:“还有没有人啊?没人的话,老马我今天就要洞房了哦,哈哈哈,这等美人儿,抱在床上,红被翻浪,哎呀呀,那得有多浪啊……” 他大声笑着,说着狂言,我得了马一岙提醒,知道这家伙另有目的,稳住不动。 但终究还是有人按耐不住了,足尖一点,跳上了台去。 那人个头不高,年纪不大,却穿着老气,一身黑衫布鞋,像是几十年的老古董。 他上台之后,朝着横塘老妖那边拱手,然后平静地说道:“杨森,二十七岁,燕京人。” 横塘老妖点头,说可。 那个叫做杨森的年轻人缓缓转过了身子来,看向了马丁,平静地说道:“如你所愿,我来了,马丁先生。” 马丁冷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叫做马三眼。 杨森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不管你叫什么,都与我无关。” 他走到了高台边缘,对台下管理兵器架的人员说道:“麻烦,给我一把长枪。” 那人问道:“什么枪?” 长枪分作很多种,除了普通红缨枪之外,还有古矛枪、梨花枪、钩镰枪、九曲枪、太宁笔枪、雁翎枪等等,横塘老妖准备周全,故而那人方才有这一问。 杨森平静地说道:“最普通那种。” 那人点头,取下红缨枪,递过去,杨森接过来枪,在手上掂量一下之后,将长枪拖地,对马丁说道:“来。” 马丁冷笑,而马一岙却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像一个人?” 第四十八章 各有归属 用枪的高手,杨森,再加上颇为相似的脸庞。 三个简单的元素,就让我一瞬间联想到了一个让我为之敬畏、甚至崇拜的男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 这个男人虽然死在了东北边境的茫茫林原之中,让人遗憾,但他给我的影响和冲击力,以及教授给我的那些枪棒手段,都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让我难以忘怀。 而且两人的名字,是如此的相近,一个是“二木”,一个是“三木”。 只不过,听这两人的对话,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在此之前,他们是有一些恩怨情仇的。 杨森直接叫出了“马丁”的本名来。 而且他与马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叫做“如你所愿”。 显然,马丁之所以这般挑衅,甚至为了激化矛盾,还刻意侮辱彭流美,说出许多恶心的词汇,就是为了逼迫杨森出现。 这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满心疑惑,而台上的两人却直接开打了——杨森此番,显然是迫不得已而出的手,正因如此,所以胸中自有一股闷气,抑而不发,此刻站在擂台之上,终究不再压抑。 他手中那根普通的红缨长枪微微一抖,却仿佛探穴之龙,陡然而出,那一枪扎得又稳又狠,气势如虹。 乍然之间,我仿佛瞧见了杨林师傅的风范。 只一招,我就能够确定,不管杨森与杨林是否兄弟,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着很紧密联系的。 相貌能够骗人,但枪法不行。 杨森用枪,一经出手,瞬间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而原本擅长攻势的马丁,却仿佛早有知晓一般,以守势为主,并不与杨森硬扛着,两人在台上腾挪跳跃。 杨森的枪法境界直追杨林,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种种手法皆堪称精妙。 偶有神来之笔,却让人心中惊叹,觉得此中无数讲究,着实厉害。 两人拼斗,十几个回合之后,马丁便落入了下风,而随后杨森开始加劲儿,修为施展,更有狂风鼓荡,枪法万变,一时之间,台上风云变幻,马丁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要落败。 而就在这般情况下,杨森向前,“蹬、蹬、蹬”疾走数步之后,猛然转身过来,长枪集尽万般玄机,陡然一刺。 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浸淫枪棒之法,特别是获得了南华前辈的传授,对那“九路翻云”的手段越发熟悉,心有感悟,对于当前的局势,越发明了。 我知晓马丁倘若胆敢往前迎战,必然就落败了去。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间台下有一声唿哨响起,而马丁也毫不犹豫地就地一滚,落到了台下去,然后大声喊道:“我认输,我认输……” 他离开了擂台,大叫“认输”,脸上去洋溢着笑容,并没有半分颓败感。 杨森满腔热血,长枪陡出,却没有了敌人,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他朝前几步,最终停在了擂台的边缘上,长枪前伸,离马丁还有十几公分,却骤然停下,没有再往前戳。 因为这个时候,台上观战的几名大佬,都已经起身了。 杨森的这一枪,倘若是再前进一寸,那些被横塘老妖请过来的江湖名宿,恐怕也会选择果断出手了。 捅,还是不捅? 这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而那杨森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厌恶地看着台下那张油腻腻的脸孔,收起了枪来,往回走去。 理智战胜了冲动,他选择了放弃。 “好!” 尘埃落定,台下许多年轻人都欢呼了起来,就连与那位叶冀欢一同前来的两位福建小哥,也毫不吝啬地冲着杨森鼓起了掌来。 倒不是大家支持他,而是因为刚刚被他打败的对手,着实是让太多人厌恶了。 而落败之后的马丁也不恼怒,笑嘻嘻地捡起了地上的硬木棍来,朝着人群外面挤去。 他看样子仿佛灰溜溜,但实际上,眉目之间,满是得意。 马一岙在我旁边低声说道:“一会儿,我们得帮忙照看一下,马丁费尽心思,将杨森逼了出来,不可能就这样罢休了的。” 比武招亲,抱得美人归,并非是马丁的意愿。 逼人出现,才是。 他此刻达到了目的,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对杨森动手了,只不过有这么多高手在场的情况下,他应该不敢犯下众怒,必然会在背后搞些腌臜事情。 尽管没有得到亲口确认,但我们对杨森,差不多已经是认定了的。 当初杨林师傅出事,我们无法救援,心中本来就满是遗憾,现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形,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而就在我们低声商量的时候,突然一声锣响落定。 我抬头望去,才知道无人再来挑战,也就是说,在这擂台上站到最后的杨森,就成了横塘老妖的第一位乘龙快婿,大美彭流美未来的丈夫。 啪、啪、啪…… 巨大的鞭炮声响彻会场,与此同时一起的,是戏班子的乐队,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吹奏着《步步高》的喜庆曲子。 有人过来,请杨森下场,而横塘老妖身边的彭流美显然对这位夫婿十分满意,满脸笑容,给旁边的姐妹调笑几句之后,居然就娇羞着离开了会场, 这是去会杨森了么? 我想要往那边楼走去,却给马一岙拦住了,他低声说道:“我们都能够瞧出来的事情,横塘老妖又如何不知?她自有布置,马丁身后的那人就算想要对杨森不利,也不可能现在动手的;我们此刻过去,反而会被误会。”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方才沉下心来,认真思索着这里面的关系,而随后第二场的比武招亲,在老杨的宣布下,也紧跟着开始了。 二美名叫李佳云,相貌第一眼看或许并不算特别漂亮,但很有书卷气,有那种知性美人的气质,越看越有味道。 “灵秀”二字,用来形容她,实在是再妥帖不过。 而第二关的守擂人,则是五大三粗的莽汉。 此人穿着贴身短打,光着脚,露出了满身宛如铁疙瘩的肌肉来,上面汗津津的,充斥着极致的阳刚之气,也就是所谓的“雄性荷尔蒙”。 一看他就知道练的是外门功夫,扎扎实实。 那人朴实,不会说话,上台之后,朝着台前众人一拱手,开口说道:“请。” 关于打擂,有着前面一次的经验,台下诸人都明白,过于早的出现,容易被车轮战,如同叶冀欢,原本挺有争取的实力,但最终却是失意而归,甚至还伤痕累累。 但如果你不出场,那说不定机会就从眼前溜走了,悔之不及。 如何选择登场的秩序,这事儿就跟拍卖一样,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是需要很费心思斟酌的。 当然,对于旁边的围观群众而言,这样的比武招亲,这样的擂台,才是真正有趣而热闹的。 而且刚才分析的这些问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实都是屁话。 如果真的有足够镇场子的实力,就算是来再多,也无法跟你争。 而如果有这样顶尖的青年才俊下场,那么这事儿对于横塘老妖来说,才是最开心的,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 经过第一场的擂台之后,第二场则放开了许多,不断有人上来尝试,前面几人实力不济,最终落败下台,而第四个出场的人,是一个来自于西川飞云洞的年轻高手,却是将守擂人打下,随后又经过几场守擂,那人又被一位来自于岳阳的青年高手打败。 如此又是一番争斗之后,那名来自岳阳,名字叫做程子午的青年高手最终守擂成功,成为了二美李佳云的夫婿。 第三场的竞争,则比前面两场更加激烈一些,最主要的原因,则是三美崔瑾的相貌和举止,十分端庄,有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样的美人儿,越发能够勾得男人的征服欲,所以愿意出场相争的人数,比第一场和第二场加起来还多。 而且高手的比例也颇高。 最终的胜出者,是一个叫做洪志妙的男人。 这是一个夜行者,尽管没有显露出本相,但我依旧知道,而且此人之所以能够站到最后,却是如同我刚才所说的一般,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这个人是年轻一辈之中的顶尖高手,到底有多强呢? 我可以这么说——在他的身上,我瞧见了李洪军的影子。 而随后一打听,我方才知道,这个叫做洪志妙,出身果然不凡,却是浙东老怪黄耀的养子。 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浙东老怪,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倒也并不只是冲着横塘老妖的面子过来的,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养子站台。 原来如此。 一番激烈的争斗过后,中途休息了一刻钟,而后随着一声锣响,第四场擂台比斗,开始了。 这一次比武招亲的,是四美楚小兔。 第四十九章 楚小兔的条件,以及追求者们 四美楚小兔。 当老杨宣布完毕之后,场下一阵热闹,我瞧见至少有二十来人抬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显然他们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这四美楚小兔过来的。 而这些都还只是那些耐不住性子的人,更多性子沉稳一些的,估计心中有了打算,却也不会表露出来。 而即便如此,这情况,还是证明了一点,楚小兔是这横塘五美之中,人气最高的女孩儿。 这一点确凿无疑。 老杨宣布完,本来准备离开之时,却给叫住了。 楚小兔居然从横塘老妖的身边走出,一直来到了台前,对着台下一众俊杰说道:“想娶我的人,除了守擂成功,站在最后之外,还得答应我一件小事情,否则你愿意娶,我也不愿嫁。” 此刻的楚小兔一袭长裙,那肌肤如同脱了壳的鸡蛋一般润滑,水灵灵、黝黑的大眼睛,给人以清纯可爱的感觉,粉嫩的脸颊,像极了刚熟的苹果,柳叶般的浓密的乌黑的眉毛,显得成熟典雅,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更加美丽、漂亮和可爱——多种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这美女当真是世间尤物,如同皎月。 而她这般爽朗的站出来,也令台下诸多年轻人热血沸腾,纷纷出言,说道:“楚小姐,你说。” “你讲嘛,小兔,刀山火海,都为你去。” “别说做一件,只要咱们好了,做一万件,我都可以的。” “还有我,还有我……” 众人纷纷出言,而楚小兔则似笑非笑地巡视场中一周,将大部分人都收入眼中,这才缓缓说道:“如果说我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呢?” 美人当前,这帮打了鸡血的人也顾不得这事儿会传出去,纷纷许诺,说好,没问题。 楚小兔拍手说道:“不久之前,我哥哥曾经死于某人之手,那人厉害,我修为不够,奈何他不得,只有求助他人。大家既然愿意,如此甚好,如果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的人,也请不要登台了,免得到时候完成不了,彼此尴尬……” 说罢,她这才往回走去。 我打量了一眼横塘老妖,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显然对楚小兔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满。 杀人这种事情,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着实有一些影响恶劣。 不过马一岙却笑了,对我说道:“你看,她还是她,对吧?” 旁边的马小凤挤了上来,埋怨道:“你们两个讲了一下午的悄悄话,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马一岙摇头,微笑着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朱雀上前来,拦住了马小凤的肩膀,说道:“他们装神弄鬼的,你别理就是了。” 马小凤回过头来,对她兄长说道:“哥,你可得考虑清楚哦,楚小兔的兄长,说起来也是横塘老妖的养子,这事儿连横塘老妖都没办法解决,还得由楚小兔用嫁人来当彩头,想必是对头太过厉害,你若是真的想娶楚小兔,恐怕会惹上大麻烦哦。这事儿,你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啊。” 听到这劝告,马小龙并不理会,他双目热切地看着台上的楚小兔,呼吸有些急促,不过还是说道:“尽力而为吧,尽力尽力……” 他回答得心不在焉的,显然是并没有听进去。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笑,并没有说太多。 因为按照当前的局势来看,马小龙恐怕是想要帮楚小兔去报仇,估计也是没机会的。 倒不是说我们小瞧了马小龙,而是因为他的实力,在这儿,也只能算是中游。 这样的实力,想要抱得美人归,难度还真的是很大。 来之前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这一次,只不过是个小场面,毕竟像横塘老妖这样湘中座山雕,是掀不起太多风浪来的。 谁曾想这家伙修为或许不算有多高深,但长袖善舞,交游广阔,关键是五个养女,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更有气质,凭藉着这资本,居然还是请来了不少大人物,而且选拔出来的这几人,无论是杨森,还是程子午,又或者浙东老怪黄耀的养子洪志妙,在年轻一辈之中,都是极为杰出之人。 特别是那个洪志妙,更是让我们都感觉到深不可测。 楚小兔的人气,比起三姐崔瑾更高,未必不会有比洪志妙更厉害的人站出来啊。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台上的守擂人出现了。 一个高高瘦瘦、竹竿一样的汉子,手中拿着两把苗刀,双刀交错,冲着场下的人微微一鞠躬,算作行礼。 此人是个面瘫,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双目平视,有些放空,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的水平,比起前面三个守擂者,都要强上一大截。 而且他虽然面无表情,毫无挑衅之态,但两把锋利的苗刀,还是将拼斗的火药味,给直接提了上去。 这架势,似乎是一种态度。 所有想要上台的打擂者,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没有本事的,最好就别上去了,免得丢人现眼。 而从这里,我也能够知晓,横塘老妖对于楚小兔还是十分照顾的,也尊重楚小兔的意愿。 不过美人勾魂,即便是那面瘫脸的架势着实骇人,还是有人愿意为了楚小兔而赴汤蹈火,刚才那些打鸡血一般呼唤的年轻人并非只是起哄而已,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有一个脑袋颇大的瘦弱男子,去兵器架那儿,取了一把大关刀,一个漂亮的白鹤亮翅,上了擂台。 一把大关刀在手,那人的气势顿时就足了几分,将长刀顿地,朝着台上横塘老妖方向拱手说道:“方宇,十九岁,广南人。” 横塘老妖伸手,示意他开始。 方宇手中的大关刀是长兵器,而且那玩意并非道具,而是真家伙,死沉死沉的,但他提在手中,却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与面瘫脸见礼之后,开始向前,陡然进攻。 铛! 长刀劈下,与那两把苗刀交错而击,却瞧见那面瘫脸稳稳架住,纹丝不动,而方宇则是脸色一红。 只此一下,就能够看得出那面瘫男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厚。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唉,这小孩,输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个回合,面瘫男双刀尽出,前两招拦住了方宇手中的大关刀,后面刀势陡变,变得诡异无比。 如此又交手了几个回合,那人压住方宇的刀势,抽脚一踹,却听到方宇胸口“咚”的一声响,人就直接飞出了高台去。 哐啷…… 那大关刀,也给扔到了台下。 面瘫男显得十分决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对方留下。 方宇从落地之后,想要爬起来,却脸色一变,俯身呕血,身子都有些颤抖,显然是受了内伤。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得他羞愧不已,从地上爬起来,匆匆离去,旁边有一二伴当,也跟着离开。 瞧见这情况,马一岙低声说道:“这面瘫男,面冷心热,只怕是对楚小兔妹妹,也有想法啊。” 马一岙人情练达,他这般一说,我仔细品味了一下,果然如此。 那面瘫男对楚小兔,应该也是情根深种的,只不过楚小兔想要对付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黄大仙,这样的人物,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的,所以无法阻拦楚小兔参与比武招亲。 他不能阻止此事,却不愿意置之度外,所以才来当这个守擂人,亲自帮楚小兔把关。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怀怨恨的,所以才会对挑战者下如此重的手。 唉…… 我之前的时候,之所以想要过来,最主要的,是害怕楚小兔自暴自弃,毁了自己,而现在看来,楚小兔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放下心结和执念,对黄大仙怀着仇恨,欲杀之而后快,为兄报仇。 而为了这个目的,她甚至愿意献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对于这件事情,我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 事实上,我觉得黄大仙这人其实挺不错的,他当时出手杀了楚小兔的那“哥哥”,也并非没有缘由。 所以我才放弃了复仇,而当时我与楚小兔,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闹翻的。 今天瞧见楚小兔陷入到了那怪圈去,无法自拔,我却反而获得了心灵的解脱,决意置之度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志不同道不合,就算有情,终究还是会渐行渐远。 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 不过我能够置之度外,有的人却不行。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者陆陆续续落败,那面瘫脸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之后,我们身边的马小龙终于耐不住了。 他高举双手,然后走到了台前,陡然一跃,开口说道:“在下马小龙,二十二岁,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前来讨教。” 唰! 面瘫脸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是挽了一个刀花。 刀面之上有鲜血,陡然一甩,落在了马小龙的脸上,将他的脸容给沾染了几分血煞之气。 这血,不只是一个人的。 第五十章 花脸神丐 面瘫脸一开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了后来,更是有点儿打红了眼,好几人都受了伤,倘若不是横塘老妖和几个江湖名宿盯着,只怕他都已经要杀人了。 而正是这样的煞气,使得胆敢上前挑战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都处于犹豫之中。 接下来的几个,虽然水平都不错,修为甚至也不低,但是在面瘫脸的面前,到底还是输了几分血气,以及与人拼斗的经验。 临时的空档,迟迟没有人上去,让马小龙再也耐不住,终于还是选择了出手。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并不觉得马小龙能够比那面瘫脸要厉害。 事实上,面瘫脸在横塘老妖这里的地位,应该是相当高的,甚至很有可能是年轻一辈之中最顶级的高手。 马小龙虽然有过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究班的培训经历,但如果论起硬实力,恐怕还是跟面瘫脸这种真正有过厮杀经历的人要差上一些。 不过他此刻走出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无法说什么。 面瘫脸双刀交错,而马小虎则从怀里,摸出了一对金属手爪来。 那金属手爪看上去黝黑无光,表面上层层叠叠的云鳞沉淀,还有那种十分有美感的花纹,以及背部处镶嵌的一颗红蓝(左手为红,右手为蓝)宝石,都表明了这玩意的品质,绝对上乘。 一对爪子套在了手上,马小龙朝着对方拱手,示意开始。 他这边刚刚拱手,面瘫脸的双刀,就已经斩落下来。 一贯的凶狠,先声夺人。 铛! 面瘫脸一上来就竭尽全力,而面对着这样的进攻,马小龙并不怯弱,他戴着的双爪质地上乘,不畏金铁,陡然迎了上去,与其相碰,却有火花迸射而出。 而随后,他陡然上前,撞进了面瘫脸的怀里去。 砰! 一拳出去,面瘫脸往后退了两步,而马小龙并不收手,挥舞爪子,贴着面瘫脸的身子,频繁进攻。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攻守之势,立刻转变。 马小龙攻,面瘫脸守。 “好!” 作为马小龙的妹妹,马小凤一开始还挺担心自己兄长的安危,此刻瞧见他占了上风, 顿时化身小迷妹,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地呼喊着。 我和马一岙瞧见,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去。 这妹子,着实是有一些太显眼了。 台下或者叫好,或者惊呼,颇为热闹,而台上则显得格外惊险,马小龙与面瘫脸两人相斗,有输有赢,一会儿这个占了上风,而没一会儿,一个招式过去,两人又换了身份。 如此大打出手,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惊险,让人惊诧。 而随着时间的继续,我瞧见马小龙渐渐占了上风,却是那面瘫脸连续迎战前面那些人,有些疲乏了。 马小龙并非迂腐之人,此刻为了抱得美人归,更是绞尽脑汁,瞧见面瘫脸颓势渐起,却是不给任何缓气的时间,越发激烈起来。 这两人在台上龙争虎斗,旁边的镇场高手们瞧得也是胆战心惊。 他们虽然实力超卓,但是在这样瞬息万变的比斗之中,生死不过一瞬间,要是万一有个闪失,他们来不及出手阻拦,这喜事可就变成丧事了。 所以在场众人,都显得格外紧张,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场间变化。 而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那面瘫脸的身型陡然一变,居然开始显露出了本相来。 那他的本相,也着实让人意外,居然是戌狗夜行者。 而且瞧他的这品种,仿佛是十分小众的“牛头梗”——此犬的表情十分古怪,近乎于凝固,模样很像是电视剧《永不瞑目》的一个男演员。 他的面瘫脸,倒也不是本意如此。 显露本相之后的面瘫脸变得越发凶狠,如同疯狗一般,双刀舞动如风,而被面瘫脸陡然的爆发给压住的马小龙也不甘示弱,也显露出了本相来,却是一头斑斓东北猛虎,额头“王”字,霸气十足。 两人一开始还用兵器作战,到了后来,那苗刀砍在身上,居然卡住了去,而马小龙反手一爪,将面瘫脸扑倒在地。 两人显露本相,在台上翻滚扭打着,那高台倘若不是特意加固过,只怕早就垮塌下去。 不过不知道是戌狗夜行者天生被寅虎夜行者相克,还是面瘫脸鏖战许久,太过疲惫,终于还是被马小龙给按在地上,拼命挣扎无果之后,悲愤地仰天长啸一声,居然昏死了过去。 而马小龙勉强站起来,结果没坚持两秒钟,却又摔倒了去。 瞧见这两败俱伤的攻守双方,我又下意识地去望了一眼楚小兔,发现她不屑地瞧着台上两人,眼中并无怜悯,心中有些发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别太以主观情绪去打量这些,你得换位思考,倘若是你死了,我又无法报仇,会比她更过分。 我听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不是你死了呢?” 马一岙嘿嘿笑道:“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的调笑让我的情绪稍微舒缓一些,而随后,我瞧见一个算不得有多厉害的小子上台,捡了便宜,将无以为继、恢复人身的马小龙给淘汰下场。 马小凤去领人,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兄长,训斥道:“让你忍忍,忍一忍,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马小龙长叹一声,万千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却是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而随后,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有些心伤。 我们并没有上前劝阻,因为他此刻淘汰,其实还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总比受了重伤要强上许多。 事实上,那个淘汰了马小龙、自以为捡了便宜的小子,也没有能够在台上多待几分钟,又一人上来,三两下,却是将他给撂翻倒地了去。 之后的攻守擂台,变得格外激烈起来,如此一番拼斗,到最后,是一个来自于广南北海的青年连续打败了四人,最终守了下来。 那人叫做范伟鹏,拼到焦急时,露出了一只鸟头来,应该是某种鹰属夜行者。 他的实力很强,隐隐之间,仿佛有了先前那位洪志妙的架势。 而随着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年轻高手落败之后,台下一片寂静,仿佛都为此人给折服,不敢上前。 事实上,关于楚小兔的擂台攻守,已经进行了许久。 无论是时长,还是人数,都是其他姐妹所不能比的。 不过瞧见那人朝着台下拱手,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我隐隐感觉,事情到了这里,未必就会结束。 一定还有人会站出来挑战。 会是谁呢? 我下意识地朝着台上望去,瞧见楚小兔正在跟霍家的二公子霍京说话,两人神态亲昵,霍京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楚小兔居然娇羞地笑了,让我心头一跳,一个古怪的想法浮上了心头来。 难不成,霍二郎,会站出来,攻下楚小兔的擂台么?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先是给震了一下,随后觉得这事儿也许不太可能,然而越想越绝对不对劲儿。 霍二郎倘若是没有任何目的,他一刚刚接掌了霍家的大忙人,凭什么跑到这儿来呢? 或许是,他听说了我与楚小兔之前的联系,然后决定赶到这儿来,将楚小兔拿下,这样一来,或许能够中和抵消掉自己那不太好听的名声呢? 至于他是否喜欢楚小兔,这个反而变得不太重要了。 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盯着霍二郎,想着他会什么时候出手,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动手的意思,一直等到老杨倒计时,念到了“九”的时候,他都没有动一下。 反而是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场中来。 那是一个浑身邋里邋遢,穿得破破烂烂,散发着馊味的男子,而除了穿着打扮让人憎恶之外,他的那一张满是红蓝两色胎记的脸,也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仿佛修罗恶鬼一样。 这人出现,站在场中,穿着一件破烂的军大衣,敞开着的,露出光着的胸膛,上面黑乎乎的,满是油腻。 他抱着手,一脸坏笑地看着守擂方。 范伟鹏瞧见此人,一脸嫌弃,不屑地说道:“又来一个叫花子?赶紧报上名来,然后我送你下去。” “是么?” 那长得跟修罗恶煞一般的叫花子古怪地笑了笑,然后挠了挠头,从头上摸出了一团泥垢来,指尖一弹,那范伟鹏却是一声惨叫,随后抬起手来,却发现右臂之上,满是鲜血。 他一脸古怪地看着那乞丐,说都还没有开打,你就放暗器? 恶鬼一般的乞丐笑了,说我放个啥子暗器哟,我就是弹了一下头泥而已…… 他一口“汉口”方言,听着颇为费解。 而就在这时,台下突然有人惊讶地喊道:“我知道了,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脸神丐,‘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花脸神丐!” 第五十一章 本地山神 花脸神丐。 当台上那个散发着恶臭、面目丑陋如恶鬼的男子被人点破了来历之后,台下一部分知晓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惊叹声来。 即便是我,也是如此。 花脸神丐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了,前段时间在潭州的时候,我与马一岙,还有郭大力喝酒聊天的时候,谈天说地,有好几次都会聊到此人来。 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他着实是有一些太出名了。 特别是前一阵子,更是如此。 这个人崛起得很快,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先是在鄂北一带,随后北上,在冀北、豫南都有厮混过,听传言,说此人从小无父无母,被一个叫做“撮牙花”的老乞丐收养,一直从事三只手的勾当,这事儿干多了,经常会被人逮到,然后就是一阵暴打,如此混迹几省,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变得厉害起来。 随后他在撮牙花的带领下,去拜了“皖北六指”的码头。 那皖北六指也是丐门之中一个顶厉害的人物,辈分极高,据说徒子徒孙一大堆,是丐门之中旗帜性的角色,对于撮牙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以及他的养子,自然不放在眼里,据说还羞辱了一番。 据说花脸神丐听到之后,仅凭一人,就将皖北六指以及他十三个徒弟全部干翻。 据说皖北六指虽然不是夜行者,但修为极高,是得了丐门这一脉真传的厉害人物,眼光又极好,通过坑蒙拐骗偷等办法,甭管是流浪儿童,还是正经人家拐来的,凑齐了十三个徒弟。 这里面有的觉醒至大妖的夜行者,也有天赋异禀的修行者,还有专精一门学问的能人,对外宣称,叫做丐门十三太保。 结果这十三太保,连同他皖北六指,全部都给一顿胖揍,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花脸神丐此人并非只有蛮力,他流浪街头多年,又跟着撮牙花这样的江湖老油条,对于人心,也是极能把握的。 后面的事情,版本挺多,但最终的结果,是皖北六指,和他的十三太保,以及他所能够掌控的所有势力,都投靠了花脸神丐。 而以这个为基础,花脸神丐开始了对丐门的大规模改编,四处出击,联络了一大堆有丐门一脉传承的花子门乞丐,有的是威逼,有的是利诱,太过于死硬的,甚至直接干死,总之种种手段下来,据说是一统五省丐门。 鄂北、皖北、豫南、冀北和晋西大部分城市的乞丐,但凡是要饭的,都得听他招呼,上缴收入。 当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除了顶厉害的修为之外,还有手段,以及让人噤若寒蝉强力手腕在,方才能够如此。 这期间,花脸神丐甭管是立威也好,办事也好,当真是弄了十几桩血案,威名远震。 当然,这家伙行事向来谨慎,从来不留实际的证据,再加上这过去的江湖里,所谓“优伶、婢女、娼妓、乞丐、恶棍、剃头师傅、当铺、灶头厨师、澡堂、木匠”,被称之为下九流,现如今新社会了,剃头师傅变成了美发师,澡堂变成了足疗保健馆,纷纷翻了身,但乞丐却终究还是乞丐,属于边缘人群。 再加上死去的那帮人,还兼了“时妖(拐婆子)”、“盗”、“窃”等职能,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大多数人甚至连个身份都没有,很少有人会花力气去追究。 总之一句话,这位花脸神丐,如今名声大振,知道的人,都会对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退避三舍,如同瘟疫一般。 没曾想,他居然就跑到了这儿来。 从刚才马丁的异常表现来看,就知道花脸神丐的麾下,应该是集齐了不少的厉害人物。 场中之人,有的知道花脸神丐的名声,有的不知道。 不过从与他对垒的范伟鹏那吃惊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绝对是听说过的。 范伟鹏沉下了脸来,朝着横塘老妖那边望去。 这花脸神丐长相和容貌都极为丑恶,脸上满是黑乎乎的泥垢,看这模样,横塘老妖这边能够接受? 然而他到底还是失望了,横塘老妖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铛! 有一场的比斗开始了,这位如同先前洪志妙一般,有着极大统治力的猛禽夜行者在一瞬之间,表现出了极大的爆发力来,足尖猛蹬,冲向了花脸神丐去。 他想要先声夺人,将这个名气极大的叫花子给赶紧解决了去。 要知道,与人拼斗,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天时、地利、人和,甚至临场的反应和状态,都能够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花脸神丐的名气极大,如果真的跟他拖着,未必能够有什么好结果。 而此刻,他一顿乱拳打下去,说不定能够弄死老师傅。 当然,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打败了若干对手,最终站到现在的范伟鹏,到底还是有着自己骄傲和坚持,即便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不会放弃的。 美人如是,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怎能放手? 范伟鹏的气势很足,那花脸神丐却反而沉稳淡定,冷冷瞧见范伟鹏冲到跟前来,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无论是力度,还是气势,都十分平缓,唯一让人觉得不同的,是他那一张脏兮兮的手,满是泥垢,宛如枯爪一般。 他与范伟鹏硬拼一记,力量在陡然之间相撞,范伟鹏的手掌一翻,却化作了一只黝黑利爪,想要将花脸神丐捉住,猛然撕烂,不曾想花脸神丐的贴身搏斗之法,极为厉害,短瞬之间,与范伟鹏交手数个回合,却是从手段之上,将范伟鹏给全面压制。 这还只是开始,随后花脸神丐与范伟鹏“噼里啪啦”一阵交手,没多一会儿,他一伸手,那右手仿佛在一瞬间,陡然长了一截,却是一把勾住了范伟鹏的身子,朝着地上摔去。 砰! 这个刚才还在台上大杀四方的范伟鹏,在电光火石的交手之后,几息之间,就给摔到了地上去。 刚才花脸神丐的手段着实神奇,我看得都有些呆了,而随后,范伟鹏并未沮丧,翻身而起,又与花脸神丐拼斗起来。 两人如此一番厮打,远比先前所有的拼斗,都要激烈,而没多一会儿,范伟鹏的身上,却是逐渐长出了黑色绒毛,显然是准备显露本相了。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低声说道:“他要输了。” 此刻范伟鹏的气势,随着那黑色绒毛而变得越发汹涌,在场面上,开始重新占据了优势来,我有些不太明白,说为什么? 马一岙跟我分析:“很明显,那个叫花子,明显是在压制自己的实力,害怕被人瞧清楚自己的手段和底牌,相当于绑着手脚在对敌,反而是范伟鹏在拼尽全力,也才能够与他勉强对上。从这一点上来说,范伟鹏其实早就输了,而那叫花子心中的对手,也早就不是台上这一位……” 我点头,说花脸神丐的确是比范伟鹏要厉害,但真的要搏命,我觉得结果还不一定呢。 马一岙没有与我争辩,若是低声说道:“对了,你看这个乞丐的手段,以及运气的法门,有没有比较眼熟啊?” 听到他这般一说,我不由得仔细打量着,没多一会儿,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九玄露》?”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踏入这个行业以来,没有师傅,但却得了修行的法门,一个是马一岙师父王朝安所赠的《九玄露》残本,还有一个,则是白老头儿从国家图书馆里面弄来的典藏《月华录》。 这些日子以来,我虽然忙碌,但早晚两课,白天《九玄露》,晚上《月华录》,却从来未曾停过。 而随着理解的加深,我对于这些法门的理解和感受也越发深刻。 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对于修行过《九玄露》的人,以及他发出来的气劲,也是十分熟悉的。 这门手段,小狗学过,却不及我。 而此时此刻,台上的那位花脸神丐也学过。 我却不及他。 他很明显对于这门手段是研修多年,从精纯的角度来说,更甚于我,如此不断施展,瞧见他的那手段,我脑海掠过的,却是当初在冰城小黑屋里面的所见所闻。 花脸神丐所使用的这搏击之法,难道是……禄存探云手? 九玄露七法之一。 我心中惊骇,而台上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范伟鹏显露出了本相,却是一头黑色苍鹰,他腾身而起,想要从天而落,却给花脸神丐抓住了脚,朝着地上猛然摔去。 如此几下,那范伟鹏满身是血,给扔下了台来。 做完这些,范伟鹏仿佛做了一件小事情,拍了怕手,然后朝着台下拱手,请人攻擂。 然而台下众人瞧见了花脸神丐的勇猛凶悍,以及摄于他的赫赫威名,却无人胆敢上前来,老杨瞧见,开始上前来喊台数数,我瞧见台上一侧的楚小兔在跟霍二郎说着什么,以为在求那人出手,却不曾想这个时候,又有一人跳到了台上去。 我想要去瞧那人的脸,却不曾想他手中有一折扇,陡然展开,遮住了他的脸。 我瞧那折扇,只瞧见上面写着七个大字。 本地山神,风公子。 第五十二章 两大高手的对垒 本地山神,风公子。 瞧见这龙飞凤舞的七个字,我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旁边的马一岙,发现他也是一脸错愕。 随后我们往台上望去,却听到那扇子的那人扬声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如此佳人,却要落入你这么一个又丑又臭的乞丐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太过晦气,既如此,不如我来吧……“ 此人身材高大,一袭白色的麻衣,端的是玉树临风,而当那折扇落下,众人打量,发现他相貌英俊,温润如玉,风神俊朗,与那丑恶如鬼的花脸神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忍不住纷纷惊叹。 台下的一些女孩子,甚至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最夸张的,是刚刚安顿好兄长的马小凤,瞧见这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年轻男子,顿时就大声叫道:“哇,好帅啊……” 花脸神丐用一手漂亮的组合拳,将范伟鹏击败之后,得意洋洋,没想到这人刚一露面,就抢了他所有风头,脸色顿时就变得很是难看。 他指着那略微显得有些娘娘腔的男人说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我和马一岙在台下,一脸古怪地说出了同样一句话来:“岳壮实。” 是的,没错,这位跃上台去的大帅哥,漂亮得让男人都直不起腰来的男子,正是之前我们在湘西大山之中,遇到的假山神岳壮实。 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因为常年吸食女子精血,使得此时的模样,却仿佛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一般。 而他美好的生活,以及那个所谓“落花洞女”的传说,则被我们给打破了。 这家伙也中了小虎的蛊毒,最终狼狈逃窜而走。 我本以为他应该是身中蛊毒,最终惨死于野地,无法活下来,却不曾想这家伙却如此风骚地出现在了比武招亲的会场,并且跃上了高台,与势不可挡的花脸神丐做了对手起来。 这…… 事情变化得太快,实在是太具有戏剧性了,我一直以为霍二郎会出手,应下最后的一战,却不曾想却蹦出了这么一人来。 事实上,众人都对这个莫名出现的大帅哥充满了好奇,不过瞧见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不少人对他都充满了质疑,而台下一些年轻女子,甚至忍不住低声呼唤道:“小哥哥,别去了,太危险了,我不用比武招亲的,只要你招一招手,我今天晚上,就去你房间……” 我听到这话儿,忍不住朝那个言语大胆的妹子望去,却发现那妹子一身好肉,差不多有三百来斤,比肥花还要肥硕,忍不住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岳壮实也听到了这话,下意识地望去,随后拱手说道:“我,还是在这里拼命比较合适。” 随后,他对那花脸神丐说道:“我叫做风轻扬……” 呸! 花脸神丐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又腥又臭的浓痰,不屑地说道:“风清扬啊,我还令狐冲呢——真当老子没读过书,拿小说里面的人来哄老子呢?告诉你,像你这样藏头露尾,不敢报出真实姓名的家伙,不配与我交手。” 岳壮实摇着扇子,不慌不忙地说道:“风轻扬,风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风,轻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扬是……” 花脸神丐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别他妈的在这里拽文行不行?” 岳壮实认真地说道:“你说不报姓名,就不能交手,那你……似乎也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啊?” 花脸神丐冷脸说道:“刚才台下有人喊了,你难道聋了,没听到?” 岳壮实说道:“我只听了别人喊你‘花脸神丐’,但你具体叫什么呢,这可没有人知晓。” 花脸神丐道:“等你打赢了我,再说话吧。” 岳壮实哈哈大笑,说你看看你,人长得丑吧,还爱唧唧歪歪,搞什么双重标准,非要逼问我的姓名出来,自己却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哼…… 花脸神丐的脸色阴沉,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在这江湖上,扬名立万,个个都晓得老子的威名,跟你这等不出名的小角色,能比呢?” 岳壮实眯眼,变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说道:“我闯荡江湖的那个时候,可没有你什么事,小子。” 这一声“小子”说出口,表现出了岳壮实心头那一份卓然的傲气来。 当年他被游侠联盟逼迫,躲藏深山,一躲不知岁月,此刻出来,天下大变,早已不再是他的时代了。 面对着如此狂傲的花脸神丐,岳壮实如何能够释怀? 他,曾经可是山神啊。 “妖王”岳壮实。 花脸神丐可不知道面前这小白脸的真实身份,瞧见台下众人纷纷为这个家伙鼓掌,终于不再废话,猛然一喝,开口喊道:“长得跟个娘们儿一样,说再多的漂亮话,有个毛用?来来来,咱们手底之下,见真章吧!” 岳壮实微笑,折扇一展,朗声说道:“正有此意。” 轰! 他话音刚落,花脸神丐就已经冲到了跟前来,右拳如同那出膛的炮弹,陡然砸在了岳壮实的胸口处去。 然而这冲势,在下一秒,却被一面折扇给挡住了。 岳壮实之前的玉质折扇,变成了马一岙的战利品,不过这家伙大概是习惯了用折扇作为防身武器,此刻又弄了一把来。 不过材料不齐,他那折扇的骨架却是金属的,而扇面则是某种丝绸物。 岳壮实之前在湘西的时候表现很差,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实力不行,而是诸般因素导致,此刻他敢上台,自然是有足够信心的。 他陡然挡住花脸神丐的手,微微一震,那花脸神丐就仿佛被高压电触到一般,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而随后,岳壮实身子一转,却是朝着花脸神丐开始进攻了起来。 他一把折扇在手,扇面翻滚,如同繁花,施展开来,当真是如同跳舞一般,煞是好看。 花脸神丐给岳壮实反而压制,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开始正视起了面前的这个小白脸来,双手挥舞,与岳壮实认真交手起来。 两人一番龙争虎斗,相当激烈,而台下也是颇为热闹,大声叫好着。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打扮得白白净净,浑身清爽的岳壮实,显然要比花脸神丐要更加得人心一些,除了许多如马小凤一样两眼冒光的花痴妹子之外,不少年轻人也为岳壮实加油打气。 他们觉得,也只有这样丰神如玉的男子,方才能够配得上楚小兔的美丽。 然而作为楚小兔本人,却不这样认为。 她是见过岳壮实的,也知道此人的本性到底如何——说起来,岳壮实的这一身皮囊虽然很是光鲜,但他的那恶毒作为,以及马蜂一般的刺,却并不比脸如恶鬼的花脸神丐强上多少。 事实上,如果真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岳壮实,另外一个是花脸神丐的话,楚小兔绝对会选花脸神丐。 因为花脸神丐即便是又丑又凶,浑身邋遢,散发恶臭,但他终究还是不会害楚小兔的。 但如果是岳壮实,一夜春宵之后,楚小兔估计又跟那落花洞女村落的大嬢娘的等人一般,容颜逝去,神志皆无,生不如死了。 她虽然表面平静,但飘忽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而随后,她时不时地转身过来,与霍二郎交流着,又与横塘老妖耳语,显然是在告知两人这个小白脸的来历和身份。 不过无论是横塘老妖,还是霍二郎,都是很有城府之辈,得到了说明之后,却依然面不改色,耐心观看着。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台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咚、咚、咚…… 花脸神丐被岳壮实陡然一击,向后退了数步之后,狞然笑了起来:“很好,既然阁下这般纠缠,那就让你瞧一瞧,我到底是凭着什么,混到今天来的!” ******** 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五十三章 霍二郎的态度 狂笑声中,花脸神丐那脏兮兮的丑脸,上面那红蓝脸色的胎记,居然脱离了皮肤,化作了两道如有生命的彩带来。 随后,无数的泥垢从他的身上飞出,不断地朝着那彩带凝聚。 下一秒,那两道胎记,竟然化作了红、蓝两把长剑。 那红剑一片赤色,宛如刚刚从烘炉之中熔炼出来的一般,充满了炙热的高温。 那蓝剑一片幽蓝,宛如刚刚从深海寒冰中提炼出来似的,充满了极致的冰寒。 双剑在手,花脸神丐陡然挥舞,随后放声高歌,曰:“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歌罢,他扬剑而起,朝着那玉树临风的岳壮实冲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没有了红蓝两道胎记的花脸神丐,那模样竟然不差,唏嘘的胡须和冷峻的眼神,显露出了男子的成熟和阳刚之美。 他与跟娘们儿一样的岳壮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来。 手持红蓝双剑,那花脸神丐如虎添翼,却显得格外利落,唰唰几剑,却将岳壮实的气势给陡然压住,随后那长剑与折扇拼斗,钢骨碰撞,却有火花四溅,岳壮实遇挫,开始往后回撤,而花脸神丐威势大涨,剑法却更加灵动。 瞧见他那斩风的架势,我的脑海里,不由得又冒出了一个词来。 廉贞披风剑! 此时此刻的花脸神丐,瞧见他使剑的手段,像极了小黑屋之中,对于九玄露七法之中那廉贞披风剑的描述。 先是禄存探云手,又是廉贞披风剑,连续两道九玄露七法使出来,让我忍不住有些惊叹。 花脸神丐的这一身手段,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的养父“撮牙花”,只不过是一个底层的乞丐而已,就算是丐门的老油条,也使不出这般的手段来,而花脸神丐的崛起是很突然的,中间的断层无人得知。 但可以知道的一点,是他显露出来的才学,却有南海凶鳄的风采。 此人,来历不凡啊。 两人继续,随着拼斗的持续,手持双剑的花脸神丐,已经开始逐渐占据了山峰,他那一套明显带着九玄露特色的廉贞披风剑,出神入化倒不至于,但天马行空之处,还是让岳壮实吃了不少的亏。 又交手了十几个回合,那花脸神丐突然口吐清气,双剑风华舞动,相互交叠之后,却有一道凌厉的剑气陡然迸发而出。 台下众人瞧见,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瞧见那剑气一往无前,展现出了绝对的犀利来,竟然将特别加固的擂台一角给直接斩断了去。 那高台本来同位一体,此刻陡然斩断,连同上面的岳壮实一起,朝着台下垮塌。 台下众人纷纷后退,我反其道而行之,往前走去,却瞧见那一道凌厉剑气,即便是落到了七八米的地上,都斩出了一指长的痕迹来。 这…… 须知人体气劲,皆行走于经脉之中,即便是夜行者,也是如此,如果能够将其逼发于体外,那需要极为强大的修为,和精纯的修炼法门,方才可以。 而像花脸神丐一般,需要用那长剑,将其淬炼,最终化作如此凌厉无双的剑气,更是极为困难。 这需要人与剑,合二为一,如同臂使一般,最后丹田里陡然之间的爆发力,要十分的强。 说这么多,我其实可以断定一件事情。 这个花脸神丐能够激发出如此犀利而恐怖的剑气,除了那两把剑与他融为一身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已经凝聚成了妖元。 凝聚妖元的夜行者,要么是大妖巅峰,要么就是妖王。 难怪他有如此的自信,胆敢整合五省丐门。 岳壮实被一道剑气,连人带着擂台,一起垮下去,但他却并没有放弃,足尖一蹬,人便腾然而起。 花脸神丐一剑裂地,哪里能容他卷土重来,当下也是长剑向前,朝着半空之中无法借力的岳壮实陡然斩去。 刚才的那一下,只不过是先手。 而这一剑,方才是胜负手。 唰! 又一道的剑气从那红剑之中凝聚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炙热,射向了半空之中的岳壮实。 台下瞧见这一幕的人们纷纷惊叹,有的女子甚至大声尖叫了起来,因为在她们的眼中,身子在半空之中,毫无借力之处的岳壮实,轨迹是恒定的,一定会被那一道剑气斩中。 而从刚才花脸神丐使出的威力来看,那剑气必能将岳壮实给斩成两截。 一想到这个肌肤如凝乳、容貌如鲜花的小哥哥就要命丧当场,许多妹子的心中都生出了强烈的不舍来——这样的小哥哥,如果给我玩儿,那得有多好? 我定要让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唰! 然而就在无数人的惋惜之中,岳壮实的身子陡然拔高,随后悬停在了三米高的半空之中。 他,居然凭空悬浮了起来。 这,简直违反了物理原理。 然而随后,当众人瞧见岳壮实的身后,伸出了两对近乎于透明一般的薄膜蝉翼,以一种极为快速的频率扇动翅膀时,方才明白,我们看到的这一切,并非是幻象。 是真的。 被迫显露出了部分本相来的岳壮实脸色有些发黑,他眯着眼睛,冷冷说道:“我生气了。” 仿佛这一句话并没有能够表达清楚他此刻的情绪,岳壮实想了想,又说道:“我很生气。” 瞧见悬停于半空之中的岳壮实,花脸神丐冷然说道:“我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帮嗡嗡嗡的苍蝇了,烦人……” “我不是苍蝇!” 岳壮实愤怒地嘶吼着,紧接着他双手一挥,却有无数黑云,从他身下的长衫之中陡然飞了出来,朝着花脸神丐席卷而去。 这些黑云,嗡嗡作响,却是由一只又一只个头硕大而畸形的马蜂组成。 呜…… 一大片的黑云席卷想了花脸神丐去,这架势恐怖,让见多识广的花脸神丐有些惊诧。 他先是往后退了七八步,来到了舞台边缘之后,发现自己退无可退,顿时就恼怒起来,怒声吼道:“跟我来这般的把戏,真的当我是泥人么?” 他双剑在手,往高台之下一插,那高台陡然碎裂,却是化作了无数的碎石,朝着那乌泱泱的马蜂群拍打而去。 这一下,马蜂群被驱散大半,而台下也遭了秧,无数看客给那带着劲风的石子砸到,疼得嗷嗷直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陡然的变故,让场中一部分实力不济的看客吓得往外面跑去,而另外的人却不愿意错过这等高手对决,纷纷上前来观望,却瞧见岳壮实夷然不惧,催动剩余蜂群,朝着花脸神丐不断进攻。 他长衫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的马蜂,源源不断,不管花脸神丐如何挥剑,密不透风,那擂台都差点儿给他拆了,却依旧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蜂群。 没多一会儿,花脸神丐好几处地方被那马蜂针蛰到,迅速肿大起来。 如此坚持了片刻,花脸神丐终于坚持不住了,孤注一掷,陡然跃起,朝着岳壮实发动最后进攻。 这个时候,就能够瞧出花脸神丐的真实实力来,但见那红色长剑掠空而过,却将空气都给点燃了去。 而蓝色长剑所过之处,周遭的马蜂都如同被冰冻了一般,纷纷落下去。 如果他真的能够与岳壮实近身相斗,谁胜谁负,谁也不知。 但岳壮实瞧见来势汹汹的花脸神丐,居然选择了避而不战,身子陡然身高了十几米,居高临下地放马蜂。 花脸神丐腾然而跃,却失去目标,落地之时,却是跌在台下。 他败了。 即便岳壮实赢得极不光彩,但他终究是败了。 被蛰了十几处伤口,满身都是红肿的花脸神丐直勾勾地望着半空中的岳壮实,指着他,满脸戾气地说道:“今日是你赢了,但总有一日,我会亲手将你这个懦夫给射下来,然后将你给一刀阉割了去。哈、哈、哈……” 花脸神丐满是愤怒和怨毒地说完,然后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他走得极快,几个起落,人影无踪,而岳壮实却浑不在意,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收回了蜂群。 那高台给花脸神丐毁去,根本没有落脚之地,他不得不悬停一片狼藉废墟中,对着台下一众人等说道:“怎么样,还有谁想要?” 台下众人给这两人的拼斗波及,焦头烂额,此刻听到了岳壮实的询问,纷纷低头,不敢应下。 毕竟他刚才的大马蜂战术,着实让人头疼。 瞧见众人皆无反应,岳壮实转过头来,对着阴沉着脸的横塘老妖说道:“既如此,那就算我赢了?” 横塘老妖没说话,楚小兔一脸惊恐,而这个时候,一直安坐在边缘处的霍二公子缓缓起身来。 他一脸温和地看着岳壮实说道:“本来我对阁下并无意见,只不过刚刚听说你对待女人这方面,着实有些过分,所以我自不能让你得逞。来吧,接下来的这一场,我陪你。” 第五十四章 马一岙跳窗 即便是岳壮实表现出了如此强悍的实力来,霍二郎却依旧胆敢上前攻擂,表现出了他绝对的信心。 一场大战之后,众人都觉得比武招亲应该是告了一个段落,毕竟刚才那两人,无论是落败的花脸神丐,还是此刻的“风轻扬”,他们展现出来的水平,都有着远超常人的超卓实力。 就算那些对楚小兔有着非分之想的青年高手们,都心服口服,不敢再上前,徒增笑话。 事实上,刚才岳壮实飞到了十米高空吊打花脸神丐的情形,也让少部分跃跃欲试的人不敢上前。 这手段,实在是太无耻了,但不得不承认,还挺好用的。 然而霍二郎的出现,却让大家刚刚落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中。 这个神秘的霍家继承人,他到底有多厉害呢? 所有人都在猜测,却没有人瞧见过他的出手,事实上,霍二郎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以来,就从来没有动过手。 他一直都被霍家一众高手给保护着,无人知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但能够被霍英雄这样的老派人物认可,并且成为霍家当前话事人的霍二郎,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又如何能够镇得住西门越、秦三千这等一众悍将? 所以瞧见霍二郎站了出来,我还是挺期待的。 而岳壮实却有一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敢站出来,所以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霍二郎,好一会儿之后,指着他额头上面的疤痕说道:“你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霍二郎说道:“小时候不听话,我父亲掐的印子。” 岳壮实笑了:“你父亲可真心很。” 霍二郎说道:“望子成龙嘛。” 岳壮实指着脚下的一片废墟,说道:“擂台都没有了,怎么打?” 霍二郎往前走来到了断口处,往下一跃,落到了碎石之上,然后说道:“心中有擂台,即可,你觉得呢?” 岳壮实哈哈大笑,说我欣赏你的勇气,来吧,瞧见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就不下狠手了…… 他说着话,双脚猛然一蹬,就如同一个炮弹似的,朝着霍二郎杀去。 他说不下狠手,但陡然而起的这一下,还是让人为之惊骇。 很显然,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他还是心怀怨怼的,而且他也瞧见了霍二郎身边的西门越,知道一旦有个什么变故,那个老头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绝对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的。 那人的面相,看上去就不像是愿意遵守规矩的。 双方一开打,我翘首以待,想要看一下霍二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 然而眼看着岳壮实就要靠近霍二郎,却瞧见他的右手张开,飞出了几道白色丝线来。 那丝线起初并非白色,而是近乎于透明,但在一瞬间,陡然膨胀,化作了一张大网之后,方才能够化作了白色。 而这一大团的丝网,却在下一秒,将冲上前来的岳壮实给兜了个结结实实。 岳壮实哪里知道霍二郎给他来这一手,当下就有些反应不及,等他停住脚步的时候,那丝网如同有生命一般,将他死死缠住,粘稠不已。 无论岳壮实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而且越弄越紧,将自己给缠成一团。 被暗算了的岳壮实愤怒不已,那衣衫之下,又有黑气浮现,无数马蜂想要往外面翻涌,却不曾想霍二郎一个箭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粉末来,朝着岳壮实猛然一撒。 那些变异的马蜂,就跟被喷了杀虫剂一样,纷纷跌落下来,完全腾空不起。 这…… 我们都傻眼了,因为从台下的角度来看,霍二郎几乎是一个见面,就将岳壮实给撂倒了去,这样的结局,着实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看起来,岳壮实还是那个岳壮实,即便是此刻化名成为了“风轻扬”,智商还是有一点儿欠缺。 当然,这跟霍二郎的聪明,以及随机应变也有关系。 我们都以为霍二郎会显露出绝对的实力出来,将人击倒,却不曾想他居然是用了某种古怪的法器,有针对性地施展,让威风凛凛、几乎处于不败之地的岳壮实瞬间落败。 众人都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地道,而岳壮实也是如此,他被那白色丝网给缠得越来越紧,连动弹都没办法,只有不甘心地破口大骂道:“你这是作弊。” 啊? 霍二郎缓步上前,认真地说道:“什么作弊?您说的,是用天蚕锁身网,还是寂灭毒粉?” 岳壮实愤愤不平地说道:“都有。” 霍二郎伸脚,那擦得铮亮的尖头皮鞋踩在了一只黑背大马蜂上,使劲儿碾了一下,将汁液踩得迸射,然后说道:“那您弄的这些,又算是什么呢?” 他的反问让岳壮实无法反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好,算我输了,可以了吧?把我放开,我要走。” 霍二郎笑了,说道:“这件事情,可由不得我。” 他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横塘老妖,而横塘老妖则开口说道:“你没事儿跑到我这儿来,将局面弄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岳壮实大声抱屈:“捣坏你擂台的,还有打伤台下这些人的,可是刚才那个臭乞丐,他走的时候你们没拦,为何偏偏拦我?” 他这般说着,台下居然有人也附和了起来:“对呀,他既然认输了,你们为什么不放开他?太过分了!” 我朝着说话的那人望去,却见正是先前那个好几百斤的小胖妹。 瞧见这个帅气的小哥哥被捆成了带鱼,她委屈得都快要哭起来。 横塘老妖却冷冷说道:“风轻扬,哦,不,应该称你为岳壮实,对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应该用不着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底吧?怎么,你觉得委屈,是不是咱们去公门那里评评理呢?” 名字被点破,岳壮实就好像是被捅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就蔫了,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有几个横塘老妖的属下走过来,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岳壮实抬了起来,搬到了后边去。 横塘老妖则对还留在台下的一众人等拱手说道:“诸位,此人是一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手下的人命不知多少,罪大恶极,民愤极大,今日霍先生既然将他擒住,到底如何处置,这个得听官家的人来说——我知道大家可能不愿意听我说这个,但还请大家谅解一下,换位思考,多想一想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者……” 她说得冠冕堂皇,台下就算是心有余虑者,瞧见台上几位江湖名宿都默认了,也就不再多言。 唯有几个女子,难过得哭出了声来。 随后横塘老妖又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再加上擂台已毁,我女儿王妙淳的招亲,就改在明天,今日老太婆招了四位良婿,又是我的生日,还请大家移驾后院,我这儿略备薄酒,招待大家,希望大家能够吃得开心……” 经过这一下午的擂台攻守,还有刚才让人大开眼界的拼斗,即便是这擂台之下的失意者,想必也是觉得这一次没有白来,此行不虚。 今天的场面,已经足够许多人吹嘘好几年了。 横塘老妖说完了场面话,朝着众人拱手之后,与台上一行人离开,而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邀请我们前往后院去赴宴。 马小凤找到了我们,问要不要一起过去,折腾了一下午,不知不觉,肚子都有一些饿了。 我们问马小龙的伤势如何,她告诉我们,刚才的时候她去看了,一切无恙。 我说好,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马小凤很是惊讶,说为什么? 马一岙指着我,说他心结已解,就没有什么好停留的了。 马小凤盯着我,又看着旁边的朱雀,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说好吧,我给你们留一个联系方式,回头冬天了,去三亚度假,到时候我和我哥给你们全程安排。 与马小凤告别之后,我们转身下山。 与我们一起的,还有不少人,这些人争斗失意之后,美人归了别人怀抱,意兴阑珊,哪里还有留下来喝酒、并且送上祝福的想法? 我们下了山,在下面的镇子短暂落脚,吃了一碗汤粉,然后乘坐最后一班去县城的班车走。 车行十余里,突然间马一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司机大声喊道:“师傅,刹一脚。” 那司机完全不理会,而这时,马一岙突然间猛地一脚,班车的车窗踹开,然后跳了下去。 啊? 第五十五章 半路截胡 马一岙的举动让整个班车的人都为之诧异,毕竟这一车人里面,其实还有一些,也是从杨名山庄上观看比武招亲的江湖同道。 司机猛然踩了一脚刹车,大声骂道:“找死啊?” 他骂归骂,但还是有些慌张地去看后视镜,怕人出事儿。 我不清楚马一岙为什么这么反常,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瞧见不远处的山包上,有一堆人在追逐着。 因为天色有些黯淡,我瞧不清楚到底都是谁。 我往前追,朱雀在后面赶,大声喊道:“你们干嘛去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 马一岙跑到了山脚下方才停了下来,朝着我们挥了挥手,低声说道:“我瞧见被追的那个人,好像是杨森。” 杨森? 听到这话儿,我方才知道马一岙为什么会这般着急,甚至都等不及司机停车。 原来如此。 亲爱的读者们,尽管我一再跟你们唠叨,讲述着我对杨林师傅的敬爱,但事实上,马一岙对杨林师傅的尊重,也并不亚于我。 这是一个重情义的男人,平日里或许不怎么表达,但行事却从来都不含糊。 我知道原因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与马一岙朝着山包上面摸了过去。 翻过一个小山包,我瞧见在山脚下的一片水田那儿人影憧憧,有十来人在那儿追逐翻滚,我们往下走去,瞧见被重重包围住的那人,正是杨森。 此刻的他拿着一根长枪,那枪头是金属铁铸,而枪身则是随意弄来的树干,甚至都不是全部直的。 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他抓在手里,却能勉强抵住这些家伙的扑杀。 不过杨森的对手,并非他人,而正是先前与岳壮实拼斗落败的花脸神丐。 而且并非只有他一个,那家伙带了一群人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先前将杨森给吸引出来的马丁。 他们应该是追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杨森瞧见无法再逃,只有挺枪而上,与这一众人等交锋,我瞧见他那枪势,有着几分“有去无回”的惨烈,知道他自知必死,所以就抱着“能换一个换一个”的搏命想法。 正是他的拼命,使得周围的人不太敢逼得太紧。 不过这么多人,杨森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一人瞅到空隙,捅了一刀,顿时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翻倒了去。 花脸神丐站在人群外面,抱着胳膊,如同戏耍老鼠的猫,大声喊道:“别杀了他,我要活的……” 他身上、脸上,贴着膏药,那是之前与岳壮实交手时,被马蜂给蛰的。 瞧见杨森情况危急,我们心急如焚,奋勇狂冲,没多一会儿,我就已经越过了马一岙,冲到了那水田边去。 外围有人在戒备,瞧见我们过来,大声骂道:“丐门办事,滚一边去。” 天有些黑,那人瞧不清楚我们到底是干嘛的,也不确定我们到底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 不过当我冲到他跟前的时候,瞧见这速度,他已然知晓,朝着我拱手,说:“阁下,我们丐门……” 砰! “丐你麻痹……” 我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猛然挥拳,硕大的拳头砸落在了他的脸上,将那家伙的鼻子、眼睛和嘴巴,砸得鲜血喷溅,人给腾空而起了来。 随后我瞧见在田里拼斗的这一群人,个个身手不凡,手持兵器,也没有犹豫,从八卦袋中掏出了熔岩棒来,猛然一甩,化作长型,就朝着前面的人砸去。 铛! 那人是个高手,反应迅速,猛然回头,手中的铁剑斩来,与我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来。 随后,我奋力前冲,那人却是给我的这一棒砸得腾空飞起去。 马一岙从我的身边越过,冲到了战团的最中心,手中的扇子陡然一展,落在了一根硬木棍上,却是将那棍子从中截断了去。 那硬木棍的主人,却是马丁。 我凭着一根熔岩棒,将周遭的人给一一击退,护住阵脚,而马一岙则将翻倒在地的杨森给扶了起来,瞧见满身鲜血的他,焦急地问道:“伤到哪里了?” 杨森即便是翻倒,右手还是紧紧抓着那根断了一截的枪头,提防地看着我们,说你们是谁? 马一岙瞧见他说话的时候,口中都涌出了血沫子来,来不及解释,对我说道:“拦住他们。” 我横棍在前,与这一帮子乞丐打扮的家伙激斗。 朱雀从人群之中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但凡有人胆敢朝她出手,她便猛然一掌过去,将那人拍得疾退十几米去。 马一岙在救治情况危急的杨森,我则奋力保护。 这帮人一看就知道是花脸神丐麾下的精锐,论起实力来说,虽然参差不齐,但其中有三五个,却绝对是挺厉害的高手,虽然与花脸神丐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但配合起来,却还是有着相当强的熟练度。 即便是我,骤然应对起来,还是有一些困难。 毕竟,这帮人都是浸淫江湖多年、久经厮杀的狠角色。 不过我一股烛阴之力在胸口涌荡,九路翻云于棒间,却并不畏惧这些家伙,当下也是一阵恶斗。 那帮人围攻我们,如此十几个回合之后,被我用熔岩棒敲翻了两人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住了,大声喊道:“龙头,这个蓝胖子的棒子和手段有点古怪……” 呼! 他话音一落,却有一道劲风朝着我扑面而来,我回手一棒,却被双剑架住,我低头打量一眼,却瞧见那花脸神丐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抽出了那红蓝双剑,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他双剑死死抵住我如山峦下压的熔岩棒,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有胆管闲事,可敢报姓名?” 我冷笑,说你的手下不是说了么,叫我蓝胖子就好。 哈…… 花脸神丐陡然一声大喝,将我手中的熔岩棒猛然弹开去,紧接着那蓝色长剑缠了过来,剑尖弯曲,如同绳索一般,将我的熔岩棒死死缠住,让我抽身不得。 而随后,他手中的红色长剑则朝着我猛然刺来。 这家伙的手段,远远不止先前在台上显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还藏着很多手。 我避开了花脸神丐好几剑,猛然抽棒,却发现那蓝色长剑将它死死缠住,不但如此,还有一股冰寒之力,朝着棒身迅速蔓延而来。 花脸神丐得意地说道:“蓝胖子,后悔么?” 听到这话儿,我一边躲剑,一边洒然大笑:“去你大爷的!” 轰…… 烛阴之火在一瞬间,被我从身体里逼发,落到了熔岩棒之上去,那棒子在此时此刻,迸发出了炙热的光和热来。 原本如同石头一般的棒子,此刻却化作了流动的岩浆。 炙热的温度将缠在上面的蓝色长剑烫得“嗤、嗤”作响,紧接着,那剑尖居然直接就蒸发了去。 那蓝色长剑并非金铁之物,而是被花脸神丐放在脸上祭炼出来的法器,此刻陡然受损,花脸神丐也感同身受,忍不住惨叫一声,朝着身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将杨森给止住了伤势,呼唤朱雀将人照看着,紧接着一把折扇展开,朝着周围的众人袭来。 岳壮实的贴身折扇,在马一岙的手中发挥出来,却如同匕首一般锋利,连续斩断了好几人的手中长棍,还将一人的胸膛,直接划拉出了一大串的血痕来。 瞧见我们如此生猛,好几个人直接显露出了夜行者本相来,有头生双角的未羊夜行者,有满脸是毛的申猴夜行者,还有的不认识,却都无端恐怖。 面对着这帮人,我们毫无畏惧,我甚至提着棍子,冲进人群之中,一通大杀特杀。 长棒所向,悍勇莫名。 那些刚才还在奋力追杀杨森的家伙,被我这悍不畏死的气势给震慑住,居然开始后退了。 我酣战一番,方才发现刚才惨叫而归的花脸神丐居然没有再次参战,不由得抬头望去,却瞧见那家伙在两人的搀扶下,居然朝着东面坡退了过去。 不打了? 我原本以为是一场恶战,甚至都有可能脱不了身,却不曾想那嚣张跋扈的花脸神丐居然不战而逃了? 难道岳壮实的蜂毒,让他没有办法使尽全力么? 瞧见这帮人开始有秩序地后撤,我有些犹豫,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朝着左边的一个人追了过去。 他三两步追上那人,那人回身过来,将手中的断棍朝着马一岙胸口插去,却给避开,随后马一岙猛然一脚,将他给踹下了泥田。 大概是花脸神丐的撤离,让这帮人没有了主心骨,撤离之时有些狼狈,居然都不管同伴。 我瞧见朱雀在护着杨森,便跑过去与马一岙汇合。 我刚刚跑到他身旁,却听到地上那人讪笑着说道:“一岙兄,是我,是我啊……” 那人居然是马丁。 被马一岙踹倒在地的马丁应该是认出了马一岙来,赶忙表明身份,然后干笑着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一岙兄现如今,居然变得如此厉害了……” 他攀着关系,而马一岙却不为所动,一脚踩住了马丁的手,冷冷说道:“别废话,马丁,肥花到底在哪里?” 第五十六章 肥花下落 尽管不知道是哪儿露出了破绽,但既然马丁认出了我们,马一岙也不加掩饰,踩着他的手逼问起来。 而马丁却叫屈道:“一岙,你当日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要对你如何……” 马一岙蹲下身来,将脸上的伪装抹去,然后冷冷说道:“马丁,你我曾经共过生死,当年彭家堡五虎的刀锋之下,死了多少同仁,就你我得活,这种过命的交情,你说忘就忘,我可以理解,因为你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但肥花与你,并无恩怨与瓜葛,你这样,就过分了。你只要告诉我她的下落,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马丁一脸无奈,说唉,你既然如此想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你,但我只有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肥花的下落…… 马一岙猛然俯身下去,一把揪住了马丁的脖子,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当日我没有想清楚,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么?你莫要以为,我会看在当日的交情上,放过你——肥花是我的家人,但你,不是!” 马丁依旧嘴硬,马一岙没有再跟他废话,而是扭头过来,对我说道:“侯子。” 我知道他终究是下不了手,于是上前,一把揪住了马丁的脑袋,然后往地上的石头撞去。 砰! 如果说马一岙对马丁,还有曾经的过命交情,下不了手,那么对于我来说,就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对于这个不洗脸不刷牙、浑身臭烘烘还偏偏无比孤傲的家伙,心里一直都是不喜欢的——当初与他勉强能够维持关系,都是看在马一岙的面子。 现如今,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面容可憎的乞丐而已。 既如此,何来仁慈? 我抓着马丁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油腻的头发,将他往地上撞去,连续几下,将他撞得鼻青脸肿,而那家伙却已然不肯开口。 很显然,他这样的老江湖应该明白,一旦自己说了实话,就很有可能麻烦不断。 既如此,还不如缄默其口,死鸭子嘴硬呢。 旁边的杨森瞧见,前来说道:“那帮人应该没有走远,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里?” 马一岙对马丁黑脸,却没办法对杨森一样,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去那边躲着。 将马丁的衣服撕下,手脚绑住,嘴巴塞着,我们离开了这边的水田。 我押着马丁在前,其他人在后面跟着,杨森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不知几位尊姓大名,为何救我?” 马一岙不作隐瞒,开口说道:“我叫马一岙,他叫侯漠。” 啊? 尽管马一岙可以避开了旁边的朱雀不谈,但听到我们的名字,杨森还是有些意外。 他显然是听说过我们的,有些惊疑地看着我们,最后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来,说道:“传闻中的候漠,身高一丈,浑身魔焰,如何会是一个胖子呢?” 我伸手,将包在脸上的面粉和油彩揉掉之后,冲着他笑了笑,说传说有些夸张,至于胖子——只是马兄的化装术厉害。 杨森瞧见我显露真容,这才确信无疑,认真地问道:“我听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情,不过现如今江湖上风声鹤唳,对你们可不友好,你们为何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呢?” 我们快步前行着,马一岙则反问道:“下午在擂台上,我瞧见你使出的枪法很眼熟,冒昧问一句,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师傅,是你的?” 杨森苦笑,说什么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不过就是武警总部的器械教练而已,您抬举了——他是我二哥。 马一岙正色说道:“我和侯漠,都是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的学员,杨林师傅曾经给我们上过课,现如今的江湖,虽然不流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但我们对杨林师傅的敬意,却从来不减,既然看出了你与他有关系,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杨森再次拱手,说多谢两位仗义出手,要不然,我今天恐怕是没办法离开这里。 马一岙与他客气几句,突然间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既然已经成为了横塘老妖的乘龙快婿,现在就应该在杨名山庄参加她的寿宴,就算你与花脸神丐这边有什么冲突和恩怨,只要不出杨名山庄,他应该是拿你没办法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 杨森被马一岙的话给问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瞧见他这般为难,马一岙不再追问,说道:“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他越是这般说,杨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如实说道:“倒不是不方便……唉,不瞒你说,我对彭小姐并无任何男女之情,自然也没有办法留下来,完成婚约。” 一直闷不吭声的朱雀听到这个,忍不住说道:“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又要跳上去应战?” 杨森沉默了几秒钟,就当我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我与彭小姐其实并不认识,但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与彭小姐有过一些感情纠葛,非常仰慕,之前得知了这一次比武招亲大会,就一直跟我聊,说一定要当场,抱得美人归;只可惜,他最终也还是没有能够来到这里。我因为与他有过约定,所以才会前来,今日瞧见马丁一再挑衅,本想不管,但想到彭小姐如果嫁给了马丁,我那朋友九泉之下,必然会神魂难安,所以……” 我脑动大开,忍不住问道:“那人,难道是你二哥?” 杨森摇头,说不,不是他。 哦。 想来也是,杨林师傅四十来岁,又身处中枢之地,跟彭流美小姐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不过从这一点来看,杨森这人还当真是让人佩服。 毕竟他与花脸神丐之间是有恩怨的,他也知道马丁的出现,表明那帮人是肯定他来到这儿了的,而即便如此,他为了一个承诺,居然还是跳上了台去,一往无前。 更难得的,是他最后在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之后,为了避免夺取朋友意中人的尴尬,又冒险离开,无论如何,这样的人品,还真的是让人钦佩。 只不过如此一来,说不定横塘老妖这边也会怀恨在心呢。 毕竟逃婚这件事儿,还是挺丢面子的。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山坡,来到了一处弯子处,这儿林深茂密,视野阻隔,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我们找了一个山坡背阴处停下脚步,然后马一岙对杨森说道:“不好意思,处理一下私人恩怨。” 杨森点头,说随意。 马一岙对我说道:“海妮死了,王虎傻了,肥花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先前的时候,我陷入思维误区,没有想明白,现在回想起来,海妮的失踪,跟马丁是脱不了关系的。我下不了手,你帮我问问吧。” 我说怎么来,都可以? 马一岙点头,说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但既然是成年人,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得了马一岙的首肯,我没有犹豫,蹲下身来,对满头流血的马丁说道:”说实话,我对你这个二五仔,一直都不太喜欢,特别是你这一头油腻的头发,这么臭,你自己难道闻不到?“ 说完,我打了一个响指,指间冒出一缕焰火来,落到了马丁的头上。 他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满是油腻,给火一点,立刻就“刺啦”一声,直接点燃了起来,将整个脑袋都给笼罩。 被堵住了嘴的马丁奋力挣扎,而随后,我手一挥,那焰火熄灭,就剩下了一个黑黢黢、满是癞痢的脑袋来。 我瞧见了马丁脸上的恐惧,却并不在乎,而是对朱雀说道:“转过头去。” 朱雀不愿,说为什么? 我说我要脱他裤子了,你想看? 朱雀吐舌,说恶心。 她自觉地去外围放哨,而我则真的就将马丁的裤子给拔了下来,连底裤都不剩下,瞧见那耸拉的玩意儿,再一次地打了响指。 火焰出现的一瞬间,马丁拼命的挣扎着,我瞧见时机差不多了,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取下,说干嘛? 马丁知晓自己与马一岙的交情没有办法救自己,浑身打着颤,然后说道:“我说,我说。” 我说别说话,我先给你去去污垢。 马丁慌张地大叫道:“我交代,人被岳阳楼的安莫西带走的,跟我没关系。” 我甩手一巴掌,然后说道:“我问人现在在哪里!” 马丁说道:“在、在……” 我黑着脸,手往下移,马丁慌忙说道:“我愿意陪你们去巴陵,找安莫西问——你别乱来,求求你了。”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他则是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事儿。 我们询问到了肥花的下落,随后又与杨森交谈,他告诉我们,他这一次,得罪了横塘老妖,准备隐匿一段时间,找个地方歇下。 马一岙告诉他,说无论是花脸神丐,还是横塘老妖,都挺麻烦,他若是不嫌弃,我们送他一截路。 杨森十分感谢,随后我们启程。 如此走了一会儿,杨森突然问我道:“侯兄,冒昧问一句,你修行的法门,可是《九玄露》?” 第五卷完 第五卷完 我没有想到杨森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愣了一下,方才说道:“杨兄,我看你并非夜行者,如何知晓《九玄露》的呢?” 杨森说道:“我并非夜行者,但有一个朋友却是,而且他修行的,也是《九玄露》。” 啊? 我并非蠢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说就是你刚才说喜欢大姐彭流美的那个朋友? 杨森说对,正是他——事实上,我与花脸神丐之所以结仇,也是因为此事。 我点头,说花脸神丐修行的手段,也是《九玄露》。 杨森说:“花脸神丐所学,与我那朋友所学,虽然同源同种,但他们并非是一个师父,各有所长,所以才会找我那朋友麻烦,为的就是要补齐自己的缺憾,最终得到完整的《九玄露》,却不曾想我那朋友性格刚烈,宁死不屈,最终闹了个一拍两散的下场——我曾经听说过《九玄露》的来历,乃南海一门的手段,不知道侯兄方便透露你这门手段的来历么?” 我笑了,说自然方便——就是我入这行当时,马兄送我的,那是他师门留下来的。 马一岙补充一句:“我师父叫做王朝安。” 杨森点头,说湘南奇侠的名声,我还是听过的,既如此,事情反倒是有了解释——当年南海一门,北上中原者有三人,各有《九玄露》的基础心法上篇,又分了下篇的七门手段,我听那朋友说,其中一人,似乎就是落在了王子平前辈手中。 我想起当初在冰城小黑屋之中瞧见的涂鸦,知晓另外一人,应该就是那南海怪鳄。 如果是这样,那么杨森那朋友,和花脸神丐,又是什么传承呢? 我说九玄露下半篇,总共有七法,我瞧见花脸神丐用过了两手,分别是禄存探云手和廉贞披风剑,不知道你朋友会的,是什么? 杨森瞧见我说得头头是道,也不隐瞒,说道:“是巨门金刚身和武曲破天枪,还有……文曲勾兑丹。” 我说原来如此,花脸神丐想必是没有这三门手艺,所以才会用强。 我有心想询问一下这三门手段的下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事儿随缘。 杨森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如果七门手段凑齐的话,里面蕴藏着《九玄露》更上一级的心法。” 我一听,有些惊讶,说难道是《八九玄功》? 杨森惊讶,说这个你也知晓? 我点头,说隐约知道一些。 杨森对我说道:“花脸神丐手头拥有的,是禄存探云手、廉贞披风剑和破军千步,我既然都已经瞧出你心法的来历,想必他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那家伙同样也会盯上你来。所以,一切多加小心,特别是对街边的乞丐,多少防备一些……” 我拱手,说多谢提醒。 杨森对我说道:“我那朋友死得突然,并未留下任何的东西,所以我虽然有心帮你,却也没有办法传授你那些手段,抱歉。” 我瞧见他主动提及,不由得笑了,说道:“客气了,我对九玄露七法,乃至传说中的《八九玄功》,虽然好奇,但并无执念。” 杨森说完,松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我们当天步行,用了一夜的时间,将杨森送到了市区,随后他搭了一辆出租离开。 双方分开之后,马一岙带着马丁去冰冷的河边,对他一顿猛搓,将他身上那酸臭之气全部清洗,又弄了一套衣服给他穿上,稍微整理一番之后,给他吃了一颗丹丸,对他说道:“马丁,千心丸,你可知晓是什么?” 马丁的脸色惨白,说道:“离别岛的毒药,三天发作,穿肚烂肠,如何不知?” 马一岙说道:“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跟你废话,这几日,你自己收敛一些,如果闹什么花样的话,就算你抱了花脸神丐的大腿,他也救不了你。” 马丁叹气,没有多言。 随后我们又进行了简单的化装,然后乘火车,赶往巴陵。 路上的时候,趁着身受重伤的马丁昏睡,我问马一岙,说当初你师祖得的那一套《九玄露》,下篇传承的,到底是什么功夫,为何会觉得是“残忍深奥”? 马一岙苦笑,摇头说道:“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别的我也不知晓。” 我有些头疼,说我只是想不通,你看啊,当年南海,总共来了三人,一个南海怪鳄,被天机处的前身抓住了,最终成魔,他会的,只是贪狼擒拿手,而杨森的朋友这边会了三门,花脸神丐又会三门,上面都是有所传承的,那么被你师祖拿下的那人,又是谁呢? 马一岙笑了,说你何必为这个苦恼?你这是陷入了思维误区,许是那几人又传了徒弟,导致传承不绝呗。 我挠了挠头,说原来如此。 马一岙瞧见我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问我道:“怎么,有想法?” 我说对于强大的信念,一直都有,那《八九玄功》,传说是阐教之镇教护法神功,远古时代的顶尖手段,我如果能学得,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弱鸡,被人四处追杀,连真面目都不敢显露出来了。 马一岙叹气,说这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山外青山楼外楼,再厉害的高手,总会有比你强的人,修行无止境,哪里能超脱其外啊? 说完这话,他话锋一转,然后说道:“其实,杨森这人,说的话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 啊? 我说怎么? 马一岙说道:“花脸神丐组织了这么多的力量,从北方一直追杀到了湘南来,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么一点儿私人仇怨么?而且算起来,杨森的那个朋友已经死了,双方之间就算是有仇怨,那也是杨森对花脸神丐多一些,为什么花脸神丐这般主动呢?” 听到马一岙提出来的种种疑点,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说这是为何? 马一岙踹了旁边马丁一脚,冷冷说道:“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你来说说吧,花脸神丐为何对杨森穷追不舍?” 我转过头来,瞧见马丁果然睁开了眼睛来。 他被马一岙点破之后,也不尴尬,低头说道:“我只是个听招呼的命,哪里知道这么多?” 马一岙冷笑,说你可别忘了,自己肚子里面有什么。 马丁犹豫了一下,说道:“花脸神丐之所以对杨森志在必得,是因为淳于远临死之前,曾经将自己的东西交给了他,而只要花脸神丐得到了那三门手段,就补齐了所有的短板,能够将七门手段运用于身,如此一来,他就有可能发现《八九玄功》的奥妙——你说说,他如何能够不上心呢?” 我忍不住说道:“就算是得了那三门手段,花脸神丐不是还有一手没得么?” 我指的,是贪狼擒拿手。 然而马丁却说道:“一个月前,有一个神秘人找到了花脸神丐,那人有最后的一门手段,便是那贪狼擒拿手,所以只要得到淳于远的手段,他就完全不缺了。” 神秘人? 我心头一跳,说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马丁苦笑,说若连我这种外围的人都知晓了那人的身份,他又何至于叫做“神秘人”呢? 我与马一岙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有些猜疑。 事实上,我脑海里第一反应过来的,就是假死的尚良。 那个成魔的尚良。 不过这世间之事,未必会那般的巧合,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亲自经历了,方才能够知晓。 但这里面的水,还真的是浑浊。 我们没有说话了,一路到了巴陵,下车之后,由朱雀在前面押着马丁,马一岙落到了后面,与我说道:“关于杨森对我们有所隐瞒的事情,我希望你别太在意,毕竟我们只是刚刚见面,并不算熟悉,即便是我们救了他一命,也是如此。他对我们有所提防和防范,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听到,忍不住地笑了,说道:“我的当务之急,并非是探寻那什么《八九玄功》的奥义,而是活下来,前者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后者,才是生存的根本;再说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需要长时间的磨合和积累,这一点,我还是懂的。” 马一岙瞧见我心无芥蒂,方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能这么想,很好。 在马丁的帮助下,我们见到了岳阳楼的大把头安莫西。 当然,我们是乔装打扮了的,马丁与安莫西套话,最终得知,肥花被卖到了汉口一家叫做“汉东生物制药研究所”的地方去了。 我们当即启程,前往汉口,在郊外找到了那家研究所。 这是一家披着制药研究,却针对夜行者进行残忍实验的外资机构,我们大闹了一回,将这家机构给捅了个底朝天,还救下了三十多名奄奄一息的夜行者,但最后却并没有找到肥花。 我们查找记录的时候,发现一年前的档案,居然离奇的消失了。 事后我们联络了李洪军,由他来收尾,而对于全力配合我们的马丁,马一岙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帮忙解了毒,只是断了他的左右手尾指,以作惩戒。 卷尾语(本章免费) 第五卷的卷首语,用的是《大话西游》里面的一段经典台词。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一万年!”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能够一字不漏地背诵出这一段话来,然后在女孩子面前炫耀,自以为很懂爱情,觉得很风骚,很牛逼,然而多年之后,我又重新看了一遍《大话西游》,听了两遍台词,第一遍是至尊宝面对着紫霞的剑,说出来的,而第二遍是至尊宝跪在水帘洞前,将那紧箍咒带上之时说出来的。 听第二段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了我的心里。 电影的最后,夕阳西下,夕阳武士和朱茵在城楼之上抱在一起,看着扛着棍子远去的大圣,朱茵说这个人好奇怪啊,而夕阳武士则说道:“他好像一条狗啊……” 那个时候,我听到了卢冠廷在唱《一生所爱》,眼泪止不住就涌了出来,感受到了这一段话的真情,以及一个男人的心酸和无奈。 事实上,何止是大圣,很多时候,走在路上的我们,也不就像是一条狗么? 上面是我的一点点小感慨。 回到《平妖二十年》的本身,虽然这是一个关于夜行者大圣的故事,但并非是对《西游记》的重复,如果是那样,大家何不去买一套《西游记》来,重新读一遍呢? 那可是名著,比小佛这个蓝胖子写的东西,要强上一万倍。 平妖二十年,讲的依旧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普通人有喜有悲,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卑微,正因为是普通人,侯漠才会在霍京与秦梨落的订婚仪式上,瞧见那自己以前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场面而心虚,觉得这些,是自己给不了的幸福,才会彷徨,才会无奈,才会感觉到放手或许才是爱;也正因为是普通人,侯漠才会不断地自我怀疑,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厉害,并不好,他的信心,远远对不上朱雀对他的信任…… 有人会质疑,身为夜行者的候漠,为什么会这般没自信? 那是因为,你面对的失落和无奈,终究还是太少了。 有人会质疑,跑销售出身的人,为什么会这般迟钝呢? 那是因为,这并不是候漠所熟悉的世界。 整个世界,在候漠变成夜行者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候漠正在努力的适应这个世界,正在努力的让自己发生改变,但无论如何,他都比不上马一岙这样混迹这个行当多年的老江湖,他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尔虞我诈,生死历变,他需要成长,需要学习,需要自我的救赎和改变。 这真是平妖二十年所要说的。 关于本卷《大圣娶亲》,我是有很多意图和野心的,不过目前只是伏笔,大家是看不到的。 而这些,其实在前面是有提过的,我想埋一个比较深的种子,让它发芽,酝酿一下,等到种子真正成长为植株的那一刻,大家会发现,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大圣抢亲,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里面有许多的不可说,现在暂时还不说,等到后面的时候,会解密的。 猴子的感情经历,当真会这般平淡无奇么? 他到底会经历怎样的变化,方才会成为后世人人敬仰的大圣呢? 平妖二十年,当真是做了二十年平妖? 哈哈哈,后面我们慢慢解答。 对了,关于前几天评论区的一些评论,我也看了,除了一些言辞比较激烈的之外,大部分中肯和诚恳的发言,我都有认真的思索和反省,大家知道,我是一个特别注重读者反馈和评价的作者,也是一个真正想要跟读者交朋友的作者,我甚至一直觉得创作应该是我与大家一起共同完成的事情,所以参考了大家的意见,我对自己的大纲和细纲又进行了一边精修,尽量地书写主线,关于一些支线和可能会引起大家不喜的情节,尽量的一笔带过,让文章变得精炼和简洁起来,也希望大家多在评论区多多留言,我会根据大家的一些建议和提醒,重新审定。 下一卷,我们将来到美丽的岛屿海南,前往2000年的三亚,在天涯海角,解密那片龟甲之中的奥秘,而侯漠在这里,又会有怎么样的际遇呢? 敬请期待第六卷,《怒海余波》。 第一章 龟甲之中的秘密 1999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就世界范围而言,欧元正式启动,美国推进导弹防御系统,北约轰炸南联盟,土耳其大地震,俄军清剿车臣,中美达成关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协议,科学家完译第22对染色体遗传密码,中国政府对澳门恢复行使主权…… 这些都是报纸和电视上天天报道的,人尽皆知。 而在人们不知道的角落,却也发生了许多秘而不宣的事情。 在这一年里,我从一个刚刚踏入修行者世界的小角色,完成了一个极为华丽的转身,无论是获得了烛阴之火的传承,还是在第一次修行者高级研修班中获得第二名这等优异的成绩,又或者是大闹了港岛霍家二公子的订婚宴,并且抢了霍家未来话事人的未婚妻,从容离开等事情,都向当时的整个江湖,宣示着,有这样的一个人,崛起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关于我的消息,也在消息贩子、情报掮客以及江湖人的口口相传中,不断地传递着。 然而江湖之大,是有着偌大的国土和庞大的人口作为支撑的。 正所谓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们更多的时候,都关心于眼前和当下,对于其他的事情,也就当听个新闻而已,所以除了相关的当事人之外,在意的人倒也没有太多。 这些事情,就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湍急的河流中,虽然有一些动静,但最终还是归于无形。 没有人会去关心太多的闲事。 于我而言,除了名声的积累之外,更多的是收获。 九玄露的奥秘,月华录的习得,烛阴之火,六甲神将化身的金色盔甲以及九路翻云棒法,这些是我在这江湖上立身的根本。 与此对应的,是我交下的仇敌。 从黄泉引,到港岛霍家,到禅城的宝芝林,再到花脸神丐的五省丐门,以及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研究组织…… 这些人的存在,让我无时不刻地警惕着江湖险恶,也更加刻苦的修行,所为的,只是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波险恶的江湖上,努力挣扎,求存下来。 当然,除了敌人,我还认识了许多的朋友。 我甚至还收获了一份爱情。 以及一份亲情。 如果说,朱雀叫的“哥哥”,是我的话。 在世纪之交的那一段时间,我和马一岙,以及朱雀,一直都在找寻肥花的行踪。 尽管那个研究所的档案和记录都离奇失踪,但相关的线索还是存留了一些的,而从一个存留下来研究员的笔录中,我们得知,肥花在研究所待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随后她因为血型特殊,连同着十一个研究对象,被移交到了另外一处秘密基地去。 为了找寻那个基地,我们奔波了鄂北、江南以及闽北三省,十余个城市,最终又捣毁了两处小窝点,但最终都没有找到肥花的下落。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从种种迹象来看,肥花身上的血脉,远远不只是亥猪夜行者那般简单。 根据相关人员的交代,如果只是普通的、稀疏的夜行者血脉,基本上就只是会被囚禁在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中,不可能被转移的。 事实上,那一次的转移行动,肥花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与李洪军频繁互动。 作为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出来的优秀学员,虽然没有能够拿到自己心仪的名次,但因为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所以也直接加入了419办,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天机处,并且成为正式的调查员。 与他一起的,还有获得第一名的唐道,就是那个每天都要喝一瓶ad钙奶的少年郎。 只不过,我们跟李洪军打的交道要更多一些。 尽管在学校时的联系并不算紧密,但出了之后,联系却反而多了起来,而李洪军也代替了苏烈,成为了我们与官方的联络人。 当然,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之前因为朱雀的关系,顶撞了天机女皇,使得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冷淡了起来。 有时候我和马一岙聊过这件事情,觉得可能是在学校之时,大家的竞争意识太过于强烈。 而出了社会,那两个月的共处时光,反而又变得让人回味起来。 所以大家越发珍惜彼此的关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洪军也开始逐渐重视起了我和马一岙的能量来。 千禧年的那天晚上,我、朱雀和马一岙在闽北鹭岛一个人民广场上度过的,现场的人群拥挤,仿佛全市的人都挤到了大街上来,倾听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当广场时钟的指针指到凌晨准时的时候,人群之中发出了巨大的欢呼。 年轻的、年老的,还有年幼的,男男女女,都奋力欢呼着,庆祝着新世纪的到来。 天空中出现了绚烂的烟火,不认识的人们相互拥抱着,有好几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女大学生一直围绕在马一岙的身边,待钟声响起的一瞬间,全部都生扑了上去。 我紧紧拉着朱雀的手,请求她把秦梨落的意识给放出来,却遭到了朱雀的断然拒绝。 事实上,这么久来,我就见过秦梨落几次,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分钟而已。 秦梨落告诉我,她修炼的“天妖无念”,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如果能够度过这个关口,她的意识境界将会发生质变,实力也将会指数级增长,如同凤凰蜕变。 而如果没有成功的话,她很有可能就会陨落。 所以她没有办法随时出现,这件事情,并不怪朱雀,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对于秦梨落的解释,我表示理解。 只不过,长时间的生疏,使得我总感觉非常别扭,与秦梨落之间的情感交往,总是把握不住,这事儿就如同异地恋一样。 而更加让我难过的,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那陌生感都还没有消除,人就已经离开了。 这事儿让我挺痛苦的,好在朱雀除了偶尔使一些小性子之外,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她时而像个缺少关爱的少女,向我和马一岙撒娇,时而又老气横秋地教训我们,指点修行,时而又嗜睡如命,很难将她给叫醒过来。 而随着时间的累积,她的修为开始越来越厉害,有一种直线往上的趋势。 2000年的元旦在一片欢呼声中到来,而五天之后,我们突袭了鹭岛的一处偏远岛屿,结果发现得到的情报是假的,这儿根本就只是一个荒岛而已,上面除了高高低低几栋废弃的破落房子之外,还有的,就是厚厚的鸟粪,以及成窝的海蛇。 我们将岛屿搜了一个底朝天,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夕阳西下,我坐在岛屿的小山坡顶上,将八卦袋之中的东西翻出来整理。 这里面有一些补给品,食物和水,还有野外露宿的帐篷,以及成套的衣服,马一岙的,我的,还有朱雀的,都塞在这里,以及零零碎碎的一些工具等。 基本上,大家随身的东西都扔在我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小杂货铺。 好在这玩意的空间还算足够,要不然还真的盛不下这么多的东西。 东西多了,自然就乱,我不得不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拿出来整理,免得到时候翻检困难。 朱雀在我的不远处吹着笛子。 这爱好是在不久之前捡起来的,据她自己说,对于这种丝竹之类的乐器是有研究的,而正是这个,陪伴她度过了漫长而又寂寞的岁月。 我起初是不信的,不过当我在地摊上花了二十块,给她买了一根笛子,听她吹奏起来的时候,发现她虽然不会吹什么完整的曲子,但随着那婉转悠扬的笛声想起来,莫名就能够感受到一种旷古悠远的意境,而且无论是高亢、低回,还是悠扬、激昂,她都能够驾驭得住。 这种并不是受过专门培训过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声音,越发让人觉得感动。 然而当我翻出了当初了一片龟甲之后,笛声骤然而止。 下一秒,那龟甲落到了朱雀的手中。 她一脸认真地打量着那上面模糊难懂的符文,好一会儿,方才看向了我,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东西,是我在高研班获得第二名之后,得到的奖励。 据说上面有着禺疆秘境的一些线索。 而息壤,则在禺疆秘境之中。 只不过,我并没有能够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符文之中,瞧出个什么来,所以最终还是将它塞在了角落里去。 我跟朱雀聊起了这东西的来历,而她很是激动,对我说道:“你有现在的地图么?” 我说什么地图? 朱雀说:“什么地图,世界地图啊,笨蛋!” 我瞧见她如此激动的样子,赶忙相问,朱雀却并不愿说,我赶忙汇合马一岙,然后离岛,回到了鹭岛市区,找了个书店,买好地图,给朱雀铺开。 她一边对着龟甲,一边看着地图,打量许久之后,手指落到了一个地方,开口说道:“在这里。” 我低头一看,瞧见她手指指着的地方,却正是崖州。 海南岛的崖州。 第二章 抵达崖州 崖州自古以来,就一直都是流放之地,然而到了科技和交通都发达的现代,却成为了旅游胜地。 早几年的时候,海南的楼市崩溃,使得整个海南岛哀鸿遍野,资金断裂,造成烂尾楼无数,好在世纪之后,经济开始回暖,崖州的旅游业逐渐恢复生机,着名的景点有亚龙湾、天涯海角、南山佛寺等等,都是如雷贯耳的。 我曾经听过无数次,都挺想去瞧一瞧的,只可惜之前是没有钱,后来是没有时间,一直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不过我们现在正在找寻肥花,所以我并没有特别着急,而是反复地问询朱雀,说你能确定么? 小姑娘白了我一眼,说大致的信息是这样的,具体在哪里,我只能到了地方,再慢慢感应,哪里能够跟你做保证? 我这才想起来,朱雀出身于张宿秘境,本身就是洪荒大妖之一。 她与其它的秘境,说不定是有一些气机牵引的。 我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 马一岙倒是没有太多犹豫,很是高兴地说道:“这是好事,侯子你倘若是能够找到禺疆秘境,并且得到里面的息壤,就能够离你的觉醒,更进一步。” 我说可是咱们现在,不正在找寻肥花的下落么?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已经找了好几个月,之所以一直坚持,并非是真的有什么足够的线索,更多的,只是我们不愿意放弃而已;现如今既然有了禺疆秘境的线索,我们觉得我们还是及时调头吧——这几个月来,我们频繁在这一带活动,其实也挺引人注意了,上回李洪军还找到我,说他有听说,有瞧见霍家的人出现在临安一带,估计就是听到了我们相关的消息…… 听到这话儿,我有些郁闷。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来,我们的几个仇家,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找寻我们,欲处之而后快。 双方毕竟都是翻了脸,起了杀心的。 与马一岙简单地商量一番之后,我们决定启程前往海南岛。 两日之后,我们抵达了崖州, 走出凤凰机场,通道口有人举着“爱鸟协会”的字样来接我们。 这典故取自于之前在冰城之时,天机处的组织者用那“第一次全国爱鸟协会研讨活动”来掩饰集训营活动,现如今我们联系的地头蛇,也将这个梗给用了下来。 当然,这地头蛇,其实也是我们高研班的同学。 马小龙,马小凤。 是的,就是我们的那两位东北同学,隐形富二代,他们两个正好就在海南崖州。 我们对于这一带并不熟悉,有人帮忙领着到处转一转,能够省不少的事情。 对于他们,我和马一岙都是比较信任的,毕竟这交情摆在那里。 马小龙开了一辆蓝色沃尔沃,动感十足,领着我们出了机场之后,十分热情地问道:“你们这一次来几天?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回头我去租一艘游艇,咱们到时候出海去玩一玩——跟你们说,这儿被叫做‘东方夏威夷’,可不是白叫的,到处都是可玩的地方,温暖的阳光、细腻的沙滩和穿着比基尼的俄罗斯美女,嘿嘿嘿……” 我说怎么还有俄罗斯美女? 马小龙说道:“老毛子自从苏联解体之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还不好过,以前的时候,他们跑东欧列国,跑西欧,现如今咱们国家崛起了,有生意了,就开始跑咱们这儿来了——俄罗斯跟咱们东北人是一个脾气,大概是在天寒地冻的地方待够了,最向往的,就是温暖的地方,所以这地方的俄罗斯美女特别多。对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晚上了我给你们安排……哎哟!” 他说得眉飞色舞,结果却给副驾驶室上的马小凤掐得直抽冷气。 马小龙恼了,说你干嘛啊? 马小凤冲着他骂道:“你个老疙瘩的,看把你能耐的。自己放荡也就算了,还敢教坏别人不成?你也不看看,侯哥是带着家属来的。” 这一次因为要坐飞机,所以我们并没有特别化装,只是把自己打扮得普通一些,没那么突出而已。 然而秦梨落的身体,自从融合了朱雀妖元之后,不管如何,都是充斥着一种天生的气场在,刚才出来的时候,马小凤都看呆了,抱着朱雀的胳膊,好是一顿聊,弥补了上次没有瞧见真容的遗憾。 听到这话,朱雀一脸天真无邪,说道:“你放心,我可不会管侯漠干嘛……” 啧啧啧…… 马小龙笑嘻嘻地说道:“看看,什么叫做贤惠,这就叫做贤惠。” 马小凤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马一岙反倒是问道:“对了,我差点儿就忘了,比武招亲这事儿,还有后续不?我们当天离开得急,都没有继续关注了。” 听到这问题,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来,而马小龙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啊,一言难尽。” 我说怎么了? 马小龙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你们当日走了之后呢,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就是摆寿宴嘛,不过喝到一半的时候,后院一阵热闹,我们问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说,到了后来,我才听人说那位大姐彭流美的对象,就是那个杨森居然跑路了。横塘老妖有些恼怒,派人去追,等到我们第二天走的时候,都没有见着人影……” 旁边的马小凤说道:“你说这人也是哈,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你就别上去啊,等比完了,却想要悔婚,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这里面的缘由,我们其实是知晓的,不过也不想解释太多,于是问道:“然后呢?” 马小龙说道:“没有什么然后了啊……哦,对了,本来说好第二天是举行小妹王妙淳的比武,结果后来通知说不比了,有人还闹过一回,不过这回横塘老妖挺硬气的,一点儿都不怵,许是巴结上了港岛霍家吧。” 我说霍二郎跟楚小兔结婚了? “霍二郎?这个名字挺有趣的……”马小龙说道:“没呢,本以为比武招亲完了之后,就是洞房花烛夜,毕竟都是江湖儿女,不过没有,听说只是作了约定而已,真搞不明白,那帮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嘘,我跟你们讲,我听过一个说法,讲那位霍……对,就是霍二郎,他是个弯的呢,对女人不感兴趣。” 他说这话的时候,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举起了,食指和中指并拢,刻意弯曲着。 马一岙的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说都说谣言吧?再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站出来呢? 马小龙说也许背地里有什么合作吧? 我说如果是这样,你岂不是还有机会咯? 说到这个,马小龙变得沮丧起来,说道:“那天瞧见了那个花脸神丐、岳壮实和霍二郎之后,我就知道,像楚小兔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是我能够沾染的,既如此,我还不如珍惜眼前,及时行乐……” 马小凤在旁边一脸鄙夷,说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将吃喝嫖赌的这事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 哈、哈、哈…… 被自己妹子毫不留情地怼着,马小龙不以为意,放声大笑着,显然也是从前一阵子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随后我们又问起了岳壮实的下落,马小龙不知,反倒是马小凤告诉我们,说壮实哥哥,有可能被霍二郎带回霍家去了。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至于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兄妹俩将我们带到了亚龙湾海边的别墅酒店,这儿装修颇为豪华,出入其间的,有好多打扮讲究的成功人士,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我有些担心他们破费,说要不然换个地方,结果马小凤哈哈大笑,告诉我们,这个酒店,其实就是他们家的。 呃…… 好吧,对于这样的土豪,我决定不会再替他们心疼钱。 接风宴是一顿海鲜大咖,去的是一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大排档,什么螃蟹、鲍鱼、石斑、象拔蚌和濑尿虾,不要钱的上,很有特色,而且味道还别说,真的只能用“鲜美”二字来形容,因为是本地人,所以价格也格外公道。 买单的时候我们去抢,给拦住了,马小龙拍着胸脯跟我们说道:“到了我的地头,你们谁敢花一分钱,就是瞧不起老子。” 得…… 吃过饭,我们去海边的沙滩上走一走,这会儿已经是冬天,之前我们在鹭岛的时候已经很冷了,然而这儿的温度却跟夏天没有什么区别,散着步,吹着海风,瞧见沙滩上的游人,感觉还真的是不错,让人来了都舍不得走。 晚上的时候,马小龙征求了一下我们的意见,特别是朱雀的意见,在得知无妨之后,带着我们去了一家不错的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也是夜总会,台上唱歌的歌手,台下陪酒的舞女,霓虹灯闪烁,应有尽有,充满了纸醉金迷。 马小凤陪着马一岙,我陪着朱雀,而马小龙叫了一个相熟的夜场老相好,喝酒聊天。 他那老相好一看就知道是风尘之人,聊了一会儿,低声调笑,问我们要不要开开洋荤,她是可以联系的。 说完这个,她还朝着不远处,指了一下。 我朝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瞧见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那一群俄罗斯少女之中,穿红裙子的那个,可不就是之前在北国边境,我们遇到的狼女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 小佛说: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因为和谐的关系,所以很多地名,我都用了代称,所以大家可能知道是哪里,但是我却不能说,知道就好,见谅。 第三章 马小龙相好之死 这女人,叫什么来着? 安娜?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女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花了眼,然而再三观察之后,我发现她真的就是那个在小兴安岭老林子里遇见的俄罗斯贪狼夜行者。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认出了那女人来,不过却并不打算做些什么。 毕竟我跟她虽然有过交集,但双方并无渊源,当时的情况下,相互之间更多的也只是防备,而没有其它,所以这会儿遇到了,装作不认识,反而会更加恰当一些。 不过可能是我打量得太认真了,马小龙的那相好会错了意,居然站了起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马小龙瞧见,也给自己这彪呼呼的妞儿给气着了,大骂道:“嘿,这瘪犊子的老娘们儿,跟她开玩笑的,她还当真了?当真是个做老鸨的性子……” 他起身要去拦,而朱雀却拦住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我瞧侯子哥哥对那化外洋婆子很感兴趣的样子啊,就叫她过来,喝两杯酒呗,那有什么的?” 马一岙是知道我性子的,晓得我不会乱来,便问道:“怎么了,认识?” 我点头,低声交代了那女人的来历。 朱雀在旁边听完,这才收起了那略带讥讽的笑容,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这洋婆子跑到崖州来干嘛?” 马小凤也有些担心,说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么? 几人聊着,而马小龙那叫做魏晓琴的相好也领着人过来了,一来四五个大长腿,身高腿长,肤白貌美,充满了异域风情的俄罗斯美女,冲着我们笑,说两位大哥,你们看看,喜欢的话,留下来喝酒…… 马小龙瞧见安娜坐在原地不动,眉头一掀,也不训斥,而是问道:“那个妹子呢,她怎么不过来?” 魏晓琴笑着说道:“这可没办法了,安娜她不是干这个的,而且她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惊住了,马小龙瞧见我没有什么表示,从随身手包里掏出了一沓钱来,每人一张老人头,将人给打发走了。 魏晓琴将人送走之后,瞧见马小龙的脸色有些不太高兴,走过来,挽着他的手,用高耸的胸脯顶着他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说道:“龙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马小龙看了我一眼,从手包里又掏出了一沓钱来,数也没有数,就递给了她,然后吩咐道:“你帮我一个忙。” 魏晓琴高兴地说道:“什么事?” 马小龙说你一会儿帮我查一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魏晓琴误会了,撒着娇,说哥,你要玩什么,我陪你就是,干嘛对一个孕妇那么好奇啊?你这癖好,哎呀妈,也太奇怪了点…… 马小龙正色说道:“放你妈的狗屁,我让你去查,你去办就是了,说那么多的废话?对了,这事儿别张扬,知道不?” 魏晓琴一脸委屈,说好,好。 马小龙打发走了魏晓琴之后,问我道:“侯哥,还需要干嘛么?” 我摇头,说不用——那女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很有可能是马思凡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顺便帮他打听打听。 啊? 听到我的话,马小龙和马小凤都不由得笑了起来,马小龙说我艹,马思凡那家伙,居然还有这等本事,不但骑了大洋马,而且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这事情…… 马小凤说不对啊,马思凡那小子不是喜欢我们的班花女神李安安么? 我苦笑,说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好,别往外传;而且,那件事情也不是马思凡主动的,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马小龙瞧见不远处那长得相当漂亮,完全西方美人胚子的安娜,舔了舔嘴唇,说这样啊,说句实话,如果有这样的际遇,我也宁愿当那个受害者呢。 马小凤听不下去了,恶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说马小龙你个混蛋,我看你根本不是受了情伤,其实天生就是个色狼。 马小龙挤眉弄眼,说你才知道啊? 两人相互怼着,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着分别情谊。 他们挑的这个地方,是崖州这一片最好的歌舞厅,台上唱歌的几个歌手,当真是有着专业水准,特别是一个叫做“燕燕”的女歌手,唱起邓丽君的《甜蜜蜜》、《美酒加咖啡》和《我只在乎你》等歌曲来,简直神似,仿佛邓丽君重回人世间一样,让我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做“靡靡之音”。 马小龙也特别喜欢,不断地送花篮,还有点歌,花钱如流水,端的是土豪风范。 而正因为他的豪爽与阔绰,使得那位燕燕唱完了全场之后,特地过来,跟我们敬了一杯酒。 听两人对话,我才知道,原来马小龙跟这位歌手燕燕也是认识的。 不过两人也仅限于认识,马小龙表面浪荡,但也没有混蛋到四处出击,对待人家正经的艺术从业者,还是十分规矩的。 如此待了两个多小时,而那安娜没多久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我来。 按理说应该不会,毕竟我此刻,多多少少也与当时有了一些变化。 当晚我们喝酒聊天,放下所有心事,玩得十分开心,而随后回到了别墅酒店,马小龙给了我们一整栋的别墅住下。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马小龙开始询问我们这一次过来,是要办什么正事。 毕竟事情虽然过了几个月,但风声并未降下,港岛霍家的那位家主,也在不同的场合,不止一次地提及对我们的愤恨,所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过崖州来,肯定是有事情办的。 我和马一岙商量过,我们这次过来,只要不出海,其它时间都自己找就是了,无外乎也就是带着朱雀四处逛,看看她是否能够感应得到而已。 不过马小龙却有着东北人的那种豪爽,和对待朋友的仗义,一定要全程陪同,我和马一岙推辞不过,就应了下来。 马小凤因为马小龙全程陪着我们,就去忙家里面的生意了,而马小龙则开着他的那辆蓝色沃尔沃,陪着我们在三亚四处逛。 连续两天,我们巡视了亚龙湾,崖州市区、三亚湾、以及佛教圣地南山寺,道教圣地大小洞天,还有天涯海角,槟榔谷等。 这儿风光秀美,椰林婆娑,奇石林立,倒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逛一逛,身心也极为舒畅。 但问题在于,朱雀毫无感应。 我们差不多将崖州这一带都给逛遍了,没有收获之后,决定出海,去几个海岛上走一遭,这般商量妥当之后,马小龙便去找了个中介,准备租一艘游艇出海,这样子既方便出行,而且同样也可以游玩一番。 去中介的路上,马一岙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买一艘来玩玩,马小龙告诉他,说他老爷子不让。 他们的家训,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说以前不知道,这几日看来,你这浪荡公子的秉性,可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 马小龙笑了,说家训是这样,但我却有一句自己的琢磨,叫“做不懂得花钱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怎么挣钱”,我这几年做生意、搞投资,弄股票,没少挣钱,要不然老爷子怎么可能这么容忍我呢? 大家聊着天,来到了中介那儿,中介的人跟马小龙也挺熟的,之前打电话约过,就带着我们直接去码头看船。 马小龙告诉我们,这些游艇,很多其实都是私人的,燕京的、港岛的、澳门的,好多老板都在这儿买游艇,但平日里生意忙,没时间过来,就托管在这里,如此一来,这一年来的保养啊,还有停泊位租金啊什么的,全都有了着落。 马一岙笑了,说那还不是很有钱,真正的有钱人,哪里能够容忍自己的船拿给被人去用? 马小龙说那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正常的有钱人都精着呢,能省则省。 大家就这般聊着,在码头看船的时候,马小龙瞧上一艘雪白的小游艇,这艘船能够容得下十几人,艇内还有厨房、卧室、客厅和厕所,十分现代化。 随后他跟中介开始商讨价格,而快聊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 马小龙一开始还并不在意,心不在焉地说着,而随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我瞧见,感觉不对劲,等他挂了电话,便问道:“怎么了?” 马小龙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这个……魏晓琴,你还记不记得?” 我点头,说知道啊,你夜总会的相好呗,怎么了? 马小龙说道:“她死了。” 第四章 疑团重重 魏晓琴死了,被人发现在城中村的一个臭水沟里,从痕迹上,应该是被人勒住脖子,活活掐死的。 除此之外,魏晓琴的衣衫凌乱,满身都是伤痕,死前应该受到了相当残忍的凌辱。 给马小龙打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哥们儿,那人在警务系统里面,曾经跟他一起去歌舞厅里喝过两次酒,知晓魏晓琴是马小龙在欢场中的相好,并且还知道两人这几日的联系颇为频繁,魏晓琴的手机里面,通话记录最多的号码,就是马小龙的,所以打了电话过来告知,并且希望能够从他这儿得到一些线索。 接到了这个消息,马小龙就没有办法继续陪着我们出海了。 他得赶过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都是有感情的,虽说魏晓琴出身不好,与马小龙之间的关系,除了金钱也就是皮肉,但一来魏晓琴颇合马小龙的心意,而来她极有可能是因为马小龙的吩咐出的事,所以他不能置之度外。 马小龙告诉我们,船他现在帮我们租好,开船的驾驶员也安排妥当,只不过他不能相陪了,让我们放开出海,这边的事情,由他来处理。 马小龙的豁达让我们有些难受,虽说找寻到禺疆秘境很重要,但也差不了这几日。 马一岙的意见,说他陪着马小龙一起去处理这起命案,而由我与朱雀一起,乘船出海,去感应地方,双方保持沟通和联络,随时相互支援。 我却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情,毕竟是我的原因而起的,倘若不是我多管闲事,说不定魏晓琴就不会死。 对于马小龙这位老相好的死,我的心中是怀着很大愧疚的,所以希望能够第一时间过去处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希望马一岙与朱雀一起去,我陪着马小龙。 双方短暂的争执了一会儿,随后朱雀拍板,说有什么好吵的,要不然先停两日,反正那地方也未必在海岛上——这事儿,有的时候是随缘的,太过于急功近利,未必能有好的结果,不如处理完这起命案,到时候再出发吧。 她的建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随后马小龙与中介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开车回程。 赶到市郊附近的城中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现场已经被封锁了。 马小龙将车停在了路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没多久,来了一个英姿勃勃的制服,马小龙下车,与他紧紧握手,随后跟我们介绍,说这是他一铁哥们,叫做方雄,公安系统的人,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就说是同学。 那个方雄十分干练,打量了一下我们,大概是瞧见马一岙和朱雀长得气度不凡,所以也没有问太多,而是简单的将案情讲述了一遍。 我们耐心听完,随后马小龙问道:“现在有什么线索么?” 那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马小龙又问道:“我能见一眼她么?” 这个倒没问题,方雄说好,人已经从阴沟里拉上来了,法医和现场勘测都已经做过检查了,等现场全部处理妥当之后,就会带回去,我带你们过去。 他领着我们进了现场,来到了尸体旁边,将盖在上面的白布,露出了魏晓琴的遗容来。 场面相当难看。 瞧见这个前两天还跟我们在歌舞厅里面喝酒划拳开玩笑,甚至还准备给我们介绍姑娘的年轻女孩,此刻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肤色青厉,满身污秽和淤痕,肚子高高,场面一片狼藉的时候,我的心里,莫名就是一颤。 生命竟然如此脆弱。 而马小龙瞧见这一幕,也显得很沉默。 他对魏晓琴到底有没有感情呢? 想必是有的,尽管双方的关系并不正常,但欢场之中的女子那么多,魏晓琴为什么能够成为他的老相好呢?两人之间,终究还是有原因,有感情的。 而现如今,她却突然间死在了这里。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我们简单地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方雄告诉马小龙,说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随时通知他,马小龙点头,说好,一定。 而等我们走出了现场,马小龙挥了挥手,仿佛是想要赶走鼻尖的臭味,然后对我说道:“侯哥,我要做点事情,你不介意吧?” 我明白他的心思, 点头,说走,一起。 马小龙瞧见我并无意见,直接过去开车,然后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去。 他想要做的,是找到安娜。 像魏晓琴这样的欢场女,虽然平日里接触的人多,但从来都只是给人散播欢笑散播爱,并不会与人结仇,而且她们身后,也是有人罩着的,即便是有冲突,也是后面那一帮人的争斗,怎么都轮不到她头上来。 所以魏晓琴出事,有且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帮我们办查安娜这件事情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找到安娜,就能够掌握到杀害魏晓琴那凶手的线索了。 得到了我的首肯,马小龙开车,前往城北的一个场子,找到了专门管理这帮俄罗斯女孩的老伊万——大部分在崖州场面上厮混的俄罗斯人,基本上都会在他这里拜一个码头。 所以想要找到安娜,就得先找到老伊万。 马小龙跟老伊万虽然相互都认识,但只是听过对方的名字,彼此并不算熟悉,不过那家伙却是个相当会做人的老东西,在场面上混得十分圆滑,当马小龙带着我们找上门的时候,他简单了解了一下,也没有多说,立刻叫来手下询问。 他的那个手下,是专门管理手下这一群俄罗斯姑娘的——这么表达,或许有些不对,应该这么讲,他负责一部分揽客和拉皮条业务,同时也提供安保,帮忙撑腰。 恰好那天晚上的几个俄罗斯姑娘,都归他来罩。 那人当着我们的面,连续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告诉我们,那个叫做安娜的美女,并不是他们手下的那种女孩,只不过是叶卡捷林娜的朋友而已。 当然,叶卡捷林娜这个姑娘,则是他们手下专门从事高级服务业的女孩。 不过她现在在上钟,可能需要晚一些才能够找过来。 听完之后,马小龙问道:“她在哪里?” 那人听到,再次解释了一番,而马小龙却并不管,固执地问道:“她在哪里?” 那人大概是感受到了马小龙强硬的态度,很是不高兴,不过也不敢发作,只是看向了老伊万,而老伊万显然是顾忌马小龙这地头蛇的身份,犹豫了一下,用口音很重的中国话说道:“告诉他。” 那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个地址。 那地方,居然就是我们住的别墅酒店,也就是马小龙家里的产业。 得到消息之后,马小龙立刻带着我们赶回去,来到了那个皮条客提供的房间前,叫来前台,将门给打开,随后直接进了屋子,循着动静上了二楼卧室。 当马小龙将门踹开的时候,房间里面的男女正在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搏斗,场面相当激烈。 我站在门口,没有多看,等到房间里掀起一阵“法克”声时,我方才冲进去,瞧见女人正是那天坐在安娜旁边跟她有说有笑的那位,而男的则是一个浑身肌肉的白人。 那白人裤子也不穿,晃着一驴样的玩意儿,踩着拳击步伐,想要给这几个闯入他房间,破坏好事的家伙一点教训,结果给马小龙一个侧踢,直接干倒在地去。 马小龙让那个叫做叶卡捷林娜的女人穿好衣服之后,询问起了安娜的下落来。 那个叶卡捷林娜在中国待了两年,汉语说得挺利索的,而且对马小龙也有一些印象,从最初的恐惧中走出来之后,这才告诉我们,说安娜是她在俄罗斯的中学同学,两人是半个月前在崖州海滩上撞见的,就经常约在一起玩。 而据她所知,安娜过崖州这边来,主要是待产的,毕竟俄罗斯那边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着实难过。 随后她告诉了我们安娜的住处,却是在亚龙湾一处海景楼小区租了一套房间,准备在这儿一直住到三月份去。 马小龙问她,安娜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朋友? 叶卡捷林娜摇头,说不知道,她也去过那住处,只见到安娜一个人。 马小龙没有耽误时间,让她带着我们过去。 瞧见我们这架势,叶卡捷林娜不敢怠慢,跟着我们离开,一行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区,叶卡捷林娜带着我们上了十二楼的安娜住处。 结果我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一片凌乱,仿佛有打斗的痕迹,墙上还有喷溅的汁液,是墨绿色的,马一岙走过去,用手按了按,然后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脸惊疑地看着我。 看起来,不只是魏晓琴一个人出了事。 瞧这状况,安娜也有了麻烦。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小龙的电话响了,他不耐烦地接通,开了扩音,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女人声音:“龙哥么?我是燕燕啊,有人要杀我,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么?” 第五章 满嘴谎言 听到手机里面,那位唱歌神似邓丽君的歌手燕燕在电话那头焦急地求救着,一向乐于助人、特别是对美女如此的马小龙却有些不耐烦。 倘若是平日里,他或许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了,但现如今老相好魏晓琴因“他”横死,结果唯一的线索又断了,心情烦躁的他哪里会想着什么英雄救美,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说燕燕,我现在有点儿事情要忙,很紧急,你如果真的有麻烦的话,打电话报警吧,就这样…… 手机那头的燕燕慌张喊道:“哥,龙哥,你别挂电话,我不敢报警啊,他们说警察内部,有他们的人,我别说报警,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跑不掉,而且我弟弟还落到了他们手里去了……” 马小龙已经很不耐烦了,不过还是强忍着,说道:“燕燕,你应该认识晓琴吧,她刚刚被人在臭水沟里发现,你说说,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得找到凶手,帮她报仇?” 燕燕说道:“龙哥,我弟弟,我弟弟你见过吧,汪小飞,他今天早上还告诉我,说他昨天晚上瞧见了晓琴姐,瞧见她被人给带走了。” “什么?” 原本都准备挂断手机的马小龙一听到,脸色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燕燕说道:“当然,晓琴姐是我们大富豪的红人,我弟他认识的,今天早上还跟我聊,说那几个人看着很古怪,怕不是找她麻烦吧,结果刚才就听说了晓琴姐出事的消息了。” 马小龙说你弟现在在哪里? 燕燕很是恐惧地说道:“他被人抓走了,那帮人现在在找我,我不敢回家,在红光村这边,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找过来,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么?“ 马小龙说好,你跟我说具体地址,我现在就赶过来。 燕燕跟他说了一个地址,马小龙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去那边?” 马一岙点头,说好。 我们下了楼,上了车,往红光村方向开的时候,我忍不住说道:“这个电话,打得也太及时了吧——那个什么燕燕,会不会有问题?” 马小龙给我们介绍起了燕燕的来历,她原本是燕京人,家里很有权势,后来父亲调集单位资金,在海南炒楼,海南楼市崩塌的时候,她父亲也崩塌了,先是被解除职务,然后双规,后来入狱。 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不得不辍学,几经辗转,又回到了父亲梦断魂的地方来,好在有个好嗓子,这才得以立足。 这样的人,身家背景其实都是简单清白的,问题倒是不大。 当然,说是这样说,因为我们在旁边,马小龙到底还是多了一些提防,到了地方之后,打电话询问清楚之后,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我有些担心,最终还是选择陪着他一起去,而马一岙与朱雀两人在外面接应。 燕燕住的这地方,是一个出租房,是歌舞厅鼓手的家,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鼓手开的门,他警惕地朝着我们身后的楼道看了一眼,这才放我们进来。 进了屋,鼓手领着我们到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没开灯,但我瞧见那日在台上熠熠生辉的歌手燕燕,此刻却是素面朝天,一脸惨白地站在窗边,朝着外面望去。 当马小龙顺手去开灯的时候,她却出声阻止了:“别,别,别开灯。” 马小龙皱着眉头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燕燕在电话里说得很含糊,而见到面之后,她不得不说实话:“我弟弟欠了别人一点钱,还跟那帮人发生了冲突,他现在人已经给抓走了,那帮人还放了话,说要找我麻烦,想要让我去卖身还债——他们的人已经堵在了大富豪,还有我现在的住处,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马小龙听到,平静地说道:“你刚才可是说有人要杀你。” 燕燕说对,他们说如果我不帮着还债,又不肯卖身帮他们赚钱,就要杀了我…… 她这种现编出来、模棱两可的话语,让马小龙听了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你弟弟人现在搁哪儿呢?” 燕燕说道:“在凤塘村那边,他惹到的,是一个叫做吴万青的人,我听说他在崖州这一带,很有势力,他……” 马小龙打断了她的话,说吴万青我知道,万里归云吴万青嘛——你弟欠了多少钱? 燕燕低头,说:“我听我弟讲,好像是七万多。” 马小龙不耐烦地说道:“到底多少?” 燕燕赶忙回答:“七万八。” 马小龙说这个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寻常人,肯定是天价,但对你来讲,你在歌舞厅唱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一些积蓄的吧,不至于一点儿都还不起。 燕燕低头说道:“龙哥,我的确是能赚一些钱,但在崖州这个地方,吃穿和租房子都很贵,而且我弟弟这个人,还改不了以前的臭毛病,花钱如流水,我手头,实在是拿不出,而且几个朋友也没办法……” 马小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钱,我暂时可以给你垫付,不过你打算怎么还呢?” 燕燕赌咒发誓地说道:“龙哥,只要你把钱借给了我,我、我到时候一定还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她说这话儿的时候,还有些笨拙地往前靠了靠,将胸给挺了起来。 倘若是往日,马小龙或许还有些兴趣,不过现在却没有理会,而是认真地说道:“好,我跟你去领人。” 马小龙应下此事,然后带着燕燕下了楼。 我一路都没有说话,等到燕燕上了后车座的时候,我问他道:“那个吴万青,你认识么?熟?” 马小龙摇头,说不熟,本地人,地头蛇,崖州这边几个很厉害的修行者之一,只听过名字,没见过面,不过大家都在崖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接触一下,谈一谈总是可以的——我在这边的名头也还行,实在不行,把我家老头子搬出来就是了。 我们上了车,乘着夜色赶往凤塘。 这路程遥远,差不多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方才赶到了那个村庄。 在村口的时候,马小龙停车,让燕燕给吴万青的人打电话,而他则跟我们商量:“吴万青这人我没有打过交道,但听说这人的脾气挺怪的,一会儿见面了,未必好说话,所以我们的人也不能全部进去,需要留点在外面放风,关键时候还得去接应一下。” 我因为心怀内疚,所以说道:“我跟着你吧。” 马一岙说侯子你的江湖经验少,这个时候,还是我来吧,多多少少还能说上话。 我不愿,而这个时候朱雀则说道:“行了,你们都去吧,到时候万一真的有问题,我过来接你们就是了。” 简单讨论结束之后,大家也不纠结,而燕燕这边也跟绑走她弟的人联络上,跟我们说对方在村西头的一家汽车维修厂等着我们。 朱雀下了车,而我们则直接开车前往村西头。 那汽车维修厂十分好找,毕竟有一个很大的招牌,我们开到了铁门口,有人出来,用方言问了一句之后,将门打开。 马小龙将车子停在了院子里,然后有两个晒得浑身发黑的小伙子过来搜身,怕我们带武器。 特别是手枪。 为了避免冲突,我们没有阻止,让人搜过身之后,给带进了车场里面去。 刚刚进到汽油味浓烈的车场,跟着来的人就将出口的三扇卷闸门全部都拉了下来,紧接着几束强光从几个角落里射来,然后房间里走出了十几人来,将我们围住。 有一个吹成爆炸头的年轻男子一脸阴沉地走到了我们跟前,冷冷说道:“你还敢过来?” 燕燕的身子都在发抖,不过有我们在旁边,也强撑一口气,说道:“我弟在哪里?” 爆炸头说道:“你弟就在后面,怎么着,叫了几个人,是准备过来抢人的么?” 他一脸挑衅地看着我们,而马小龙这时方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叫马小龙,亚龙湾的东北老四马小龙,找吴万青吴老大来说话。” 那人显然是听说过马小龙的名字,听到他自报家门,脸色一顿,沉默了两秒钟之后,转身离去。 其余人则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有人还将手往后腰摸去。 过了两分钟,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晒得黝黑的半老头子给爆炸头领了过来,瞧见马小龙,拱手说道:“马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这人气定神闲,神光内敛,却正是当地的地头蛇,万里归云吴万青。 马小龙与他客气几句,寒暄过后,开门见山地谈起,说这件事情他应下了,钱由他来给,希望吴万青能够高抬贵手,放人。 听到这话儿,那个黝黑肤色的半老头子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看在马老板的面子上,可以。” 马小龙松了一口气,而燕燕则是大喜过望,然而那人却接着说道:“不过汪小飞那家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三十万的医药营养费,还需要打断他的双腿,这个没问题吧?” 啊? 马小龙一脸错愕,说为什么? 吴万青阴沉着脸,冷冷说道:“那小畜生搞了我女儿,还把她殴打流产,我总不能一点儿说法都没有吧?” 啊? 第六章 汪小飞的话 听到吴万青的话,原本有些不太高兴的马小龙一下子就愣住了。 过了两秒钟之后,他回过头来,盯着燕燕,说果真有这事? 燕燕被马小龙看得有些心慌,哭着说道:“我不知道啊,我没听他说过的,他只说自己欠了人家钱。我弟弟其实很乖的,就是贪玩了一点,他以前学习成绩很好的,后来我爸出事之后,性子才变了一些的,不过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哭哭啼啼地说着,那个爆炸头顿时就怒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臭三八,我妹子现在还躺在医院呢,你敢说没有这事情?” 马小龙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燕燕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马小龙那吓人的眼神盯着,燕燕有些慌了,这才哽咽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 马小龙放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说道:“吴老大,不好意思,我没有弄清楚情况,打扰了……“ 他说完话,居然转身就要离开。 我搞不明白马小龙的意思,瞧见他要走,也跟着走。 而瞧见我都准备离开了,燕燕真的慌了,一下子就冲过来,抱住了马小龙的大腿,哭着说道:“龙哥,龙哥你别走啊,求求你救救我弟,只要你救了他,我给你当牛做马,下半辈子报答你,好不好?” 马小龙停下了,指着她,破口大骂:“草泥马,这样的垃圾,救来干嘛?吃屎么?” 燕燕哭着说道:“可我家就这么一个弟弟啊,他要是没了,我们汪家,可就绝后了啊……” 马小龙说早死早超生,放开。 他将燕燕的手给弄开,将人推倒在地,然后继续走,而这个时候,爆炸头瞧见我们不再管这事儿,便带人上前来,将燕燕给按住。 那爆炸头恶狠狠地说道:“你弟把我妹肚子搞大了,老子也要弄一下他姐,等玩腻了,回头将你往黑窑里扔进去,什么时候赚够了钱,什么时候可以走——对了,听说你唱《甜蜜蜜》很好听啊,一会儿在床上,你可得好好跟我唱一唱……” 他发泄式的话语,让我们听得分外刺耳。 马一岙停下了脚步,而我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最后停下来的,是马小龙。 他转过身来,盯着正在奋力挣扎中的燕燕,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吴老大,钱我出了,人我领走,这事儿,算我欠你一份情。” 吴万青听到,有些不确定,看着马小龙,说马老板,不是不准备搀和这件事情了么? 马小龙看着他,诚恳地说道:“吴老大,之前是我没弄明白状况,所以才会贸然揽下此事,事实上,我对她那渣渣弟弟,同样看不惯;不过燕燕这人,我还是知道的,她的辛苦,我也看在眼里,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汪小飞固然该死,但您没必要脏手。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再添麻烦?钱我出,令爱也需要有更美好的未来,至于汪小飞,我同意你的处理意见。” 他说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吴万青盯着他,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都说马平才生了一个好儿子,我之前不觉得,现在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如此。” 啪、啪、啪……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离开,而爆炸头也不情不愿地将燕燕给放开。 没多一会儿,就带了一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年轻人过来。 那年轻人浑身都是淤青,鼻青脸肿的,不过小模样长得还挺不错,有着一种当红小生的皮囊,跟燕燕长得也很像,显然就是她的那个渣男老弟汪小飞。 燕燕瞧见自家弟弟如此颓废模样,忍不住喊道:“小飞……” 年轻人瞧见燕燕过来,身后还有我们几个人,顿时就激动起来,使劲儿挣扎一下,发现不管用,就大声喊道:“姐姐,救我,姐姐,他们要杀我啊,你快救救我……” 燕燕流着眼泪,想要上前去,却又不敢,只有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看着马小龙。 马小龙不为所动,朝着吴万青拱手,说道:“请。” 年轻人被拖到了前面来,心中欢喜,说道:“姐,你带人过来救我了,对不对?太好了,我们走,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在旁边瞧着,有些想要笑。 像这样的“妈宝男”,一点儿情商和智商都没有,到底是怎么骗到女孩子的? 难道就凭着那一身好皮囊? 现在的女孩子,真的就只是看那一张脸过日子了么? 而吴万青没有理会年轻人的话,挥了挥手,有一个浑身带着凶煞之气的络腮胡走了上来,闷声闷气地说道:“放倒,放平……” 押着汪小飞的那两人立刻照做,而随后有人递了一个修车的铁扳手过来,络腮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时汪小飞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大声喊道:“姐姐,救我,救我……” 燕燕也终于耐不住了,想要上前阻拦,却给马小龙给拦住,不让她上前自取其辱。 燕燕拼命挣扎着,就像一头护犊的母老虎一般。 不过母老虎,终究敌不过真老虎,马小龙死死地将她拉住,而在燕燕愤怒的哭喊声中,络腮胡朝着汪小飞的左腿和右腿膝盖上,各自恶狠狠地砸了一下。 砰、砰! 他是个修行者,而这一下,毫不留情,我听到了刺耳的骨裂声,即便不用看,也能够知晓,那整个膝盖骨,都已经碎了。 碎成了渣渣。 “啊……” 汪小飞发出了惨烈到极点的叫喊声来,而络腮胡却并没有半分怜悯,抬起钢头皮鞋,朝着他的伤口处,又恶狠狠地剁了一脚。 得…… 这样的情况,就算是送到医院去,也是救不过来了。 汪小飞疼得双眼一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当那帮人将汪小飞像面口袋一样扔到地上来的时候,马小龙方才放开了燕燕,她哭嚎着冲了出去,扑倒在昏死的弟弟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马小龙则走上前去,朝着吴万青拱手,说吴老大,钱,我明天叫人给您送过来。 吴万青拱手,说好,慢走。 他自己家大业大,对于这一笔钱,倒也没有太在乎,而且也不觉得像马小龙这样的人,会赖他的账。 我们将昏死的汪小飞,和哭得昏天黑地的燕燕给带出了修车厂,然后找了件旧衣服,将他的伤口包起来,随后开车出去,在村口汇合了朱雀之后,离开了这里。 因为车子有点挤,朱雀不得不坐在我腿上。 随后我们将汪小飞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路上燕燕一直都在哭,一开始撕心裂肺,到了后来,不断地抽噎,甚至都要呕吐的样子。 到了医院的时候,马小龙将汪小飞直接扔在了地上,从车里弄了一瓶矿泉水来,直接浇在了他的脑门上。 燕燕瞧见,如护犊的母兽,一把推开马小龙,说你干嘛? 马小龙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让你弟赶紧把杀害魏晓琴的那个凶手,告诉我。” 燕燕悲切地说道:“就不能送他进医院,抢救完了再说么?” 马小龙瞧见她那有一些怨恨的眼神,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汪燕燕,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我出手,你觉得你弟弟就只是断两条腿那么简单么?他吴万青是什么人?走私起家,大名鼎鼎的帮派老大,这崖州市面上有名有号的大混子,有一个算一个,见到他,都得叫一声青爷。他今天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信不信你弟弟现在已经给放在汽油桶里,灌上水泥,沉进海底了?你信不信你现在,已经被十个二十个男人给上了?如果你知道这些,你还会想要怪我吗?” 燕燕哭着说道:“哥,龙哥,我不是想要怪你,我只是觉得,如果再努力一点点,说不定……说不定小飞的腿就不用断……” 她无力地解释着,而马小龙恼怒地骂道:“草泥马的,把人家女儿的肚子搞大了,这没有什么,说白了就是两情相悦,你还偏偏把人家打流产了——你真当人家是不敢吱声的乡巴佬么?就算是乡巴佬,还不能让老实人有点脾气?要我说,他的腿就该断,不断,老天都看不过眼……” 他破口骂着,而这个时候,地下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马小龙低头一看,瞧见汪小飞已经醒了过来,于是一把就将他的脖子揪了起来,问道:“你看清楚了,昨天带走魏晓琴的人,是谁不?” 汪小飞许是疼得厉害,不断地呻吟着,就是不肯回答。 马小龙不给他含糊的机会,直接“啪、啪”两个大耳刮子下去,然后再一次问道:“说,还是不说?” 汪小飞给扇得懵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认、认得,上次有在大富豪瞧见过,是南梗苗人,为首的,好像叫做熊王飞。” 第七章 苗女热情,大碗奉茶 苗族是海南的世居苗族之一,究其根源,有两种来历,第一是明代作为兵士,从广南征调而来,后来落籍海南。 清光绪《崖州志》里就有记载:“又有一种曰苗黎,凡数百家。常迁徙于东西黎境……时出城市贸易,从无滋事。盖前明时,剿平罗活、抱由二峒,建乐定营,调广西苗兵防守,号药弩手,后营汛废,子孙散外山谷,仍以苗名,至今犹善用药弩。” 《琼州府志》、《感恩县志》等也有类似的记载。 第二种,还有相当数量的苗族是为了谋生而来的,普遍的说法是苗人从广南来,是坐船过海的,登岸后第一个居住点是凰田。 凰田为一盆地,苗人将此盆地开垦成一片良田。但统治者见苗人生活富庶,就进村抢劫,并要将苗人斩尽杀绝。苗人只得丢弃家园,逃往大山密林。 海南岛上的苗人,又称之为苗黎,大部分都居住于中南部的高山地区。 建国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陆陆续续有一部分苗人从高山迁到了稍微平缓的坡地来,而这个被汪小飞提及的南梗苗人,便是其中一支。 马小龙并非偏听偏信之人,又特地与汪小飞询问了一句,那家伙对答如流,看样子好像应该是真的。 对于熊王飞此人,马小龙并不熟悉,不过他也没有多言,大概问得差不多之后,回到了车里,从包里拿出了两万块钱的现金来,递给了燕燕,让她带自己的老弟去医院,而我们则不能拖时间,得赶紧前往南梗一带。 马小龙有许多的事情要办,所以这一次由马一岙来开车,他则打起了电话来。 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人,明天一早,得把钱给人家吴万青那儿送过去。 毕竟“人无信不立”,按照吴万青的性子,自己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把汪小飞杀了,如何消解心头之恨,只不过人家看在他的面子,让我们将人接了回来。这其实是很大的人情了,那么这点儿钱,再去拖欠的话,他以后恐怕就无法在崖州这一代立足了。 第二件事情,就是让人查一下南梗苗人的底细。 他找了两个人,分别是公家的那位兄弟,还有一位,则是崖州的一个老前辈。 公家的那个兄弟十分谨慎,听到他这般问,立刻就说是不是有了新的线索,并且警告马小龙,说如果有线索的话,得跟他们这边说,不要私自行动,不然出了什么后果,会弄得他没办法帮忙收场的。 如此唠叨一阵,方才说起了南梗苗人的事情来,说那是一个比较封闭的村子,从山上迁下来之后,就一直如此,保持着宗族的体制。 所谓的村长,还不如他们自己的族老说话管用。 当然,那是前些年的事情,近几年来,随着外面的世界变化越来越快,古老的苗寨体制也开始有了新的发展,去年还出了一个大学生呢,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听过了官方的说法之后,崖州的那位老前辈则明确告诉马小龙,说南梗苗人,算是海南岛内为数不多的黑苗人一脉。 所谓“黑苗”,其实就是有着古老传承,有许多巫术手段的族群,南梗苗人尤其如此,养蛊、巫医、祭天、守约,这些事情,一样不少,不过他们的性格内敛,基本上不会跟外界有太多的交流,除非是被惹着急了,像巫蛊这样的手段,都是不会给外人瞧的。 而且人家待客也十分热情,对朋友也很好,只要认定了你,绝对巴心巴适。 那前辈听说过几个故事,都是有人得了绝症,恰巧认识南梗苗寨的人,上门求医得解之类的,传得神乎其神。 他倒是认识一个朋友,跟南梗苗人的关系很不错,不过那人在东北,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 打听得差不多了之后,马小龙打了个电话给自家妹子,说明了此事。 马小凤听说我们要前往“高坡”苗寨,当即就不愿意,让自己老哥别乱来,然而马小龙却跟她再三保证,说自己只不过是去问问,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让马一岙将车开到加油站去,将车厢的油给加满。 当天晚上,我们三个男人轮流开车,前往南梗苗村的方向。 两千年的时候,那个地方还没有通车,我们大概在次日早上,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将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聚居点,等了半个小时,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那里询问了一下路途,这才动身出发,前往南梗。 虽然南梗苗人已经从中部高山往下迁徙了,但这一片依旧是山坡地带,山路着实难行,而且这儿又是热带林子,一路上走着,其实挺麻烦的。 往前往后,都是密林,只有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能够勉强通过。 因为对路段不熟悉,我们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方才赶到了一处苗人聚居点附近。 我们没有敢直接进去,而是在外面徘徊,得先确定了这儿是南梗苗寨之后,再继续后面的行动。 我们这一次过来,除了问责那个叫做熊王飞的家伙为什么要杀魏晓琴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俄罗斯女郎安娜的下落。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是安娜,或者说她的同伴对魏晓琴下的手。 一直到我们找到安娜住处,发现那里的搏斗,才知晓,魏晓琴也许是不知觉卷入了一场祸事之中,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才被灭了口。 到底是什么祸事呢,为什么又跟着南梗苗人有关系呢? 这些事情,才是我们需要搞清楚的。 只不过如何调查此事,也是十分麻烦的,毕竟南梗苗人的厉害,那位老前辈已经是再三提醒过我们了,里面毕竟有种种事儿,如果一旦激怒对方,到时候恐怕即便是我们,也未必能够安然脱身。 即便是像朱雀这样的,能够毫发无损,但其他人呢? 我呢,马一岙呢? 马小龙呢? 我们显得十分谨慎,商量了一下,都感觉头大如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 啊? 一开始那女人说的话我们并没有听懂,而随后,她换成了汉语,我们方才听得明白:“你们几个,是哪个啊?” 而当我们听清楚话语的时候,也瞧见了说话的人。 那是几个穿着蓝色土布长裙的年轻女孩子,为首问话的那个女孩差不多十八九岁、二十来岁,长得十分水灵,两只黝黑发亮的眼睛扑棱扑棱的眨着,小脸蛋儿红扑扑的,透着年轻健康的青春气息,脖子上还带着牛角银饰,看上去很有活力的样子。 这是寨子里面的女孩? 我有些发愣,而马一岙却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说道:“你们好。” 他高大俊朗的外表和温和中正的气场,让几个女孩子放松了下来,为首那个女孩儿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然后问道:“你们是谁啊,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话有一点儿口音,不过如软糯清脆,很是好听。 马一岙跟他们解释,说自己是大学的老师,带着几个研究生来山里面采集生物标本,做研究的,没想到这边的路况着实复杂,我们转晕了,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他说得一本正经,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再加上他天生就容易让人信任的脸,那几个女孩子并没有怀疑。 不但没有怀疑,而且还十分热情地请我们进寨子里面去歇息。 得了苗女们的邀请,马一岙顺坡下驴,带着我们几个学生,跟着她们就进了寨子里去。 进村的途中,为首的那个女孩十分热情地作了介绍,因为她们的名字有点儿拗口,我只记住了她的,叫做安丽(又作阿丽),当然,这也只是简称,而马一岙则化名司马鳌,给我们几个也随便取了一个名字。 当然,我们其实并不是重点,几乎所有的妹子,眼睛都落在了马一岙身上,不断地问他话儿。 好在马一岙本身就是生物专业的高材生,对待这些看似幼稚,实则暗藏“杀机”的问题,对答如流,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来。 我们给领进村子,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处大宅子前,安丽请我们在堂屋坐下,然后去给我们泡茶。 她带着两个小姐妹去了旁边的厨房,有一个黑乎乎的胖妹陪着我们聊天。 刚刚没有聊几句,这时堂屋走进来一个身体健硕的年轻人,瞧见我们,脸顿时就黑了,冲着胖妹叽里咕噜几句,胖妹回答了一下,那年轻人立刻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而这时,安丽端着几个大碗进来。 她笑吟吟地对我们说道:“原来的客人,我们条件有限,莫得茶杯,只有吃饭的碗,莫嫌弃哟,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吧……” 第八章 藏龙卧虎的苗寨 面对着很是热情的苗家妹子,我和朱雀伸手过去,接过了那一碗茶,然而无论是马一岙,还是马小龙,却都不约而同地说道:“不用了,不口渴……” 如果只是一个人,我或许并不觉得奇怪,但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起,我顿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蛊毒。 当初我们出发,前往苗疆去找寻离别岛的时候,四处闯荡、很有经验的马一岙就跟我聊过关于苗疆蛊毒的事情,那是一种类似于病毒的神秘学科,一直以来,都在苗疆一带流传着,威名赫赫。 虽然此法不过是旁门左道,无奈之举,与修行大道不能相比,但到底还是极具有威慑性的。 而关于苗人下蛊的手法,我也知道一些,晓得在苗人聚集之地,特别是黑苗,可不能乱喝别人给的茶水。 说不定,里面是有千万条蛊虫存在的。 面对着马一岙和马小龙的推辞,那个漂亮的苗家妹子笑吟吟地说道:“不愧是大学老师,懂得的事情真多。” 说罢,她伸出了左手小拇指来,翘着兰花,在我们每一碗茶水那儿都蘸了蘸,然后将那小拇指放进了自己那粉嫩泛红的嘴唇里,轻轻吮吸着。 她的双唇柔软健康,没有涂过任何唇膏,却充满了莫名的诱惑性。 当然,这只是男性的视角,安丽用自己大方大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茶水没有任何手脚,反倒是映衬了我们的过分小心和谨慎。 马一岙瞧见安丽如此坦荡,接过了瓷碗来,举高,然后一口喝下,而我们其余人也纷纷将茶水喝下。 还别说,这茶水应该是放了茉莉花和柚子皮,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解渴。 而这个时候,那个黑胖小妹走上前来,与安丽耳语两句,听到她的话,安丽皱起了眉头来,回了一句话,然后对我们说道:“司马老师,不好意思,阿郎他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之前被人骗过几次,很不开心,就对你们汉人有些不友好……” 马一岙赶忙说道:“不必不必,我们到底还是不速之客。” 安丽正色说道:“你哪里是什么不速之客,你们是我安丽的客人,他是个小孩子,你别跟他计较。且等等,我叫姐妹去做饭了,你们吃完了晌午饭,我再亲自带你们下山……” 她十分热情地留着我们,而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一个包着蓝色头巾,却穿着时髦短袖皮衣、蹬着黑色皮靴的壮硕汉子,在先前那个年轻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堂屋里来。 他的气势很强,我瞧见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凝之色,抑制不住地翻滚。 夜行者,而且至少是大妖以上,甚至是巅峰状态。 高手出民间,藏龙卧虎啊。 那人一进来,扫量了我们一眼,冷冷地对安丽说道:“安丽妹子,你出来。” 他五大三粗,体格健硕,双目如鹰眼一般锐利,无形中之中,很是威严,此刻说起话来,堂屋里面的其他几个苗女都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去。 那安丽却走到了他的跟前来,拦住了他,说熊王飞,你想要干啥? 熊王飞? 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地朝着那男人望去。 没想到他正是我们想要找寻的熊王飞,也就是汪小飞口中,带走魏晓琴的那个苗人。 他,也极有可能是杀害魏晓琴,带走安娜的凶手。 我的瞳孔收缩,心跳加快,而马一岙却不动声色地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情况不明之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自杀行为。 那个叫做熊王飞的男人瞪了安丽一眼,说你知道这些人是谁么,你就往寨子里面领? 安利指着马一岙,说他叫做司马鳌,是大学教授,旁边的这几个,是他的学生,人家是知识分子好吧,你能不能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把人吓到了怎么办? 熊王飞不相信,说大学教授?哪个大学的? 安利刚想回答,结果才发现自己也忘记问了,回过头来,看着马一岙说道:“司马老师,您是那所大学的教授来着?” 马一岙说起了自己的母校:“水木的。” 啊? 熊王飞哈哈大笑,说真当我们乡下人没见识呢?水木在燕京,没事儿跑我们海南来做什么调查?阿郎,把人给我带走,我倒是要亲自问问,这帮人没事儿跑到我们这里来,到底安着什么坏心眼…… 旁边的几个年轻后生听到吩咐,立刻就围了上来,而安丽直接挺胸,拦在了众人的面前,大声说道:“我看你们谁敢,谁敢!” 熊王飞恼了,说安丽,虽然你是苗王的孙女,但也不能肆意妄为,你再这样,我就去祠堂请苗王过来了。 旁边的阿郎听到,低声说道:“哥,苗王在见蜀地来的客人呢,这种小事,就别去打扰他了。” 安丽却笑了,说行,去叫我爷爷过来评评理…… 马一岙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我们学校,跟海口生物研究所这边有一个合作项目,这位熊王飞兄弟如果不信的话,我打一个电话去研究所那边,让他们的人来给我证明,这样可以了吧?” 熊王飞冷哼一声,说莫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你打打看,这儿要是有信号,我跟你姓。 马一岙说那你们这里有座机不,有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证明。 熊王飞冷笑连连,说你觉得我们这里会有么? “够了!” 这个时候安丽站了出来,冲着熊王飞喊道:“熊王飞,他们是我的客人,不是你的敌人,你吵了吵过了,闹也闹够了,这里是我家,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要真的有什么,你去把我爷爷叫过来……” 她满脸寒霜,显然是真的生气了,被她这般翻脸一样的训斥,熊王飞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这个丫头片子,真的是好歹不分,不听我的话,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这话,他猛然一甩手,带着人离开了。 熊王飞离开之后,马一岙也站了起来,说安丽姑娘,没想到我们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抱歉抱歉,你回头的时候,跟那位兄弟好好说一说,别因为我们这些外乡人闹矛盾。行了,茶也喝过了,也歇息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我们起身告辞,准备离开,安丽却将我们给拦住。 她认真地说道:“如果说刚才熊王飞和阿郎他们几个的举动让大家感到不安的话,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他们之前,都吃过一些亏,老是被那些做生意的汉人骗,所以性子有些偏激和极端。我们苗人,和你们汉人之间的误会很深,这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但是我不希望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你们现在离开了,回头跟人说起这里的事情,恐怕又会有更多的人误会。我希望你们能够不要嫌弃我家的粗茶淡饭,能够留下来,吃点饭,喝杯我们这里特别酿造的美酒,能够有一个好印象……“ 她说得特别诚恳,听到这里,我都感觉不留下来,着实是有些太辜负别人的好意了。 马小龙也动摇了,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再走,那就是不懂事了。” 他示意我们坐回去,而安丽则开心得像个小女孩子一样,满脸灿烂的笑容,招呼旁边的姐妹道:“春花、茉莉,赶紧去做饭,把坛子里面的酸鱼和肉都拿出来,还有我爷爷藏着的古酿酒,也沽一点出来,我要请客!” “哎!” 两个苗家小姑娘应声去了厨房,而安丽也挽起了袖子,准备去忙。 她告诉我们,说你们随便坐,院子里也可以走走,但是不要去楼上,那是我爷爷的房间,他不喜欢别人去他那里。 我们点头,说好。 安丽离开之后,马一岙冲我们使了一个眼色,大家一起出了房子,来到外面的晒谷场前来。 这儿的地势颇高,能够瞧见大半个寨子,马小龙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吃完饭?” 马一岙咬牙,说既然都来了,而且安丽对我们也还算不错,那咱们就查一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刚才那个熊王飞很厉害呢,至少是大妖级别。 马小龙眉头一跳,说当真? 他自己也算是年少成名,而且也是夜行者家族出身,虽然家里面在商界上的成就更强一些,但有钱的话,资源也不会很少,正因为如此,方才能够去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里面进修。 但夜行者晋级,并非是资源堆砌,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时至今日,他也才抵达平妖境界。 虽说夜行者的实力,并不是绝对与境界挂钩,就比如我,一个还没有完全觉醒的小妖,对上名震一方的大妖,也毫不畏惧,但等级划分出来,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熊王飞的实力,也着实将马小龙给惊住了。 我点头,说当真。 马小龙有些心虚,看着马一岙,说要不然,咱们走吧? 第九章 朱雀醉酒 马小龙心生退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虽然他很想查明魏晓琴之死的真相,但这苗寨子随便出来一人,都是大妖境界的厉害角色,如果继续待下去,很有可能会出大事,甚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他对于魏晓琴而言,内疚大过于一切感情,对那个什么安娜,更是如同陌路人,如果真的需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终究还是有一点儿犹豫。 更何况我们还在这里,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太过于影响到我们。 但马一岙看了一下身边的朱雀,却笑了。 他说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其实是一个机会,留下来多看看吧,应该问题不大。” 他对朱雀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相处了那么些日子,能够亲眼瞧见朱雀这些天来的进步,从最开始的平妖境界,陡然突破到大妖境地,而她凭借着浑厚的朱雀妖元,陡然爆发出来的实力,甚至不逊于妖王状态,这样的朱雀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有了这样的保障,他的行事,方才敢更加激进一些。 安丽她们做饭挺快的,没多一会儿,她出来叫我们用餐。 大家来到了厨房,发现摆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都是比较有特色的菜式,什么苗家酸汤鱼、酸肉切片、白切五花、血豆腐等等,还有一些时令蔬菜,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旁边还有酒,泥坛子装着的,没有启封,却能够感受得到悠绵的香味。 因为今天敬茶的事情,在开饭之前,安丽还特地当着我们的面,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然后将那酒坛子给启封,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面而来,其中又隐隐带着几分花香。 安丽笑吟吟地说道:“别人都说我们这儿的百花茶好喝,但实际上,真正好喝的,是这百花酒——我听爷爷说,在你们中原地区,有一个地方,女儿生下来的时候,就会酿酒,将最好的头几道酒用坛子装下来,泥土封印,埋在地下,等到女儿出阁的时候再拿出来,招待客人……” 马小龙说道:“那个叫做‘女儿红’!” 安丽点头,说对,女儿红,这一坛酒也是一样,我听说我出生的那一年,山里面的雨水也是最好的一年,然后我爷爷将酒酿好了,就封存,放在地窖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味道就特别的好,我爷爷特别不舍得喝,总拿这个典故来笑我,今天你们贵客临门,我拿家里最好的酒菜来招待你们,也尝一尝,这酒,到底有没有我爷爷说的那么好喝。 她起身给我们倒酒,马一岙赶忙拦住她,说这可使不得,既然这酒,对你,对你爷爷的意义这么大,何必给我们这些不懂酒的人喝呢?留着吧,留着吧,我们吃饭就好。 安丽被他拦住,横了他一眼,假装生气地说道:“怎么?嫌弃这酒?” 马一岙这才收回手,苦笑着说道:“我们都是读书人,不太会喝酒的……” 安丽眨了眨眼睛,说道:“主要是我,还有我的这几个小姐妹想喝,就借着这么一个由头而已——你们放心,我爷爷不是老古董,他挺开明的啊,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同意我们整族的人,都搬到这边来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不再多言,让安丽将酒倒上。 他们这儿喝酒,有一个特色,并没有酒杯,而是直接用吃饭的碗来接酒,所以一倒就是一大碗,先喝酒,喝完了碗中的酒,可以再续,或者可以添饭。 安丽给我们每人倒了一大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举杯,对我们四人,以及身边的小姐妹说道:“来,敬大家。” 我们举杯(碗),说道:“多谢款待。” 我之前不注意,这会儿的时候方才懂得谨慎,瞧见安丽美美地喝了一大口,脸上飞出红霞,这才小口抿了一下。 随后我发现这酒果然香醇,虽然肯定比不上我以前在酒场上喝过的诸如茅台、五粮液一样的高级白酒,但它绵延之中又带着几分凛冽,另外还有许多花香在里面,好入喉,回味又够,喝上一口之后,感觉心底里暖绵绵的,很是舒爽,心情仿佛在这一会儿,豁然开朗起来。 这样的好酒,还真当得起妹子的夸赞。 “好酒!” 马一岙和马小龙喝过之后,也纷纷夸赞起来,而朱雀更是夸张,她一口喝下了那碗酒,双眼发亮,忍不住猛然一拍桌子,说好,好酒啊…… 瞧见她这般豪爽,安丽自是高兴得很,亲自给她倒上一碗,然后问道:“这位姐姐,喜欢喝酒?” 朱雀抹了一把唇边的酒液,人有点儿兴奋起来,推了我一把,说以前的时候,我哥哥经常酿那猴儿酒,然后叫我们几个去喝,不过他做得多,整整一池子,那个时候,我就会直接跳进里面去,一边洗澡,一边喝——每次我哥哥瞧见了,都气得不行,说我跳进去了,酒都脏了,别人还怎么喝呢?哈哈哈,不过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每一次都骂,一脸嫌弃,不过最后自己还是也喝了…… 说着说着,她又举起了桌子前的碗来,说道:“干!” 她又喝了大半碗,我赶忙拦住她,说吃点菜,吃点菜…… 我没有想到,这个妹子,居然是个酒鬼。 安丽瞧见喝了酒之后,完全放开的朱雀,笑盈盈地对我说道:“你别拦她啊,喜欢喝就喝呗,来了我这儿,酒管够——对了,她是你妹妹?” 我愣了一下,说:“干妹妹。” 她看了一下朱雀,又看了一眼旁边吃菜的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我瞧见她这样子,仿佛是对马一岙有意思的样子,估计是在试探朱雀和马一岙的关系呢,不过到底是女孩子,脸皮子薄,终究问不出口来,只有又给朱雀倒酒,说来,来,来,喝酒。 这一顿饭吃下来,那一坛子的酒,大半都给朱雀喝了,不过她的这身体,可不是那洪荒大妖,而是秦梨落的。 所以喝了酒,她就开始闹起了酒疯来,弄得我头大不已,好不容易给劝住,结果她头一歪,又沉沉地睡去。 安丽瞧见,赶忙将朱雀领到了自己的闺房,让她现在房间里面小憩一会儿。 吃过了饭,我们要帮忙收拾,结果安丽不让,拦住我们,让我们休息,她带着人收拾完了,洗过手之后,过来说道:“那位姐姐有点儿喝醉了,你们也赶不了路,不如先在这里落落脚,等她酒醒了,再出发也不迟。” 我们无奈,只有说好。 安丽叫小姐妹们搬来小板凳,在屋前的晒谷场摆开,然后坐下来,跟我们聊天摆门子。 她对于外界的事物十分感兴趣,拉着马一岙不断地问,而马一岙这人呢,博学多才,又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跟几个苗家姑娘聊得倒也热切,我在旁边坐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如此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还是聊得火热,而我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她……” 我起身,在一个又黑又胖的苗女的陪同下,来到了一楼右侧的房间,那是安丽的闺房,走进里面,房间里布置朴素,大部分都是木制和竹制的家具。 唯一能够瞧出现代化痕迹的,恐怕就是床上的蚊帐。 朱雀躺在床上酣睡着,我走到床边,伸手到蚊帐里面去,推了她一把,说醒一醒,我们得走了。 朱雀在睡觉,推也推不醒,等我用力了,她直接翻了一个身子,滚到了靠墙的那一边去。 瞧见朱雀酣睡时,胸口露出来的那一抹雪白,我有些无奈,而旁边的那个苗女则嘻嘻一笑,说不妨事的,她就是贪杯而已,酒品倒是挺好,你们今天耽搁了,就在这里住下,回头的时候,我们姐妹商量,各自匀点房间出来,够你们几个住的。 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那小胖妹笑了,露出一口有些泛黑的牙齿——这个是嚼槟榔嚼太多了——她笑着说道:“你对你干妹妹,倒是挺好的。” 我瞧见她笑吟吟的,总有点儿眉目传情的意思,心头一跳,赶忙说道:“不,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女朋友。” 啊? 小胖妹很是失望,尴尬地说道:“嘿,原来是情哥哥情妹妹啊……” 我有心支开她,于是说道:“麻烦你去弄点水来好么,我给她擦擦脸!” 小胖妹不情不愿地离开,而她一走,我赶忙将床上酣睡的朱雀给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然后说道:“嘿,醒一醒,你是装醉呢,还是真的醉了?” 朱雀给拍得不耐烦,猛然一推,将我直接推翻倒地,后脑勺都撞到地上去了。 我有些恼,爬起来,准备掐她人中,而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道:“你看看,大学老师,还有大学生,有这么能打的么?都是骗你的!” 第十章 爷来叫你们耍棍 我听到这吵闹声,赶忙将朱雀放回了床上,然后冲了出去,却瞧见屋前的晒谷场上,来了十几号人,领头的正是那个熊王飞。 而我们这边,马小龙给淋了一头一脸的大粪,马一岙身上虽然没有,但衣服上面,还是沾染了一些黄黑之物,场中臭气熏天,让人只想把刚刚吃下的中午饭,给全部吐出来。 给淋了一身大粪的马小龙哪里受得住这待遇,当下就炸了,冲上去就要跟一个提着粪桶的男子拼命,而那人却只往后躲,其余几人,则交夹了上来。 心中愤怒,自然没有太多好掩藏的,马小龙显露出了修行者的手段来,却给熊王飞瞧在眼里。 那家伙乐呵呵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跟你讲了,他们是别有用心的,你还不相信……” 马小龙气炸了,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他长拳一振,朝着前方冲去,拦住他的那几人闻到他身上那一股排泄物发酵的恶臭,纷纷皱着眉头往后退去,而随后又来两人,手中拿着光滑的长棍,朝着马小龙劈头盖脸地打。 那帮人早有准备,下手极黑,瞧见他们这架势,就知道不是对普通人使用的。 因为倘若马小龙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就要骨折了。 砰、砰、砰…… 那棍棒雨点一样地砸落在了马小龙的身上,这哥们儿此时此刻也是恼了,人一冲动,就忘了所有的顾忌,那手一招一挽,将其中一人的棍子缠住,然后猛然一拽,想要夺棍过来。 不过与他交手那人,都是特别安排的,也是个经验丰富的练家子,哪里能让他空手夺刃,当下也是死死抓着,不肯放手。 而另外一人,却是拿着小碗粗的木棍,朝着马小龙的后背恶狠狠地砸落而去。 砰! 那棍子砸了个正着,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响,小碗一样粗细的棍子,居然给直接砸断了去。 这得多大的劲儿啊,那帮人当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瞧见对方这架势,我心中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熊王飞绝对是心里有鬼,知道我们就是冲着他过来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这般不依不饶呢? 我看到旁边的马一岙居然没有上前,而是一脸嫌弃地脱了外衣,又看着裤子上的黄黑斑点皱眉,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便喊道:“干嘛呢?” 马小龙此刻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居然直接显化本相,露出了他东北虎的威容来。 熊王飞这时更是得意,说你看看,夜行者,嘿哟,我的安丽妹妹,你瞧瞧你都往寨子里招了什么人过来啊? 他那边说着,而马一岙则对我说道:“好臭……” 我有点儿无语了,对他说道:“怎么办?打不打?” 马一岙一脸畏惧,十分古怪地指着安丽说道:“她让我别动……” 艹! 我是指望不了他了,瞧见马小龙被四五人围住,其中有两个男人,一个秃头,一个矮壮汉子,都是厉害之人,将显化本相之后的马小龙敌住,然后张罗着去拿网子来,不再犹豫,直接冲入了人群之中。 那帮人瞧见我也出了手,越发高兴,熊王飞哈哈大笑,说安丽妹子,你看看,又来一个…… 一个缺门牙的小子从斜刺里冲来,笑着说道:“让我来对付这小子,刚刚学了八步惊门掌,正好缺一个对手!” 他大笑着,朝着我猛然一掌扑来。 这一掌果真有点意思,横空一劈,竟有掌风扑面而来,从修为之上的造化来看,这个小子在他的同龄人之中,当得上翘楚。 只不过,他不小心挑上了我来做对手,这就变成了悲剧。 那个什么八步惊门掌,碰上了贪狼擒拿手,也终究只是心惊胆战而已。 唰! 我步子陡然一停,伸出手去,避开了他的掌锋,然后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抽一带,将人揽在怀里来。 那人倒也是个硬茬子,晓得了我的不简单之后,猛然一振臂,想要朝着我胸腹之间袭来,却不料我一个滑步,错开了他的身子,然后猛然一擒,顺水推舟,将人给直接推到了四五米之外的那一滩粪便之上去。 啪…… 那人落在了好几坨污浊物上,摔了个狗吃屎——这回可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是真的张嘴贴到了…… 恶臭和恶心让他难以再战,当场呕吐出来,而另外一边,我听到了一声惨叫,猛然回头,却瞧见马小龙被那秃头用一把弯弯苗刀,一下子劈在了后背上去。 此时此刻的马小龙身高两米,浑身黑毛,头生虎相,无端威猛,将一群人给战得混乱,但对方早有准备,也并非弱手,三两下就陷入团团围困之中,而那秃头也是无比刁钻,这一刀过来,悄无声息,马小龙身处重重包围,顾得了前,顾不了后,这才中了这一刀。 那秃头一刀得手,知道马小龙要反扑,当即往后退开,让周围的人将狂性大发的马小龙架住。 我瞧见马小龙受伤,那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胸中也是涌出了一大团的愤怒,箭步往前冲去。 旁边的人瞧见我刚才对付那使八步惊门掌的小子还算厉害,立刻来拦。 有一个脸上有颗大痣的男人,抓着一根粗棍子,朝着我当头砸来。 另外一个家伙刚刚将棍子都给打断,此刻又拿来一根,也朝着我这边戳了过来。 这帮人显然是知道我的拳脚功夫厉害,所以才让这两人过来对付我。 只不过,他们不知晓,我的枪棒手段,远甚于拳脚功夫。 唰、唰、唰…… 对方连续的几棍子,都给我避开了去,这里面除了因为我身手灵活之外,更主要的,来源于我对于枪棒之法的深刻认知。 事实上,这两人用棍,虽然是有过刻苦训练,也有章法,但对于学过九路翻云棒法的我来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够看。 一个学过高等数学、微积分的大学生,是不会被二元一次方程式给难倒的。 一阵快速的交手之后,我猛然伸手出去,抓住了对方的棍尖。 那人仿佛知道我会有如此手段,也知道我要夺棍,不惊反喜,狞笑一声,然后双手抓棍,猛然往后抽去。 而在我与他僵持的一瞬间,另外一人则趁机出击,发了狠劲儿,想要炮制前一次的配合,将我的脊柱都给打断了去。 不过我与马小龙,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说时迟那时快,我抓住了那人的棍尖之后,拇指和食指陡然一捏,一股火焰,从这儿瞬间就蔓延了过去。 这火焰乃浊阴之力,无比炙热,那人抓着棍子的手给撩到,当下也是拿不稳棍子,陡然松开。 当我控制住了那棍子的时候,一股说不出来的恣意,从心中荡漾而出。 来,爷教教你们,棍子是怎么用的。 先锋手,生死门。 两招连发,我将身后袭来的那一根棍子直接挑飞,随后猛然一棍子,砸在了那人的大腿之上去,却听到咔嚓一声响,那人大叫了一声,飞出几米远去。 而随后,我回棍藏身,猛然一戳,将这个脸上有痣的男人也给戳得抱心倒下。 而随后,我手持长棍,冲入人群之中去。 当我赶到马小龙身边时,他已经浑身血淋淋,不成模样,人也陷入疯狂之中,瞧见我靠近,下意识地挥掌击来。 我横棍拦下,大声喊道:“是我。” 马小龙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手,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巨力,却听到一道“砰”然之声,那个一直置身边缘的熊王飞出手了,将马小龙一掌击飞。 我伸手揽住腾起的马小龙,却发现他被这一掌,给直接打得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瞧见浑身粪水和鲜血的马小龙,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直接就炸了,扬起棍子,冲着熊王飞怒吼道:“我草拟奶奶的……” 九路翻云,阴阳路。 我对此人恨入极点,一上来就用了狠手,那熊王飞徒手与我相斗两个回合,往身后猛然喝道:“给我刀!” 有人探手,扔了一把锋寒的黑铁苗刀来,熊王飞接刀过来,冷厉一笑,朝着我陡然斩来,大声喝道:“小子,想在你熊爷面前撒野,你还早了两年呢……” 他手中的苗刀势大力沉,无端凶猛,我与他又相斗两个回合,发现那苗刀也是经过祭炼的,上面的花纹诡异,仿佛符文一般,充满了肃杀之气。 除了熊王飞,还有七八人在我周围,伺机而动。 我身陷重围,瞧了一眼脚下昏迷过去的马小龙,又瞧了一眼站在安丽身边无动于衷的马一岙,心头悲愤涌起,朝着前方猛然一棍砸去。 喀…… 熊王飞一刀挥来,将那棍子从中斩断,随后哈哈大笑,刀势化作上山影重重,大声吼道:“不过如此,死!” 他自以为必胜,而长棍断了的我,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冷笑来。 我最厉害的,也并不是棍法啊…… ******** 小佛说:这两天在三亚开年会,不会请假,但加更可能不能保证,见谅。 第十一章 力战群雄 马一岙曾经说过,有金箍棒的候漠,和没有金箍棒的候漠,完全不是一个人。 尽管我执意将那玩意称之为“熔岩棒”,但马一岙却更愿意将这东西与《西游记》里齐天大圣的武器挂上钩,将其称之为金箍棒。 熊王飞瞅准时机,发了狠,猛然一刀过来,将我手中的木棍给斜斜斩断了去,自以为大局已定,脸上浮起了得意之色,随后手中苗刀猛然一翻,朝着我的面门斩来。 而其余诸人为了配合他,也是各出手段,将我往熊王飞这儿驱赶。 就在此时,我的手往怀中摸去,随后掏出了只有手指大的熔岩棒来,在手中一捏,妖气陡然灌注,那玩意瞬间膨胀,变粗变大。 下一秒,就变作了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还有一个金属圆箍的大棒子来。 我掂量着这大棒子,猛然往前砸去。 砰! 熔岩棒与熊王飞手中苗刀陡然相撞。 我用的,是九路翻云风云动的手段,天地人和,浑身妖力,再加上熔岩棒的加持,陡然而下,就算是顶尖高手,对于这一招都不得不稳扎稳打,耐着性子接着,熊王飞这一刀过来,是趁胜追击,难免锐气足而疏于守,被我猛然一下,浑身一震,就朝着后面狂退而走。 我想要上前,擒贼先擒王,却被周遭的人给拦住,心头不由得一阵恼怒,长棒横扫,将好几人手中的兵器挑飞去。 而熊王飞与我这般交手,便知晓了我的厉害,当下也是吩咐旁人:“快,去祠堂将苗王他老人家叫来,说有贼人闯寨,情势危急,求他速来。” 我与人拼斗,听到这话儿,胸口满是怒火,冲着他大骂道:“放你麻痹的狗屁,老子好端端的在这儿,你三番两次挑衅,还打伤我的同伴,现在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给你脸了是不?” 熊王飞指使旁边的人去抓马一岙,给几个苗女拦住,而他也不多计较,再一次朝着我冲了过来。 他口中怒吼道:“瞧把你给能耐得,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 熊王飞猛然向前,长刀所向,一股气势扑面而来,而他身边,有三四位高手,即便是不如熊王飞,但也相差不远,个个精锐,将我围作一团,然后列阵,将我死死拦住。 这帮人平日里显然是练过阵的,彼此之间配合的默契,让人惊叹。 我一开始想要直接撂倒两人,然后重创指挥者熊王飞,然后带着人夺路逃去,却不曾想这帮人如同牛皮糖一样,瞧见我势猛,却不与我正面交战,而是将我给缠住,彼此帮扶,进退有度,将我给拖住。 我没有办法,只有守着昏死过去的马小龙,与敌交手。 这个时候,我多希望马一岙能够站出来,帮我分担压力,又或者朱雀能够酒醒过来,大鹏展翅,带着我们离开。 因为既然熊王飞去叫了苗王,那么这苗寨子最顶尖的力量都会过来,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是真的跑不来了。 然而,我所有的期待,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落了空。 朱雀并没有能够从天而降,马一岙也如同一个娘们儿一样,挨在那安丽姑娘的身边,与她说着话,仿佛局外人一样。 瞧见他这模样,我就算是再蠢,也知道马一岙肯定是被人给动了手脚。 要不然凭借着他的性子,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唉…… 我本以为那个苗女安丽是个不错的人儿,没想到那天真无邪、青春漂亮的外表下,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马一岙被她兵不血刃地拿下,恐怕朱雀的醉酒,也是她的算计。 如此想来,还真的是让人畏惧,而此时此刻,唯一清醒的马小龙倒下,只剩下孤军奋战的我一人。 我瞧见这帮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愤,油然而生。 真的,这么不给活路么? 那好,我也不会留手了。 九路翻云,画地为牢…… 夺命! 深切的悲愤之后,是棒法越发的凶狠,我没有再犹犹豫豫,也管不得许多顾忌,当下的手段,除了凶猛,就是凶猛。 而这样的心境,最切合九路翻云的手段,毕竟南华前辈当初传授于我的时候,曾经说过,这门手段,是他在凶险之地,用性命和鲜血领悟出来的,讲究的就是生死之间的游走。 没有那种直面死亡的大智慧、大勇气,就谈不上对九路翻云最深刻的理解。 棒法,终究不过是杀人技,是手段,是法门,而九路翻云背后的真谛,是大道。 当你与这世间融为一体之后,感受到的那种大道。 铛、铛、铛、铛…… 当我全身心投入到了九路翻云的玄奥之中去时,手中的棒法开始无端凶猛起来,许多修为或许并不逊于我的高手,在我面前,甚至都难以为继。 而有一些普通的修行者,想要上前来阻拦,却是连我的一棒都接不住,直接哀嚎一声倒去。 我越战越勇,周围的人开始越来越少,熊王飞瞧见我如此神勇,也有一些恼怒了,怒吼一声,手中的符文苗刀陡然发亮,然后朝着我斩来。 两人相斗,缠斗十几个回合,难分难解,而那家伙也是悍勇,与我拼斗,刀刀见真章,火花四溅之中,他狂声怒吼,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逐渐变化,化作了岩石一般的纹理来。 这家伙,也是一个夜行者。 而且还很强。 两人继续相斗,从一开始的围攻,到了最后的单挑,因为这个时候,任何人的介入,都会打扰到双方的专注。 我这个时候,已经将熔岩棒催化到了极致,这玩意已经不再是一根石棒子,而是浑身通红,流淌着液化岩浆的法器。 它每一次的挥击,都会有浆液溅射出来,落在地上,顿时就黑烟袅袅,无端恐怖。 我此刻的性子给对方挑了起来,顾不得别的,全力朝着熊王飞进攻,这个成就了大妖境界的男人也发了狂,与我拼斗,双方从晒谷场上,一直到了坡坎下面,又跳到了房屋顶上去。 那火花落下,将木房子给直接点燃,熊熊大火冒起,我们毫不在乎,眼中只有对手。 如此激斗几十个回合,再一次的轰击之中,熊王飞终于招架不住我那奔涌而出的妖力,身子一歪。 而这个时候的我没有放弃一丁点儿的机会,猛然一棒下去,将对方的苗刀荡开,紧接着猛然一戳,直接砸在了对方的右腿上去。 咔嚓…… 此时此刻的熊王飞,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坚硬如岩石,而整张脸,也变得跟蜥蜴、或者鳄鱼一般的模样,双眸之中泛出来的寒光凛冽,宛如冰窟一般。 而即便是这样,在我全力的一棒之下,他的身子终究还是一歪,然后栽落到了房子下面去。 我猛然一跃,想要乘胜追击,将此人给拿下。 因为只有将他当做人质,我才有可能力挽狂澜,完成绝地大翻盘,将马一岙、朱雀和马小龙给安然带走。 毕竟熊王飞看起来,在这南梗苗寨之中的地位还算是挺高的。 然而当我跃身下来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住手,休得放肆……” 我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喊话的那人,便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朝着我兜身落下,将半空之中的我给直接拍进了那快要垮塌的房子里去。 我撞入房子里,头顶的木架纷纷落下,还带着火焰。 眼看着自己就要葬身火海,我没有任何犹豫,将全身妖力直接点燃,然后猛然一蹬,跃出了废墟之中。 轰…… 火焰在一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那两寸长的火焰如同跳动的火舌,舔舐着周遭一切,与此同时浮现的,还有六甲神将化身的金甲,将我给包裹住,宛如天神降世一般。 咦? 在我的左前方,有一个戴着头巾,穿着蓝色土布的老头,他的头巾上面斜插着一支孔雀羽毛,手中抓着一根黄得发亮的旱烟杆子,满脸的皱纹和唏嘘胡须,鱼泡眼,眼角之下仿佛还有着干涸的眼屎…… 乍一看,仿佛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乡间老头。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满是血丝的双眼,泛着一缕精光,如同利刃一般。 瞧见浑身火焰的我,老头没有多言,抓着手中的旱烟杆子,朝着我陡然从来,我毫无畏惧,迎着对方冲去。 一根又长又粗的棒子,一根小巧精致的旱烟杆子,陡然相撞。 澎…… 一股让我双臂发麻的震荡,从相交之处传递过来,我向后疾退数步,而那人也是退了两步,紧接着干枯如树皮的左手猛然一抓,我感觉自己身后的空气陡然凝滞,似乎想要将我给困住一样。 我猛然挣扎,脱离了那力量的束缚,扬棒上前的时候,那家伙却又陡然一撒,一把黑色粉末,化作漫天乌云,朝着我兜头罩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高声喊道:“安西老哥,手下留情,别杀他……” 第十二章 黄大仙作和事佬 这老苗人拼斗,与其他人不同,一掌拍开我之后,先用无形之力,将我困住,随后挥袖而来,化作漫天乌云,乌云之中嗡嗡声动,却是无数蠹虫,端的厉害。 我瞧见这个,不敢大意,唯有将身上的烛阴之火驱动,并且扬起手中的熔岩棒,期待这些能够对其有一些威慑。 除此之外,我别无办法。 而就在此时,有人高喊住手,而那声音我听着有一些熟悉,寻音望去,却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胖乎乎、颇为富态的老头,可不就是与我颇有缘分的黄大仙么? 离别岛,黄大仙,他是楚小兔的杀“兄”仇人,但与我却相当于忘年之交,而且他还是我堂侄子兜兜的师父。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原本想要孤注一掷,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苗人拼个你死我活,但瞧见了黄大仙之后,到底还是从疯狂之中清醒过来,忍住了这劲儿,回棒防守。 而那老苗人听到黄大仙的话语,也陡然收手,将那漫天乌云止住,回头问道:“怎么,你认识?” 黄大仙笑吟吟地说道:“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呢。” 老苗人皱眉,说你竟然还认识这等贼人? 黄大仙走上跟前来,说道:“这里面恐怕是有一些误会——他正是我们刚才谈及江湖上新出头的几个新人后辈里,最让你赞赏的候漠。” 啊? 听到黄大仙的话,老苗人原本很黑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而黄大仙则走上前来,看着浑身火焰缭绕的我,笑着说道:“候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当日我让鲁大脚与你签订三年之约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你看看你,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已经有了今时今日这般气势,再过两年,鲁大脚只怕不敢去峨眉金顶赴约了。” 听到这话儿,原本还满心防备的我不得不将熔岩棒插在地上,然后拱手说道:“前辈夸奖,若没有您,只怕也没有侯漠我的今天。” 黄大仙摆手,说别说这些,你有今时今日的修为,全凭你自己的打拼,我老头子除了两片嘴唇一张嘴,还有什么?对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梗苗王安西,跟我是五十年的老交情了,为人十分不错,如果你信我,不如先停手下来,大家聊一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误会,可行? 他都这般说了,出面担保,我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再说了,此时此刻,我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将马一岙、朱雀和马小龙等人带离这儿,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也只有顺驴下坡。 当下我收起了浑身的火焰、金甲和熔岩棒,然后从不进水火的八卦袋中掏出一件大衣来披上。 那苗王瞧见我放下武器,愿意和解,便张手一挥,将那无数蠹虫化身的黑云收入袖中去。 两人收了架势,黄大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跟寨子里的人打起来了呢?” 我苦笑,说我哪里知道——请我们进寨子里来,吃饭喝酒的是他们,吃完饭喝茶聊天的也是他们,一转眼照头浇粪、打伤我朋友的,也是他们。你让我,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儿,苗王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转身朝着围观的人群大喊道:“熊王飞那小子呢,叫他过来。” 那个秃头回答道:“苗王,他腿断了,受了伤,过不来。” 苗王恼火了,骂道:“抬也给我抬过来。” 立刻有人过去,将熊王飞给抬了过去,我刚才那一棒是发狠了的,毕竟胸口郁积着满满的怒气,所以砸下去的时候也不留情。 那家伙的右腿直接断了,肿得老高,恢复了寻常模样,又给如废人一样的抬过来,瞧见我,双眼喷火,大声喊道:“苗王,快抓住这小贼,别让他跑了……” “住嘴!” 不知道是在老友面前,还是生性本就如此刚正,苗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人家说自己并没有闯寨,也没有闹事,全部都是你给挑起来的,是不是这样?” 那熊王飞本就不是一个老实性子,反驳道:“他放屁,这帮家伙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咱们寨子外面,用花言巧语,哄骗安丽她们,还装什么大学老师和学生,还说跟什么研究所有合作项目之类的,满口谎言,要不是我独具慧眼,瞧穿了他们的阴谋,指不定他们要干嘛呢?苗王,你自己想一想,这帮人满口谎言,潜进我们寨子里来,没有目的和阴谋,难道是过来精准扶贫的么?” 他说得铿锵有力,苗王听了,脸色稍微缓和一些,然后看向了黄大仙。 黄大仙也很奇怪,问我:“对了,侯漠小友,你们来南梗寨子,是为什么呢?” 被他这般一问,我顿时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还按照以前的说辞,别人不但不会信,还会觉得我在侮辱对方的智商,而如实说来的话,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如果杀害魏晓琴、并且掳走安娜的指使者,并非是熊王飞,而是这位看上去十分恐怖的苗王,那么他会怎么处理? 这里面肯定是有阴谋的,而即便是有黄大仙在,也不一定保险啊? 我犹豫了一下,而这个时候,安丽走了过来,对他爷爷说道:“我知道。” 苗王黑着脸,看着她,说你又知道什么? 安丽指着不远处的马一岙,说道:“他都告诉我了,事情并不是熊王飞说的那样子……” 苗王说道:“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安丽说道:“他们几个是为了一桩人命案,和绑架案过来的……” 她将事情的由来,从头到尾地说起,我在旁边听着,竟然发现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心中有些惊讶,看向了不远处的马一岙,发现他在回避我的眼神,不怎么敢看我。 我闹不清楚他和这位苗女安丽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女孩的讲述非常公允,明显是对我们有利的。 所以我也按捺住性子,并不多言。 等到安丽说完之后,苗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说道:“所以,你们觉得我南梗苗寨是那藏污纳垢、杀人绑架的凶地,过来缉凶的?” 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忍不住说道:“难道不是?” 黄大仙这个时候却笑了,说道:“侯漠小友,这一次恐怕是你错了,前天的时候,熊王飞这年轻人,跟着你说的那几个,他们去海口接我老头子过海,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我们还在海口过的夜,这两日也都在一起。我能够帮着证明,他们应该不会是带走那个被害者的人。” 啊? 如果是苗寨里的任何人作证,我只怕都会存疑,而此刻说话的,是黄大仙这一位让我尊敬的长者,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怀疑他的说辞。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被人抬着的熊王飞冷笑着说道:“还不明白?真的是傻子来着,你们被耍了,不明白?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证人,我想起来了,给我们牵桥搭线找过妞,叫做汪小飞对不对?” 我脑子咯噔一下,一股怒气就在胸口腾然而起。 是啦是啦,如果黄大仙真的与熊王飞等人前天在海口过的夜,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 那便是汪小飞骗了我们。 我艹! 他怎么能骗我们呢? 要不是马小龙,不是我们,将他从吴万青的手中接回来,他现在恐怕就不只是双腿断掉那么简单了。 他狗日的现在绝对已经沉在了海底,跟鱼虾作伴,而他赖以为摇钱树的姐姐,恐怕也已经躺在某个黑窑子里,岔开双腿,屈辱地过着余生了。 他居然一点儿感激都没有,反而还如此恶毒的报了假消息? 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脑子里无数的念头掠过,最后确定了一家事情,那就是马小龙跟燕燕对话时,被矿泉水淋头的汪小飞恐怕是已经醒了过来,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而知道这事情之后,他埋怨马小龙不把他完整救出,所以才故意报错了信息。 之所以是熊王飞,大概是他觉得我们跟脾气火爆、对汉人有偏见的熊王飞估计是谈不到一块儿去的,很可能见面就打。 好深沉的心机…… 我沉浸在后悔和懊恼之中,而黄大仙在知晓事情的原委之后,做起了和事佬来:“安西老哥,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再将误会加深了,你看这样行不行,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就此罢休……” 苗王听到这话,冷着脸说道:“你瞧瞧这场面,且不说被烧掉的房子,我寨子里不知道伤了多少人,阿飞的这腿,估计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可是我们苗寨年轻一代的领头人呢,这个事儿怎么算?” 我瞧见他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脑子一热,指着不远处的马一岙,说道:“说这些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朋友身上的毒给解了?” 啊? 第十三章 唇枪舌战 是人就要讲理,特别是有黄大仙这个中立方在场的情况下。 眼看着苗王不准备善罢甘休,我并没有畏惧,而是极力的争辩着,因为只要我站住了对方先动的手,心怀鬼胎这一点,事情说不定就会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虽然我们被人骗了,跑到了南梗苗寨来,但我们并没有动手,而是老老实实地过来打探消息。 就算是我们撒了点儿小谎,但总还是合乎常理的,而南梗苗寨的人,却做得太过分,不但对我们的人下毒,而且还不问青红皂白地直接动手。 正因为对方的莽撞和不沟通,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只要我能够在道理上讲赢对方,事情就会有转机。 这是我这几年闯社会、跑业务得来的经验,虽然不知道是否如此,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这儿撑着,不敢泄气。 好在那苗王到底还是讲脸面的,一下子就听懂了我的话语,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安丽,而这个苗家姑娘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去,说我没有给他下毒。 黄大仙朝着不远处的马一岙拱手,说小兄弟,好久不见,过来说话。 马一岙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冲着黄大仙拱手说道:“黄老前辈,许久不见。” 黄大仙瞧见他神色如常,问道:“你被下毒了?” 马一岙一愣,说啊?没有啊,怎么可能。 黄大仙指着我说道:“可是你朋友侯漠,却说你被人下了毒。” 马一岙冲我笑了笑,说侯漠你别瞎说,惹人笑话呢。 我瞧见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马一岙,倘若不是我与他十分熟悉,此刻都差点儿以为是被人给换了呢。 我瞧着马一岙浅浅的笑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指责么,还是发火? 就在两人对视无语,有些冷场的情况下,旁边的黄大仙却突然说道:“安丽小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常理,男女亦然,但有的时候,得求而有道,你觉得呢?” 他说得平淡,笑吟吟的,仿佛聊天一样,而苗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黑了起来,对着安丽严厉地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弄出来……” 安丽往后退去,咬牙哀求:“爷爷……” 苗王怒目以对,冲着她骂道:“族里面,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可以帮你去办,但是此前就跟你说过,不要找山外人,你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呢?” 安丽指着平静如水,仿佛置身事外的马一岙说道:“我就要他,只要他。” 苗王暴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安丽不闪不避,给硬生生扇了一巴掌,小脸颊一瞬间就肿胀了起来。 不过她虽然泪水在眼眶里面流着,却倔强地咬着牙,说道:“爷爷,从小到大,我都依着你,这一回,你就不能依我一次么?” 苗王瞧见自己倔强的孙女,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一样,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安丽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准了,我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苗王说道:“可是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呢?你想过这问题么?” 安丽摇头,说我不管。 苗王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旁边的黄大仙,还有虎视眈眈的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安丽说道:“你要么就将那情蛊给取出来,要么我出手,将那小东西给毁去——两个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听到爷爷的话语,安丽猛然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说道:“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苗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固然知道这情蛊是你花了八年心血炼制出来的,与你呼吸与共,不管是取出,还是毁去,你都得掉半条命,但你现在也长大了,必须记住一点,那就是在这个江湖上,任性很有可能会死的,我的宠溺,说不定是让你加速死亡——这个马一岙,他是民国十大家王子平的徒孙,他师父湘南奇侠王朝安名满华南,一身风骨,我也是极佩服的,所以我不能让你肆意妄为……” 安丽听了,脸色惨然,良久之后,她张开了被咬破的嘴唇,颇为失意地说道:“如此,我自己来吧。” 她说罢,就要动手,而这个时候,黄大仙却拦住了她。 黄大仙说道:“情蛊之物,情系一生,如果接触到异性之血,就会变异,即便是收回,也会有所损耗,安丽小妹这十几年的苦功,只怕就一笔勾销了。我这里有一个法门,只需要七日,便能让情蛊将男子精血排出,虽然比不上最初之时,但留下七八成功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他说完,苗王惊讶地说道:“果真?” 黄大仙笑了,说你我五十来年的交情了,你觉得我会在这上面骗你么? 正所谓“关心则乱”,苗王对于自己这个孙女的疼爱,旁人一眼可见,而他则大大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依黄兄之法,可以么?” 我点头,说行,但必须让我这兄弟恢复原本神志。 苗王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他看向了安丽,而安丽虽然极为不情愿,满脸委屈,但还是咬破了右手的中指血,滴在了马一岙的额头上。 马一岙在旁边微笑着,傻乎乎的,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然而当那鲜血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时,从他的左眼眼球出,却浮现出了如树木根须一般的肉色触须来,够到了那鲜血,随后一呼一吸,那鲜血三两秒钟之后就不见了。 而马一岙则浑身抖了一下,双眼恢复了往日神光,瞧见披着一件大衣的我,和周围众人,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醒转过来,而安丽则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走到了自己爷爷的身后去。 显然,她并不愿意面对清醒过来的马一岙,让马一岙知晓自己对他下了情蛊,托付终身的事情。 众人在场,不合适说太多,我走上前,在马一岙耳边低声解释了一遍,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听完之后,朝着苗王拱手说道:“前辈,此事说到底,还是我们太过于唐突了,方才闹出这样的误会来,我代大家,给诸位道个歉。” 他明白情况之后,没有上前问责,而是将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去,这样的作态让原本紧绷的气氛宽松许多。 那苗王听到,老怀大慰,赞道:“都说湘南王朝安,一代人杰,往日不知,如今见到他徒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当得起这名声……” 马一岙又说道:“前辈客气。对了,我这人别的本事不行,但精通医药调养之道,诸位伤者,能不能交由我来处理,照着伤势,多则半个月,少则一两天,应该都能痊愈。” 啊? 他说的第二句话,直接将苗王给镇住了,他愣了一下,指着地上疼得直咧嘴的熊王飞说道:“他这样的,也行?” 马一岙点头,说对,你要信得过我,便尽管让我试一试。 熊王飞不领情,撇嘴说道:“谁要你救?” 苗王却瞪了他一眼,朝着他拱手说道:“马小友,你倘若能将人都给医好,我回头摆上一桌,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马一岙抱拳,说您客气了。 双方谈好,不再多聊,马一岙转身,找寻马小龙,而既然谈妥了,南梗苗寨的人自然也不会多作为难,事实上,就在我刚才与熊王飞交手的时候,马小龙就已经给控制住了,也有人帮他止血,所以问题倒也不大。 马一岙跟苗王谈妥,让他帮忙找一处静室,若干药物,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个一个来,不准人窥视。 我知晓马一岙是要用自己的唐僧体质来救人,没有打扰,换了衣服,去看了一眼朱雀,发现她真的只是醉了,外面闹得翻了天,她依旧呼呼酣睡,香甜得很。 确定了朱雀的安全之后,黄大仙过来,找我叙话。 南梗苗寨的人没有进来,显然是给我们叙话的单独空间。 这一点他们做得倒是大气。 黄大仙与我许久没有见面,开头聊了几句这儿的事情之后,便问及了我当日去北方的际遇。 当然,有些信息是公开的,像他这样的江湖地位,只要想了解,都是没问题的,譬如我参加了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并且获得了第二名这样的好成绩,又譬如我出现在港岛霍家的订婚仪式上,搅乱了会场,还把霍家接班人的未婚妻抢走了…… 而有的信息是未公开的,或者旁人不曾知晓的,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譬如前往北方的遭遇。 黄大仙待我如师长一般,所以我不会避讳太多,除了南华前辈和与朱雀的事情之外,很多事情都跟他聊起,他认真地听我说着,然后啧啧称奇,气氛十分愉悦。 聊了许久关于我的事情,我这才问起他。 黄大仙告诉我,说他是过来参加南海观音法会的,你们不是么? 啊? 第十四章 又生命案 南海观音法会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佛教徒的聚会,而到了后来,却因为法器交易而出名,如同羊城会展、魔都书展一样,渐渐地在南中国有了名气,甚至还吸引到了港澳台、日韩、东南亚等地的修行者,以及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士前来,逐渐形成了一场修行者聚会的行业盛事。 前来参与的人,也并非都是想要交易的,更多的,是行业交流和沟通。 可以说,四年一次的南海观音法会,是行当里面的一场盛事,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也是极具包容性的。 黄大仙是离别岛的长老,而离别岛又掌握了一部分重要资源,这些东西他们也愿意拿出来交易,换回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提前一个星期,亲自前来布置和洽谈。 而南梗苗寨,以及南梗苗王安西,作为地主,则负责招待工作。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事儿,我倘若不是听他跟我耐心谈及,我还真的是不知晓,也没有想到修行界居然会如此与时俱进,让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刮目相看。 黄大仙与我,如同忘年交,十分客气,并没有任何倚老卖老的态度,他跟我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对我说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了解得也差不多了,虽然你们被人骗了,给诓到了这里来,的确有些不妥,但这里面最主要的责任,却都与你们无关,安西老哥其实也很尴尬,他又好面子,张不了口,所以就由我来代他道个歉,希望你别太介意了、” 我苦笑,说此事倘若不是你在,只怕误会会更深,何须道歉?等到马兄救完了人,我们就立刻下山,找到那个姓汪的小子,让他知道,有的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我说得轻松,但对于那个恩将仇报的汪小飞,却还是很记恨的。 我们与这家伙,完全就是“农夫与蛇”的翻版,那家伙受人恩惠,不然不思图报,而且还反咬一口,耽误我们追凶不说,而且还将我们差点儿害死。 这样的家伙,不回去收拾他,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我人虽然留在这里,但心却都已经飞了,恨不得立刻就下山去,将那家伙的第三条腿,也给打断了去。 不过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马小龙伤重,朱雀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马一岙又忙着治病救人,我怎么可能一走了之,跑去泄私愤呢? 我与黄大仙聊了许多,对于在这苗寨子的遭遇,他表示抱歉,而我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他告诉我,说可能我们下山之后的七天,那位苗女安丽也会跟着我们,他回头的时候,将那情蛊与马一岙断舍离的办法,跟马一岙讲解。 这事儿有些麻烦,需要连续七日,两人都在一起,原本苗王是希望我们留在这儿作客七天,但为了不耽误我们的事情,最终还是选择让安丽跟着我们走。 当然,除了安丽之外,苗王还派了一个人跟着,保护安丽。 他希望我们能够理解。 我问这事儿马一岙知道么? 黄大仙说知晓。 我听到之后,表示只要马一岙同意我,我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聊完正事,黄大仙指着房间里休息的朱雀,说你们两个怎么样,我跟港岛霍家的霍英雄有点儿交情,如果你跟她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的话,我有把握帮你说说,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而且港岛霍家的势力,在南方着实有些大,说不定哪天就撞到了。 我摇头,说不用。 黄大仙以为我跟里面的秦小姐木已成舟,没有再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多说。 而当他拍我肩膀的时候,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我瞧见他半天都不动,问道:“怎么了?” 黄大仙神色复杂地瞧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侯漠,求你一件事情。” 我说啥事儿,您说话就是了。 黄大仙说道:“离别岛以后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高抬贵手,放它一马——这寨子的族长,是我故人之女,关系很深,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如此照看呢?早就躲进深山,朝起舞、夜吐息,安享晚年了……”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不认识你们离别岛的族长啊?” 事实上,离别岛根本没有得罪我啊,而且就算是得罪了我,那又如何?那地方藏龙卧虎,高手辈出,何须我去“放他一马”? 黄大仙叹了一口气,说以后,我说的是以后。 我莫名其妙,还待再问,黄大仙却岔开了话题,不再多说。 两人又聊了一阵,我听说马小龙在堂屋讲话的声音,就走了出去。 马小龙遇到这般变故,小心翼翼,对任何人都有防范心,此刻的他治过了伤,又洗过了澡,换了一身衣服过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它的倒还算好。 他瞧见我过来,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黄大仙出来,与我招呼一声,说你们聊,我先去跟苗王说些事儿。 他走了之后,我跟马小龙简单解释了一遍,他一听,果然如我所料,勃然大怒,气得背上的伤口都快崩开了,想要马上下山,去宰了汪小飞那个小子。 我赶忙拦住了他,跟他讲事实摆道理,马小龙这才控制住自己爆烈的情绪,阴沉着脸说道:“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天反倒被小雀儿给啄了眼。” 两人心中愤怒,不过却都藏了起来。 马一岙治病救人,差不多一直忙碌到了傍晚时分,方才停歇,随后苗王过来,检查了一下所有伤者,特别是熊王飞,发现马一岙并非是夸下海口,而是真正能够将人治愈,当下也是抛开了所有的意见,叫人摆了三桌酒,请客赔礼。 三桌酒,请来了南梗苗寨所有的头面人物,苗王这般的人物,都低下了头,连着干了三碗酒,当做赔罪。 人家豁达爽朗,知错就改,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气度来,马一岙自然不会为难对方,当下也是很干脆地拦住了对方,赔着喝了三杯,随后又对于安丽的道歉给予了回应,说这都是没关系的。 随后他还开玩笑地问,说我都那般地小心翼翼了,怎么就是没有察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手脚呢? 安丽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最终方才说起,原来是她在敬茶的时候,用手指沾茶来喝。 这种下蛊办法,只适用于情蛊,因为如果是其它的话,很有可能就连着自己都给下了。 正因为如此,马一岙即便是有所防范,终究还是出现了盲区。 听到这个,马一岙哈哈一笑,说算是长了见识。 吃完赔礼酒,朱雀都还没有醒过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只有决定暂时在苗寨待上一晚,等到了明天再行离开。 晚上的时候,黄大仙将马一岙喊到了一边,跟他讲起了如何给那情蛊断舍离的办法来。 我瞧见角落里的马一岙,听得直皱眉头,估计是有些麻烦。 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随后与黄大仙、安丽进了一间屋子里去,足足待了大半个小时,方才出来。 安丽出来的时候,脸色红扑扑的,媚眼如丝,反而是马一岙神情委顿,脸色惨白。 次日清晨,朱雀终于醒转过来,不过精神困顿,不断地打着呵欠,而安丽也跟着我们过来了,陪同她一起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叫做阿木——这是安丽的称呼,而那人还真的跟这名字一样,就是个木头,一句话都不说,没有半分存在感。 倘若不是苗王跟他交代的时候,我听他应了两声,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而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阿木,想要了解他的实力,却发现此人浑身的神光内敛,没有一点儿气势外露,仿佛就是一个普通人一般。 而越是这般的样子,越说明此人的厉害。 所以黄大仙说得对,南梗苗寨藏龙卧虎。 我们来时四人,离开时却是六人,好在阿木对于下山的路十分熟悉,一直在前面领路,没多久,我们就下了山,很快找到了马小龙的车,而随后,六个人挤在一辆车里,返回了城区里去。 路上的时候,马小龙就在打电话,让人帮忙找寻燕燕和汪小飞的下落。 最开始准备去医院堵,结果他的人传来消息,说两人并不在之前的那家医院,据说他弟弟从急救室里出来之后,两人就离开了。 至于去了哪里,马小龙找的那人也在查,目前先去了他们的住所,以及燕燕几个朋友的住处。 等我们抵达市区的时候,那人打了电话过来,说住处找了,什么都没有,不过好像有过收拾,少了一个行李箱,随后又找过了燕燕的几个朋友,都没有找到人。 马小龙打了个电话,是官面上的人,让查一下崖山这边的几个大医院,以及下面的卫生所。 随后我们去了之前见到燕燕的那个朋友家。 那人告诉我们,前天我们带走燕燕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人了。 不但如此,燕燕还给他借了八千块,一直都没还。 他也着急得要死。 我们又继续找寻,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马小龙没有等到之前托的那几个人来电,而是接到了之前警局的那个朋友打来的电话。 那个朋友告诉他,汪燕燕死了,同样是在臭水沟里被发现的。 死前,还被人侵犯过。 第十五章 凶手麻风 汪燕燕死了,而且被人发现在阴沟里,这样的死状,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了魏晓琴的死。 因为魏晓琴也同样是被人在阴沟里发现的。 当然,虽然同样是在阴沟之中,但发现的地点却各有不同,魏晓琴在市区城南,而汪燕燕则是在西南郊区的天涯镇上去。 两者相差的距离,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马小龙在市刑警队的那个朋友跟马小龙说完之后,马小龙没有太多停留,将车开回我们住的地方,换了一辆黑色商务车,然后立即赶往事发地点。 出事的地方有些远,是在一处村子的边缘处,这儿满是自建房,排污系统也十分落后,人在一处河沟里给发现的,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马小龙那朋友瞧见我们,立刻迎了上来,将马小龙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哥们儿,有一句话,你得给我撂个实底,要不然我真不能跟你谈太多事情。” 马小龙十分坦荡,说你讲,别整得这么严肃。 那朋友说道:“不是严肃,我听人说了,你现在到处都在找寻汪燕燕的下落,紧接着汪燕燕就出了事儿,死在了这个鬼地方,而先前魏晓琴,跟你的关系也是十分密切——连续两个死者都是这样,你让我怎么说呢?” 马小龙有些惊讶,说瞧你这意思,是在怀疑我? 那朋友说不是我怀疑你,是有些同事,把你当做了怀疑对象,倘若不是我拦着,据理力争,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开始找你麻烦了——你知道的,连续出现了两起命案,大家身上的压力都挺大的,上头还发了火,拍板,让我们限期破案呢! 马小龙不会为难朋友,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的确是在找汪燕燕,不过这件事情,是有缘由的……” 他跟这朋友关系不错,没有为难太多,当下也是将我们这两天的经历,跟那朋友聊起,然后说道:“这些事情,我说了,肯定是真的,你倘若是不信的话,我这里也还有证人在,随时都可以去核实清楚。” 那朋友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事儿与你无关——你倘若是真的对这姑娘下了手,又何必满世界的找人呢?” 说完,他又劝马小龙,说老弟,我比你年长,仗着年纪比你大,多嘴提醒你一句——案子呢,很麻烦,里面不知道牵扯到什么人呢,我呢是没有办法,在这个位置上了,你大好年华和光阴,没必要折腾到这里面来,更别自作主张去办事。有什么线索呢,你跟我讲就行了,如果单独行动,乱来的话,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救不了你。 他说得隐晦,但马小龙却是听懂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那朋友让我们现在这儿待着,他先去现场,再了解一下情况,一会儿再过来跟我们聊。 他一走,马小龙就说道:“他刚才的意思,是说行事者,是个很厉害的人,怕我折腾到这里面的事情去,如果真的找到凶手,我未必能够对付得了那家伙。” 两人刚才虽然是避开了我们,躲在角落,不过对于五感发达的修行者来说,说话其实是避不开的。 我们其实都听在了耳中的。 马一岙点头,说他的提醒其实是善意的,至少他们掌握了一定的证据,知道那人的实力,应该是比你强,或者说是强太多——对了,这边的人,跟天机处有联系么? 马小龙摇头,说没有,不过市局里是有能人的,而且跟南山寺的和尚关系不错,另外最近天机处的势头很猛,有关部门吧,说不定这件事情上报过去,中央会派专案组过来督查,这也说不定。 我在旁边听着,说道:“你们说,到底是谁杀了汪燕燕呢?另外,那个汪小飞双腿残疾,医院只是简单地止血包扎而已,并没有动太复杂的手术,按道理说,他现在急需治疗,是不可能走远的,但为什么只发现了汪燕燕,却没有发现汪小飞呢?” 马小龙看着我,说侯哥,你是在怀疑吴万青只是虚晃一枪,其实并没有准备放过他们姐俩儿? 我点头,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马一岙也点头,说侯子的推论其实是有道理的,要不然无冤无仇地,谁会对他们下手呢? 马小龙说燕燕这人的社会关系简单,顶多也就是有那么几个爱慕者和伪歌迷而已,但汪小飞却并不简单,他既然连南梗苗寨里的熊王飞这等人都知道,必然也知晓一些别的人,“无冤无仇”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显然是不适合他的;至于吴万青,我虽然与他相交不深,算不得认识,但听过一些他的事情,知道这个人虽然混得是邪门歪道,但本人却很守信,答应人的事情,按理说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按照他的性格,如果真的打算要办汪小飞,就不会松口,而就算是下面的人瞒着他,肆意妄为,他也会把钱退回来的。 啊? 听到马小龙对于吴万青的判断,我们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会对那个男人的评价那么高。 不过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扑朔迷离,而且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儿,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无论吴万青做什么事情,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的嫌疑,并不能洗脱。 马小龙思索了许久,决定一会儿这里忙完了,去一趟吴万青那里,当面跟他聊一聊。 我们说陪他去,马小龙拒绝了。 他说吴万青他此刻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最是敏感,我一个人去,推心置腹,能够谈很多的事情,但如果是大家都过去,就变成了逼问,他性子一急,说不定都会轰我们出来。 马一岙和我瞧见他如此坚持,也就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随时保持手机畅通,方便联络。 我们又等了一下,马小龙那朋友又出来了,告诉我们,汪燕燕的体内,还残留着一些精华,法医已经提取了,准备拿去做鉴定,不过这儿的鉴定技术并不发达,听说在魔都那边,有个什么dna的检测,特别准,但在偏安一隅的海南岛,完全没有太多完整的设备和技术…… 除了这个,另外还有一些相关的细节,他都跟马小龙透露出来。 马小龙听完之后,与他握手离开,准备将我们先送回别墅酒店去,然后再单刀赴会,去与吴万青面谈。 路上的时候,我在回想刚才的情形,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马小龙的这个朋友一边在警告他,让他不要私自行动,免得到时候碰到什么麻烦事,他都没办法帮忙,而另外一边,又不断地跟马小龙提供案件的进展和消息,显然也是指望着马小龙能够帮忙推进线索,将案子尽快地了结。 这一点,其实很有意思,而且马小龙和他那朋友应该都是了结对方想法的,但都心照不宣,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我们回到了别墅,马小龙给安丽和她的陪同阿木哥安排了房间,跟我们在同一个别墅里,加上我们其余几人,大家算是把整一个别墅都给包下来了。 马小龙离开之后,马一岙又跟安丽一起去顶楼的单独房间相处,阿木去守门,我则与朱雀谈及了感应秘境之事。 这两天我们也跑了山里,我问她,有没有感应到什么。 朱雀告诉我,说没有,她原本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很简单,根据龟甲上面的线索,她找到了这边来,随后凭着她的感应能力,应该很快就找到秘境出口,并且将东西拿到手的,但是来到这儿之后,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她总感觉有人在这崖山各处,仿佛是布置了一些东西,阻断了她的感应,让那种气息变得模糊又神秘,完全没办法下手。 听到朱雀的讲述,我问她,说那出海呢? 她说不知道,也许会有效果。 朱雀有晚课要做,我没有再跟她多聊,在客厅待了一会儿,瞧见马一岙有些虚弱地下来,有些担心,问道:“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马一岙苦涩地笑,说也没什么。 我瞧见他不好意思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身体可还吃得消?” 马一岙说还行。 我跟他说起了出海的计划,马一岙说可以,前两日算是耽误了,既然这边的线索断了,那就重新弄起来吧。 两人商议完毕之后,没有再多聊,晚上的时候马小凤来过一趟,没有出去,而是叫酒店的厨师专门做了一顿海鲜大餐送到了房间里来,而马小龙是次日出现的,他跟我们说起了与吴万青长谈的事情,确定这件事情并不可能是吴万青做的。 双方达成了协议,吴万青那边也会帮忙找寻汪小飞的下落。 马小龙因为魏晓琴和汪燕燕的死,没办法陪我们出海,不过还是帮忙找了游艇和船长,带着我们出海。 连续几天时间,我们将崖山一带的海岛都逛了一个遍,海域也来来回回地走,朱雀却都没有任何感应,搞得我都有些着急了,问她说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们就想着换点别的方法。 朱雀听到,很是委屈,说我已经足够努力了。 说这话儿的时候,她的眼圈都是红的。 出海几日,皆无线索,我们不得不回来休整,因为苗女安丽一直晕船,连续咬着牙跟了我们几日,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我们回到了别墅,晚上我与马一岙还争论了一回,我早早地睡去,而到了第二天,马小龙打来了电话,说检查结果出来了,说侵犯汪燕燕的那人,很可能是个麻风病毒携带者。 第十六章 南海观音法会的前夕 说到“麻风病人”,我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之前在江州农村遇到的麻风少年胡车,以及他那浑身烂完结痂的皮肤。 因为我认识的麻风病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不过胡车当初夺了霸下秘境守护者的妖丹,已经脱胎换骨,不复之前的模样,后来又趁乱得了霸下妖元,与麻风病更是无缘。 而即便如此,一想起那少年郎的阴狠心计,我就有些不寒而栗。 到底是需要经历过怎样的磨难,方才让他变成那般深沉阴冷的性格来呢? 无人知晓。 马小龙那朋友跟他透露的消息不多,不过随着医疗条件的日渐完善,麻风病已经逐渐地从人们的视野之中消失,这样的病人和病毒携带者都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其实作案凶手的筛选范围,就已经大大缩小了去。 马小龙告诉我们,他已经在找人去医院查了,到时候有结果了,再跟我们说。 我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热气腾腾,回到房间里面洗了一个澡,发现朱雀还没有起来,便去她房间门口敲门,琢磨着昨天是不是对她有些态度不好,她有没有生我的气,结果敲半天都没有开门。 我拧了一下门锁,往里推去,发现人并没有在房间里。 我有些奇怪,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过来喊我去吃早餐的马一岙,我问他,说你瞧见朱雀没? 他摇头,说没在房间? 我说对。 马一岙回房,拨通电话,问前台我们房间的卡,有没有去早餐厅消费,对方查了一会儿,告诉我们,说没有。 我这会儿有些着急了,马一岙宽慰我,说没事,说不定她自己在酒店附近逛一逛,或者去海边走走呢? 我说我昨天说了她两嘴,她当时就有些不开心,回来的时候,我们在客厅里争吵,她也很不开心,早早地回了房间,今天一大早又瞧不见人影,指不定是离家出走了…… 马一岙忍不住就笑了,说你还真的当她是个小孩子啊?就算她出去了,那又怎样?就她的实力,一个打我们三个,谁还能欺负她?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很担心。 如果是秦梨落,那倒也罢了,毕竟她有着自己独立而成熟的思维,不会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朱雀虽然活得足够久,但却是个小孩儿的性子,做事全凭情绪,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马一岙一边宽慰我,一边去找前台询问。 这儿就是马小龙家的酒店,而且前台也知道我们都是他们少东家的客人,所以不敢怠慢,因为2000年的时候还没有监控系统,所以只能安排两个保安跟我们一起四处找人询问,然后又赶忙打了电话,通知了马小龙。 马小龙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从门口保安口中得知,朱雀大清早的时候就离开了别墅度假酒店。 至于去了哪儿,这个却不得而知。 不过保安表示,说那位小姐的情绪还算正常,他敬礼的时候,甚至还微笑着回应,并不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中稍微安慰了一点儿。 马小龙得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之后,对我说道:“可能是这几日大家一直陪着她,她的压力有点儿大,所以可能想要自己走一走,去散散心,或者自己去找你们要的东西,所以这件事情暂时别着急,给她一点儿时间和空间;而酒店这边,我会交代前台和保安,只要她一回来,立刻通知到我和你们。” 马小龙在高研班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但在自己的地盘,却体现出了足够的成熟和沉稳来。 他的安排很妥当,说得也很有道理,我思索一番,觉得的确如此,就没有再焦躁。 随后马小龙跟着我们来到了别墅,在客厅里跟我们聊了一下案件的进展,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随后他问我们,明天的南海观音法会,你们去不去参加? 马一岙问他,马小龙说他准备去。 南海观音法会四年一次,为期三天,因为会来很多行业内的高人,也会出现许多珍贵的材料与法器,甚至还有人公开拍卖修行功法,这些都是挺值得去瞧一瞧的,更何况这么多修行者的汇聚,以及行业交流,还会产生许多的机会来,甚至这一次的两起命案,都有可能会在那里找到线索。 总结诸多原因,马小龙准备去一趟。 原来如此。 听马小龙这般一说,南海观音法会的确是有着许多可期待的地方,但对于我和马一岙来说,“官司缠身”的我们,去那样一个公开的场合露面,即便是有马一岙神奇的化装术,但终究还是会有许多风险的。 要万一遇到一两个仇人,说不定事儿就会从简单变得复杂。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有一些犹豫。 我们聊了一会儿,中午就一起吃饭,同样是叫酒店的总厨做好了菜,带到别墅里面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马小凤也赶过来了,她来得匆匆,又饿得慌,也不计较,端着盘子就扫尾,吃得有些噎了,猛打饱嗝。 马小龙扶额叹息,说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这两兄妹感情不错,凑到一起就斗嘴,我们都习以为常了,而马小凤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拳,说谁说我要嫁人,怎么着?你这是要赶我走,怕我跟你分家产不成? 马小龙给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而马小凤忙得焦头烂额,吃完就要离开。 临走前对我们说道:“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一下,晚上的时候,有个老熟人要过来。” 我有些意外,说什么老熟人? 马小凤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说这个嘛,暂时先保密,要不然就没有神秘感了。 说完她神秘兮兮地走了,留下我们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结果到了下午的时候,黄大仙居然找到了我们这栋别墅来。 他,就是马小凤所说的老熟人? 只不过,马小凤是怎么认识黄大仙的? 大家一聊,才知道黄大仙并非是马小凤口中的那个神秘人,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他正好入住在这家度假酒店。 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南梗苗王,以及几个随从,不过苗王跟手下去拜访崖州的几个朋友去了,而他在路上遇到了阿木,所以才找上门来的。 大家聊了一会儿,我们才知道,黄大仙也是提前过来,免得明天南海观音法会的时候赶不及。 他盛情邀请我们明天一起去,而当听到了我们的顾忌时,不由得哈哈一笑,从包里掏出了两颗蜜蜡丸来,将那药丸一拧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薄皮儿来。 展开之后,居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黄大仙告诉我们,这是民国千面人黔西杨家流传下来的,这玩意泡水之后戴上,简单处理一下,犹如换了一张脸,惟妙惟肖,谁都看不出来。 唯一可惜的,是这种精品存世不多,手艺也失传了。 好在他手头,正好有几张。 黄大仙当场给我们示范,将那张皱巴巴的皮浸泡在盥洗池里,两三分钟之后,那玩意就像泡发的黑木耳,开始膨胀起来,随后他将其遮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感觉一开始有些不舒服,而随后发现那材质很通透,汗水都能够一起排出,经过最开始的不适期之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随后当我往镜子里面瞧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脸孔。 那人小圆脸,眉头粗短而上挑,长相十分滑稽,与我截然不同——后来马一岙跟我聊起这事儿的时候,说很像是十几年后靠着演绎《五环之歌》而大红大紫的某位相声演员。 面具与皮肤交界处,也完全没有差别。 我伸手去捏脸,发现它就跟长在了脸上一样,完全扯不下来了。 黄大仙告诉我们,说这玩意戴上去的时候,只需要用水泡发即可,但戴上去之后,想要弄下来,需要用一些菜油,在脸边缘处涂抹几分钟,然后才能一点一点地撕下来,要不然,它就跟长在脸上一般。 这等神奇之物,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马一岙知道这是好东西,赶忙谦虚,说不用,而黄大仙却说没事,我这张老脸皮,没有什么可遮的,给你们用正好。 他不容推辞,随后又给我们演示如何脱下面具,忙完之后,匆匆告辞离开。 瞧见黄大仙离去的背影,马一岙有些感动,说这位老前辈,当真是可交之人,把咱们当做是自家晚辈了。 我听到这话儿,却忍不住想起了黄大仙前些天跟我说起的那件事情。 他让我对离别岛高抬贵手,放它一马。 大概如此,他才会如此慷慨吧? 有了人皮面具在,我们就准备明天前往南海观音法会去瞧一瞧,而傍晚时分,马小龙和马小凤都来了。 我们上前接待,聊了两句,我的肩膀突然给人拍了一下,然后有人说道:“侯漠,你家的秦梨落呢,人在哪儿?” 第十七章 风云汇聚 听到这声音,我很是惊讶,回过头来,瞧见明眸皓齿的短发女孩李安安,正站在我的身后,她眯着眼,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如春光一般灿烂。 比起高研班时候的她来说,此刻的李安安更加温和。 她穿着一身中性的黑色小西装,而旁边还有铁杆跟班马思凡。 我有些惊讶,说你们怎么来了? 马思凡说道:“我们过来参加南海观音法会,马小龙、马小凤他们两个是地主,自然得找他们管吃管住了,不过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你和一岙兄也在这里……” 我笑了笑,说适逢其会而已。 李安安瞧见我不回答,继续问道:“哎,问你话呢,你们家美人儿到底在哪儿,别藏着噎着了啊,赶紧叫出来瞅瞅,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能把你迷成这样,还跑到人家订婚现场上去抢新娘。” 我苦笑,说你来得真不凑巧,今天早上刚走。 啊? 李安安看向了旁边的马小凤,而马小凤则解释道:“对,她自己有事,今天出去散心了。” 当着李安安、马思凡的面,马小凤也不会说太多。 当然,马小龙这些天要么跟着我们跑,要么在忙查案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马小凤,她这几天也给生意上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太多。 李安安确定不是马小凤通风报信,提前告知了她和马思凡的到来,这才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一直想瞧一瞧“南国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没想到居然失之交臂——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能见着么? 我说不确定,你什么时候走? 李安安说南海观音法会之后,再待两天的样子吧。 我点头,说差不多,应该没问题——不过那“南国第一美人”的名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马思凡在旁边笑,说国人本来就爱凑热闹,女子的美貌总会与事件挂上关系的,特别是你这么一闹,人尽皆知,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秦小姐的确是很漂亮啊,这一点你可别谦虚。 他笑吟吟的,显然是心中很是开心。 我对马思凡说道:“好久不见。” 他上前来,与我抱住,然后说道:“对呀,这半年来听到了不少关于你们两个的消息,咱们这一届,搞出最大动静的,就是你们俩了,上次我跟董洪飞、孔祥飞几个人碰面喝酒的时候,还谈到你们,特别的激动呢……” 我们见了面,聊了一会儿,马小龙说道:“我叫厨房准备了,一会儿在这儿搞一个烧烤晚宴,咱们几个好久不见了,坐下来喝一杯。” 大家都说好,随后又给李安安和马思凡引荐了安丽和阿木,不过并没有介绍太多的事儿,只说是当地的厉害高手。 马小龙安排的烧烤师傅手艺不错,而且无论是东山羊,还是刚刚捞回来的海鲜,都是一等一的食材,在烧烤师傅的处理之下,弄出来的味道特别鲜美。 大家边吃边聊,说着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感觉十分痛快。 不知不觉,大家都喝得有些嗨,马思凡告诉大家,说自己不会划水,马小凤哈哈大笑,说来,我来教你。 她之前也不会游泳,后来在老哥的魔鬼训练之下,最终会了,所以特别愿意用马小龙的办法来教人。 而马小龙所谓的办法,就是“要想游泳,先多喝水”,简而言之,就是将旱鸭子直接退下游泳池里面去,先呛上几口,自然而然就会了——当然,这事儿适用于修行者,毕竟气韵悠长,对于普通人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得小心一些的,不值得模仿。 大家起着哄,将马思凡给推下游泳池里面去,闹成一团,而李安安没有过去,而是端了一杯酒,过来与我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她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脸蛋儿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的可爱,与她平日里的气质很是不符。 喝过了酒,她说道:“哎,不知道这样的感情,还能维持多久时间。” 啊?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李安安说道:“所谓的同学感情,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挺不错的,其乐融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距离的疏远,就会日渐淡薄,到了最后,说不定相交陌路也不一定呢,你说对吧?” 我说话是这么说,但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三观相符的人,不管如何,总是会走到一起来的,不管时间与空间的相隔有多远。只不过时间越久,就会越容易抱成一个小团体来,至于与你相性不符的人,离开了就离开了,也谈不上太多的遗憾。 李安安想了想,说你讲的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有太多遗憾的。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年纪轻轻的,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来。 李安安说我和马思凡过崖山来的时候,在航班上遇到了一个同学,你猜猜是谁? 我愣了一下,说难道是李洪军? 李安安笑了,说李洪军那人做事大气,倒不至于让我有这般的感慨。 我思索了一会儿,立刻明白过来:“唐道?” 李安安点头,说对,唐道。 我笑了,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唐道这人,从来都是个孤僻冷漠的性子,别说是离开了学校,就算是还在,估计也是这个样子的,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李安安看着我,说那你呢? 我一愣,随即笑了,说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同甘共苦,过命的交情呢? 李安安听到,笑了,又去拿红酒,满满倒了一杯,又给我斟满,对我说道:“侯漠,你以后可要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啊。” 我与她碰杯,说道:“那是当然。” 说罢,我满饮此杯。 那天我们喝得很嗨,不过因为次日就是南海观音法会,所以玩到了十二点钟,就都回房间睡觉了。 临睡前,我还特意去朱雀的房间瞧了一眼,发现她人还没有回来。 也许,她想要自己去找寻那秘境,等有了确凿的消息,才会出现。 我心中隐隐担忧,却也没有去多想。 次日清晨,我们汇合在了酒店大堂处,黄大仙和南梗苗王等人也来了,还来了几个他们相熟的朋友,以及一些随从。 马小龙虽然在南梗吃了些苦头,不过面子还是得给足的,特意去调集了几辆商务车来,将人给安排送往南山寺去。 我和马一岙因为身份特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一个低配小岳岳,一个黄脸病汉子,都不算显眼,而李安安瞧见我们两个的模样,也都笑得肚子疼。 除了人皮面具,还有一些别的手段,比如说我填肚子啊之类的,尽量弄成一个不显眼的胖子来。 另外我和马一岙单独乘坐一辆车,就连安丽也没有跟着我们。 路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后面车上与李安安谈笑风生的马思凡,有些担忧地说道:“关于安娜的事情,是否需要告诉他呢?” 马一岙问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马思凡都是一个受害者,按道理说,他无需承担所有的责任,而安娜的意思,也是这样的,并不想跟他有任何的关联;但那孩子,终究还是马思凡的,而现如今安娜又处于危险之中,我觉得如果不告诉他的话,总感觉有一些不安——你怎么看? 马一岙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吧,你我毕竟都是外人,如何选择,管与不管,还是交由马思凡自己来考虑吧,而我们要做的,是不剥夺他选择的权力,你觉得呢? 我点头,说行,一会儿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这事儿。 一路无话,抵达了南山寺之后,山脚下,自有知客僧过来接引客人。 今天南山寺不会对普通的香客开放,但是对于行业内的人还是比较宽松的,基本上有熟人带着,又或者说出几句行当内人都懂的切语,基本上都畅通无阻。 我们分作几批人上了山,黄大仙把我叫了过来,与我再一次地聊起了与霍家和解的事情。 很显然,他对于我得罪霍家这件事儿,还是挺担心的。 我虽然知道此事绝无可能,但还是耐着性子听着前辈的教诲。 一路走,路上不断碰到有人,有的认识黄大仙,有的认识苗王,都会过来攀谈两句,而到了大殿前面的广场,更是如此,我瞧见他这儿十分热闹,于是准备抽身出去,与马一岙等人汇合,而这个时候,从旁边走来三人,当中一个,朝着黄大仙拱手,说见过黄前辈。 我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僵。 这人居然是霍二郎,他居然也来了,而跟在他旁边的,还有那个俊美帅气的助理查理杜,另外则是长老西门越。 这位是霍家现在的话事人,黄大仙虽然江湖地位很高,但不敢怠慢,停下脚步,与他寒暄。 我知道霍二郎在横塘的比武招亲上面,赢下了岳壮实,与楚小兔有一段婚约,而楚小兔的成亲条件,则是击杀黄大仙,给她兄长报仇,所以有些担心他会对黄大仙不利,不过在旁边瞧了一会儿,发现双方相谈甚欢,完全没有任何隔阂。 这…… 楚小兔这回,只怕又是所托非人了。 我心中暗自想着,而这个时候,不远处又走来一人,对着霍二郎说道:“京少……” 瞧见那人,我一对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人,居然是岳壮实。 第十六章 修行者也赶集 在瞧见岳壮实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往怀里摸去,准备抽出那一根熔岩棒来对敌,然而当我意识到岳壮实却是朝着霍二郎走来,并且还满脸笑容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刚才喊霍二郎,喊的是“京少”。 这两人原本是仇敌的,没想到这会儿那岳壮实居然规规矩矩地喊着“京少”,脸上甚至还带着讨好之意,让我意识到,这家伙很有可能是被霍二郎招安,成为了港岛霍家的高手供奉。 洗白了。 要不然此时此刻的岳壮实,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更应该待在牢里面,等待着判决。 既然现在岳壮实毫无芥蒂地出现在了霍二郎身边,便表明了他已经臣服于霍家,当起了霍家的走狗来。 从这一点来看,就能够感受到霍二郎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其实并不比他父亲差多少。 甚至他那温和的笑容,多多少少掩盖了内心之中的狰狞,让他变得更加神秘。 难怪黄大仙一直在说服我,希望我能够与霍家达成和解。 当然,他一定不知道,面前这位霍家未来的掌门人,已经跟我们私底下达成了协议,甚至在很多方面都提供了帮助,让我们屡次逃脱霍家高手团的追杀。 岳壮实出现之后,霍二郎笑吟吟地给他介绍:“前辈,这是我们霍家新近招揽过来的高手,叫做风轻扬……” 黄大仙一愣,说道:“风什么?” 霍二郎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字面意思,然后笑着说道:“他是个山野之人,无拘无束,最不懂礼节了,失礼之处,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如此寒暄一番,那岳壮实仿佛真的有急事要说,他也不再停留,带着查理杜、西门越两人拱手告辞。 一行四人,朝着旁边的不远处走去。 黄大仙看了一眼那岳壮实,眉头皱得老高,我低声问道:“怎么了?” 黄大仙低声说道:“他这般聪明的人,为何会引狼入室啊,可惜,可惜……” 我说你能够看得出那长得跟娘们儿一样的家伙,不是好东西? 黄大仙这才反应过来,说娘们儿一样的家伙?你指的,是哪个? 被他这么一问,我倒是反应过来,无论查理杜,还是岳壮实,都是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的青春美男子,两人不分伯仲,都……挺娘的。 我有心从黄大仙的嘴里问出有些东西来,毕竟他曾经跟我声称过,他可以看得到未来。 但这位老前辈的嘴十分严,最不乐意做的事情,就是“透露天机”,所以聊了几句没有结果,我就不再多问,与他告辞一句,便去找马一岙了。 虽然是第一天早上,但南山寺后面的广场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除了分散各处的摊子之外,还来了许多人,形形色色,不同打扮,有的穿着现代的服饰,西装革履,或者运动衫、小夹克等等,有的则是穿着汉服长衫,马甲褂子,甚至还有不少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就比如南梗苗寨,就有人在东北角处摆摊。 先前跟安丽在一块儿的几个妹子,此刻都盛装出席,全套的银饰。 这些人将南海观音法会的现场,弄得十分热闹,而且也符合修行界的气质,古今交汇,莫名之间就有了许多的感触来。 这边以法会为“名字”,自然不是噱头,九点一刻之后,钟声一响,山顶上就传来了洪亮悠远的钟声,大雄宝殿之处,许多和尚汇聚,开始长歌诵经来,对观世音菩萨念经祈福,而不少地位甚高者都被邀请过去观礼,如苗王、黄大仙等人,自然在应邀行列。 其余商家在这个时候,也停止了交易,朝着大雄宝殿处望去,静静聆听那庄严肃穆的禅唱洗礼。 如此的状况,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结束,随后就是南山佛寺的方正,宣讲佛理,算作是一个演讲,有善男信女的佛教徒便在那儿聆听顿悟,而其余人,则三三两两地交流着,在寺院里的佛殿中、走廊上或者某一处静室里,交流沟通,说着行业内的消息,有的则是相互介绍,扩展人脉。 至于外面的交易区,则也变得无比热闹起来,在这样的地方,除了一些定点的大商家(譬如离别岛)之外,还有许多的零散修行者,背着一个大包袱,随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将包袱往地上一放,边角整理之后,就可以开始售卖起来。 经常能够瞧见一把锋利的古剑,又或者某些看着古怪的动物骨骸,以及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中草药被摆放在地上,被人明码标价的售卖。 有的摊主天生玲珑能说,还懂得招揽生意,那热情劲儿,让你从他摊子面前过,不停下来都不好意思;而有的人,大概是性格内向,抱着一本书就蹲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叫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书,有时候你问他,他还不答,指了指摊上的招牌,让你按照那个付钱就行,不砍价…… 这般一路走着逛着,就如同我们以前老家赶集一样,特别地有意思。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还不断地有人来,有人来有人走,流动频繁,这么多的人,很多都是不告而来的,作为主办方之一的南山佛寺也懒得张罗食宿,使得广场这儿除了关于修行有关的摊子之外,还有许多做饮食的地方。 不过不能卖荤腥之物,即便如此,也是颇为热闹,而且价格也颇高,譬如一个椰子,卖的价格都能比市里面的水果铺子,要高上好几倍。 不过依旧有人在买,毕竟能够前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修行者,有的人本身就有钱,有的人即便没有钱,但是将手头的东西贩卖出去之后,手里多多少少,也有盈余,倒也不会太在乎这个。 马小龙因为需要打听消息,早早地就离开了,而李安安和马思凡虽然宣称是过来长长见识的,但仿佛也有任务,所以没一会儿,也就瞧不见人影了,马小凤自然跟着她,那安丽与马一岙之间,仿佛有一些说不得的事情,两人时而亲密,时而又十分疏远,此刻她跑过南梗苗寨的摊子上帮忙,跟那几个姐妹在一起,我们也就分开了。 阿木自然跟在安丽身边。 我和马一岙来这儿,也只不过是见识见识,所以漫无目的地走着,对于这样的地方,他也去过几处,但如同今日这南海观音法会一样热闹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瞧见,所以看得还算是新鲜,一边走,一边跟我讲解着地摊上的这些东西,哪些是正品,明码实价,用了心的,哪些是赝品,摆明着就是来坑冤大头的,还有一些东西十分稀有,看着让人眼热不已,他就会久久驻足,不肯离去。 相比于马一岙,我入这一行的时间不久,见识也浅薄一些,所以并不太明白这些珠子啊、骨头啊、药草啊,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器、符箓、红绳、朱砂等等,到底有什么说头,所以反倒是心如止水一些。 我没走多久,就在一处旧书摊上面停了下来。 那书摊老头是一个戴着老花镜、年逾耄耋的老爷爷,他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捧着一本隋唐演义在瞧,而书摊上分成了两块,一块是演义传奇,除了市面上能够瞧见的,还有许多秘而不宣的装订本,什么张三丰啊、彭祖啊之类的,都有,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民国十大家系列,蹲下来随手翻了翻,发现讲述的,都是秘而不宣的修行往事。 我翻看了一下,发现写《王子平传》的,作者是一个叫做“养鸡场场主”的人,又翻看了民国十大家的其余人,落笔者都叫做“养鸡场场主”,除了落款,还有一个印章,其人名叫陆恪。 当然,其它的书,则并不是他书写的。 我大致翻阅了一下《王子平传》,发现跟马一岙曾经跟我聊起的师祖生平,居然神似,而且很多地方,细节之处,更是如人亲临一般,忍不住问旁边的马一岙,说这个是真的? 马一岙瞧见,也十分好奇,问那老头,说这个养鸡场场主到底是何人? 老头摇头,说不知道——劳驾,买书的时候,试看有限,传记类的,每本只能看五页,功法秘籍类的,每本只能看两页,小本生意,赚钱有限,自看价码,谢绝议价…… 他如同念经一样,摇头晃脑地说着,我听到,朝着功法类的那一堆望去,角落里一本旧书落入了我的眼中来。 《九玄露》? 我楞了一下,发现这本书的标价,居然是十万rmb。 这个,是真的《九玄露》么? 我的心都快要跳了起来,而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买来看看的时候,一只脏兮兮的手,已经落在了上面去。 第十七章 买十送一 伸向《九玄露》那本线装破书的脏手,主人身上有一股让人恶心的油腻气味,而这气味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有一点儿小熟悉的。 来人正是花脸神丐。 2000年的时候,咱们国家的人口有多少来着?十二亿,还是十三亿,九千六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从这些数据上来看,可以想象世界是多么的广阔。 但对于修行者的江湖来说,能够出头的也就那么多,所以在这儿瞧见花脸神丐,我并不会有多惊讶。 唯一让我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是这家伙居然抢在了我的前面,将那一本《九玄露》给拿了起来。 事实上,《九玄露》到底有多厉害,只有真正修行过它的人,才有体会。 所以不但是花脸神丐对它有所执念,我也是。 瞧见那家伙抓起了这一本老旧的破书,然后开始毫不忌讳地翻看起来,我整个人的注意力,也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马一岙也忍不住打量着那人。 花脸神丐翻看了第一页,双目之中顿时就迸射出了精光来,用嘴唇舔了舔手指,然后立刻就往下翻。 而这个时候,那个书摊老头却伸手,拦住了他来。 花脸神丐正看得兴奋,被这么一阻挠,顿时就目露凶光,一脸吓人的煞气。 他这些日子以来,颐指气使惯了,居移气,养移体,渐渐就有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完全不是以前街头扒手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书摊老头。 那书摊老头却夷然不惧,指着旁边的牌子,重复了一遍:“买书的时候,试看有限,传记类的,每本只能看五页,功法秘籍类的,每本只能看两页,小本生意,赚钱有限,自看价码,谢绝议价……” 花脸神丐怒气冲冲,冷冷说道:“老头,你是怕我付不起钱?” 书摊老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金钱有价,知识无价,您觉得呢?” 花脸神丐说道:“钱,我有,但是我需要确定一下,你这书到底是不是正品。” 说罢,他将书往怀里扯去,想要继续看。 但他用力之后,发现那老头儿稳稳地抓住了书页,一动也不动,而如果他再扯下去的话,那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旧书,恐怕就要给撕烂了。 花脸神丐是什么人,以一人之力,统领五省丐门,妥妥的开山怪,却没有想到居然抢不过一个糟老头子,当下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认真说道:“阁下报个名号,让我也见识见识,您到底是哪路高人……” 他这般说着,却并非服软,而是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挑衅劲儿。 与他这种极具攻击和侵略性的态度相比,书摊老头却相对于平淡一些,他咧嘴笑,露出一口子这个年纪罕见的洁白牙齿来,随后说道:“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老头儿,混口饭吃而已,你若是肯遵守规矩,公平交易,我自然也好好招待,若是想要强行装逼,我可不会答应——南海观音法会的主办方,想必也不会让你这般嚣张吧?” 的确,为了保证会场的秩序,南海观音法会是请了不少高手来坐镇的,而且大部分修行者出于尊重,都会不自觉地维持这融洽的气氛。 所以在花脸神丐有闹事倾向的时候,旁边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这些人不乏高手,只要花脸神丐再表现得过分一些,他们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上前来教训他。 在这样藏龙卧虎的会场之上,就算是五省丐门的领导人,也不过是江湖的一份子而已。 没有谁,能够凌驾于规矩和秩序之上。 因为这就等于凌驾在所有人的头上了。 面对着书摊老头的威胁,花脸神丐脸色越发冷厉,不过几秒钟之后,他终于还是退让了。 他挥了挥手,旁边走来一人,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小乞丐,从那脏兮兮的书包里面,码出了整整齐齐的一大堆钱来。 钱不是新钱,但弄得整整齐齐,那小乞丐办事认真,数得整整齐齐,总共十万,随后摆在了摊子前来。 花脸神丐指了一下地上的钱,说数一数。 书摊老头笑呵呵地说道:“不用数,这小兄弟弄得仔细,我瞧见了,应该没错。” 说完,他松了手。 花脸神丐得了书,立刻就翻看起来,而那书摊老头则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布袋子来,将那满满当当一堆钱,全部都塞进了里面去。 那么一大堆钱,落在了他的布袋子里,居然一点儿鼓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纳须弥于芥子。 与八卦袋一模一样,瞧见这个,我的心头有些震撼。 李洪军当初瞧见我的八卦袋,满脸羡慕,然后告诉我,即便是天机处这样天生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机构,各种资源都唾手可得的地方,这样的东西,据他所知,也就只有两个。 有且只有两个,一个在他爷爷李爱国手中,另外一个,在继任者天机女皇田英男那儿。 至于别人,想都不要想。 却不曾想,这个看上不不显山不露水的书摊老头手中,居然也有一个。 高人啊。 就在我对书摊老头的那布袋子为之惊叹的时候,刚刚花了大价钱的花脸神丐,将那一本《九玄露》给直接扔向了书摊老头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老骗子,居然敢卖我赝品?” 书摊老头仿佛是早有准备,那宛如暗器的破书,给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他一脸正色地表示:“居士可别这么说,我汤老头的书摊,讲的可是口碑,你这样满口胡言,血口喷人,是要负责人的。” 花脸神丐恼怒地大骂道:“什么叫做满口胡言,这本《九玄露》是假的!” 书摊老头一脸淡然,说是假的?你怎么证明? 花脸神丐伸出了脏兮兮的右手,五指成爪,陡然一拢,一股五色气芒凝现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修行的,就是这门功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赶紧的,退钱。” 书摊老头呵呵一笑,用手指了一下书摊上面摆放的招牌。 上面除了他刚才念诵的一行规矩之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买时斟酌,量力而行,银货两讫,恕不退还”。 得…… 花脸神丐的脸直接就黑了,当下就要动手,而这个时候,从不远处来了一队和尚,个个手持长棍,英姿勃勃,领头的还有一个剑眉英气的男子,目露精光。 那男子并非南山佛寺的人,走到这边来,瞧见剑拔弩张的花脸神丐,却理也不理,而是冲着地摊老头拱手说道:“天弦道长,有人闹事?” 一听到这人开口的称呼,旁边立刻传来了一阵吸气声。 我也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跟着马一岙厮混这么久,我也不再是初入江湖的新人,自然知道“天弦道长”的名声。 峨眉金顶天弦子,一个在佛教圣地修道的奇人,此人的修为,据说离超凡入圣,只差一步,只因迟迟不能顿悟,所以游戏人间。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一堆经诀秘籍,遇到有缘人,便给一本,倒是给了不少人造化,而这些人在成名之后,谈及此人,皆以为恩师,故而在江湖上的名声极佳,被誉为“桃李满天下”,端的是一代传奇。 这样的人,我本以为是那仙风道骨、高来高去的陆地神仙,却不曾想居然是一个摆摊卖书的糟老头子。 他老人家,居然亲自过来卖书,而且还是没有书号的书。 难道不怕,被有关部门追责么? 呃…… 好吧,我可能想得有些歪,总之一句话,花脸神丐这一下可是踢到了铁板上,当书摊老头的身份一揭晓,他便满脸通红地转身离开,也不敢再讨要钱财。 结果刚走两步,那天弦子却又叫住了他。 花脸神丐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却见天弦子将那本破书递给了他,说道:“都说了银货两讫,你花了钱,东西已经是你的了,我可不占你这便宜。” 花脸神丐失魂落魄地接过了书,一句话都没有说,灰溜溜地走了。 那家伙走是走了,但经过他这么一闹,周围顿时就热闹起来,大家知道了这位地摊老头的身份,自然热切起来,开始翻看起摊子上的书籍来。 不过没有人再敢顶牛,全部都按照规矩来办。 而那剑眉男子瞧见无事之后,朝着天弦子一拱手,随后离开。 我在旁边瞧着,马一岙问那“养鸡场场主”的着作,说多少钱一本? 天弦子伸出手掌,五指张开,说一本五百。 这价格,对比正规书店的书,自然是不菲,但对于刚才那十万rmb,又亲民许多,马一岙没有犹豫,赶紧掏钱,把“民国十大家”系列,一样来了一本。 而我瞧见老头儿从旁边的纸箱子里又拿出了一本《九玄露》,忍不住笑了,说这个呢,还卖十万? 老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规矩。” 我说什么规矩? 老头伸出了一对手来,说买十本送一本,你朋友买了十本,这本你要,自己拿去。 我:“……” ******** 小佛说:今天加更。 第十八章 麻烦上门 如果花脸神丐没有离开的话,听到这老头子的话,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就算是统领五省丐门,但说句实话,这位花脸神丐一看就知道不是富裕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对于自己打水漂的十万块如此痛心疾首,非要让人给还回来不可。 这哥们一看就知道是过惯了苦日子,深知钱财来的并不容易。 毕竟叫花子出身,手下又那么一大票的人吃马嚼,好不容易攒了钱儿来充大款,结果却给当作了冤大头,你说他生不生气。 换作我,我都恨不得骂娘了。 当然,如果这本书是白送给我的话,那就另说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老头儿是逗我呢,有些不确定,直到马一岙付了钱,将那十本“民国十大家传记”给抱起来的时候,天弦子将那本同样破旧的《九玄露》给扔在上面,我方才明白,他是当真的。 我赶忙向他道谢,老头儿摆了摆手,说那家伙说我卖的书是假的,你也是练《九玄露》的,来帮我瞧一瞧,到底是真是假。 我这才明白,他居然是想要让我来帮他证明真伪。 而且他还看出了我修行的法门。 我知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是个江湖奇人,自然不敢怠慢,当下翻开第一页来,瞧见开篇第一段,与我所修行的一般模样,并无差异,而随后我往后翻,瞧见下半篇却只有两门手段,一门是贪狼擒拿手,而另外一门,则是武曲破天枪。 那武曲破天枪我并不知晓,但贪狼擒拿手却是烂熟于心的,彼此一对比,发现是真货。 不但如此,这上面的记录,远比我在禁闭室、小黑屋里面瞧见的涂鸦,要周全许多,反而印证了我心中的许多疑惑。 是正品。 我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这位江湖奇人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此法,但没有任何迟疑,当场说道:“此乃正法。” 天弦子下巴有短须,听到我的话语,老怀大慰,扶须大笑道:“怎么样,汤老头儿我可没有骗人吧?” 事实上,用不着我来证明这些,光凭着“天弦子”这三个字,就已经是铁打的金字招牌。 周围的人确定这是真人之后,都围了过来,大部分都在抢购,那架势,价格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的书籍,就跟菜市场里的晚市白菜,仿佛不要钱一样地哄抢,那帮人挥舞着钞票,大声说道:“道长你别跟那小辈计较,赶紧的,这一堆太极门的修行法门,给我来两斤。” “别,我看上了,来三斤……” 一时之间,热闹不已,更可怕的,是远处的人也闻讯而来,纷纷挤了过来。 我和马一岙给这帮疯了一样的家伙挤到了边缘出去,等我们想要再往里面寻摸一些好书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就挤不进去了。 我并不是得陇望蜀之人,手中有了这本赠送的《九玄露》,特别是关于武曲破天枪的这一章,顿时就有些爱不释手,端在手中打量着,想要赶紧将其记在脑海里。 而记在脑海里还并不是最迫切的,我更想要赶紧找个空闲地方来,找一杆枪,赶紧实践一下,感受一下这里面的深刻奥义。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凭借着贪狼擒拿手的内核,判定这武曲破天枪到底是不是真的。 马一岙也没有上前抢购的心思,两人就退到了一边儿的台阶上去,我抱着《九玄露》,而马一岙则抱着关于他师祖的《王子平传》,在认真读着。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一读书,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得飞快。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安安和马思凡已经站在了我们的跟前,李安安对我说道:“你们两个干嘛呢,这么热闹,你们两个在这里闷头看书?” 我笑了笑,合上了书,说都说好书能够让人忘却时间,没想到一看上就着了迷。 马思凡打量一眼,发现是夜行者修炼的手段,便不再多问,而是兴致勃勃地说道:“刚才听说江湖奇人天弦子都来了,而且还在这儿摆摊,我和安安听到消息,赶忙过来,结果人都走了,你们有没有瞧见?” 马一岙举着手中的书,说喏,这些都是在他那里买的。 我打量一眼,发现他已经看完了《王子平传》,已经在看《臂圣张策》了。 李安安打量了一眼,说你还看这种粗制滥造的民间演义和小说呢?这些都是民间凡夫俗子捕风捉影,牵强附会弄出来的话本秘闻而已,这作者,从张三李四到王二麻子,各种版本都有,你这个是……啊,养鸡场场主?听听这名字,一点儿都不走心,都不知道作者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狗屎…… 她显然也是深受其害,忍不住吐槽。 马一岙并不解释,微微一笑,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没事儿瞧一瞧,跟老辈人口中的事迹对上一对,感觉还挺不错的,对了,你们去干嘛了? 李安安敷衍说道:“约了一个人,聊了聊,不过那家伙满口谎言,我们算是白跑一趟——对了,那个天弦子有何厉害之处,我刚才听人吹嘘,说得天花乱坠。” 我朝着刚才的书摊那边望去,发现热闹的摊子里已经人去楼空,显然是因为老头儿的名声响亮,使得书已经卖完了。 马一岙回想了一下,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两只眼睛一张嘴而已,不过人非常的沉稳淡然,有一种看透世事、游戏人间的态度……” 李安安问道:“那他的书呢,有什么奇特之处?果真如同那些人所说的一般,秘籍满大街,打包论斤卖?”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这话儿倒是有些夸张了,我刚才瞧了一下,老头儿书摊上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市面上寻常可见的,有的新华书店都有得卖,而一些修行功法,也是真真假假,就算是真的,也是烂大街的货色,但凡家有所藏的门户和宗门,应该都能够瞧见,算不上稀奇。 马思凡听了,有些惊诧,说那老家伙,难道是个骗子不成?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说的是大部分,但其实在里面,还有一些书籍是真的,而且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如果能够淘到,绝对值得——譬如侯子手中这一本,就价值千金。 马思凡听不懂了,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马一岙笑,说这就是他老人家的神奇之处,明明可以弄得很高大上,却偏偏将明珠藏于泥沙之中,想要有所得,全凭机缘。 说完,他看了一眼周围,将书籍递给我,让我帮他收着,然后对马思凡说道:“你还有事不?” 马思凡摇头,说没事啊,怎么了? 马一岙揽住了他的肩膀,说道:“走、走、走,我跟你聊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 他拖着马思凡离开,而李安安误会了他,以为马一岙是想要给她与我独处的空间,脸红了一下,说道:“咱们都是同学,有什么秘密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马思凡也不愿意女神跟着我独处,也说道:“对呀,你在这里说便是了。” 我知道马一岙是真的有正经事要跟马思凡聊,就是关于安娜的事儿,推了他一把,说行了,他找你真有事,我拖家带口的,不会把你家女神拐走的。 马思凡对李安安的那点儿小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据我所知,他跟李安安表白过好几次,但李安安都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他,表明两人是正常“哥们儿”的关系,如果他想要再进一步的话,那大家朋友都没得做。 所以后来马思凡不得不将这点小心思藏起来,不敢露出。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这般一挑明,他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赶忙拉着马一岙逃一样地跑开去。 我看着离去的两人,问李安安,说说起来我挺好奇的,既然你都拒绝了他,就不要给他希望,为何还要黏黏糊糊在一起呢? 大家因为相熟,所以我说话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说了起来。 毕竟我跟两人都是朋友,如果李安安一直将马思凡当做备胎的话,我其实还是有一些看不过眼的。 李安安明白我的意思,苦恼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马思凡的父亲,跟我师父非常熟悉,与我母亲还是亲戚,说起来,他应该是我的远房表哥呢。我这次过来,他跟着也是家里面的叮嘱,我有什么办法?” 这…… 我将这一堆书籍都收入了八卦袋中,李安安看得好奇,问我来历,我跟她大约说了一下,她十分羡慕,说你的人缘,倒是不差。 我笑了,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哈哈,你忙不,要不然咱四处走走? 李安安点头,说好。 两人在会场上四处逛了起来,没多一会儿,我们走到了一处卖藏传法器的摊子前,我打量着那小孩颅骨做的嘎巴拉碗,心中瘆得慌,而这个时候,旁边走来一人,对我说道:“喂,你过来一下。” 我一开始没注意,随后那人又叫道:“穿蓝衣服那胖子,你过来一下,我们老大找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扭身过去,瞧见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冲着我说话,而这个时候,花脸神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先是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听说,你跟别人讲,那个老东西卖的《九玄露》,是真的?” 第十九章 会场众相 我看着面前的花脸神丐,没有说话。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敢再杀回来,而且还十分强势地质问着我,这话儿让我有些意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我该说些什么呢? 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沉默吧。 瞧见我缄默不语,花脸神丐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他阴沉着脸又问道:“你小子,也修行《九玄露》?” 我平静地看着花脸神丐,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有话直说,你想干嘛。” 花脸神丐将我如此淡定,居然没有一丝恐惧,不由得诧异起来,不过还是简单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那家伙送了你一本《九玄露》,而你又当众跟人说是真的——既然你修此法,就应该知道那本书是假的,你不能昧着良心……” 我认真地说道:“不,他没有专门送我,而是买十送一,这样你懂了吧?” 花脸神丐一愣,说买十送一?你们买了多少? 我说你到底想要干嘛,直说吧。 花脸神丐说你将他给你的那本书,给我看一看,我倒是要瞧一瞧,这老东西卖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笑了,说凭什么? 啊? 我一句话把花脸神丐给噎得不行,他愣了好久,方才说道:“你花多少钱买的,我给你便是了。” 我没有理他,看了旁边的李安安一眼,然后说道:“别理他,我们走吧。” 我们准备转身离开,而花脸神丐再一次拦住了我们,他旁边的那个乞丐黑着脸说道:“嘿,胖子,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们老大是谁么?” 我停下了脚步,而这个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人,却正是先前喊出了天弦子身份的英气男子。 他走上前来,瞧见这一幕,对我说道:“兄弟,怎么了?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么?” 我点头,说对,这两人拦住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然后威胁我,让我将刚才从天弦道长那里得来的书交出来,否则就要我好看——我有点儿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在南海观音法会这儿如此嚣张…… 听到我如此添油加醋,花脸神丐旁边的那家伙忍不住骂道:“我艹,你敢胡说……” 他还没有说完,就给那英气男子给一把拽住,随后那男子对我说道:“知道了,我们会处理的。” 说罢,他举起了手来,而旁边立刻有七八人走到了跟前来,将那乞丐和花脸神丐给团团围住。 英气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道友,鉴于你三番两次的捣乱行为,我代表组委会宣布你成为了不受欢迎的对象,请你现在立刻离开会场,要不然我们会进行强制手段,将你给请出去……” 花脸神丐给人当面轰赶,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一脸铁青。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脸给记进脑海里去。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敢大闹会场,毕竟此次前来南海观音法会的江湖宿老不知多少,就算是他这五省丐门统领的身份,也只是寻常角色而已。 那家伙在会场保卫的监视下离开,李安安瞧见一脸淡定的我,忍不住笑了,说我听过这家伙的凶名,睚眦必报,可不好惹,你怎么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啊? 我捏了捏自己的假肚腩,还有宽脸,说他恨就恨呗,管我什么事? 李安安大笑起来,这才想起了我此时此刻的模样,也是一张假脸,那花脸神丐倘若是要忌恨的话,恐怕都找不到人。 笑过之后,她对我说道:“传说此人的来历很厉害,门道很多,你多多少少还是得注意一点。” 我说他师父是谁,你知道么? 在我们这一行,师门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就如同知识界里面对大学的切口一样,能够迅速知道此人的来历和专长,外面对于花脸神丐的猜测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崛起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李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我听说,是个异域客,至于到底是谁,这个我也不知晓。” 两人聊了一会儿,马一岙和马思凡两人走了过来,我瞧见马思凡一脸古怪,就知道马一岙应该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他说明清楚了。 对于“喜当爹”这件事情,有的男人会喜出望外,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对于后代都是早有期待的,而有的男人则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而所有恐惧的来源,则是因为害怕它会打扰到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害怕会干扰到自己对于未来的掌控。 我瞧见马思凡的表情,不像是期待,也不像是恐惧,颇为复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安安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瞧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道:“你这么了?难不成是一岙兄跟你表白了?“ 她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精致糯米一样的洁白牙齿,阳光灿烂。 这样的李安安,无疑是最让人心动的,而马思凡更是如此,只不过此时此刻,心情复杂的马思凡不知道该怎么将这消息说出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然后对李安安说道:“这个,我、我……” 瞧见他这模样,李安安顿时就知道不对劲儿了,收敛了笑容,认真问道:“到底怎么了?” 马思凡并非是藏着掖着的男子,他眼圈红了一下,然后说道:“安娜怀孕了。” 他倒是坦坦荡荡。 李安安愣了一下,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安娜,哪个安娜?” 我瞧见马思凡快要哭的样子,只有在旁边提醒:“就是上次我们在小兴安岭的林子里,实战演习的时候,出现的那个女性贪狼夜行者,她不是过来取经么,正好就怀上了——不过我们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思凡的,毕竟老外吗,比较奔放……” 李安安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就捧腹大笑起来,对马思凡说道:“这是喜事啊,你哭什么?” 马思凡一脸无奈,说我没哭。 李安安没有跟他辩论,而是问我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马思凡自己都说了,马一岙便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之后,李安安皱着眉头,对马思凡说道:“你怎么想的?” 马思凡有些犹豫,说我跟她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安安你得相信我。 李安安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说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马思凡小心斟酌着语气,说这个,如果没有孩子的话,我觉得我应该是不理会的;但问题在于她肚子里怀着一孩子,而且有可能还是我们老马家的种,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如果置身事外,好像有点儿不太仁义。 李安安一拍大腿,说太不仁义了。 马思凡这才放松了一些,说对啊,不管怎么说,孩子无罪,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最好还是把人给找回来,确定一下再说。 李安安说必须的。 马思凡瞧见李安安完全不介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而我在旁边瞧着,却忍不住地想笑。 李安安之所以不在意,是她对马思凡的情感归属并不在意,或者说,她甚至希望马思凡能够与安娜凑成一对,这样子她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应付马思凡。 这一点,马思凡终究还是没有想通。 唉,情字一物,多少男女为它愁啊。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马思凡再也没有心思闲逛了,当得知我们正在追查此事时,便赶忙催促着去找马小龙。 马一岙告诉他,说马小龙正在四处探寻消息,而他在得到了种种的线索之后,也没有闲着,立刻去找人询问了。 这家伙以前在高研班的时候,就号称是“八卦王”、“百晓生”,什么消息都有,这除了他比较擅长打听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人脉颇广,认识的人也多,此刻也是发挥所长。 南海观音法会,是一次行当里面的聚会,大家在这江湖上晃荡着,都有一些熟人在,彼此交换信息,而我出道很短,认识的人不多,算是个孤家寡人,所以走一圈下来,他们都去打听消息了,我反倒变得孤单了。 而就在这时,我瞧见一人,却是楚小兔。 她是跟横塘老妖一起来的,许久不见,她的容颜似乎比之从前更加艳丽一些,脸上的稚气消解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沉稳,和从容不迫。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过来,下意识地左右打量着,发现她与横塘老妖一起,朝着不远处走去。 而在那边,霍二郎正笑吟吟地等着她。 这两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好了? 另外,她知道黄大仙也在这里么? 我满腔疑问,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人伸出了一个饮料瓶子来,对我说道:“我看你很紧张啊,要不要喝一点?” 我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瓶ad钙奶。 第二十二章 多方线索 给ad钙奶这饮料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安安口中那个不近人情的唐道。 这个九命猫妖出身的夜行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居然也抓着一瓶,正在一本正经地吸着。 他这动作,很像是男人之间的散烟一样,无比自然。 我给他这神出鬼没的出场给吓了一跳,随后方才反应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ad钙奶,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道说道:“这边出了点事,总部目前比较忙,手里没人,就派我过来看看。” 我将那瓶ad钙奶撕开,也没要吸管,喝了一口,感觉也就那味道,也不知道这小破孩子对它为什么如此情有独钟。 三两口喝完之后,我问他,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唐道说道:“味道。” 啊? 我愣了一下,抬起胳膊来,闻了一下,有些奇怪,说我怎么没有闻到呢? 唐道说道:“我的嗅觉天生敏感,任何与我有所交集的人和物,都会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一个图谱,这是一种天赋,别人理解不了的。” 他说起这话儿来的时候,十分平静,仿佛在跟你陈述很普通的事实一样。 虽然内容确实是在吹嘘。 这小孩,虽然一直沉稳而神秘,但到底还是年轻。 我想起了李安安跟我的吐槽,问道:“你找我,应该不是过来叙旧情的吧?” 按道理,李安安是高研班的副班长,而且跟官方的关系都还不错,即便如此,唐道在飞机上遇到,都完全不理会,更不用说跟我这种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陌路同学来攀交情了。 唐道并不是一个油滑的人,也不会将太多的精力用在维持人际交往上面。 对于我的直白,他很认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听说你也卷入了弗拉基米尔家族的事情了?” 啊? 听到这话儿,我直接就懵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问道:“弗拉基米尔家族,是什么东西?” 唐道瞧见我完全听不明白,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方才说出了一个名字来:“安娜·伊万诺夫娜·弗拉基米尔。” 呃…… 我总算是明白了,唐道想要说的,居然是安娜的失踪案。 我说原来是你过来办这件案子的? 唐道点头,说对,我听说你和马小龙几个人,正在追查此事,马小龙更是到处找人打听,有没有这回事? 我说你既然知晓,又何必问我,对了,你这边有什么消息么? 唐道听到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保密原则,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我说那你过来找我,到底是想要干嘛呢? 唐道说道:“这件事情,牵涉到许多很复杂的东西,出于同窗情谊,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千万不要卷入到这里面来,否则你自己都未必能够摘出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而在不远处,有几个同样板着脸的人在等着他。 没多一会儿,他就带着人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而这时李安安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他找你干嘛?” 我这才知道她在旁边看着我和唐道,举起喝了大半的ad钙奶,苦笑着说道:“告诉我安娜失踪案由他来接手了,让我和马小龙不要插手,并且警告我,说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如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李安安皱眉,说后面这两句,不像是他的语气,是你自己加的吧? 我苦笑,说一个女孩子,要不要这么聪明? 李安安白了我一眼,说果然。 我问她去到处打探消息,有没有什么收获,李安安摇头,说我这些年都在醉心练剑,哪里认识什么人啊,见到的几个江湖前辈,都是北方的,实在不熟悉,还是等他们过来再聊吧。 时值中午,太阳正高的时候,马小龙、马思凡和马一岙这三位马家人都出现了,大家在摊子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找到了无人的一棵棕榈树下面,简单聊了起来。 至于马小凤,她这边也有生意,所以走不脱。 李安安毫无收获,马一岙同样如此,但马小龙和一岙却都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来。 安娜此人,据说是私自偷跑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这个众说纷纭,总之一句话,她跟她背后的夜行者家族闹翻了,故而跑到了南中国来。 那个什么弗拉基米尔找了她大半年的时间,终于确定了人在海南,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结果发现人又丢了,而且看模样好像是被绑架了,顿时就勃然大怒。 他们那儿有人跟天机处上面的人挺熟悉的,就将事情给通了上去,这才有了唐道的到来。 这是马思凡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据说那弗拉基米尔家族,跟俄国即将在三月份出任总统的北熊大帝,都有着联系。 正因为如此,使得上头不得不重视弗拉基米尔家族的请求。 而马小龙则告诉我们,有人在五指山一带发现了一个村的麻风感染者,那个村子虽然非常封闭,但之前是很正常的,村子里三十多号人,也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才陆陆续续感染上麻风的。 因为这病,那村子更加封闭,不与外界交往。 不过马小龙告诉我们,有一个人叫做麻七的家伙,曾经去过那里。 消息就是从他的口中传来的。 这个消息,按道理讲,跟整件事情并无关系,但与马小龙在刑警队的那朋友传回来的消息一对比,立刻就让马小龙警惕起来。 随后他问了好几个知情人,别人都告诉他,那个叫做八难的村子,以前平平淡淡,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是在这一两年之内,突然就变得非常封闭。 他就好像是一个黑洞般,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那里。 除了害怕被感染麻风细菌之外,再有一个,就是里面的人,变得无端厉害起来,与人打架,个个猛如虎。 那个叫做麻七的人,他在岛上也算是一个人物,实打实的修行者,因为自己一个堂妹子被人给拐到了山里,所以一路找寻过去,被人提醒之后,并不罢休,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再加上小心提档,问题不大,结果最后断手而出,整个人也变得异常颓废,别人问他什么,都不答,仿佛遇到了什么很古怪的事情。 马小龙已经打听好了那人的住处,准备赶过去问询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虽然仅凭着一个麻风病状就这么判定,多少有一些武断,但当马小龙说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很有道理。 大家敲定之后,准备离开,去找寻那个叫做麻七的人打听情况,然而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远处的广场上,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我们停住了脚步,李安安回头望去,皱着眉头,想了想,对马思凡说道:“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思凡离去,而这个时候,黄大仙走了过来,他刚刚跟一个全身都是刺青的泰国老者聊完,瞧见我们,便来打招呼,说你们回酒店么? 这里面就我跟黄大仙最熟悉,上前说明情况。 黄大仙听到,说这么着急么?不等法会结束再走么?明后天都会有拍卖专场,听说会有一些很不错的法器,和压箱子的东西出现哦,你们要是错过了,挺可惜的。 马小龙解释道:“也不一定要去五指山那一带,先跟那个麻七聊一聊,摸一下底。” 黄大仙点头,说好,我这几日都在崖山,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 我想起一事儿来,将他叫到了一边,低声把横塘老妖和楚小兔过来的事情,跟他聊起,特别是楚小兔与霍二郎之间的约定。 听我说完,黄大仙笑了,说横塘老妖那性子油滑得很,落井下石会有,其它的事儿,她是干不出来的,所以她虽然过来,但是见到我,估计会选择躲开,大家互相不见面,免得尴尬;至于你说的那个女孩,霍京跟我聊过,她毕竟年轻,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是正常的…… 得,我还在担心霍二郎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铤而走险,没想到他三两下,就将楚小兔给卖了个精光。 我瞧见黄大仙如此淡定,犹豫了一下,又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啥,前辈,如果有可能的话,不管那女孩做了什么,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可以么?” 黄大仙瞧见我这般说,忍不住笑了,说为什么啊?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他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男儿多情,我了解,你放心,她一个小姑娘,我何必为难她?而且我当初顺手除了那人,也是不想这女孩儿遭受凌辱而已,你放心啊…… 有了黄大仙的承诺,我终于放下心来。 而这个时候,马思凡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对我们说道:“有人手上有禺疆秘境的确凿消息,现在正在张罗拍卖呢!” 第二十三章 拜访麻七 在听到“禺疆秘境”的一瞬间,我整个人的脑海里浮现掠过的,是朱雀的脸孔。 她来了? 她在这儿,然后生我的气,所以才会站出来,拍卖禺疆秘境的消息么? 不过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在我看来,朱雀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子,尽管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大部分天真烂漫,但那只是表象——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生命,就算是再无邪,也会有着独特的思维和考量在。 朱雀不会这般幼稚。 马一岙和李安安,都看向了我。 他们是少数的知情人,了解“禺疆秘境”对我的重要意义。 马小龙也看向了我。 这些日子,我们带着“秦梨落”一直在崖州四处找寻,到底找寻什么,我们没有说,但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去看看。” 一行人朝着会场之中走去,拍卖的地方,在大雄宝殿的后院,一处满是灵龟和锦鲤的池边,高高的拱桥上面,一个短须男人高声唱和道:“三百二十万,三百二十万,还有没有再多的?” 三百二十万,是什么概念? 许多人可能没有办法理解,这么说吧,后来市值突破4.5万亿的肥企鹅,在当时的互联网寒冬时期,pony马差点儿就想要100万直接卖给gd电信了,要不是人家咬定着只给60万不放松,说不定现在的互联网天下,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三百二十万,很值钱。 而拍卖还在继续,江湖人,修行者,对于“禺疆秘境”的执念,显然要比那什么肥企鹅要强太多,不断地有人出价,气氛无比的热闹着。 马思凡给我们介绍那个知晓“禺疆秘境”的家伙,却是短须男子旁边一个大脑袋、高个儿的年轻人。 那家伙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寒酸窘迫,看上去有一些经济拮据的样子,而此刻听到那不断攀高的拍卖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张和兴奋之中,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他,知道“禺疆秘境”的下落? 我打量着他,不说话,而旁边的马一岙则坐不住了,低声问我:“要不要出钱?” 我摇头,说不用。 事实上,此刻的价格已经叫道了五百万了,而且还有往上走的趋势,我们即便是从港岛弄了点儿钱财来,但也还是玩不起这事儿来的。 不如静观其变。 拍卖又持续了一会儿,价格最终定在了五百六十三万这儿,短须男子再三声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想要妄图做任何小动作的人,都将是与整个南海观音法会为敌。 我有些不解,旁边的马小龙则跟我们解释:“这笔钱,南海观音法会的主办方,会收取两成,当然,与之对应的,是会给予双方足够的保护。” 原来如此。 最终拍下这个消息的人,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那胖子是真胖,一米七的个子,三四百斤的肥肉,走起路来都气喘吁吁的样子,仿佛十分艰难。 然而马一岙和李安安几个人却都认识他,告诉我,说此人名叫胡八万,外号叫做“现代沈万三”,是江湖上最会做生意的人之一,他手下有一个机构,网罗了江湖上一大堆画符、炼器、炼丹的好手,高薪留人,随后规模化生产,对于许多流水线的实体业来说,他那儿可能也就是一个小作坊,但对于整个江湖来说,那里却是一个物美价廉、性价比极高的出产处。 墨一阁,正是他的产业。 也只有这样的江湖大豪,方才会随身带着那么多的钱来,瞧见拍卖结束,那大脑袋、大眼睛的年轻人,与胡八万一起,在组织方的带领下进了殿宇里面去具体交易,马一岙皱眉,问我道:“要……” 他只说了一个字,不过凭着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磨砺出来的默契,我也懂了他的想法。 我摇头,说不用。 “禺疆秘境”这四个字一传出来,无论是那知晓地点的年轻人,还是拍下消息的胡八万,都会如同裂开了缝的臭鸡蛋一般,招来无数的苍蝇,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盯着他们。 毕竟,江湖上的土豪多,穷鬼也不少。 人家穷,并不代表没有志向和欲望,也不代表他们对于“禺疆秘境”没有任何兴趣。 事实上,这帮人,更加期望一夜暴富,能够找到“禺疆秘境”,拿到秘宝,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在那个年轻人宣布这个消息之后,他们就停歇不了。 至少这几天,他们没有可能直接去“禺疆秘境”找东西,按照我的推算,那胡八万要么等一段时间,待风声过去,要么就将这消息转给值得信任的属下或者朋友,让别人代他去验证。 他若是想要自己去,恐怕就不是探险,而是带团旅游了——“哎,让一让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禺疆秘境一日游,先交费,再进园,不准吵,不准闹了啊,我当导游,赚的也是辛苦钱……” 李安安明白我的意思,开口说道:“也许并不一定是真的。” “禺疆秘境”的消息拍卖,耽搁了一下我们的时间,随后大家简单讨论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李安安和马思凡,跟着盯着生意的马小凤留在会场这边,随时探听消息。 而我、马一岙和马小龙,则赶往麻七住的地方,找到人,询问关于麻风村的事情。 因为那个麻风细菌携带者,即便不是绑架安娜的人,也与燕燕、魏晓琴的死亡有关。 我们出了南山寺,开车前往崖山市区,如此行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处老旧的居民区,我们找到了麻七的家。 那是典型的海南民居,自建房,两层小楼,外面贴着马赛克瓷砖,小院子里满是绿植,看得出来,主人还是蛮有生活情调的。 我们敲门,没多一会儿,有一个老妇人过来开门,一脸疑惑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说明来意,她顿时就变了脸色,一边关门,一边说道:“这儿没有叫做麻七的人。” 眼看着她就要把门关上了,马小龙一把抓住了铁门,随后他从兜里摸出了五张老人头来,递到了老妇人的面前,平静地说道:“阿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就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老妇人原本很有脾气,但这些脾气就如同春日之下的冰雪,在金钱的力量下冰消瓦解了去。 不过她接了钱,还是有一些担忧地说道:“他现在的情绪很不正常,你们不要太刺激他了,要不然他会打人的。” 疯了? 马小龙说了解,然后在老妇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打开门,里面黑乎乎的,窗帘也关上,只能瞧见床上蜷缩着一个人,不停地发着抖。 那个黑影,看来就是麻七了。 没想到一个在岛上还有一些名声的修行者,此刻会变得如此模样。 老妇人是麻七的母亲,她非要在旁边看我们盘问,马一岙给了我一个眼色,我赶忙跟老妇人作思想工作,将她劝到楼下去,又拿出之前跑业务的谦卑姿态来,跟她说了不少的好话,给马一岙和马小龙拖时间,让他们能够跟麻七好好聊一下。 结果下楼没多久,就听到楼上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声,也不知道两人使了什么手段,那麻七如同见鬼一样的嘶吼着。 老妇人听了,顿时就坐不下去了,一边骂着当地土话,一边拼命想要上楼。 我勉强拦着,不让她走,老妇人就抓我、挠我,朝着我吐口水。 我满腹怒火,然而面对着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老人,终究没有发作,只是耐着性子忍着,而又过了几分钟,楼道处有声音传来,随后有一个声音开口说道:“娘,别为难人家了,我没事。” 说完,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我旁边,然后朝着那老妇人跪倒了下去。 老妇人听到,浑身一震,走过去,抱住了那人,大声哭嚎起来:“我的儿啊,你终于醒过来了……” ******** 小佛说:中午加更,妥妥的。 第二十四章 准备进山 清醒过来的麻七安慰了自己母亲之后,跟我们来到了院子里,朝着我拱手说道:“不好意思。” 我给吐了一脸口水,十分郁闷,不过也不能跟一个护犊心切的老人计较什么,简单在水龙头里洗过之后,也不再计较,说没事。 随后麻七又跟马一岙拱手,说我失魂落魄这么多日,要不是兄台帮忙招魂,只怕这辈子都浑浑噩噩了,马兄你对我有再造之恩,请受我一礼。 他长躬到地,马一岙安然接受,然后说道:“我们救你,并非别无他求,那麻风村之中,可能有杀害我们朋友的凶手,所以才会特地找你过来,询问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麻七听闻,并不意外,不过却皱起了眉头来,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其实,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了解得不多。” 马一岙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的。 麻七组织了一下话语,然后跟我们聊起了他前往五指山竟笼村的事情来。 事实上,他的确是去找寻自家堂妹的。 他跟那堂妹虽然隔着岁数,但感情却特别好,之所以如此,源于他伯父之前的时候,对他们家一直都挺照顾的,后来伯父去世之后,麻七因为机缘巧合,拜了师父,有了起势,也一直挺照顾伯父家的。 这回堂妹她跟着大学的七八个同学去露营,结果失踪于竟笼村一带,他听到之后,立刻就报了警,但在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就起了前往那村子打探的想法。 有一点需要特别提一下,跟外面传言的不同,他堂妹并非是被拐卖,一起失踪的,也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人,还有另外三名女同学,和四名男同学。 四男四女,这搭配,就好像是国产小成本恐怖片。 麻七是个修行者,早年间跟着一个游方道士一起学的,后来道士死了,他就回到了家乡来,自觉有些本事,艺高人胆大,结果就去了。 传言是对的,他在那竟笼村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他堂妹的两个男同学。 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 死了很多天的尸体,其中有一个,还形成了巨人观。 什么是巨人观? 简单来说,就是寄身于人体之中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 上面那个,是马一岙的解释,他毕竟是学生物出身的,而在麻七口中,那就变成了一种邪恶的仪式——麻风村的人希望通过祭祀邪灵,将他们身上的病症给治愈。 在充斥着极度恶臭的山洞里,当麻七发现了尸体的时候,他也被人发现了。 麻风村的人对他进行了追杀,翻山越岭,麻七凭借着这么多年历练出来的修为,勉强挣脱,最后还是坠入悬崖下的深潭,方才逃生。 不过这一坠,将他弄得浑浑噩噩,凭借着本能回了家,却疯了一样。 要不是刚才马一岙用“当头棒喝”的手段将他弄醒,只怕他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方才挣脱回来。 听完麻七的讲述,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我本能地觉得,麻七的讲述里面,有着许多自相矛盾和无法自圆其说的东西,特别是他摔入寒潭就失了魂,却能够凭借着本能找回家的事情,更是让人怀疑。 如果真的有人追他,如何能让他逃掉? 不过马一岙却仿佛没有注意一般,继续问询了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都围绕着麻风村的人,实力、人物以及相关的一切,而这些在麻七的口中,说起来又十分的混乱,这大概也是因为他本人还处于迷糊之中吧。 问得差不多了之后,马小龙问道:“你堂妹,现在还在那地方么?” 麻七苦笑,说谁知道啊,说不定已经被害了。 说罢,他看向了我们,小心问道:“你们,会去那儿么?如果去,我可以给你们当向导。” 马一岙盯着他,说你不害怕? 麻七说道:“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还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什么都能丢,胆子不能落;再说了,我看各位也都是厉害之人,跟着你们在一起,倘若是我堂妹还活着的话,应该还是有救的。” 我在旁边忍不住问道:“报警,难道没用?” 麻七苦涩地说道:“那个地方,山高皇帝远,本来就是人迹罕至,寻常人等很难涉足,而且警力有限,上次警察跟着当地民政局的人去过一回,结果都没有敢进村,给堵在门口的一堆麻风病人吓得落荒而逃……” 这…… 我不知道怎么说,而马一岙则说道:“这两天,先休息一下,等我们决定去了,再过来找你。” 麻七点头,一脸期待地说道:“你们随时过来,我一直都在这里。” 离开了麻七家,我问马一岙,说他先前那样,是真疯了,还是假装的? 马一岙跟我说道:“是真的。” 马小龙问他,说为什么要等两日,不能现在走么?难道你想等南海观音法会结束了之后再去?如果是那样,会不会黄花菜都凉了? 马一岙斟酌了一下,方才回答:“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这个麻七的话语,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到底是真是假,都得琢磨一下的;至于时间,其实过了这么久,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咱们得按捺住性子,先别着急。” 他是个有大将风度的人,沉稳淡定,马小龙本来有些着急,听他这么一说,不再紧张,点头说好。 我们回到了南山寺那边的会场时,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而五点钟第一天的交易会即将结束,我们找到了李安安,她告诉我们,禺疆秘境的线索拍卖,让法会的气氛变得无比紧张起来,交易双方都已经被保护起来,而先后来了好几拨人,想要从胡八万的手中买走消息,但都遭到了拒绝——那几波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港台豪门,还有一个是台山的世家。 另外有人说朝堂上的人也试着过来联络,但一样也遭到了婉拒。 两千年左右的时候,无论是天机处,还是后面的总监局等相关部门,都还只是处于草创期,人手都不够,更不用谈及后来的威势,许多江湖草莽,对于朝堂的威严也都不会特别的尊重。 算了,为了避免和谐,这里就不深入探讨了。 有人想要从买家那里想办法,也有人准备从卖家那里下手——毕竟这事儿说起来很严肃,但一个秘境的地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要那个叫做“覃东骏”的年轻人肯开口,那帮人也不在意他是否愿意亲自带过去。 不过这个时候,南海观音法会的主办方,就体现出了绝对高超的素养来。 包括南山寺的方丈,以及几个牵头搭线的江湖宿老,都对外面表示过了,为了确保交易的公平原则,他们会介入此事,保证买卖双方的利益不受侵害。 也就是说,就算是那个叫做覃东骏的年轻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主办方也是不同意的。 主办方是谁? 除了南山寺的方好在那个之外,还有几个人,每一个人的名字念出来,都是大名鼎鼎,跺跺脚,半个南中国江湖都会颤抖的那种大人物。 胆敢耍花腔的人,首先得先面对他们的怒火。 如此一琢磨,事情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我们知晓无法探听具体消息之后,没有再多思考,散会之后,先回了度假村酒店。 晚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将各自得到的信息拿出来分析,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而我一回来,就找到前台询问,知道朱雀依旧还是没有回来之后,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失落。 她到底去了哪儿呢? 如果是平日里,我倒也不会想太多,但时值南海观音法会期间,出现在崖山一带的江湖人、修行者实在是太多了,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话,我估计自己都快要疯掉。 然而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我心情郁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都不是很开心,不管是什么新鲜事儿,还是拍卖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关心,到了第三天下午结束,闹得轰轰烈烈的“千年灵芝拍卖”和“极品龙丹丸”事件,我都没有心思去关心,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一直到结束的时候,我们驱车赶往麻七家,从他老娘那里得知人已经跟着一个娃娃脸少年离开,我方才回过神来。 通过侧面打听,我们能够判断出来,带着麻七离开的人,正是官方身份的唐道,那个喜欢喝ad钙奶的少年。 大家在院子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马小龙问道:“怎么办?” 马一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道:“我们也去,进山。” 第二十五章 土地老爷 这次进山的人,除了我和马一岙之外,还有李安安、马思凡、马小龙,以及苗女安丽,和她的随从阿木。 至于马小凤,她则留在了崖山这边,一来是照顾家里面的生意,再有一个,就是帮我随时留意朱雀的消息。 一旦朱雀回来,立刻将她给留住。 出发之前,马小龙还跟刑警队的那哥们聊了一下,讲起了此事,因为不是一个管辖区,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不过还是给了马小龙一个电话,说如果到了五指山那边,可以打电话给他的一个同学,如有必要,他应该是会帮忙的。 乘车赶往五指山市,在市区里,马小龙联系了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东北人,让他帮忙找寻前往五指山北部的向导。 那哥们来海南也有了一些时日,在这少数民族混居的地方,人头也熟,听到马小龙的要求之后,乘着吃饭的档口,打电话摇人儿,没多一会儿,就叫来三个对五指山这一带十分熟悉的本地人士,都是上山打猎,下山游泳的牛人,结果一定说我们准备去麻风村竟笼,都打了退堂鼓。 这三人之中,有两人最近都去过那儿,告诉我们,那帮“麻风”这一年多时间来,将那山道上弄得到处都是陷阱,稍不注意,人就掉进了坑里,要么就当场死亡,要是没死,就给虫子活活熬死。 他们又不处理,弄得到处都是恶臭,再加上莫名就多了许多的虫蛇,将那儿整个一片山区,都弄成了禁区。 还有人传说,那儿有高人,布置了阵法,将周围弄成了迷宫,一般人过去,都是鬼打墙。 总之很邪乎。 一年多时间了,除了上次民政局的人带着警察过去的那一次,再也没有人去过,麻风村的人也不出来,相当于与世隔绝了。 不过不出来,但还是在那一带活动,有人曾经瞧见过,好几个长得跟恶鬼一样的麻风在山里面打猎,有一个还认识,以前喝过酒,但那一次见面,发现人完全变了,不但相貌如同鬼一样,而且性格阴冷,完全不像之前的模样。 现在那一带,就跟禁地一样,一般人都不敢过去。 这一来是因为怕被传染麻风病菌,也染上了这病,二来也是因为那儿的人性子实在是阴冷,冷冷地看你一眼,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一闭眼,就忍不住地做恶梦。 我们问当地人,说竟笼村以前也这么样? 其中一个回答,说怎么会?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那地方偏,坐落在岭子上,交通不方便,所以很穷,不过为人都挺善良的。 他还认识一个猎手,平日里猎到兔子啊,山货什么的,下山来赶集,因为都是同行,所以两人有些共同语言,后来还混成了朋友,没事儿还一起喝酒打平伙呢,性子淳朴得很,天知道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子。 而且那个地方穷归穷,但麻风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 另外一个人突然插嘴说道:“你们想去那个鬼地方,我们肯定是不能跟着的,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人……” 马小龙来了兴趣,说谁呢? 那人说道:“竟笼村还不是麻风村的时候,跟外面也有交流,也有人出来打工挣钱;在城东有一个茶庄,里面的一个伙计,叫做小楼的,他家就是竟笼村的,你们若是想要了解那里,可以问他。” 马小龙赶忙说道:“那你去叫来,我们问问。” 马小龙的哥们也催促,说你去叫来吧。 他是给了钱的,对方倒也没有拖延,骑着摩托就去叫人了,没多久,人给带了过来,一个瘦瘦黑黑的小伙子,看着都还没有满二十岁,瞧见满满一包厢的人,有些怯场,不敢抬头看大家。 马小龙瞧见对方,和颜悦色地问,说听说你是竟笼村的人? 那人点头,说对,不过我们那都不算大村,是一个大队,自然村。 马小龙问:“你出来多久了?” 小楼说道:“三年了。” 马小龙问:“那多久没有回家了呢?” 小楼说道:“一年半……啊,一年……” 瞧见他说话含含糊糊,马小龙问道:“到底多久了?” 年轻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壮了一下胆子,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看向了领他来的那个向导,有点儿想走,而那向导则开口说道:“小楼,路上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儿的人,都是大老板,人家找你问话,是不会亏待你的……” 马小龙点头,说对,我们想去一趟竟笼村,不过不太清楚情况,如果你能够给我们聊一聊里面的近况,又或者带我们进去,我给酬劳。 年轻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热切地望着马小龙,说给多少钱? 马小龙看着他,说你想要多少? 年轻人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来,说那地方,好多人都不敢去,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想知道,怎么着,也得……两千吧? 他说最后的价码时,犹豫了一下,说完之后,有些心虚地望着马小龙。 马小龙眯眼打量着这个茶庄伙计,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没问题,而如果你愿意带我们过去的话,我给你加一点,一万块钱,如何?” 一万块? 这价码就像重锤一下,狠狠地打在了年轻人的心头,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咬牙,说行,我现在就去跟我们老板请假。 马小龙看了那向导一眼,向导说道:“我给你老板打个电话就行了,说是斌哥找你帮忙。” 斌哥,就是马小龙的那哥们,他在这一带的这名头挺大,是社会大哥,不少做生意的都知道,小楼听到,点头,说也好。 搞定了向导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了解。 小楼收到了两千块钱的订金之后,给我们做了一个交代。 他说竟笼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引来来了一个土地老爷。 对,我们没有听错,是土地老爷。 那个人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自称是“土地老爷”,然后凭借着烧符水治好了好几个老病号的陈年疾病,又帮着干农活,朴素而善良的山民虽然不信,但还是挺喜欢这个男人的。 没想到过了不久,大家相继病变,长出了麻风来的时候,方才明白,这个土地老爷带来的,并不是生活的希望,而是毁灭。 然而长得跟正常人一样的土地老爷,却告诉大家,这是老天爷降下了惩罚,是他们不听话。 只要听土地老爷的话,这种病,就能治得了。 然后村子里的人,就开始跟着土地老爷做事,他让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但跟着顶牛的人,就会被惩罚,要么就是不停的干农活,要么就是体罚,甚至还有人被打死。 在暴力的掌控下,所有人敢怒不敢言,而这个时候,土地老爷又开始发善心了,教会了一些跟随者打架的法子。 那些人变得越来越厉害,跟传说中高来高去的大侠一样。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迷信,于是就开始信他了。 小楼是在那人来了两个月之后,回的家,父母趁着土地老爷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上山,说明原因之后,将他给赶下山,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回家了。 那个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已经毁了,再也回不去…… 听完小楼的讲述,我们都惊呆了。 如果不是在横塘老妖的比武招亲大会,以及海南观音法会上,瞧见岳壮实的话,我甚至以为那个自称“土地老爷”的家伙,正是此人。 事实上,无论是“山神老爷”,还是“土地老爷”,这帮人愚民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从这一点来看,那个在麻风村里为非作歹的家伙,一定也是修行者。 甚至是夜行者。 这家伙,当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有人问了,说那家伙如此为非作歹,难道地方政府就没有管么? 这么说的人,恐怕不是很了解海南岛中南部的山区地形,也不知道在两千年左右的时候,那种偏远而又破落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事实上,十几年之后,许多山区,妇女被拐卖,当地的政府知道,恐怕也是无心去管。 法制是需要过程的,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一步地走。 我们听明白了之后,决定不休息了,直接赶着进山。 我们开车,来到了离山脚下最近的一个乡里,然后一脚走进了那热带丛林之中,开始了翻山越岭。 山路难行,没多一会儿,夜幕降临。 我们摸黑赶路,又走了两个小时,准备找地方歇息,毕竟先前就有人说了,前往麻风村的路上,到处都是捕兽的陷阱,这深更半夜,摸黑行走,掉进了陷阱里去,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找地方安营扎寨,燃起了篝火,然后开始轮值守夜,这都不必多言,等到了半夜的时候,我突然间惊醒过来,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声尖叫。 我清醒过来之后,感觉那叫声十分熟悉,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那声音,很像是麻七。 跟唐道离开了的麻七。 第二十六章 无底恶魔洞 热带雨林,道路十分难行,我们之前走了许久,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修行者,也是精疲力竭,但是听到这惨叫之后,大家都迅速恢复了清醒过来。 马一岙侧耳倾听之后,对旁人说道:“我和侯子带小楼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别动,小心周围一切。” 李安安不远,要跟着来,而安丽也是如此,马一岙脸色严肃地说道:“这里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来敌人,如果阵型垮散,被人趁机断掉呢?这样吧,思凡你也跟着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人到山中,所有的电子通讯设备都没有了信号,只能靠人来传递。 他说得严肃,而且也很有道理,其余人就算是有意见,也不会当面质疑。 我们朝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摸去,因为是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并不顺利,好在我的双目在熔岩之中有过变异,夜能视物,只不过没有那般清楚而已,勉强能行。 如此走了二十来分钟,之前的惨叫声很早就消失了,宛如夜枭一般,一掠而过,但我们还是凭借着感应和气息,找到了现场来。 那是一条小溪的旁边,周围满是鹅卵石和泥土,而在一块大石头的旁边,躺到了两人,周围满是鲜血。 我还没有走上前的时候,就已经感受不到地上人的气息了。 说明我们来晚了,人已经死透了。 马一岙走得最快,他手中有一根随手折来的、当做拐棍的树棍,伸出一头,将俯卧在地的那尸体给抵住,然后掀了过来,我瞧见那人的脸上满是鱼鳞一样的瘤子,将整张脸都挤得不成模样,再加上旁边粘稠的黄色液体,浸润、溃烂的五官,宛如恶鬼一样,知晓这两具尸体,都是麻风村里的病人。 只不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刚才发出的那一声神似麻七的惨叫,又是谁发出来的呢? 倘若是麻七,他人在哪里? 我满心疑惑,而马一岙则检查了一下地上这两人身上的死因来,没一会儿,翻检结束的他对我和马思凡说道:“器械攻击,尖刀扎中心脏部位死亡,血还是热的,周围的搏斗痕迹明显,他们应该是往北面走了。” 马思凡问道:“跟他们拼斗的,都是什么人?”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有可能是我们的老同学唐道。 啊? 马思凡有些意外,说天机处也管到这儿来了? 马一岙点头,说对。 他显然也听出了刚才那一声惨叫,正是来自于麻七的。 如果是来人是李洪军的话,跟我们绝对会合作,但唐道这人天性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对于情感也十分淡漠,这一点很符合他“九命猫妖”的身份,天生高冷,所以我不确定如果我们出现在这里,他到底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如此,但我个人对于唐道这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我觉得他的内心其实也挺丰富的,对待我们其实也还好,只不过是疏于表达而已。 所以如果他有危险,我很难狠下心来,袖手旁观。 马一岙又看向了满脸恐惧的小楼,问他:“这两个人,认识么?” 小楼打量着那如同恶鬼的两人,一脸不忍,有些不太敢看,我上前,看住他,强迫让他打量着,小楼看过之后,摇头,说不知道,除了我爹娘,其他人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麻风病人病发之后,特别是这样的后期,皮肤和五官全部都变异了,无数的鳞片、瘤子和结痂包裹,的确是很难找回原来的模样。 我们理解此事,瞧见小楼完全瞧不下去了,也不勉强。 现场有血迹,一直往北,马一岙转过头来看我,显然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想了想,说过去看看吧。 说到底,天机处跟我们,其实算是盟友关系,没有必要闹得太僵。 我们继续摸索,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山丘背阴处的山洞前,这儿的口子狭小,山洞前还有一条宽约两米的水沟,水沟旁边,伏卧着一具尸体,我们上前翻看,却发现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 马思凡拿手电照着那人的脸,有些疑惑,而我却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这人我见过。 当日唐道在南海观音法会之上与我聊天,顺便警告我不要插手此事,随后与几人一起离开,而水沟旁边的这人,正是其中一员。 我还记得他当时的面孔,无比冷漠,与唐道如出一辙,而此刻,他却死在了这里。 马一岙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安全之后,检查了一下那人的死因,发现是胸口处中了一箭,直透心脏,当场毙命。 山洞那边,还有凌乱的打斗痕迹,以及脚印。 从这状况来看,刚才在这里发生冲突的人,应该很多。 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儿已经人去楼空了,从周围的痕迹分析来看,两股人,应该都进了山洞里去。 马一岙和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而这个时候,小楼却浑身发抖地说道:“恶魔,无底恶魔洞。” 马一岙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小楼一脸恐慌地说道:“这个地方,叫做无底恶魔洞——名字不是我取的,是村子里面的老人一直都在讲的,传说在清朝中叶的时候,从这儿走出一伙恶魔来,有的浑身都是火焰,有的能够振翅高飞,有的还生吃人肉,各种凶狠,将这一带好多村子都给肆虐一空,无人生还,后来触怒了整个岛上的人,苗人和黎人的头领去内地请来了天师,打败了那帮魔鬼之后,将它们给封印了回去……” 他浑身颤抖,哆嗦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曾经随着大孩子一起来过这里,在洞里面,的确是捡到了好多死人骨头,还瞧见山壁上、柱子上有许多古怪的鬼画符,感觉传说应该是真的,不过只有一次,我们把骨头和一些小玩意捡回家,给大人知道后,腿差点都给打断……” 听到小楼的讲述,马一岙看向了旁边的马思凡,说思凡,你过去,将这里的情况跟安安和他们说起,让人赶紧过来。 马思凡有些担忧,说你们不会进去吧? 马一岙笑了,说我们没有这么莽撞,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闯进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会在外面守着的,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一点,如果碰到麻风村的人,尽量别交手。 马思凡是高研班的人,对于这些很是熟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再多言。 他走了之后,我们守在了这所谓的“无底恶魔洞”的洞口,耐心等待着,提防里面随时都会出现的人和物——刚才小楼所说的恶魔,其实不过是被乡野愚民重新解构的误传。 那些所谓的恶魔,我和马一岙其实都理解,不过是一些大山野泽的夜行者而已,大概是被什么触怒到了,所以才会从自己居住的山洞里冲出来,肆意杀人。 这个恶魔洞,想必应该是一处夜行者聚居的地方吧。 只不过,这里面现在还有夜行者么? 它与给竟笼村带来厄运的那个土地老爷,又有什么关联呢? 我们满腹疑心,而这个时候,那山洞地穴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闷吼声,我和马一岙都变得紧张起来,我甚至直接将熔岩棒摸了出来,猛然一抖,变成了长棍形状。 就在熔岩棒成型的一瞬间,从黑黝黝的洞子里,冲出了一个满身是伤的麻风病人来。 那人的脸无数肉瘤和硬块,满是红黄黏液,看得人触目惊心,而我们身边的小楼却浑身发抖,大声叫道:“爹,是我啊,我是小楼。” 那人听到这声音,陡然一愣,随即朝着这边走来,小楼瞧见自己的父亲,满心激动,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两人靠近,而眼看着就要挨着的时候,那麻风病人突然间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然挥手,朝着小楼抓去。 我瞧见他双目赤红,发出微微血光,心头一跳,熔岩棒前指,直接拦在了两人中间,随后棒子一转,发出了炽热的气息来,将人给按到在地。 那人拼命挣扎着,却到底还是没有挣脱我的熔岩棒。 等到他放弃反抗的时候,眼神竟然恢复了一丝清明,瞧清楚了旁边的小楼,伸出手来,从喉咙里蹦出了几个字来:“小、小楼,走、走开,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那字仿佛卡在了他的喉咙里,骤然停歇。 随后他死了,再无声息。 小楼嚎啕大哭,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他的心口处,却有一道咕咕冒血的伤口。 第二十七章 夜行后裔 瞧见熔岩棒下的麻风病人再无声息,我的心中多少有一些难过,刚要提起棒子,突然间感觉到身边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从那茶叶店的小伙计身上,散发出了出来。 那是一股墨绿色的气息,如同一缕火苗,落在了汽油桶里,突然一下就腾然而起,而紧接着,我瞧见他的双眼变得墨绿,眼瞳之中,有一个飞速旋转的珠子,那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把握。 而当我往他的眸子里望去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魂,就仿佛也给吸进去了一样。 旋转的漩涡中心,是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浓烈恨意,那种伤,让人心头难受,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出来一般。 这是…… 轰! 我脑海里一阵怒吼,是受伤的野兽,是悲切的孤狼,是无边无际的伤感,而下一秒,我的身子被人猛然拍了一下,随后我给拽到了一边儿去,这才回过神来。 我瞧见拉我的人,正是一旁的马一岙,而在不远处,那个叫做小楼的茶叶店小伙计,整个人都开始变形,皮肤变得光滑,墨绿色,还有白色花纹,而那张脸,则无比古怪——双眼凸出,头部扁平,略呈三角形,吻端稍尖,口宽大,横裂,那眸子宛如注入了墨绿色的浆液一般…… 这是,青蛙? 而此时此刻的小楼,难道是……觉醒? 我脑子里有一些混乱,瞧见原本是普通人的小楼,此时此刻变成了如此模样,脑海里有限的知识和经验告诉我,之前并不是夜行者的他,此时此刻,绝对是在觉醒。 觉醒有很多不确定的途径,不过有一条,叫做人生经历过剧变之后,潜意识里浓烈的情绪,会将夜行者血脉的隐性基因锁给冲开。 这种情况在现实之中也有很多,比如有人一怒之下,会感觉力量倍增,也有人在悲伤的情绪之中,精力格外旺盛,怎么都睡不着觉,也有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推动几吨的卡车,而这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心中惊诧,而随后,那觉醒过来的小楼双目发黑,猛然扭头,看向了我,紧接着怒声吼道:“还我爹命来!” 他猛然一吼,肚子里“呱”的一声,陡然跃到了我这边来。 觉醒之后的小楼拥有了强悍的弹跳力,也有着超出于普通人的力量,不过作为一个刚刚觉醒的小萌新,他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小妖而已。 我横棍来挡,将他的这一扑给拦下,随后猛然一翻转,将人给死死压在了地上。 “啊……” 小楼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来,拼命挥舞着手,我发现他的双手,手指之间居然有薄膜粘连,尖端处有坚硬的指甲,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大青蛙一样。 马一岙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着小楼的胸口,然后摸出了那把玉质折扇来,左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古怪的符箓。 那符箓,凭空生出金光,被马一岙按在小楼的脑门之上,随后那折扇,陡然拍了下去。 嗡…… 我听到有如钟鸣的声音,那个满脸凶戾的青蛙人行动迟缓,随后,他双目茫然四顾,仿佛是恢复了一丝清明来。 马一岙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然后认真说道:“杀你爹的人,是那个自称‘土地老爷’的家伙,而不是侯子——刚才倘若不是他救了你,只怕你已经被你那神志模糊、六亲不认的老爹给弄死了,这道理,想清楚了没有?” 他的手死死抓着青蛙人,那家伙愣了好一会儿,双目之中涌出了如潮的眼泪水,猛然一蹲,呜呜地哭了起来,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瞧见他凶相不再,我松了一口气,将熔岩棒松开,然后看向了马一岙,说道:“我终于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不选择别的地方祸害,而是偏偏在竟笼村下手了。” 马一岙是聪明人,点了点头,说道:“对,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他颇多的感慨,因为和我一样,都想到了,那竟笼村除了地处偏僻,无人进出之外,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他们这些人,不少应该就是那无底恶魔洞里涌出来的“妖魔”后代,也就是所谓的“夜行者血脉”携带者。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够说明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为非作歹,而小楼的觉醒,也正好印证了这一件事情。 也就是说,那个“土地老爷”显然是知道竟笼村的村民,是清朝中叶地底恶魔洞涌出来的夜行者残存后裔,然后他先用那麻风细菌,将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麻风病人,随后通过严酷的筛选,通过各种手段,将一部人给觉醒出来。 而其余的人,则变成了这过程中可以牺牲掉的炮灰。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很有可能是无底恶魔洞里残存下来的另外一支脉,想要恢复先祖的荣光,而第二个,则是单纯只是想要收拢一些力量,壮大自己而已。 但是不管如何,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导致那么多人痛苦残生,还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去,这样的家伙,都是应该遭受唾弃的。 即便我们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瞧见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些难以忍受的。 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楼沉浸在丧父之痛中,有心想要去抱住死去的父亲,却又害怕被那麻风细菌给感染到,反复地纠结中,本相消退,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而我与马一岙则在商量,到底要不要进到洞穴里面去。 犹豫了许久,我们到底还是稳了一手,没有莽撞地进去,因为我们也不确定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再有一个,那就是敌人是否也在暗处潜伏着,随时等待着进攻呢? 犹豫了许久,我们还是决定等待,即便洞里有唐道在,或许还深陷于危急之中,不过作为第一届全国修行者高研班的头名,我们还是相信他能够摆脱危险的。 我们耐心等待着,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马思凡盯着李安安一行人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那洞穴里,也是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遭的林子里,一片虫鸣蛙叫。 这样压抑的状态下,我和马一岙都有些熬不住,而那个刚刚觉醒了的小楼,更是双目通红,看着我们,说道:“怎么办?”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问我们了,马一岙有些不太耐烦,问道:“你觉得呢?” 小楼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们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然,我们杀进去?我知道你们都挺厉害的,连东北斌哥都听你们的,你们一定能够干掉那个家伙的,对不对?” 我在旁边听着,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尽管是那个“土地老爷”害了这一村子的人,包括小楼的父亲,但真正杀了他父亲的,恐怕是唐道的人。 我们能怎么办,难道杀了唐道,替他报仇么? 自然不可能。 那茶叶店伙计瞧见马一岙并不答话,突然间恼怒了,怒气冲冲地对我们说道:“你们要是怕死,我就自己进去……” 他觉醒之后,夜行者与普通人的体质截然不同,骤然获得力量之后,心态顿时就有一些膨胀,即便是刚才被马一岙和我联手压制,也并不觉得如何,再加上父亲的尸体倒伏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心中的仇恨不知不觉就酝酿到了极致。 马一岙瞧见他真的想要这么做,忍不住说道:“小楼,你要知道,你是我们花了钱,雇来的,如果你想要拿到尾款的话,那就得听我的话。” 钱。 一谈到这个东西,原本有些冲动的小楼就有些犹豫了。 然而就在我以为马一岙成功将他给劝住的时候,这家伙却突然说道:“狗屁,我爹都死了,要钱有什么用?” 这家伙却是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往下深嵌的洞穴走去,马一岙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站住。” 小楼听见,不但没有停下脚步,而且快步朝着洞口冲去。 马一岙飞身去拦,终究迟了一步,于是紧跟在后,去阻止他,而我瞧见马一岙追着人进了洞穴,不敢单独停留,也放心不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也紧跟着进到了里面去。 我与马一岙、小楼,相差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然而当我走进那洞子里面时,却已然瞧不见两人的身影。 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股阴测测的气息,从里面吹了出来,我以为自己中了幻术,下意识地往门口退回去,结果瞧见外面一样的林子与星空,不远处还停留着刚才那两具尸体,并无异样。 我有些诧异,再往洞子里面走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离我越来越远。 很古怪。 我心中满是惊疑,眯眼打量,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却是脚下的岩石,这儿居然有许多的凹痕,这些凹痕纵横交错,宛如符文一样。 而里面,居然流淌着还未干涸的鲜血。 正是这个,启动了某种法阵,让我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失去了马一岙和小楼的身影。 我犹豫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咬着牙,往里面追去。 第二十八章 白毛僵,巨人观 这洞中无端凶恶,仅仅只是这一进一出的片刻,我就已经失去了马一岙和小楼的身影,只能够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这种古怪的境况,让我不由得小心起来,摸出了手中的熔岩棒,前段发红,将洞子给微微照亮。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山洞子,进入其中的时候,只有很狭窄的空间,而往里走几步,别有洞天,周遭都是岩石,脚下的地上,和周围的山壁、天花上面,居然都有符文,还有壁画,也有浮雕和挂着的旗幡,以及白布涂绘的道家符文。 这些东西,将整个空间装饰得满满当当,有的岁月悠久,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仿佛一碰就会碎去,有的则是近些年的产物。 我有望气之法,不但能够望人,而且还能够望物。 所以我能够感受得到,这些各种古怪的禁锢之法,以及它寄存之物上,是有着力量残存的——有的力量雄厚,涌荡不休;有的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消逝不见。 我在这低矮而狭长的洞子里急速奔走着,走了近百米的样子,我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分叉路口,往左一条路,往右一条路,如何抉择,这变成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刚才传入我耳中的脚步声,已然消失不见。 整个空间,又回归到了一种极致的寂静之中来,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人。 我望着左右两条路口,在熔岩棒顶端那微微红光的照耀下,感觉每个洞口,都如同择人欲噬的野兽一样,充满了说不出来的风险与恐怖。 我停下了脚步,有一些犹豫。 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古怪,我分明是与马一岙前后脚走进来的,但是陡然的一黯,使得我并没有跟住他,这样错乱的空间与时间感,充分显示出了这个洞穴的危险,也证明了我们之前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我们终究还是进来了,而唐道和马一岙,在我心中的地位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唐道,我与他虽然有交情,但还没有到为了他而赴死的境地,但是马一岙却不同,我们之间的交情是一次又一次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我没有办法在他身处危险的时候,置身度外。 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 既入阵中,我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不过在之前的时候,面对着这些古怪的法阵、秘境之内的东西,我都会听从于经验丰富、并且有一定奇门遁甲知识的马一岙作判断,而当轮到我来做决定的时候,我就会发现自己最大的短板,那就是无法选择,犹豫不定。 我经常称赞马一岙有“大将之风”,因为他在面临危机和困难的时候,十分淡定和从容,仿佛这世间没有破解不了的事情。 但当我一个人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选择,真的好难。 但是难,我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凭藉着右边通道里的血迹和脚印,朝着那儿走了过去。 如此走了几分钟,我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 这种臭味,是尸体散发出来的,陈腐而粘稠,我差点儿将肚子里面所有的存货都给吐了出来,而即便是我以极为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但还是感觉脑袋被那臭气给熏得头昏脑涨,脚步轻浮。 我咬着牙,强忍着翻滚不休的胃部,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宽阔的空间,发现在那地上,摆放着两具尸体。 一具仿佛经过防腐处理一般,栩栩如生,还是原来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好像是大学生一样,毕竟胸口别着校徽,穿着也稍显青涩,嘴唇上有着淡淡的绒毛,青葱年少。 而另外一具,则体型庞大无比,肚子听得老高,以至于我瞧不见他的脸面,而在身下,则是一滩黄绿色的液体,绵延流淌,不知道存积了多久,而他的身上,则满是绿毛苍蝇,有少数几只,在上空旋转,嗡嗡飞着,而更多的则伏在了身上,用自己的口器,舔舐着“鲜美”的尸液,仿佛在进行着老饕盛宴。 呕…… 瞧见这状况,我再也忍不住了,隔夜饭从胃部上涌,直接喷溅了出来,拦都拦不住。 这玩意,莫不就是麻七所说的巨人观尸体? 只不过,我见到的这两具,和他看到的,是不是一样的? 我的呕吐惊到了洞子里的苍蝇,只听到“嗡”的一声,一大片苍蝇腾空而起,振动着翅膀,朝着我这边乌央乌央地飞来。 我吐得有些厉害,感觉胃部抽搐,空空如也,而瞧见这些苍蝇,下意识地举起了熔岩棒,往地上一顿,一股威势从中散发而出,将这些苍蝇给逼开了去。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那地上的两具尸体,居然从地上翻了起来。 紧接着,我瞧见左边那一具保持着身前状况的尸体,皮肤开始迅速老化,变松变皱,然后有白色的毛发从里面生长出来,而另外一个因为腐败细菌迅速滋生、形成了巨人观的尸体,则如同一头庞然大物的恐怖野兽一般,也摇摇晃晃地朝着我走来。 我瞧见前者满身白毛,嘴里长出了尖锐的牙齿来,吓了一大跳。 这是……僵尸? 我脑海里掠过了这样的字眼,心中止不住地狂跳,不过即便如此,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和对于自己修为的自信,让我将那恐惧的情绪给压抑住。 随后我紧紧抓着手中的熔岩棒,余光往下,落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上。 砰! 我就像是打高尔夫球一样,熔岩棒猛然下抽,重重地打在了石头上,而那石头在受力之后,陡然飞起,朝着走在前面,那个身高两米多的巨大“胖子”砸去。 石头骤然落到了那玩意的身上,直接砸出了一个血洞来,黄绿色的尸液飙射,然而那家伙只是顿了一下,却又朝着我这边走来。 而与此同时,它身后的那个白毛“僵尸”,已经开始发足狂奔,很快就越过了那巨人观,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唰…… 当那家伙的右手朝着我的脸上抓来时,我方才发觉,这家伙手上的指甲,已经有一寸多长,而且又黑又锐,锋利如刀。 我惧怕那巨人观,更甚于这白毛僵一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自觉凭借着我一身修为,绝对能够不惧对方,更多的,是怕将那巨人观打破,它如同水气球一样的体质,会将那满满的尸液全部都喷溅到我的身上来。 光只是远远地闻着,我都有些崩溃,而如果是弄得我一身,想一想那酸爽,都让我浑身颤抖,不寒而栗。 砰! 为了速战速决,熔岩棒重重地落在了那白毛僵的身上,将它给直接砸在地上,随后猛然压着,不得动弹。 这一下,我用了两门手段,砸下去的手段,自然是九路翻云,而压住对方的,则是武曲破天枪。 对,就是那个天弦道长贩卖的《九玄露》秘籍之中的武曲破天枪。 我有学过贪狼擒拿手,对于同出一门的武曲破天枪,即便是没有见过,也能够感受到同样的思路,所以也能够判定得出来,书上记载的,绝对是真品。 正因如此在前些天,只要是有空的时候,我就会琢磨一二。 而此刻,在压住那白毛僵的时候,我也是用了出来,以棒代枪,将它戳在了地上,随后我发现,这白毛僵,并非是民间传说中的死人变异,驱动它行动的,居然是那些白毛。 而这些白毛并非死物,每一根白毛,都是一条生命,在那家伙如同钢铁的身躯之下,有无数的虫子(细菌)在疯狂蠕动着,给它提供了巨大的力量。 它在挣扎,最终却没有抗得过我的力量。 那些白毛,在熔岩棒逼发出来的烛阴之火燎原下,直接燃了起来,这使得白毛僵浑身颤抖,而随后,一大滩墨绿色的液体从它的身下流淌出来,渗入了地下去。 这一具僵尸,则再无声息。 我刚刚将那白毛僵制服,那头巨人观的尸体,也已经冲了上来。 我往后退,它挥了几拳,墨绿色的尸液飞溅而起,落到地上之后,顿时就生出了腾腾的黑烟来。 我不敢与其正面交锋,不断往后退去,当我退了二十几米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劲风,我听风辨位,避开那一击,却瞧见一个面目扭曲的麻风病人,手持利刃,想要偷袭于我。 这时我的脑子倏然一动,长棒前递,将那人缠住,用缠劲将其黏着,随后猛然一挑,将他朝着那边的巨人观砸去。 我腰腹用力,那人如同出膛炮弹,重重撞在了巨人观尸体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果然如我所料,那玩意就如同戳破的水球一样,尸液飞溅而起,身子直接破了一个大洞,双双跌倒在地。 而随后,我瞧见那个偷袭我的麻风病人想要爬起来,却从那巨人观尸体的身上,伸出了无数粉红色的细线来,将他死死牵连在一处。 随后,两个人居然合二为一,牵连在了一起。 而那麻风病人,口中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再然后,他的身体,开始陡然变形起来。 又一个觉醒的夜行者! 第二十九章 人头流星锤 说真的,夜行者觉醒这件事儿,绝对不会比修行者入门、感受到“炁”,也就是科学上所说的“能量”、杂家中奇门遁甲的“甲”要来得容易。 甚至可以这么说,想要觉醒出老祖宗留在遗传序列里面的血脉,解开那把基因锁,绝对是难之又难。 对于夜行者家族来说,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摸索,特别是血脉纯正的情况下,或许是几率更大一些,但如果是“泯然于众人矣”的隐性基因来说,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稀释,那绝对是相当困难的。 甚至比修行者要难上无数倍。 正因为如此,离别岛的启明蛊,以及一些能够引导夜行者觉醒的法器和手段,方才会如此的珍贵。 而即便是这样,夜行者觉醒的风险依旧很大,一个不小心,就如同踏进了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但是就在这般困难的情况下,我在短暂而有限的时间里,连续瞧见两人觉醒,化作了夜行者来。 从这一点来看,那个“土地老爷”的选择,还真的是没有错。 竟笼村的村民,应该就是清朝中叶肆虐海南岛中部地区那批“妖魔”的后裔,他们的血脉浓郁而纯正,只要经过引导,便有极大的可能性,觉醒成为了夜行者。 瞧见那个麻风病人与巨人观的肥胖尸体融为一体,我心头震撼,想要往后退去,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我回过头来,瞧见那人浑身的麻风瘤子裂开,簌簌下落,露出了煮熟鸡蛋一般白嫩的肌肤来。 而那肌肤,又与那腐烂、散发着恶臭的巨人观尸体融合,粉红色的肉芽不断累积,变化为墨绿色的肤色,而他整个人,镶嵌在那尸体之中,就仿佛穿上了一套腐烂尸衣一般。 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在极为痛苦的觉醒之后,显化出了本相来。 是一头鳄鱼! 短吻鳄,冷厉的双眸散发着幽光,恶心的黏液顺着尸液,从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雪白的牙齿,还有它身上那一件独一无二的尸囊,都显露出了十分凶残的扮相来。 这是一头凶鳄夜行者。 我与它四目相交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惧意。 我知道,夜行者的分级之所以得不到主流人士的认可,就在于夜行者的血脉是有强弱的,这与它本相拥有的力量相关。 就比如说寅虎夜行者,天生就强于其它,那是因为虎啸山林,本身就是凶兽;又比如说传说中的洪荒野兽,就比除“龙”之外的十二生肖夜行者强;再比如说我,一个还算不得觉醒的小妖,即便是面对大妖级别的夜行者,也并不心慌,凭恃的根本,还不就是“灵明石猴”的血脉么? 所以白老头儿和天机处的老人儿,都觉得以前游侠联盟对于夜行者的划分,并不准确。 我知晓这样的情况,所以对于这么一个刚刚觉醒的夜行者,并不敢怠慢。 说不定对方也有将我弄死的手段。 第六感不会骗我。 面对敌人,我并不打算逃离,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口气,结果给那浓郁的尸臭给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下一秒,那家伙已然怒吼着,朝着我这儿猛然扑来。 说句实话,在我眼中,对方这架势,真的就如同一坨移动的翔。 怎么办? 打也不是,毕竟一棒子挥下去,无数让人恶心的尸液和血浆就会飞溅出来,而不打也不是。 毕竟它这架势,是想要我性命。 在这样的纠结情绪下,那家伙已经冲到了我跟前来,生死关头,我终于不再犹豫,长棒前指,一记“先锋手”,想要将对方给震慑住。 两人相斗,气势先行,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对方虽然觉醒,化身为妖,但即便是妖,也就是夜行者,终归到底,还是人。 是人就有人性,有恐惧,有惧怕,有不敢为之的心里。 我这一下,就是要震慑住对方的心灵,让他知晓,与我争斗,是一件极为错误的事情。 我这一棒子撩过去,气势惊人,夺人心魄,却不曾想对方居然不闪不避,就这帮撞了过来,结果那棒子正好就抡到了那尸衣的脖子处。 炙热的棒头,正好撩到了那如同泡发海蜇一样的腐肉上面,顿时就汁液飙射。 紧接着整个巨人观尸体的脑袋,都仿佛要坠落下来一样。 而下一秒,那家伙手中抓着一样东西,朝着我陡然甩来。 黑暗中,我是极尽全力,方才能够把握对方的模样,此刻瞧见那黑乎乎的东西陡然甩来,摸不透到底是个啥,只有往后退去,等我认真打量的时候,方才发现,那玩意居然是就是那件“尸衣”的脑袋。 而连在后面的,居然就是尸衣的整条脊椎骨。 这个家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将那身上那具尸体的整根脊椎骨,连同脑袋,都给拽了下来,当做武器。 我瞧见这家伙把一根脊柱,连同脑袋甩得跟流星锤一样,虽然并不害怕,但还是生出了强烈的惊悸来。 这家伙的心理到底得有多强悍,方才能够如此淡定啊。 他难道就不觉得恶心,不觉得害怕么? 又或者,那具巨人观的尸体里面,其实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说那些粉红色的细线,以及将尸体操纵起来的东西,是不是那“土地老爷”控制人的手段呢? 我心中惊骇着,越发觉得恶心,熔岩棒陡然起势,与敌交手,想要将那人骨武器给砸碎了去,却不曾想彼此相交之下,碎肉和尸浆飞溅之后,那玩意化作白骨,居然越发坚韧起来,完全没有普通骨骸的脆弱。 而这个事实,我方才发现,无论是那脊椎骨,还是颅骨,上面居然都浮现出了许多细碎的凹槽来,那些凹槽彼此相连,最终仿佛化作了某种符文法阵。 它上面的黑点如有生命一般,仿佛有许多游动的小蝌蚪。 果然…… 我与那家伙拼斗着,他手中的人头与脊椎经过几次拼斗之后,甩干碎肉,最终化作了一根“人头流星锤”来。 他也越战越勇,完全不像是简单的村民那般简单。 而此刻的我,身上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一些腥臭难挡的尸液碎肉,心中无比憋闷,终于忍不住了,又呕吐了出来。 胃中的残存得到了又一次的释放,喷溅一般地往外涌出,而那家伙面带得色,越发凶狠起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了,双手抓住了手中的熔岩棒,妖力狂涌,那棒子也变得格外炙热起来。 原本凝固住的熔岩,也化作了流动不息的熔浆。 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僵硬。 对着这个肆意挥洒尸浆的家伙,我冷冷说道:“去尼玛的!” 轰! 熔岩棒带着无边的炙热和火焰,朝着前方猛然砸去,正中那布满黑色符文的颅骨,只听到“咔嚓”一声,却是我的力量,最终打破了对方精心凝炼而成的人骨法器。 而这一下,如同我吹响的冲锋号一般,接下来的我势如破竹,熔岩棒上下翻飞,将对方给屡屡击破。 短暂之间,他已经受了好几处的重击,摇摇欲坠。 事实上,如果在之前的时候,我就这般狂攻,只怕他也是支撑不住的。 只不过我刚才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忌讳,不想太过于激烈,免得染上一身尸臭——废话,换做是任何正常人,恐怕都不会跟一坨翔计较太多。 而此刻我已经变成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破罐子破摔而已。 在我的猛烈进攻下,那家伙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在又一次的交击之下,我将对方“人头流星锤”的顶端,也就是那个颅骨给砸碎之后,他没有再向前,而是转身就跑。 他跑,我自然追,毕竟弄我这一身的尸液和碎肉,就想拍屁股离开,我如何能忍。 双方一追一逃,差不多过了好几个路口,最终又来到了一个宽敞空间内,我终于将人追上,上去就是一棒子,将他给直接砸晕了去。 当瞧见对方倒伏在地,再无爬起来的力量,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方才停歇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打量周遭。 而这一看,我差点儿给镇住了。 这儿,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我脚下踩着的,是八卦之中的“乾卦”,头顶上是七八米高的穹顶,有幽幽光芒,青绿之色,而从上面又落下了八根巨大的锁链来,最终落到了八卦阵的核心之中去。 那核心处,却是一个阴阳鱼的造型,最中间有一个青铜巨鼎,差不多一丈多高,八根锁链,正好就落在了鼎上。 那八根巨大的锁链,正好是锁住了青铜巨鼎。 鼎下,仿佛有一个竖洞。 而鼎身之上,则有文字。 我眯眼打量,发现是很长一篇,而落款的四个大字,我却十分熟悉。 游侠联盟。 我还待上前细看,却给另外一堆物体给吸引住。 人头,累积满满的人头,相互堆叠在一块儿,一眼望去,各种扭曲狰狞的面孔落在上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麻风病人,也有普通模样。 足足三十来个,而最上面的一个,我居然还是认识的。 麻七。 我心中震撼,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我的身后,悠悠说道:“怎么样,对我的作品,满意么?” 我听到,浑身一震,缓缓转过了身子来。 一个挺拔昂首、玉树临风的男子,出现在了倒伏的凶鳄夜行者身边,眯眼打量着我。 我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觉得有一些熟悉。 这人是…… ******** 小佛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好吧,今天加更。 第三十章 物归原主 那人眯眼打量着我,脸色平静,我也盯着他,虽然不认识,却觉得莫名熟悉,总有一种以前见过的感觉。 他瞧见我半天都不说话,却是笑了,先是用脚刨了刨昏迷过去的凶鳄夜行者,皱着眉头说了一声“废物”,随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说道:“很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记忆这么差,居然忘记我是谁了?不过我却没有忘记你,毕竟你在我的人生发生剧变之时,是扮演了很重要角色的,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之中,我都会想起了,翻来覆去地想起你们每一个人,还有乌龟窝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到那人用极为缅怀的语气,说起过往时,我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那个麻风少年,胡车。 对,就是他,那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少年郎,此刻的他,与当初的麻风少年虽然变化很大,气质上截然不同,甚至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但眉目之间的影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残留。 我心中震撼,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盯着对方,然后说道:“这是你干的?” 我指着铜鼎旁边的人头京观,愤怒地说着,而胡车却笑了,说道:“对,怎么样,漂亮么?” 这人,居然就是那个带来毁灭的“土地老爷”。 我瞧见他毫不在乎、甚至还有点儿想笑的态度,当时就恼了,大声喝问道:“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忍得下心来呢?” 听到我的质问,胡车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死死盯着我,然后缓声问道:“我当初,与这世间又有何冤仇,为什么人人都那般对我呢?我难道就不无辜了?” 我说你既然已经尝过了人生险恶,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胡车却笑了,指着那满满当当的人头,然后笑着说道:“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我杀的啊?这帮人,只不过是禺疆秘境不称职的守陵人后裔而已,他们玩忽职守,没有忠于自己的职责,甚至淡忘了自己的身份,最终死在了那些觉醒者的手中,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胡车的话语,我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头,大部分都是来自于那个所谓的麻风村,而凶手,恐怕就是那些觉醒过来的夜行者们。 胡车用最为残酷的办法,让那些人自相残杀,将他们血脉之中的基因锁给解开。 不服从者,又或者没有能够决心的人,就会死去,成为累积京观的人头。 他们最终成为了一块“砖”。 好狠的家伙。 只不过…… 他刚才说什么,禺疆秘境的守陵人? 这儿就是禺疆秘境? 我有些诧异,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在崖山找寻许久,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的禺疆秘境,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是真的么? 我满心疑惑,而随后,我才发现在胡车的身后,涌出了八个身影来,每个人都穿着青衫,脸无表情。 而其中一人,我居然还是认识的。 那个大脑袋的年轻人覃东骏,他曾经在海南观音法会上面,一个消息卖了五百六十三万。 关于禺疆秘境的消息。 当时我们知道之后,甚至还想要参与其中,但最终还是因为囊中羞涩而没有成功,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居然是胡车给放出去的,这个覃东骏,分明就是他的人。 只不过,这家伙放出去的,到底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呢? 既然知道地方,为什么不一个人偷偷吃独食,何必还弄出这么多的名堂来呢? 最主要的,是这个胡车,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就算是天性邪恶嗜杀,也不会垒出这么一个京观来的。 这是在……祭祀? 和当初在霸下秘境之中用活人来祭祀,将门打开一样,这家伙是准备用修行者、夜行者的鲜血来祭祀开门么? 我心中震撼,但并不觉得惊惧,毕竟这一身本事在这里,又经过了几场艰苦卓著的战事,已经将我的信心给磨砺了出来,所以即便是敌众我寡,我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忧。 自信,本来就是需要一点一点磨练出来的。 我熔岩棒前指,冷冷说道:“怎么,你是不是也想要像对待他们一样,对付我呢?” 胡车微笑着说道:“你原本是在我计划之外的人,我对你,并没有太多仇恨,不过你既然如那帮人一样贪心,一头撞进来,自然也怪不得我。说起来,我这儿,倒是还差了一点儿,若是你能够填上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他挥手,那八人已经将我给团团围住。 我瞧这帮人的身手,发现个个都很强,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多的帮手。 光竟笼村一地,是整不出这么多人来的吧? 而且那帮人与胡车,可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如何能够臣服在他手下呢? 不过话说回来,从当初我与胡车短暂的认识中,我就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从小就在恐惧与仇恨之中长大的男人,天生就有着深沉的心机,与我到底还是有着许多区别的。 他仿佛天生就适合领导的角色,心冷手黑,没有任何的顾忌。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墨迹,扬起手中的熔岩棒,冷然喝道:“想要用我的性命来填你的欲壑,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说罢,我陡然前冲,朝着那家伙杀去。 胡车平静地看着我,当我冲到了他身前之时,他用脚猛然一拨,将那地上的凶鳄夜行者给踢开之后,双手一转,朝着我猛然推来。 轰…… 一股铺天盖地的气息,朝着我兜头盖脸地扑来。 我手中的熔岩棒高高举起,却发现劈不下去了,因为对方拍来的劲浪,让我有一点儿立足不稳,甚至整个人都在晃荡,想要往前再进一寸,都显得如此艰难。 我奋力向前,却如同人行于汹涌水流之中,但其余人却并不受限,从周遭左右都扑了上来。 我发现难以再继之后,立刻转变了方向,手中的熔岩棒在这一瞬间陡然点燃,化作一束燃烧的火焰,朝着周遭几人点去。 这个时候,我用上了熔岩棒本身的力量,以及烛阴之力,终于勉强扛住对方的架势,然而胡车显然是不想给我太多发挥的空间,大声张罗着,那几人立刻合作一处,各自提着一把粗糙铁剑,连作剑阵,朝着我生扑而来。 这帮人修为不高不低,倘若是平日里,我运足气势,几个回合就能了结一个。 然而他们融合一处,又在胡车的掠阵之下,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来,给予了我极大的压力。 我凭借着九路翻云的手段,勉力抵挡,到了后来,后背中了一剑,火辣辣的,顿时就恼怒起来。 我不再留手,当下也是猛然怒吼,将一股气血冲出,热力燃烧,将我整个身子都给点燃起来。 那烛阴之火,将我身上和衣服沾染的尸液全数蒸发,衣服也燃破,六甲神将汇聚的金甲浮现在了我的身上来,将我整个人给烘托得如天神一般。 那胡车瞧见,并不惧怕,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很好,我还担心实力不够,未必能够冲破当年那些老家伙留下的禁制,没想到你这居然还身负烛阴之火,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不大了。” 我浑身烈焰,正处于实力巅峰之时,整个人的信心膨胀到了极致,挥棍而上,九路翻云,想要打破敌人的封锁。 事实上,我此刻的爆发,也着实是让对方有些反应不及,连续几次交手,直接将对方的剑阵给打破,随后我猛然出了一击,将一个络腮胡的男子头颅砸碎,人直接就给敲死了去。 一击得手,我还想要继续辉煌,却不曾想这个时候,胡车冲了出来。 他也用棍,用的是金丝楠木棍,上面布满了游动的古怪符文,与我不断交击。 我与他应下,两人相搏,不断攻击,他在棍法之上,略逊于我,但对于这玩意有着天生的悟性,而且在力量上,更是强上许多,我与他交手,随着时间的持续,渐渐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而突然之间,那家伙大声喊道:“看招。” 我感觉到一物倏然飞来,陡然心惊,下意识地挥棍去挡,却发现那物居然绕过了我的棒锋,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胸口处。 啊…… 我如遭雷轰,整个人腾空而起,横越十数米,后背重重砸落在了那铜鼎之上,发出了一声“嗡”然之声,然后滑落下来。 击中了我的那东西腾然而起,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方,里面有青紫色的光芒落下,将我的身子给定住。 我抬头打量,这才发现,制住我的,不是旁物,正是那霸下妖元。 被胡车夺走的那物。 我这边落败,其余人立刻迅速冲来,掏出软筋绳,顾不得我身上灼热的火焰,将我给紧紧捆住。 随后胡车走上前来,在我胸口戳了两下,将我的血脉截住。 他俯身过去,拾起了我的熔岩棒来。 那熔岩棒满身炙热,唯有我能拿,胡车抓了一下,给烫到,不过他却并不惧怕,右手一招,从那炼化过后的霸下妖元之中,吸来一股力量,将其包裹住。 他认真打量着那棒子,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霸下大圣的那玩意,居然是被你给拿走了,哈哈哈,如今落在我的手上,可不就是物归原主么?” 什么,霸下的那玩意儿? 第三十一章 逃 我被胡车的话语给惊到了,而随后发现他用那霸下妖元的气息,将熔岩棒给包裹住,没多一会儿,这棒子居然失去了炙热的气息,化作了一根普通的石棒子来。 胡车拿在手里,发现那熔岩棒依旧不臣服,还在嗡嗡颤动,仿佛随时都要脱离掌控。 他并不惧怕,死死抓住,反复打量,然后说道:“此物跟你多时,有了自主的意识,不过相信被我炼化之后,应该就能够为我所用了……” 他将熔岩棒往地上猛然一顿,然后看向了我。 此时的我,被那霸下妖元给镇压住,难以动弹,脸色憋得通红,胡车得意地看着我,说道:“怎么样,被我压得死死的感觉,很难受吧?” 我知道自己估计完了,不过以胡车这人坚忍的性子,就算是我跪地求饶,他也不可能大发慈悲,所以也不低头。 我咬牙说道:“当初我们帮你报仇,几次帮助你,而你却屡次三番地对我下毒手,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性格,就算是杀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也会下来陪我的,我等着你呢……” 听到我的话,胡扯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你说得真搞笑,当初你们找我,真的是要帮我报仇么?哼,不过是想要我来带路而已;至于性格……在当今天下,故步自封,讲什么仁义道德,这才死得快呢,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如此想来,我还是做一个祸害,比较好一些——而且,我们两人,本来就相冲,有你无我,有我无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你也别怪我。” 我听到,不由得一愣,说为什么? 胡车看着我,哈哈一笑,却不回答,而是挥了挥手,然后对手下说道:“别顾着那个死鬼了,赶紧干活。” 刚才他的手下,有一人被我敲死,其余人心中戚戚,不过在胡车的逼迫之下,不敢多言,便走上前来。 他们将我给押着,来到了青铜巨鼎的跟前,那儿有一级台阶,三个软木垫,我被押着,在那霸下妖元的镇压下,跪倒下去,脑袋给按倒在了中间的那个软木垫上。 而随后,又有两人给推了过来,一个是白发苍苍,不知道多少岁数的老人,而另外一个,我居然认识。 安娜。 就是我们一直在找寻的安娜,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她,此刻居然也给押解过来,随后给推到在了地上,将脑袋按在了软垫之上。 安娜过来的时候,显然也是认出了我,她拼命挣扎着,不过给绑得死死,嘴又给堵上了,终究还是挣脱。 她,也是祭品之一。 我们三人给押着,跪倒在地上,胡车挥了挥手,走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神汉,那家伙穿着一件满是符文的大长袍子,手中拿着一杆招魂幡,围绕着我们,以及旁边的人头京观,在不断跳跃着。 他口中念念有词,唱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语,没多一会儿,那家伙手中的旗幡猛然一挥,口中发出了夜枭一样的怪叫声来:“吉时已到,上祭品!” 一个袒胸露乳、满身肥肉的壮汉,猛然举起了一把刑斧,高高举起,朝着我身边的那个老人猛然落下。 咔…… 一声轻响,那老人的头颅给刑斧斩下,骨碌碌往前滚去,最后落在了青铜鼎下。 死者的豁口处,一腔热血喷溅,落在旁边的我和安娜身上,也落在了青铜巨鼎之上的锁链,以及符文之上,使得那锁链开始颤动,哗啦啦地摇晃了起来。 青铜巨鼎也跟着抖动,如此一来,整个空间都在颤抖,不断有石头从上方簌簌落下,砸落地上,碎石满地。 胡车紧紧抓着我的熔岩棒,状若癫狂一般地大笑着。 我因为被按倒在地,只能用余光打量,并没有能够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而随后,我听到那个神汉厉声喊道:“第二个!” 那刀斧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大刑斧,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陡然收缩,想要奋力激发妖力,然而却被胸口两处穴道给卡住,而头顶上的霸下妖元散发的巨力,也让我完全无法动弹。 我挣扎无果,心中陷入了绝望。 我感觉死亡离我,只有一步。 只要那刑斧从头上落下来,我的这一生,恐怕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略过了无数张脸,从小到大,无数让我印象深刻的人物,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掠过,而最后,定格到了一张让我想象不到的脸来。 唐道? 为什么是他呢? 我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恐惧、害怕、释然、不舍……种种情绪交汇在一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然而当我瞧见唐道的身影时,却还是有些诧异。 而随后,我方才发现,这并非是我临死之前的幻觉。 这是真的。 唐道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先是一脚将那刀斧手给踹飞,随后猛然一爪过来,将我身上的绳索给抓断,又挥手,一大片乌红色的浆液,落在了那散发青紫色光芒的霸下妖元之上。 那颗拳头大的玩意被浆液洒中,开始剧烈颤抖,随后猛然朝天飞去,重重地撞在了穹顶之上。 咚…… 一声闷响,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而洋洋得意的胡车,也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来。 唐道俯下身来,伸手在我的胸口处按了两下,我感觉到血脉顿时通畅了许多,当下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反手过去,将安娜身上的绳索也给解开。 安娜被绑得太久,身子发僵,绳索解开之后,趴到在了地上去。 等她爬起来,将嘴里的布条扯下,刚要说话,这时胡车等人已经回过神来,他愤怒地大骂道:“不是把他给困住了嘛?为什么还能让他出来,坏我好事……” 不远处又跑来几人,我打眼一瞧,又发现了一熟人。 汪小飞。 那个哄骗了我们前往南梗苗寨的家伙,此时此刻,居然跟在了胡车身边,而他被打断了的双腿,此刻也完好如初,健步如飞。 我瞧见他身上有光芒流溢,显然也是变成了夜行者。 这家伙…… 所有的事情,到了现在,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而造成这些事情的,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这个曾经无比弱小的麻风少年。 胡车对周遭的人破口大骂,而他的那颗霸下妖元被唐道泼了脏血之后,有些不受控制地到处乱窜,打在了岩壁之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整个空间都为之轰鸣,仿佛随时都要垮塌下来一般。 我抓着安娜的手,将她往身后推去,然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道眯眼打量着这一帮冲上来的人,低声说道:“我受了伤,恐怕撑不住了,一会儿由我来应付,你想办法逃走吧。” 我左右打量,不由得苦笑,说逃?往哪里逃呢? 这里到处都是敌人,还有一个莫名厉害的胡车,而我失去了熔岩棒,凭什么逃? 说是这般说,我却并没有放弃抵抗,而是俯身下去,拾起了那根刑斧来,猛然一挥,荡开一众人等,却不曾想胡车愤怒地冲将上来,抓起了我的熔岩棒,朝着我恶狠狠地一棒子砸来。 刑斧与熔岩棒陡然相撞,直接崩溃,斧头与斧身断裂了去。 眼看着棒身临体,我不退反进,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熔岩棒。 我双手交触,死死抓着熔岩棒,然后身体里的烛阴之力疯狂涌出,那熔岩棒瞬间又化作了炙热,胡车受烫,大叫一声,往后退去,而我则抽回了熔岩棒,拿在手里,却不曾想那霸下妖元在半空中晃悠一圈,朝着我们这边倏然射来。 我知晓这玩意的厉害,赶忙躲闪,那妖元轰中了我们身后的青铜巨鼎。 轰…… 一声巨响,那霸下妖元落在了人头京观之上,那些面目狰狞、惊悸的人头散落一地,青铜巨鼎整个儿,居然直接掀翻起来,三足离地,悬于半空之中,被那八根锁链死死拉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有一根锁链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断了。 这玩意就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一根锁链断掉,而其余的也都纷纷碎裂,漫天的锁链飞起,而青铜大鼎滚落在一边,露出了下方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竖井洞穴来。 胡车瞧见,怒声大吼,朝着我们这儿冲来。 我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惨呼,却瞧见唐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口中喷血,脸色苍白。 而安娜也趴倒在了地上去。 我扬起熔岩棒,朝前猛然一击,将胡车给击退了去,转过头来,瞧见唐道将地上的安娜搀扶起来,冲着我喊道:“走!” 他居然毫无畏惧地直接跳下了那洞穴里去,我瞧见胡车双目赤红,那霸下妖元也给他吞服入口,一股气势喷薄欲出,知晓此刻的胡车如日中天,我难以战胜,没有再多犹豫,也跟着往那露出来的竖井一跃而下。 人入其中,黑暗瞬间将我笼罩。 世间万物,与我一同坠落深渊。 第三十二章 地下妖府 无数的黑暗将我给紧紧抱住,我感觉到呼吸紧促,让我无法释然,而不断往下的坠落感,也在冲击着我的思维,让我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地累积着。 不过就在我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砸死的时候,却感觉到身下有一物将我给承托了住。 尽管那玩意并没有承住我的下坠之势,再一次地落下,但没过多久,又有一样网状的东西,将我给再次兜住。 如此几次之后,我的坠落之势终于缓解许多,这才集中起精神来。 我往下打量,发现将我给兜住的,居然是厚厚的蜘蛛网。 这蛛网看上去比普通的蛛网要厚实许多,就像是吊床一样,到最后的时候,我落在其中一片上,发现蛛网粘稠,将我给紧紧粘连在了上面 而随后,我听到不远处有惊呼声传来,扭头望去,发现先跳下来的唐道和安娜两人,也落在了蛛网之上。 我赶忙想要爬起来,却发现那蛛丝粘稠,将我给死死粘连在上面,完全动弹不得。 我之前将身体里的烛阴之火迸发而出,身上的衣服燃烧殆尽,剩下了冰蚕丝内衣来,剩下的蛛丝并没有黏住那衣服,却将我的手脚都给粘住。 我活动了一下,发现蛛丝与手脚粘连处,猛然一拉,便有无数的丝线牵扯,让我无法挣脱。 这是…… 我有些诧异,越是想要撤离,发现越难挣脱,而不远处的唐道和安娜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这些蛛网虽然将我们下坠的重力势能给抵消住,让我们不至于摔死,却将我们都给控制住了,走脱不得。 我害怕胡车那小子也会跟着跳下来,想着赶紧逃离,拼命挣扎着,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安娜那儿传来了惊悸的叫声。 我偏头望去,却瞧见黑暗中涌出了十几头蜘蛛来。 那些玩意足有洗脚盆一般大小,有着细长的节肢,踩在了那蛛网上,从四面八方地浮现,涌到了这边来。 我从上往下望,瞧见那些蜘蛛背后的花纹很是奇怪,仿佛一个带着古怪笑容的脸。 安娜对于这些虫子,有着深深的恐惧,惊声大叫着,而这样的叫声无疑惊扰到了那些人脸蜘蛛,纷纷朝着她和唐道涌了过来。 我瞧见唐道脸色苍白,知道他在破阵而出的时候受了伤,先前将我从那刀斧手的利刃之下救下,已经是极限,此刻疲惫不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窘境,他的脸上依然还是恬淡的表情,仿佛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危险,在他面前,都如同浮云一般。 即便是生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瞧见这一幕,没有继续等待,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熔岩棒点燃,炙热的火焰舔舐着缠住我的粘稠蛛网,那坚韧无比的蛛丝在火焰面前,无法坚持,迅速消弭,而我也一跃而下,落到了唐道和安娜落着的蛛网上,挥舞着熔岩棒,将这些蜘蛛给赶开。 这些蜘蛛原本跃跃欲试,无端凶恶,然而在发光发热的熔岩棒面前,到底还是有些恐惧。 它们开始往后退缩,没一会儿,窸窸窣窣的,不见了踪影。 我用熔岩棒帮助唐道和安娜解困,随后低头望去,瞧见下方的十几米深处,却是水面。 我说道:“下水?” 唐道赶忙摇头,说不行,我害怕水。 我说没事,我可以让你不用接触水面的, 我说的,是我身体里的癸水之力,能够避水,然而唐道却对我说道:“你不用管我,带着这个孕妇,保证她的安全就行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朝着不远处的山壁跳去,随后,他落在了垂直光滑的山壁上,却能够紧紧挨着,如履平地一样。 我瞧见他这手段,心中叹服,却无法有样学样,只有回过头来,对着安娜说道:“你抓住我的手,别害怕,我保护着你。” 安娜很是惊慌,摇头说道:“不,不……” 我担心胡车会追过来,没有给她太多解释,纵身一跃,往下跳去。 两人跌落水下,冰冷的水立刻将我们给淹没,而在那一瞬间,我将身体里的癸水之力启动,那力量将我和安娜给紧紧包裹,形成了一个气囊,随后两人在短暂的浮沉之后,浮出了水面来。 安娜瞧见这般境况,则连连大叫道:“oh-my-god!” 我制止住她,说道:“这里很危险,别乱叫。” 安娜依旧控制不住惊讶的心情,不断地吸着凉气,而我则拖拽着她,往不远处的岸边游去。 唐道也攀着那光滑的墙壁,朝着这边汇合过来。 十几秒钟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岸边,瞧见这儿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仿佛是某种天坑一样,头顶上并非山壁穹顶,而是一层薄膜似的东西,有幽蓝的光芒从头顶上洒落,而不远处居然还有许多无顶房屋,一大堆的建筑群之中,一座高高耸立的石像尤为醒目。 还没有等我仔细打量清楚,刚才我们身处的那地方,又传来了动静。 我抬头望去,却瞧见又有几个身影,从上而下地落下,有的落在了蛛网之上,而有的人则直接落到了水里去,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以及飙射而起的水花来。 瞧见这状况,我赶忙拉着安娜往岸边走去,而此时,我听到不远处,却是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有人赶过来了。 这是…… 还没有等我打量清楚,唐道从山壁上一跃而下,落到了我的身边,对我低声说道:“走,跟我来。” 我对唐道的直觉很是信任,知晓这家伙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趋吉避凶,于是将安娜扶了起来,跟着唐道朝着左边走去。 这儿的空间很大,我们往左边跑了二十几米,前面出现了一片巨石林,这些石头小的半米高,大的甚至有五六米,错落堆叠,落在此处。 唐道带着我们进入其中,让那岩石将我们的身影藏住,随后几个跃身,跳到了山石之上去。 我将安娜藏好之后,回过头来,瞧见从那片那古怪的无顶建筑群中,跑来了十几个高大的身影,那些家伙模样古怪,虽然直立,却不似人型,有的一跃好几米,显示出了极为强悍的身体素质来。 我瞧得心惊,而头顶上的唐道却说道:“别激动,这就是山精野怪,与世隔绝的夜行者家族。” 啊? 我抬头望去,说什么意思? 唐道说道:“夜行者其实分作两种,一种是融于世间、生活习性基本上已经和人类无异的夜行者,通常情况下,都是以人类面目示人,我们就是这种,从根本上来说,我们的意识形态,与普通人完全没有两样,差不多算作是少数人种而已;而另外一种,则是完全与世隔绝,从源头上来说,就已经跟人类有所区别,平日里多以本相存在,茹毛饮血,意识里面的兽性更多一些,对人类也没有什么认同感。” 他瞧见我还是有一些不解,便说道:“也就是说,它们完全没有融入过人类社会,也不想融入,也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妖怪——我之前在神农架的时候,遇见过一群人,便是如此,相当凶残嗜杀……” 他跟我们解说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冲到了水中去,然后开始拼斗起来。 我遥遥望去,瞧见跟着下来的,果然是胡车,那家伙与这边的山精野怪们拼斗了几下,突然间将霸下妖元高高祭起,口中大声呼喊着。 他说的话很古怪,很多音节十分拗口,让人听着十分迷糊,完全听不懂。 而这个时候,唐道却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道:“他说的,是妖语。” “妖语?” 我一开始听着有些出戏,随后反应过来,说妖族语言? 唐道说对,那家伙是想要凭借那颗珠子,来压制这帮没有见识的乡巴佬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点头,说知道,是霸下妖元? 唐道吸了一口凉气,说难怪他有这么多的把握,原来压箱子的手段,还真的是多啊——他们谈妥了,我们得走了。 他说罢,跃下石头,朝着石林深处走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判断出胡车搞定了这帮人,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也是容不得久留的,所以点头,搀扶着安娜往林子里面走。 这儿的空间很大,给我的感觉,比渝城奉节县的小寨天坑还要广阔一些,头顶有蓝光,地下也有植物,大多都是一些苔藓和蕨类植物,以及一些蘑菇之类的。 我们往石林里深入,走了差不多五百多米,终于挨着厚实的山壁,发现这山壁之上,居然也有许多窟窿和孔洞,大大小小,不知多少。 别的不说,人藏在里面,问题不大。 唐道带着我们找到了一处离地三米高的洞口,三人进入其中之后,唐道跌倒在地,我走上前,问道:“你怎么样?” 唐道将胸口的衣服扯开,露出了两个黏糊糊、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来,眉梢微微上扬,说小事。 话音刚落,他双目翻白,直接就昏迷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唐道的底牌 刚才还在说“小事”呢,结果转眼就昏迷了过去,这样的情况,让我着实明白了ad钙奶少年那常人所不能比的“淡定”,到底有多么根深蒂固。 嘴硬。 不过随后我就发现,他胸口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此刻,居然开始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我发现他身体的组织细胞十分活跃,不停地蠕动着,那污秽的血被挤出来,新生的肌肉和皮肤在不断构建,这速度虽然比马一岙那“金蝉子”体质要差上一些,但相对于旁人来说,却又强大太多。 九命猫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淡定,强大的愈合和再生能力,让他能够应对太多的危机,从而能够淡定自若,无惧一切的挑战。 想必之前他应对中州大侠邹国栋时,也是依靠着这样的手段,出奇制胜,方才能够拿下对方吧。 我对唐道又有了新的认识,只不过他的伤势着实是有一些严重,而且受伤之后,居然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奔走这么久,所以“病来如山倒”,身体机能陷入自我保护之中,也就是昏迷之后,一时半会,倒也没有能够醒过来。 我瞧见唐道的体质特殊,用不着担心太多,便将他放平在地上,随后看向了安娜,开口说道:“我们,应该算认识,对吧?” 安娜点头,说那天在酒吧里的时候,瞧见你们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来。 我说哦,那为什么不过来打招呼呢? 安娜苦涩地笑,说我们认识的时候,比较尴尬,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当时你不过来为难我,就已经很不错的啦,我又何必跑过来,给你增添烦恼呢? 我说那天和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女孩,叫做魏晓琴的,她后来死了,我们怀疑是你下的手,所以顺着线索找到你的住处,发现你也失踪了。 安娜并不意外,对我说道:“对,我亲眼看到她死的——杀他的人,是那个叫做‘土地老爷’的。” 安娜虽然是俄罗斯人,但一口纯正的东北腔,对于“土地老爷”这四个字,表达得倒是无比清楚,我叹了一口气,说她当时瞧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对吧? 安娜点头,说那帮人在追我,她正好就撞上了——我当时是想要救她的,只不过,你知道,这些人,太强大了…… 我盯着安娜,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安娜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在寻找正好处于孕期的人,而且这个女人最好是修行者或者夜行者,凑巧我就是,所以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那帮人就一直在穷追不舍;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最后都瞒不过他们——那个土地老爷,是个极为狡诈和聪明的家伙,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之一,比我们家族的同龄人强太多了……” 我瞧见她满脸的敬畏之意,知晓在失踪的这些天里,安娜应该是吃了很多的苦,方才会这般畏畏缩缩。 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目光下移,落到了她的肚子上来。 这肚子高高凸起,使得安娜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然而在胡车的眼中,这样的美好却是要被用来祭祀,打开那无底恶魔洞的封印。 而我,也差点儿成为了其中的祭品。 现如今,胡车误打误撞,终于开启了封印,而且还和地下的这些“山精野怪”汇合,照唐道的意思,那家伙显然已经跟这些与世隔绝的夜行者接上了头。 那么然后呢? 这儿就是那禺疆秘境么? 我心中满是疑惑,不过却不得不耐心等待,随后与安娜闲聊,得知这肚子里面的孩子,的确是马思凡的。 安娜对于马思凡的评价特别高,她从未有见过中国男人,如同马思凡一般威猛,不但有着欧洲人的体质,而且还有这让人难以想象的韧性,她在那一晚上,过得十分开心。 大概是接受了西方教育的缘故,对于房事,安娜说出来毫无顾忌,没有半分羞涩,反倒是作为听众的我,表示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我心里有些无语,毕竟两人的讲述南辕北辙,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随后我告诉安娜,说她家族的人,正在通过官方渠道找寻她。 安娜表示,即便是能够脱离危险,她也不愿意回归家族。 她之所以来到中国的最南方,是想要将孩子给生下来,然后找到孩子的父亲。 她想要和孩子父亲长期的生活在一起。 之所以如此,除了她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父亲产生了深刻的眷恋之外,还因为他们家族对待新生儿十分的残酷,从小就会给予各种标准的培训,磨砺他们的心志和感情,确保大部分家族后裔,能够顺利觉醒过来,成为一名高贵的“狼人”。 安娜从小也是接受过那样的教育,经受过无数的磨难。 这里面的细节,她没有跟我说太多,但瞧见她眼神深处的恐惧,我也能够知晓,她觉醒过程之中,恐怕是经历了许多恐怖的事情。 安娜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一次经受那样的恐怖,所以才会选择逃离。 听完她的叙述,我的心中有许多的感慨,其一就是关于夜行者的觉醒,虽然延存至今的夜行者家族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过最主要的思路,恐怕都是让后裔在生死边缘徘徊,强烈的情绪冲突之下,才能够解开那牢固的基因锁。 而第二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妹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对于她来说,她跟马思凡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内中许多情感牵连;而对于马思凡来说,他与安娜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 就算是有什么瓜葛,那也是“相逢一炮泯恩仇”,天亮之后,大家各说再见,该干嘛干嘛去。 所谓“长期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是她的“想当然”而已。 不过安娜大概也是知道这事儿的,所以才没有尝试着去找寻马思凡,而是留在崖山,准备将孩子给生下来,到时候再去找他。 这是准备打亲情牌啊。 我心中了然,不过也没有多说,如此聊了一会儿,我问询安娜的身体状况,她告诉我并无大碍。 果然,老毛子的女人能顶大半边天,这事儿还真的不只是传说。 别说之前的遭遇,就刚才的那些,挨东方女人身上,指不定早就歇菜了。 我们藏在山壁的孔洞之上,没过多久,我瞧见有人过来搜索,便将唐道和安娜往洞子深处拖去,发现往里一走,里面也是迷宫一样的错乱,十分复杂。 我不敢走远,就在拐角处停留,随后从八卦袋里掏出了种种补给来,顺便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安娜瞧见这神奇一幕,自然又是连连惊叹,只不过她知晓此处危险,不再出声。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之后,我掏出药箱来,让自告奋勇的安娜帮我处理背上的伤口,又让她给唐道整理一下,随后我摸回了山壁旁边的口子去,却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什么情况? 我满心惊诧,放目望去,却发现拼斗已经结束,一群大汉,押解着两个人从西南方向走去。 这儿头顶有蓝色天光,我眯眼打量,瞳孔收缩,很快就将远处的景象瞧清楚,这才发现,被押解的那两人,居然是霍京霍二郎,和他的跟班查理杜。 怎么会是他们? 瞧见人的一瞬间,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尽管南海观音法会之上,霍二郎和查理杜,包括他们的保镖头子西门越是出现了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跟这禺疆秘境,没有任何的交集啊? 除非是…… 胡八万那老狐狸瞧出了这里面有些古怪,将那禺疆秘境的消息,转卖给了霍二郎。 只不过,这里面到底又有着什么变故,使得消息的散播人胡车在辛辛苦苦地寻求祭品破门,而他们却出现在了这里? 我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但其它又没有能够搞明白,而这个时候,我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我听说你跟港岛霍家有些冲突,但瞧你这样子,跟那霍家现如今的话事人,关系仿佛不错的样子——你在担心他?” 我猛然一回头,才发现刚才昏迷不醒的唐道,此刻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悄然无息,只不过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 果然不愧是猫妖。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矫情地问他身体状况,而是说道:“他人还不错,思想也比较先进,我与霍家的冲突,更多的是和他父亲霍英雄。” 唐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怎么,要救他么?” 我说这边的夜行者太厉害了,只怕…… 我有些担忧,而唐道却开口说道:“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罢,他跳出了洞口。 第三十四章 妖府浮世绘 唐道跃下了洞口,瞧见我没有动,回过头来,看我,说怎么? 我指着洞子里面,说安娜呢? 他愣了一下,说你们很熟悉? 我说你过来,不就是负责找她的么?再说了,把一个孕妇扔在这里,不太好吧? 唐道说道:“做事呢,瞻前顾后,拖拖拉拉,能干成什么?再说了,我已经跟她沟通过了,让她好好藏着,一会儿再来接她。” 我并非是黏糊之人,听到唐道的话,觉得有理,于是跳下山洞,跟着他往石林里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石林的阴影处小心走着。 之所以将我们所处的空间,称之为“天坑”,而不是洞穴,是因为这儿真的很大,鬼知道这五指山下,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地下空间,但我们这一路摸过来,小心翼翼,差不多都花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方才摸到了先前瞧见的那一片建筑群。 那一片建筑群,高低错落,但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顶无盖。 显然,这儿不用担心下雨的问题。 百十栋房子的中心处,有一座巨大石像,先前走得匆忙,来不及仔细打量,而此刻我和唐道摸过来的时候,四处张望,小心翼翼,方才瞧清楚这石像的真面目,却是一座巨大佛像。 这佛像跟乐山大佛相比,自然是算不得大,但与平日里我们在庙宇里瞧见的金身菩萨而言,又显得十分巨大。 这样的山洞里,为什么会供奉着一尊巨佛呢? 我心中惊讶,而唐道却如同一只灵敏的大猫,悄无声息地在石林中穿梭着,没多一会儿,他左右打量一番之后,朝着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跟着他,摸到那边的建筑物群去。 我心中紧张无比,但是在唐道这个年岁小我许多的夜行者面前,却又不肯弱了气势,于是小心翼翼,低伏着身子,快速行进着。 没多一会儿,我们接近了最边缘的房子,我贴着墙壁边儿上,用手摸了一下,发现这玩意是碎石、泥土和……贝壳碎片浇灌出来的,十分坚硬。 贝壳碎片,是什么鬼? 我心中震撼,而这个时候,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唐道拉了我一把,将我给拽到了旁边去。 我与唐道两人藏在一处豁口处,瞧见有两个小孩儿一边打闹,一边争抢,我探头望了一眼,瞧见他们争抢的东西,居然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两个小孩都是人类模样,只不过身体有某些特征没有退化,一个脑袋硕大,而另外一个,两只腿瘦得跟麻杆一样。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肥胖的妇人出现,她的下半身居然是螃蟹一般的脚,横着走来,手中抓着一把奶糖,大声嚷嚷着。 她说的话,每一个音节我都能够听清,但组合在一起,我却完全听不懂。 妖语。 我转过头来,瞧见唐道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几人离开之后,我低声问道:“你听得懂么?” 唐道点头,说当然,我以前的时候,就曾经在这样类似的地方待过,你觉得呢? 啊?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说你以前也是野妖? 唐道冷冷说道:“我们称自己为血统纯正的夜行者。” 我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忌讳,愣了一下,还待再问,唐道却说道:“与其关心我以前的事情,还不如多看看周围吧,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依照这帮人对外来者的仇视程度,我们绝对活不出去。” 我说那胡车又怎么可以呢? 唐道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胡车那家伙的手中,拿着的,是妖族大圣霸下的内丹,这玩意在夜行者界,特别是与世隔绝的山野夜行者群落里,简直就是如同佛陀舍利子一样的存在,你觉得那帮人会对他动手么?”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怀念起了朱雀来。 如果她在的话,我们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同老鼠一样,偷偷摸摸,不敢露头了。 我心中有些思念,不过很快就将这股情绪给压了下来,随后唐道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往前走。 这家伙本就是山野夜行者聚居点的出身,对于这些布置仿佛十分熟悉,没多一会儿,就带着我来到了一处看上去颇为宽敞的院落边儿上。 随后他带着我们爬上了一处两丈高的土堆。 这儿算是一个小制高点,从这儿能够瞧见大半个聚居点的景象,包括中心那尊大佛。 我忍不住朝着那儿打量过去,却瞧见在大佛的脖子上,居然盘踞着一条水桶粗的大蛇,那玩意满身青绿,落在大佛之上,如同多了一条绿色围巾一般。 我的目光去找寻那玩意的脑袋,发现居然不是蛇。 没有什么蛇的脑袋,是长角的。 是……传说中的,龙么? 我有些惊奇,而唐道瞄了一眼,低声说道:“蛟而已,跟龙差得远了。” 蛟? 听到这传说之物,我依旧很好奇,不过瞧见唐道不屑一顾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之前遇见过么?” 唐道不答,而是指着不远处的院落,说他们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瞧见刚才被押解过来的霍二郎与查理杜两人,被押到了那院子里来。 不过那帮人显然没有施加暴力,而是意见相左,大声吵闹着,不知道有什么可争执的。 我因为听不懂夜行者的原始语言,所以一头雾水,但大概能够感觉得到,这儿分作了两帮,一部分人想要立刻处死霍二郎两个,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要保他。 不过我没有瞧见胡车一行人,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看向了唐道,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个女的,瞧见霍公子皮相长得不错,所以想要跟他一起,希望能够生出一个漂亮的宝宝来。” 啊? 听到唐道的话,我有些懵,认真打量,方才发现要保住霍二郎和查理杜的那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女的。 这些女的长相各异,穿着也很简单,简单的麻衣,仅仅能遮住部分女性特征,其余的部分则是直接裸露出来——还别说,夜行者的基因普遍不差,这些女的长相都很漂亮,大概就是所谓的“女妖精”。 不过大概是退化不够的缘故,所以都会保留一些与人类不同的东西,比如毛茸茸的耳朵,或者尾巴之类的。 还有爪子。 而为首的那位,却与周围那火爆身材的同类不一样,她长得小巧玲珑,大概也就一米六五左右,除了脑袋上一对毛茸茸的猫折耳之外,其余的地方,与人类完全一样。 至于另外一堆人,则大部分都是男性,长得五大三粗,千奇百怪,当真就是“妖魔鬼怪”。 我瞧见双方争论不休,还以为会持续很久,没想到那个猫折耳女夜行者大声叫了一声,朝着闹得最凶的那人瞪了一眼,那帮人居然潮水一样地退去。 我有些意外,问唐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唐道眯眼,打量着那个小巧玲珑的猫折耳,冷冷说道:“她是首领的养女,抬出了自己父亲,所以就没有人敢争了。” 这…… 我有些懵,而接下来的进展更让我为之错愕,这帮夜行者当真没有人类社会固有的礼义廉耻,当众人退散之后,那首领的女儿直接将五花大绑的霍二郎给拖进了房间里去,而其余的女伴,则哄然大笑,饿虎扑食一样的朝着查理杜扑了过去。 没多一会儿,查理杜身上的衣服就给撕成了碎片,露出了锦缎一般白嫩的肌肤来。 我们站在高处,而那地方又没有房顶,所以将这一幕给瞧得分明,我瞧见查理杜如同野兽幼崽一样惨叫,于心不忍,问唐道,说要上么? 唐道看了我一眼,说你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我愣了一下,伸进怀里,摸着熔岩棒的手,有慢慢地拿了出来。 我就算是再能,也没有这样的自信。 院子里,一众茹毛饮血的女妖精在狂欢,而屋子里,首领的女儿独享霍家公子。 不过这过程有些曲折,诸多变故,如果没有和谐神兽的话,我可以用上八千字,用白描的手法,来给大家呈现出一场精彩浮世绘,但出于某些原因,在此略过,总之一句话,无论是院子内,还是房子里,双方都十分不满意。 不过那个脑袋上有着可爱猫折耳的小姐姐显然是走肾又走心,即便是霍公子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但她还是表示理解,还抱着霍二郎安慰了许久。 我问唐道那女孩儿都说了些什么,他阴沉着脸,不说话。 我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会这样,想了想,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乘着看守不严去救人” 唐道指着不远处,说救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瞧见在墙角的阴影处,有一个蜷缩的身子,正在朝着那院落缓缓摸去。 那家伙的动作十分谨慎,倘若不是唐道提醒,我甚至都没有能够发现。 我打量着那人,而那家伙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朝着我们这边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我终于瞧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西门越。 他终于来了。 第三十五章 冲突爆发 西门越到底有多厉害,只有跟他交过手的人,方才能够知晓。 当初在港区小岛之上,这位在东南亚成名的霍家长老,一掌遮天蔽日,就将我给落於下风,差点儿就把我给干掉了的情形,至今我都还记忆深刻。 此人的实力,即便不是妖王级别,也是大妖巅峰状态。 而且他那一身真正杀人凝练而成的修为和手段,才是最恐怖的杀手锏。 我先前很是奇怪,如果有西门越护卫在旁,霍二郎和查理杜怎么也不可能落到这般山精野怪的手中,我还以为他们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意见,此刻一看,原来是走散了去。 我与西门越遥遥相望,那家伙先是一愣,随即双目之中,迸发出了极为强烈的杀机来。 我成为了夜行者之后,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大大增强许多,五感通畅,脑子也清醒许多,瞧见他此刻的模样,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家伙恐怕是误会了。 他以为我们是这聚居点里的夜行者,自己被发现了。 我的双目,是经过熔岩淬炼过的,不但能望气,而且能够自动调节瞳孔,适应低光、黑暗和远近距离,但西门越却不是。 术业有专攻,隔着这么远,即便是我没有戴上黄老送的人皮面具,他其实也并不能将我给认出来。 正因为如此,使得西门越误以为自己已然暴露了。 他的选择,是手一扬,朝着我们这儿猛然甩了一物过来,随后没有理会我们,而是纵身,朝着那边的院落冲击过去。 先救人。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就地一滚,避开了西门越甩来的暗器,随后爬将起来,瞧见西门越已经冲进了那边的院落里去。 这家伙冲得很快,大概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行事少了许多的顾忌,所以路子也极为刚猛。 他直接将那院墙给踹开了去。 那院墙我之前曾经研究过构成,泥土、黏土和贝壳碎片等,浇灌在一起,硬度很强,但是在西门越面前,却薄得如同纸糊一样,那坚硬不过是鸡蛋壳一般的硬度,所以直接垮塌了去,随后他冲入院子之中,大开杀戒,将查理杜给救了出来。 紧接着他杀进了房间里去,遭受到了激烈的抵抗。 那个首领女儿之所以能够压住一帮骄兵悍将,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本身也有着强大的实力在,即便是面对西门越,也不慌不忙,稳扎稳打,体现出了大将风度来。 从这里,也可以感觉到夜行者男女之间的不同,一场为爱鼓掌之后,霍二郎瘫软如泥,而那妹子却越战越猛,如狼似虎,端的是厉害得很。 不过她再厉害,与西门越到底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要知晓,西门越认真起来,那绝对是十分可怕的。 所以她能够做的,只不过是保命,然后拖延而已,并不能够反过来压制住对方,所以很快西门越就将霍二郎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随后给他解开了关键的穴道和束缚。 获得自由的霍二郎完全没有往日的儒雅,一边拼命地擦着红润的嘴唇,一边操起一根桌子腿,发泄一般地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掉。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对那刚刚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下手。 此时聚居地的大部队已经赶了过来,查理杜虽然最为弱鸡,但脑子却十分清醒,赶忙提醒两人,然后开始往旁边撤退去。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毕竟说起来,西门越与我之间,还有仇怨,那家伙虽然是霍二郎的保镖,但最终还是听命于霍英雄的。 而霍英雄对我,可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要杀我解恨。 我并非是烂好人,这个时候过去,就算是帮忙将人给救走了,难道我还能够与西门越“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样的想法,也太不把人家在东南亚叱咤风云的前半生当一回事儿了吧? 当人家肆意屠戮、挥洒残虐的时候,我估计还在襁褓里面吃奶呢。 人需要有敬畏之心,所以我一动也不动,只是将自己藏好就行。 而唐道也是如此。 这个家伙或许已经习惯了冷眼打量这个世界,除了刚才被西门越暗器威胁时躲闪了一下之后,其余的全程,都在眯眼打量着,一句话都不说。 我们继续占据高处打量,而随后,我在赶来支援的队伍之中,瞧见了胡车,和他的其余手下。 我还看到了汪小飞那个二五仔,也身处其中。 事实上,当那帮人冲将过来的时候,我的望气之术陡然启动,那花花绿绿的气息和颜色,陡然冲天,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混居其中。 除了拥有霸下妖元,实力强横的胡车之外,敌方还有几人,实力着实厉害。 其中一个长相与正常人一样的中年男人,蓝色的气息毫不收敛,肆意发出,直冲穹顶而去,瞧那浓度,怕不是有妖王的境界。 而还有一个背上披着龟甲、行动慢人一拍的老者,那气息也几乎与西门越一般模样。 如此还有几人,都是说不得的强者,别的先不说,光那气势,就让我瞧得心惊胆战。 这鬼地方,当得起“强者如云”这四个字。 西门越带着霍二郎、查理杜且战且退,而妖府一众高手则迅速过来增援,在这样的极度困境之下,狗头军师查理杜思路十分清晰,叫拿下不甘追来的首领女儿,拿作人质。 西门越不是蠢人,确定这女子十分重要之后,陡然出手,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拍出,日月无光,整个空间顿时为之一黯。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因为我对这一掌,也是如此的熟悉,知晓其中利害。 果然,那女孩也并不能幸免,给一下打懵,随后被西门越掌握手中,而这个时候,双方在一处窄巷处相逢,先是试探性的一番攻击,随后进入了僵持。 而这个时候,如同那佛像一般平静的唐道,突然说道:“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啊? 我愣了一下,关键时刻,买什么橘子? 我闹不明白唐道这是要干嘛,然而他已经如同幽灵一般,跃下了高台,朝着人群之中快步走去。 那家伙走路无声,行走之时,身形恍惚,倘若不是特别盯着,甚至都瞧不清楚此人,觉得毫无存在感,而随后,我当真也失去了他的身影。 我心中诧异,为唐道的手段而吃惊,四处打量,却发现他如同消失了一般。 我不得不将目光落到了西门越和妖府一众夜行者冲突之地,瞧见双方并没有再打起来,而是由胡车出面,与这三人沟通交流。 这会儿因为相隔太远,我已经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话语。 我有心摸过去,然而得了唐道吩咐,不敢走动,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突然间有一人被扔了上来。 我箭步走去,却发现来人不是唐道,而是另外一个熟人。 汪小飞? 我很是意外,而当唐道也跃了上来时,终于明白,唐道所说的“买橘子”,原来是去“摸舌头”了。 这是什么鬼暗语? 唐道上来之后,按着嘴巴被堵住的汪小飞,冷冷说道:“你最好别反抗,也别喧闹,我没有什么耐心教会你规矩的,知道不?” 汪小飞是个油滑狡诈的性子,真正的狠人面前,他不敢耍小聪明,赶忙点头。 我在旁边看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过强忍着恨意,冷然旁观。 汪小飞口中堵着的布条被扯开,他果然没有大叫,而是哀求着说道:“兄弟饶命,我只是小跟班,什么恶事也没做……” 唐道冷然说道:“别废话,你家主子,跟那帮人都说了些什么?” 啊? 汪小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抬起头,却瞧见了我,一脸错愕地说道:“是你?” 他认出了我来,而我则冷冷说道:“是我。” 汪小飞有些慌了,说道:“我,我……” 这家伙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而且还跟着仇人一起厮混,让我极为不齿。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我也没有闲心了解其中细节,冷冷说道:“回答,不然,死!” 我凶恶起来的样子,十分狰狞,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所以汪小飞不敢墨迹,赶忙交代:“我说,我说——胡老大告诉这帮人,他是霸下大圣的使者,过来求见禺疆秘境的主人,不过这帮守陵人却没有办法通知,因为他们进不了禺疆秘境里去。” 唐道问道:“这儿不是禺疆秘境?” 汪小飞摇头,说不是,这儿只是一处地宫而已,真正的禺疆秘境,在那大佛跟前的一处咸水泉之中。那儿,据说是直接连通南海龙宫的海眼——禺疆秘境,其实就是南海龙宫,里面有一人,叫做白七郎,他才是秘境真正的看守! 第三十六章 新老交替,胡车逞凶 像汪小飞这种色厉内荏的家伙,自然不是能够坚守秘密的人,但我曾经吃过他的亏,被他骗过一次,所以心中会有些提防,而唐道却并不在意这种小人物的想法,继续问道:“那个白七郎你见过没,很厉害么?” 汪小飞摇头,说只是听这里的妖怪首领提起过,他们准备弄点儿祭品,将人给召唤出来,不过还在商量,这边就出了事,没有来得及,就赶了过来。 唐道又问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厉害角色呢?” 汪小飞说道:“最厉害的,除了他们这儿的首领和几个长老之外,恐怕就是佛像脖子上缠着的金蛟了,据说那玩意是南海龙宫的遗种,是很久之前的龙宫使者,留在这儿的坐镇神兽,那玩意才是最恐怖的……” 龙宫使者? 汪小飞说道:“就是白七郎那样的家伙,就是龙宫使者,不过之前不是他,好像这玩意是很久就会换一次,不是同一个人。” 唐道沉吟一番,看向了我。 敌人强大得超乎想象,而凭借着我与唐道两人,又如何能够在这样的鬼地方逃脱呢? 大概是瞧出了我们眼中的迟疑,那汪小飞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开口说道:“你们,要不然放了我吧?我现在在胡老大面前还是挺有面子的,一会儿我帮你们求情,说不定会放过你吗……” 啪! 我听到,心中的厌恶攀升到了顶点,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家伙的脸给扇肿了去。 我扇过耳光之后,一把揪住了那家伙的脖子,冷冷说道:“你在胡车跟前有面子?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你恐怕是忘记了吧?对于自己的杀姐仇人,你不但没有半分仇恨,还对他的一点儿示好沾沾自喜,你姐姐要是泉下有知,她会不会后悔在你小的时候,没有将你推进粪坑里淹死呢?” 汪小飞这时慌了,瑟瑟发抖,说啊,我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如果我想要正常站起来的话,就得需要我姐姐的贞操和性命来献祭——胡老大是这么说的…… 听到他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 所谓献祭,那肯定是无稽之谈,不过胡车大概是瞧出了这小子有一些夜行者的血脉在,想要通过这种屈辱,来激发他身上的基因锁,让他觉醒过来吧。 只不过…… 汪燕燕啊汪燕燕,就为了这么一个畜生,把自己给搭进去,值得么? 我为了那个没有见过几面的女歌手而不值,转头看了一眼唐道,他大概是了解我的想法,说道:“差不多了,没什么可以问的。” 我说好,随后冲着那家伙微笑,说:“用你姐姐的命,来换你一对健康的腿,你觉得值,对吧?” 汪小飞愣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我没有这么说……” 他还待狡辩,而我却一把将他摔倒在地,随后捂住了他的嘴巴,认真说道:“我觉得不值。” 说罢,我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拳头,就朝着那家伙的膝盖砸了下去。 我这一拳,力量是足够的,即便汪小飞变成了夜行者,也扛不住这样的力量,给我左一下、右一下,只两下,就把那对重新恢复过来的双腿给重新弄断了去。 汪小飞拼命挣扎而无果,因为过分疼痛,最终昏死了过去。 唐道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我一句话,若是在汪小飞昏死过去之后,他提醒我:“打起来了。” 啊? 我赶忙起身,朝着不远处瞧去,却看到胡车越众而出,与西门越拼斗着,至于霍二郎和查理杜,两人则挟持着那娇小身材的女子在一旁,其余人在另外一边。 双方仿佛是经过了什么谈判,最终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打破僵局。 唐道没有多说,扔下昏迷过去的汪小飞,朝着战场附近摸去,我也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摸到了窄巷附近处,而这时西门越与胡车斗作一团。 那老头当初与我交手,单掌遮天蔽日,不过那是需要全力以赴,不做任何保留。 在这样四周都是环伺强敌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放飞自我,故而小心翼翼,十分谨慎,乍一看,反而是胡车占到了上风。 胡车手中,依旧是那根金丝楠木棍,这家伙的棍法并不系统,看上去所学颇杂,但他在用棍的天赋上是很强的,与西门越交起手来,凭恃着体内的霸下妖元为支撑,居然有模有样。 我瞧见一棍前冲,叱咤风云的胡车,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说起来,我虽然觉醒过程十分麻烦,但踏进这一行来,却比胡车要长久许多,按道理讲,我的见识,多少也比胡车强。 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胡车此时此刻,甭管他的行为有多么的可恨和让人不齿,但从修为上来看,他已经是一方豪雄的趋势,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大人物的架势,而我却还给人追得满地乱窜。 如此想想,还真的让人有些羞愧。 不过话说回来,性格决定命运,胡车这人从我认识他以来,就一直表现出了一种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度,无论是胆量、勇气,还是狡诈程度,甚至是出卖自己人时的果断,都显露出了枭雄的一面来。 他这样的人能成事,也不是不可想象的。 我心中感慨着,不过话说回来,我对此刻的胡车并不羡慕,对他的为人和行事,终究也还是不认同的。 剑走偏锋,有的时候或许能够出得奇效,但最终还是会受到惩罚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我一直都是如此觉得。 战斗还在持续,随着时间的推移,西门越那从战阵之中练就出来的本事和经验,让他渐渐地占到了上风,他一双肉掌拍出,竟能左右空间,通过不断压缩胡车的活动空间,从而获得施展的机会。 好几次西门越都差点儿就将胡车毙于掌下,但最终都被胡车给狡猾地逃开了。 几次之后,我发现胡车的身法极为灵动,而这个,可不是光凭着夜行者的本能,就能够学会的。 这身法,也是师出名家。 西门越好几次差点儿得手,又给生生逃脱了去,心态有些急躁,结果被胡车逮住空隙,一棒子抽到了腰间,踉跄后退几步之后,深吸一口气,指着胡车说道:“好小子,少林寺短打精要、岭南胡家沟猿猴身法、滇南白云谷的八步赶蝉……你到底什么出身,居然会这么多的轻身手段?” 胡车得意地笑,说我的手段多着呢,你慢慢看。 西门越冷然说道:“你所学颇多,但并不精通,都只是学到表象而已,想要赢我,你还得再等二十年。” 胡车大声吼道:“二十年太久,只争朝夕!” 说罢,他腾空而起,举棍往下,朝着西门越当头砸下,这一棍威势俨然有滔天之势,而他的身后,则浮现出了隐隐的霸下身影来。 这竟然是用上了霸下神力。 瞧见胡车直接下了死手,西门越不敢怠慢,双手往后一缩,随后陡然拍出,我感觉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黯。 正是这一招。 我心中惊叹,知晓这是西门越的看家手段,忍不住知晓胡车的破解手段,却不料那家伙棍势下落的一瞬间,突然张口,朝着西门越猛然吐出一物来。 那玩意却有一道青蒙光华,如同子弹一般,飞射西门越脸上去。 西门越全力拍击,想要遮蔽胡车无感,却不料那家伙居然还有后手,而且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手忙脚乱之后,唯有回手遮挡,却还是给那飞出的霸下妖元给拍中,整个人落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而这一败,西门越竟然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如果正常比斗,五个胡车都未必比得上一个西门越,但那家伙从来都不讲究什么公平,居然将那力量庞大的霸下妖元当做武器,直接给西门越来一下。 那可是妖族大圣留下来的内丹,西门越即便是巅峰大妖、邻近妖王的实力,终究还是抵不过。 他输给的,不是胡车,而是霸下。 西门越给一击之下,跌落在地,生死不知,而胡车则收起了霸下妖元来,看向了霍二郎,说道:“说好的,他输了,你放人。” 霍二郎并不傻,冷笑着说道:“我放了人,岂不是成为了你的刀下肥肉?” 胡车脸色变得冷厉起来,说你居然敢毁约? 霍二郎说道:“让我们离开,人我就放。” 胡车冷冷地盯着霍二郎,不说话,旁边的妖府夜行者不解,问了他一句,他也不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后我瞧见一大群人都朝着佛像那边跑去,口中嚷嚷着,有些惊讶,问唐道:“怎么了?” 唐道开口说道:“海眼有动静,禺疆秘境的龙宫使者,过来了。” 我有些惊诧,而唐道则快步往回撤,我不敢与他失联,紧紧跟着,很快来到了佛像边儿上,却瞧见有一男一女给众人簇拥着。 那男的长得挺拔俊朗,而女的…… 秦梨落? ******** 小佛说:加更加更,必须加更。 第三十七章 出人意料 不对,不是秦梨落,而是朱雀。 那个说要去找禺疆秘境,最后不知道去了哪儿的朱雀,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来。 瞧见她的一瞬间,我心脏猛然狂跳,想要过去招呼,然而随即反应过来,此时此地,这实在是不太方便。 不管朱雀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我与胡车之间,终究是有一些不对付的,特别是他先前跟我说的事情,更是让我心中忌讳。 他对我的仇恨,并不只是当初的那一点儿交集,也并不是我手中的熔岩棒。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晓。 而就在众人都去迎接朱雀和那个帅气男子的时候,在另外一边,突然间发生了轰然之响,随后一声恐怖的爆炸声传来,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纷纷转向跑去,而我身边的唐道这一个纵身,跳到了旁边的建筑“屋顶”上去。 我瞧见人流涌动,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顺着巷子边缘,朝着那边摸了过去。 两边距离不算太远,很快我就赶到了现场,却瞧见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倒塌的废墟,刚才被霍二郎挟持的折耳猫女孩浑身是血地躺倒在地,查理杜昏死在一旁,人事不省。 至于霍二郎,则被胡车给踩在脚下,随后他将那金丝楠木棍给高高举起,仿佛想要将霍二郎的脑袋给一下戳穿了去。 然而眼看他就要动手的时候,终于有人叫住了他。 说话的,是朱雀。 她也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出声制止,然而胡车杀意浓烈,哪里会停手,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猛然戳去。 就在这时,朱雀旁边的那个英挺男子出手了。 只见他指尖一弹,却有一缕青光浮现,落在了那棍尖之上,将那去势给击偏,随后那人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骤然往前,出现在了胡车的跟前,一把抓住了那棍子。 胡车用力一抖,却发现并没有能够将其抽开。 他抬起头来,认真打量对方。 我这个时候,也才来得及打量那人,发现他的额头之上,居然长着一对鹿茸一样的角质状物体,顶端分叉,不大,十分可爱的样子。 这模样,再配上对方那古代白色长袍的打扮,着实是有一股复古的潇洒气质。 胡车瞧出了对方的不简单,这才将那极具侵略性的架势给收了起来,将手中的金丝楠木棍放开,拱手说道:“阁下可是龙宫使者白七郎?” 那男子有些倨傲地望着面前的胡车,懒洋洋地说道:“叫你住手,为何不听?”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如玉”,这样的词语用来形容他,很是合适,不过他言语里面透露出来的态度,却着实有一些高高在上。 而且他也没有将那棍子交还给胡车。 胡车并不介意,他指着地上的霍二郎说道:“这家伙刚才动手,想要杀了绿芽小姐,我来不及阻止,看到惨状,心中不忿,所以方才如此……” 杀人质? 我有些错愕,没想到霍二郎会干出这般的蠢事来。 然而还没有等胡车说完,在他身下的霍二郎愤怒地骂道:“当真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动手杀人的是你,血口喷人的也是你,你真的当没有人瞧见么?” 他愤怒反驳着,而胡车则下意识地抬脚,想要朝着霍二郎的心口戳去,制住他的话语。 但那白七郎却出手了。 他抬脚挡住了胡车的戳脚,随后将霍二郎给拉了过来,又将那金丝楠木棍前指,冷冷喝道:“你想干嘛?” 胡车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说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白七郎喝骂道:“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胡车从口中再一次地吐出了霸下妖元来,将这玩意给顶在了右手食指的指尖之上,一脸端庄肃穆地说道:“吾乃霸下大圣的传承者,如今过来,是想要找禺疆大圣的继承人,共商妖族大业!” 那霸下妖元落在胡车手中已经有些时日了,那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祭炼之法,使得霸下妖元与他有了一些默契。 虽然无法完全使用,但用来当做暗器算计人,却是一等一的好用。 此刻又被他拿来吓唬人,也是很不错的,那个原本有些倨傲的白七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拱手说道:“敢问霸下大圣现在何处?” 胡车一脸悲痛地说道:“它老人家受到了人类的侵犯,最终为了保存颜面,选择与秘境共毁了。” 啊? 听到这话儿,那白七郎睁大了双眼,愣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这……节哀顺变吧。 他瞧见胡车潸然泪下的苦痛模样,忍不住出言安慰。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朱雀却冷笑起来。 她认真地看着那一脸哀容的胡车,说既是如此,你为何又获得了那霸下妖元呢? 胡车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乃霸下大圣的传承者,它虽然自毁于秘境之中,但不愿意自己这一脉断绝,所以才特地将此物传承于我,并且让我凭借此物,联络四方大圣,定要在这人道横行的天下,闯出一片属于我们夜行者的天地来……“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脸正色,然而朱雀却说道:“放屁!” 胡车自以为当日之事,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无人知晓,却不曾朱雀作为当年的五圣之一,对于霸下秘境是格外的关心。 在知道我去过那里之后,她曾经找我详细盘问过了当时的一切,知晓所有的细节,并且也凭借着这霸下妖元,知晓了面前的这个俊朗年轻人,却是当初偷走霸下妖元的麻风少年。 霸下之死,自有原因,胡车处心积虑偷走那霸下妖元,也算是他的造化。 只不过他却拿着这玩意来招摇撞骗,这事儿就有一些过分了。 作为五圣之一的朱雀,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但这些缘由,我知晓,胡车却并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妹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当下也是虎着脸说道:“你是何人,胆敢在这儿胡言乱语,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对你如何了……” 朱雀讥笑着说道:“当然,那个女孩儿如此可爱,你都舍得了下狠手的心,对我又怎么会留情呢?” 胡车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家伙。” 两人争执着,这时却有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听不懂妖语,不过瞧见周围的人都朝着地上那满身都是鲜血的女孩围了过去,而随后,看上去仿佛已经死了的那女孩,居然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受了重伤,口不能语,但是却将手指,异常简单地指向了胡车。 用不着任何的言语,所有人都知道了,动手的人,是胡车。 这个家伙居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龙宫使者吸引走的时候,朝着霍二郎悍然动手——尽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机会,按理说即便是大部分人都跑去迎接龙宫使者,但还是有人盯着这边的。 毕竟被挟持的这人,可是首领女儿。 即便是养女。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那个中年首领终于站了出来,他冲着胡车一阵呵斥,愤怒地说着什么,而其余夜行者,也都呈现出了扇形,朝着胡车以及他的手下包围了过去。 现场的形势在那女孩绿芽醒来之后,陡然转变。 原本与野生夜行者达成合作协议的胡车,一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胡车不但没有畏惧,而且还哈哈大笑起来。 他肆无忌惮地笑着,随后猛然一跺脚,大声喊道:“哈哈哈,既然装不了好人,那就不玩了,正好你这所谓的龙宫使者也过来了,抓住你,禺疆秘境的开启方法,也就有了。” 白七郎被胡车的狂言给气到了,指着他说道:“抓住我?我倒是要看看,你拿什么来抓我。” 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中年首领大声呼喝着。 这首领是禺疆秘境的守陵人,白七郎对于他来说,相当于直属领导,自然得听他吩咐,更何况胡车还如此哄骗于他,甚至还将他的养女打成重伤,差点儿惨死,当下也是恼怒不已,将手往嘴里一放,随后猛然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尖锐,刺破空间,随后从黑暗中,蹿出了十几头人脸蜘蛛来。 这些蜘蛛可比我们先前遇到的要大上许多,落地之后,开始织网,显然是不想让这家伙给逃离。 与此同时,中年首领带着身边众人,朝着胡车缓慢逼近。 就在这时,胡车也吹了一声口哨。 咝、咝、咝…… 一阵古怪的响声出现,现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随后那阴影垂落下来,将场中都给覆盖了去。 是那条盘踞在石佛脖颈之上的巨大蛟蛇。 那畜生身长恐怕得有二十来米,落下之后,盘踞在了胡车的身后,吐着信子,双目凶戾,盯着那中年首领和他的身边人,仿佛他们再上前一步,就要扑食上去一样。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一方实力最强的一员,居然已经被胡车给招揽了去。 第三十八章 朱雀的失望 胡车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他前来探寻禺疆秘境,自然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他所说的“联合所有妖族大圣遗脉,共创辉煌”。 这家伙过来,单纯只是为了掠夺,为了禺疆秘境的遗产,想要从这里面分一杯羹,加强自己的实力而已,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跟这帮人和平共处。 表面上他在跟这帮人虚与委蛇,但背地里却想办法策反了妖府最大的凭恃,也就是白七郎的前辈们留下来的蛇蛟。 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手击杀那绿芽小姐,并且想要将霍二郎给灭口了去。 这家伙的行事相当没有忌惮,简直像个大闹天宫的猴子…… 等等,猴子? 这家伙的本相,可不就是一头巨大猿猴么? 自小饱受屈辱、忍辱偷生,处心积虑,一招翻盘,觉醒成为了夜行者,从此运筹帷幄,站立山头,各种好运连连,无数机缘汇聚,这不是妥妥的主角模式么? 倘若不是“灵明石猴不可能一代出两人”的定律,我差点儿都觉得,这位胡车更像是那一位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 反而是我这个饱受现代教育“荼毒”之下的家伙,反而像个谨小慎微的弼马温。 我心中的情绪复杂无比,而另外一边,对峙已经生成,妖族首领本来以为能够将这个欺骗他的胡车给围杀于此,却不料那家伙亮出一招底牌,顿时就有些乱了。 他作为首领,平日里与这蛇蛟的交流最多,当下也是大声疾呼着,试图与其沟通,想要让它回心转意。 然而那蛇蛟却翻脸不认人,双目睁开,如同低瓦数的灯泡汇聚,散发着凶戾不定的光芒来。 瞧见它那架势,仿佛任何人胆敢伤害胡车,以及他的随从,这畜生就会陡然扑上来,张嘴吞噬一切。 自己喊话无效,那首领又朝着后面吩咐,有一个佝偻着腰,仿佛煮熟虾子一样的家伙,提着一个水桶走了过去。 这个家伙应该是那蛇蛟的饲养员,平日里负责喂食的,挥舞着手中的水桶,大声呼喊着,冲到了那蛇蛟的跟前来,仿佛是想要聊一聊当日旧情,却不料那蛇蛟感觉到了那家伙的靠近,十分不喜欢,先是吐出蛇信子威胁,而随后警告无果之后,陡然张嘴,一口就将那人给吞下了去。 呼…… 这事儿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眼睁睁地瞧见一大活人被吞了,其余的妖府夜行者都有些疯了。 其中几人,显然跟那老饲养员有些关系,瞧见这一幕,睚眦目裂,提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就朝着前方冲了上去。 原本的僵持在这一瞬间被打破,那蛇蛟一口吞下了那老夜行者之后,盘踞在地的身子陡然昂起,足有七八米高,然后尾巴扬起,朝着地上猛然拍来。 砰…… 那尾巴上面灌注的力量十分恐怖,拍打在地面上,岩石飞溅,而扫过周遭的屋子,顿时就是一阵摧枯拉朽的倒塌。 现场一片混乱,而这个时候,我瞧见胡车一行人,在那巨大蛇蛟的掩护下,已经朝着白七郎冲了过去。 而地上的霍二郎,则被朱雀给扶了起来,拖到一边。 白七郎作为龙宫使者,一身的本事,天生骄傲,对上胡车,他毫不畏惧,将胡车的那根金丝楠木棍往身后一扔,双手一招,却是摸出了一把蓝色的长枪来。 那长枪看上去仿佛某种晶莹剔透的水晶材质,而尖端的一点寒芒,让人莫名恐惧。 这玩意,显然就是禺疆秘境的秘宝。 一枪在手,白七郎枪出如龙,朝着胡车扎了过去。 胡车毫无畏惧,将手往前一声,那根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儿去的金丝楠木棍,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来。 枪棒交击,两人斗成一团。 我瞧见现场一片混乱,无人注意到我,于是朝着退到一边的朱雀跑了过去。 那条巨大蛇蛟翻腾起来,周遭一片混乱,受到波及的范围巨大,朱雀一直往后退,我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跟前,开口喊道:“朱雀。” 朱雀抬头,瞧见我,很是意外,惊讶地喊道:“侯漠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来不及解释了,他怎么样? 我指的,是霍二郎。 被朱雀搀扶着的霍二郎瞧见我,也是很惊讶,不过他倒是个沉稳的性子,也没有多问,而是及时表明自己的状况:“我还行,就是刚才给那家伙的妖丹给刮到一下,震伤经脉而已,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我说那好,我们撤吧。 我焦急地想要带两人逃离,然而朱雀却为之错愕,打量了我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居然说逃?” 我瞧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有些不理解,说对啊,这帮人狗咬狗,我们何必理会? 朱雀盯着我,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朱雀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大圣哥哥,可不会这样。 瞧见她在这上面较真,我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与此同时,心里面不由得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意,说道:“对呀,他是齐天大圣,一身的本事,这天下之大,去哪儿都可以,无人胆敢惹他;而我不同,我只不过是一个为求生存而四处奔波的小杂鱼,这世间比我强大的人,太多太多,我若不谨慎小心,只怕坟头草,都长两尺高了……” 朱雀也不与我辩论,将霍二郎往我这边一推,然后回身,朝着不远处的混乱之地走去。 我接住了霍二郎,瞧见朱雀离去的背影,依旧不理解,问他道:“到底怎么了?” 霍二郎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概是,对于英雄的理解有误,心里面有些失望和落差吧?” 我一边将他往外围方向扶走,一边说道:“但是我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此刻站出去,以卵击石,丢掉自己的性命,这算怎么回事呢?” 霍二郎虽然嘴硬,说自己只是经脉被震伤,不过身子发软,显然伤势比他所说的要严重。 不过身体受伤,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对我说道:“你想想,当初在我的订婚宴上,你一样是双手空空,如此修为,但却胆敢搏命而出,于无数人面前勇敢站出来,那种豁出性命的架势,方才是真正让她为之心动的。” 豁出性命…… 我听到霍二郎的话语,心中有些苦涩。 他大概还不了解,此刻秦梨落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理解的东西,和我想要知道的,完全是两回事。 只不过,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朱雀大概是瞧见如此圆滑世故的我,与她之前认识的那个豪气冲天的大圣截然不同,从而心里产生了一些落差吧。 我心中有些难过,不过还是将霍二郎给搀扶到了还算安全的边缘,让他在这儿盘腿打坐,随后我跃上了“屋顶”,朝着战场中心望去,却瞧见朱雀全身化作一道红芒,在那头巨大蛇蛟的身上跳跃着。 她的身子十分灵活,如同蜂鸟一般,一开始的时候,那蛇蛟按照胡车的意图,专注于去攻击妖府之中的高手,消耗抵抗力量。 而到了后来,它却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经历,落到了朱雀身上来。 它大概是出于本能,感受到了朱雀巨大的威胁,所以才会扬起上半身,专门盯着她。 只不过朱雀哪里在乎这个,她身法灵动,不断地跳跃,不一会儿,她居然跳到了那玩意的头上去。 那蛇蛟感觉到了不对,开始拿脑袋疯狂地撞击地上,然后又是一阵翻滚。 这玩意本来就身躯庞大,如此一阵乱滚,周遭的人可是真的扛不住,当下也是一片混乱,周围的建筑纷纷倒塌。 没多一会儿,中心这一片区域,除了那尊高大的石佛巨像之外,居然找不到完整的建筑。 这威力当真是恐怖。 前方到处都是混乱的战场,寄住在秦梨落身体里的朱雀,与胡车又有许多不同——当初为了救下生机断绝、基因崩溃的秦梨落,我将朱雀妖元融入对方身体,那妖元已经化掉,藏入了秦梨落的四肢百骸中去,所以凝练不出那妖元本体来。 这样的状况,显然是不如胡车直接使用妖元来得迅捷方便,但只要修行得到,就会进步神速,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修得正果。 反倒是胡车这样子的,有点儿类似于旁门左道之法。 我站在远处望着,心里想起朱雀临走的眼神,五味杂陈,而这个时候,朱雀腾身于空,却被那蛇蛟陡然张口,吞进了肚子里去。 这变化着实有一些突然,我瞧见,脑子轰然作响。 当下我也是顾不得什么,伸手摸出了熔岩棒,朝着那头蛇蛟方向狂奔而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反转却突然出现,那蛇蛟的脑袋突然炸开,随后我瞧见朱雀从中而出,手中握着一颗不规则的巨大晶状体来。 那蛇蛟头颅被破,便失去了所有生机,轰然倒地。 它,死了? 第三十九章 背负齐天大圣之名 场间的变化,当真是风云叵测,眼看着朱雀成了那蛇蛟肚子里面的食物,结果转眼之间,她就从蛇口之中挣脱而出,而且还将这条肆虐翻滚的冷血畜生宰掉了去。 头颅破裂,甚至还给朱雀抢走了颅内结晶,这头让人头皮炸裂的蛇蛟,已经基本上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样的变化,不但我没有想到,场中的其他人,也是一脸诧异和懵逼。 而我已经来不及刹车了,直接冲到了人群之中。 场中到处都是混战,这妖府之中的夜行者,对于自己的同伴十分熟悉,所以瞧见陌生面孔,便下意识地以为是敌人,瞧见我手中的熔岩棒,则纷纷围了上来。 经过那蛇蛟的肆虐,周围一片废墟,家园被毁,这帮家伙的火气自然也挺大,所以上来就下狠手。 我连续用熔岩棒挑飞两人,还有人奋不顾身地扑将上来,却给朱雀给拦住了。 她的手中,抓着一颗足球大的结晶,不规则形状,呈现出暗红色的暗光,上面满是斑斑血迹,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威势。 再加上她与龙宫使者白七郎一同出现,所以那些野生夜行者不得不停下了手。 朱雀站在了我的面前,眯眼微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来,说道:“你不是不准备出来么?怎么又跑过来了,关心我?” 秦梨落的牙齿很好看,就像是最上等的精糯米,一粒一粒的,整整齐齐。 我本以为她生我的气,不会给我好脸色,没想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烂漫之中,又带着几分小女孩的调皮,不由得心中一荡,忍不住跟她解释道:“我刚才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到,不能太鲁莽,害怕你们受伤……” 我说的这话,并非只是说辞。 事实上,打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反正我“烂命一条”的想法,所以该拼命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含糊,比谁都能够豁得出去。 但如果实力相差悬殊,直接上去送人头,我终究还是保持着故有的理智。 这并不是懦弱,而是审时度势。 只不过,很多时候,处于眼界和经验的差距,我并不能够当即判断出形势,并且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但我内心里面对于朋友的重视,却让我在朱雀遇到危险的那一瞬间,本能一样地冲出来,忘掉了所有的顾忌和担忧。 我想说的太多,然而朱雀却并不在意。 她一脸灿烂地说道:“我懂,大圣哥哥也有低潮期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我一直陪着他度过的,所以你的想法,我也知道——喏,你不是说自己不够强大么?这个给你。” 她将那血糊糊的结晶递到了我的跟前来,我为之一愣,说道:“这个是什么?” 朱雀笑着说道:“这是那蛟蛇的内丹啊?哦,错了,这条蛟蛇并没有凝练成智慧,修行全凭本能,所以这个不能称之为内丹,顶多也就算是力量源泉吧。” 我有些犹豫,毕竟这是朱雀拼了性命夺来的东西,而且她想要快速恢复实力,对这东西渴求的,不肯接受,说还是你拿着吧。 朱雀瞪了我一眼,说叫你拿着就拿着,等你厉害了,保护我就行。 她不容拒绝的样子,让我心中十分温暖,伸手过去,正要接过来的时候,突然间旁边有人冷冷说道:“等等。” 我转头,却瞧见那白七郎一身尘埃地冲了过来。 他原本穿着一身白袍,玉树临风,然而经过一番厮打和缠斗之后,原本潇洒的模样顿时变得略显狼狈,就跟工地里刚刚搬完砖的哥们儿一样,脏兮兮的,脸上也一片白、一片黑。 他原本在与胡车拼斗,这会儿却出现在了这里,盯着我,又看向了朱雀,一脸警惕地说道:“他是谁?” 朱雀解释道:“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大圣哥哥。” 白七郎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穿了我的修为,不屑地说道:“他不是。” 朱雀说道:“他只是还没有觉醒而已,只要你将息壤给了他,让他最终觉醒,成为了真正的灵明石猴,他就能够迸发出最强大的潜力来,成为新一任的齐天大圣!” 白七郎冷哼一声,说就凭他?你这是在开玩笑吧?秦姑娘,我的态度已经跟你表达过了,息壤是禺疆秘境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结构完美,缺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整个秘境都有可能崩塌,那个时候,南海龙宫就变成了真正的龙宫,葬身海底了。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小妖,赌上一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朱雀听到这话,顿时就恼了,怒目以对,说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看一下他之后,再做决定。” 白七郎说对,我是想要见一见,那个让你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现在我瞧见了,不过如此,为了这人,赌上未来的命运,不值得。 朱雀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 白七郎继续说道:“秦姑娘,我的提议,你真的得好好考虑一下——放弃这个家伙吧,他全身上下,都透着杂鱼的气息,这样的家伙,能够给你幸福么?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跟我成亲的话,整个南海龙宫,将会是迎娶你的聘礼!” 啊?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白七郎这家伙,居然在觊觎朱雀。 又或者是秦梨落身体、朱雀灵魂的结合体。 这家伙…… 我的心中一阵不舒服,而朱雀并没有让我失望,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做梦吧。” 白七郎顿时就变了脸色,盯着朱雀,说不行? 瞧见他那一脸铁青的模样,朱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难道以为我会答应你? 白七郎原本文质彬彬的模样一下子垮掉了,紧接着,他黑着脸,指着朱雀手中的蛟蛇结晶,开口说道:“既如此,那我就用不着照顾你面子了——那东西是我禺疆秘境的,不能给你们,把它留下。” 朱雀顿时就恼了,说这东西是我凭本事弄来的,为什么要给你? 白七郎理所当然地说道:“它是九功蛟体内的结晶,是依托在禺疆秘境的力量源泉,百年修行而言,而九功蛟则是我禺疆秘境驯养的镇殿神兽,我已经不追究你擅杀九功蛟的职责了,你怎么能够将它带走?你这样的行为,跟进别人家里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他肆意指责着,翻脸不认人,朱雀听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她双手合拢,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硕大的结晶体给陡然一拍,那玩意顿时化作了无数碎片,而破裂之时涌起了强大的光芒来,被朱雀伸手擒住,陡然一转,竟然朝着我的胸口拍来。 轰…… 我感觉胸口仿佛被千钧巨石砸落,整个灵魂都仿佛被拍出,而随后,那股力量狂涌而入,在我身体里的丹田处凝聚。 那股力量恐怖到要爆炸,我身体的肌肉和骨骼,以及皮肤,被撑得如同气球一般,仿佛一根针戳过来,我就直接薄成碎片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股力量涌入其中。 那是无端炙热的气息,与我体内的烛阴之力如出一辙,随后在这气息的引导下,那股力量开始不断地旋转。 到了最后,如同龙卷风一般高速旋动,而最核心处,却保持着如同静谧湖面一样的宁静。 平衡了。 这样的过程说起来仿佛十分漫长,但现实之中,却只过了眨眼几秒,当我从极度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时,瞧见那白七郎怒气冲冲,指着朱雀,愤怒得仿佛要杀人的样子。 而朱雀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道:“你不是要么,找他拿吧。” 白七郎恼怒不已,提枪就上,朝着我猛然戳来。 他对我,倒是真的动了杀心。 除了是那蛟蛇结晶融入我体内之外,更多的,恐怕是对朱雀有想法。 他大概是觉得杀了我,“秦姑娘”就会落在他的手中。 所以这一枪,不但有着仇恨,还有嫉妒。 浓烈得让人反胃的嫉妒。 这人的枪法,当真是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当初在小兴安岭北麓的时候,杨林老师教我们用枪,曾经自豪地说过,若论对于长枪之道的研究,他自谓能排前三,我也的确瞧得出他并非虚言,一举手一投足,枪法施展,当真有如神技。 而这白七郎的枪法,不逊于杨林老师。 更加让人为之敬畏的,是他的修为,也就是整体的硬实力,则比杨林老师要强大太多太多。 这样的一个强者,对我杀意浓烈,并且朝着我展开了进攻,那是相当可怕的。 我的身体还停留在感知体内的变化,而无端凶戾、杀气腾腾的枪尖,就已经朝着我的喉咙扎了过来。 我在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而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旁边的朱雀对我大声喊道:“怕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比较稀少的辰龙夜行者而已,居然敢瞧不起你们,凭什么啊?你身上,可是流淌着齐天大圣的血脉——你害怕他么?” 听到朱雀的话语,我的脑子,顿时就是轰然一下,战意顿时就燃烧了起来。 对啊。 就算是为了“齐天大圣”这四个字,我都不能输。 想到这里,我双手抓紧了熔岩棒,朝着前方,猛然劈落下去。 你要战,那便战。 杀! 第四十章 风云转动 事实上,即便是朱雀不说,我也有一种想要与人战斗、厮杀的强烈欲望。 因为力量在我的身体里激荡着,就仿佛出笼的饥饿猛虎,一定要择人而噬一样,那丹田处的短暂平静,并没有掩盖住高速旋转的气劲,我的身体如果不动起来,仿佛就要爆炸了一般。 九路翻云棒,先锋手。 眼看着一点星芒,只取我的喉间,我没有再多犹豫,挺棒而上,那骤然间变得通红的棒头,重重砸落在了对方的枪尖之上去。 铛! 枪棒交击,发出一声闷响,那熔岩棒上火星飞溅,落在地上,散发出了炙热的光芒来。 而力量的撞击,仿佛肉眼能够瞧见一般,波纹浮动,白七郎和我都不由得被对方的巨力给震荡得退了两步。 辰龙夜行者? 听到朱雀对于白七郎的定义,我的心中惊骇着,想不到传说中的十二生肖里,最为神秘、罕有人见闻的辰龙夜行者,此时此刻,居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难怪对方胆敢自称为龙宫使者,如果他的夜行者血脉真的是辰龙,还真的是当得起这称号。 同样,能够匹配这样称号的,还有白七郎的实力。 这家伙给我的感觉,比刚才的胡车要难缠许多,毕竟胡车也是一个半路出道的夜行者,即便是枭雄心境,但根基并不牢固,所学颇杂,但都不精通,与他相斗,如同刺客过招,给人的感觉,好像随时都可以找到破绽,进行反击。 但白七郎不同,这家伙的修为与手段是成正比的,他就如同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一样,稳扎稳打,每一招都是千锤百炼过的,没有任何的破绽可以溃破。 而正是这样的白七郎,带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让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他手中长枪捅穿,一瞬间死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豁出去之后,心里面,莫名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在攀升。 我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天生就适合这样的战斗。 或者说,我天生就适合杀戮,感受敌人的鲜血喷溅在我脸上的那种快感。 先锋手压敌,照面一过,我立刻就施展出了其他的手段来。 我不敢一下子就将九路翻云的手段施展而出,生怕被对方窥破了奥秘,所以其中又夹杂着武曲破天枪的手段。 武曲破天枪,经过我这几日的琢磨和研究,还有反复不断地联系,已经小有成效,而且这门手段也是一流的,虽然跟宛如神技一般的九路翻云棒还有着一些差距,但在江湖上,想必也是有名有号的法门。 所以以棒代枪,应付白七郎手中宛如疾风骤雨的枪法,面前还是够用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九路翻云棒法的思路和手段,仿佛领先于整个时代,以至于我的手段施展出来时,白七郎好几次都差点儿中招。 那家伙一开始颇为怠慢,并不觉得面前这对手有多厉害,然而吃了几次亏之后,脸色顿时就变得肃穆起来,手中的蓝色长枪,也开始如同蛟龙一般翻腾不休。 不浪了。 这家伙认真起来,当真可怕,一瞬之间,场中除了那漫天枪影,居然再无一物。 这样的架子,倘若拉到外界去,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股传说。 不过此时此刻的白七郎,针对的人是我。 与他交手的人,也是我。 说来也奇怪,那一份被朱雀拍进我身体里,并且最终引导融合的力量,它依旧与我天生的修为不符合,不过它在我用力的时候,也有进行加持,就好像是人穿上了铠甲一样。 这么表达不知道是不是清楚,简单来讲,它并不存在于我的四肢百骸之中,随时调取,而是需要一道手续。 它就如同胡车手中的霸下妖丹一般,更多的作用,是加持。 这大概,是那并非蛇蛟内丹的缘故。 而即便如此,那也大大补足了我力量上的短板,毕竟以前面对如同白七郎一般强悍的对手时,对方都能够直接用“一力降十会”的手段,将我给击倒了去。 现在的我,至少已经拥有了一搏之力。 而机会,是朱雀担着与白七郎闹翻的风险,给予我的。 我必须珍惜。 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这样的结果让白七郎的脸上挂不住了,手段越发激烈,而我却越战越勇。 已然感受到了战斗乐趣的我,有源源不断的信息,自动往我脑海里填塞,同时对于体内新增的力量如何运转,也有了一些把握和心得。 以战代练。 渐渐的,与那家伙的拼斗,也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艰难。 不算对方的身法如何诡异莫测,我都游刃有余。 在力量对等、至少是相差没有那么悬殊的情况下,我完全不虚任何人。 铛、铛、铛…… 一阵激烈交锋之后,没有任何战果的白七郎陡然恼怒起来,额头上的一对角越发茁壮,双目之中,宛如碧绿大海一般。 我与之对敌,必须要与他有眼神的接触,从而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动向。 然而这一看,我的心神却是一阵摇曳,仿佛碧海潮生,波浪滔天。 我直接就陷入了连绵不绝的碧绿之中去。 精神攻击。 “醒来!”就在我一阵恍惚的时候,朱雀及时唤醒了我,我的神魂骤然抽离,瞧见那枪尖离我的鼻尖只有一尺,陡然后退。 九路翻云,惊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再一次地阻止了白七郎的攻击意图,而这个时候,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呼喊起来,白七郎往后猛然一个翻身,主动退出战斗,而这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还对这个辰龙夜行者,生出了几许森然杀意来。 即便理智告诉我,此时此刻,与他为敌,直至分出生死,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我的情绪之中,依旧充满了嗜杀的欲望。 我感觉周遭一片血红的颜色,生命的诞生与消亡,仿佛都在一瞬之间,而我对于这样的感觉尤为迷恋。 但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股情绪,因为我瞧见了白七郎主动撤离战斗的原因。 胡车突围了。 那家伙原本是在与白七郎交手,然而白七郎却因为朱雀与我的亲密关系而心生妒意,抽身过来,与我们为敌,反而给胡车发挥的空间。 那家伙趁着这段时间,居然顺利突围。 尽管跟在胡车身边的人已经从七八个,变成了两人,但他最终还是冲出了重围,抵达了那尊巨大佛像之前。 随后他用那霸下妖元,直接攻破了海眼的壁垒,冲进了禺疆秘境之中去。 后路被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白七郎即便是对我再多恨意,也终究没有再战的意图。 因为我顶多也就是疥藓之疾,而胡车,方才是心腹大患。 白七郎转身,带着一众人等杀向了巨石佛像处,我想着那禺疆秘境的大门洞开,心中欣喜,也要跟着冲将过去,却听到朱雀在身后喊道:“且等等。” 啊?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她道:“机会难得,为什么?” 我虽然心中不解,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朱雀很满意我的表现,问我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单手执棒,左手捏紧拳头,骨骼咔咔作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尽管运用的时候,有一些费力,不过面对着一流强者,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了。” 我之前,对上白七郎这样一流强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引燃身体里的烛阴之火,陡然爆发,打的是一波节奏。 而如果在那有限的时间里,没有能够将对方制服,那么我面临的选择,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跑。 一波成神,一波黑。 而且还是极为狼狈的逃跑,倘若不是天机女皇送我一套遮羞的冰蚕丝衣,那模样更加难看。 但是现在有了丹田里面的这一股旋劲,我就多了更多的可能。 我信心满满,朱雀却伸出手来,贴在了我的胸口。 她感受了一下,然后说道:“毕竟不是妖元,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少了许多灵性,也不可再生——这玩意,估计最终的作用,也就是构建和扩展你的经脉通道,再加上支撑你三次激烈的战斗而已……” 我说即便如此,也已经很不错了——他们都走了,我们要去么? 那胡车用霸下妖元强行轰开海眼,跳了下去,白七郎气急败坏地带着妖府一众高手也跟着下去,此时此刻,那佛像跟前,居然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我心中焦急,赶忙问起了朱雀,而她却微微一笑,说道:“不急,那里面机关重重,先让他们平趟一会儿,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她话音刚落,我瞧见一个灵动的身影出现在了佛像跟前,朝着我挥了挥手,然后也跳了下去。 是唐道。 他没有过来与我汇合,而是跟进了海眼里去。 那家伙,倒是个特立独行的猫。 而就在这时,突然间我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猛然扭头,瞧见先前生死不知的西门越,居然出现在了我身后的五米之外。 他认出了我。 第四十一章 息壤穹顶 经历重创之后的西门越,远没有了之前的锋芒毕露,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我,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居然在这里?” 说着话,他就要上前来动手了。 很显然,霍英雄对手下人的吩咐,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浓烈杀意,显然是对我动了真怒的。 瞧见西门越缓步走来,我抓着手中的熔岩棒,毫无畏惧,随时等待着与他交手。 以前的西门越的确可怕,我即便是进步神速,也未必能够挡得过他的那一掌,但现如今的西门越,中了胡车暗算之后,到底能够支撑多久,这件事情还是挺值得考量的。 我刚刚与白七郎酣斗颇久,身子活动开了,正是精力充沛之时,又何惧一战?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有人出现,制止了这一幕。 来人却是恢复了精神的霍二郎。 他大声喊着,让西门越保持克制,随后走上前来,对我说道:“侯漠,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别动手,成么?” 霍二郎当初对我有些恩惠,特别是我们逃离港岛的时候通风报信,对我们帮助挺大,而且与这样一个未来的山头领导人者交恶,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所以我点了点头,往后退开。 然而西门越却有些咄咄逼人,一步一步向前,朝着我走来。 霍二郎拦在了他的跟前,说道:“西门长老!” 他的脸色有些严厉了,而西门越对他却并没有太多的敬畏,而是咬牙说道:“二公子,这人与你,有夺妻之恨,你如何能够看着这对狗男女在这儿卿卿我我,而无动于衷呢?” 霍二郎板着脸,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西门越说那为什么呢? 霍二郎说道:“他们刚刚救了我。” 西门越越发恼怒,说就因为这点儿小恩小惠,你就忘记了他们加诸于你身上的屈辱了? 霍二郎铁青着脸,缓缓说道:“我与侯漠之间,是有协议的,秦梨落与我之间的婚约,只不过是我爷爷的一厢情愿,他妄图通过婚姻来绑定一个拥有朱雀传承的家族成员,却忘记了,强扭的瓜从来不甜,这样的牵绊也并不牢靠——相比这样老式的手段,我更愿意尝试别的办法,来维系两者之间的联系。” 西门越说道:“你这是在质疑你爷爷的做法,对吧?” 霍二郎不耐烦地说道:“随你怎么说,我父亲给你的指令,是让你保护我,而不是对付他们,你有什么情绪和想法,就先忍着,听我吩咐;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回了港岛,我再自己去跟父亲解释。” 他将事情一律承担下来,西门越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对我动手的理由。 更何况,以他此刻的状况,也未必能够打败我。 霍二郎安抚住了西门越之后,问道:“小杜他……” 西门越叹了一口气,说死了,已经没气了。 霍二郎的双目之中,流露出了最深沉的悲伤来,他的城府素来很深,情绪很难外露,然而在此时此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忍得住难过。 不过他并非感情用事的人,即便是心中悲伤,也没有忘记此刻的处境,转过头来问我,说侯漠,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朱雀,她却并不答话,显然是想要把主导权交给我。 我对他说道:“你也知道的,我想要彻底觉醒,摆脱基因崩溃的结局,就需要五种药引,而禺疆秘境里的息壤,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所以我们会跟过去。” 霍二郎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起。” 我说当然没问题,咱们一起,还能够守望互助。 我看向了朱雀,她没有任何意见,而是开口说道:“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朱雀是跟着霍二郎,从禺疆秘境之中过来的,对于里面的情况,她应该是熟悉的,但她为什么会跟白七郎在一块儿,又是怎么找到的禺疆秘境,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只不过有霍二郎和西门越在,我即便是满腹的疑惑,也没有办法当面问起。 一行四人走到了大佛旁边,而这个时候,整个聚居点的建筑差不多都被毁掉了,没有跟着白七郎离开的妖府夜行者则都聚在了这边。 白七郎老巢被端,自然是愤怒无比,在他的威压下,这儿的一流高手都跟着去了。 那个中年首领也随之离开。 这样的情况,在我的思维中,是很奇怪的,毕竟这儿还有“敌人”,而自己的家人也在,如果是搁我身上,我恐怕未必能够做到那般义无反顾。 不过正如唐道所言,生活在现代社会之中的夜行者,和这些野生夜行者,除了相貌之外,最大的区别,也就是思维。 我们坚持认为自己是人,而这些野生夜行者,恐怕也都认为自己是异类,是妖了。 此刻留在场中的,要么是在刚才与胡车以及他手下的交锋中受了伤的,要么就是真正的老弱病残,先前我们靠近过来时瞧见的那妇人,和几个小孩也都在。 只有几个实力看上去还算不错的人在这儿守卫,不过他们瞧见刚才我与白七郎拼斗的场面,下意识地就有些慌。 都说野生夜行者天生凶悍,但这个也是看人的。 任何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即便是野生夜行者,对于死亡,也还是有着充分的畏惧感。 不过在恐惧与职责面前,他们最终选择了后者。 这几人手中抓着各色武器,有狼牙棒,有金属刀具,还有棍子,守在人群之中,不准我们靠近,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走出来,喊了一声:“阿尼……” 我打量那人,居然是首领的女儿,那个脑袋上有折耳、叫做绿芽的女孩。 她看着霍二郎,一脸深情的样子。 然而霍二郎却脸若冰霜,一副拔鸟无情的架势。 这儿没有人能够说汉语,好在朱雀本就是妖族大圣出身,走上前去,冲着这帮人一阵呼喝。 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啥,那些人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我有些诧异,说你都说了什么? 朱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既然是夜行者,就应该得会夜行者的语言,毕竟许多关于夜行者的修行法门,都没有人类语言版本的——回头的时候,我来教你说。” 我听到,点头,说好。 我们来到了那传说中的“海眼”跟前,瞧见这是一汪泉眼,差不多两米的直径,里面瓦蓝瓦蓝的,有如电视上海洋宣传广告一样的。 不过它看着清澈,但却仿佛深不见底一样。 那些人,都是从这儿进入的禺疆秘境? 我心中惊骇,看向了朱雀,而她则说道:“这儿之间是存在晶壁禁制的,只有掌握了禁制权限的人,方才能够进出,刚才那家伙将这禁制给击破,只怕他手中的霸下妖元,实力要折损大半了。” 我有些惊讶,说他怎么会这么舍得? 朱雀说道:“那家伙是个赌徒心态,认定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而且当时他也是慌不择路,只有如此。”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胡车这家伙的魄力,当真让人钦佩。 他是真的敢打敢拼,毫无畏惧。 我说怎么走? 朱雀说往下跳就是了。 我有些惊讶,刚才我们下到这地方来的时候,就是进了那个无底洞,没想到这会儿又往下走,那禺疆秘境,到底在哪儿呢? 朱雀却没有给我太多缓冲的时间,拉着我的手,然后看向了霍二郎,淡淡吩咐一句:“跟紧了。” 说罢,她拉着我,往那海眼里跳了下去。 我深入其中,感觉一股吸力将我往下拽了过去,一直往下,我睁着眼睛,打量周遭,发现起先是一汪瓦蓝,而随后陷入了漆黑状态,再到后来,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道光。 紧接着那光开始扩散,化作乐五颜六色,绚烂多彩起来。 我们居于这绚烂光芒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双脚落地,却是踩在了一块一块的白玉地板之上。 我刚想要左右打量,却给朱雀拉到了一边去。 噗通…… 紧跟着我们下来的霍二郎和西门越也落了地,不过两人显然是没有准备好,在地上摔倒了去。 我往旁边走,发现这儿并不是一处黑暗的空间。 我脚下一片晃荡不定的光影,而周围则是一片广场,不远处有巨大的宫殿,和高低错落的建筑,而十几米远之外,有几具尸体,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 瞧见周遭的情形之后,我忍不住抬头望去,光线是从上面来的,而上方,则是一处穹顶,就如同海洋馆里的深海玻璃场馆一样。 而穹顶之上,是……大海? 我一脸错愕地看着朱雀,而她则说道:“对,你没看错,这就是我们之前一直找寻的禺疆秘境,那支撑空间,保证海水不渗漏下来的东西,就是息壤。” 第四十二章 禺疆秘境 这就是息壤? 我努力地朝着头顶望去,瞧见那高约五六丈的穹顶,并非是海洋馆的玻璃一样透明,它充斥着一种土黄的颜色,但看上去很薄,如同蛋壳一般,所以能够透光。 它将水上的光芒折射下来,形成了我们身处空间的奇妙光线。 我很是激动,问道:“怎么拿?” 朱雀却摇头,说如果可以,我直接就帮你拿到了——此处的禺疆秘境,也就是南海龙宫,是我们之前的远古大能修建而成的,他们利用了息壤的特性,并且经过精确的计算和推导,将材料发挥到了极致,完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而正因为如此,使得任何的一点儿息壤脱离,都将会引发整个空间的坍塌,而在下方的人,也很难在万钧之力的挤压下存活。 我有些懵,说道:“也就是说,我只要取走一点,这儿将会瞬间毁灭? 朱雀点头,说对。 霍二郎这时问道:“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原本是在五指山一带,怎么一转眼,就跑到海边来了?” 朱雀平静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霍二郎说道:“当然,五指山可是在海南岛的中部,距离海边,不说十万八千里,至少几百里地是没问题的吧,而我们就掉了两个洞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雀瞧见我也是一脸疑惑,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么说罢,我们身处的空间,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常态,在很多时候,它是处于运动和变化之中的,早在千年之前,人类的修行者就发现了这个道理,从而创造出了许多的学派来,研究此事,对于阵法、符箓以及空间能量的运用,也达到了一个巅峰——回到你的问题,你认为的距离,在常态上,的确很远……” 她将双手平摊,说道:“我的两根大拇指,相距应该是最远的,但如果我合拢的话,它们却能够挨在一块儿。” 啪…… 朱雀将双手合拢,两根大拇指挨在一块儿,看着我们,说这个,懂了么? 霍京霍二郎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个,跟最近流行的虫洞、和空间曲率的概念很像。” 而一直在赌气,略显沉默的西门越也发声说道:“奇门遁甲之中的奇门。” 我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忍不住惊叹。 不过这会儿倒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霍二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之后,便上前去,查看那尸体,而西门越则亦步亦趋地跟着。 朱雀留在后面,对我说道:“息壤有一种特性,就是会自我生长,这么多年过去了,定然会有累积的,白七郎只是不愿给出来而已,又或者说我们可以查看一下,哪些地方厚度足够,就取一些下来……” 勘测这件事情,十分的繁琐和费工时,而且还是在那么高的地方。 现在这样的状况下,可是没办法的。 唯有将眼前的麻烦给解决了,才能够安心下来处理。 我跟着朱雀往前走,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来:“那个……禺疆秘境之中,可有如你,或者霸下一般的大圣存留?” 朱雀看向了我,说你在担心什么? 我说若是有的话,就得看你与那位的关系如何,若是不错,说不定我们与白七郎之间的矛盾,就可以调和了。 朱雀说道:“禺疆是黄帝之孙,民间传说中的海神、风神和瘟神,不过这一位并不是黄帝之孙的那位禺疆,而是与我同期的一位妖族大圣,要说认识,我自然是识得的,但关系嘛,说起来,我们其实是对头来着……” 啊? 我说那怎么办? 朱雀笑了,说霸下之所以能够活那么久,是因为它的脾气温和迟缓,再加上血脉天赋,本身就活得比较长;我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大圣哥哥将我的意识封存起来,所以千年的时光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一瞬间;至于禺疆,我反正是不相信它能活到现在的。 我瞧见霍二郎与西门越在查看地上尸体,这才低声问道:“你之前,是怎么进到这儿来的?” 朱雀指着头顶上的穹顶,说道:“这儿,其实就是在崖山外海十几里远的地方,不过外面布置了法阵,屏蔽了我的感应,后来我通过反向逻辑,最终确定了方位,又破解了禺疆那老东西布置在外面的法阵,这才闯了进来,碰到了白七郎。” 我说那个白七郎,真的是辰龙夜行者? 朱雀说道:“你别被这个吓唬到,所谓辰龙,只不过是体内留存这一丝真龙血脉的夜行者而已,与远古真龙相差甚远,而他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成就,也多是禺疆秘境留下来的好东西培育出来的,算不得什么。你先天条件比他强太多,用不着担忧……” 我点头,而这时霍二郎已经查看妥当,站起来说道:“是白七郎的人,遭了暗算。” 我瞧见周围的打斗痕迹,有些惊诧,说这样一望可见的地方,如何暗算? 朱雀说道:“这儿是上古一精通法阵的前辈主持修建的,一步一景,你再往前面走,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不明就里,按照朱雀的说法,往前走去,结果刚刚走出两步,回过头来,却发现整个广场上空空荡荡,什么也瞧不见。 这情况,跟先前我在山林里,与马一岙前后脚进山洞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我往后退了几步,发现朱雀、霍二郎与西门越,还有地上的两具尸体都在。 这又是个什么原理呢? 瞧见这等让人诧异的状况出现,我方才晓得,除了与人争斗的手段和法门之外,这个行当里面,我还有许多需要去学习,或者说了解的东西存在。 而这样的诡异状况,也让我有些担心起了唐道那哥们儿来。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担忧可能有些多余,但在这样诡异的地方,他到底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好在朱雀来过此处,对于这儿的布置烂熟于心,让我将手递给她,随后又让我拉住霍二郎,霍二郎拉住西门越,四人连成一条线,由朱雀在前带路,朝着前方的殿宇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霍二郎的手掌软绵绵的,不像是男儿那般粗糙。 而且他的手心有点儿汗,微微颤抖。 这种感觉很古怪。 在朱雀的带领下,我们继续向前,当真是一步一景,每走一步,都有各种变化,周围的空间又各有不同,我们不敢大意,亦步亦趋。 走了一段距离,霍二郎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除了那个白七郎,还有谁么?” 朱雀说我来这儿,只见到过他,其余其它人,或许有,但我并不能瞧见全貌,所以不敢肯定。 我说应该有吧,要不然这家伙是怎么生出来的? 朱雀说道:“夜行者的繁衍,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有着很多的方式,又或者他根本就只是从一颗蛋里面孵化出来的呢?” 一颗蛋里…… 想到这画面,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随后我们走上了台阶,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宫殿里面来,因为过了外面的法阵区域,所以大家都松开了手。 我瞧见殿前有鲜血,快步上前,瞧见里面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还有断肢,但是却没有瞧见任何的人影。 显然,战场已经有过了转移。 那个胡车,还真的很能折腾。 禺疆秘境与我去过的其余两处地方截然不同,这儿更像是后世的横店影视城一样,地方宽阔,建筑林立,别说只是那两拨人,就算是再来几波,恐怕也能够融入其中,相互不干扰。 霍二郎还想要继续追查下去,毕竟杀害查理杜的凶手胡车,是他心头的大恨。 但朱雀却想要前往白七郎的住处,想要先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家伙存留下来的息壤。 这个才是我们前来此处最主要的目的。 到底是继续去追,还是与我们一起同行,霍二郎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选择跟我们一起。 我们走出了大殿,一路往西,走了没多一会儿,却是过了一处小广场,走过那月亮型的拱门之后,居然发现了一片庭园。 那院子里有药圃,也有花圃,树木和奇石,小桥流水,甚至还有地方种得有蔬菜,以及藤架。 相比前面那些雕栏玉砌的楼阁,这儿更加有生活气息一些。 生活区。 我们快步向前,越过了花圃和田地,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心中欢喜,又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间听到有动静声,我举目望去,却瞧见了唐道的身影。 他在与人交手。 只不过那敌人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居然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六七岁的样子,男孩束发,女孩扎着双小辫,童子打扮,手中有锋锐利剑。 不过别看两人模样不大,但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强,以唐道的身手,在两个小不点面前,居然处处受制,施展不开。 我箭步向前,想要帮忙,而突然间,一个白发老太婆,出现在了我的不远处,朝着我陡然一掌拍来。 呼…… 第四十三章 烽火连城 我往后退了两步,却瞧见那白发老太的手掌,居然贴到了我的胸口处来。 好诡异。 我感觉对方的手掌力量陡然用力,人便不由自主地腾然而起,胸口难受,一口鲜血喷出。 好在朱雀反应迅速,伸手过来,将我给揽住,然后冲着那白发老头大声喊了一声。 她用的是妖语,所以我完全听不懂,但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很浓,几句话之后,就发生了争吵,紧接着,白发老太赫然腾空,那脑袋居然就变成了一条扁扁的鱼头,随后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条大鱼。 它口中张开,无数黑色雾气,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 那雾气一出,顿时就朝着周遭扩散而去,将整个空间都给染得朦朦胧胧。 我感觉空气都仿佛沉重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朱雀一把拉住了我的右手,说道:“有毒,我们得撤。” 她拉着我往后走,霍二郎与西门越也自行离开,我瞧见唐道给那两个小萝卜头用剑缠着,心中不远,指着他说道:“那人是我朋友。” 朱雀一愣,随即说道:“他用不着你来管。”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有心想要上前帮拳,却不料唐道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双腿一蹬,人便冲向了另外一边去。 那两个小萝卜头提剑上前去追赶。 我瞧见唐道及时撤离,也跟着朱雀往另外一个方向退去,而那条大鱼居然在半空中一直跟随着,不断地朝着我们吐毒雾。 朱雀带着我们一路逃,走过许多的院落和殿宇,那大鱼一直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它仿佛是盯死了我们。 霍二郎有些着急了,问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朱雀说道:“墨茈鱼,一种剧毒之海鱼,它喷出来的那玩意,只要吸到肚子里去,就会让你的血肉发脓、溃烂,从而直接化作一团血水——当初的禺疆养了一大群,不少都能够修行得显化人形,号称“冥血军团”,但凡是水域之地,所过之处,所向无敌,臭名昭着,最是凶恶,后来要不是人类想出了更毒的毒药蓝海鹤顶红,只怕这玩意能够肆虐整个南海……” 霍二郎问道:“鹤顶红?是砒霜么?” 朱雀摇头,说不是,那是丹鼎派的一种炼丹制品,砒霜只是其中的一项原材料而已,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的人类分作多个门派,英才辈出,此物一出现之后,原本肆虐南海的墨茈鱼,近乎绝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存留得有,代代繁衍。 我说这个到底怎么办? 朱雀说道:“这玩意出了放毒,别的倒也没有什么战斗力,难就难在如何近身。” 我听到,有了想法,说我去吧?我身上有癸水灵珠的力量,能够排斥一切液体,只要我屏住呼吸,应该不会中毒的。 朱雀说它的毒,还能通过皮肤的接触吸收。 我说如果我将烛阴之火逼发出来呢? 朱雀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说你这么讲,的确可行。 我得了她的认可,没有再逃,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着熔岩棒,朝着回疾走。 这一转身,就瞧见那条长达一丈的大鱼,摆动尾巴,浮空掠来。 那大鱼瞧见我,圆鼓鼓的眼睛变得通红,紧接着口中开始朝着我喷出如束的黑雾,而那黑雾在离开口中数米之后,又化作了一大团来,将我给笼罩其间去。 我不敢怠慢,早早屏住呼吸,癸水之力激发,青色荡漾,将我整个人包裹,随后我的体表之上,又开始浮现出了烈焰来。 我如同一个火人,直接闯入了那一片混沌之中去。 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那些黑雾居然是易燃的,一挨着我身上的火焰,顿时就开始自燃起来,随后朝着头顶上迅速蔓延而去。 那火势一下子就落到了大鱼的跟前,它瞧见这一幕,有些慌张,小小的鱼翅一振,尾巴摆动,开始腾空而去。 而火势,居然开始蔓延起来,刚才它喷出的那些黑雾,布满了小半个区域,此时此刻,火势朝着我们刚才奔逃的方向燎了过去。 随后有火焰簌簌往下落,将下方的建筑给点燃了起来。 另外一边,那大鱼虽然往上冲去,但却仿佛磁石一般,也紧紧地吸引着火势,一路拔高。 瞧见这一幕,我不由得愣住了。 这局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我的计划里,只是想要将那大鱼拦住,一棒子将它敲晕就行。 我与它无冤无仇,即便是它刚才想要置我于死地,也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已。 所以我并不打算对它如何。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大火点燃了黑雾,蔓延而走,虽然那墨茈鱼吐出的毒雾是有限的,但它就如同火油一样的着火物,燃过之后,落在地上,沾附在建筑物上,石质的建筑和广场,倒也无事,烧完了就烧完了,并不受影响,但是木质的地方,则就不一样了,大火在那一片区域,开始出现,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熊熊燃烧,映照了半个天空。 我瞧见越发炙热的火势,心中有些惊,脸色发僵,感觉自己是闯祸了,而这个时候,朱雀却推了我一把,说愣着干嘛,赶紧回去找东西啊。 我有些愧疚,说这…… 朱雀说道:“你想什么呢?这火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那家伙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如何会变成这样子?再说了,白七郎说要用这整个禺疆秘境作为聘礼娶我,现如今聘礼没了,你有什么可惜的?难不成,你真希望白七郎来娶我?”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我跟她这般一说,没了言语,点头说道:“好,走。” 一行人重新往回走去,此时火势正浓,我们不得不另外走一条路。 走了两分钟,突然间瞧见不远处有打斗的身影,我举目望去,瞧见正是胡车与白七郎,两人在一处高台之上龙腾虎跃,斗得正酣呢。 霍二郎瞧见了胡车,腿就迈不动路,停了下来,对我喊道:“侯漠,你自去翻找息壤,我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 我知晓他与查理杜的感情深厚,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说道:“那你小心。” 西门越与霍二郎留在了这边,盯着不远处的胡车和白七郎,准备着找机会抽冷子偷袭,而我和朱雀则寻路,折返回了我们刚才撞见唐道的地方。 如此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抵达,不过这儿的火势依旧很大,大火之下,好几处的房屋给熊熊燃起来。 大火冲天而起,院子里的植株给火舌舔舐,肆虐而出。 这样的地方,温度很高,而且空气稀薄,刚才那两个小孩儿,已然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他们是去追唐道了,还是被这火势给吓到。 我与朱雀体质特殊,并不怕火,于是毫无顾忌地冲入了火场之中,穿过一片院子,来到了一处燃烧着大火的建筑里,朱雀对我说道:“这儿应该就是白七郎的居所,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翻找息壤——那玩意跟普通的泥土颜色很像,不过结构很有韧性,手感有点儿像是现在的橡皮泥……” 我点头,说好。 两人冲进了冒着熊熊大火的屋子里,我往左边走,第一间是个客厅,里面的布置典雅古朴,不过给烧得七七八八了。 在往里走,却是书房,书架子上摆放着许多书籍,但也给大火肆虐一空,我瞧见不靠前的书架上还在燃烧,其中一本书封面被烧了,书页也被烧了大半,而在那火焰翻腾之中,页面上的一张图像,十分眼熟。 我心中一动,冲上前去,将那书抢下,火焰拍散之后,剩下残页,打量一眼,发现上面有图绘,仿佛是某种手段法门,而备注却满是古怪文字,完全看不懂。 妖文。 当时的形势紧急,我瞄了一眼之后,来不及多看,收入八卦袋中,继续往前,走进卧室里去,发现里面已经烧得七七八八,而床榻之下,则有一口铁皮箱子,表面被烧得通红。 除了那玩意,再无别物。 我伸出了熔岩棒,用上黏字诀,将那通红发亮的铁皮箱子勾住,然后往外拖去。 我冲出房子外面来的时候,那屋子也承受不住巨大的火势,直接垮塌了去,我转过头来,发现朱雀也冲了出来。 不过她双手空空,并无所获。 那房屋垮塌之后,火势稍微减少了些,朱雀瞧见这口铁皮箱子,让我打开。 我用熔岩棒轻挑,将箱子打开,发现最上面是一堆瓷瓶,还有下方,而是许多珍珠、宝石和玛瑙之类的玩意儿。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朱雀瞧见,气呼呼地一脚踢在了箱子上,骂道:“那家伙脑子里面是不是进水了,床下居然会放这等阿堵物?” 没有找到息壤,她十分郁闷,而我却并不失落,将那本抢救出来的残书递给她,问道:“帮忙看看,这是什么?” 朱雀接了过来,开口念了一句妖语,随后翻译道:“文曲勾兑丹?这是什么……” 第四十四章 禺疆化尸 文曲勾兑丹? 听到朱雀的口中,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来,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九玄露七法,分别是贪狼擒拿手、巨门金刚身、禄存探云手、文曲勾兑丹、廉贞披风剑、武曲破天枪和破军千步。 文曲勾兑丹,是九玄露七法的一种。 也就是说,这本被烧毁大半的古籍,极有可能是妖文版的《九玄露》。 我的脸色变得热切起来,对她说道:“下面呢?” 朱雀继续往下翻,说道:“这一节下面,还有一个破军千步,不过……只有一页图像,后面的注释烧没了。” 我有些郁闷,因为如果我们早来一步的话,估计就能够拿到妖文版的《九玄露》全本了。 只不过,这儿怎么会有《九玄露》全本呢? 那九玄露不是南海派的传承么,如果这样说来,那南海派的源头,莫非就是这个地方。 禺疆秘境,又或者说南海龙宫,其实就是南海派? 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南海凶鳄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提此事,而且禺疆秘境这么神秘的去处,是不可能在外面开宗立派的。 更多的可能,是那南海派或许是从禺疆秘境流落出去的一支夜行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我接过了朱雀递回来的残页,发现文曲勾兑丹的内容还算是完整,便小心地收了起来,对她说道:“回头的时候,你帮我翻译一下。” 朱雀点头,说好。 这时那一整栋房子都垮塌了下来,掀起灰尘无数,我们往后退开去,感觉热力翻滚不休,不但没有止住火势,而且还冲天而起。 按道理说,那黑雾燃烧殆尽之后,火势就应该会止住的。 而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着实是让人有些意外,我瞧见那火势开始迅速蔓延,四周的一切都陷入火海之中,心中有些惊骇。 朱雀说走吧,我们得去空地上,免得到时候房子垮塌下来,将我们给埋了。 我瞧见不远处那滚烫的铁皮箱子,犹豫了一下,跑过去将里面的瓶瓶罐罐,以及一大堆的宝石珍珠,都给收入了八卦袋之中去。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我南漂数年,看透了人情冷暖,吃过苦,自问还做不到视钱财如粪土的心境。 当初我和马一岙为了一点儿钱财,差点儿将自己的性命都给搭上了。 这堆明显就很值钱的珠宝摆在面前,如何能够错过? 我弄完这些,这才跟着朱雀往空地上跑去,没多一会儿,我们穿过火场,来到一处小广场前,这儿是正殿的后方,也是唯一一处没有燃起火焰的建筑。 这儿的殿宇,全部都是用石砌出来的。 我们刚刚站定,突然间,脚下的条石开始抖动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远处殿宇倒塌之后的余震,然而后来,我才发现,这动静,居然是从地下的深处出来的。 这是什么? 感觉到正中心的位置有力量在蕴积,我和朱雀都往旁边靠去,而突然之间,那那条石裂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我想要上前查看,朱雀却拦住了我,说等等。 她的话音刚落,那窟窿处,却浮现出了一尊巨大的水晶棺材来。 那棺材长约一丈多,通体冰寒,呈现出蓝色冰花,里面黑黝黝的,并不透明,而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上前查看的时候,却瞧见那棺材盖腾空而起,飞到了十几米的高空,最后落了下来。 我本以为它会砸在地上,化作粉碎,毕竟看起来就好像很脆的样子。 然而让我惊诧的,是那棺材盖,如同一把尖刀,直接斜斜地插进了地板上去。 这硬度,让人惊骇。 而随后那棺材里面,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手来。 那一只手非常巨大,只有四指,然后自家尖锐如刀,上面的黑色毛发,看着十分不自然。 瞧见这个,我心中惊诧,而朱雀更是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朝火场这边给拽了过去。 我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跟着往后退,刚刚挨近炙热的火场,就瞧见棺材里面的那一位,已经从里面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拥有人的双臂和鱼的身子的怪物,脑袋如同凶猛的食人鲳,硕大而狰狞,一对鱼眼睛往外鼓着,充满了邪恶的气息,身子上面满是青色的鳞甲,而间隙处,则有又粗又硬的黑色毛发往外面冒出来。 那狰狞鱼头的脑袋两侧,挂着两条不断扭动的青蛇,浑身黏糊糊的,看上去十分恐怖。 我瞧见这模样,心中惊骇,看向了朱雀,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张嘴比口型:“禺疆?” 朱雀脸色苍白,猛然点头。 而正当我们两人都为之惊骇的时候,那家伙却是豁然站了起来,我瞧见它有着一对粗壮的双腿,上面也满是黑色毛发。 随后它僵硬地扭着头,仿佛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下一秒,它猛然一跃,跳过了这边的火场,朝着刚才胡车与白七郎拼斗的高台跃了过去。 那家伙一走,朱雀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本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我很是不解,说你不是说那家伙不可能活到现在的么? 朱雀叹了一口气,说我哪里知道他对于“永生”的执念,会那般的强大——你知道为什么这儿的火势,会如此的凶猛么? 我说为什么? 朱雀说我原本也不理解,现在明白了,正是因为那家伙,将此处布置成了养尸地,用阴气来滋养他的身体——这会儿燃烧的,是养尸地里最浓郁的阴尸之气,而正是因为这玩意给烧完了,它方才会从地下的棺材里爬出来。 我听她说完,愣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禺疆大圣,已经不再是它本人,而是一具尸体?” 朱雀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具僵尸——一具魂魄残缺,全凭本能的行尸走肉。”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挖槽,还有这样的操作? 朱雀没有跟我再多聊,拉着我,说道:“走,去那边看看……” 我们望着原先的高台处疾走,很快就来到了那里,瞧见高台之上,除了胡车和白七郎之外,刚才从水晶棺材里面跳出来的禺疆也在。 这头满身黑毛的僵尸出现之后,头顶就一直有一股冲天黑光,宛如气柱凝聚,即便是隔得很远,我都能够感受得到。 这家伙的实力,太耀眼了,让人为之畏惧。 而它落到了那高台之上,死鱼眼扫量场中两人之后,一瞬间就决定了自己的对手。 白七郎。 这选择超出了常人的理解,但对于我来说,却并不陌生。 当初霸下的选择,也是如此,在苏醒过来之后,那怒火倾泻下来的对象,正是自己定下的守墓人。 这大概是对于守墓人玩忽职守的愤慨吧。 白七郎跟胡车酣战许久,周围还有几个手下,至于胡车这边,却只有一人,眼看着就要将胡车给斩于枪下,却突然间出现了这么一个程咬金,当下也是有些诧异,慌忙后退。 他并不知道这家伙,其实就是自己一直守护的秘境主人。 他还以为是过来打秋风的好汉呢。 所以他大声呼喝着,叫人来阻挡,却不料这头满身黑毛的鱼人僵尸无端凶悍,见人就杀,转眼之间,两个跟着白七郎下来的妖府高手,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而且还是被最为暴力地撕裂,场面着实血腥。 胡车这边的情况并不好,在白七郎的围剿下,身上多处受伤,岌岌可危,所以瞧见这等变故,当机立断,直接逃开了去。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禺疆僵尸身上时,他已经跃下了高台,逃到了不远处去。 而这个时候,白七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因为那禺疆僵尸,已经大开杀戒。 转眼之间,白七郎身边就只剩下了两人,一个是那个中年首领,还有另外一个,则是先前与绿芽争执,并且发生对峙的那个年轻人。 至于其他的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这时,白七郎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个宛如恶魔一般的怪物,就是禺疆秘境的主人,他浑身颤抖,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大声呼喊着,祈求原谅。 那个中年首领一愣,也跟着跪倒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在瞧见自己那么多的同伴被残杀之后,心中不忿,并没有跟着跪倒,依旧在奋战。 结果禺疆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手来,猛然一下,将其首级给枭了下来。 那人头颅跌下,鲜血冲天而起,落在了白七郎和中年首领的身上,他们却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大概是感应到了他们的顺从,只存在本能的禺疆并没有继续逞凶,而是走到了白七郎的面前来,朝着他恶狠狠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实在,白七郎给踹得滚出十几米远去。 而随后,那长得无端丑陋的家伙,头颅扭转,居然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糟糕,被发现了。 第四十五章 运筹帷幄是朱雀 我心头一跳,几乎就要转身逃离,但下一秒,我却将自己心头升起的巨大恐惧给按捺住了。 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 我的身边,还有朱雀。 如果我逃开了,那朱雀该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我咬着牙,将自己心头的恐惧给控制住,然后大声怒吼着,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将熔岩棒给点燃,整根棒子都化作流质一样的模样来,充满了极大的震慑力。 但这个对于禺疆僵尸来说,显然是没有什么鸟用的。 它在目光锁定住了我们之后,下一秒,人就已经冲到了十几米外。 吼…… 那家伙张开了嘴巴,露出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我刚才在远处,瞧见那家伙大展神威,那些修为高深的妖府高手,在他面前几乎如同那小孩子一样,一触即溃,有的甚至给一招击杀,场面着实让人惊骇。 而以白七郎这样的修为和手段,都不敢有任何的念头,直接跪倒在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未知,就能够知晓,这玩意到底有多强了。 如果可以,让我也跪倒在地,我也是愿意的。 但这显然是不行的,那家伙就算是失去了大部分神志,但残存的魂魄还是能够让它分辨出敌友。 更何况,我的熔岩棒一亮出来,它应该也就知晓了,火烧秘境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它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死。 虽然同样是死,但我至少不会后悔。 铛!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那禺疆僵尸已经交上了手,那炙热无比的熔岩棒配合着九路翻云的先锋手,直接砸到了那家伙的跟前。 那家伙毫不在乎,挥拳来挡,熔岩棒与之交击,发出金铁一般的金属响声来。 好硬。 这家伙的身体有如钢铁一般,砸上去就好像砸在一堵厚实的城墙上,不但没有给对方什么伤害,反而将我的双臂给震得发酸。 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已经退无可退了,当下也是发了狠,怒声吼着,然后将身体里的烛阴之火陡然点燃。 那是一个对自己人都下狠手的家伙,无比凶悍。 我不敢托大。 我直接将自己的状态给攀升至了巅峰,没有敢掉以轻心,也没有任何的退却之意,高举手中的熔岩棒,将九路翻云法、武曲破天枪以及种种手段在脑子里凝聚,然后朝着前方杀去。 就算是是死,我的气势也不能弱。 不能弱! 铛、铛、铛…… 一阵激斗,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困难,就仿佛海啸迎面,山峦倾塌那般。 即便是拥有着九路翻云棒法这样的强力手段,以及刚刚吸收到体内的蛇蛟之力,但是在禺疆僵尸的跟前,都还是如同蹒跚学步的小孩一样,艰难地气都喘不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能与禺疆僵尸拼斗了十来个回合。 而这个,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我,浑身气血翻腾,经脉混乱,身体发僵,双臂麻木,口鼻之中,都有鲜血渗出。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抗不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朱雀在不远处高声叫了一声:“老咸鱼!” 她叫得响亮,随后有从她的体内,有朱红色的气息洋溢出来,毫不掩饰。 咚! 大概是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息,原本举拳,朝着我脑袋砸来的禺疆僵尸停住了脚步,缓缓扭过了头去。 我奋起最巅峰的力量,朝着那家伙的腰间猛然砸去。 又一次击中对方,那家伙一个踉跄,发出了恐怖的咆哮声,而我则被巨大的反震力,给震得飞了起来,落到了不远处的废墟之中去。 我原本以为那家伙会朝着我杀过来,但它却并没有。 它开始转身,朝着朱雀冲了过去。 朱雀的真身被噬心魔带走,意识落在妖元之上,附身在了秦梨落的身体里,虽然那妖元打散,使得朱雀(秦梨落)的潜力大增,能够迅速成长起来,但修为毕竟还是秦梨落以前的基础,算不得太强,所以也没有与它对敌的想法。 她只不过是想要吸引那恐怖僵尸的注意力而已。 所以在瞧见成功吸引住了禺疆的仇恨之后,她转身就逃,朝着远处的火海跑了过去。 然而她的速度,比起禺疆来,着实是差了太多。 所以朱雀还没有跑出十米远,那家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朱雀的身后,伸出了锋利的爪子来,想要抓住朱雀。 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劲风的威胁,朱雀没有选择继续逃,而是腾起了身子来。 她跳到了那家伙的手上,然后一个翻身,落到了禺疆的身后去。 那个长着食人鲳脑袋一般的家伙,在感受到了朱雀的气息,张口就朝着上方咬去,差点儿就将朱雀的右腿咬下撕裂。 好在朱雀身体的协调性十分不错,即便是人在空中,也能够收腿,避开这一下。 随后朱雀不去跟那家伙比拼速度,而是凭借着灵巧的身法,就在禺疆的身周游绕着。 那家伙几次伸手,都没有能够抓到朱雀,气得嗷嗷大叫。 禺疆在成为了僵尸之后,声带本来就已经蜕化,发不出尖锐的叫声,只有那低沉的“嗡嗡”声响,但是力量恐怖,将整个地面都震得一阵抖动。 我瞧见朱雀涉险,岌岌可危,当下也是顾不得别的,箭步冲了上去。 而这个时候,从另外的方向,又冲来一人。 那人却是之前在这儿等待,准备埋伏胡车的霍二郎,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追击胡车,而是在此刻,瞧见我们这儿危险,就义无反顾地冲将上来。 他一出现,西门越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也跟了上来。 至于那妖府的中年首领,以及白七郎,则没有上前来帮忙,而是在搀扶旁边那些未死的同伴,看看还有没有救治的可能。 四人迎战禺疆。 但即便如此,在那恐怖的千年僵尸面前,我们的努力不过是徒劳而已。 这一点,在冲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事实上,像我这样的江湖新丁都清楚明白,霍二郎和西门越,也绝对是清楚的。 但我们却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目的,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来了。 即便前方是死亡,即便是心中满怀恐惧,但我们也还是慷慨奔赴,毫不犹豫。 然而这样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卵用。 最先被击飞的,是西门越。 在经过之前的重创之后,这位原本名震东南亚的霍家长老,状态已经是非常差了,此刻硬着头皮上来,又救主心切,终究还是又倒飞了去。 而霍二郎此刻也是拼了命,配合着我,想要吸引那家伙的仇恨。 不过不管我与霍二郎如何努力,那禺疆僵尸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集中在了朱雀的身上。 我瞧见它那死鱼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戾气,想起了朱雀之前跟我说过的话。 虽然是同一时期的人物,但她与禺疆,其实并不对付。 事实上,她与禺疆,算是对头。 这种仇恨,跨越了千年,即便是禺疆成为了僵尸,也并没有消弭了去。 所以它才会对朱雀如此执着。 朱雀凭借着灵敏的身法,以及禺疆刚刚复苏、身体十分僵硬的特性,避开了最开始一阵猛烈攻击之后,发现那家伙越发凶猛,而且经过先前的鲜血浸润之后,身体的韧性开始逐渐恢复过来,自己的逃避变得越来越艰难,突然对我说道:“走开。” 啊? 我一开始以为她要牺牲自己,让我逃离,当然是不答应。 不但如此,我还越发奋力地上千,想要吸引住那家伙的注意力,帮朱雀解围。 但朱雀在又一次地闪过了禺疆的一爪之后,又一次对我厉声喝道:“走开,我来对付她。” 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明白,她或许是有计划的。 这般想着,我与霍二郎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后撤去。 然而当我们刚刚退往后面的一瞬间,少了我和霍京的牵制,禺疆变得无端凶猛起来,朱雀越发扛不住,突然间双脚一顿,朝着上空陡然一蹿,跳到了十几米的高空上去。 瞧见这个,我方才想起来,朱雀对于御空之事,还是有心得的。 她之前就用这手段,带着我们逃走过。 原来,她是准备用这办法,避开禺疆僵尸的锋芒啊。 我心中了然,转身就朝着外围狂奔,霍二郎跟在我的身边,一起奔跑,生怕反应过来的禺疆,因为够不着朱雀,反过来对付我们。 我埋头前冲,然而几秒钟之后,我瞧见霍二郎停下了脚步,不由得疑惑,余光望去,瞧见他看向了头顶之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上看,却见那禺疆僵尸并没追向我们,而是同样出现在了半空之上。 它,也能飞? 我满心惊骇,瞧见那家伙跃上了半空,将朱雀给擒住,一只手抓住了朱雀脖子,而另外一只手,则擒住了朱雀的左手。 那家伙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我刚刚与它有过交手,所以最有发言权。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对方用上一点儿力,朱雀,也就是秦梨落的身体,恐怕会被瞬间捏碎,化作血浆。 啊…… 瞧见这一幕,我的脑子炸裂,一股莫大的悲愤袭来。 然而这个时候,我瞧见朱雀的右手,突然间变得无比炙热,闪烁着亮如烈日的光芒,往后一插,直接扎进了那禺疆僵尸的心口去。 第四十六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样的变化,让人莫名惊讶。 当朱雀的右手毫无阻碍地伸进了那恐怖的禺疆身体里时,形势陡然转变,原本不可一世、气焰滔天的禺疆僵尸,直接开始发生了变化,身体开始迅速膨胀起来。 它化作了一头身长五六丈的巨大凶鱼,随后从半空之上坠落了下来。 朱雀也随之往下坠落。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豁然开朗,终于想明白了朱雀的谋算。 她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那禺疆会跟着她一起腾身于半空,只不过那家伙已经化身为僵尸,就算是能够御空,灵活性恐怕还是欠缺一些。 而这个时候,恐怕也是禺疆最为脆弱的时候。 朱雀则以自身为引,将自己置于绝境之后,陡然反击,终于是完成了一波反杀。 秀,陈独秀的秀。 朱雀的表现让我为之惊讶,她不但见识和经历都厉害,就连与人拼斗的手段,都如此高明,已经脱离了全凭蛮力的阶段。 她在用脑子来杀敌。 我心中满是敬佩,然而随后,我瞧见朱雀也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往下陡然坠落下来的时候,方才明白,将那禺疆直接打回原形的朱雀,并非是轻轻松松。 我猛然狂奔,朝着朱雀和那条大鱼落下来的方向跑去。 然而没有等我赶到,又有一个身影,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抵达了那落点处去。 胡车。 这个家伙与人交手的时候,人影无踪,而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他却从来都没有迟到,表现出了对形势的强悍把控力来。 我瞧见胡车的身影,整个人紧张无比,发足狂奔,拼了老命的冲过去。 砰! 那大鱼终于砸落在地,我们脚下的大地传来巨大的震动,紧接着那条大鱼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尾巴使劲儿地拍打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来。 我瞧见胡车已经跃到了上面去,奋力冲前,然而当我抵达的时候,却瞧见站在大鱼背脊上的胡车,他一手擒住昏迷过去的朱雀,而另外一只手,则抓着一个满是黑蓝色气息、拳头大的血珠子。 那玩意,并非是霸下妖元,看上去深沉无比,充满了诡异的光芒。 而在他脚下的那条大鱼,除了肌肉反射一样地拍打了两下地面之外,再无动静。 这…… 瞧见这一幕,我的心中无比的懊恼,不过已经来不及将这情绪沉淀,陡然一跃,扬起手中的熔岩棒,朝着那家伙砸了过去。 那家伙毫不在乎,冲着我大声吼道:“你敢上前,我直接掐死她,你信不信?” 胡车有恃无恐,我的身子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捏着熔岩棒,终究没有敢上前。 而胡车镇住了我之后,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冷冷说道:“你也别乱来。” 那是霍二郎,他本来想要抄个后路,陡然突袭,却没有想到胡车那家伙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没有让霍二郎得逞。 不过话说回来,胡车这家伙当真是冷静得可怕,对于时机的把握,也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原本朱雀一波谋算,算得上是极限操作,将当前一边倒的局势给骤然扭转,惊住了所有人,而胡车呢,一个好不容易挣脱包围、最终逃匿的家伙,一个看上去已经无足轻重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地扭转局势,重新成为了场中焦点来。 他一手拿着那个看上去很像“禺疆”妖元的血珠子,而另外一边,则掌控着昏迷过去的朱雀。 一时之间,他仿佛掌控了现场的主动权。 霍二郎偷袭不成,自然不可能强攻,当下也是脸色发青,冷得可怕,而这个时候,胡车又指向了不远处的空地,冷冷说道:“你觉得你能够逃过我的法眼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敢上前来,我就杀了这女的!” 我朝着那儿望去,并没有瞧见任何人,然而几秒钟之后,那空地上,浮现出了另外一个身影来。 唐道。 原本被那两个童男童女追得不见踪影的唐道,他居然在这里,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准备出手。 只不过藏匿得如此隐秘的他,也都给胡车认了出来。 这家伙,简直是神了。 我心中有些震撼,没料到胡车居然瞧穿一切,这显然已经脱离了脑力活动的范畴,而是与他夜行者血脉之中蕴含的神通有关了。 这家伙,难道也是某种神奇的夜行者血脉么? 唐道被胡车给喝住,不敢轻举妄动,场面一时给僵住了,而胡车则开始肆无忌惮地端详起了左手之上的血珠子来。 这玩意,上面还有粘稠的斑斑血迹,里面有蓝黑色的光芒在流转着,显然是刚刚从那禺疆的鱼身之中掏出来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禺疆妖元了。 胡车一脸迷醉地望着那玩意,忍不住惊叹道:“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啊,钟天地之灵秀,蕴万物之造化,不愧是上古大妖的精华,只可惜化作僵尸之后,阴气沉重,蒙上了尸毒,没办法立刻使用……” 他这般看着,有些得意,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道劲风,朝着他杀将而去。 胡车猛然抓住了那血珠子,握紧,然后猛然扭头过去,怒声喝骂道:“我不是说过,你们谁敢上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那攻击已经抵临跟前来。 是白七郎的枪尖。 一汪幽蓝的背后,是白七郎扭曲而狰狞的脸孔。 瞧见自己守护秘境的主人,化作了一条大鱼,而所有修为凝聚而成的妖元,掌握在了这个俊俏少年郎的手中,白七郎心中的仇恨和愤怒滔天而起。 他对附身秦梨落体内的朱雀,的确是有爱慕之心,但也仅仅只是少年慕艾而已。 那禺疆方才是他人生里面的所有意义。 现如今禺疆死了,他存在于世的意义也就消失了,他如何会顾忌朱雀的一条性命? 这是胡车没有想到的,在瞧见那陡然而出的长枪时,他也知晓自己的威胁着实是有一些对牛弹琴,当下也是踉跄后撤。 那大鱼身上满是黑毛,但体表还是有着许多黏液,胡车遇到这意料之外的变故,并没有敢去对朱雀动手,因为如果他动了手,我们便会再无顾忌,怀着巨大的仇恨去对付他,所以只有往后退。 而他一退,那鱼背之上的黏液是如此的滑,使得他没有能够站稳,直接就摔了下来。 我先前慢了一步,造成如此局面,心中早已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此刻也是全神戒备,瞧见变故出现的一瞬间,我就出动了。 我这边快,霍二郎和唐道却也不满,三方陡然前冲,却是手持熔岩棒的我更快一分。 当下我也是将那熔岩棒猛然前递,重重砸在了胡车的右手之上。 那家伙受痛,下意识地往回收缩,而我也终于找到机会,一把就将昏迷过去的朱雀给拽到了怀里,随后往后撤退。 唐道则上前来,护在我的身前,拦在了我与胡车之间,掩护着我。 而霍二郎则将目标,锁定到了胡车左手之上的血珠子。 那是禺疆的妖元。 即便是禺疆化尸,成为了黑毛僵尸,那妖元受到了污染,含有许多尸毒,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也还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 正是因为霍二郎的出手,使得胡车在保朱雀,还是保禺疆妖元中做出了选择,所以他没有跟我缠斗,而是揽住了禺疆妖元,猛然一掌,将霍二郎给逼退开去。 霍二郎一击不成,往后退开,而另外一边,红着眼睛的白七郎,与那位妖府的中年首领则联袂而至。 别看两人在禺疆面前瑟瑟发抖,不敢多言,但实际上他们还是非常厉害的。 不但如此,而且他们对于禺疆的态度,也是崇拜多于恐惧。 毕竟他们是守陵人。 所以白七郎和那中年首领对于胡车是恨意浓烈的,尽管将禺疆打落下来的人是朱雀,但是将其最后致命的,却是将禺疆的妖元夺去的胡车。 一瞬间,四人交手,尤为激烈,而我则将朱雀扶着,脱离战场二十几米远,随后将她放平在地,将妖气输入她的体内。 几秒钟之后,朱雀悠悠醒了过来,瞧见我,问道:“那老咸鱼呢?” 我指着不远处,说死了。 朱雀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来,说那家伙的颅内有妖元,快去挖出来。 我苦笑着说道:“哪里轮得到我?” 朱雀听到,在我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朝着场中瞧去,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边的战况已经变得白热化,胡车奇兵陡出,祭出有些暗淡无光的霸下妖元,将那中年首领给打成重伤,却在霍二郎和白七郎的围攻下,顾此失彼,身形有些踉跄。 不过那家伙倒是真的强,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咬着牙,再一次甩出那霸下妖元,将白七郎给击翻了去。 不过这一回的力道轻缓了许多,白七郎翻倒之后,居然还能勉强爬起来。 朱雀瞧见,对我说道:“你快去,别让那家伙得逞!” 我有些不放心,她直接推了我一把,说快啊,我没事的。 我不再犹豫,提棒而上,而这个时候,突然间那地板上伸出了一双手来,将正在与霍二郎拼斗的胡车给抱住。 随后西门越露出了半个身子来,冲着霍二郎喊道:“少爷,快!” 第四十七章 穷途末路 土行孙? 瞧见西门越从地下遁出,探出了半个身子来,将那大发神威的胡车给抱住,我的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形象来。 而随后,身形受到限制的胡车气急败坏地朝着西门越猛然拍去,那老头子却夷然不惧,伸出手掌来,与他对拍。 轰! 西门越虽然受了伤,但并不代表他的修为就大打折扣,两人对掌,却有一声轰鸣,力量陡然相撞和汇聚,翻滚不定。 而这时候,霍二郎已经冲到了跟前,朝着胡车猛然踹了一脚。 胡车避无可避,唯有将左手伸出去阻拦。 而他的右手,则在掐着法诀,将砸落在白七郎身上的那颗霸下妖元,往回拉扯。 霍京这一脚用了奇劲,踢在胡车手上之后,猛然一颤,那家伙的手有些掌控不住,掌心处捏着的禺疆妖元就滑落下来。 我这时已经赶到,没有任何犹豫,伸出了熔岩棒,用起了“黏字诀”,想要将那颗珠子给收于囊中。 但是这个时候,使劲儿拉住胡车双脚的西门越,却突然间伸手过去,抢了妖元。 他将那珠子抓住之后,朝着霍二郎扔了过去。 霍二郎用手接住,心中正是欢喜之时,却瞧见怒不可遏的胡车终于将那霸下妖元给召回了来,第一时间对付的,却是将自己给紧紧抱住,让他无法动弹的西门越。 噗! 一代高手西门越,被那霸下妖元给硬生生地砸中了面门,随后妖元落入颅间,疯狂搅动。 瞧这样子,别说是一个夜行者,就算是天神老爷,只怕都活不了了。 啊! 霍二郎瞧见这状况,整个人都有些惊住了,愤怒地狂吼着,不但没有退,反而向前冲了去。 我也没有再去想着“夺取”禺疆妖元,而是将棒子的方向陡然一转,朝着胡车砸了过去。 两人一起出手,使得胡车有些应付不及。 他刚刚勉力,终于从那西门越的掌控之中挣脱出来,与霍二郎对了一掌之后,踉跄而退,却给我一棒子砸在了后背处,发出了金铁一般的交击之声,嗡嗡作响。 这家伙显然也是练就了“金刚罩、铁布衫”一类的护体手段,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变得有些踉跄起来。 我一击得手,没有任何犹豫, 继续上前,想要想将这个祸害给灭了去。 此人不除,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死在他的手中。 我继续挥舞手中的熔岩棒,九路翻云一出手,处处都是凶险,而霍二郎心怀悲愤与哀伤,出手更加毒辣果断。 两人气势如虹,反观霍二郎,因为身体多处受伤,禺疆妖元又被夺去,气势受阻,就显得有些节节败退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要输掉,赔了性命一样。 而就在这时,那家伙的右手之上,又掐念起了法诀来。 这是要将霸下妖元再一次释放出来的架势。 我目睹了胡车的种种手段,对于他的这一招最是忌惮,所以早有防备,下意识地往后退开,然而霍二郎却显然有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继续上前,结果却听到“嗡”的一声,那霸下妖元不知道从哪儿再一次地飞出,将霍二郎给直接撞上,将人给击中,飞到了几十米远之外去。 好厉害的手段。 就在霍二郎再遭重创之时,又有一人加入了战场。 那人却是唐道。 他在旁一直冷眼旁观许久,蓄势待发,却凝而不动,而就在胡车用那已然暗淡无光的霸下妖元将霍二郎给直接轰飞的一瞬间,他却是出手了。 唐道是个头脑和思绪十分清醒的人,要么不动,要么一动,就气势如虹。 啪、啪、啪…… 两人在一瞬间,就交手了十几个回合,随后唐道的手猛然一甩,却是将胡车的胸口处,直接抓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来,白骨可见。 我这时方才发现,唐道的一对双手,已然化作了爪子,肉呼呼的,尖端的指甲尖锐如刀。 部分本相显化。 胸口又遭重创的胡车疾步后退,而唐道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上前,与之缠斗。 我瞧见这状况,知道唐道是不想给胡车继续掌控那霸下妖元的机会,所以也跟着上前,提起了熔岩棒,将他的周身限制住。 我在外围,限制住胡车的活动空间,而唐道则更加激烈一些,与胡车贴身缠打,刺刀见血。 这样的战略无疑是对的,胡车在这样的激斗之中,身上的伤势添了一处又一处。 当身形都变得踉跄,难以为继的时候,胡车终于显化了本相来。 是一头无端凶恶的大猩猩,双目之中,迸射出戾毒光芒,一对耳朵硕大,里面的结构仿佛十分复杂,而浑身皆是黑色毛发,油光水亮的,汗水从健壮的肌肉缝隙流淌而下。 那猩猩挥舞着长臂,一边与唐道对敌,一边大声喝道:“珠子已经不在我手上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么?” 他之所以气急败坏,是因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到处都是伤口和黏糊的血肉。 唐道并不是一个喜欢开口说话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甚至宁愿一整天都不开口。 而对待敌人,他从来都是一个“秋风扫落叶”的人。 所以面对着胡车那类似于“乞求”的话语,他没有给任何的回应,不过进攻的架势,却越发地激烈了起来。 我瞧见这状况,知晓唐道对胡车是动了杀心,大概也是这人的手段着实太强,如果给他一点儿空隙,让那家伙再一次运用起霸下妖元砸来的话,就算是那霸下妖元的威力大大减弱,只怕我们也是扛不住的。 所以我越发凶悍,手中的熔岩棒也炙热得如同小太阳一般,散发着巨大的光芒和热量来。 我在外围控场,胡车好几次想要突围,却都给我直接拦了下来。 逃无可逃的胡车有些绝望,他再一次地嘶吼着,想要我们能够给点儿机会,他有许多可以跟我们交换的东西,包括资讯。 他甚至告诉我,说他知道乌金、叵木的消息,也知晓它们大概在哪儿。 只要我放过他,他就告诉我。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当时的确是有一些迟疑。 毕竟这关乎于我的身家性命。 而且我也很好奇,那家伙是怎么知道我需要找寻乌金、叵木这两样东西的呢? 然而就在我分神的一瞬间,却听到唐道一声闷哼,却是给胡车一拳击中,随后胡车居然转身, 想要朝着外面逃走去。 我这才晓得,对于胡车这种野兽一样的家伙,任何的掉以轻心,都是不行的。 所以我手中的棒法越发激烈,招招夺人性命。 胡车又给我砸了两棒,虽然每一下都没有伤到要害,但对他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受伤,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那张无端丑恶和凶悍的脸庞,越发地阴冷起来。 紧接着,那家伙开始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好、好、好,不让我活,对吧?那行,那行,那你们都得给我一起陪葬,大家一起死。” 这时唐道终于开口说话了:“真尼玛废话。” 他的身形如同灵巧的狸猫,一下子就绕到了胡车的身后去,一记小戳腿,猛然踹在了胡车的腰眼之上。 那家伙却不闪不避,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他一边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一边在口中大声喝念着什么。 而他的双手,也没有再来与我拼斗,而是掐念起了什么法诀。 我已然感觉到了不对,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掐念法诀,简直就是在自杀。 但胡车会自杀么? 显然不会,那么这是…… 我脑子里有一些迟疑,挥起的熔岩棒也没有落下,这时朱雀突然在我身后疾呼道:“大圣哥哥,快走。” 啊? 我那棒子终于落下,胡车却陡然一偏,避开了这一下,随后就地一滚,恣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大家一起死吧。 他笑得面目狰狞,我这时也感觉到了不对,抬头望去,却见头顶处传来巨大的轰然之响,那息壤铸就的穹顶居然裂开了一个洞口来,成千上万吨的海水,朝着下方猛然灌涌而下。 那胡车,在刚才,居然再一次地操控起了霸下妖元。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来攻击人,而是破阵。 禺疆秘境,毁了。 而我们,都得与他陪葬…… 第四十八章 定海神针 如果是几十斤,上百斤的水淋在头上,对于寻常人来说,不过只是难受而已——毕竟,谁还没有淋过雨不是? 但成千上万吨的水砸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毕竟面对着大海啸过来,正面能够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就是这个道理。 谁也没有想到,胡车这狗日的居然会如此的玩命,将那穹顶给撞破了去。 按道理说,这地方建成千年,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那息壤穹顶自然是无比坚硬的,凡物难以破开。 只可惜胡车手中的,也并非凡物,而是霸下妖元。 这东西即便是数次耗损,但里面蕴含的超凡之力,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够知晓的,所以此刻如此孤注一掷,终于是将这秘境给毁了去。 能够掌控一切时运筹帷幄,穷途末路时狗急跳墙。 胡车此人,当真不简单。 瞧见那穹顶破碎,剧变袭来,我感觉死亡离我只有一瞬间,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唐道突然窜过来,将我猛然一拽,没有理会胡车,而是朝着右边的方向冲去。 朱雀也如离弦之箭,速度快得惊人,拉拽住了我们两人,朝着不远处的大殿落去。 刚才火烧连城,那大殿却如风暴中心一般,丝毫无损,是因为这儿几乎全部都是石块堆砌,结构完整一些。 朱雀是想要凭借这这结构坚固的大殿,挡住第一波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朱雀的速度达到了极致,终于赶到了第一波水流倾泻下来之前,带着我和唐道冲进了那宽阔的殿宇之中去。 轰! 冲天而落的恐怖水流,重重砸落在了那殿宇的顶端,让人牙酸的声音从头上传递而来,紧接着敞开的大门处,有汹涌的水流朝着我们这儿冲击而来。 轰……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给带到了大殿深处去,而这个时候,那殿宇顶端也终究承受不住那样恐怖的力道,最终垮塌了下来。 瞧见这一幕,我也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看着一大片巨大的石块朝着我们砸下来,唐道和朱雀都有些精疲力竭,心中却生出了巨大的勇气来。 前面是你们在拼命,争分夺秒,而此刻,该轮到我了。 想到这里,我紧紧抓着熔岩棒,妖力疯狂灌注其上去。 不但是我自己的修为,就连之前朱雀融入我体内的蛇蛟之力,也没有任何的保留,疯狂注入,而那熔岩棒在得到力量的支持之后,开始迅速地撑大,变粗变长。 它扎根在地上,然后迅速往上冲去。 它最终顶住了砸落下来的石块,不但如此,而且还不断往上冲去。 瞧见这状况,唐道和朱雀也开始往我的体内灌注妖力,三人一起将那熔岩棒撑大,而这玩意的气息,仿佛对海水有着一种威慑之力,那原本恐怖的势能在它的作用下,居然变得没有那么凶猛了。 定海神针? 我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字眼来。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几秒钟的时间,又仿佛许久许久,我感觉到按在我身后的手突然少了一对,回头一看,却瞧见唐道脸色痛苦,双目前凸,显得十分难过。 而这时我发现,海水倒灌而下,整个大殿已经浸泡在了冰冷的水里,朱雀虽然不喜水,但多少还能坚持,至于唐道…… 难怪之前他不愿意跟我一起跳入水潭,原来他根本就不会水啊。 我瞧见这一幕,赶紧激发出了身体里的癸水之力,并且将其扩散出来,形成了一个水泡,将我们三人都给囊括其中去。 这个时候,海水直接倒灌进了整个禺疆秘境里面,到处都是动荡不休的水流。 我们这儿因为熔岩棒的支撑,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避风港,还算平静,至于其他的地方,则是一片混乱,而且因为禺疆秘境给破坏掉了,光线昏暗,也无法瞧清楚太多。 得到癸水之力的支撑,唐道终于缓过气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往外面吐水。 而朱雀抬头望去,瞧着那黑沉沉的上方,突然间会想过来,说道:“糟糕,息壤没了……” 我说怎么会呢?他只是戳破了一处,其余其它的地方,应该还有大片存留,一会儿等这儿稍微稳定一下,我们游上去取就行了。 朱雀痛心疾首地说道:“什么啊,那整块的息壤,因为有法阵加持,又有精密而完美的计算,所以万物不侵,但既然法阵破碎,整个崩塌下来的话,零散的息壤就会在海水之中迅速消融,化作了无数肉眼瞧不见的颗粒去,这不就是相当于消失不见了么?” 我一听,顿时就着急了。 这毕竟关乎于我的性命,我赶忙问道:“那怎么办?” 朱雀说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啊,说不定还留了一点儿没有化完呢。” 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唐道,有些犹豫。 朱雀瞧见,叹了一口气,说唉,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等着,哪里也别去。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往上跳,脱离了我用癸水之力创造出来的水泡,沿着高耸的熔岩棒,从那殿宇的豁口处往外游去。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朱雀,此刻虽然度过了最为惊险的时候,但外面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 再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千里迢迢地奔波而来,要是那些碎片息壤都融于水中,那可就麻烦大了。 只不过,谁能知晓,那支撑千年,在水底之下构建出这么庞大秘境的息壤穹顶,在失去了法阵制成,没有了那完美的配比构建之后,居然会被海水给消融了去呢? 我因为太过于着紧,所以十分紧张,甚至都有点儿呼吸不过来,而唐道终于恢复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我一眼,说你的手段还挺多。 他指的,是我用癸水之力构建出来的这个环境,即便是不会水的人,也不至于在这水域之中溺死。 我笑了笑,却不想解释太多。 依照唐道那清冷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愿意听我解释什么。 而就在这时,唐道突然说道:“这地方,还能多容纳两人么?”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唐道朝着右边指去,我抬头望去,却瞧见先前追杀唐道的那那对童男童女。 两人正藏在熔岩棒构建出来的稳定区域内,只不过他们显然也不擅水性,只有憋着气,小脸蛋儿通红,感觉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却又惧怕我们的威势,小心翼翼,不敢上前来。 我瞧见他们,年龄不大,六七岁的样子,都长得唇红齿白,晶莹剔透的乖巧模样,不过却有着很不错的实力,即便是唐道藏拙,但能够追着他到处跑的小孩,着实不多。 我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可以,不过他们若是对我们动手,那可怎么办? 唐道说道:“我会看着他们的。” 他面冷心热,大概是从这两个小孩的身上,瞧出了自己的影子,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放心不下。 我点头,说没问题,你让他们进来吧。 唐道得到允许,冲着那两个小孩挥了挥手,童男童女一愣,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憋不住劲儿,终于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当他们进入气泡之之中后,发现这儿能够呼吸,顿时就开始贪婪地吸气。 我这水泡的空气有限,支撑不久,特别是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所以需要赶紧离开,浮出水面去,不过我又必须在此等待着朱雀的回馈,不由得心焦难捱。 如此又等了一会儿,朱雀终于回来了,我瞧见她一脸懊恼的表情,顿时就感觉不妙,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 朱雀摇头,说都找了,那玩意一触即溃,早已没有了影子。 我听到,浑身发僵,很是难过,不过却又不得不表现出坚强的态度来,说道:“没事,人没事就好。” 这时禺疆秘境已经完全被海水倒灌了去,陷入了宁静之中,我说道:“咱们去找找,看看其他人还在不在吧。” 朱雀点头,说好。 我将那高约五六丈的熔岩棒收回,放入八卦袋中,然后一行人走出殿外,直奔刚才的地方,瞧见大水冲刷过后的禺疆秘境一片狼藉,刚才交手的地方,此刻什么也瞧不见了。 胡车不见了,霍二郎也不见了,至于其他人,也都不知所踪。 我们又找寻了一会儿,一无所获,而我感觉水泡也支撑不久,于是开始带着大家上浮。 我们一路往上游去,没多一会儿,终于浮出了水面,发现此刻已经天色微亮,黑夜与白天在正在交替,海面上风急浪涌,冰冷而咸湿的海水拍打着我们。 我们在海面上漂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终于碰到了出海的渔民,最终将我们给救了上来。 那会儿我其实已经快要累瘫了,上了船,我直接躺倒在甲板上,而唐道用妖语将那两个小孩儿安抚住之后,去与渔船的渔民交涉。 朱雀坐在我旁边,一脸懊恼。 我明白她的心情,艰难地爬了起来,从八卦袋中将一堆东西给翻了出来,开解她:“咱们这一次也没有白来,你瞧瞧这些珠宝,回头拿出去卖了,不知道值多少钱呢……” 朱雀哭笑不得,低头望去,突然间,双目瞪得滚圆起来。 随后她脱口而出:“息壤?” 第四十九章 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我一听,愣了一下,以为那堆珠宝之中,藏着息壤呢,赶忙朝着朱雀的手指望去,发现她指着的,却是那根缩小了的熔岩棒,顿时就失望了。 我说这是熔岩棒呢,哪里是什么息壤? 朱雀指着那略微有些黄色的棒头,说这个,这个就是息壤。 我这是方才发现,那熔岩棒的顶端,却有一些土黄色,这颜色与熔浆的灰黑色区别很大,能够一眼就瞧出来。 而随后,朱雀拽着我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快,快让你的棒子变大起来。” 呃…… 这话儿本来说得挺认真的,没毛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我的耳朵中,却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感受。 如果面前的女人,是我正牌女友秦梨落的话,我说不定就开车了,但是朱雀,我却不得不将心猿意马给收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几近枯竭的妖力再挤出了一点儿来,将那熔岩棒变成了常态,却瞧见棒头那儿,的确累积了一些土黄色的玩意儿。 这东西是薄薄的一层,用手摸上去,有一股滑腻的感觉,又有颗粒感,我刮了刮,发现如陶瓷一般坚硬。 我心中一喜,说这就是息壤? 朱雀点头,说对,就是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遍了地方,什么也没有瞧见,没想到在这儿瞧见了。 我说它怎么会在这儿呢? 朱雀说道:“你想啊,先前你将那棒子弄大,顶住了水势,那棒子五六丈的高度,那些落下来的息壤,还没有消融的,自然落到了上面,你这玩意也是个宝贝,息壤一般会找有灵性的东西吸附,而这些息壤越集群,别的碎片也会越发往这儿靠拢——也就是说,禺疆秘境之中所有还未消融的息壤,恐怕都落到了你这儿来。” 听到她这么说,我就懂了——我做药水供应商之前,曾在工厂的湿法车间干过活,比如说镀金缸,你丢一根针进去,没多久,那根针就会镀上一层厚厚的金子。 我说就算是这样,那刚才它们也暴露在海水之中啊,怎么没有消融去呢? 朱雀说道:“废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抓着这棒子,想起了先前胡车的话语来,有些尴尬地说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胡车那家伙说它有可能是霸下的那话儿……” 朱雀却丝毫不觉得什么,点头说道:“对。它是霸下身体里最精华的一部分,天生灵根,可以说,它的价值不逊于妖元,天生拥有聚灵的功效,所以才能够稳定住水势,正因为拥有着这个,所以那些残存的息壤,方才没有被继续消融。”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朱雀瞧我笑得开心,说道:“你这是傻人有傻福。” 息壤还在,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而就在这时,突然间我发现那顶端一层的息壤,开始顺着熔岩棒外面的纹路,往下流淌起来。 我这熔岩棒原本是一根软鞭,后来经过熔岩融炼之后,化做一根手指粗的棍子,放大之后,表面上有着熔岩凝固之后的凹痕,显得十分粗糙,后来又莫名其妙戴上了一圆环。 此时此刻,那息壤居然变得如同水银一般,落下了那圆环,开始往下流动。 它填充进了所有的凹痕之中去。 瞧见这个,我心中有些发慌,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瞧了一眼,说你别着急,我都跟你说了,这根棍子天生就有灵根,拥有自我改造、自我进化的能力,刚才被你封印收起,此刻才有机会,将那息壤融炼于身。 我说话虽如此,但我也很需要那玩意啊,它要是给用完了,我可怎么办? 朱雀笑了,说你傻啊,这息壤是受到棒子的影响,极度浓缩的,如果你真的将它放回先前那么大,那里的息壤,恐怕多到你用不完呢。 我还是不放心,用手去抠,那玩意硬,不过我用上力,问题倒也不大。 情况果然如朱雀所说的一样,一点儿粉末般的息壤,脱离了熔岩棒之后,就化作了很大的一坨。 我拿在手里,望着这个,朱雀看到,笑着说道:“怎么,准备现在吃土?” 我想了想,摇头,说等等。 得到息壤,并不意味着我能够顺利闯关,毕竟这玩意只不过是药引而已,想要顺利地度过关口,其实是需要很多工作的,这个得马一岙在旁边帮我操持。 只不过,这一夜过去,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弄得我神经紧张,这时方才想起来,马一岙早在五指山那山洞里的时候,就与我失散了。 后来他一直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事实上,不光是马一岙,李安安、马思凡、马小龙都不知去处,而安娜也是躲在了那山洞里面。 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我们接下来处理的。 另外那恐怖的水压之下,禺疆秘境覆灭了去,除了我们,还有那一对童男童女之外,难道就没有人活下来了么? 霍二郎真的就葬身海底了? 还有白七郎。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像胡车这样的家伙,他真的就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依照那家伙的性子,恐怕还是留得有后路的,所以他也不一定死去。 当然,在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和猜测而已。 我将息壤收入八卦袋中,而这个时候,那熔岩棒已经融炼得差不多了。 只见这棒子的棒身之上,布满了一层黄色,起先是土黄色,然而后来,却莫名有了几分金光闪闪,随后粗糙的棒身变得光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它莫名多了几分威势,而朱雀瞧见,问我拿过来。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不过没有犹豫,直接递给了朱雀,她接过来,熔岩棒不停抖动,她却并不在乎,稳稳拿住,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的指甲变得尖锐起来,随后在上面刻起了字来。 她刻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趁着那熔岩棒的表面还是柔软状态,将其刻完。 随后她很高兴地将棍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棒身之上,刻着“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这十二个字。 呃…… 我自从知道自己身上的夜行者血脉,是灵明石猴之后,就已经在闲暇时间,将《西游记》通读了四五遍,自然知道这梗。 孙行者从东海龙宫之中得来的那定海神针,身上可不就是刻着这十二个字么? 一模一样。 朱雀盯着那棍子,冲着我笑,说道:“从此以后,它就叫做‘如意金箍棒’吧!” 我不想扫她的兴,说好。 这时唐道跟渔船的船家交流回来,这儿因为没有通讯器材,所以唐道得赶紧回到岸上去,与自己天机处的同僚取得联系,所以在跟船家商量出了一个补偿数目之后,渔船带着我们返航。 大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登岸,唐道找到码头办公室,要了电话,跟驻守在崖州的同事取得联系,叫人过来接我们。 那两个小孩儿得了唐道的吩咐,不敢胡闹,不过他们对于这外面的世界显然是十分好奇的,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在等待唐道的同僚赶来的时候,我拨打了马小龙的电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信息。 五指山的深山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信号。 等到天机处的人赶到,我们兵分两路,一边是唐道留在了码头附近,带着人出海,组织搜救工作,而另外一边,则由我和朱雀,带着天机处的人,再一次赶往了五指山。 下午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先前的那山里,找到了那山洞,在里面找到了留守的马小龙和马思凡,这才得知,马一岙与李安安,已经跳进了无底洞去。 随后我与朱雀再一次下了无底洞,在一片废墟之中,找到了两人。 一问之后,才得知他们赶到的时候,海眼已经封闭。 他们不甘心,方才一直在此等待着,却不料那禺疆秘境已然崩溃,作为通道的海眼,也不再维持。 简单交流之后,李安安这才看向了我身边的朱雀,对我说道:“哎呀,侯漠,也不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是谁啊?” 第五十章 安娜临产 听到李安安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就感觉有几分别扭,而朱雀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然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秦梨落。” 她倒是毫不客气地将“秦梨落”的身份往自己的头上戴去,丝毫不觉得尴尬,而李安安没想到朱雀这般大方,上前过来,与她握手,说一直听说嫂子你是南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朱雀笑吟吟,说南国第一美人不敢当,都说英雄易逝,红颜易老,容颜这种东西,是最不保值的——反倒是姐姐你,半身修为惊天下,一柄锋芒闯江湖,偌大的名头,经常听我们家的候漠提起你。 两人说话,表面上亲热无比,但实际上却暗地里有了交锋。 如此又聊了几句,马一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那海眼为什么阻断了,打破了尴尬局面。 我赶紧跟他讲起了禺疆秘境发生的事情,当听说禺疆秘境被毁去的时候,马一岙着急地说道:“那息壤你到底拿到手没有?” 朱雀抢在我跟前回答,说:“没有。” “啊?” 马一岙一脸懊恼,说怎么会呢?那怎么办? 我瞧见朱雀在这儿恶作剧,而马一岙则懊恼不已的样子,不忍心骗他,直接说道:“东西拿到手了。” 马一岙听到,瞪了一眼朱雀,然后对我说道:“在哪里?” 我将息壤拿了出来,马一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端详一二,确认之后,点头说道:“对,跟古籍上的形容一模一样——侯子,你赶紧收着,回头的时候,我帮你弄一套方案来,帮你冲关。” 他是真的为我高兴,我收起了息壤,而李安安则问道:“如果是这样,那禺疆妖元落到了谁手里?”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东西应该是落在了霍京霍公子的手上,只不过他恐怕……” 李安安听到,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霍京可是霍家现如今的话事人,霍英雄最合适的继承人,而如果他也死了,霍英雄这一脉要么断绝,要么就只有传给女儿了——要是这样,他只怕对你,会更加仇恨啊。” 我苦笑,说我当时想救他的,只不过大厦将倾,我们连胡车都来不及看,抱头逃窜,唯有保命,哪里顾得了那些;等到后来稍微平稳一些,我们再去找寻的时候,已经是人影无踪了。 马一岙在旁听着,脸色一动,说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发现尸体? 朱雀撇嘴,说道:“当时那情况,山呼海啸、山崩地裂,什么东西都化作了瓦砾,就算是有尸体,只怕也瞧不见了。” 马一岙摇头,说不,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说明还有希望。 他再一次地强调,让我明白了他的用意,点头说道:“对,他说不定还活着。” 霍二郎死了,还是失踪,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对于霍家来说却十分重要,甚至会影响到霍英雄的许多决定。 所以马一岙这样的说法,更符合我们的利益一些。 我又说了一下后面的事情,然后对马一岙说道:“那个失踪的俄罗斯女郎安娜,在边缘的洞子里面藏着呢,现在应该还在。” 李安安听到,说道:“我去吧,老马留在这里控场。” 我这时方才瞧见这儿居然没有其他的夜行者,不由得一愣,说其他人呢? 马一岙说道:“打了一架,然后给撂倒了几个,然后都躲起来了——其实我们也没有下重手,不过他们的提防心很重……” 我表示明了,然后带着朱雀,与李安安一起,望着石林方向走去。 走进石林里面,我能够感觉到周围藏匿着一些人,他们都躲在角落里,或者瑟瑟发抖,或者用仇恨的目光打量着这儿。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都没有露面。 我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晓得这梁子基本上算是结下了。 好在先前白七郎将这妖府之中大部分的夜行者高手都给带走了,留下来的要么是伤员,要么是老弱妇孺,这才使得马一岙和李安安两人没有任何的挫折,就将场子给镇住了。 要不然,即便是凭藉着李安安和马一岙的实力,也未必能够镇得住这一帮凶悍而不近人情的夜行者。 我带着两人,赶到了原来藏身的洞子里,爬上了那三米高的山洞里去,我朝着里面喊,结果喊了一会儿,居然没有任何的回音。 这状况让我有些惊讶,不由得心中猜疑起来。 难道,安娜没有按照我们的吩咐,私自跑出去了? 我心中一紧,却还是咬着牙,往前摸去,很快我来到了洞子的一处宽阔空间,瞧见了安娜。 不过在安娜旁边的,还有几个人。 其中一个,便正是那个脑袋上有着猫折耳、叫做绿芽的女子。 她是中年首领的养女。 我盯着她,冷冷说道:“将人放了,否则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是一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那女人一脸警惕的望着我,却并没有被我的言语说恐吓住。 瞧见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神,我随即想了起来。 她听不懂人言。 好在朱雀这个时候跟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便与那绿芽交涉了起来,绿芽对我们显得戒备心很重,情绪也有些不太稳定,抓着安娜开始威胁。 而安娜挺着个大肚子,给这边推搡着,难受得很。 朱雀与绿芽,以及她身后的几个女伴沟通交流,她大概是聊起了绿芽的首领养父,以及其余高手的下场。 绿芽听她这说法,应该不像是骗人的样子,顿时就“呜哇”一声,直接哭了起来。 她倒是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绿芽哇哇大哭着,为自己的养父,以及那些同伴们痛哭,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憋着不求饶的安娜突然间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开始我们还不注意,而随后当安娜瘫坐在地,身下流出红色的血液来时,一直将她作为人质挟持的绿芽等人首先就慌了。 她们大声叫着,然后将安娜给扶着坐下,又慌张地跟朱雀说些什么。 朱雀哪里瞧见过这种阵仗,也有些慌乱。 我瞧见安娜高高凸起的肚皮,有些诧异,随即问安娜:“是不是肚子痛,要生了?” 安娜扶着腰,一边疼得哇哇大叫,一边说道:“好像是,小家伙要出来了。” 这怎么办?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懵住了,包括朱雀和绿芽在内,都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干嘛,而那些准备拿安娜作为人质挟持的几个女性夜行者,也不敢再限制安娜的自由,将她给放平在地,然后朝着我们这边求助。 这个时候,李安安站了出来。 她虽然并没有经历过,但是脑子却清楚得很,将安娜放平之后,摸了一下她的肚皮,然后对我说道:“帮忙准备一下热水和毛巾。” 啊? 我闹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还是照做,从八卦袋中拿出了一打矿泉水来,放在地上,而随后朱雀上前,手一挥,却将瓶口给全部切断,又在指间燃起火焰,将温度给加高了去。 李安安将安娜的裙子给撕开,观察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这里有我们呢,你没事儿的话,去外面站着吧。” 随后,她有招呼绿芽以及其他几个女夜行者帮忙,绿芽等人刚才还打算挟持安娜,此刻却忙不迭地打起了下手来,而且还十分积极。 我知道产房有许多的忌讳,此刻既然有人帮忙张罗,绿芽等人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所以就往后退了去。 我退到洞子的口子处,耐心等待着,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有些揪心。 不过这会儿,倒是我难得的清闲时间,所以我不免遐想起来。 五大药引,我已然得了其三,到时候如果再找到另外两种,我是不是就能够觉醒为“真的”灵明石猴了? 一想到这个千古以来都没有人能够完成的任务,即将解锁,我的心中就充满了说不出来的自豪感。 那个时候,我是否能够领悟灵明石猴的神通,成为“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的灵明石猴了么? 这般想着,我的脑子乱极了,而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婴孩哭啼身,从洞子里传来。 小家伙还真的知道挑时间和地点,居然你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我有些手脚无措,一直到里面的秦梨落叫我,我方才赶过去,却瞧见李安安用棉质衬衫将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给抱住,而朱雀则说道:“她说是你救了她的性命,想让你帮孩子取个中文名呢。” 我愣了一下,没有拒绝,而是下意识地问道:“男的、女的?” 朱雀将衣服解开,露出了婴孩的小雀雀。 我忍不住说道:“这个,不如等……” 我刚想说让孩子的父亲马思凡来,然而却给李安安瞪了一眼,这才收住口,脱口而出道:“不如叫做,马……不,不,安娜、安娜——安全套?” ******** 马思凡:悔不戴那…… 第五十一章 事后余波 当然,所谓“安全套”,不过是开玩笑的话语,毕竟安娜并不是姓“安”,而又不能随着父姓,不得已,因为他是这禺疆秘境的海眼之处诞生的,故而名曰“水生”,又由安娜强行认我为孩子的义父,故而随我姓“侯”。 侯水生。 这名字很中国风,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同意让孩子随我的姓,弄起来好像是我的孩子一样,不过安娜却苦苦哀求,朱雀在旁边瞧不过去,便劝我接受,说她不会吃醋的。 废话,她吃不吃醋管我屁事,平白无故多了一儿子,“喜当爹”的我到时候,该怎么跟秦梨落交代呢? 不过最终我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倒不是别的,而是那小孩儿着实是非常可爱,身体非常健康强壮,刚出生就睁开了眼睛来,黑黝黝的,里面充满了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 而且他与我特别投缘,瞧见我就笑。 要不说混血儿天生就有优势呢,他虽然眼睛是黑色的,但皮肤雪白,胎毛是柔软的金黄色,一开始的时候看着皱巴巴的,随后越看越让人喜欢。 到底是战斗民族,而且还是夜行者,分娩过后的安娜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有些萎靡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没多一会儿,她居然可以在旁人的搀扶下行走了。 那个绿芽在朱雀的沟通下,最终放弃了与我们对峙,而后当得知族中的高手最终下场时,顿时就有些崩溃了。 好在我们的立场算是中立,她们即便是心中有些愤怒,但最终还是为难我们。 绿芽留下一个女孩来,帮忙照顾安娜,自己则离开,去石林中召集族人,其一是要将这个消息通告给他们,再有一个,她们这儿有一个对产后护理有着丰富经验的大婶,想必安娜是需要她的。 我们回到了聚集地,将安娜安置妥当之后,马一岙走过来,对我们说道:“这里的出口只有两处,一个是那海眼,现如今被封堵住了,没有办法通过,那么现在我们就只有从原来的路途返回去了,只不过‘无底洞’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那么高的距离,我们没有人能够攀爬上去。” 朱雀说道:“这个是小事情,我上去就行了。” 她身轻如燕,应对此事并不困难,马一岙瞧见她自信满满,忍不住笑了,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得一直困在这里了呢。 朱雀往回走,朝着我们落下来的地方攀爬而去,而另外一边,绿芽也带着剩余的族人从石林之中走了出来。 经过解释之后,绿芽对我们的误会消除,过来与我们沟通。 只不过现在没有了朱雀的翻译,大家又陷入了无法沟通的状况下。 我们几个尝试着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达成,好在明显的善意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而随后,妖府之中的那些人还陆续带来了丝绸一样的布,以及奶制品,并且先前那个螃蟹一样的大妈也过来,帮着安娜照顾小孩。 这个叫做“侯水生”的婴孩天生就有着夜行者的气息,有这么一个小家伙的存在,使得双方剑拔弩张的局势,变得缓解了许多。 朱雀去了半个小时方才回来,告诉我们,这高度的确是有一些让人畏惧,不过她跟上面留守的人做过沟通。 天机处的人表示,此事由他们来想办法,要么去附近的厂矿企业借一些机械,弄出一个吊篮来,将我们给拉上去,要么就找高手来弄。 不过这需要时间,让我们耐心等待一些,不要急躁。 听到有办法离开,我们都安心了,随后让朱雀担当起了反依赖,与绿芽等人沟通。 我们刚才聊的时候,基本上是鸡同鸭讲,而朱雀过来,就变得方便许多,一番了解之后,朱雀告诉我们,说这妖府之中的这些人,因为禺疆秘境坍塌,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所以不少人就想着能不能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毕竟那些最执着的老顽固,都随着中年首领葬身禺疆秘境,留在这儿的人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有几个受了伤的伤员。 此刻家园被毁,人心涣散,能够安下心来,继续留存此处的人,并不多。 听到这话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对于我这么一个江湖新丁来说,我着实是没有什么发言权。 如果唐道在这儿的话,反而会比较合适一些。 毕竟他供职的天机处,对于处理这些山野夜行者来说,还是属于对口的。 好在李安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表态,说完全没问题,十分欢迎,不但如此,只要这些人愿意遵守俗世之间的规矩和法律,那么她可以跟这些人保证,武当山随时都欢迎他们前来安置。 当然,这是在天机处不愿意接受的情况下——一般来讲,对于这些人,天机处肯定会进行考核和评估的。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之后,绿芽很是高兴,然后回头去说服自己的族人。 即便家园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但依旧还是有人不愿意离开。 所以如何说服这里面的顽固者,绿芽还是挺头疼的。 如此又待了半天时间,我有些惧怕与李安安、朱雀相处,便跟马一岙挨在一块儿,两人聊起了借用息壤来冲关渡劫的事情来,经过商讨之后,我们决定等忙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就会回莽山,准备冲关事宜。 而另外一边,朱雀与李安安,还有安娜、绿芽几个女人却围绕着刚刚出生的侯水生,反而莫名融洽,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十分热烈。 洞底之下没有信号,弄不清楚上面的动静,大家生起了篝火,而绿芽的族人也从废墟之中找来了锅碗瓢盆,开始弄起了饭菜来。 这儿的食物不多,不过地下河里面的鱼,以及一些蘑菇、苔藓都能够吃,虽然粗粝,但填饱肚子,还算不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的头顶上突然刮起了一道风来。 随后我们瞧见一只翼展两丈的巨大飞禽从天而降,那玩意有点儿像是雕,但却又有一些不同,而雕身之上,则站着一人,却是先前留在了港口边指挥搜寻工作的唐道。 而那巨大的飞禽落地之后,却是化作了一个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冷冷地打量着我们这儿。 李安安瞧见那人,低声说道:“青云雕杜山洪,这人居然也来了?” 我问道:“他是谁?” 李安安说道:“天机处有一些非常厉害的高手,享受着国务院特殊津贴,江湖人称‘皇家供奉’,这样的人不多,所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鼎鼎有名的角色,而天机处之中的夜行者不多,享受皇家供奉的猛禽夜行者更是少之又少,只有两人。而这位青云雕,其中一位。” 我还是听得有一些迷糊,而这时唐道则朝着我走了过来,为我们与这位青云雕杜山洪做介绍。 一番寒暄之后,他告诉我们,本来他们的人都已经去厂矿协调妥当了,不过世间到底还是慢,现如今竟然杜老师过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有他挨个儿带着离开就是。 唐道本来并不擅长与人沟通和交流,而那青云雕则更加冰冷,也没有打什么招呼,直接问道:“有多少人?” 我们赶忙将绿芽等人的诉求跟他们聊起,唐道还是挺有魄力的,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愿意走的,先带上去,至于怎么安置,到时候我再请示上面。” 如此协调之后,我们分批离开了这地方,由青云雕前辈运送我们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繁琐,不过有着天机处的参与,反倒是用不着我们操心太多,我们上来之后,与唐道这边简单报备一二,便没有参与后续的安置事宜。 我们当天晚上是在五指山市歇息的,马小龙那哥们在市里面最好的酒店摆了桌宴席,不过我们十分疲惫,倒没有出席。 而随后,我们回到了崖州,在马小龙家的酒店别墅里又住了几天。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几件事情。 首先就是关于胡车盘踞的麻风村,被天机处带着当地的公安机关进驻,在失去了胡车的庇护,以及天机处的强力手腕下,那些受到蛊惑的村民或者抵抗,或者屈服,虽然最后的处理结果没有出来,但是这件事情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了。 其次就是天机处组织了人手进行打捞工作,并且据说将会派人潜水进入禺疆秘境之中去进行搜寻,目前还在筹备之中。 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禺疆的尸身,在离崖山五十公里之外的一处海滩上,被人发现了。 第五十二章 大海无量,人生有情 波涛无定的海滩之上,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凹痕,以及长长的拖痕,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具禺疆尸体,已经被天机处的人处理掉了。 除此之外,当地部门的人还在辟谣,告诉大家,这不过是普通的鲸鱼搁浅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鲸鱼搁浅? 开玩笑,大家又不是傻子,禺疆那独特而狰狞的外貌,与性格温和的鲸鱼,相差也着实有些太远了吧? 体型也是如此。 不过天机处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分内之事,职责所在,所以我们即便知晓,心中吐槽,也没办法说什么。 那禺疆尸身虽然化作了僵尸,但保存千年,里面定然有许多不错的东西能提供研究,天机处这一次也算是赚大了,也有了足够的支持来挖掘葬身海底的禺疆秘境,那张罗的速度很明显就快了几分。 唐道忙得分身乏术,我们几次去找他,都没有瞧见人影,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事发之后的第五天,唐道过来见了朱雀一面,两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随后唐道离开了海南岛,带着那一对童男童女,还有绿芽等一众土着夜行者离开。 取代他的,是李洪军。 这里特别提一下,那天跟着我们一起上去的土着夜行者有十来个,不过还有七八人并没有选择跟着一起来。 这些人除了个性特别顽固之外,更多的原因,是他们非人的特征过于明显,总有些担心自己融入不了人类社会,即便是在得到保证之后,也终究放不下心来。 他们对于外界的提防太重了,根本解释不清楚。 唐道并不是一个协调能力很强的人,他内心丰富,但拙于表达,所以对于处理善后等事,并不擅长,而李洪军却不会。 这哥们天生就像是一个领导者,无论是跟体制内的人,还是体制外的人,又或者行当内与行当外的人,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一切事儿都有条不紊,忙而不乱,让人为之敬佩。 除了善后之事,李洪军还来找过我们几回,除了叙旧之外,更多的,是跟我们及时通报这里面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 正式代入角色之后,李洪军完全没有了以前在高研班的高傲和冷峻,反而如同一个八面玲珑的官僚一样,不少人对他的评价很高,觉得李洪军比唐道要强上许多。 每一次当他们谈及这事儿的时候,我都很沉默,没有发表意见。 事实上,在我的心里,唐道这个小孩儿,其实更加真诚,办事更加靠谱。 李洪军抵达崖州的一个星期里,大概举行了三次潜捞工作,发掘出了大量的遗迹和物品,还有流落在里面的尸体。 不过在这里面,我们并没有发现霍京霍二郎、白七郎、胡车和那个中年首领的。 但第三次的时候,他们捞上了西门越的尸体来。 这尸体,再加上从妖府之中带来的查理杜,两个陪着霍二郎的人都给找了出来,这事儿引来了霍家的高度关注,据说霍英雄过两天,就会带大批高手过来,一起参与打捞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离开崖州的时间到了。 尽管崖州这么大,大家碰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但这种事情,谁能知晓呢? 毕竟,他是霍英雄啊。 那个有些偏执狂的家族首领,他可不会给我们太多解释的机会。 所以在简单探讨之后,我们敲定即日离开。 得知我们要走之后,李洪军、李安安、马小龙、马小凤、马思凡等人都特地赶了过来,为我们送行,而安娜也度过了最为虚弱的时候,带着侯水生也赶了过来。 她这一次的逃避,让她的家族十分震怒,不过重新会面之后,家族的人瞧见她生出来的婴孩,有着极为浓郁的灵气,所有的愤怒又都消失一空了去。 对于夜行者家族来说,传承和生存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强而有力的后代,又是保证这个的基石。 侯水生的出现,让安娜的地位变得又高了一些,所以她才能够有出现的自由。 不过随后她可能就不能继续停留了,需要跟着家族的人一起,返回北边的国度去。 毕竟这一次家族来了三个长老级别的人物,她实在是无法再逃。 送别宴上,大家逗着那异于寻常婴儿的侯水生,感受着小孩儿的天真童趣。 而安娜面对着马思凡,显得十分淡定,表现出了西方女人的高度豁达。 朱雀对于我这个干儿子,简直就是爱不释手,代替了安娜的母亲职能,一直抱在手里,仿佛自己就是孩子母亲一样。 相比之下,李安安虽然很喜欢,但还算是比较克制。 大家聚在一起,聊起了这几天的事情来。 李洪军跟我们谈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黄大仙受伤之事。 这事儿我们还真的没有听说过,赶忙询问,得知他在南海观音法会之后被刺杀,出手的是一个叫做“欧阳晨”的无名之辈,不过虽然无名,但实力不错,黄大仙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到底还是受了伤。 那个杀手在刺杀无果之后,拔剑自刎,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愣住了。 随后我看向了马一岙。 这些天我们一直忙着关注禺疆秘境的后续处理,反倒是忽视了别的东西,之前的苗女安丽和她的随从阿木七日之约到期之后离开,我也没有太多过问,而南梗苗寨与黄大仙关系密切,定然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马一岙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问李洪军后续的事情,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过来的时候,听人聊过一次而已。 马一岙起身去打电话,没多久,叫我过去,说黄大仙找我。 我过去接,电话那头的黄大仙精神有些萎靡,对我说道:“你放心,没有伤到要害,只不过最近半年,可能无法露面,但不影响你和鲁大脚的三年之约,到时候我一定会过来主持的。” 我没想到他受了这样的伤,还如此关心我,心中很感动,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那、那个欧阳晨……” 黄大仙知道我想问什么,说道:“事情发生的头天晚上,横塘老妖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好像是没有回事关系一样,但这样的作态,其实反而显得有些做作,让人怀疑,这莫不是特意做出来糊弄人的?” 我有些担忧地说道:“您,不会……” 黄大仙摇头,说我知道你跟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小姑娘关系不错,所以即便这一次的事情是她在背后张罗的,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杀到她门上去。 我松了一口气,说谢谢,谢谢。 没有等我说完,黄大仙又说道:“不说,侯漠小友,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说您讲。 黄大仙说道:“男儿多情,红颜众多,这并不是坏事,特别是夜行者,精力旺盛,天性开放,不说别人,我年少时也曾经做过左拥右抱、大被同眠的荒唐事儿,但男女感情之事,很是微妙,充满了爱恨情仇,很难说清,把握不好,反受其伤。我明白你对那个女子的感情,但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人是会变的,如果你一直把那份感情停留在你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到了最后,你会很失望的……“ 他说得很是委婉,但我还是听出了黄大仙话里面的意思来。 我心中感触,点头说道:“谢谢,我懂了。” 黄大仙却又说了一句:“那个叫做欧阳晨的死士,修为当真厉害,但他为什么愿意帮着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女子出手,而且为了害怕她被连累,还义无反顾地横剑自刎呢?你自己想想吧……” 难道是为了钱? 我心里想着这个答案,却忍不住苦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唉…… 楚小兔已经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为了杀掉黄大仙报仇,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得出来的,我又何必去猜测? 打过了电话之后,我瞧见马一岙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说道:“笑什么笑?你的桃花劫呢,后来怎么处理的?”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没有跟我继续掰扯。 送别宴上,大家相聚,颇为尽性,次日各奔东西,回程的路上,马一岙跟我分享了一个消息,说昨夜大家都喝醉了,他还保持一点儿清醒,瞧见马思凡和安娜进了同一个房间里去。 啊…… 我对于这个消息表示无比的错愕,毕竟安娜刚刚才生产几天,就算是战斗民族,应该也不会如此吧? 对于马思凡,我反倒是不意外,毕竟有一就有二,这事儿食髓知味,谁能拒绝? 毕竟大洋马。 回到莽山之后,我们见过了王朝安老先生和小钟黄,又去见了四个肥大的食铁兽,随后马一岙帮着我收集药材,开始冲关。 其中又听说了霍英雄抵达崖州,据说情绪很不稳定,数次痛斥随行之人,怒火冲天。 还好我们已经离开,要不然必然又是麻烦不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因为需要天时,所以并不急着执行,大概一个半月之后,李洪军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那个叫做绿芽的女孩,被霍家给接走了。 据说,她怀有了身孕。 第五十三章 卷尾语 如果经常看我的微信公众号,大家应该会知道,在神秘的大海里面,隐藏着许多许多的秘密,作为万物的起源海洋,这里面藏匿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人类至今都没有办法征服海域,以至于我们对于那个地方,有着太多太多的猜想。 禺疆秘境,就是这样一个构建在海底之下的地方,而息壤这种极为稀罕的东西,却是禺疆秘境构成的关键所在。 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能够想到的,无论是侯漠,还是朱雀,都是如此。 如果侯漠想要拿走息壤的话,禺疆秘境将会崩溃,而如果他不拿,自己或许就会死于基因崩溃之中。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好在胡车帮他做到了。 胡车,这个出现在第一卷的麻风少年,经过那么久时间的蜕变和成长,最终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而侯漠与这人几乎是前后脚踏入这个行当,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习性,又或者别的东西,相差都有些太远,心急的读者朋友们,已经开始觉得侯漠不过是一个废物了。 侯漠是废物么? 当然不是,一个入行还没有两年,就已经成为大腿的角色,侯漠的成长已经让所有人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胡车的成长更加可怕。 除了性格和经历,大概就是天赋的区别吧。 所以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秦梨落会对拥有着灵明石猴的“侯漠”,如此另眼相待。 至于胡车到底是个什么血脉,我想我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当然,有人不知道,也好,不然后面我写出来的时候,大家没有了期待感,反而会比较难过。 身为作者,还是比较希望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出人意料之外。 说回侯漠,我之前说过,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齐天大圣。 他一开始,并没有那么狂。 事实上,又不是野生的夜行者,从小经受正常教育的候漠,又在社会上打拼几年,真的一来就像大圣他老人家一样斗天斗地斗空气的性格,怎么都不合理,而且他如果真的这么跳,估计早死一万遍了。 他又不是土大王。 不过,大圣终究还是大圣,他终究会找回自己的那一份面子,怎么丢的,怎么捡回来。 说说别的人,关于马一岙,他的角色定位是团队的领导者,是掌控全局的人,也是运筹帷幄的首脑,正因为如此,使得他会比寻常的人要更加冷静一些,而他受到的,是精英教育,胸怀、担当和责任感,会时刻充斥在他的身上,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刻板的人。 事实上,他很有意思,至于为什么,后面会有分晓。 除了马一岙,其实还有几个很有趣的人物,这里篇幅有限,我就不一一说明,反正第一届高研班里,在今后的二十年中,会占据一个很重要的地位,以至于江湖上人人提起此事,都会竖起一个大拇指。 天下英雄谁敌手。 大海无量,人间有情,第三件重要物品息壤已经得手,侯漠即将冲开第三重关口,而熔岩棒也改名,成为了“如意金箍棒”,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然而难道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 一卷都没有露面的黄泉引,打了酱油的反派,怎么会甘心这么没有存在感呢? 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围绕着“齐天大圣”的大阴谋,而秦梨落、李安安和楚小兔,到底谁才是侯漠的真命天女呢? 当所有的事情过后,为什么会组成一个西游团,奔赴中东呢——呃,开玩笑的。 接下来的一切,尽在后半卷的《平妖二十年》。 为你呈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 对了,最后道个歉,这几天佛嫂回家了,没有人帮我校对错别字,自己审核会有盲区,大家多多见谅,有错误的话,帮我在评论区里面指出来,我及时修改。 第一章 谭云峰蒙冤错案 2000年的春节,因为需要筹备冲击第三重关口的相关事宜,我并没有跟父母一起度过。 为此我特地跟父母打电话聊过此事,好在老两口刚刚开了一家饭店,据说生意还非常火爆,口碑爆棚,忙得不可开交,听到我不回来,反而十分高兴,告诉我,让我跟着那个马大哥一起,好好混着,一看人家就知道是场面人,跟着多学学是没坏处的。 这话儿听得我很是郁闷,有点儿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 除夕的时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招待大家。 我这厨艺是家传的,从我爸那一辈就有手艺,而后来我出去闯荡,当药水供应的业务员,经常会有吃吃喝喝的事情,吃得多了,就慢慢有了研究,也爱好这个,所以弄出来的水准还算是不错。 王虎经过这么久时间的沉淀,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不过已经不再疯癫,能够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像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儿一样。 钟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照顾着几位老人和王虎,时不时还得去喂养那四只食铁兽,颇为辛苦。 所以除夕夜的时候,我都不用他来动手。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就是守夜,这一帮江湖上还算是有些小名气的高手,围在火炉边打麻将。 对于这项活动,朱雀的瘾儿最大,自从沾上了这东西,总是张罗着来玩儿。 不过她的牌技一般般,与我一样,经常都是输家。 反倒是钟黄和马一岙两位师兄弟,天生就有聪慧的脑子,打起牌来,各种花样,每次都能够让我们输得喝一肚子的凉水。 对的,我们打麻将,赌的不是钱,谁输了谁喝凉水。 哈哈哈,正能量不? 说到钱,我先前从禺疆秘境之中弄了一箱子的珠宝来,这些东西的价值都颇高,而且品相极好,马一岙征询了我的意见之后,拿出了一部分来,找人出手,市场反应很不错,又收拢了一大笔的款子来。 而有了这些资金的支持,使得马一岙接手操办我的渡劫之事有了底气,不少十分珍惜的药材,都毫无顾忌地买来。 除此之外,马一岙还托人在羊城和鹏城买了几套房子。 他告诉我,说资金留存在手里面,是最不划算的,整几套房子呢,一来我们江湖飘零,总也有落脚的地方,二来则是可以当做投资用。 对于这些,我什么也不动,都由他来弄。 正月十五,出了新年,又陆陆续续等待了一段时间,俗话说得好,“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而马一岙给我安排冲关的时间,也正是在这一天。 我等待良久,心情有些紧张,好在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且连王朝安老爷子都过来帮忙坐镇,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以息壤为药引,将我身体里的经脉构建,重新疏通之后,我顺利地冲破了第三关,感觉整个人的精神气质,都截然不同。 先前的时候,我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即便是藏住了身体里的气息,但也掩饰不住那股凌厉锋芒。 而渡劫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厚重许多,神色内敛起来。 小钟黄告诉我,说我现在变得朴实无华了。 朴实无华,这句话用在修行者的身上,算得上是一种赞誉了。 除了修为的提升之外,有一个东西也很明显。 那就是我屁股后面的尾巴。 这玩意从最初的一小截,到现在一尺多长,变化着实有一些大,我基本上已经穿不了紧身的裤子了,否则勒出来的凸起,着实会有一些迷之尴尬。 这玩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我甚至想要将它给斩掉去。 不过马一岙告诉我,这个就是夜行者的标志,难以掩盖的,如果我将它斩断,一来力量会受损,二来没过多久,它就会如同头发一样,又重新长出来。 所以完全没有用。 只有抵达了平妖巅峰,或者大妖境界,能够对于本相达到收放自如了,这玩意就可以收回体内去。 要不然,这种状态会一直陪伴着我。 说来说去,还是得渡劫。 依照我此刻的实力,只要能够渡过五重关,我应该就会很快冲过大妖境地。 否则,这玩意将会伴随着我一身。 当然,除了这烦人的尾巴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还算不错。 感受着实力一点一点的增强,我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好了许多,而随后,马一岙开始拿变卖珠宝的钱,去各路消息掮客的手中收购另外两种药引的消息。 一个乌金、一个叵木,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我就能够冲破关口了。 因为有着朱雀在,所以只要有一些线索,我们就能够找寻得到。 那段日子,我一边努力修行,一边训练,有着朱雀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帮忙喂招,我与人拼斗的实力越来越不错,感觉自己冲破了第三关之后,实力也有了一定的提升,越发自信起来。 随后绿芽被接到霍家的消息,传到了我们的耳中来。 这些日子马一岙一直跟外界保持着信息畅通的状态,很多消息,从各路而来,并不闭塞。 我们知道霍家抵达崖州之后,在与天机处进行沟通之后,进行了几次的深海打捞工作,不过情况并不是很好,一直都没有找到霍二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于此事,霍英雄的情绪也很不稳定,甚至与天机处都发生了冲突。 好在李洪军这人的协调能力不错,又有天机处的前辈坐镇,所以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但当霍英雄知晓霍二郎出事的时候,我们也在场时,顿时就把我们给记恨上了。 有消息说霍英雄买了杀手,势必要干掉我们。 另外只要有我们下落的消息,他也花大价钱来买,总之就是一句话,戾气十足。 绿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发现怀孕,为了安抚暴跳如雷、处于崩溃边缘的霍英雄,天机处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霍家,而霍家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派人过去,将绿芽给接走。 至于这里面到底还有着什么样的内幕交易,我们就不得而知。 这段时间,我们主要是以蛰伏为主,要的就是消化掉目前的收获,然后找寻下面的乌金、叵木,至于其他,我们基本上是能不动就不动。 不过在我渡劫成功的一个星期之后,李安安打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李安安问我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谭云峰”的人。 答案自然是“认识”。 当初我们在霸下秘境里历经生死逃出,结果却遇到了马丁背叛,带着许多人过来找我们麻烦,当时的我和马一岙实力有限,对付不了马丁,于是就去找了通背拳一脉的庐山谭家当家人谭云峰帮忙。 按道理说,谭云峰跟我们素不相识,完全没有必要帮我们。 但他却并没有,仅仅是马一岙亮出了“游侠联盟”的牌子,他就义无反顾地扛着一铁扁担,跟着我们下山了。 虽然后来并没有办成事,但他的仗义行为,还是给我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我问李安安怎么了? 李安安告诉我们,谭云峰目前惹上了官司,据说是谋杀,已经是证据确凿了,但是他一直都不肯承认,喊冤,而他的徒弟则四处找人帮忙,找到了武当的一个俗家弟子。 那小徒弟还告诉这人,说他认识马一岙和侯漠,只不过没有这两人的联系方式,否则就去找那两人了。 最近这半年,我和马一岙也渐渐闯出了名堂来,知道的人还挺多。 后来那俗家弟子把事情反馈到了武当山,李安安听到了,就打电话过来,问问我们的意思。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坐不住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所以我挂了电话之后,立刻就去找马一岙商量,而他听完了大概之后,没有二话,直接拍板,启程庐山。 第二章 马猴千里奔波忙 前往庐山的路上,我一直与马一岙,跟着朱雀在学习妖语,也就是夜行者专用的语言。 这样的场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管再忙,每天我们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学习。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玩意跟英语一样难学,十分头疼,毕竟我并不是那种学霸的头脑,光是英语这一门,我当初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现在还磕磕巴巴,所以一想到要重新学会一门语言,着实有些发憷。 然而当我真正接触这玩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有的东西,是刻在骨子里面的,都用不着学,就像那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了。 我学的时间不长,与其说是学,更不如说是找回失去的记忆,几乎是一遍就通了。 反倒是马一岙,这个水木出身的学霸,对于这玩意还真的是有点儿磕巴,无论是发音,还是字形,都很难弄,有的时候朱雀教烦了,便由我来代替,居然也有模有样的。 抵达江州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在一处大宅院里,我见到了当初开着小货车带我们下山的那个小黄毛。 这孩子叫做卢本才,谭家一家子人,没有一个成才的,反倒是他学得了谭师傅的真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跟着谭云峰老师傅修行,学得一身本事,现如今谭师傅出事,他自然是需要四处奔走的。 不过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像谭师傅这种关起门来修行,开了门种地的修行者,中华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人的生活圈子很小,并不会如同之前那个什么海南观音法会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样,四处交流。 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谋生计,然后才是本身的修行。 所以卢本才去了几处,都没有能够找到帮自己师父洗脱冤屈的人。 不得已,他才搬出了我和马一岙的名字来。 难得他还听说过我们的名声。 见过面,确认了人之后,我们让卢本才说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他这些日子一来,一直都在四处奔波喊冤,整个案子都在脑子里面过了无数遍,所以这会儿讲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磕巴的地方。 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还是得怪谭云峰那古道热肠的脾气上。 原来,在两个月之前,一个女人找到了谭师傅,告诉他自己正在遭受家暴。 她的丈夫是个长途汽车司机,一个月会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而在家的这一个星期里,总是会喝酒,一喝就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打人,狠得下心的那种,一打就往死里打。 说完这些,她给谭师傅看自己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告诉谭师傅,最重的一回,打得她两个月都没办法下地。 这女的是谭师傅的一个远房亲戚,出了五服那种,不过她母亲跟谭师傅的妻子是儿时伙伴,故而会比较熟一些,也知道谭师傅的情况,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求上门来的。 这事儿如果是搁到了我们头上,或许就直接推脱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光凭着这女人的一面之词,谁也无法判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其求助远方亲戚,还不如直接报警,又或者离婚来得妥当。 但谭师傅却是个抹不开面子的人,答应会管这事,告诉他,如果到时候那男的再打他的话,就打电话叫他,他过来规劝。 果然,没过几天,那女的真的就打了电话过来,说她男人又打他了。 谭师傅心想,既然都已经答应人家了,那就去吧。 于是他就赶到女人所在的镇子上了——说到这儿的时候,卢本才懊恼极了,因为本来他师父是准备叫上他一起去的,结果卢本才那天有个同学结婚,他开着车接亲去了,所以就错过了——谭师傅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睡熟了,而女人则鼻青脸肿地蹲在地上,哭得不成模样。 这女子小的时候,经常被她母亲带着来谭师傅家玩儿,算是谭师傅看着长大的,所以挺心疼的,问了一下,这才得知那男的又喝酒了,一喝大了之后,就对她又打又骂,凶极了。 谭师傅一看这还得了,于是就把那男的给拽到了厨房里去,来了一回冷水淋头,将人给弄醒之后,把他教训了一番,然后问他还敢不敢? 男的很是怯弱,回答不敢了,谭师傅又说了他几句,然后离开。 而女子也跟了出来,说这家没法待了,要跟着回娘家待一段时间,等着男的反省清楚之后,再回去过日子。 结果过了三天都没有人过来接,而那男的单位里发现这人不上班,就派人去找,结果发现屋子里有一股尸臭味,找人撬了锁,进屋之后才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死因是胸骨坍塌、锁骨刺进了脏腑、大出血而死。 单位的人报了警,公安机关立刻介入,随后找到了那女子,女的直接就交代了,说是谭师傅这边动的手,她什么也不知道。 警方经过现场勘测和调查,并且做了多方取样,最终认定杀害那女子丈夫的人,正是前去给女子撑腰站台的谭云峰谭师傅。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公安机关予以了批捕工作。 现如今谭云峰谭师傅已经被关押在了看守所里面,等待着开庭审理。 不过听说公安机关的证据确凿,已经递交了检察院,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基本上是洗脱不了。 听完卢本才的话语,我们都很是惊讶。 这家长里短的破事情,居然把谭师傅这样一个人给撂倒了,还真的是有些戏剧性,马一岙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找人干嘛?不如找律师啊,争取辩护的时候,弄一个过失杀人,争取减刑啊。” 卢本才说道:“可是,师父说了,他动手很有把握的,只是吓唬那人而已,绝对不可能弄出这样的伤势来。” 马一岙问道:“如果不是谭师傅,那么是谁杀了那男人呢?” 卢本才摇头,说不知道。 在场的人,除了我们几个,还有一个叫做吴老鸠的人。 这人却是李安安口中所说的那个武当山俗家弟子,他是江州本地人,在这一带也算是有一些关系,他在旁边说道:“从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那房间除了刘喜梅和林松两人的痕迹之外,就只有你师父谭云峰的现场足迹,而刘喜梅当日与你师父离开之后,一直都在娘家待着,从来没有离开过,回程的路途也有人证,不可能是她中途折返。” 卢本才红着眼,说可是那女人从头到尾,倒是在撒谎,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对警察撒谎呢? 啊? 我有些诧异地问道:“那女人撒了什么谎?” 卢本才说道:“刘喜梅这个女子的风评一直都不好,我后来打听了,她十四岁就跟街上的小混子睡觉,后来还为镇子上的混混头子打过两次胎,是那一带着名的公交车,跟林松结婚之后,也还是没有改掉风流性子,林松经常跑长途,她就去偷野男人,到处偷腥,给林松不知道戴了多少绿帽子……” 我这才听明白了,说怪不得林松喝酒了老打她,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卢本才摇头,说错了,你知道刘喜梅为什么要嫁给林松么? 我说为什么? 卢本才说道:“因为林松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老实人,属于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刘喜梅这女子长得又有一些小姿色,林松娶了她之后,从来都没有舍得动手打过她,喝酒只不过是为了麻痹心中的痛苦而已。” 我搞不明白了,说既然林松没有打过刘喜梅,那她为什么说林松家暴呢?你怎么知道林松没有打过他? 卢本才说我问过了林松生前的几个朋友,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我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刘喜梅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出来的?如果是假的,你师父不可能看走眼吧? 卢本才说道:“所以我说刘喜梅满口谎言嘛。” 吴老鸠在旁边说道:“你这些都跟警察说过了,人家不是告诉你了么,说这两口子的事情,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知晓得那么清楚……” 卢本才有些着急了,说那刘喜梅老公才死几天,就搬去跟烂鼻张住在一起了是怎么回事? 吴老鸠撇嘴,说你不是说了吗,那女人水性杨花,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我问道:“那什么烂鼻张又是谁?” 吴老鸠说道:“那个镇子里面的一个地下赌场老板,有点儿小钱。”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马一岙终于插嘴说道:“小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认为,林松并不是被你师父教训时受了重伤死亡的,而是事后有人潜入屋子里,进行了致命击杀,而真正杀害那个林松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现在跟刘喜梅在一起的烂鼻张,对吧?” 卢本才猛然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第三章 追迷踪杀人灭口 马一岙问卢本才,说这个猜测,你跟办案子的警察说过没有,他们是怎么说的? 卢本才说啷个没说呀,讲了的嘛,不过他们那帮人不但不信,还非骂我胡思乱想,在这儿乱造谣——我哪里造谣?刘喜梅那烂货肯定是见异思迁,想要跟烂鼻张那王八蛋在一起,所以才处心积虑弄出这么多事情,最主要的,是她居然还想到要栽赃到我师父头上来,简直就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有些激动,双目通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师父这无妄之灾,心中难过。 其实卢本才讲的这个逻辑,也说得通,谭师傅是什么人,我们都晓得,这样的高手,下手怎么可能没轻没重? 人肯定不是他杀的,而刘喜梅这女人心怀鬼胎,满口谎言,很有可能就与谋杀案有关系。 不管那个凶手到底是烂鼻张,还是别的人,找到刘喜梅本人,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当然,如何让那恶妇开口,这事儿还是有些难度的。 马一岙与我对了一眼,然后与卢本才说道:“行吧,不管怎么回事,我们去见一下你师父,让他安心,这件事情,交由我们来处理。” 卢本才苦笑,说我师父现在的情况特殊,现在是禁止探视的…… 我们看向了旁边的吴老鸠,他是这儿的地头蛇,不知道在局子里面有关系没有。 吴老鸠大概是得到了李安安的吩咐,所以对我们倒还算客气,说这个,我去试着安排一下吧。 他起身去打电话,而我问卢本才,说那个叫做啥,刘喜梅的女人,现在在哪儿呢? 卢本才说道:“给她男人办完丧事之后,消停没两天,就跟烂鼻张姘居在一起了,我上回还见过她,找她说起这事,给她骂得一脸口水……” 我说你就没有想办法,从她嘴里撬点儿什么东西出来? 卢本才一愣,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听不下去了,说道:“也就是说,把那女人给绑了,找个地方仔细盘问一下。” 卢本才摇头,说那,那可是犯法的,我师父跟我说过,这个不行…… 得,这家伙给谭师傅给教傻了,白染了一头黄毛。 没多一会儿,吴老鸠打完了电话过来,跟我们说,可以安排,不过这件事情不宜张扬,所以只能有一个去见谭师傅,让我们商量一下。 我与马一岙简单聊了两句,由他跟着吴老鸠去见谭师傅,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而另外一边,让我和朱雀跟着卢本才一起,去找那个刘喜梅。 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一岙告诉我,在他回来之前,让我确定一下她在哪儿就行了,先别动刘喜梅,免得打草惊蛇。 那娘们既然有如此运筹帷幄的本事,心眼一定挺多,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他估计我未必能够应付得过来,反而惹了一身骚。 我知道马一岙想要干嘛,他先前展示出来的催眠术让我为之赞叹,想必也是准备用这一手,来让那娘们说实话。 我表示知道,于是大家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我与朱雀,还有卢本才一起坐着他的小货车离开了市里,前往镇子上去,傍晚的时候,我们赶到了那镇子,随便找了家店子吃了点汤粉,然后卢本才带着我们赶往烂鼻张的住处。 烂鼻张住在镇子东头的一处院子里,我们赶到的时候,铁门紧闭,卢本才瞧了我一眼,张嘴欲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瞧见他这模样,有些无语,只有自己出头张罗,上前拍门。 我拍了半天门,院子里才有动静,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萝卜头儿来,打开铁门里的一条缝,瞧了我一眼,说你谁啊,干嘛的? 我瞧见是一小孩,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好小朋友,请问刘喜梅在不在这里?” 小萝卜头一听这名字,顿时就没好气地将那挡板给关上,说道:“不在。” 我听他这是要走,赶忙拍门,砰砰砰,小孩儿不耐烦了,说敲什么敲,都跟你说了,那骚娘们不在,回娘家了。 嘿,这人小鬼大的劲儿。 我有些意外,看向了卢本才,他有些意外,说回娘家?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我说她娘家在哪儿? 卢本才说道:“庐山脚下的一村子,离我们那儿挺近的。” 我说那走吧。 卢本才愣了一下,说这就走了? 我瞧见小黄毛还挺可爱的,忍不住笑了,说不走,难道还准备留在这里吃晚饭? 卢本才赶忙带着我们赶往刘喜梅娘家,路上的时候,他问我,说他师父这事儿还有希望不? 我说没事,只要刘喜梅翻供的话,就没问题。 卢本才忧心忡忡,说那家伙要是肯翻供才怪呢,我之前找过她几回,都不得行。 我笑了,说没事,我们来跟她说,问题不大。 随后我跟朱雀聊起了关于文曲勾兑丹的话题来,那本从白七郎书房里抢救出来的残卷里面,关于这一篇是最完整的。 只不过它上面记录的,是关于如何凝练妖丹的事情,这事儿对于我一个都还没有完全觉醒的小妖而言,着实是有一些太远了,而我也并没有从这里面,看出什么关于“八九玄功”的线索来。 反倒是对于朱雀来说,有一些用处,因为她这些日子的修行,又有所感。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秦梨落的修为,直接从平妖巅峰,提升至大妖境地去。 不过朱雀本身有着自己的内丹融练之法,对这个更多的,只不过是借鉴罢了。 如此聊着,地方就到了,此刻天色已晚,我们赶到了刘喜梅的娘家,卢本才来过多次,跟她母亲还挺熟,敲开了门之后,问起刘喜梅来。 她老娘告诉我们,刘喜梅中午的确是回来了一趟,不过天擦黑,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卢本才问去了哪儿,她老娘有些不太高兴,说我怎么知道? 有刘喜梅这样一个不省心的闺女,她老娘当真是操碎了心,而卢本才又是谭师傅的徒弟,老人家心中满是疙瘩,也不怎么肯讲,我们没办法,又调头离开。 车子开到村口的时候,有一个人瞧见这车,便喊了卢本才一声。 卢本才停了车,跟那人聊了两句。 原来这人是卢本才的一同学,两人见面,聊了几句,那人问卢本才过这儿来干嘛呢,卢本才如实告诉他,说是来找刘喜梅的。 那人笑了,说你又帮你师父忙活呢?那事儿不是快判了么,我听说你师父算是过失伤人,应该判不了几年的…… 得,这事儿传到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卢本才不好跟他谈及我们,便敷衍两句,而当他说起找不到人时,那人笑了,说我刚才还在村东口的小饭庄见到她呢,她在跟咱村的王大顶在喝酒。 卢本才一听,赶忙问道:“她还在不?” 他同学摇头,说提前走了。 卢本才说她没有回娘家,你知道她会去哪儿不? 他同学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说王大顶老婆不是去了纺织厂上班了么,这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几次,你说这孤男寡女的,大晚上在那里喝酒吃饭,完了能干嘛去? 卢本才这时反应过来,说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在王大顶家? 他同学笑了,鼓动道:“唉,咋样,你这是要去抓奸么?要是的话,我去多喊两个人来,帮忙堵后门……” 卢本才看向了我,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他这才说道:“算了,懒得管那闲事。” 他同学瞧见卢本才不愿出头,有些遗憾,说哦,那行吧,有空来家里坐啊。 卢本才本来要走,想了想,问道:“对了,王大顶家住哪儿呢?” 他同学指着村西头,说那边,大槐树旁边往里走,第三家就是了。 卢本才同学离开之后,他问我,说干嘛不去?如果真的抓到了,那女人的臭名传出去,她先前说的话,公安机关或许就会重新考虑呢? 我摇头,说用不着。 卢本才问我,说那怎么办? 我说你出村去,把车停好,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下了车,按着他同学说的地方找了过去,首先找到了那大槐树,随后往里走,找到了第三家,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我走到门口,耳朵挨着墙,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男女交欢的声音,想着难道两个人已经完事,现在已经躺下去了? 我继续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突然间听到有痛苦的呻吟声。 我看向了旁边的朱雀,她朝着我点头,表示也听到了。 我脑子“咯噔”一下,顿时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杀人灭口。 糟了,我没有再多犹豫,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冲进了房子里面去,径直走向卧室,将灯一打开,瞧见床上躺着两个光溜溜的男女,而两人口中,则吐着白沫,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第四章 粪汤灌口可解毒 瞧见这情况,我顿时就头皮发麻,快步上前,瞧见那对男女的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显然是吃错了东西。 朱雀箭步上前,手指按在了那女人高耸的胸口处,然后冲着我喊道:“去厕所舀一瓢粪来。” 啊? 我愣了一下,等到朱雀说第二遍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赶忙冲出房间,在客厅处随手拿了一个大瓢,冲向了屋子外的茅厕去,从那满是蠕动蛆虫和污浊粪便的粪桶里,舀了一大勺浓稠的粪便来,又冲回了房间,问这个可以么? 朱雀瞧了一眼,说道:“太稠了,弄稀一点。” 我听到,又冲到厨房里去,冲了一点水,回到房中,朱雀对我说道:“给她喂进去。” 我顾不得恶心,将那女人的嘴巴给捏住,然后将那稍微稀释了一些的粪便,给直接喂进了她嘴里去。 那玩意太恶心了,即便是处于半昏迷之中的女子,跟硬生生灌进一口之后,顿时就吐了出来,我给溅到了手上,很是郁闷,而朱雀却瞪了我一眼,说快啊,给她喂进去,让她将东西给催吐出来。 我没办法,硬着头皮,又往里面灌,这时卢本才进了屋子里面来,瞧见这一幕,一脸诧异地说道:“这是怎么了?” 呕…… 女人给喂了几大口的粪水,胃部终于受不了了,剧烈的收缩,开始呕吐起来,一大滩混含着粪水、酒菜以及乌黑色液体的呕吐物喷柱一样吐了出来,喷了他一身。 卢本才有点儿崩溃了,连连往后退,而我却叫住了他,问道:“这女人是刘喜梅吗?” 卢本才强忍着恶心,说道:“可不是吗……” 我将手中的瓢递给了他,指着旁边那男人说道:“给他喂下去。” 我瞧见那女人差点儿将苦胆水都要吐出来,脸色却好了一些,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松了一口气,剧烈的恶心终于浮上心头来,让卢本才处理剩下的这男人,而我则得去厨房洗一下。 我主要是手上沾了些污秽,在厨房的水龙头里处理干净之后,我回到了房间里来,瞧见那一男一女都穿上了内衣,一脸惊慌地看着我们。 我揉了揉脑门,有些头大。 先前马一岙让我只要盯住这女人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过多接触,免得打草惊蛇。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打算来着,毕竟对于这些事情的处理,我还没有一个大概的想法,然而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就中毒了,我要是不出手,那么这事儿可就死无对证了。 只不过现在弄成这样的境地,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好。 我毫无头绪,而卢本才也是跟无头苍蝇一样,看着我,等我出主意呢,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他们情况如何?” 朱雀说道:“暂时是把小命给保住了,不过具体的,还得去看医生。” 我点头,说行吧,小卢你开车,送他们去医院吧。 那个男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是哪个啊……” 这家伙应该就是那个叫做王大顶的,他背着自家媳妇偷人,还给撞上了,心中自然是无比的纠结。 毕竟如果没有我们的介入,只怕他得死在这儿,但他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了,他不但没法做人,而且自家媳妇估计还得跟他离。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呢,还想不想活了? 事关性命,那人就算是再多的想法,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点头,说好吧。 卢本才去开车过来,我将这两人先后扶上了车,位置不够,他们坐的是后面的车厢,我在旁边看着,一路上那刘喜梅都没有说什么话,反倒是男人嘴比较碎一些,不过更多的,是乞求我们不要将这件事情张扬出去。 瞧见他那卑躬屈膝的态度,我不耐烦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有胆做这事儿,还没胆承认了?” 王大顶顿时就哭了起来,指着旁边双目无神的刘喜梅说道:“是她勾引我的,我只是意志不坚定而已……” 我看向了旁边的刘喜梅,她居然也不反驳,一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头顶星空,时不时干呕着。 我忍不住问道:“刘喜梅,你不好奇我们是谁么?” 刘喜梅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沙哑地说道:“你们跟着卢本才一起过来的,想必是谭师傅的江湖朋友吧,不过这事儿你们找我是没有用的,具体的是人家公安机关办的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倒是门儿清。 我意识到面前这个面容姣好、身材不错的少妇是个难缠角色,不过还是忍不住地说道:“是,的确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挺想知道的,到底是谁这么不放心你,给你下毒,想让你去死呢?” 没想到她居然不为所动,而是淡定地说道:“乡下地方,做的东西不卫生,食物中毒是难免的,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的话让我为之震惊,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完全看不出一个家庭妇女的影子。 我笑了笑,没有跟她继续聊。 等到了医院,将两人送去洗胃之后,我接到了马一岙打来的电话,他问我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把事情跟马一岙说起,他听我说完,赶忙说道:“你在那里看着,别让她走了,我现在马上就赶过来。” 他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差不多一个小时,马一岙才跟吴老鸠赶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刘喜梅和王大顶都已经洗过了胃,彻底脱离了危险,目前在病房里躺着。 马一岙瞧见我,问人在哪儿,我指着病房,说在里面呢。 马一岙问:“报警了没有?” 我摇头,说没有,因为不确定这件事情的性质是什么,所以暂时没有惊动警方;另外你不是说要过来么,我想等你问完再说。 马一岙点头,说对了,这事儿咱们先过手——对了,有查出来中的是什么毒么? 我没有,这儿的技术条件不行,残渣样本我已经保留了,但具体的构成,估计得由公安机关的技术部门才能鉴定出来。 马一岙说走,去会会那女人。 我跟着他往病房那儿走去,一边走,我一边问谭师傅的情况,马一岙告诉我,说谭师傅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有点儿消极和颓废,跟公安机关也不配合,我问了一下,里面倒是挺规矩的,没有对他动手脚,号子里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我忍不住笑了,说废话,就号子里面的那一帮人,有能干过他的么? 走到了门口,我对马一岙说道:“小心点,那女人有点难缠,精明得很。” 马一岙点头,说我晓得。 推门而入,屋子里三铺床,中间空着,靠窗一边的躺着王大顶,而靠墙这边,躺着刘喜梅。 卢本才坐在屋子里,守着两人。 瞧见我们走了进来,一直躺着的王大顶下意识地就坐了起来,马一岙看了他一眼,对卢本才说道:“把这位大哥扶出去透透气。” 王大顶不愿,低着头说道:“医生吩咐了,我需要静养。” 马一岙平静地看着他,说是么?需要打电话叫你媳妇过来陪你么? 那人一听,立马怂了,在卢本才的搀扶下离开。 马一岙走到了刘喜梅的跟前来,朝着她伸手,彬彬有礼地说道:“你好,认识一下,马一岙。” 那个稍有姿色的女人瞧了一眼帅得跟明星一样的马一岙,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与他伸手握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的意思,已经跟你们的人说过了,这件事情,我真的帮不了……” 马一岙摇头,说没,我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没指望你别的,对了,你信命么? 啊? 他跳跃性的提问,让刘喜梅为之一愣,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信吧。” 马一岙又问道:“那你迷信么?” 刘喜梅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不信。 马一岙露出了一口白牙,说道:“不信啊?我倒是会一些招魂的手段,这样,正好你在,我把林松的鬼魂给引过来,我当场问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好吧?” 刘喜梅警惕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鬼话呢,人过了头七,魂都已经归了地府,投胎去了,怎么可能招得回呢? 马一岙笑了,说你不是不迷信么,怎么还知道头七啊,投胎这事儿呢? 刘喜梅有些结巴,说老辈人都这么说的嘛。 马一岙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了一张白布来,将它挂在了床头上,然后说道:“你说的那个呢,是正常情况下的,但你丈夫林松却不是啊,他属于暴毙,心里面有怨气,不肯离开,所以一直都在徘徊呢,我正好帮他把这心结的扣子给解了,让他不要再缠着你,免得到时候变成迷失心智的厉鬼,你说对吧?” 刘喜梅听得毛骨悚然,左右打量,说啊,他缠着我?他在哪儿呢? 马一岙笑了,指着她的头顶,说不就骑在你脖子上吗?你难道,不觉得头,有些沉么? 第五章 毒妇严防心机重 对于马一岙,刘喜梅原本是挺有戒心的,并不太信任他,所以当马一岙用那拉家常的语气开始聊天的时候,她一直都很警惕,并不愿意相信马一岙。 所以当他一本正经,说刘喜梅脖子上骑着人时,她虽然给惊了一下,但却并不信。 她冷冷一笑,说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无知农妇,在这儿骗鬼呢? 马一岙却并不与她争辩什么,说完那句话,便对我说道:“把电灯关一下。” 我过去,将电灯关上,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而随后,马一岙在白布之后的空床上,点燃了一只红蜡烛,口中念念有词之后,轻轻一喝:“年利月德,天地开泰,吉日良时,开光大发彩,举手先行来点眼,点你左眼知天机,右眼识地理,日月两眼照分明,视。其次来点耳,左耳能听万人言,右耳能察万人语,聪。三光星斗则点鼻,戒香定香与慧香,解脱智见开信香,馨……” 他极为严肃地喝念着咒诀,然后转过身子,坐在了刘喜梅的这边床上来,用手指在白布之上,轻轻一点。 那白布微微一晃,紧接着,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来。 那女人与刘喜梅一样,都半躺在床上,斜倚着枕头,只不过,与刘喜梅不同的,是她的脖子上,真的骑着一个个头敦实的男子。 “啊……” 瞧见这一幕,刘喜梅原本还算是淡定的情绪,陡然爆发了,歇斯底里地大声叫着,双手朝着头上使劲儿挥动过去。 我瞧见马一岙弄得惟妙惟肖,不由得也有一些毛骨悚然起来,下意识地扭头,越过白布,看向了放着蜡烛的那床上,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不过是光影效果而已。 也不知道马一岙是怎么弄的,效果十分的逼真。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变得无比清冷,让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地打颤。 我都有些感觉不太好,更何况是刘喜梅。 她原本心中就有一些恐惧,此时此刻的场景,顿时就崩溃了,大声地叫着,手使劲儿挥动,甚至想要站起来,去撩那白布。 这白布本来就是马一岙弄出来的重要道具,若是让她扯去,戏还怎么演? 当下马一岙也是压住了她的身子,一脸严厉地喝道:“妇人刘喜梅,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这是在帮你么?你若是扰乱了这一场通灵,那么这冤魂可就一直会盘踞在你的头上,一直等到你阳气被吸光,最终惨死——你可甘心?” 刘喜梅原本就心慌意乱,听到马一岙的话语,顿时就慌了神,哭着说道:“求求你,让它离开我吧,不是我害得他啊,不是啊……” 事情来了。 我瞧见马一岙不动声色地往衣服兜里摸了一下,仿佛是在开启某种录音设备,然后用低沉的语气,缓声说道:“不是你害的林松,那又是谁?他告诉我,他死的好惨啊,心中好冤,他告诉我,就是你杀了他的……” “啊!” 刘喜梅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手抱着头,使劲儿大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马一岙再一次地跟她确认,说不是你,那是谁?你说出来,说出来,他的冤屈解了,自然就会走。 刘喜梅张开发白的嘴唇,刚要说话,突然间眼球猛然往上一翻,那尖叫声戛然而止,随后双腿一蹬,竟然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我愣了一下,瞧见马一岙赶忙扑上去,用手指去试探刘喜梅的鼻间,忙问:“怎么了?吓死了?” 马一岙摇头,说不,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我松了一口气,瞧见那白布上原本惟妙惟肖的黑影变僵,最后化作了两张小纸片落下来,不由得说道:“你这个弄得也太逼真了,搞得我都有些吓着了——是不是药下得太猛了,她给吓晕过去了?” 马一岙阴着脸,翻了一下刘喜梅的眼睑,又将手按在了她的胸口处,轻轻扣动两下,试一下她的神经反应。 如此弄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阴冷起来,说道:“我们碰到对手了。” 对手? 我愣了一下,说道:“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你当真觉得事情会这么巧,她马上就要说出真相了,人就吓得昏了过去?” 我说难道不是么? 马一岙摇头,说当然不是,有一个学催眠术的高手,用暗示的手段,在她的脑子里植入了一个指令,只要是她对别人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时,大脑就会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直接宕机,进入昏迷之中去。 我听到,有些惊讶,说这么神奇? 马一岙说拥有这样手段的人,要么是很厉害的催眠术高手、心理专家,要么就是精神力强悍的修行者——不管是哪一个,跟这地方的人,以及刘喜梅所接触的层面都相差太远。所以说,这件事情不简单,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麻烦。 我说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事情呢,其实还得靠开导,只要这刘喜梅的主观意识上面能够配合,无论那人的手段有多么厉害,我都是能够直接越过限制,挖掘到事情真相的,只不过,我看她是铁了心地要撒谎,执迷不悟了。 旁边的朱雀插嘴,说这不是废话么,她要是说了真话,那么自己就成了谋杀亲夫的毒妇,是要进监牢里面的,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可能撂实话呢? 马一岙想起一事儿来,问我道:“她先前吐出来的残液,做了收集对吧?” 我说对。 马一岙说道:“那回头给吴老鸠,他在这边的关系不错,让他找专门的鉴定机构去研究一下,看看里面的具体成分。” 我说刘喜梅现在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是知道有人要害她,只怕也不会配合的。 马一岙笑了,说不一定哦,人嘛,终究还是怕死的,一边是坐牢,一边是死亡,她最后,或许会做出明智选择的。 我们说着话,而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我问谁,吴老鸠应了一声,说医院听到里面动静很大,问怎么回事。 马一岙收起了白布,然后去开门,对外面的医务人员说道:“她受了惊吓,现在睡过去了。” 马一岙长得一副好皮相,那护士小姐看起来天性刻薄、刁钻,原本是怒气冲冲,想要问责的样子,瞧见他那心神气定的样子,却一下子就将那责问的心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笑着说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接着很是热情地跟马一岙攀谈起来,问他跟病人是什么关系,旁敲侧击,让人忍不住好笑。 马一岙勉强应付着小护士,而我按照他的吩咐,将收集的残渣递给了吴老鸠,吴老鸠听了,将东西收起了,然后说道:“这儿恐怕是弄不成什么的,可能要去省城找人弄,结果可能就要再等两天才行。” 我说好,尽快。 当天我、朱雀和马一岙哪儿都没有去,就在这儿守着,一夜过去,次日刘喜梅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好一会儿才弄清状况,紧接着居然提都没有提昨天之事,待医生检查完毕之后,闹着要出院。 她洗过了胃,又吃了点药,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是符合出院条件的。 只不过,她一出院,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这事儿还真的有点儿麻烦。 马一岙找到了她,劝她道:“你现在问题很严重,昨天食物中毒的事情,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要对你动手,让你永远的闭嘴……” 刘喜梅却不信,说你诓鬼呢,不过就是小饭庄不卫生而已。 马一岙说你昨天吐出来的残渣,我们已经送去检验了,到时候结果出来了,你看一眼就知道到底是食物中毒,还是有人恶意投毒了;再说了,昨天你昏迷过去,后面的法事我不好做,你老公的冤魂也没有走,他如果一直缠着你,要不了三两个月,你恐怕就会阳气尽失,到时候你可就真的救不了了…… 既然知晓刘喜梅心底有鬼,她本身又十分迷信,所以马一岙倒不介意用这个来恐吓她。 不过刘喜梅居然硬得下心来,并不在乎,而是说道:“我不怕,我跟铁佛寺的一个和尚很熟,到时候去他那里,求一个符箓过来,什么也不用怕的。” 马一岙听到,随着她问道:“跟一个和尚很熟?那人叫什么名字,要是真的有法力,我说不定听说过。” 刘喜梅很是警戒,说你想问什么,他跟这件事情没关系的。 马一岙看着她,说那谁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他步步紧逼,刘喜梅突然间狂躁起来,大声喊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走,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去告诉警察,说你们骚扰我,说你们要弓虽女干我……” 第六章 心存惶恐陡失踪 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的刘喜梅让我们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内心里,肯定是有着很多秘密的,要不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选择求助我们,而是想要将我们给赶走,就完全没有道理了。 马一岙关于她亡夫的那些话,她相信了没有呢? 肯定是信了的,如果不是,她就不可能这般的慌张和混乱,但即便是相信,她依旧选择不与我们合作,那么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根本就是杀害她亡夫的凶手,至少也是同谋。 如果她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不但要面临牢狱之灾、杀身之祸,而且名声也毁于一旦。 虽然说起来她的名声本来就很不好听了,但女子放荡,却比杀夫要来得好听许多。 至少不凶险。 瞧见刘喜梅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考虑到在医院的病房里影响不太好,马一岙与我对视一眼之后,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马一岙的电话号码,随后他便带着我们先离开了。 出门之后,马一岙与我交换了一下意见,基本上确定了我的判断,这个刘喜梅如果没有参与杀夫之事,是不会这般表现的。 现在的问题有点儿麻烦了。 先前我们虽然猜测到她极有可能参与此事,但并不紧张,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我们觉得对付刘喜梅这样一个农村的家庭妇女,基本上是手到擒来,要不然就威胁恐吓,要不然就是催眠大法,总是能够让她开口的。 只要她开了口,谭师傅这事儿基本上就算是了结,费不了太多的功夫。 但现在看来,那女人的背后,是有高人的。 那人仿佛早就算好会有人对女人进行心理暗示,或者诱供,所以在她的思维意识之中设置了一个包袱,让我们无功而返。 那么现在我们的路子,就堵在这里,没办法前进下去了,因为即便是女人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怀疑自己的死鬼老公很有可能变成了孤魂野鬼,随时都会过来讨命,也不会将真相给说出来。 我问马一岙怎么办?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有点意思,我倒是很期待,刘喜梅背后的那位高人,到底是谁。” 我这才想起了,说你认为,那个高人,就是杀害刘喜梅老公林松的凶手? 马一岙说道:“即便不是凶手,也是策划栽赃嫁祸给谭师傅的幕后黑手。” 我终于明白了马一岙的思路,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那个幕后凶手,谭师傅身上所有的冤屈,也就可以洗脱了? 马一岙打了一个响指,说对,就是这样子。 我说那怎么办呢?哦,我懂了,你故意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让刘喜梅坐立不安,而她一旦慌张,就会想办法去找那人对峙,质问那人为何要害她,而一旦她有所行动,那个家伙就无处遁形,就得冒头了,对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刘喜梅不是江湖人,对于这样的家伙,就算是我们知道她做了恶事,也没有办法按照江湖规矩办,这是咱们行当的潜规则;但她背后那人,肯定是江湖中人,既然是江湖人,那就按照江湖的规矩办,那个时候,我们行事,就用不着受太多的约束了,而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公门去,他们也是不会管的。 听到这话儿,我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马一岙说守株待兔是肯定的,瞧刘喜梅这状态,盯死了他,就能够顺藤摸瓜,将后面的事情都给捋平了。 我说行,我来吧,我耳聪目明,做这事儿在行。 马一岙摇头,说咱们几个人轮流排班吧,这事儿得高度集中精神,你一个人是熬不住的。 朱雀点头,说我同意。 我们找到了卢本才,几人简单地聊了一下,然后商量出了时间表,随后就在医院旁边的旅馆开了房间。 本来我们准备四班倒的轮换,为此马一岙还专门去买了两个手机和电话卡来,一个给卢本才,一个给朱雀,那个时候的手机还挺贵的,卢本才又想要,又感觉太过于珍贵,推脱了一番方才拿着。 至于朱雀,则直接拒绝了。 她一直都不习惯用手机,事实上我们都提过几回了,希望她能够带一部,免得到时候真的要分开了,找不到人。 但朱雀一直都拒绝,她虽然对于现代社会的种种事物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但对于手机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够通话的电子设备,却一直都很排斥。 她说她会一直跟着我的,不会跟丢。 这一次还是一样,最后马一岙没有办法,只有排三班,让朱雀和我一起,时间稍微长一些。 至于吴老鸠,他只不过是李安安吩咐过来帮忙的,就用不着他也过来蹲守了。 另外他还得去省城找人检验呕吐物的成分呢。 我们商量完毕之后,便立即实行起来,首先是我和朱雀,两人值班到下午,然后就是马一岙,值班到凌晨一点,再然后就是卢本才,他负责后半夜的部分。 甭管刘喜梅去哪儿,我们都跟在旁边盯着。 马一岙脑子里有一些想法,想要去准备东西,所以也不跟我们客气,带着卢本才离开。 我和朱雀守在病房的外面,两人聊了几句,我又问起了秦梨落的事情,她有些不太高兴,跟我争辩几句,然后出外面去透气了,而这时我瞧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少妇显然是哭过的,眼睛红红的,表情却凶狠无比。 这几人走进了病房,没一会儿,里面发生了争吵声。 随后我听到有女人大声骂道:“你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我打死你……” 我听到这动静,这才想起来,那个女人,恐怕就是王大顶在城里纺织厂上班的妻子。 她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带着娘家人过来找人撒气了。 我怕她把刘喜梅打坏了,赶忙冲进病房里去,瞧见那床上的被子洒落在地,那女人揪着刘喜梅的衣领,然后扇她的耳光,刘喜梅起先在躲,随后被那两个男人给死死按住,就只有将脑袋往床上埋去,不让她打脸。 女人显然是发了狠,打得很重,毫不留手,刘喜梅大病初愈,哪里扛得住这个,只有呜呜地哭着,不敢反抗。 而王大顶在旁边看着,也不帮忙,显然是怕惹火上身。 我看不下去,过去阻拦,差点儿给那少妇给挠了脸,好在我身手不错,眼疾手快,将她给按住,然后将那两个上前来招呼的男子给撂翻倒地,他们这才消停一些。 几人讨不了好,终于不动手了,但却骂骂咧咧的,随后帮王大顶办了出院手续。 刘喜梅给这么一弄,精神有些萎靡,对我的帮忙也不感谢,双目无光地瞧了我一眼,一直不说话。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她去护士站打了一个电话,我在拐角处听着,原来是叫她相好过来接她。 没多久,一个酒糟鼻的熬冬瓜开着一摩托过来,我打量了一下那人,跟卢本才跟我描述的“烂鼻张”很像,这才知道刘喜梅没有回娘家,也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跟着烂鼻张走了。 我跟在后面,瞧见烂鼻张对刘喜梅的态度并不是很好,时不时还骂几句,而刘喜梅刚刚大病初愈,脸色苍白,也没有跟他争执什么。 另外我观察了一下,烂鼻张应该不是我们这个行当的人,单纯就是个混混头子而已。 烂鼻张载着刘喜梅离开,我来不及去叫马一岙和卢本才,只有跟朱雀打的,在后面跟着。 一路尾随,来到了上次我们找到的大院,烂鼻张领着刘喜梅进了院子,两人进了屋子之后,我和朱雀翻墙,在墙角偷听了一下,发现这两人在吵架。 原因也很可笑,烂鼻张想要跟刘喜梅为爱鼓掌,然而刘喜梅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无比,哪里有这心情,当时就拒绝了。 结果烂鼻张勃然大怒,跟刘喜梅大吵一架,然后就离开了。 他摔门而出的时候,我们找地方藏了起来。 瞧见他愤然离去,我差不多将两人的关系给搞清楚了——那烂鼻张对刘喜梅,应该也没有什么真感情,只不过是将他作为泄欲的工具而已,而没有了那一层关系,刘喜梅求他留下来陪她这点儿小要求,他都懒得敷衍执行。 烂鼻张走后,刘喜梅在屋子里哭了很久,等到中午的时候,她仿佛有些害怕,所以就出去逛街了,我和朱雀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打电话跟马一岙通报情况。 刘喜梅去镇子的台球室待了很久,下午马一岙跟我们交接的时候,她则钻进了录像室里去。 很显然,她在害怕,害怕马一岙说的那个死鬼老公。 所以哪儿人多,她就往哪里钻。 与马一岙交接之后,我们在镇子上的一招待所开了房歇息,等到了半夜的时候,马一岙与卢本才交接回来,我特意起来,跟他聊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又歇下了。 结果到了半夜的时候,马一岙过来敲门,我打开,他一脸着急地说道:“卢本才刚才打来电话,说刘喜梅不见了。” 第七章 抽水机房见弃徒 我赶忙问道:“怎么回事啊,他一个修行者,怎么连个普通人都看不住?” 马一岙说他估计是没什么江湖经验,一不小心就走了眼,这个很正常,毕竟谭师傅只是教他本事,却没有教他江湖闯荡的经验,这事儿怪不得他,走吧,我们先过去。 我不敢怠慢,喊了朱雀,三人匆匆赶到了烂鼻张家旁边,卢本才瞧见我们,迎了上来,一脸懊恼和悔恨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马一岙安慰他,说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卢本才说道:“我蹲了大半宿,眼睛都不眨地在这儿看着,结果半夜的时候有人过来巡逻,我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不让人瞧见,免得解释不清楚,没曾想我这边藏起来不久,就感觉眼皮子异常沉重,不知道为什么就睡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才感觉不太对劲,赶忙进院子里去盘查,发现屋子里就两个人,一个烂鼻张,一个他儿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刘喜梅也不见了。” 我一听,就感觉不对:“你是说你的眼皮子异常沉重?也就是说,你的沉睡,并非是出于个人的主观意愿?” 卢本才点头,说当然,我为了夜里守着,白天是睡了觉的,怎么可能眼皮子一耷拉就睡过去了? 马一岙说道:“人已经确定不见了么?” 卢本才说对。 目标消失,马一岙并没有太过于惊慌,而是想了想,说道:“那行,就去问问烂鼻张,说不定就会有答案。” 卢本才有些犹豫,说这样子恐怕不太好吧? 马一岙却笑了,说开赌场捞偏门,这样的家伙已经算是半个江湖人了,对于这种人,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守什么规矩,因为他们心里有鬼,不可能将这些事情摊到桌面上来,找公家处理的。 说罢,他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那大铁门里面锁着的,不过这个却难不倒马一岙,他摸了一根发卡,捅了捅,就把门给弄开了,随后又故技重施,进了屋子里,带着我们鱼贯而入,直奔烂鼻张房间。 过客厅的时候,因为太黑,卢本才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弄出了点儿动静来,却是把烂鼻张给惊醒了。 那家伙不愧是开赌场的,警惕性就是高,等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摸到了窗子边,准备跳窗逃跑了。 不过有我们在,哪里能够让他跑开,很快,我们就将他给治服了,把人给死死按在了床上。 马一岙按住了烂鼻张,然后说道:“你动静小一点啊,别吵到孩子。” 烂鼻张给擒住双手,脑袋抵在床上,挣脱不得,只有问道:“你们是什么路子啊?” 马一岙笑了,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路子? 烂鼻张犹豫了一下,说公门?不对啊,要是公门的话,这个时候手铐早上了;过路好汉,黑吃黑?哥哥,我这儿真的没有什么钱,就那点儿流水,都不够手下弟兄塞牙缝的呢——您要杀要剐,给个准信,您放心,我烂鼻张也是场面上的人物,识数靠谱,懂规矩的,您有事说事,别跟我这一小人物计较…… 嘿,他倒是挺光棍儿的。 马一岙瞧见他这么识相,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说罢,刘喜梅人呢?” 听到这话儿,烂鼻张顿时就急了,说原来是那骚娘们儿惹的祸,我就说嘛,我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也没有得罪什么人…… 马一岙瞧见他越说越不靠谱,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说别扯淡,人呢? 烂鼻张赶忙说道:“她走了,走了。” 马一岙:“什么时候走的?” 烂鼻张:“就在刚才,二十几分钟之前吧。” 马一岙:“她为什么要走?” 烂鼻张:“接了个电话吧,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叫她啊。” 马一岙:“你为什么不拦着呢?” 烂鼻张抱委屈:“大哥,我跟刘喜梅那烂货,也就是露水夫妻,你情我愿而已,算不上正式相处,我们在一块儿搭伙之前就都已经说清楚了的,她干什么,我干什么,双方都互不干涉,我凭什么拦着她啊?”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感觉一阵无奈。 这地方小,人的心眼还真大。 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呢。 马一岙瞧见烂鼻张看上去并不像是撒谎,于是便放开了他,交代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我跟着出来,说就这样了? 马一岙说道:“见烂鼻张,主要是确定他跟刘喜梅之间的关系,现在既然是搭伙过日子,就没有必要死缠着他不放手。” 我说那刘喜梅怎么办,她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我瞧见他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有点儿郁闷,而这个时候,旁边的朱雀却说道:“行了,你看他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这情况应该是他掌握之中的啦。” 啊?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也没有否认,点头说道:“对,我下午的时候,弄了点材料,跟刘喜梅在录像厅里看录像的时候,在她身上动了点手脚,所以只要她不离开太远,我都能够掌握到她的具体方位在哪里。所以小卢跟我说的时候,我并不着急,而是觉得事情差不多算是成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原来你一直都在引蛇出洞啊? 在一旁极为自责的卢本才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一岙摸出了一个铜质罗盘来,盯着那摇晃不定的指针看了一下,指着镇子西郊说道:“走吧,我们得赶紧了,如果那背后的人将刘喜梅给杀人灭口了,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起来。” 听到马一岙的担心,我们不敢大意,在他的带领下,朝着西郊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们一边走,马一岙一边分析,说那人应该是知道有人在跟着刘喜梅的,将小卢迷晕的那人,也是他,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胆敢将刘喜梅给弄走,那家伙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大家一会儿过去了,得小心点,别让他铤而走险了。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片田野上,顺着田坎旁边的排水渠,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处河边一废弃的抽水机房,那一直摇晃的罗盘指针终于停了下来。 马一岙伸出了手,示意大家都停下脚步来。 我们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抽水机房不算大,估计十来个平方大小。 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朝着那抽水机房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我们停在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听到了那小房间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吵架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我们是认识的,正是消失不见的刘喜梅,至于那男的,我们并没有听过。 稍微再走近一些,从那机房破烂的窗户里,能够瞧见两人的侧脸。 这两人的争吵,自然是围绕着昨天发生的中毒一事,而从他们谈话的内容来看,那个家伙,正是刘喜梅背后的筹划者。 马一岙从怀里摸出了一根录音笔来,打开之后,试了一下,发现距离有一些远。 而我这个时候,却发现旁边的卢本才身子有些僵硬。 我推了他一把,卢本才有些慌张,差点儿就跌倒在了的地上去,我瞧出了不对劲来,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卢本才瞧见我脸色不太好,怕我误会,赶忙说道:“那人,我认识。” 啊? 我说你认识,他是谁? 卢本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算起来,他应该是我的师兄——我师父以前教过他一些本事,不过后来他这人好勇斗狠,爱与人滋生事端,后来更是走上了黑道,我师父就跟他断绝了关系,逐出师门,那人不服,来跟我师父闹过几次,每一次都给打走,然后就好几年没有再见到了……” 马一岙说道:“叫什么名字?” 卢本才说:“卢波。” 我看向了他,卢本才赶忙解释:“我们村卢姓很多,他跟我同一个太爷爷,算起来是我堂哥。” 事情仿佛已经接近真相了,我看向了马一岙,他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来,握紧了拳头。 我不再犹豫,朝着七八米之外的废弃抽水机房猛然冲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人也反应了过来,反手一抓,却是朝着我兜头撒来一大蓬的黑砂。 那黑砂一出,立刻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烈焰,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瞧见,不惊反喜,忍不住笑了。 玩火? 我算是你爷爷。 第八章 小聪明遇老江湖 如果那人夺命狂奔,我或许还会觉得棘手,但这人居然想要跟我们较量身手,这简直是太和我意了,当下也是完全不慌,直接撞进了那火焰里去。 灼热的火焰从我身边掠过,烛阴之力让它变得如同微风吹拂一般无害,而我也是陡然冲进了那狭小的抽水机房里面,随后扬起了拳头来。 砰! 我对着那家伙的面门就是一拳,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不慌不忙地应对,双手架住了我的拳头。 练家子。 而且还不是练套路、站桩子的那种,是实战之中磨砺出来的。 我感觉这人的修为还算不错,不过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当下也没有跟他太多废话,使出了贪狼擒拿手,与他过招三两下,随后猛然出手,右手从一个很诡异的角度突出,一把擒住了他的左胳膊,随后猛然朝着地上摔去。 砰! 那家伙像面口袋一样地栽落在地下,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来。 我正想趁胜追击,却不想那家伙的手腕如同抹了油一样滑溜,居然一伸一缩之间,从我的掌控中脱离了出去。 而随后,他如同蛇一样地滑到了刘喜梅的身后,抓住了她的脖子,大声吼道:“别动手,否则我杀了她。” 啊? 我愣了一下,瞧见他的右手之上,居然有一把锋利的裁纸刀。 我停住了手,打量着这人,发现他颧骨高耸,嘴角下垂,白眼仁,一脸凶相,此刻正将自己藏在了刘喜梅的身后,将其控制住,随后冲着我怒声喊着。 我停下了手,转头看了一眼紧跟过来的马一岙。 瞧见刘喜梅被挟持,马一岙并不惊慌,而是平静地说道:“老子找的是你的麻烦,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警察,你拿一个女人来威胁我们,管用么?” 他这话儿倒是张口即来,然而那个叫做卢波的男人显然是老江湖,并不相信。 他冷笑着说道:“在这里跟我撇什么关系呢?我要是真的把她给杀了,你们还拿什么,来给谭云峰那老东西翻案?” 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愤怒地看向了被卢波挟持着的刘喜梅。 这个女人,居然什么都跟卢波说,把我们都给卖了。 亏我们还想着去检测她的呕吐物,向她证明这个幕后黑手准备杀她呢,结果这女人宁愿选择与卢波对峙,也不愿意选择与我们合作。 而就在这个时候,卢本才冲了进来,指着卢波愤怒地骂道:“卢波你个王八蛋,师父传你一身本事,你最后居然这么害他?你的良心,难道是给狗吃了么?” 听到这指责,卢波原本挂着冷漠笑容的脸上,顿时就僵住了。 他盯着卢本才,说本才,我与谭云峰这老家伙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别管,走开。 卢本才说道:“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他是我师父,你陷害他,就是陷害我!” 卢波刚要张口,却下意识地朝着马一岙望了一下,突然笑了,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过来,只是跟刘喜梅聊聊天而已,我们是老相识了,青梅竹马——怎么,她现在老公没了,就不兴我安慰她一下么? 我听到他说出这般怪异的话,就知道,他应该是对马一岙产生了警惕。 他或许感觉到了马一岙兜里的录音笔。 所以他才会突然转变口风,说出这种完全违心的话来。 马一岙这个时候却突然笑了,说道:“很好,很好,这个时候跟我讲起规矩和道理来了,只不过,你恐怕是忘记了,江湖事江湖了,咱们讲究的是拳头,而不是道理。” 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向前。 卢波有些心虚,手更加抖了,勒着刘喜梅的脖子,说你们别过来啊,不然我就杀了她。 马一岙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被挟持的刘喜梅,然后说道:“如果我们把你给救下来了,你愿不愿意出庭作证,告诉警方杀人的是卢波,而不是谭云峰谭师傅呢?” 刘喜梅吓得浑身颤抖,不过还是本能地自我保护,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马一岙不怒反笑,说道:“那行吧,那我不管你的死活了,就让卢波把你给杀了,然后我们把他抓去见警察……” 他没有任何顾忌地往前走,这房子的空间本来就小,马一岙的步步紧逼,让卢波的情绪紧张,手一抖,刘喜梅白皙的脖子上就流下了一道血痕来。 啊…… 刘喜梅尖叫一声,这个时候才发现,卢波是真的准备杀她,顿时就慌了。 她也才发现,比起行事毫无顾忌的卢波来,我们反而会比较靠谱一些。 所以她慌里慌张地喊道:“救我,救我,你们救了我,我就去告诉警方,是卢波他……” 刘喜梅说着说着,突然间双眼一翻白,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这是卢波在她脑海里种下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 而就在刘喜梅昏过去的一瞬间,马一岙冲着卢波大声喝道:“卢波,我告诉你……” 他故意顿了一下,卢波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住,而随后,一个黑影从旁边浮现,重重一拳砸在了卢波的脖子上。 那人却是朱雀。 那家伙是个修行者,抗打能力很强,并没有被这一击给搞晕,但重创让他的身体反应有些僵硬,而随后朱雀却是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随后将刘喜梅往我们这边猛然一推。 朱雀的突然袭击,给我们创造了条件,而下面则是我和马一岙的同时行动。 三秒钟之后,卢波给按倒在了地上去,拼命挣扎而不得。 那家伙似乎知道实力不够,对我们完全没有办法,于是嘴里开始大声叫嚷起来:“你们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们,这是犯法的,放开我知道不?” 马一岙走过去,将他的嘴巴给捏住,冷冷说道:“卢波,你对谭师傅各种阴狠手段,对刘喜梅杀人灭口,现在跟我们讲起了法律来,真当我们是二傻子呢?” 卢波依然嘴硬,大声吼道:“你们要做什么,别乱来啊,杀了我,你们都跑不掉。” 瞧见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我忍不住摇头叹气。 谁也没有想到,谭师傅蒙冤案的背后,居然是藏着这么一个家伙。 马一岙按住卢波,然后缓声说道:“看得出来,你离开你师父这么久,的确是在江湖上学了一些本事,至少这阴狠歹毒的手段是学了不少,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江湖人的凶狠和残酷,所以你要么现在交代出来,然后我们带你去自首,要么我就对你用点儿手段,直接在这里就把你给办了。” 马一岙的从容和平静,让卢波生出了几分恐惧来。 他没有再大喊大叫了,而是说道:“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谭云峰的案子就死无对证了……” 马一岙笑了,说我们还有刘喜梅,只要她能出堂作证,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卢波的心理底线,终于被老辣的马一岙给击垮了,他咬着牙说道:“可是,刘喜梅很多细节并不清楚。” 马一岙盯着他,说怎么,这会儿不装傻了? 卢波低头说道:“别对我上刑了,送我去警方吧,我什么都交代……” 听到这话儿,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要结束了,然而马一岙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我有些莫名其妙,然而马一岙却一把揪住了卢波的衣领,冷冷说道:“你哄小孩儿呢?我左手把你交给警方,你右手就直接翻供,抵死不认,然后你有了警方保护,就可以完全不用忌惮我了,是不是打这样的算盘?” 卢波被他戳穿了心里的想法,有些慌,说不,不是的。 马一岙说道:“走吧,案情陈述,签字画押,盖手印……这一堆事情弄完之后,我喂你一颗药,等你一切都按照你承诺的办到之后,解药我再给你——蚀心散,这个你听过吧,只要你敢翻供,我随时都能够让你全身溃烂而死。 听到这话儿,卢波的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先前的得意之色。 很明显,小聪明遇到了老江湖,终究还是玩不过的。 ******** 小佛说:今天回湖南佛嫂家,年后回贵州老家,旅途奔波,如果有更新不及时的情况,请多见谅。 第九章 升米恩,斗米仇 事情都谈开了,就没有什么可以遮拦的了。 卢波在离开江城的这几年里,在外面的世界和江湖也是有闯荡过的,江湖人到底有多么的心狠手辣,我是在老金被杀的时候感受到的,而他,想必有着更深的体验。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一旦人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而得不到道德和法律层面的约束时,能够做出多恶的事情来,是很难想象得到的。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叫做“人心远比鬼怪更可怕”。 这一点,不管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都是一样的道理。 又或者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卢波怂了,事情反而就变得简单许多,随后我们回到了先前落脚的招待所,将昏迷过去的刘喜梅安置妥当之后,由马一岙来负责审问卢波,而我们几个则在旁边学习。 的确是学习,马一岙出道很早,在这江湖上晃荡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所以对于人心的把握,远比我们都要强上许多。 无论是问话技巧,还是语言逻辑的陷阱设置,又或者是对于谎言的判别,马一岙都有着很娴熟的认知,没多一会儿,基本上就把事情的大概经过给还原了出来。 卢波说得没错,他跟刘喜梅的确是青梅竹马,而且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亲密到什么程度呢? 刘喜梅的一血,就是卢波拿下来的。 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天生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存在。 即便是卢波很渣,睡过之后,厌烦了,对她就弃之如敝履,但即便如此,刘喜梅对他也还是存在特殊感情的。 而卢波这一次过来,正好碰到了她,两个人旧情复燃,一夜春宵之后,卢波就开始劝说刘喜梅,让她帮着完成自己的计划。 最开始的时候,刘喜梅是不愿意的。 毕竟她就算是再瞧不起林松,但人家给她吃给她穿,而且不管她如何批发绿帽子,林松都没有追究过,甚至都舍不得打她一下。 这样没脾气的老实人,说句实在话,真的很难再找到。 而且两个人之间,多多少少也是感情的,就跟你养了个小狗小猫一样,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特别是这件事情,有点儿太过于凶戾恐怖了,杀人偿命啊,作为普通人的刘喜梅,即便是水性杨花,也做不出那“潘金莲杀夫”的恶事来。 但卢波是什么人? 社会人啊,人家在江湖上晃荡那么久,别的没学到,坏水却是攒了一肚子,当下也是竭尽全力,将刘喜梅给伺候得美美的,最后又用真爱来感动她。 他说只要刘喜梅办成这件事情,等这案子过去了,他就带着刘喜梅远走高飞,去大城市里面过好日子。 刘喜梅本来就是眼窝子浅、虚荣心强的浪荡女人,头脑也不复杂,给这么一蛊惑,终于就成了卢波的牵线木偶,在他的指挥下,开始了一步一步,滑向深渊。 对于这件事情,卢波是筹划了很久的,所以所有的细节他都注意到了,环环相扣,将警方的视线给一下子锁定在了谭师傅身上去。 然后他又将所有的漏洞给补齐了。 先前是刘喜梅曲意相配,将林松给灌醉的,然后趁着林松迷迷糊糊的时候,跟他玩什么s-m,让林松的印象中留下这么一个影子,不敢反驳谭师傅的质询,而随后刘喜梅被卢波暴打了一顿,便去叫来了谭师傅。 等两人离去之后,卢波小心翼翼地遮住自己的痕迹,用之前配过的钥匙开门进屋,将林松给杀害,随后离开。 然后就是第二天事发,嫁祸到谭师傅身上的事情。 就连刘喜梅事后搬去与烂鼻张同居,也是卢波安排来转移视线用的。 一切,他都谋划清晰,毫无漏洞。 除了刘喜梅之外,无人知晓他的存在,而即便是刘喜梅,他也在这女人的意识思维之中,种下了心理暗示。 所有的一切,如同完美,但即便如此,刘喜梅还是他最大的破绽。 这女人通晓他的一切。 不但如此,事后刘喜梅还屡次找到卢波,要求他兑现承诺,带着他远走高飞,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威胁他,说如果卢波不办到的话,她就会去警局揭发他。 刘喜梅是什么人,自从被卢波抛弃之后,彻底地自暴自弃,宛如公交汽车。 这样的女人,卢波偶尔玩玩还可以,真的娶来当老婆,怎么可能呢? 而且像这样的女人,活着不如死了去。 所以他就起了杀心。 不过林松刚死不久,刘喜梅又突然暴毙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引起人怀疑,所以卢波是准备拖一段时间的。 一直到刘喜梅再一次地跟他闹起,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很有可能是个大麻烦。 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在食物里面下毒,想伪装成食物中毒的意外。 在失败之后,刘喜梅又一次致电他,在知道她被人盯上的情况下,卢波再一次地出手。 他其实是心存侥幸的,觉得如果只是像卢本才这样的人,他应该是能够应付,却不曾想,这事儿竟然引来了马一岙和我。 一山更有一山高。 讲完这一切,卢波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然后开始跟我们说起了谭师傅对他的种种严格和苛刻来。 他告诉我们,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未必会对谭师傅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他唠叨半天,马一岙不为所动,待结束之后,他平静地说道:“单纯只是这样的话,杀人动机还不够成熟,告诉我,你被逐出师门之后,屡次三番地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被马一岙直接点破,卢波愣了一下,许久之后,他低声说道:“老东西有一本秘典,叫做天罗无极剑,相传是修剑痴留下来的法门,当年修剑痴就是凭借着这一手段,名扬四海的,我想让他屈服,将这本书给我。” 马一岙看向了旁边的卢本才,问道:“是么?” 卢本才点头,说有这么一本,不过我师父说,学这个需要很高的天分,否则很容易驾驭不住,反受其害,所以不但不传给我们,他自己也不学的。 盘问结束之后,已经是五更天,我去前台取来了纸笔,然后让卢波自己将整个过程,写成“陈情书”,有盖了手印,算是一份纸面证据。 随后马一岙又给卢波喂了那一小包白色粉末,正是那含有剧毒的蚀心散。 弄完这些,马一岙笑着说道:“你那精神催眠的手段还挺不错的,从哪里学来的?” 卢波低头,说从一个游方道人那里,不过他后来病死了。 马一岙说我其实是可以直接破掉你的那心理暗示的,不过这个,对刘喜梅的神智有损,就放弃了,你自己来吧,帮她解开——记住,我在旁边看着的,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不会给你第二次的机会,懂么? 卢波的精神都蔫了,显得十分老实,点头说好。 随后我们将刘喜梅给弄醒了过来,由卢波给刘喜梅解开了那一层心里印记。 随后由卢本才将五花大绑的卢波押到了旁边房间,我们这边又给刘喜梅做审讯工作。 对付这女人,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她毕竟不是江湖中人。 不过马一岙也有办法,先告诉她,说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卢波,实施者也是卢波,而她刘喜梅才是从犯,从法律量刑上来说,截然不同。 如果量刑浅的话,刘喜梅其实坐不了几年牢。 当然,这是在她主动投案自首,并且积极配合调查的前提下。 其次就是卢波的供词,这玩意才是重磅炸弹,直接将刘喜梅心里面的最后一丝幻想都给掐灭了去,让她不得不认真面对起卢波的杀心和虚伪来。 如果不把卢波送进监狱里面去,那么她面临的,就不是牢狱之灾那么简单了。 而是死亡。 如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的劝导,刘喜梅最终交代了一切,随后与卢波一样,写了陈情书,并且签字画押,盖上了手印。 弄完这一切,天色已白,我打电话给了吴老鸠,说明情况之后,询问起了后续的相关事宜来。 吴老鸠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就有了惊天逆转,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他表示立刻赶过来。 我们在招待所等到了中午,吴老鸠带着四个警察过来了,为首的国字脸,是市刑警队的刘队长。 在吴老鸠这个地头蛇的穿针引线下,大家相谈甚欢,而随后刘队长对卢波和刘喜梅进行了简单的问询,两人供认不讳,事情基本上就敲定了,随后他押着两人,又带着相关材料离开了,而我们则放松下来。 卢本才着急回家去告诉谭家人这个喜讯,而吴老鸠则请我们去当地一家很具特色的馆子吃饭庆功。 一切仿佛都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然而…… 第十章 卢波狱中突翻供 按道理说,现在的整个案情经过已经很清晰明了,证据链也充分可靠,相关的涉案人员也供认不讳,被当做替罪羊冤枉的谭师傅,已经是解脱了嫌疑,很快就会放出来的。 不过这里面有很多的程序需要走,毕竟卢波的出现,将刑警队前段时间的所有侦破定论都给推翻了。 后续的事情,还是需要重新来做,这里面需要一个过程。 当然,那位刘队长也是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说他会尽快地推动此事,早一点将谭师傅给放出来,还他一个公道。 吴老鸠跟这位刘队长是老关系了,或者说,跟刘队长后面的那位领导关系很不错,先前马一岙去见谭师傅,就是那位领导帮忙安排的,所以对于刘队长的话,我们都深信不疑,于是在送走了刘队长和卢本才之后,我们便去了一家井冈山土菜馆吃饭,这儿的几样小菜做得十分不错,颇有特色,朱雀吃了都赞不绝口。 因为事情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我们都显得很放松,还开了瓶酒,我和马一岙轮番地给地主吴老鸠敬酒,感谢这几天他的鼎力帮助。 吴老鸠来者不拒,喝过了酒,气氛就热切起来,而关系也更近了一步,吴老鸠对我们说道:“你们用不着感谢我什么,我吴老鸠虽然不在武当山上修行,投入到了这尘世间,做些俗事营生,但我的心一直都还在武当山;你们的事情,是李安安李师姐亲自吩咐的,而且还打来了几次电话,叮嘱我务必配合好,她都这样了,我哪里敢怠慢?” 听到这话儿,我们方才知道,原来吴老鸠全力配合,却是李安安在背后出了大力气。 吴老鸠一边喝酒,一边说道:“李师姐在武当山的地位很高,未来不可限量,她的话,我哪里敢不听呢,你们说对吧?哈哈哈哈……” 我有些好奇,说你看上去比李安安大上十几岁,为什么叫她“师姐”? 吴老鸠说道:“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两岁半,那个时候,一个小不点儿,耍起剑来,就已经呼呼生风了——她是武当名门出身,打娘胎里一落地,就算是入了门,而且还是内门,至于我,在山上蹉跎十年,最终悟性有限,也只是在外门徘徊,在大学堂里学一些粗浅功夫,入不得内,拜不了真正的师父,所以才叫她师姐啊。”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武当还有内门外门之说。 吴老鸠点头,说道:“对,据我所知,几个真正走出来的大门派,为了保持门内的竞争性,也一直有内外门之分,外门算是蒙学,跟现在的教育体制一样,十来个老师,教授一大班子的弟子,然后再挑出一些有悟性、有根骨、努力刻苦的弟子进入内门;而到了内门,就会有专门的师父来挑你,而那个时候,师父才会因材施教,教授你真正的手段……”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笑了,说他都说了,那是大门大派的规矩,人多,资源多,也有名气,至于我们这种游兵散勇,收徒弟就复杂许多,全靠缘分。 我们喝了许多酒,又聊了许多事情,谈到李安安的时候,吴老鸠说道:“她自小就天赋异禀,表现出了超常的悟性来,大家都说她是天生的修行者,身上是承载着大气运的,果然,她十岁的时候,一身剑技,在整个武当山年轻一辈之中,就已经没有了敌手,后来师从了那位不世出的剑狂之后,更是如此……” 我惊叹,说原来李安安居然是这般出类拔萃之人。 吴老鸠笑了,说她倒也不是没有缺点,师兄弟们都在议论,说李师姐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于清冷了,表面上还算亲切,但骨子里的孤傲和高冷,却无时不在,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境界远远超出同龄人,或者同一时代的年轻人,所以才会如此,并非刻意;而正是如此,使得她给人的压力太大,不接地气,也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 啊? 我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我觉得她挺正常的啊,对吧,马一岙? 吴老鸠说的李安安,跟我遇到的李安安性格截然不同,让人诧异,我忍不住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却忍不住笑了,说这个嘛,每一个人的角度不一样,所以难免会有差异——反正在侯漠和我的面前,她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一女孩儿……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语气有一点儿古怪,而我的手臂则猛然一疼。 朱雀干嘛掐我? 如此一番闲聊,随后吴老鸠在我们的鼓动之下,给刘队长背后的那位领导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给了回复,说嫌犯在警局又重新做了笔录,跟之前提交的材料基本一致,现在基本的证据链都已经充足了,他尽快推动一下,走走程序,将被冤枉的谭师傅给放出来。 我们得到确切答复,满心欢喜,于是便不再担心,安心歇下。 如此我们又等了两天,第三天人还没有放出来,这时我们就有些奇怪了,虽然这两日我们不停地打电话过去催促,对方似乎也有一些不耐烦了,但为了赶紧了结此事,我们还是再一次找到了吴老鸠。 吴老鸠有些无奈,不过他既然知道我们与李安安的关系,所以也只有硬着头皮又一次打电话过去催问。 原本以为那人会告诉我们“很快了”,又或者说是“正在走程序”,却没有想到那人却率先发难,对吴老鸠说道:“老吴,这件事情有变化,那个嫌疑人临时翻供了……” 啊?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愣住了,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卢波翻供了? 这家伙不是已经被马一岙折腾得踏踏实实的,肚子里又有马一岙的蚀心散,身家性命全部都在马一岙的掌握之中,他怎么可能翻供呢? 他不怕死么? 虽然承认了罪行也是死,但是“现在死”和“秋后处斩”,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后者吧? 而且中了蚀心散而亡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马一岙已经是明确告诉了卢波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的领导还在继续说,听他那意思,好像是有一些埋怨——卢波不但翻供了,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且还倒打一耙,说我们为了帮助谭师傅脱罪,故意捏造事实,并且在他的身体里放下了毒药,威逼他过来认罪,否则不但要杀了他,而且还要祸及家人,将他全家都给杀了。 他是出于恐惧和畏惧,所以才会过来认罪的。 这…… 原来这家伙是准备釜底抽薪啊,他在赌马一岙不敢让那蚀心散发作,否则警方的视线就会落到了我们的身上,从而将局面搅浑,而我们应该是不想惹麻烦上身的,所以就会踌躇不前,举棋不定,从而给了他可以操作的空间。 只不过,他真的有那么亡命徒,准备拿性命来赌么? 不应该啊?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卢波是那种敢拿自己性命来作赌注的人啊? 吴老鸠听完了那位领导的讲述,然后看向了我们,马一岙皱着眉头,沉吟一番,然后说道:“我想见一下卢波,跟他聊一聊。” 那边大概是很头疼,所以很爽快地同意了此事。 我们当时说在吴老鸠的家里,当下也是没有太多的言语,直接让吴老鸠开着车,将我们送到看守所去。 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卢波到底是凭什么,胆敢在这个时候进行翻供。 事实上,就算是他翻供了,就能够彻底摆脱自己身上的罪行么? 一切疑惑,都得见到卢波之后,才能知晓。 ******** 小佛说:一路奔波,现在还没到佛嫂家,今天有点少,晚上加更补偿大家,双手合十。 第十一章 唇枪舌战显疯狂 我们赶到看守所,然而卢波却并不愿意见我们,并且表现出极为抗拒的情绪来。 我有点儿搞不懂,难道不见面,他就不会死了? 大哥,拜托,蚀心散是喂进肚子里面去的毒药,又不是下蛊、需要当面弄你好吧? 当然,我们在没有确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也不可能轻举妄动,让卢波直接挂掉,所以这一面,是必须要见的。 我们得知道卢波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 梁静茹给的么? 我们这边警务系统里面有人,直接以协助调查的身份介入,作为一个杀人嫌疑犯,卢波虽然不想见我们,但还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正如同他不想坐牢,但还是得在看守所里面待着一样。 不过人员不宜太多,所以闻讯而来的卢本才和跟着我们的朱雀都没有进入会面室,只有我和马一岙在。 当然,警方这边也派了人,正是先前与我们有过交接的刘队长。 这件事情归他负责。 这场见面,不做记录。 我们在见面时等待着,马一岙问刘队长,说除了这家伙翻供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吧,刘喜梅的情绪怎么样? 刘队长说还好,她没有翻供,不过就是会经常询问我们,她会不会也需要偿命,当我们的人告诉她相关的量刑之后,她松了一口气,配合得比较积极了。 马一岙又问:“其他的证据收集工作弄得怎么样,现场指认了没有,还有其他的……” 刘队长说道:“那家伙是用拳头将林松活生生锤死的,所以没有杀人工具,足迹方面,他当时很小心,套了塑料袋,又可以掩藏,所以查不到相关的痕迹,刘喜梅和林松家的钥匙,他之前告诉我们说丢了——那家伙很狡猾,在做笔录的时候,用了很多含糊的话语,又有故意弄了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这些是我们复查的时候后来发现的……” 马一岙问道:“现场指认没做?” 刘队长有些心虚地说道:“没,最近局里面的事情比较多,好多个大案子累在一块儿,先前专案组的人也抽调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有来得及……” 先前的侦查方向,是落到了谭云峰谭师傅身上,后来事情弄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减了人手,这个是很自然的。 毕竟是地方市局,在人手和资金比较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抽出太多的精力来。 马一岙盯着刘队长,说也就是说,卢波贸然翻供,其实是很有可能洗脱全部的罪责的,对吧? 刘队长含糊地说道:“这个不一定,毕竟前面我们做的笔录还是很充实的……” 马一岙说既然充实,为什么卢波前面留套的时候,你们没发现? 刘队长被马一岙的质询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脸色有些不太好,刚要说话,这时门被推开,卢波给人带了进来。 相隔几天,再一次瞧见卢波,我发现他此刻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比被我们擒住、特别是被马一岙给降得服服帖帖时,要强上太多,脸色也有了血色,显然这两天过得还算不错。 而且他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与我们打照面时,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没有再跟刘队长纠结这些细节,而是平静地看着卢波。 因为是重刑犯,卢波戴着手铐和脚链,狱警将他给安置在房间中间的铁椅上,并且将他安置妥当之后,朝着刘队长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人,与卢波一个。 先前已经明确了此事由我们主导,而刘队长只是在旁边起一个监督作用,所以刘队长刻意地坐在旁边,并不说话。 马一岙也不说话,冷冷地打量着卢波。 卢波低着头。 场面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马一岙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幼稚,你觉得临时反水,就可以力挽狂澜?” 卢波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马一岙瞧着一副不愿意配合的样子,终于有了脾气来,说卢波,每个人做事情都是需要负责任的,你得仔细想一想,别一时冲动,到时候后悔。 这个时候,卢波终于抬起了头来,盯着马一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他说怎么,图穷匕见,准备威胁我了? 马一岙说不是威胁,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而已。 卢波咬着牙,嘿然笑道:“我已经把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捅出去了,只要是你敢动我的家人,警察就能够立刻找到你,证据确凿,你是一个拥有着大好前程的人,没有必要跟我搏命吧?” 马一岙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付你的家人?” 卢波冷笑,说当着警察的面,你自然不肯承认,不过这是事实,不是你不承认,就可以抹杀的。 马一岙有些无语,知晓这人是在往我们的身上泼脏水了。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自信,相信马一岙不会动手,引发蚀心散呢? 他说马一岙对他动的手脚,警察就能信? 证据呢? 不,不对,他一定是有所依仗,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 我们可能漏掉了一些东西。 马一岙死死盯着卢波,许久之后,又问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没得谈了,对吧?” 卢波梗着脖子,说道:“对,先前我是性命被威胁,所以才会顺着你们的谎言编下去的,现在我已经在看守所了,受到了警察的保护,对你就用不着担心了,我现在只需要将真相公布出来,你真的要对付我,那就来吧,拿我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我不怕,毕竟黄泉路上有人陪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你说对吧?” 说完这话儿,他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口水都快要喷出来了,双目之中,满是疯狂和挑衅之色。 面对着这样的卢波,马一岙显得无比平静。 他知道卢波已经是铁了心翻供,怎么劝都没有效果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眼瞧着骄狂的卢波,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来,对刘队长说道:“可以了。” “啊?” 刘队长很是诧异,愣了一下,说就完了? 他得了上面的吩咐,以为我们过来,能够直接将卢波的心理防线给击垮,却没曾想见过卢波之后,都没有聊几句,谈话就结束了。 马一岙点头,说对,可以了。 刘队长敲了铃,狱警过来接卢波,那家伙离开之时,还很是挑衅地盯着马一岙,瞧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有本事,过来弄死我啊?” 等到卢波离开之后,马一岙对刘队长说道:“我跟我朋友聊两句。” 刘队长知趣地离开,而等他关了门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侯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家伙有恃无恐,仿佛对蚀心散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我注意到了他说的,是对蚀心散不在乎,而不是对生死不在乎,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不怕蚀心散了?” 马一岙点头,说对,他之前说的一大堆话,都不过是掩饰,他之所以翻供、并且状态变得如此轻松的真正原因,是没有受到死亡威胁了,所以才会如此,否则他不可能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一岙揉了揉额头,说鬼知道怎么回事啊,这家伙的状态让人有些意外啊,难道是…… 他突然沉吟起来,而我也猜到了一些,说道:“除非是有人帮他,将这蚀心散的毒给解了,所以他才会有恃无恐,妄图凭借着翻供来完成绝地大翻盘,对不对?” 马一岙点头,说对,只有这么一个原因,能够解释所有的疑问。 我说那是谁,将蚀心散的毒给解了呢? 马一岙说道:“蚀心散是九华山青囊真人的独门绝活,而青囊真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手段在江湖上流传得并不多,除了他,还有几个徒弟之外,像我这样也懂得的不多,按道理说,不可能这么凑巧,就有人能够解开这毒药的……” 我说不管是什么,卢波绝对不是一个人。 马一岙点头,说对了,我们只需要调查一下,这几天时间里,他到底见过什么人,就知道了。 两人商谈妥当之后,出去找到刘队长问询,随后得知,就在卢波翻供的两个小时前,他的确是见过一个人,而那个人,是一个律师。 卢波的律师。 第十二章 黄律师与三乞丐 按道理说,这个时候的卢波,是见不着律师的。 毕竟两千年的内地,并不是香港电影里面演的,被逮进局子里面去了,立刻就有律师出面来解决任何问题,你甚至都可以保持沉默,不用理睬任何人。 所以突然多出这么一个角色来,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有些惊讶。 哪里冒出来的什么鬼律师? 然而很快,刘队长跟我们解释了,这位黄律师,跟政法委那边的关系不错,上面打了招呼,他们这边肯定没办法挡住;再说了,先前的时候,卢波这件事情基本上算是结案了,他们觉得翻不起什么浪来,所以才回同意。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的脸冷了下来,说:“刚才你为什么没有说?” 刘队长讪讪地笑,说你也没有问不是? 马一岙瞧见他的态度有点儿勉强,显然也是被马一岙的责问弄得有些烦了,他毕竟是做刑警的,而且坐到了这样的位置,自然也是有脾气的,此时此刻,还能够在旁边陪着,估计一是看在吴老鸠那朋友的面子,二来也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内疚。 所以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道:“能把那人的信息,提供给我们吗?” 刘队长点头,说可以。 他将那黄律师的事务所地址,以及家庭住址都给了我们,马一岙又问了一件事情,说那人见过卢波几次。 回答是两次。 问有没有见过刘喜梅的时候,刘队长说没有,马一岙赶忙对他说道:“千万不能让他在去见刘喜梅了,如果让那个巧舌如簧的家伙说服了刘喜梅,让她帮忙串供的话,这件事情就真的有大麻烦了。” 刘队长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来,自然不是蠢人,对我们说这个他也考虑到了,已经交代下去了,绝对不会给那家伙机会。 聊完这些,随后我们告辞,离开了看守所。 我们按照刘队长给的地址,让卢本才开着小货车,将我们给送了过去,抵达了那事务所的楼下。 车停路边,我问马一岙,说怎么,直接进去问么?还是干嘛? 马一岙摩挲着新长出来的胡子,说道:“卢波翻供,这个黄律师是最主要的关联方,而我们猜测的解毒者,恐怕也是他。如果是前者,那倒没什么,但如果后面的也跟他有关,那么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单纯的一个律师而已,说不定也是江湖人物。” 我说能不能直接将他给抓起来,严加审问? 马一岙摇头,说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贸然行动,很容易将我们自己也都给折进这里面去的,而且凭借着对方的狡猾,也未必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我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越是这样的时候,越应该沉着冷静下来,让我想一想。” 我说道:“不如让吴老鸠这个地头蛇来盘一盘那个家伙的底细?” 马一岙豁然开朗,说对啊,让吴老鸠来,不过不用他直接去盘底,而是找人打听一下,看看这个黄律师到底是不是行当里面的人,等明确这一点之后再说别的。 我们商量妥当之后,给吴老鸠去了电话,让他去帮忙打听,而我们则守在楼下,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我瞧见卢本才有些焦虑,便安慰他道:“这件事情你也别急,一应的证据都有了,相关的证人也都有,就算是卢波临时翻供,那还有刘喜梅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反正谭师傅早晚都会出来的,只是时间会比预料之中的晚一些,用不着太担心。” 卢本才苦着脸说道:“我都已经把消息传到师父家里了,他们还准备着过来接人呢,谁会想到竟然还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 他心里的确很失望,不过也知道他师父想要出来,必须得依仗我们,故而即便是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不敢发泄出来。 我们等到了下午,瞧见一个梳着偏分头、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夹着公文包出了大楼。 根据刘队长给的资料,这人就是那个关键人物黄律师。 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他。 那家伙出门之后,径直走向了楼下的一辆白色日产车,随后开车驶离,我们赶紧叫卢本才在后面跟着,又让他不要太暴露,远远跟辍着就行。 那个黄律师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挺大的餐馆。 我们一路跟随,进了大厅,又跟着来到了黄律师的隔壁包厢坐下,随意点了几个菜,然后赶走了服务员。 黄律师在我们隔壁包厢落座,但里面却只有一个人。 他在等人。 我故意装作上厕所,离开了包厢,然后去往洗手间,站在洗手间门口,朝着过道这边张望。 大概等了十分钟的样子,我听到大厅那儿有争吵的声音,随后有三个乞丐模样的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了黄律师的包厢。 乞丐?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或许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但现如今对于整个行当都有着一定的理解,我早已不再是以前的侯漠,自然知晓,行当之中的确有一部分人是混乞丐的。 通常情况下,大家伙儿会将这类人,称之为丐门。 比如那个什么花脸神丐,又或者马丁之类的。 当然,所谓的丐门,跟“丐帮”这种统一的帮派组织又有所不同,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乞丐的这种职业而统一称呼、共同遵守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行业规则而已。 所以这几个乞丐,未必会跟花脸神丐、马丁等人有关系。 当然,这也不一定,毕竟江湖也就这么点儿大。 我往回走,回到了包厢,服务员正在上菜,不过大家吃得都心不在焉,一对耳朵竖起来,正在听着隔壁的对话呢。 我坐下,一边拿出筷子,掩饰性地夹菜,一边听着。 黄律师跟那几个乞丐,正在围绕着蚀心散的解药在讨论,黄律师一开始还算是比较平和,然而后来,却突然拍起了桌子,动了怒气来。 而我们在旁边听着,这才知道,卢波体内的蚀心散,其实并没有解开。 事实上,那解药的确如同马一岙所说的一样,是那九华山青囊真人的独门手段,在江湖上流传得并不广,所以一时半会儿之间,就能够得到解药,这事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为什么卢波却那般的嚣张和自信呢? 因为他也被骗了。 事实上,里面其中的一个乞丐,的确是认识青囊真人的一个徒弟,不过那人在皖省,就算人家愿意帮忙解毒,一时之间也是鞭长莫及的;不过那家伙却耍了一个花枪,用一种清淤药来替代,告诉卢波,说这个就是蚀心散的解药;卢波一开始也是不太信的,然而等他服用完毕,去厕所拉过一大团漆黑粘稠的粪便之后,突然间就来了精神。 他以为那毒素已经排除完毕了,马一岙威胁不到了他的生命安全,顿时就心花怒放起来,殊不知这只不过是别人的缓兵之计而已。 黄律师与卢波是朋友,所以能够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事情,但这几个乞丐,却认为卢波的说辞绝对能够镇住谭师傅请来的帮手,所以觉得这件事情用不着那么着急。 所以双方为此吵了起来,最后黄律师十分坚持,乞丐们退让了,说已经找人联系到了那青囊真人的徒弟,只要花上一部分钱,人家就会过来跑一趟。 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让卢波再坚持两天。 另外这里面产生的费用,也得卢波回头结了。 双方聊过之后,黄律师告诉乞丐,说:“卢波说了,对付他的那几个人,都挺厉害的,一看就不是无名小辈,所以以后我们尽量电话联系,能不见面,最好就不见面,免得被人撞见,暴露了你们的行藏。” 一直与他对话的那乞丐笑了,说黄律师,你看我们这穷哈哈的样子,哪里有手机来给你打电话?要不然,你赞助一点? 黄律师说公共电话、ip电话不行么? 双方聊过之后,都有些不太高兴,黄律师不想跟这几个乞丐同桌吃饭,买了单之后就离开了,而乞丐们却留了下来,美滋滋地享用着一大桌的菜肴。 这时吴老鸠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告诉我们那个黄律师在江州挺出名的,专门打那种“生儿子没屁眼”的官司,帮着恶人干活儿。 不过他虽然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但并非我们这个行当里的人。 听完吴老鸠的情报,马一岙挂了电话之后,站起了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朝着我点了点头,说道:“走,去会会那几位丐门的英雄?” 我点头,说理当如此。 在马一岙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隔壁包厢的门口,马一岙叩了叩门,然后推入,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缓声说道:“各位,吃饱没?我来给大家伙儿敬杯酒……” 第十三章 八指神丐变七指 包厢里面,一个脸色发黄,双手各有一只断指的老乞丐,一个中年独耳乞丐,还有一个稍微年轻一些、面黄肌瘦的乞丐,三人正在里面大快朵颐呢,马一岙突然之间的杀出,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 那老乞丐最为淡定,瞧见鱼贯而入的马一岙、我、卢本才与朱雀,陡然一拍桌子,骂道:“敬什么酒?我们认识么?滚!” 他倒是十分强势,而我随着马一岙进了包厢之后,直接堵在了唯一的一扇窗户前,并不说话。 马一岙笑吟吟地说道:“我有两杯酒,一杯是敬酒,一杯是罚酒,你们不喝敬酒,难道是准备喝罚酒么?” 面对着马一岙的挑衅,三个乞丐顿时就意识到,我们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不过三人艺高人胆大,特别是那老乞丐,当下也是冷笑一声,随后一跃而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陡然分开,朝着马一岙的双眼戳去:“敢招惹我们,瞎了你的狗眼。” 二龙戏珠。 那人出手歹毒狠辣,一上来就要戳瞎马一岙的双眼,显然也是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一举将马一岙给拿下,随后震慑住我们其余的所有人。 只不过,马一岙又岂能是那么好对付的? 当下马一岙也是单手做掌,挡住了老乞丐的攻击,随后猛然一脚,直接踹在了那老乞丐的下身处。 那家伙也是强,猛然运气,那裆部如同铸铁一般,硬生生挡住这一下,随后又开始反攻起来,而其余两人也是一跃而起,朝着其他人展开了攻击。 我守在窗边,拦住逃脱的路口,所以最先被照顾,对我出手的,是那个独耳中年乞丐。 他从桌子边摸出了一根短棍来,朝着我当头打来。 那人修为一般,但这短棍挥来的气势,且有几分不俗,很显然,他对于这手段,是有着一定理解和感悟的。 丐门什么棍法最出名? 自然是打狗棍。 这一门手艺并非是出自于金庸先生的小说话本,而是确实就有其事,而且也并不是什么丐帮帮主所有,它是广大的丐门中人在长期的乞讨生涯中,与狗夺食,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经验和教训。 这手段打狗凶狠,直指要害,打人也是无端凶险。 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我先是避开了他最为凶狠的先手,躲了两处锋芒,随后陡然出手,贪狼擒拿手出击,三两下,就将那根短棍子给拿到了手里来。 这短棍子是桦木材质,十分坚硬,而且因为常年的油腻养着,莫名就有几分“人气”,我用手掌握,居然给给“刺”了一下,不过我并不在乎,当下也是死死攥着,然后对那独耳乞丐笑着说道:“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棒法。” 先锋手,画地为牢,夺命…… 简单几手,那独耳就给我弄得团团转,最后我一棒子敲在了他的额头上,发起了清脆的炸响,那人头冒鲜血,哀嚎一声,直接摔倒在地了去。 而我这边刚结束不久,包厢里面短暂的战斗也全部结束了。 那老乞丐给马一岙擒住双手,将他整个人都按都按在了桌子上,那桌子上的大盘小碗,汤汤水水,全部都弄到了他的身上去,而另外一个家伙,则被卢本才给堵到了。 这哥们儿心中本就有怒气,这些日子奔波的劳苦和艰辛浮上心头,又加上师父被人算计的悲愤,陡然爆发出来,却是直接将那小子给打晕了去。 人打倒了,他还欲再上,朱雀却出手拦住了他。 不拦不行啊,再上手,人就要打残了。 他是真的猛,出手毫无顾忌。 战斗迅速结束,马一岙按着那人,缓缓说道:“别声张啊,咱们的事情,咱们私下处理,你们若是弄得满城皆知,那么我们就只有干掉你们再跑路了。” 老乞丐给按在桌面上,一身油水,痛苦万分,艰难地说道:“兄弟你到底是什么路子?” 马一岙问道:“你又是什么路子,说来听听。” 那人报上了名号:“我是豫章丐门的八指神丐,我们的老大是飞天夜猫,您认识他吧?给个面子,您刚才的那杯敬酒还在么?我喝,我喝,给您赔不是……” 马一岙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的断指,说你这名号,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得改名了。 老乞丐一愣,说啊,为什么啊? 砰! 马一岙陡然出手,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刃,将老乞丐撑在桌面上的左手尾指斩断了去。 “啊……” 老乞丐再次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马一岙则悠悠说道:“都跟你说了,保持克制,不要再叫了,否则你这是在害大家……” 老乞丐听到,强忍着巨大的痛苦,额头憋着冷汗,说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马一岙嘻嘻说道:“八指神丐,哦,不对,七指神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问你七个问题——回答正确了,你可以保持现有的称号,而回答不正确,你可能又要改名字了;每错一次,就需要改一次名,挺麻烦的,所以,我希望你最好如实回答,可以么?” 他一上来就毫不犹豫地斩断对方的尾指,显得冰冷和暴戾,让人心惊,也表明了自己是一个富有实践力的人。 他说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会死人的。 老乞丐没有了原来的淡定,慌忙点头,说道:“知、知道,兄弟,你尽管问就是了,我……” 马一岙说道:“第一个问题,既然是豫章的,为什么要捞过界,跑到我们江州来?” 老乞丐回答:“兄弟,你也是我们丐门的?我不是捞过界……” 啪! 马一岙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差点儿没把人扇得昏过去:“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没事儿别回答与问题无关的事情,我的耐心有限,尽量把握重点,知道么?” 老乞丐很痛苦地说道:“懂,知道了。” 他接着说道:“我们是被老大飞天夜猫派过来办差事的。” 马一岙很满意,又问:“办什么差事?” 老乞丐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个人,得罪了我们老大,我们老大一直想要对付他,但是又没有合适的机会,正好这次碰到一个人,那人是他的徒弟,准确地说应该是弃徒,那人也想对付他,所以双方就一拍即合,我们也过来帮忙了。” “那人的名字,应该叫做谭云峰吧?” “对,您怎么知道的?” “也就是说,你们就是卢波背后的人?” “谈不上背后,大家只是相互合作而已——兄弟,你们就是谭云峰的朋友?对、对不起,我们狗眼,有眼不识泰山,你饶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开始求饶起来,而马一岙则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没事儿搞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就很无耻了。卢波前面几次,都是直接去找他师父,现在的迂回陷害,想必是出自于你手吧?老东西,本事不大,一肚子坏水啊?” 那老乞丐慌张说道:“这事儿,真不是我们的主意,都是卢波在弄的,我们只不过是在旁边帮帮忙而已……” 马一岙没有跟他再啰嗦,而是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需要让谭云峰谭师傅立刻能够出来,一会儿我会给你们身上放药,不是蚀心散,是别的,不过功效更强,而你呢,帮我办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告诉卢波,他身上的毒没有解,让他自己掂量一下,想死我不拦着,想活就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第二呢,你也进去,帮忙举证,赶紧把谭师傅给捞出来——我不管你怎么做,两天之内,我需要瞧见谭师傅堂堂正正地走出派出所,知道么? 老乞丐沉默了好一会儿,而马一岙则不客气地将那短刃再一次地举起来。 这回,他瞄中的,是那人的左手大拇指。 这一次再下去的话,这位八字神丐,每一次露出左手来,都只有一个造型。 v! 他终于不再坚持,垂头丧气地说道:“好,我保证,两天之内,让他出现。” 第十四章 父母自有父母福 马一岙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而最让我为之佩服的,就是他审时度势的功夫。 对付黄律师,他选择不声张,谨慎为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来那家伙不是江湖人,对他用手段,有些违背江湖道义和规则,二来他这种人也不懂江湖的残酷,威胁太多,也未必能够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横不能我们真的弄点儿手段,让他知晓厉害吧? 那也太跌份了。 但是对付这几个自称豫章丐门的家伙,马一岙却采取了直来直往的架势,上去就是一顿干,而且还不犹豫地断人手指,让对方明白,我们并不是虚张声势。 他们知道的残酷,我们都是能够办到。 这样一来,对方就怂了。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能够办得到的。 而随后,马一岙给几人都喂了那堪比蚀心散的毒药,为了防止他们还能够再“碰巧”知道解法,这回连名字都不告诉他们,只需要让他们知晓,这玩意,真的很恐怖。 有着蚀心散的前科,他们也知道,马一岙绝对不会是骗人的。 所以那位名号需要改成“七指神丐”的老乞丐,在我们的押送下,直接前往市局,向刘队长自首,而随后我们再一次地约见了卢波,将豫章丐门与他之间的交易揭穿,并且将他身上的毒药并未解开之事一并告知。 卢波很是惊讶,不过却强自镇定,死鸭子嘴硬,试图硬扛,却不料我们直接将老乞丐给叫过来对峙,这个时候卢波方才知晓,自己是真的被骗了。 我艹! 在瞧见八指神丐的一瞬间,卢波就怯了,他并不是那种大无畏之人,在知晓自己的底牌无效之后,终于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他再一次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并且向马一岙求饶,希望他能够原谅自己一回。 马一岙训斥了他一番,随后与刘队长紧急沟通,让他将此事赶紧敲定下来。 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刘队长这回不敢再怠慢,当下也是赶忙抽调警力,将所有的证据链都给夯实清楚,并且进行了现场指认,务必将此事给办成一桩铁案,不留半点儿瑕疵。 所以在第二天的下午,我们终于见到了久违的谭师傅。 相比之前的时候,此刻的谭师傅精神有些萎靡,胡子拉碴,被外面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不过他瞧见我们的时候,还是强打了精神,上来与我们招呼。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让他的身心备受摧残,也颠覆了谭师傅的许多想法,我们深知这一点,所以也没有跟他在看守所门口聊太多,将人接了,就直接去了附近的大众浴室,让谭师傅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之后,又去打理了头发、刮了胡子,整个人就显得精神许多。 随后吴老鸠又做东,在江城最气派的酒店包厢,给谭师傅接风洗尘。 因为一会儿卢本才还要带着谭师傅回庐山,毕竟他家里也有一大堆人等着呢,所以我们并不劝酒。 然而谭师傅还是坚持喝,而且还连着就敬了我们三大杯。 这第一杯,敬我和马一岙,得知消息后,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忙前忙后,帮着他洗脱冤屈——他知道,倘若是没有我们的出手,只怕他就得背负那么一个杀人犯的名声,就算不会死,也得老死在监狱之中。 所以这第一杯,得先敬我们。 而第二杯,他得敬吴老鸠,没有他跑前跑后,帮忙协调关系,这件事情也未必有这么快的进展。 第三杯,敬他徒弟卢本才,当他自己的家人都要放弃的时候,是他一直坚持着。 谭师傅虽然人在看守所,但所有的事情都知晓,也明白这前后的因果。 关于卢波,他的确是有些伤心,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对卢本才其实并不上心,没想到最后能够站出来的,却是这个他认为不成器的弟子。 三杯白酒喝下,谭师傅的眼中就泛起了泪光来。 的确,卢波的事情对他打击挺大的,曾经对之如子的徒弟,手把手的教学,以及种种的关怀与期待,最终却换来这样的境地,让他甚至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不过好在我们的努力营救,让他感觉到了许多温暖。 谭师傅心里有事,加上挣脱牢笼的开心,种种情绪凝结心头,故而来者不拒,喝了不少的酒,随后又问起了破案的细节来。 我们一一说明,又问起了他与那飞天夜猫的恩怨,谭师傅回忆起来,说与之人的确有结过怨,不过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 多少年过去了,想不到那人居然还记恨着,当真是睚眦必报,让人悚然。 我询问谭师傅,说此事需要我们帮忙么? 谭师傅摇头,说这是他与飞天夜猫之间的私人恩怨,之前不知晓,那也就算了,现在有了提防,就用不着我们来操心了,他会自己解决的。 吃得差不多,谭家人的电话都来了几次,一直都在催他回家,我们也不拦着,将人送到楼下,与谭师傅挥手告别。 瞧着卢本才,带着谭师傅,开着小货车离去,我们不由得颇多感慨。 谭师傅这人,一辈子与世无争,感觉仿佛与这江湖格格不入,却不料最终还是麻烦事缠身,卷入这江湖乱事之中来。 不过事情能够有这么一个圆满的结果,倒也不枉我们这连日以来的奔波和辛劳。 这些日子我们着实有些忙碌,此刻送走了谭师傅,也是松了口气,再一次感谢了吴老鸠之后,马一岙将蚀心散和另外一份叫做“爬肾虫”的解药交给了他,让他帮忙过两天,将这解药分别交还给相应的人。 此案证据确凿,已经没有翻案可能,马一岙倒也用不着失信于人。 次日我们给谭师傅打了电话,谢绝了他的邀请,随后又分别给吴老鸠以及李安安、刘队长等人打了电话,表达感谢,并且告知我们离开的消息,随后返回湘南。 我们没有回莽山,而是去了潭州。 我过年时因为渡劫的缘故,并没有陪伴父母,这会儿有了空,自然得过去露个面,免得他们都忘记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 不过当我按照母亲电话,来到他们的饭店时,方才发现这老两口的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了,从下午四点钟就一直来客,忙到晚上十点多,都还有不少人。 我爸去偷师学来的一款口味小龙虾,不但具有潭州出了名的香辣、麻辣之外,因为加了一些噬心蜂蜂蜜的缘故,使得劲儿更加柔和,不但好吃,而且养生,吃过之后,第二天也用不着胃疼、便秘。 所以一经推出,顿时就爆款了,生意络绎不绝。 父母原本只是想要开点儿小生意,不至于混吃等死罢了,没想到马一岙的这朋友郭大力十分给力,不但帮忙张罗了店面,还在很多事情上面帮助颇多,这饭店开起来之后,更是帮着拉来了不少的生意,我父亲也争气,手艺的确不错,加上有了从莽山邮过来的噬心蜂蜂蜜辅佐,吃过的人交口称赞,我母亲管店子,老两口一不小心,就焕发了第二春。 他们一忙生意,就没办法顾到我们,不但如此,而且还直接拉壮丁,对马一岙和朱雀倒还算是客气,对我就直接拉到厨房去,忙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好在我的厨艺从来不差,帮忙掌勺也是大厨的出品,弄得不少顾客吃过之后,还特地找我妈夸奖,说是不是换了新厨师,这手艺又强了一层。 我前会儿还在江州那儿帮人洗冤,这会儿却厨房帮忙洗菜,前后的落差颇大,不过我却并不介意。 事实上,看到父母两人在这忙碌之中找到自我,拥有着充实的人生,我其实心里挺高兴的。 他们的确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这样就用不着整日为我而提心吊胆了。 我在潭州待了一个星期,就在这饭店厨房里待了一个星期,忙前忙后,就算是修行者都有些吃不住,忍不住跟二老抱怨,说这么忙的话,要不然就再请别人吧。 母亲告诉我,说人已经准备请了,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之前试用了几个,又给辞退了。 父亲说他想回家去,找之前的老兄弟过来帮忙,毕竟认识那么久,熟门熟路,也不怕被人骗。 不过他得了我之前的交代,所以有些犹豫,想跟我商量之后再办。 我赶忙跟他说,这事儿坚决不行,至少这几年不行,等到日后,我将身上的麻烦处理了再说。 父亲瞧见我这么坚决,也就没有再提这事儿。 待在潭州的第五天,马一岙接到了一个电话,打来的是江州的吴老鸠,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坏消息——卢波和那个八指神丐越狱,逃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挺震惊的,随后又给几个相关人等打了电话,得知他们紧紧只是逃走,并没有再找谭师傅报复, 谭师傅告诉我们,他自己会小心的,让我们不要担心。 马一岙和我有些放心不下,商量着要不要去一趟豫章,将那个叫做飞天夜猫的家伙捋清楚,然而另外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打断了我们的计划。 乌金有消息了。 第十五章 长戟妖姬初现身 乌金、叵木、弱水、烛阴和息壤,这是五种我觉醒成真正的灵明石猴,所需要的东西。 每一种,分别代表着一重关,而现如今,我已然得到了其中三种。 而如果只要再得到了乌金和叵木,将其熔炼渡劫,我就能够摆脱灵明石猴夜行者血脉三十而亡的惯例,挣脱基因崩溃的固有结局。 而那个时候,当我渡劫成功,成为了真正的灵明石猴,那么也将拥有这血脉所固有的神通,如同胡车那样,迅速成长起来。 消息是从一个叫做窜天猴的掮客那里传过来的,此人在华南一带的名声还算不错,故而马一岙比较重视,跟他电话聊了两次,盘问妥当,觉得靠谱之后,方才最终决定交易的。 之所以认为是消息靠谱,最主要的,是那人提到了一件事情。 乌金此物,是落在那白虎秘境之中的。 这一点,与弱水、烛阴、息壤等物的出处很像,尽管马一岙没有确定的消息,但总结而言,觉得此人话语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唯一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的,是此人大概听说过一些消息,所以要价颇高。 开口一百万,不还价。 这还只是一个消息,一个简单的消息,他居然胆敢张口要这个价,简直就是耸人听闻——要知道,在两千年的那个时候,燕京的房价,也就才两三千上下。 这简直就是抢劫。 不过对方也说了,如果消息不准确的话,到时候可以回来找他,多少钱收的,多少钱退回去,童叟无欺。 这帮做生意的,就是这样鬼精,对于人心的揣摩和把握,简直是到了极致,让人无法拒绝。 好在这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穷鬼,从禺疆秘境之中带出来的那一箱珠宝,让我们在经济上挺直了腰板儿,再也用不着低下头去。 所以马一岙在与我商量过后,决定前往闽东榕城,寻求交易。 是的,那个叫做窜天猴的家伙,正是胡建人。 所以我们在潭州落脚一个星期左右,终于不再继续停留,而是乘坐火车,前往榕城。 一路波折,自不必言,为了交易的隐秘性,我和马一岙不但化名,而且还用上了之前黄大仙送给我们的人皮面具,我穿上蓝色外衣,一副蓝胖子的装束,不由得多了几分安全感来。 抵达榕城之后,我们出了火车站,直接奔赴银行,取出了百万现金来,用一口皮箱子装妥。 因为窜天猴要求现金交易。 这百万资金,取出时相当麻烦,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要求,我们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江湖人行事,多多少少还保持着固有的传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子比较习惯。 至于什么支票、汇票等等,他们都觉得太过于不靠谱,有风险。 我们抵达榕城的时候是中午,结果取完钱,又是一番折腾,差不多就已经是傍晚时分,马一岙打电话给窜天猴,问他交易地点。 窜天猴说江湖规矩,交易时间我来定,交易地点你们来定,我从晚上八点钟,到夜里十二点,都有空。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说那行,我也刚到,四处逛一逛,到时候通知你。 他挂了电话,我也刚刚安慰完肚子饥饿的朱雀,说道:“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个饭?” 马一岙笑了,说百万现金的交易,窜天猴肯定紧张得要死,哪里有闲心跟我们一起吃饭?这样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将他约过来,交易完成之后,他离开,我们继续吃。 我点头,说好,随后又有些疑虑,说你说这个家伙,会不会晃悠咱们啊?到时候如果真的是个假消息,而我们找回来的时候,他又跑了,咱们找谁去? 马一岙说这就是我找他的原因了——这家伙在榕城几处明有的产业颇多,而且家大业大,家人朋友都在这里,他卷款潜逃的成本太大了。 我说那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陷阱呢? 我们最近风头挺盛,而之所以如此,还是拜了港岛霍家所赐,霍京霍二公子一直没有消息,下落不明,使得霍家的家主霍英雄火气很大,即便是天机处将怀有霍京骨血的绿芽送到了霍家,让他稍微有些补偿,但对于我和马一岙的仇恨,却越发的浓郁,所以一直满世界地到处找寻我们的踪迹。 如此一推波助澜,我们自然名声大振,不少缺钱用的主儿,都指望着从我们身上赚一笔呢。 尽管我们与之接洽的时候,用的是化名,此刻又戴着人皮面具,但事实上,寻求乌金、叵木消息的人不多,很容易就联想到我们头上的。 马一岙也知道这个道理,笑着说道:“先前我也有一些担忧,不过港岛霍家的影响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广东广西一带,至于胡建,一时半会儿倒也还伸不过来,而且刚才你也听到了,那窜天猴相当规矩,让我们来定交易的地点,显然是个知道规矩的人,我打听过了,这人的风评不错,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然啦,还是那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应对预案之后,便离开了银行,搭了个的士,找司机问询了一下当地特色的馆子。 马一岙这人,即便是戴上了人皮面具,也是气度不凡,而且言语之间,也颇有讲究,一开始司机还想要拉到关系餐馆收提成,后来却不敢这般做了,老老实实地给我们推荐了几家颇受好评的饭馆。 朱雀是个经不住饿的性子,此刻的肚子早就已经咕噜噜叫了,有气无力。 所以我们选了最近的一家。 抵达之后,发现馆子里果然生意兴隆,连包厢都没有了,只有在靠窗的地方有一空桌,我们也不计较,赶忙占住,然后点菜。 朱雀点菜,阳光普照,哗啦啦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这架势,搁一般人家,还真的有些扛不住,就连服务员都看不过眼了,说三位,你们只有三人的话,吃不了这么多的,不如少点一些?我给你们推荐几个咱们这儿的特色菜…… 朱雀却不同意,瞪了她一眼,说瞧不起谁呢?就这些吧,不够我们再点。 她将菜单交了回去,服务员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她怎么都理解不了,这三人,怎么可能吃下那么一大桌子的菜,却不曾想到,修行者的食量,远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特别是朱雀,那胃口一起来,简直堪称恐怖,我母亲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吓得把我拉到厨房去,说大漠啊,你这个女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瞧瞧…… 饭馆的菜上得很快,而且出品相当不错,我尝了一下,相当有特色,而朱雀则大快朵颐起来,至于马一岙,抵达之后,就立刻给窜天猴打了电话,将饭馆不远处的一小广场,当做交易地点。 打过电话之后,我们就开始认真吃饭起来,如此过了二十多分钟,桌面上一阵风卷残云,就只剩下汤汤水水了。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的手机响了。 打来的人,真是那个窜天猴。 我们当下起身,留朱雀在这儿等着,而我和马一岙则提着箱子过去交易。 毕竟她没有人皮面具,如果窜天猴认识的话,会有不必要的联想。 那劝我们的服务员一直盯着我们这儿呢,瞧见我们两人准备走,顿时就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去哪儿呢?” 我一瞧他这架势,顿时就笑了,说怎么,怕我们吃霸王餐,准备跑路?那不还有一姑娘在么? 服务员脸憋得通红,低着头,说两位老板,小本生意的,你们…… 我懂了,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来,说这钱放你这里,她要是还有什么要点的菜,你尽量看着办。 得了那五百块,服务员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道歉,说:“唉,两位老板,我,我真的是瞎了狗眼,对不起两位了,对不起……” 他说是这么说,但手里的钱却不退回来,而是交到了前台去。 我们除了饭馆,往小广场走去,马一岙说道:“这小孩儿,估计是被骗子骗多了,现在瞧谁都是一脸警惕呢。” 说着话,我们来到了小广场边缘的一排座椅上,耐心等待着,刚坐下不久,就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相当瘦,跟一麻杆儿似的,而另外一个人,却是一个让我们为之惊骇的人物。 长戟妖姬。 第十六章 言语交锋如激战 因为黄泉引太过于神秘,所以长戟妖姬在其组织之中到底占据了一个什么地位,扮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短发女人,绝对很重要。 她被人称之为大司马。 何为“司马”? 此职务最早出自于西周,是管辖军政和征战的官职,与司徒、司空并称“三有司”,绝对的权重人物。 而长戟妖姬在黄泉引之中的地位也的确如此,赫赫有名的东兴十八罗汉,在她面前,都张狂不得,受其统辖,就知道她的重要性了。 而此刻,她居然和那个貌似窜天猴的男子,一同出现在了我们约定的小广场。 这,还真的是一个陷阱。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我下意识地朝着四周张望而去,而马一岙却伸出手来,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示意我淡定一些。 不要慌,我们与窜天猴交易,用的是化名。 另外还戴上了人皮面具,并且乔装打扮过了,就算是长戟妖姬在场,而已未必能够将我们给认出来。 敌在明、我在暗,这是我们的优势。 瞧见窜天猴与长戟妖姬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接过了装着钱的沉重箱子,让马一岙顶上去。 并不是我见面怂了,而是应对这样的场面,马一岙比较有经验一些,至于我,还得好好学着。 双方迎上,那麻杆一样的男人打量了我们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敢问阁下可是电话里的钟老六么?” 马一岙点头,说是我,窜天猴? 麻杆男人顿时就热情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过来握,说对,对,就是我,幸会,幸会。 两人相握,看似热情,却暗地里却试探着对方的虚实。 事实上,我根本用不着通过肢体接触,就已经瞧得出来,这个叫做窜天猴的家伙,应该是一个夜行者,实力顶多也就平妖巅峰,算不得厉害,而那个长戟妖姬这就深不可测了。 一眼望去,她仿佛就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洞一般,将所有的气息都藏匿于身体之内,让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她比之以前,似乎又更加厉害了一些。 这个不是望气,而是第六感。 很显然,噬心魔又给了这女人不少好处。 马一岙与窜天猴握手相见,随后又给旁边的长戟妖姬作介绍:“这是我的助理米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反而是那长戟妖姬,平日里冷脸惯了,此刻却很是习惯地露出了热情的笑容来,伸手过来说道:“你好,米娅,我……” 没有等她说完,马一岙直接了当地说道:“窜天猴,我没有兴趣认识你的什么助理,只想问你一句,交易可以开始了么?” 窜天猴没有想到马一岙会如此的冷淡,甚至都懒得跟长戟妖姬握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米娅。 而还没有等米娅答话,马一岙便直接说道:“耍我呢?堂堂窜天猴,有什么主意不定,还让一个女人来帮你掂量?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窜天猴?“ 窜天猴没有想到马一岙会突然发难,有些着急了,赶忙说道:“我是啊,不信你打我电话?” 马一岙却冷冷说道:“名不副实,害老子白跑一趟,操你大爷的,交易取消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没有给这两人一点儿反应的空间。 我瞧见马一岙先发制人,故意装得粗俗不可,盛气凌人,将对方给镇住,知道这就是他的对策,于是也没有多作犹豫,紧紧跟着了后面,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长戟妖姬一晃身,却是拦到了我们的去路之上,盯着我们,缓声说道:“慢着。” 马一岙停住脚步,盯着这个短发女人,冷冷地说道:“干嘛?” 长戟妖姬问道:“钟先生认识我?” 马一岙摇头,说不认识。 长戟妖姬笑了,说如果不认识我,为什么会瞧见我之后,就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呢?那乌金的消息,你不需要了么? 马一岙冷冷说道:“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什么叫做‘逃’?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交易取消,大家一拍两散,我们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陪你吃火锅不成?” 长戟妖姬说道:“那交易为什么要取消?” 马一岙说:“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个窜天猴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怀好意;而你,显然跟他也不是从属关系。你们既然一上来就骗我,那个消息,恐怕也不是真的;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为了一个虚无的消息,赌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呢?” 长戟妖姬笑了,说不错,我跟窜天猴,的确不是从属关系,不过我却与此事有关——准确地说,消息是来自于我的手上,他只不过是居中牵线而已,所以他才会如此着紧我的意见。 马一岙盯着她,说哦,消息在你这里? 长戟妖姬点头,说对。 马一岙盯着她,好一会儿,然后说道:“米娅小姐,我很好奇,你看起来不像是简单之人,那白虎秘境,乃传说中洪荒大妖的巢穴居所,里面藏着无数秘密,金银珠宝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关于修行的典籍和珍稀的天材地宝,但凡得了一些,或许就会修为精进,这样的消息,你既然有,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寻,何必来卖这区区一百万呢,而且还得过人一道手?” 长戟妖姬听到,洒然一笑,说我目前手头比较紧,所以才会如此,这个理由,你觉得呢? 马一岙说道:“果真如此?” 长戟妖姬露出一口白牙,说如果我回答是真的,你是不是会调头就走? 马一岙点头,说对,我习惯跟聪明人对话,又特别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做傻瓜,更何况大家都挺忙的,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长戟妖姬满意地点头,说这么说吧,白虎秘境在哪里,我们的确是知晓的,不过你也知道,既然是洪荒大妖的巢穴,自然凶险异常,光凭我的这些人手,显然是不够用的,所以我才会除此下策。那一百万,只是一张门票钱而已,事实上,这个消息,我们会卖三家,然后大家集合一处,共同去那地方找寻,到时候所得之物,分作四家,你看如何? 马一岙听到,并没有断然否决,而是眯着眼睛说道:“有点意思……” 长戟妖姬说道:“你这是有意思咯?” 马一岙说有道是有,但我不确定这一个门票是不是真的值一百万,所以我得回去,跟人商量一下。 长戟妖姬点头,说可以,完全没问题,我们在榕城会待三天时间,你们如果决定了,到时候随时给窜天猴电话,我们都表示欢迎。 马一岙说好,我会的。 说完,我们再走,她也不拦着了,而当我们走出七八步的时候,那长戟妖姬突然又开了口:“哎,对了,我临时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如果是两位前往的话,我可以做主,只收取一部分的定金,至于尾款,等你们从白虎秘境回来,再给也可以。” 马一岙笑了,说这位小姐姐,是看上我,还是我兄弟了? 长戟妖姬也跟着笑,说是看上两位了——我感觉以二位的身手,此次白虎秘境之行,或许会比较保险一些,所以对于两位,我可以更加宽容一些。 马一岙点头,说那我就多谢米娅小姐的美意了。 两人离开小广场,走了很远,我方才缓过一口气来,问道:“你干嘛要答应她?”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回绝得过于坚决的话,会引起她的警惕,而如果是这样,只怕我们未必能够安全的离开——你没瞧见,在小广场的四周,已经围过来好几个顶厉害的高手了么?” 我摇头,说刚才太紧张了,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娘们身上了——你说她怎么会在这里?“ 马一岙说:“这不明摆着冲我们而来的么?” 我说那为什么会把地点放在榕城,而不是南方省呢? 马一岙说道:“这不难猜,一来南方省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将交易地点放在那里,很容易引起我们不好的联想,二来噬心魔受了重伤之后,天机处一直都在对黄泉引进行围剿,南方省则是第一线,力量强大,他们很难组织起人手来,反倒是胡建这儿,离宝岛不远,有利于他们的调兵遣将——不过说起来,今天来的人有点儿多啊,他们这一次的决心有点儿大。” 我说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赶紧去找朱雀,然后离开榕城? 马一岙伸手,拉住了我,说道:“先别乱动,我们被盯上了,如果让他们瞧见你家秦姑娘的话,咱们就真的暴露了。” 第十七章 三人失散奔西东 听到马一岙的警告,我的心中一凛,说有人跟着咱们? 马一岙面不改色,低声说道:“你以为咱们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了么?那女人只不过是没有确定我们的身份,所以才没有当场动手,避免打草惊蛇而已。她放我们离开,只不过是让我们放松警惕,露出破绽而已。” 我说那怎么办?朱雀她还在饭店里等着咱们呢,如果我们不过去,她说不定就会自己找过来了,到时候双方一碰面,咱们的谎言自然就会被拆穿。 马一岙说你先别急,刚才我基本上算是将那女人给蒙住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不会动手,这样…… 他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们去打车,开出几里路,将你给放下,让你去找秦姑娘汇合,随后我随便去一个什么地方,到时候咱们在西湖公园碰面,再作计较,你说如何?” 我点头,说只能如此了。 马一岙说事不宜迟,别在这儿磨叽了,走。 两人朝着大街走去,等了几分钟,来了一辆的士,马一岙直接报了一处酒店的名字,的士司机开车,我从后视镜里往后往,发现的确有两辆汽车,跟在后面来。 马一岙也瞧见了,他指挥着的士司机往人多的街道走去。 如此走了十分钟,拐过一个角之后,马一岙叫师傅赶紧开门,让我先下车,然后汇入车流之中。 我下车的时候,往后面望了一眼,因为是刚刚拐角,所以没有瞧见跟踪的车辆。 当然,这件事情我也不确定,不过也没有在这儿多做停留,朝着旁边的巷道匆匆而走。 我先是一头扎进了小巷子里去,在人流和摊贩之中穿梭着,努力甩开身后有可能的跟踪者,随后停留在一个巷道里。 等待了好一会儿,确定身后没有人,这才趁着夜色离开。 随后我开始往回走,因为并不太熟悉路况,所以来回折腾了一些时间,等我赶到了那酒楼的时候,去发现靠窗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换了一桌人。 一堆抠脚大汉正在那里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呢。 什么情况?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顿时就着急了,赶过去问道:“各位,打扰一下,你们之前这儿,有一个女的……” 我心急火燎地说了一通,人家一脸茫然,说我不知道啊,我们来的时候,这儿没人。 我瞧见他们就是普通的食客,问了也没用,于是转过头去找那服务员。 我找半天都没有瞧见先前拦住我们的那个服务员,正心里纳闷呢,结果听到包厢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大司马,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到了,你看……我女儿和妻子,您是不是可以先放了?” 窜天猴? 听到这声音,我的心猛然一跳,左右打量,发现周围没人,于是便壮着胆子在旁边听着,但听到那长戟妖姬开口说道:“慌什么,明天不是还有两拨么?见完了人,到时候就放她们来跟你团圆。” 旁边有一人说道:“大司马,吃点菜,这儿是附近最不错的馆子,政商名流,都来这儿吃过,评价很高呢。” 长戟妖姬质问道:“那两个人呢,不是让你们去盯了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 那人赔笑,说快了,快了,一有消息,马上就会过来的。 那窜天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司马,今天我们见了三拨人,你都没怎么问,这两个你都问了好几次了——你是觉得那两人可疑么?” 长戟妖姬说道:“对,很可疑,特别是那个钟老六,他给我的感觉,很像我们要找那两人之一的马一岙。” 窜天猴诧异,说不对啊,你给我的画像,我可是认真研究过的,完全不对啊。 长戟妖姬冷笑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手段,叫做易容术么?” 窜天猴说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可思议,我可是有仔细打量的,应该不是——如果照你这么说,他旁边的那个穿蓝衣的胖子,就是那个拥有灵明石猴血脉的侯漠咯? 长戟妖姬不屑与他争辩,平静地说道:“我派了高手盯着两人,是真是假,随后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就在这时,房间里有手机的和旋铃声响起,紧接着有人接通了电话:“什么,只瞧见一个人,谁?啊,那个蓝胖子跑哪儿去了?瞧不见,跟丢了?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 里面在大声斥责着,而这个时候,我身后有人突然喊道:“先生?” 我听到,心中狂跳,猛然回过头来,瞧见这人正是我到处找寻的服务员,心情焦急的我赶忙将他给拽到了另外一边,而我刚刚带着他转过转角去的时候,那包厢的门也开了来。 我感觉到,有人走出了门口,正在朝着四周张望。 我捂着服务员的嘴巴,不让他说话,等到包厢的人再一次关上门的时候,我方才松开了手,低声问道:“我的那个朋友呢,她人在哪里?” 服务员却不回答,而是有些恼怒地说道:“先生你这是在干嘛啊?” 我心忧朱雀的下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问你话呢。 那人一瞧见我恼了,目露凶光,顿时就软了,说道:“不知道啊,我那边忙得晕头转向,一回来,人就不见了,我问了在场的同事,他们也不知道,我又委托人去女厕看了一眼,也没有瞧到人,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没有回来,我们就收桌子了——毕竟这儿客人多,您那位朋友又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估计就不回来了……” 他说着,掏出一把零钱来,说账给您结过了,这是多余的钱,您来了正好,先收着吧。 我听完,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我方才说道:“她离开了?” 服务员点头,说对。 我说走了多久呢? 服务员说得有二十多分钟吧,或者更久?我也不确定,哥,今天是真的忙,您也看到了,我们这生意忒火爆了,我自个儿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呢……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指着那个包厢问道:“那桌客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服务员有些跟不上我的节奏,问:“哪桌?” 我说就是包厢里面的那一桌客人,什么时候来的? 我有些着急了,双目之中,凶光迸射,服务员感觉到了害怕,慌张说道:“差不多时间来的吧?好像跟你朋友离开的时间差不多……” 听到这话儿,我犹豫了一下,将那一把零钱全部塞回到了服务员的手里,想了想,又抽出了两张老人头来,递给他,吩咐道:“不要跟别人说起我来过这儿的事情,任何人问你,都不要说,知道不?” 那服务员不敢接我的钱,有些害怕地说道:“大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瞪了他一眼,说不该问的别问,这点道理不懂? 服务员忙不迭地点头,说我懂,我懂了。 我安抚好了这人,然后离开,走到了酒店斜对角的林荫处,脸色有些难看。 从刚才长戟妖姬与窜天猴的对话之中,我判定朱雀应该是没有跟她打过照面的,要不然这帮人也不可能还在包厢里面吃饭,而朱雀一定是瞧见了长戟妖姬,又或者黄泉引的人之后,悄然离开的。 只不过,朱雀到底是怎么认识这帮人的,这一点我还是挺疑惑的。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朱雀人在哪里。 这个时候她不带手机的怪癖,就被无限放大了起来,失去了手机联系,我完全不知道朱雀去了哪儿,心中郁闷,却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在脑子里不断地思索着。 我怀疑朱雀有可能去了小广场找我们,于是直接转身,赶往小广场,却发现这儿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一眼望去,四处空空。 我在小广场游荡了一会儿,瞧见角落处有几个可疑的人,远远就能够望见浓密的气息,知道是跟着长戟妖姬过来的黄泉引高手,不得不转身,暂时离开。 随后我又回到了饭馆门口来,沿着周围找了一圈,瞧见那服务员下班了,骑着单车往北走呢,赶忙过去将他拦住,问那桌客人还在不在。 服务员告诉我,说我刚走不久,那帮人也结账走人了,他去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饭菜都没有怎么动。 我知道监视马一岙的人传来消息,使得这帮人没有心思吃饭,估计是赶着堵马一岙去了。 我告诉服务眼,让他如果再见到我朋友的话,给我打电话。 当然,这忙也不白帮,我给钱。 一千块,够他两个月工资了。 服务员很高兴地答应,然后离开,我掏出手机来,给马一岙打去电话,想要将此事跟他说起,然而马一岙的手机居然不在服务区,让我有些诧异。 我在附近又转悠了一会儿,时不时掏出手机来,期待着与我走散的朱雀能够打电话过来。 她是记得我的手机号码的。 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打过来,我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赶往西湖公园,与马一岙汇合。 我打车赶往西湖公园,然而让我为之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我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马一岙过来。 ******** 小佛说:今天情人节,一会儿加更。 第十八章 马一岙失手被擒 马一岙并没有赶到西湖公园,手机也不在服务区,我一直等到了凌晨五点钟,吃了一夜的夜露,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们走散了。 平日里走散了,这事儿并不复杂,大家都有手机,终究会联系得到的。 但现在可就麻烦了,毕竟黄泉引一掺入这件事情,任何情况,都不会再是温情脉脉的状态了——我至今仍然记得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见人就杀的肆意和张狂,在这帮家伙的眼中,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牲口,就如同人看牛羊一样的感受。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妖魔鬼怪,心中毫无世间的伦理道德。 所以面对这些人,跟面对卢波、八指神丐这些普通的江湖人物又截然不同,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为一步走错,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 凌晨五点半,天色还是黑暗时刻,我望着公园门口的昏黄灯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夜风入肺的微凉,许久之后,我终于决定,重新折返那家叫做“福满堂”的酒楼。 朱雀说不定还在那附近等着我们。 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是在公园门口附近的一面墙上,用石子刻上了“福满堂”的字样,告诉有可能过来的马一岙,我去了那里。 随后,我步行离开,大半个小时之后,我重新回到了福满堂,却发现清晨时分的酒楼,原本并不会有人的,但此时此刻,却围着许多的人在这儿。 我走过去,瞧见一个断了双脚的男子,此刻正躺在血泊之中。 他应该还没有死去,只不过昏迷不醒,卧在地上,着实有一些吓人,我仔细打量,发现有一些眼熟,而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警笛声,紧接着有人喊道:“警察来了。” 我转头过去,瞧见的确有一队的警察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脸色严肃、额头有一道刀疤的中年人,他看着周围这些群众,挥了挥手。 旁边的警察立刻过来疏散人群,我随着人流往后走,发现那个昏迷的短腿男子被翻了过来,发现那人,居然就是昨天福满堂的那个服务员。 他不是下班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给人打断了腿呢? 我满心惊悚,随着人流往后退去,而这个时候,我却感觉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地朝着不远处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我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巷道走去。 我快步走着,没多一会儿,隐入了老城区的街巷之中去,然而没走一会儿,那种让我很不自在的感觉越发浓郁了。 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被盯上了。 好厉害的手段。 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有无数的想法浮掠而过,但是最终,一股说不出来的怒气,终于昂扬出头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正面肛。 男人对男人,有何可惧——我又不是没带把儿。 深吸一口气,我在前方猛然转弯,藏身进了一个小巷子去,随后藏在了一处夹缝之间,屏住呼吸,抑制心跳,尽量让自己融入这一片老城区的砖瓦墙缝之中去。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当我数到第八秒钟的时候,从我刚才来的地方,跑来了几人,左右打量之后,低声骂了两句,然后朝着对面冲去。 又过了几秒钟,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朝着我藏身的方向望了过来,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缓缓说起:“出来吧。” 对方是高手,我避无可避,也就没有弱了自己的气势,缓步而出。 两人狭路相逢,在一处满是低矮建筑的老城区巷道里。 对方是一个穿着黄白色唐装的老头子,还扎着前清的那种小辫子——这种辫子并非是电视上清宫剧的大辫子,而是前脑盖儿剃光,后面留一根小老鼠尾巴那种。 对方尖嘴猴腮,骨瘦如柴,偏偏身体里却蕴含着爆炸一样的力量,如同一头雄狮,随时扑出,将我给按倒一样。 强。 我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强悍,那并非是望气而出来的,而是眼神对上之后的一瞬间,本能的危机感,仿佛死亡一样的气息。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那人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得意地笑了起来:“大小姐果然神机妙算,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大小姐?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了起来,他口中的“大小姐”,想必就是黄泉引的大司马长戟妖姬吧。 那女人,果然是有背景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对方,然后说道:“哦,咱们认识?” 黄牙老头狞笑一声,说别装了,侯漠,你的同伴马一岙,已经落入我们的手中了,现在再把你给拿住,一切就齐活儿了。 马一岙,被抓了? 听到这消息,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 尽管我很信任马一岙的身手和修为,但也知道黄泉引的强大,这帮人既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来逮我们,自然会对我们有一定的评估,那么动用的人手,也务必充足,免得前功尽弃。 我瞧见对方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也不再掩饰,认真地问道:“他真的被抓了?” 黄牙老头说道:“不信么?没关系,等我将你给逮到,到时候你们哥俩儿就能够碰面了。” 说罢,他没有再多废话,而是一步向前,猛然朝着我抓来。 他这一抓,虽然没有西门越那般遮天蔽日,但气势却一样雄浑可怖,陡然罩来的一瞬间,我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垮塌下来一样。 真正的高手,就是这般恐怖。 不过面对着这样的强敌,我却并没有想要立刻逃走的心思,反而生出了绝地求生的勇气来。 即便是逃走了,那又有何用? 马一岙还在他们手上呢。 想到这里,一股狂傲之心从我的胸口涌出,随后我往后退了两步,从怀里的八卦袋中,摸出了那朱雀帮我命名的金箍棒,妖力灌注进去,那玩意瞬间撑大,顶在了那人的掌风之下来。 轰! 双方陡然交击,气息叠加,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后我不退反进,一招先锋手,压向了对方。 那人被我的气势震慑住,愣了一下,双掌交叠起来,扛住了这一棒。 我此时此刻,是用尽了全力,但那家伙却是轻轻松松地拦了下来,完全没有任何费力的样子。 我被他猛然一撑,向后跃去,稍微站定之后,将金箍棒横在身前,问道:“报上名来,我侯漠的棒下,不杀无名之人。” 那人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而这个时候,前面从这儿跑过去的几个人,又折转回来,大声喊道:“在这里,在这里。” 几个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差点儿撞到了那黄牙老头,赶忙道歉,随后想要朝着我包围过来,却给黄牙老头厉声呵斥道:“慌什么慌,这儿有我呢。这个家伙就是侯漠,你们几个上去,是送死么?” “侯漠?” 听到我的名字,他们都有些慌张,赶忙说道:“有那爷在,十个侯漠都不管用。” 黄牙老头这时抬头,看向了我,缓声说道:“你不是要问我的名字么,不妨告诉你,老头子我的名声不显,也没有什么外号,就是一个伺候主子的奴才而已——老头子我的全名叫做叶赫那拉-硕根,又换做那硕根……” 那硕根? 我们之前也曾经有收集过黄泉引的一些资料,知晓一些知名人物,然而却并没有听过这个什么那硕根的名字。 不过从字面上,能够听出来,这人是满族,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叶赫那拉氏。 他跟慈禧太后是一个氏族的。 而相传,噬心魔也是满清贵族的一员,如此说来,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噬心魔的身边人。 什么人,能够让这样的高手自称奴才呢? 噬心魔。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压力倍增,不过越是如此,我的性格越发反弹起来,想着不管如何,我与噬心魔之间,终究是有一战的,毕竟朱雀的真身,可还在那老魔头的手上。 既然如此,现如今我与它一奴才交手,又有什么可惧的呢? 南方省有一句话,叫做“几大就几大,大家顶硬上”。 老子豁出去了,不过就是死。 想到这里,我双手捏住了金箍棒,那玩意开始迅速变得通红,不过因为有了息壤的包裹,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满棍子的熔浆,仿佛要荡漾而出,而是如同烧火棍儿一样。 而随后,我高高举起,狂声笑道:“好、好、好,来得真好,老子今天就要降妖除魔,荡一荡这世间的灰尘。” 第十九章 拔丝息壤斩凶蜥 朱雀告诉过我一件事情,当你退无可退的时候,那就别退了。 直接干就是了,死就死,怕个卵? 我没有退路了。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和彷徨,大棒子高高举起,朝着前方猛冲,那黄牙老头瞧见我居然如此凶猛,有些惊讶,但并不慌张,因为此人一身本事,最不怕的,就是与人拼那硬实力。 所以他双手翻飞如龙,却是将我那咄咄逼人的攻势给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这人表现出了极为强悍的修为,我自知不敌,所以便将那金箍棒给撑住,让它越发炙热。 我想通过烛阴之火的力量,让对方感觉到难受,继而打破缺口来。 然而不管金箍棒再如何炙热,在那黄牙老头面前,却仿佛一根冷冰冰的棍子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效果,反而是其余三人,被那几乎可以燃烧空气的温度给逼得连连后退了去。 那黄牙老头沉稳无比,硬生生地将我的攻势拖住,随后他开始双手画圆,如同揉面一样,而我们所处的空间,居然也有劲风浮现,将我给推得东倒西歪去。 那力量,不知道从何而来,让我有些站立不稳,渐渐就被他给掌握到了主动权。 那老东西也是一个话多的主儿,一旦掌握了场中的局势,立刻就大声讥讽道:“来来来,降妖除魔,扫荡尘埃啊,你觉得你是扫大街的么,那就来,我让你装……”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将那烛阴之火,陡然间爆发了出来。 烈焰在一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上下,而与此同时,六甲神将化身的盔甲也浮现出来,将我周身笼罩,让我化作了金甲神将一般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的我,已处于修为的巅峰状态,因为激发出来的,并不仅仅只是我体内的浊阴之火,还有灵明石猴血脉之中的潜力,以及我整体修为一次打鸡血式的提升。 这种提升,能够让我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瞬间提升数倍,即便是面对高出我实力太多的强敌,我也毫无所惧。 只可惜,当初那蛇蛟的能量,已经给我消耗一空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狼狈。 铛! 我在一瞬间,挥出了四棒来,而每一下,都代表着九路翻云棒法之中的一种奥义。 它分别是“生死门”、“五行开”、“风云动”和“惊澜”,特别是最后一棒,最需要讲究意境,毕竟它的用意,却是一种气势,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讲究的是一种蔑视千军的壮志豪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悍勇,和一往无前。 “惊澜”讲究的就是一种悲愤,一种以小博大,无可奈何的悲壮情感。 越是绝境, 它爆发出来的威力,就会越大。 轰! 这四棒一挥而就,最终的一棒“惊澜”落下来时,那棒头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如同极速坠落的航空炸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骤然升高,一股恐怖的力量出现在上面。 被我气机锁死的黄牙老头避无可避,事实上他也并没有躲避的意思,而是双手交叉,猛然狂喝一声,紧接着陡然向前。 铛! 他居然硬生生地用双手,挡住了我的这一棒。 只不过,他整个人都往下沉了一半,甚至直接嵌入了那石板街之下去,而随后,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一直蔓延了二十几米远,然后尽头的一处房子,给直接垮塌了下来。 威力如此恐怖,而那黄牙老头,也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身高两米的黑色蜥蜴来。 那家伙浑身都是黑红色的细碎鳞甲,脑袋凸起,嘴巴突出且张开,有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雪白之中,又带着淋漓的唾液,双目凶狠,仿佛憎恨整个世界一般。 这家伙,是个蜥蜴啊? 我往后腾空一翻,卸去了那家伙撞来的力量,深吸一口热气,却瞧见那家伙身子猛然一震,整个人居然直接跳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后,居然有一条半米长的尾巴,铁鞭一边粗硬。 吼…… 那家伙被我逼得显露原形,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了,也顾不得别的什么,猛然一冲,抵达了我的跟前,挥舞着手中尖锐的爪子,猛然拍来。 我错身避过,却感觉到那劲风呼啸,落到了旁边的房子上面,听到轰然一声响,大半边的墙都垮塌了下去。 随后他疯狂地冲将上来,对我展开了肆无忌惮的攻击。 我不与他正面冲突,且战且退,两人居然退到了马路上来,清晨时分,路上的车流还算稀少,人也不多,不过两人这般的战况,还是让周遭无数人为之惊骇。 我本以为在众人面前,那家伙或许会收敛一些,没曾想此人越发嚣张,每一次的挥舞,都伴随着恐怖的破坏声响。 那路边一人环抱的树木,被他一爪划过,却是轰然倒下,没有一丝停顿。 打疯了。 我此刻却变得冷静起来,任那家伙逞凶,我不断回避、徘徊,等到某一时刻,我突然间卖了一个破绽,让那家伙一拳落到了我的胸口处来。 那家伙以为是我手忙脚乱,承受不住这般的压力,方才如此,所以狂声大笑,紧接着猛然一拳轰来。 这家伙浑身都是角质状的鳞甲,身体坚硬如精钢一般,此刻狂躁起来,却如人形坦克,轰然撞来,带着擎天之势,那威势,而已攀升到了极致的巅峰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招“五行开”,金木水火土,承接巨力,让那棒头顶住了他的拳头。 随后,那棒身之上的息壤,开始疯狂蔓延起来。 金箍棒之上的息壤,到底有多少? 可以这么说,那禺疆秘境之中,仅存的息壤,恐怕都在了这里,只不过这金箍棒有一个特点,能小能大,挨着它的物质,也沾染上了这样的特性,而那息壤,却是一种既柔和,又拥有着坚固特性的材质。 正因为如此,它才会被古代大圣,当做深处海底之下那禺疆秘境的一层外壳。 此时此刻,息壤趁着与黄牙老头的接触,将他的右手覆盖,让他身子为之一僵,变得沉重,行动变得迟缓。 而这时候,我将那棒身猛然抽转,那息壤如同拔丝糖浆一样,拉扯出长长的细丝来,随后我奋起一跃,将那金箍棒的棒头,重重敲在了那黄牙老头的脑袋上。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对方太过于自信了,这是我唯一翻盘的希望。 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我能够把握的机会只有这一下,而且稍纵即逝,所以我没有任何的留情。 这一棒挥下来,却是九路翻云棒法之中的“夺命”,上来就是奔着夺了此人性命的架势。 铛! 那炙热无比的金箍棒,重重砸在了对方的蜥蜴脑袋上,那家伙挨了一下,猛然一顿,随后向后退了两步,口中发出了恐怖的嘶吼来,仿佛蕴积着无数的力量,就要爆发。 我知晓此人的实力,一旦给他合理的发泄途径,那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所以我没有二话,又横着挥了一棒。 大概是因为第一棒,已然将对方头颅之上大部分的防御力都给破坏掉了,所以我这横过来的一挥击,如同那终结战斗的哨声,十分轻松地就将那丑陋狰狞的蜥蜴脑袋,给直接砸断下来,并且如同皮球一般,朝着远处飞了过去。 我的目光,顺着那滚动不休的头颅,落到了远处。 那头颅,落在了福满堂饭店的门口。 而门口那儿,则是一堆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以及同样一群目瞪口呆的警察。 这…… 我与那边脸色异常严肃、额头有一道刀疤的中年警察遥遥对视一眼,同时愣了两秒钟之后,他大声地呼喝起来,而我则转身就走,朝着原来的巷道冲去。 啪! 我听到了枪声,而随后,我在巷口处,正好撞上了黄牙老头的那三个手下。 这三人,其中一个还是夜行者,另外两个也是练家子,不过在携胜而来的我面前,特别是巅峰状态的我棒下,终究没有撑过几手,三两下,我就将两个弱鸡给打昏倒地。 而随后,我将那拿着一把锋利匕首的夜行者一棒废去了右手,然后揪住他,朝着远处的老城区狂奔而走。 我足足跑了一刻钟,感觉远离了刚才的事发地,方才停下脚步。 第三关突破的好处,使得我即便是状态下滑,也不至于直接栽倒在地去。 这儿是一个靠近河边的垃圾场,周围无人,我将那人给扔在了满是污秽横流的垃圾堆上,然后将金箍棒顶住了那人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身上那火焰散去之后,只剩下短衣短裤的尴尬,死死盯着那家伙,然后寒声说道:“你们,真的抓了马一岙?” 那人十分慌张,显然是被我刚才的凶相给吓到了,被我这么一问,赶忙说道:“对,对——啊,别杀我……“ 我猛然俯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寒声说道:“人在哪里?” 那人犹豫了几秒钟,然后低声说道:“涌泉寺!” 第二十章 事态危机如悬卵 (除夕之夜,祝广大的读者朋友们狗年大吉,万事如意,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大师兄,不好了,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 听到这家伙的叙述,我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想起了这么一段经典话语来。 虽说马一岙是人类修行者之中极为罕有的“金蝉子体质”,但他本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绝对要比黏糊的唐僧要强一万倍,做任何事情,也都有自己的主见,江湖历练更是强上无数。 而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难道这就是命? 我问那家伙具体的过程,他应该并没有参与抓捕,所以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的大司马,也就是长戟妖姬,她是亲自带了黄泉引的四大贝勒前往。 那四大贝勒,每一个人都拥有着接近于妖王的实力,在这样强大的力量累积下,别说是一个修行者,就算是一支军队,都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四大贝勒?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的黄泉引编制,忍不住问起,那家伙且摇头,告诉我,他只不过是黄泉引下游组织的一个小头目,平日里根本无法接受道太多的消息。 他更多的时候,只是负责打理黄泉引在榕城的一些产业,这一次是被临时抽调过来帮忙的,所以知道得也不多。 那所谓的“四大贝勒”,和刚才被我斩杀的“那总管”,据说都是来自于内廷的。 内廷,是黄泉引最核心的组织,里面的人会有一个独立的铭牌,再配合上内廷颁发的行走令,基本上是能够号令大部分黄泉引的外围组织。 这一次内廷一共来了八人,每个人的实力都让人叹为观止,所以他知道,这一次,是个大行动,上头实在是非常重视。 至于上头为什么这么重视呢,他也不知道, 当然,他还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上头的目标,就是三人,一个是侯漠,一个是秦梨落,而最后一个,则是马一岙。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三人的优先等级,分别是秦梨落、马一岙,再到我侯漠。 这是那个夜行者交代的时候说出来的,我再三询问了他,在他表示没有差错之后,有点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排名呢? 按道理说,黄泉引与我之间的仇恨,要远甚于马一岙。 即便是朱雀是他们的必得之物,但我也绝对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马一岙还排在我的前面呢? 想来想去,答案渐渐地就浮现出了水面来。 那就是,马一岙拥有“金蝉子体质”的这个消息,也许已经传到了黄泉引的耳中去了。 正因为如此,使得抓到他的紧迫性,急速增长。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留给我的时间可能就不多了,说不定下午马一岙就会被转移了去。 大家都看过《西游记》,所以基本都不会有什么拖延症。 我按捺住了心中的狂跳,从八卦袋中取出了一颗牛黄解毒丸来,让那家伙张嘴,然后扔进了他的嘴里去,随后故作严肃地威胁了一番。 我用的是马一岙对付卢波等人的伎俩,那家伙大概是听说过我的凶名,脸色变得极为惶恐,不断点头,说我知道了,你说什么,我做就是了,只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许是我刚才击杀那硕根的手段太过于暴烈,那家伙倒也听话,我当下也是从八卦袋中摸出了一套衣服来。 穿上之后,我问道:“为什么把那硕根,叫做那总管?” “这……”那家伙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他们内廷的人,自己都这么叫,而我总是闻到那老家伙的身上,有一股尿骚味,私以为……” 他没有说完,我直接回答道:“太监?” 身上有尿骚味,是因为某种男性器官没有了,使得排尿不尽,故而沾染到了裤子上了来,这是生理缺陷,并非是修行之后就能够避免的,也处理不尽。 那人点头,说应该是吧。 我勒个去,没想到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真的有人会当太监啊,想想都有些恐怖。 我没有继续纠结,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讨好地回答:“罗胜。” 我点头,说好,我们走吧。 我带着罗胜走,五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一公共厕所那儿,将身上的血迹和污秽洗去后,我站在外面的小公园里,思索了一会儿。 之前的时候,有马一岙在旁边出谋划策,主动带节奏,许多事情都用不着我来操心,现如今那个承担一切责任的人已经身陷囹圄,我就必须要站起来了。 解救马一岙,并非是只要知道他的下落,然后平推过去,将人救出那么简单。 如果我是独孤求败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但关键在于,有那什么四大贝勒,加上长戟妖姬带的一大票高手在,马一岙都束手就擒了,我过去只是送人头,又能够起到什么逆转性的作用呢? 尽管我刚才费尽心思,将那个什么那硕根的总管给灭了,也不代表我可以继续这样的奇迹。 准确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不狂妄自大,这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最基本的素质。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希望,的确可以付诸于百分之百的努力,就如同刚才迎战那硕根一样,但如果希望是百分之零,那就得想另外的办法了。 我想的办法,是就是寻求“场外观众的支持”。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天机女皇的助理,希望能够直接联络到目前国内最有权力的领导者,能够获取官方的帮助。 然而我打过去的时候,手机是关机的。 这情况让我有些意外,毕竟当初田主任把电话给我们的时候,是说过有困难随时可以联系她的。 难道上一次我拒绝秦梨落跟她走,她心中忌恨不成? 想到这里,我有些黯淡,随后我又拨通了另外的一个电话。 我同学李洪军。 这家伙虽然加入天机处不久,但毕竟是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再加上自小累积的名气,以及本身的实力,在天机处之中,也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而且与我们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此刻所需要面对的敌人,是黄泉引,是无恶不作、为所欲为的黄泉引。 这样极端的原教组织,正是天机处最应该大力打击的黑团伙。 所以找李洪军,还并不是麻烦他,而是给他送功劳。 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这回电话打过去,通倒是通了,不过李洪军那边显得十分匆忙,对我说道:“侯漠同学,我这边临时有紧急要务得出去,所以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我刚刚开完会,准备去机场了。” 我听到,忍不住问道:“去机场?准备去哪里?” 李洪军嘴很严,低声说道:“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了,你说你有什么事吧。” 我说马一岙被黄泉引的人抓住了,我想问问你,天机处在胡建这一带,可有什么分支机构么? “胡建?你说你在胡建?胡建哪儿?” “省会榕城。” “我的天!侯漠,我也不瞒你,我现在也是紧急赶往榕城,刚才我们这儿接到内线消息,说在榕城老城区的一处大街上,出现了非正常力量的拼斗,然后有一个长得跟蜥蜴一眼的家伙被一个浑身都是火焰的人给斩杀了,脑袋都滚落在地,当时还有警方人员和许多民众在场,事态闹得很大,我们赶过去,就是准备接受,并且启动紧急预案工作……” 我没有等李洪军说完,开口说道:“那个浑身都是火焰的人,就是我。” “啊……” 李洪军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是你?” 我说对,就是我。 他有些恼了,说侯漠同学,培训班的时候,老师有没有跟你讲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在公众面前暴露身份,免得引起民众恐慌?这事儿如果影响严重的话,相关人等,是需要负责的,你怎么…… 我不耐烦他打官腔,开口说道:“那头蜥蜴,是黄泉引的人,而且还是噬心魔直属内廷的总管,叫做叶赫那拉硕根,是他袭击的我,懂不懂?我没时间给你废话了,现在马一岙被他们抓起来了,带队的是黄泉引的大司马长戟妖姬,随行的据说还有内廷的四大贝勒,个个都是接近妖王实力的顶尖高手,我就问问你,在榕城这边,可有能够信任的高手,能帮忙救人的?” “啊……” 李洪军再一次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之后,对我说道:“你等等,我去请示一下领导。” 他挂了电话,而我的脸色则变得阴沉起来。 很明显,天机处将会介入此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坐飞机赶过来,只怕这帮救兵也赶不及了。 我还是得自己行动,就算是不能救下马一岙,也得把时间给拖延住。 只不过,就我一个人么? 我有些忧愁,然而这个时候,不远处,却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雀? 第二十一章 侯漠孤身入果园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朱雀却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事儿让我十分惊喜,赶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朱雀巧笑盈盈,身穿白裙,站在树荫处,说道:“我还问你们呢,说去去就来,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半天没有回,没多久倒是把黄泉引的人招过来了,我要不是见机逃脱,说不定就已经给逮起来了呢。” 我苦笑,说那是一个陷阱,专门针对我们的,我和马一岙好不容易将人给糊弄住,离开之后我就去找你了,没想到你已经不见了——对了,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朱雀笑了,说你刚才跟那老蜥蜴那么大的动静,我就算是眼瞎,也能够瞧得见啊,只不过侯漠哥哥你跑得太快了,我差点儿跟丢。 原来如此,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朱雀在没有找到我们之后,选择一直留在原地等待。 我上前,与她相见,聊了几句,我忍不住说道:“分散之后,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朱雀挠了挠头,说我记不住你的号码。 啊…… 我有些郁闷,这妹子什么都好,但是有一个毛病,就是对数字一点儿都不敏感,这电话号码记了好几回,都没有放在心里去。 我将那夜行者给叫开了去,然后把当前情况跟朱雀说明。 她听完之后,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一脸惶惶的家伙,说道:“他说的话,可信么?” 我说大部分可信吧。 朱雀说道:“等待别人来救援,这事儿未必靠谱,我们得立刻行动,要不然马哥的危险真的很大。” 我点头,说对,虽然不确定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马哥的身份,但既然他落到了敌人手上,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我们得越快越好;但问题在于,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如何能够从那一帮人的手中,将马哥给救出来呢?如果鲁莽行动的话,很有可能咱们两个也都搭进去,到了那个时候,谁来救我们呢? 朱雀说先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先去涌泉寺。 我们不再犹豫,押着那个夜行者,走了出去,在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朝着涌泉寺的方向赶去。 上车不久,李洪军打来电话,说道:“侯漠,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能不能去一趟市公安局,那里有一个叫做黄门敬的同志会接待你,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跟他说明清楚,然后他会帮忙组织人手,去营救马一岙的。” 我一听,顿时就恼了,说:“去说明情况?你知道马一岙现在有多危险么?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把他给剐了。” 李洪军并不知道马一岙“金蝉子体质”这情况,跟我说道:“侯漠,任何部门,办事情都是有一套程序的,我们对下面地方的职能部门,并没有直接的行政权力,只是协调而已,人家愿意帮忙,已经很不错了,你……” 我说组织营救,怎么营救?我都跟你说了,对方带来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至少有四个接近妖王级别的夜行者——你说说,就凭当地公安机关的人手,那几杆枪,能干啥? 李洪军跟我确认:“真的有四个接近妖王级别的夜行者?这……不太可能吧?” 我说黄泉引内廷的四大贝勒,你到底听过没有? 李洪军尴尬地说道:“黄泉引这个组织,以前一直都只是在东南亚和港澳台地区活动,信息收集工作,一直做得不够……” 我说现在到底有没有办法? 李洪军很是为难,说这个,我们已经在调集高手,尽可能赶往榕城…… 我说我现在前往涌泉寺那边去救人,如果你能够找到帮手,就尽快叫,不行的话,就算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李洪军是公门中人,所以虽然与我们有同学之谊,但考虑得更多的,是利益和规矩,不可能两面插刀那么仗义。 所以对他的指望不能太多,否则就会越发失望。 而这个时候,我不由得怀念起马一岙的那个小本子来。 以前的时候,每一次当我们遇到过不去的坎儿,马一岙就会翻出那本他师父传到他手中的小本本,翻找出往日“游侠联盟”的成员或者后代,去请求帮助。 尽管游侠联盟这个组织,已经分崩离析近半个世纪,但有的时候,一个招呼,还是能够喊得了人来的。 毕竟那大旗在。 涌泉寺在晋安区鼓山镇的鼓山之上,我们乘车抵达了山脚下,下了车,那个叫做罗胜的夜行者告诉我们,他们在山下的一个庄子里有个据点,为了避免公门的人注意,所以特地设在这么一个地方。 如果他们还没有转移的话,应该就在这里。 我们朝着那个庄子摸了过去,没多时,就来到了那庄子外面。 叫庄子,而不是村子,是因为这是一片果园,周围没有什么农户,而果园的正门前,有几栋屋子,三层楼,两层楼不等,而果园的周围有围墙包着,虽然是土墙,但却将这一片弄得相对比较安静。 从这儿往山上望,能够瞧见涌泉寺的一端。 罗胜指着那几栋建筑,然后说道:“这就是我们的临时据点,除了四大贝勒之外,大司马还带了一批从泰国招揽来的高手,另外胡建等地的散修,也来了一些,前天人最多的时候,大概有三十来人,另外有人带了枪,不是土产黑星(仿五四),格洛克、akm都有,是从水上走私过来的,听说还带了火箭筒,就算是被包围了,都可以制造出强大的火力突围。” 听到他的介绍,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瞧瞧人家,这叫一个专业。 为了我和马一岙、朱雀,这黄泉引可是下了血本啊,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救出马一岙来,这得有多难。 现如今,虽然多了一个朱雀,但光凭着我们两个,连个“猴子的救兵”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呢? 我心急如焚,不过却不得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将自己代入马一岙的思维模式里去,想着如果被抓的人是我的话,马一岙会怎么选择呢? 声东击西,虚张声势,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无数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掠过,面对着这样一个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棘手问题,我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几个呼吸之后,突然之间,我变得无比冷静下来。 就好像一盆凉水泼下,让我变得彻底镇定,随后我看向了朱雀,说你那个展翅高飞,能坚持多久? 朱雀说道:“现在可以近二十分钟吧。” 我说好,一会儿我想办法潜进去,探明情况,然后尽可能找到马一岙,你在外面看着这家伙,如果有机会,就过来接应,瞬间带着我们飞天,应该有很大机会逃脱的, 朱雀看着我,说这个家伙还用看?直接杀了多省事。我跟你一起进去,到时候相互之间,也好有一个照应。 我摇头,说不用,两个人目标太大,你在外围观察,我们的机会也多一些。 朱雀瞧见我坚持,也不再争辩。 而随后,我看向了罗胜,说必要的时候,可以将这家伙动些手脚,然后扔过去吸引注意力,让我们能够尽快逃脱。 罗胜听了,瑟瑟发抖,差点儿就哭了,说大哥,我可什么都说了,该配合的也都配合,你说过不杀我的…… 我瞪了他一眼,说谁要杀你?你别添乱,就能活,知道不? 罗胜慌忙点头。 我们布置妥当之后,就耐心地在林中等待着,而没过多久,我瞧见远处有一辆卡车,朝着这边摇摇晃晃过来。 我心中一动,朝着朱雀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摸到了那土路边儿上,目光扫量,瞧见路左的一处浅坑,我快速摸过去,将自己小心翼翼地缩了起来,耐心等待着。 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越发地清醒和镇定了。 这与我平日里的心态截然不同,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想来有可能跟我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有关系吧? 想想也是,如果换一种角度来看那演义的话,无论是大闹天宫,还是西游漫步,哪一样不是危险万分,而那孙行者虽然也曾经遭受过无数挫败,又何曾畏惧过呢? 我身上,可是背负着“灵明石猴”的血脉,如何能慌? 这般想着,我变得异常平静,即便是马上就要深入虎穴,我的内心也是波澜不惊,随后那卡车摇摇晃晃开来,路过我藏身之处的时候,我很是自然地摸到了那车底,将自己挂在那地盘之下,然后随着车子,一同进了庄子里去。 汽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上,车上跳下数人来,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就朝着三层小楼走去,我听到这些人的对话,感觉不像是国内的话语,想必就是罗胜口中那一批泰国人。 我在车底等待了一会儿,然后落地,探头过去,打量周遭无人之后,朝着最近的一处柴棚摸了过去。 我身子如同狸猫,摸到了那柴棚,推门而入,准备在这儿先藏住身子。 没想到我这门一推开,却瞧见了一张错愕的女人脸孔来。 糟糕! ********* 小佛:除夕之夜,阖家团圆,小佛祝大家来年万事如意,狗年大吉,旺旺旺…… 第二十二章 肥花现身是厨娘 如果是碰到一个陌生女人,在这样的时刻,我几乎是会毫不犹豫地下重手,即便不是死人,也务必让对方重伤昏迷,难以对我的营救计划有所威胁。 但问题在于,这个女人,我不但认识,而且渊源很深。 肥花。 小院伙伴之一的她被马一岙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与小钟黄、马一岙和王虎、海妮等人一起,有着最为深厚的感情。 她当初与我们在霸下秘境之外失散,后来被马丁的同伴卖到了一家生物研究机构,而后来为了找寻她,我和马一岙找遍了华中、华南地区的好多个省份和地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为了她,我们还在情报贩子的那儿挂了很高的价钱,就是想要将这个家人给找寻回来。 然而让人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就在这柴房里,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她在这儿,是什么情况? 我的脑子里无数的可能飞速掠过,而她却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空间,张开嘴,就要大声叫嚷起来。 我吓了一跳,直接贴身上去,伸手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肥花被捂住嘴,下意识地反抗,猛然抽手,用手肘来顶我,我给她顶到了胸口,疼得直抽冷气,使劲儿地咬住牙齿,感觉到肥花的这状态,有些不对劲,便顺势将她给扑倒在地,随后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低声喊道:“肥花,肥花,我是侯漠小哥啊,你还记得我么?” 然而不管我如何表明身份,肥花都在拼死挣扎。 她本来就胖,好大一坨,此刻拼命挣扎起来,我还真的有点儿按不住她。 我想到我可能是带着人皮面具,她慌乱之中,可能认不出来——这玩意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因为我对烛阴之火的力量控制得当,所以即便是我浑身灼烧,那衣服都烧透,它也没有任何的损伤——我赶忙从八卦袋中摸出了配置妥当的咸液,往脸上一抹,将人皮面具脱了下来,收起,再跟肥花说道:“你看,你看我是谁?” 然而即便是我露出了真面目,肥花却依旧奋力挣扎着,对待我,如同一仇寇。 只到这时,我终于明白了,肥花恐怕是和当初的王虎一般,神志已经被人夺去,变成了受命于人的一个躯壳和奴才了。 而对她动手的人,很明显就是黄泉引的人。 可恶! 我心中怒火蔓延,但人却越发理智,感受到身下的肥花反抗力越发增强,没有再多犹豫,陡然出手,重重一下砸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砰! 我这一下的力道谈不上有多精准,但力量是足够的大,陡然往下,肥花双眼一翻,终于挨不住这力道,昏迷了过去。 瞧见昏迷倒地的肥花,我也是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这胖妹天生一股好蛮力,如果不是我刚才果断出手,真的让她发起疯来,只怕我也未必能够压得住她。 我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左右打量,发现地上散落着一堆木柴。 很显然,肥花刚才正好到柴棚这儿来抱柴,然后准备离开,却好死不死,正好碰到了我。 她,在这儿的地位,就是个粗使丫头? 我将昏迷过去的肥花拖到了柴房深处,想了想,用那木柴将她给掩盖住,随后凑在了柴房的透气孔,朝着外面张望过去。 外面一片平静,风平浪静,好像那静谧的湖水一样,但我却知道,只要一颗石子投进去,这儿立刻就会变得沸腾起来。 而到时候涌起的波涛,会一瞬间就将我给淹没。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变得镇定一些,随后我回头,看向了肥花。 曾经,我和马一岙为了她跑遍好多个省份和地区,吃尽苦头,而现如今,她就这般摆在了我的面前。 按道理说,我不应该放弃肥花的,但作为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面临着一些必须的选择,就如同现在,选择肥花,还是马一岙。 如果我选择了肥花,现在就可以想办法将她带走,用不着再四处找寻。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会打草惊蛇,从而失去了营救马一岙的机会,不但如此,此刻的肥花已经成为了敌人的奴仆,也就是被洗了脑,如何让她回到以前的状态,对于这事儿,我一点儿也不懂。 事实上,之前从黄泉引手中营救回来的王虎,现在还痴痴呆呆,什么也不懂呢。 而如果是救马一岙的话,我根本没办法管得了肥花。 等等,试一试炼妖球。 我拿出炼妖球来,试了一下,却发现此刻的肥花,完全进入不了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王虎可以,为什么肥花不行呢? 我思索了一会儿,面前能够判定,大概是此刻的肥花,实力比之以前,有着太多的增长,已经到了我手中的炼妖球无法承载的地步——就如同我的这炼妖球,无法携带那几头食铁兽一样的道理。 而八卦袋,又无法装有生命的存在。 我长长叹息了一声,将散落一地的木柴收拾干净之后,瞅准四周无人,便小心翼翼地摸向了主楼去。 我不确定这儿是否有暗哨,所以行动的速度一定要快,几乎是箭步而走,很快就落到了那主楼的墙边,我沿着墙,小心翼翼地走着,来到了一处窗户前,瞧见里面没有人,便翻身,爬了进去。 这儿是一个储藏室,里面满是粮油和蔬菜,旁边还有一个小冷库,我往门口摸去,结果听到那儿传来动静,赶忙闪身,将自己藏在了货架之后去。 我这边刚刚藏好,就听到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两人。 这两人在翻找蔬菜,两人一边翻,一边说道:“四季豆在哪里?唉,这帮家伙的嘴真叼,又不是孕妇,想吃啥就吃啥,真难伺候。” 原来是厨子。 另外一人笑了,说你就别抱怨了,刚才不说了么,吃完饭马上就走——再说了,他们不是自带了一厨娘么,只是让咱做点下面人的伙食,至于那几位大人物,也用不着咱们来管。 前面那人继续抱怨,说哼,大清朝都亡了多少年,这帮人还一副天生贵族的作派,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屈身于这样的一帮家伙。 另外一个人听到,有些紧张,说老胡你可别乱讲,小心隔墙有耳——前天小六子一不小心得罪了那个娘娘腔贝勒爷,现在已经在他最喜欢的石榴树下躺着了,这帮人杀人不眨眼,都不拿我们当人看的,你要是给他们听到了,活不到明天的。 老胡说怕什么,那帮人不是抓到一个人么,都搁地下室那里呢,谁会跑过来? 他说着,越发气愤,说就是因为小六子,我才这么一肚子火,唉,老霍,你说要不然咱们往菜里面放一包砒霜,爽死那帮孙子吧? 这老胡戾气十足,显然是因为小六子的死,对于黄泉引这帮人恨之入骨,而那老霍却是清醒得很,说道:“都跟你说了,无论是那个什么大司马,还是那几个阴阳怪气的贝爷、总管,人家都自带厨子,你真的要毒,估计死的也就是那帮泰国人,而咱们这儿的小虾米而已,到时候咱们跑不了,有的是人治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找到四季豆,拿去厨房吧,那个厨娘去柴房拿柴,很快就会回来了。” 老胡给劝住了,戾气却不减,骂骂咧咧:“妈的,真的是不信我们啊,连烧火用的木柴,都自己去选……” 两人大概是找到了四季豆,发了几句牢骚之后,又离开了去。 我听到,终于明白了肥花的身份。 黄泉引的御用厨娘。 这…… 她并非无关紧要的人,也就是说,她的失踪,应该不可能持久太久,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她的,所以我的时间,也很有限,必须赶在肥花被发现之前,我得找到马一岙。 好消息是,那帮人还没有转移,马一岙也没有转移。 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人,在地下室。 ******** 小佛说:大年初一来拜年,小佛祝大家狗年快乐,万事如意,大吉大利,晚上加更。 第二十三章 遗老暴戾局凶危 人在地下室是没错的,但问题在于,那一大帮子的人,可都在地下室。 我该怎么进去? 我要是能够一个打八个,那么事情也就是简单了,但问题在于,别说长戟妖姬,就算是那个什么四大贝勒,单独拎出来一个,我都够呛,所以当下之事,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那两厨子也说了,这帮人是准备吃饭的,吃完了饭,立刻就转移,而他们做的,是给下面人的,长戟妖姬和内廷的那帮人,是吃肥花做的饭。 而肥花人被我打晕在了柴棚里,这事儿很快就会被发现,事情一闹起来,我就有机会摸到地下室去。 而到了那个时候,我能不能绝地反击,就凭天意了。 我小心翼翼地摸出了库房,往外面望去,旁边是厨房,里面有腾腾热气和饭菜的香味传递而来,还有喧闹嘈杂之声,而另外一边,则是长长的走廊。 我知道此刻其实十分危险,但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外走,如此走过一截路,瞧见拐角处守着两个人,正一边抖腿,一边抽烟呢。 其中一人,似乎有所感应,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我赶忙缩头,退了回去,而就在这时,仿佛从另外一边走出一人来,冲着这两人怒声吼道:“你们两个混蛋,知道这是哪里么?不知道大司马最讨厌人抽烟么?罗胜的手下,这么没规矩么?”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皮老狗,我们富民果园,用不着你来喧宾夺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落下,紧接着最先训斥人的那个男人恶声骂道:“你们富民果园?知道你们老大罗胜是谁的手下么?黄泉引,你们老大罗胜是在香堂里拜过香、盟了血誓的,此生入了黄泉引,一辈子都是黄泉引的人,身家性命,包括你们这些小杂鱼,都是,懂不懂?而我皮老狗,可是胡建分舵的舵主,管管你们这帮游兵散勇,有问题么?马勒戈壁,喧宾夺主,你他妈的还挺会拽词的嘛——这么能,你倒是写小说去啊?” 他破口大骂,那被打的人也是一肚子的怨气,怒声吼道:“罗胜老大入了你们黄泉引,但老子没入——嘿,你个乌龟养的,老子白华不干了行吧,去你娘的……” 那人大声吼着,仿佛要转身离开,却没想到那皮老狗冲将上去,将他擒了下来。 这个自称“白华”的男人拼力反抗,不过正如皮老狗所说的,他不过是小鱼小虾而已,如何能够敌得过一舵之主呢,当下也是给三两下就按到在地了去。 我探出头去,瞧见白华旁边那人,一直在劝一个秃头汉子,大概是求他手下留情,而那白华却是个硬性子,即便是被制住,也毫无惧色,破口大骂起来。 他骂了几句,从楼梯那边走来一人,那人跟先前的那硕根一样打扮,长袍马褂老鼠尾,不过年纪小一些,长得白白净净的。 不过那人一开腔,音调颇为别扭:“怎么了这是,吵吵闹闹的,让俺们家小姐很不高兴呢。” 原本怒声呵斥手下的皮老狗瞧见这人,赶忙爬了起来,一股低眉顺眼的样子,赔笑着说道:“福祥贝勒,打扰到您了,对不住,对不住……” 那福祥贝勒鼻子里哼了一下,说打扰到我有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是打扰到我家小姐了——到底怎么回事? 皮老狗赶忙道歉,说对不住,对不住,教训手下呢。 福祥贝勒眉头一挑,说教训手下,那就拉远一点啊,不知道小姐在下面审人么? 皮老狗拽着地下的白华,说好,好,我这就走。 他在手下面前气势汹汹,然而在这福祥贝勒面前,却当真如同一条老狗般驯服,让人惊愕,不过想来也是这什么福祥贝勒的威势所致,就连刚才满口恶语的白华,也如同小白鼠一样,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而就在这时,那福祥贝勒突然说道:“慢着,我刚才听说这小子说他不干了,要走?” 皮老狗虽然刚才教训手下的时候颇有些狗腿子,但这个时候,却懂得维护起属下来,一脸讨好地说道:“哎,那说的都是气话来着,当不得真的——您忙您的,我这就将这狗贼给拖走,可不敢耽误您……” 他说着,作势就要将人给拉走,结果福祥贝勒却开口说道:“慢着,我问他话。” 说完,福祥贝勒看向了白华,和颜悦色地说道:“怎么,觉得黄泉引不太好,对吧?年轻人,起来,跟我说实话,我们都是讲道理的嘛,你说对不对?” 他笑起来,很像那满脸慈祥的老太太,然而那白华却仿佛瞧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不是,我……” 他话都说得不完整了,而那福祥贝勒瞧见他的模样,嘴角轻轻一撇,冷冷说道:“敢做不敢当,废物!” 说罢,他的手指一弹,却有一颗铁弹子从他的指间射出。 噗…… 那铁弹子射入了白华的额头上,那个男人双目一睁,下一秒,居然就朝着后面轰然倒下,再无声息。 谈笑之间杀人,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不但与白华一起的那人吓得浑身直哆嗦,就连皮老狗也吓得够呛,往后退了两步,方才说道:“福祥贝勒,这,这……何至于此?” 福祥贝勒脸上那洋溢的笑容骤然收起,随后他盯着皮老狗,缓声说道:“皮舵主,虽说我黄泉引在内地的势力,也只是近些年才发展的,管理不足,但你的表现,着实是让我有些不太满意,这下面的人员,实在是太散漫了……” 被这般质疑,那皮老狗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然后赶忙解释道:“福祥贝勒,这人是罗胜的手下,他加入我们黄泉引不久,手下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管理,我、我……” 福祥贝勒摇头,说我不是怪你,只是想跟你说,管理手下,得恩威并重,咱们是谁?咱们是夜行者,是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物种,这些人在我们的面前,就跟猪羊一样,你不要被俗世间的价值观蒙蔽双眼,你得站在超越人类的角度看待一切,只有这样,你才能拥有足够宽阔的视野,知道么? 皮老狗不敢辩解,低头说道:“是,是,福祥贝勒您教训得对。” 福祥贝勒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将这家伙处理一下,另外问一下厨房,什么时候开饭?吃完我们准备撤离这里来。” 皮老狗慌忙点头,说好,这就去。 他连同旁边的人将地上那白华的尸体给拖走,而我则将自己藏在转角处,瞧见那福祥贝勒朝着这边走来,我赶忙退后,身手推了第一个门,发现锁住了,我来不及砸锁,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嵌在门框那儿,使劲儿收腹。 这样的藏匿,基本上在过道尽头,一眼望不到,但如果有人走过来,就一定能够发现我。 我屏气凝神,耐心等着,想着一旦那个家伙朝着这边走来,我必然要先发制人,将那个暴戾的福祥贝勒给制住,否则要是给了他反应时间,我说不定就给拖在这儿了。 只不过,不管如何,我想要秘密潜入的计划,就都变成了泡影。 好在那家伙只是望了一眼,随后就转身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反手拧住了那门锁,烛阴之力蔓延进去,结构改变,很轻松地将其打开,随后我摸进了里面去,发现是一个存放农具的房间,狭小而逼窄。 我这边刚刚进了屋子,却听到过道尽头的厨房那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我听到有人在喊:“朱娘子不见了……” 楼道口这边,有人走了出来,朝着那边喊了一声。 这人说的,不是中文,但我却能够听出来,说话这人,却是长戟妖姬。 而随后,那长戟妖姬吩咐道:“福临叔叔,你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有人应声离开,旁边有人问道:“不会出问题吧?前面的消息回来了,说老那已经死了,应该是被那个侯漠给斩杀的,其余几人,都给打昏,被警察带走了。要万一被审问出什么来,说不定会知道我们就在这里……” 长戟妖姬说道:“大陆官方,除了身处中央的天机处之外,针对修行者的地方机构不多,这边就算是得到了风声,一时之间,也凑不齐足够的人手来,问题不大,不过这个马一岙身份特殊,我刚才跟老爹打了电话,他很激动,让我们赶紧将人送回去,中途就不要太多耽搁了——船联系好了没有?” 那人回答:“联系好了,车队也准备了,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长戟妖姬又说了两句,然后催促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朱娘子一直老实巴交,应该是不会乱跑的……” 正说着,有人在远处喊道:“找到了,被人打晕在了柴棚里!” 第二十四章 地下室里激斗勇 “什么?” 听到这话儿,原本还在商量撤离之事的长戟妖姬顿时有些错愕,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边人说道:“不知道,下手很重,是被敲晕的,现在还没有弄醒过来。” 紧接着,这边传来了脚步声,仿佛有人拦住了长戟妖姬,说道:“小姐,我和福康去就行了,您在这儿继续审吧?” 长戟妖姬说道:“该审的都审了,那家伙嘴硬得很,得带回去上手段才行——我去看看吧,那朱娘子虽然人浑浑噩噩,但做饭的手艺却是没得说,自从她跟了我之后,我的嘴巴都便刁钻了,再吃别人做的饭菜,如同嚼蜡一样,她若是出了事,让我再去适应别的厨子,还真的有些困难呢……” 她说着,朝着厨房那边走去,而其余人则随着她一起,从我藏身房间的门口路过,随后渐走渐远。 我在这帮人从门前走过的时候,差点儿让自己的心跳都停住了。 只要是被发现,我绝对是没有活路。 一直等到脚步声远去,我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朝着不远处扫量了一眼,发现人都进了厨房去,我便闪身,走到了刚才的楼梯口,发现地上还有一滩血在这儿,而楼梯向下那儿,则无人守着。 我小心翼翼的往下走,从楼梯往地下室走去,发现那儿的门是虚掩着的。 我摸到了门口,探头进去,瞧见里面的光线昏暗,周围堆满了东西,而最中间,则有一盆炭火。 炭火之上,吊着一个男人,除了底裤之外,全身没有一件衣服。 伤痕累累的马一岙。 瞧见马一岙被绑得严实,吊在梁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的心一阵狂跳,随后我发现他身上插着七根银针。 那银针的长度不一,最长的一根足足有半米,从马一岙胸口透体而过,最短的,也露出体外十几厘米,而在他的脑袋上,前额、后脑勺和左脸处,分别插着三根。 这七根银针,将马一岙制得死死,完全动弹不得。 而除了马一岙之外,那炭火旁边还有一人,却正是先前肆意杀人的福祥贝勒。 那家伙在摆弄着火盆里面的刑具,那烙铁被烧得通红,随后他扬起了,对着马一岙的胯下比了过去,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小姐呢,太文明了,让你看轻了我们的手段,这事儿我认。不过刚好她走了,我来陪你玩玩——我有点儿好奇,你这金蝉子的身体,恢复能力强,是不是连鸡儿断了,也能续上?” 瞧见那炙热的烙铁慢慢靠近自己的命根子,原本奄奄一息的马一岙突然抬起了头来,死死盯着他。 他说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要我说的,我都说了,何必这般折辱我呢? 那福祥贝勒却哈哈大笑,说关于你自己的,你都撂了个底朝天,但那侯漠和秦梨落的下落呢?你别说你们分散了,没有约定碰面的地方。 马一岙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福祥贝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阴柔地说道:“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好义气啊,只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在这儿为你那兄弟担着一切,但你兄弟呢?现在说不定正在抱着美人爽歪歪呢——来吧,你再不说,我就给大家加个餐,来一个铁板唐僧鸟……” 他说话的时候,手中那烙铁高高举起,逼近了马一岙的裆部去。 马一岙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十分恐惧,毕竟这是出于男性的本能,然而随后,他却笑了起来。 因为,我已经从那虚掩的门中走了进去,如同一只灵巧而诡异的猫,一步一步,走到了福祥贝勒的身后。 我与马一岙的目光对视。 他瞧见了我。 他用生命的代价,硬撑着,不供出任何关于我的消息,而我也并没有如同福祥贝勒所说的一样,与朱雀双宿双飞,而是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来, 这才是兄弟,不离不弃。 我在那一刻,屏气凝神,仿佛将自己融入到了整体环境里面一样,我就如同这儿的一块砖、一箱货,一盆炭火。 而就是这样的融入感,才使得那福祥贝勒没有任何的察觉,而当我离他只有两米的时候,我的手朝着那家伙的脖子缓缓摸了过去,心里忍不住生出开了几分轻蔑——什么大妖巅峰,堪比妖王,再厉害的家伙,只要挡不住我的致命一击,都得死。 英雄一世,子弹一颗,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死吧! 我沉默颇久,陡然出击,想要将那暴戾的福祥贝勒给陡然击杀,却不料那家伙原本毫无感觉,却在我出手的一瞬间,手中的烙铁猛然一转,朝着我砸了过来, 滋…… 烧得滚烫的红烙铁落到了我的右手之上,而在这一瞬间,我身体里的烛阴之火也爆发了,将那热力挡住。 不但如此,那热量还顺着红烙铁一直蔓延,将那木制手柄都给烧燃了。 “啊……” 福祥贝勒大叫一声,猛然甩开了握住红烙铁的手,往后一跃,随手朝着我陡然一挥。 飕…… 我知晓这家伙的铁弹子能够夺人性命,当下也是抓着那红烙铁,猛然一挥,却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准确地将那家伙投掷而来的铁弹子给击飞,随后我将手中那玩意也朝着对方猛然一掷。 福祥贝勒一个弹腿,将那烙铁踢飞,而随后,却被漫天而来的火炭弄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是我将地上的火盆给踢了起来。 而就在对方后撤的一瞬间,我陡然跃起,掏出贴身匕首来,将吊着马一岙的绳索斩断,随后将落下来的马一岙抱住,手上并不停,匕首如游龙,将他身上的绳索给全部割断了去。 而这个时候,那福祥贝勒已经站住阵脚,朝着我陡然扑来。 他右手猛然挥出,却将地上刚刚跌落的炭火,又冲向拍飞起来,朝着我兜头落来。 我取出金箍棒,猛然一挥,将他的掌势破去之后,问马一岙,说如何? 马一岙伸手,将插在头上的三根银针取下——这过程痛苦无比,即便是以他的耐力,也忍不住嘶吼起来,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面不改色,咬牙说道:“无事,你顶着他,给我一分钟时间。” 说着话,满脸都是血的他,已经开始拔胸口处那根半米长的银针来。 马一岙急需拔掉那些插在他身上的银针,恢复修为,为了给他争取时间,我明知道对方实力强劲,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金箍棒在挥出去的一瞬间,烛阴之力就在狂涌。 因为我发现,这家伙虽然修为深厚,却有一个弱点,那即是害怕灼热之物。 要不然以他的修为,不可能会惧怕一盆火炭的。 金箍棒前挥,下一秒,我使出了九路翻云棒法之中的先锋手,陡然落到了对方身前。 福祥贝勒伸手来缠,想要空手夺白刃,却不料那手刚刚一触碰,恐怖的热力传递过去,顿时就变了脸色,往后一跃,厉声说道:“好小子,敢阴我?” 他怒声大骂着,从腰间摸出了一把软剑来,微微一抖,朝着我陡然斩来。 那软剑看似柔软,然而抖过之后,却变得笔直,我挥棍挡击,却感觉到那剑上蕴含的力量,不但雄浑磅礴,而且还多了几分阴狠诡变的气息,让人为之惊骇。 而这一剑在手,那福祥贝勒的气势也变得越发强盛起来,当下那剑光飞舞,却如游龙,不断地朝着我周身要穴击来。 这人,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剑道高手,对于这种近距离缠斗,最有心得。 事实上,这地下室地方狭小,软剑远比我手中的金箍棒要好用许多,而且此人一旦认起真来,当真恐怖,那剑尖之上,有剑气逼发,凌厉的剑气如同迸飞的子弹,所过之处,那到处一片狼藉,木屑纷飞。 我用那金箍棒奋力抵挡,震得双手发麻,而就在这时,那福祥贝勒往后一跃,双手翻腾两下,口中厉喝道:“瞧咱家这一招,飞龙观海!” 轰! 一声炸响之后,那家伙的剑尖之声,迸射出一道金光来,脱离剑尖之后,却是化作了一道面目狰狞的恶龙,朝着我扑脸而来。 那恶龙之凌厉,让人头皮发麻。 我感觉这气势难挡,忍不住回头,一把拉住了马一岙,朝着旁边滚落过去,却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炸响,那玩意落到了支撑房间的柱子上,轻而易举地将其击溃,整个房子,都朝着下方垮塌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一把拽住了我,冲着我喊道:“走!” 第二十五章 马一岙控场时间 福祥贝勒的凌厉剑气,不但将地下室的承重柱陡然斩断,而且还直接在地板上直接切出了一个缺口来。 此刻那碎石簌簌落下,砖石飞溅而起,灰尘弥漫,马一岙也终于将胸口的那根长针拔出,修为终于不再遭受钳制,这才拉着我,想要从缺口处逃离。 我此番前来,绝对不是争勇斗狠,而是救人,所以马一岙确定了修为恢复之后,立刻跟着他,往缺口处奔去。 与此同时,我也不再忌惮,将手中的金箍棒猛然灌注妖力,使得它陡然变长变粗,将那狭窄的地下室给撑破了去,把后路给堵上。 轰隆隆往下坠落的砖石将我们的后路堵住,那福祥贝勒气急败坏,猛然一剑斩来,却是破开了无数障碍,落到了我的棍子上,发出铮然之声。 而我却在这个时候,将那金箍棒陡然缩小,随后跟着马一岙往缺口处爬去。 两人从缺口处逃出,发现是在另外一边的过道尽头。 而在不远处,长戟妖姬和一队人马,已经匆匆赶来,瞧见爬上来的我们,顿时大声叫嚷着,随后潮水一般席卷,朝着我们冲来。 有人认出了我来,大声叫嚷着我的名字:“侯漠,是侯漠,别让他们跑了!” 我此刻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也是将那金箍棒伸长,然后朝着周围的墙壁柱子猛然砸去,化身成了拆迁办的小旋风。 所过之处,无数砖石落下,将路口堵住。 等我和马一岙冲出了那栋三层小楼之时,那楼都已经塌了半边去。 不过两人一冲出来,立刻就瞧见正对面,居然有人在布防,枪声大作,炒豆子一样,从四面八方交汇而来。 我和马一岙都在高研班的集训营待过,打过靶、上过课,知晓这现代武器对于夜行者的伤害,一点儿都不比正面交锋要逊色,稍不注意,一枪一个血窟窿,直接就失去了战斗力。 对方显然是着急了,所以才会选择直接开火,毕竟这地界虽然偏僻,但毕竟也是在涌泉寺的下方,太过于嚣张,终究还是会有影响的。 我和马一岙不敢往前面那视野开阔的小广场跑,只有往旁边的二层小楼绕去,准备从那儿走,然后钻进密密麻麻的果林里,到时候再逃脱升天,却不曾想刚刚走了几步,前方就出现了一人。 他与那福祥贝勒一般打扮,不过是个大饼脸。 那人手握一把点钢枪,手中微微一颤动,紧接着枪出如龙,朝着马一岙的胸口扎来,却显示出了极为高深的枪法,和刁钻的眼光。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即便是摆脱了银针的钳制,但受困破旧的他吃尽了苦头,即便是金蝉子体质,一时之间也恢复不全,故而身形多少有些踉跄,却是最好的突破对象。 那家伙一来就选中了马一岙,显然是想要拖住一人,然后再等待众人合围,将我们给击杀。 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意,当下将那金箍棒收回长棒之态,陡然一跃,作“擎天一击”,朝着那人猛然砸去。 那人举枪迎击,枪尖准确地点在了金箍棒的棒头处,一记之后,却有三下点击,一下更比一下猛烈。 第三下的力道传来,让我浑身发僵,双手麻木,差点儿就要将这棒子给扔开了去。 好强的手段。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所谓“四大贝勒”的修为差不多有妖王境界,这只不过是罗胜的臆想和猜测而已。 真正的妖王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是没有瞧见过,但大妖巅峰,倒是可期,而且这些家伙一身手段和绝技当真是实打实的,让人惊骇得很。 寻常修行者,倘若是碰到这样的家伙,还真的是有些头疼。 稍不注意,肯定就是枪下亡魂。 受到那人的强势阻击,不得不抽身后越,而这个时候,长戟妖姬带着另外两个贝勒爷,还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将我们的后路拦住。 在她身边的,还有十来个泰国人,大部分都拿着枪,除此之外,还有十来个衣着各异的人,包括皮老狗在内,则都是内地招揽的高手。 这里面有夜行者,也有修行者,总之都是冲着黄泉引权势而来的强徒。 瞧见这般的阵容,我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绝望——别说是捉我们了,就算是再来一个黄大仙,又或者白大爷,估计都不顶用啊。 这是典型的杀鸡用牛刀,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我下意识地朝着天空望去。 因为如果没有朱雀的支援,只怕我和马一岙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然而对于朱雀的出现,我心中又期盼,却又担忧,因为在这样阵容的监视下,朱雀很难找到时机介入其中,并且将我们给带走,毕竟不管是长戟妖姬,还是四大贝勒,又或者那帮带枪带炮的泰国人,都有封锁我们从天空逃离的本事。 朱雀此时如果介入的话,说不定只是又来多送一颗人头而已。 长戟妖姬带人,将我们给团团围住,瞧见我抬头望向天空,不由得冷笑着说道:“怎么,想从天空逃走?别费心了,我们在此地布有法阵,离地三十米,就有高压强电,任何人一旦飞上去,就会被直接击晕,坠落倒地……这么说,你还想飞上去么?” 啊? 听到她的话语,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还是太有威慑性了。 这会儿想来,我之前的计划,倒是太过于想当然了。 人家可是黄泉引。 我横棍在身前,盯着那个短发平胸妹,冷冷说道:“想不到我们还能够遭受这样的待遇……” 长戟妖姬带人,一步一步地围上来,然后说道:“不要妄自菲薄,你们两人现在可是声名鹊起,只不过却是踩在我黄泉引的威名而上位的,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一点,岂不是让人小觑了?另外,这样的安保,也不单纯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马一岙这金蝉子的身份,唐僧肉啊,只要是妖怪,可不都是想要分一杯羹么?” 说着这话儿的时候,她的双目之中,却是流出了一抹奇异的光芒来。 我瞧见敌人团团围了上来,之前与朱雀商量的行动方案又给限制住,心中焦急,感觉有些绝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然后走上前来,对着离我们不到五米的长戟妖姬说道:“你可以把脸上的面具脱下么?临死之前,我想要看一看你的脸。” 他说得十分柔情,深情款款的样子,让我有些意外。 而听到这话儿,长戟妖姬一愣,随后她居然伸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缓缓摸去。 什么,长戟妖姬居然带着面具? 我有些惊愕,随后才想起来,我之前认识的长戟妖姬,一直都不善言语,话很少,基本上都只是涉及指挥,而更多的时候,更是置身事外,并不参与具体的事务。 此时此刻的长戟妖姬,行为说起来,的确有一些反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回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马一岙的那张脸,这种让男人都差点儿会弯掉的脸,此刻正散发着男人成熟的魅力,仿佛有熠熠生辉的光芒一样,而他身上的那些疤痕,一晃眼之间,也全都消失不见,此刻变得白花花一片,如同古代的大卫雕像一般,充满了肌肉的线条感。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以一个男人的视角,此时此刻的马一岙,也完美得如同一幅艺术品。 而另一边,长戟妖姬终于将脸上的面具取下。 那也是一幅人皮面具,当她将其揉搓下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张清水芙蓉一般的清秀脸庞。 从模样上来看,长戟妖姬的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瓜子脸,但有点婴儿肥,加上她的短发,很像是日剧里面的女清纯高中生。 只不过,这样清纯可爱的女子,却在黄泉引中,就任“大司马”一职,这样的反差,着实有一些大。 难怪她会戴上那平实、甚至有些丑陋的面具,此时此刻的可爱面容,对她的威势形象,着实有些损毁的效果。 我心中震撼,而马一岙却认真地看着她,缓声说道:“果然,我就说能够让我心动的女孩,不可能是那般的模样,不错,不错,有没有人夸赞过你,说你像日本的……哦,算了,这样很不礼貌,对不起,我只是想说一点——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美……” 脱下面具的长戟妖姬清纯无比,然而脸确实无比严肃,冷冷说道:“你不要以为夸赞我两句,我就会得意忘形,将你给放了。” 马一岙摇头,从我的腰间摸出了刚才给他割绳索的短刃,抵在了胸口,然后淡然说道:“不,我想见一见你的真面目,与我们之间的冲突和恩怨都无关,只是单纯的好奇心而已。而且我对逃脱出去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只是想着,如果没有了我,噬心魔应该就渡不过那一劫难罢了——这也许就是我对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次贡献。好了,别了,妖姬小姐,如果有来生,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身份,坐下来,喝杯茶,聊一聊……人生!” 说罢,他将短刃,朝着自己的心脏插了进去。 第二十六章 侯漠主动求单挑 “慢着!” 瞧见马一岙竟然毫不犹豫地将那短刃,往自己的胸口捅进去,鲜血飙射,那一直板着脸的长戟妖姬顿时就变了脸色,冲着马一岙吼道:“等等,等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跟我说,一切都好商量的。” 马一岙停手,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我想娶你,这也可以?” 啊? 长戟妖姬愣了一下,眼神变得十分复杂,而马一岙却话锋一转,说道:“开玩笑的,事实上,我只是想要离开而已;不过这件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对吧?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将此刻的美好记在心头吧,我自杀而死,用不着被送去噬心魔那里,接受屈辱的安排,而你也用不着为难,考虑太多,对不对?” 长戟妖姬的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混乱,指着我说道:“你死了,他怎么办?你怎么能够弃自家兄弟而去呢?”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晒然一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都如此,更何况朋友?我死之后,他是逃是战,是生是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对吧?” 我在旁边,听到马一岙说完这话儿,顿时就明白过来。 他这是要效仿当初朱雀脱身的法子。 只不过,与当初不同的,是马一岙又加了一些筹码,首先是用“色相”迷惑住长戟妖姬,让她因为“情感”而失去冷静的判断力,随后讲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死去之后的马一岙,身体组织失去了活力之后,就不再是金蝉子体质了,而那个时候,就算是有一点儿用,但对于身受重伤的噬心魔来说,还是不够的。 正是这两点计算,以及他伪装出来、慷慨赴死的举动,让平日里运筹帷幄的长戟妖姬举棋不定,陷入了悖论怪圈之中去。 只不过,长戟妖姬“为情所困”,但黄泉引却并不是没有明白人,那个从地下室中杀出来的福祥贝勒一脸凶相地走上了前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白脸,少在这里哼哼唧唧,有本事你就自杀,你来吧,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活下来,并且生不如死。来,来,来,你试一试,我正好等你没了抵抗力,将你们给擒住,到时候,我请大伙儿尝一尝铁板唐僧鸟的滋味……” 这人是个凶残无比的家伙,对待人命如草芥,自然不会被马一岙的威胁所束缚,而其余几个老鼠尾巴也围了过来,目露凶光,冷笑连连,显然也是不信马一岙会自杀的。 他们的凶狠,将马一岙费心营造出来的温馨场景给骤然破坏了去,而陷入“情网”的长戟妖姬也陡然一醒,眯眼看向了马一岙,神色复杂地说道:“马先生,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的,抱歉。” 目的被揭穿的马一岙并不尴尬,他平静地看着周遭众人,然后说道:“诸位,该说的话,我先前都已经说了不少,但我最终还是想要多劝一句——人心癫迷为魔,魔是无法繁衍、无法定性的生命,它天生就以杀戮和破坏为最大的乐趣,喜欢操控人的生死和恐惧,是逆天而成的生灵,也是最受唾弃的存在,每一个魔的诞生,都是一场巨大的劫难,让无数生灵为之消亡,诚然,魔的确能够给诸位带来强大的力量和权力,但纵观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你可曾见到哪位魔头能够长久?不都是如同流星掠过一样么?” 他正色说着,又指向了场中众人,缓声说道:“魔的心智,与我等皆是不同,必要时刻,诸位都是会被放弃和舍离的,与其如此,不如早日弃暗投明,重归正道?” 在这危急时刻,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又宣扬起了正能量来,让众人都有些错愕。 事实上,这些道理,行当里面的人谁能不知?但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修行者、夜行者愿意投奔魔头呢?还不是因为跟随着魔头,无论是修为,还是整体实力,都能够得到飞速的提升么? 这些跟随着噬心魔的人,特别是内廷的这几位,都是噬心魔最心腹的手下,他们所做的恶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与噬心魔早已是“座主门生,沆瀣一气”,这个时候叫人悔改,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 所以只要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明白了,马一岙这是在拖延时间。 那长戟妖姬张口,刚要说话,却给旁边的福祥贝勒给拦住了,他对长戟妖姬说道:“小姐,那家伙对你施展了美男计,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继续指挥众人了,不如交由我手,你在旁边围观即可。” 他说完这话儿,旁边的几个遗老都点头,下意识地将长戟妖姬的位置给卡住。 很显然,即便是这些家伙尊称长戟妖姬为“小姐”,但内部之间的斗争却依旧激烈,并不是长戟妖姬能够统御全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长戟妖姬看起来也并非是四大贝勒他们主子的女儿。 被福祥贝勒当众剥夺权力,长戟妖姬的脸上也有一些不太好看,她冷冷说道:“老爹说过,这一次的行动,全部都有我来指挥,诸位叔叔过来,只不过是帮忙的。” 福祥贝勒却笑了,摸出了一块金色令牌来,对她展示之后,说道:“主子还说了,小姐你到底还是年轻,心不定,很容易被蒙蔽双眼,所以一旦有什么变故的话,让我来接掌指挥权,这是他老人家亲手赏赐的黄泉令,你且看看。” 瞧见这块令牌,长戟妖姬终于变了脸色,她盯着那令牌,好一会儿,方才脸色暗淡地说道:“此事我不管了,只不过,后续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你可都得承担。” 福祥贝勒收起了令牌,傲然说道:“当年金边风云,军阀混战的时候,我单枪匹马,赶赴金边,盘下两万精兵,可从来不怕什么失责。” 长戟妖姬向后退去,而远处,我瞧见肥花被人弄醒了过来,两人扶着。 长戟妖姬过去,与肥花站在一起。 这厢边,手持长枪的那个大饼子脸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你总提出来说一说,也不怕小辈笑话。” 福祥贝勒却不在意,哼了一声,说不说说老子的辉煌历史,倒是让小辈们看轻了咱们四大贝勒,直以为咱们几个,跟那硕根一样,是个伺候人的奴才了。 一个瘦骨嶙峋、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从另外一边走来,说道:“对,咱们可也是主子呢。” 福祥贝勒回过头来,瞧向了我和马一岙,冷冷说道:“行了,你迷惑的小娘们儿已经走了,怎么,还自杀不?不自杀的话,我们就来了。” 马一岙淡然自若地将胸口短刃拔了出来,鲜血涌出,滴落在了身前的地上,他却毫不在意,微笑着说道:“既然不能跪着生,那就试试站着死吧。” 他这般说着,却有另外一股声音,落入了我的耳中来:“侯子,帮我再拖五分钟。” 我一愣,刚想要回头看马一岙,他却继续说道:“什么也别问,信我,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就让你瞧一瞧,当年我师祖王子平,到底是凭什么驰骋民国江湖,被称为民国十大家的。” 马一岙的话语,就如同绝境之光,让我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拦住了马一岙,对众人说道:“诸位,听我说两句,可以么?” 那福祥贝勒已然准备上前杀人了,结果我又站了出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冷然说道:“你一个还没有觉醒的小妖,即便是拥有着灵明石猴的血脉,那有如何?小妖就是小妖,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却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金箍棒平举,然后对上了那位大饼子脸贝勒,说道:“我想说的不多,只有两句话,第一,就是我自入这行当以来,所学颇杂,但对于枪棒手段,却最为痴迷,曾追随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老师学习过,又得一前辈高人指教,心得颇多,现如今瞧见这一位也用枪,而且枪法不俗,故而心中痒痒,若不能较技一番,死也遗憾;第二,我想说的是,如果我赢了这人,你们且给我两人一小时的逃脱时间,若我输了,我与马兄束手就擒,你看如何?” 福祥贝勒听了,忍不住讥讽道:“何必费事?我们现在将你两人擒了不好,何必多生事端?” 我瞧见他并不允许,便看向了那大饼子脸,说道:“可是怕了?” 正所谓“请将不如激将”,我这般一说,那人脸上就挂不住了,认真地问马一岙,说他说的,可作得了真? 马一岙捂着胸口,那鲜血顺着指间滴落,洒成一片,听到之后,说道:“当然,我与侯子情同手足,他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 福祥贝勒忍不住说道:“福临,你别……” 那大饼子脸却对他说道:“大哥,我不会输的。” 他说得很坚定,目光之中,满是执着,那福祥贝勒瞧见,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速战速决吧。” 第二十七章 马一岙请神上身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这个道理,放到哪儿都一样,所以福祥贝勒可以怼资历远不如他、但地位高于自己的长戟妖姬,却不能对自己兄弟太过于严厉,毕竟这几人是自己发号施令的基础,如果都得罪了,只怕他手中有着黄泉令,都没有办法顺利地掌握指挥权。 毕竟他刚才之所以能够逼迫长戟妖姬退出,除了手中的黄泉令之外,还因为四大贝勒之中的另外三人,都是支持自己的。 他不能自己打脸。 所以福祥贝勒同意了大饼子脸, 也就是福临贝勒的请求,只不过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速战速决。 事实上,一边是大妖巅峰,不知道遇见过多少的大阵仗,手中有过多少的性命的黄泉引内廷高手,一等一的强者,而另外一边,则是初出茅庐、甚至都还没有完全觉醒的小妖——这样的对比,无论从什么角度,都不可能构成对等式。 即便是知道那硕根总管那老头子是落败于我手中的,但出于主子的骄傲,他们还是选择性地忽略了。 那只不过是意外,而这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泥鳅终究是放不出大浪。 那行吧,开始吧。 大饼子脸也不废话,手中的点钢枪朝着我如探穴毒蛇,陡然游来,没有一点儿温情脉脉的状态,也并不因为我是晚辈,而谦让几分。 很显然,这位叫做福临的贝勒爷虽然被我的激将法惹上,但人家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时间宝贵的道理。 人家之所以会“上当”,并不是瞧不出我的小心思,而是觉得自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将我给赶紧摆平。 就是这么自信。 铛! 长枪前扎,与金箍棒重重撞在了一起,上面传来了一股回旋不休的力量,将我双臂都给震得浑身酸麻难挡,让我知晓,对方真正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两人的水平,终究还是相差有些大。 我不由得怀念起了当初在禺疆秘境里,吞服了那蛇蛟精元时,无视于一切的巅峰状态。 那个时候,我从来都不用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恐惧,因为我有着足够的底子,与人对敌,用不着担心被别人一力降十会,将我给镇压。 不过那蛇蛟精元早已消耗完毕,成为了往事。 好在它将我的经脉给扩展许多,随后我度过第三节关口的时候,修为又增强许多,整个人的实力,也提升了不少。 要不然,按照以前的我,说不定一个照面,就要给人直接撂倒了去。 咬牙,坚持。 我为了避免马一岙被殃及池鱼,主动向前一跃,紧接着九路翻云棒法就施展了出来,此法精妙,不像是江湖寻常套路,反而类似于战阵厮杀,是那用人命历练出来的手段,而经过南华前辈的提炼和感悟,演化成了近乎于“道”的真义,此时此刻,我将其施展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符合里面的种种心境,自我救赎一样。 铛、铛、铛…… 一瞬间,我与福临贝勒交击而过,那枪棒之间的交锋也格外凌厉,铮然之声响起,激烈地如同打铁铺子,我一边试探着敌人的强悍之处,一边将自己的修为逐渐提升。 而随后,我时不时又掺杂着使出了武曲破天枪的手段来,风格陡变。 一开始的时候,那福临贝勒表现得十分强势,咄咄逼人,每一下都仿佛要将这一场比斗给结束了去,然而我却稳扎稳打,凭借着扎实的基础,以及九路翻云棒法,将那难以抵御的攻势给应承下来,而随后,我还努力通过九路翻云棒法的精妙与奥义,将场面给稳定下来。 这九路翻云棒法,当真是精妙绝伦,即便是我与福临贝勒之间的实力相差甚远,都能够凭借着它来弥补,使得那胜利的天平,并没有一瞬间就朝着他那边偏移过去。 而正是因为这等惊艳的手段,让福临贝勒渐渐就生出了好奇之心来,好几次的危机,被我用九路翻云的手段化解之后,他开始收敛了汹涌如潮的恐怖力量来,更偏向于快攻快打,想要凭借着手中的枪法,来与我交手。 事实上,他这样做,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一昧的狂攻猛击,即便是以他此刻的修为,也有些吃不消。 其二则是惜才,又或者说对我的这九路翻云棒法感兴趣。 这事儿就如同那学剑的人,瞧见独孤九剑一样,心中难免会痒痒,想要一窥全貌的。 既然已经确定了面前这人就要死了,何不在他死之前,瞧一瞧这旷世手段的全部呢? 枪、棒,不分家。 正是如此,使得我不得不掺杂一些武曲破天枪的手段,让福临贝勒产生出更多的疑惑来,从而手脚会放慢一些,不至于将战斗迅速结束。 毕竟,我从始至终,最初的想法一直都是给马一岙拖延时间,争取那五分钟,就是最后的胜利。 要不然,即便是我打了鸡血,大发神威,将这位大饼子脸的福临贝勒撂翻了,我们想要逃脱出去的可能,也是少之又少,几乎不存在的。 我有心拖时间,这事儿如同福临贝勒这样的人物,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优势很大,料定我翻不出什么浪花,所以才会有一定的容忍度。 两人就这般交手着,又过了两分钟,我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了,就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我的身上,让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之中,别说战胜对方,就算是保持足够的安全,都显得无比困难,我即便是实力提升了一个档次,又有九路翻云这样的手段防身,但对于福临贝勒这种老牌高手而言,终究还是太过于稚嫩了。 渐渐的,我的身上就已经出现了一些伤痕,尽管这些伤痕不大,每一次在至关重要的时候,都被我避开,但随着时间的累积,我开始落入下风。 而高手交击,一旦陷入下风,是很难翻盘的,对方的优势一点一滴地累积,而我则手忙脚乱,每一下的抗击,都变得无比复杂和艰难。 铛、铛、铛…… 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而福祥贝勒显然已经不满意这样的进度了,在不远处出声提醒道:“老三,速战速决,速战速决——对付这样的毛孩子,你都需要用这么久的时间么?这事儿说出去,你就不怕被人笑话,抬不起头来?” 他的催促让略显有些沉默的福临贝勒越发凶狠,那点钢枪在一瞬间,却是化作了万道银芒,朝着我兜头罩来。 那等威势,让人心中震撼,不过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抵御。 惊澜。 长棒横扫,迸发出绝境求生的惊人勇气,两人再一次交击之时,那福临贝勒的气势陡然狂增,却有浓黑之色将他周身笼罩,仿佛陷入一个吞吐不定的黑洞之中去,而那黑漆漆的空间里,陡然一枪,却是朝着我的胸口扎来。 那高速一枪,看似平平无奇,然而却带着恐怖的螺旋气劲,枪尖周遭的空间,气流不断旋转,将空间扭曲、撕扯和碾碎,让我整个人都无法动弹,更是闪避不得。 这意境,却与九路翻云里面的“风云动”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这是大成之境,的确能够影响空间和人之间的联系,而我却终究达不到那种控制全场的境界。 我没有别的办法,唯一的出路,就是与他正面刚枪。 然而我终究抵不过对方,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梭哈,一招之后,全盘皆输。 原来,人居然能够强到这个份上。 真正拥有着强大实力和杀戮经验的人,是可以完全掌握节奏的,所以之前的时候,对方只不过是陪我玩玩而已,想要窥见九路翻云的全貌,而此刻,在福祥贝勒的催促下,再加上即便是交手,也未必明白九路翻云的奥义,所以他骤然的变化,却是将场中的主动权,陡然扭转,直接要置我于死地。 强! 事到如今,我也终于不再留手,当下也是用那烛阴之火,猛地点燃了我的血脉之力,烈焰浮现于我的周身,金甲浮现的一瞬间,我向前猛然冲去,金箍棒与对方的点钢枪陡然相撞之后,我浑身狂震,口吐鲜血,整个人的经脉都接近于溃散,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与福临贝勒扑在了一起,身上的烈焰将他也给灼烧起来。 我要将自己,也当做一件武器。 两人在地上翻滚着,那福临贝勒给我搏命的攻击给弄得嗷嗷直叫,而两人翻滚之后的下一秒,他周身的黑雾陡然一敛,然后整个人化作了一条巨大的蝎子来,巨大的尾巴猛然支撑,朝着我陡然戳来。 那强横的身体里涌现出来的力量,让人惊骇,而我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的手段猛然击中,整个人腾空而起。 而那福祥贝勒瞧见,猛然挥手,喝道:“胜负已分,不必再等,上!” 他一声令下,众人向前,而就在这个时候,筹备许久的马一岙突然大声喝道:“……一声涌永宁,全家伙龙虎;有此圣灵咒,万魔成束首;太上吕帝君,急急如律令!” 第二十八章 剑法如神是吕祖 这段咒文,显然不是临时掐出,而是经过很长时间的酝酿。 马一岙让我帮忙拖住五分钟,并非只是虚言,随着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的出口,我感觉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阵凝滞,紧接着周遭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并且向着马一岙整个人坍塌了下去。 就仿佛黑洞,将一切都给吸收一般。 我在地上翻滚着,朝着马一岙望去,瞧见因为受刑、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底裤的马一岙,却是活生生地用那鲜血,在自己的身体上面涂抹出了一种古怪的花纹来,这种花纹乍一看十分随意而自然,但认真打量,却发现里面居然藏匿着无数的玄妙与奥义。 要知晓,这是马一岙在众目睽睽之下弄出来的,他先前的战斗力低下,但凡被人瞧出一点儿破绽,就有可能会被阻止。 如此不声不响的动作,着实困难。 而除了自己的身上,马一岙还在地上弄出了一大圈的阴阳鱼图案来,那是用鲜血直接淋出来的。 按照马一岙先前的伤势,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一片,显然是在刚才那危急时刻,通过自残身体喷溅出来的。 这血是什么血? 马一岙可是金蝉子体质,通俗的说,也就是唐僧血。 里面蕴含的力量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为了这一下,马一岙也是竭尽了全力。 人,不是逼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这么拼的。 我们此刻,走投无路。 轰! 当我凝视马一岙的那一瞬间,他脚下的圆圈血阵陡然间冒出了金光,那金光浮现的时候,一片炫目的金黄,而随后,又化作了万道多彩佛光,无数雾霭和光环浮现,将他整个人都给笼罩,而在天空之上,却是浮现出了一大片祥云来。 那祥云仿佛连同头顶的亿万苍穹,以及漫天繁星,穿越无数光年的距离,落到此处来。 随后,一道无端恢弘的声音突然响起:“谁人唤吾?” 那声音,乍一听,仿佛天空之上落下,如同滚滚阵雷碾过大地,然而随后,我发现这只不过是共鸣而已。 真正的声源,却是从马一岙的胸中发出。 而随后,马一岙却开了口,朗声说道:“弟子马一岙,师承王朝安,师祖王子平,如今遭遇群魔刁难,妖魔作乱,无力维继,还请吕祖帮忙,赐我神力,借以除妖荡魔,还世间以清平,给天地以颜色!” 先前那一句,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和神性,让人听了,自惭形秽,恨不得伏地便拜,并非是马一岙的声音,而这一句,方才是马一岙说的话。 但事实上,在旁观者看来,无论是前面提问的人,还是后面回答的人,都是马一岙一个人在弄的。 我瞧见这情况,心中有些惊骇,终于知晓马一岙在干什么了。 请神上身。 这事儿我与马一岙曾经有专门聊过,从道家而言,这是一种恭请神灵降临于本体之上,从而让自己在短时间内获得超越凡尘俗世力量的一种手段,它需要虔诚的信仰,以及一定的诀咒法门,笃信者觉得这是去往另外一个世界先祖的力量,然而马一岙却对我说,先祖或许有灵,但真正修身成仙之辈,并未有得到过佐证,太过于虚无缥缈,不足以信。 他更愿意将这种手段,称之为一种自我催眠,又或者说万物有灵,而灵,又非鬼神。 这一套理论我和马一岙讨论过多次,他屡屡表现出批判和反省的态度,一度让我认为他对于这种事情并不相信,甚至有一些抵触,却不曾想,此时此刻,在这绝境时刻,马一岙却毫不犹豫地使了出来。 这事儿的确是过于虚无缥缈,旁人瞧见,忍不住乐了,那福祥贝勒冷笑连连,说又在这里装神弄鬼?呵呵,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么?上,上,上,拿下这两个小杂种! 众人应声而上,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胸口一股气陡然喷出,一声清喝道:“如此,允了!” 这话儿一落,笼罩在马一岙身上的金光顿时就凝如实质,我瞧见一个潇洒的青衣道人浮现在了马一岙的上空处,差不多有三米多高,随后陡然往下,附着在了马一岙身上去,将他整个人变得青蒙蒙的,原本玉树临风的相貌,莫名就多出了几分出尘之气,仿佛那历经凡尘俗世的道人一般。 而双目之中,充满了大智慧,以及对于这世间的怜悯。 而这时,一众黄泉引的狂徒已然冲将上来。 我刚才与福临贝勒交手,竭尽全力,虽然将时间给拖住了,但最终却还是因为实力差距,使得最终落败。 不但如此,我还遭受重创,滚落在地,而即便是勉强爬起来,但是在这四大贝勒的兵锋之下,却还是难以坚持许久,而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抓住了金箍棒,准备最后硬拼,却不料那浑身冒着青光的马一岙猛然一伸手,却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给卷着,将我一送,腾空而起,最后落到了不远处的三楼楼顶上去。 我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身子落地的时候,居然还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给承托住,让我没有硬着陆。 而另外一边,将我送走的马一岙也与一众黄泉引高手交起了手来。 负伤被擒、勉强逃脱的马一岙,此时此刻,算得上是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那把玉质折扇也不知道给收到了哪里去,反观他的对手,四大贝勒之中,福祥贝勒手中一把软剑,福临贝勒虽然化作半人半蝎,但手中还是拿着一把点钢枪,另外一人,手中一把厚背黑铁刀,再有一人,手中则是一根九节鞭。 每一样武器皆非凡物,上面弥漫着浓郁的灵气,用行当里面的话来说,这些玩意要么是凝炼出来的法器,要么是杀人无数的凶兵。 而不管是什么,都远比马一岙的双拳要占尽优势。 而除了四大贝勒,围攻马一岙的还有那个默不作声的无须老者,另外还有几个泰国人,以及几个国内的夜行者高手,这些人有的手上有锋利的兵器,而有的人则直接拿着火器,伺机而动。 除此之外,胡建总舵的负责人皮老狗,则带着另外几人才,朝着我这边围了过来。 除了不远处观战的长戟妖姬和一脸惊恐的肥花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快速运转了起来,表现出了高效的专业实力来。 然而面对着这般高效而凶狠的黄泉引,马一岙却是脸色平静,左脚前移,走入了人群之中。 唰! 他一个简单至极的错身,避开了福临贝勒陡然扎来的点钢枪,那锋利枪尖离他的左肋骨,只差分毫,而随后,马一岙撞入福祥贝勒舞出来的一大片璀璨剑花之中去,右手缓慢前伸,最终停住。 他的手停住,福祥贝勒的绚烂剑花,也同时打住,万剑化百剑,百剑化一剑。 化繁为简,只有一剑。 那一剑,停在了马一岙的两指之间,纹丝不动。 啊…… 福祥贝勒为人倨傲残暴,却是因为一身的修为和本事,此刻被马一岙双指定住手中软剑,却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羞辱,口中陡然厉喝,迸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来,想要将那软剑再次舞动,翻滚如龙。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大家伙儿的眼前一花,那把剑,却是落到了马一岙的手上去。 没有人知道这剑,是怎么落到马一岙手上的,就算是全神贯注盯着场间变化的我,在那强化神通的目力之下,也没有打量清楚。 而随后,还是先前那种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声音浮现:“剑,不是这么用的——你的剑,太花哨了,我来教你。”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有些好笑。 事实上,福祥贝勒剑法的凌厉,我们刚才在地下室就已经有领教过了,我听说这世间练剑的修行者颇多,剑仙一脉的传承者和仰慕者,不知凡几,仿佛修行者不用剑,都有些落伍,但能够将剑气逼发出来的人,却少之又少。 万中无一。 一番剑舞,我旁边那整栋楼差点儿都要塌下,这代表着他福祥贝勒的实力,也是他接受全盘的底气。 此人的实力,可以说算是黄泉引众多高手之中的第一人。 然而马一岙却说,要教他剑法? 这是要激怒对手么? 我站在果园唯一一栋没有受到损伤的三层小楼顶上,尽管皮老狗已经带人朝着我冲了过来,却并不在意,而是认真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主战场。 紧接着,我瞧见马一岙用那软剑,精确地点开了一把高速旋转的点钢枪,和一道舞出炸响的九节鞭,随后陡然一振,于乱军丛中,铁骑突出,剑尖斗转,落到了福祥贝勒的胸口处。 简单、直接、明了,仿佛非常随意的一剑,但那剑法出众的福祥贝勒却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这一剑,直接将我视之为顶尖高手的福祥贝勒,戳成了毫无抵抗力的傻子。 大道至简,剑劲吞吐。 当瞧见福祥贝勒整个人因为遭受重创,腾空而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吕祖,这不就是剑仙一脉的顶尖大神,吕洞宾么? 第二十九章 什么叫做蜀道难 吕洞宾,道教主流全真派祖师,字洞宾,道号纯阳子,自称回道人。 这位老大是道教中的大宗师,目前道教全真派北派(王重阳真人的全真教)、南派(张紫阳真人)、东派(陆潜虚)、西派(李涵虚),还有隐于民间的道门教外别传,皆自谓源于吕祖,他老人家原为儒生,40岁遇郑火龙真人传剑术,64岁遇钟离权传丹法,道成之后,普度众生,世间多有传说,被尊为剑祖剑仙。 当然,民间传说中的八仙之中,吕老大也是名列其中的。 尽管马一岙反复跟我强调过,古来的神仙圣贤皆寂寞,不可能存留至今,但他们既然曾经存在于世,万人敬仰,无数人记住,生而有灵,而如果这灵存在的话,也就是说马一岙请灵上身,来的是那位真正的吕祖吕老大,即便是一丝一缕,并不齐全,那么他说来教福祥贝勒用剑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话和妄语。 人家是真的有本事,而且是真的强。 青光笼罩之下的马一岙充满了出尘之气,手中抓着夺来的软剑,竟然能够在无数攻击之中,找到一缕破绽,将场面直接控制住,让那修为顶尖的福祥贝勒难以躲避,胸口中剑,顿时腾空飞起,厉声惨叫起来。 而他这一下,也仿佛惹了众怒,其余众人一拥而上,各施绝学,想要将马一岙给拿下。 说起来,即便是有着吕祖附体,但马一岙终究也只是一个人,也有照顾不及的时候,所以只要能够找到一丝机会,就很有可能将此人拿下,乱马分尸。 这估计就是那帮人的想法,却不料马一岙一人一剑,却如游龙一般,即便是敌人汹涌,却也毫不在意,单枪匹马,长剑如林,不但逼退周遭强者,而且还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受了剑伤的福祥贝勒身上,继续进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拿。 我瞧见马一岙那在人群之中如龙的身姿,心中的热血顿时翻滚不休,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好强,好强。 大丈夫当如是也,又何须苟且营生? 快哉! 我被马一岙,又或者吕祖,那一人掌控全场的超卓手段给刺激得热血沸腾,当下也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就连身上的伤势,也在呕出几口又黑又硬的老血之后,轻松畅快了许多,瞧见皮老狗带着六七个江湖高手涌上了楼顶,前来对我进行捉拿,不但不惧,反而多出几分欣喜来。 我提起了沉重的金箍棒,身体里又莫名涌出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灵明石猴。 这帮人,有的是走楼梯,有的则是直接攀着外墙窜上来的,各有手段,而抵达的前后时间不一,正是这样前前后后的落差,让我反而拥有了与之对敌的基础,当下也是扬起了手中的金箍棒,陡然上前。 能够被黄泉引招揽而来的修行者、夜行者,就算是没有当初那东兴十八罗汉的水平,但也都还是很不错的,有的人,甚至还达到了当初我们在霸下秘境中遇到的赣西新锐邱文东的水平。 尤其是那个皮老狗,一身修为旁边,却是不弱于东兴十八罗汉中排名前列的人物。 当然,也只有这样的人,方才能够担任胡建分舵舵主一职。 而这些,我都用不着与其交手,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够通过望气分辨出来。 火眼金睛,那是传说中的手段,但我这个经过失明危机而变异出来的神通,却也有着相同的功效。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不过是战。 铛! 我站在果园这几栋建筑物中,唯一仅存的三层小楼天台上,手持金箍棒,目光从不远处的主战场收了回来,已经有人攀墙而上,落到了我的不远处,随后双足一蹬,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来。 这帮人以为我已经在刚才与福临贝勒交手的过程中,受到了重伤,此刻过来擒我,不但乜有风险,而且还是大功一件。 这种顺手捡便宜的事情,实在是一桩好生意,所以这帮人越发的踊跃和积极,却不曾想我此时此刻,被马一岙给刺激得战意浓烈,就算是实力削弱一些,不复巅峰,但杀意和意志,却已然堆砌到了极致。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知道《蜀道难》么?正所谓“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老子就让你们知晓,什么叫做“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我这一棒子过去,将一个冲得最急,毫无防备的家伙,直接像打棒球一样给砸飞。 那家伙是个夜行者,所以身体倒也硬实,金箍棒敲过去的时候,却如同敲在钢铁之上一样,不但发出硬响,而且还有回声,嗡嗡嗡,人成一条直线,滑落到了另外一边,直接撞破了围栏,摔倒了下去。 我没有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因为其他人也已经跃上了天台来。 这些人里面,最让我为之忌惮的,是一个只有一米六身高的泰国人,那家伙是个厉害角色,一爬上来,立刻将手往后腰摸去,紧接着掏出了一把黑黝黝的手枪来,朝着我这儿瞄准。 我虽然有满腔的壮志豪情,但也不是那种能够正面肛子弹的狠角色,当下也是一个箭步,躲到了水塔后面去。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那水塔有子弹射入,发出了沉闷的回声,而我听到七声枪响之后,提着金箍棒就冲将出来,朝着那泰国人的方向冲去。 我冲得快,那泰国人换子弹的速度也是飞快,我还没有冲到了他的跟前,那家伙却是已经换好了弹夹,再一次抬手。 不过他没有机会再一次扣动扳机,不但是因为我面前出现了好几个敌方高手,而且还因为金箍棒在那一瞬间变长,陡然增长了一丈多,那陡然迸发的速度就像出膛的炮弹,将那人的胸口给戳破,一下子就钉在了地上去,一动也不动。 这金箍棒的表面虽然覆盖了一层息壤,但内里的炙热温度,却如同那炼钢炉子一样。 泰国人被透体而过,里面的温度迅速传递,使得他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与金箍棒接触的地方,则变得一片焦黑。 这个泰国人,或许在以前的时候,曾经是个呼风唤雨的硬汉或者豪雄,然而在这儿,此时此刻,却没有翻起一点儿风浪,就直接没有了生息。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当然,这并非是战斗的终止,而不过是一场小插曲而已。 在随后的时间里,我将金箍棒陡然抽回,化作寻常大小,然后一根棒子上下翻飞,将一众上前来围殴我的黄泉引高手给抵住,不但如此,我还显得十分凶悍,正所谓棍扫一大片,单戳三两人,我不但防住一众人等的攻击,而且也并不保守,一旦有机会,就会倾尽全力、拼着受伤的风险去击杀一人,而就算是无法击杀,我也尽可能的重创对方。 我运用的,当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原理,而是毛爷爷的《论游击战》。 这是以弱敌强的一门宝典,其中有十六字真言,正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翻译过来,也就是说——老子现在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但是你也拿我没办法。 不但拿我没办法,而且我还能够让你焦头烂额,软刀子捅人,让你一点一点丧失战斗力。 我尽可能地杀伤敌人的战斗人员,一番周旋之后,能够站在我面前的,却只有两人,而其中一人,还是那胡建分舵的舵主皮老狗。 当然,为此我身上又多出了几道看似狰狞的伤口。 一番酣战之后,我气喘吁吁,脚步都有些轻浮了,提着金箍棒,死死盯着皮老狗,而皮老狗并非什么意志坚定之辈,被我这般满是杀意的盯着,有些心里发毛,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鸣哨声响起。 听到这个,皮老狗仿佛得到了台阶下,手一挥,居然指挥着手下,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天台。 我已经拼尽全力,此刻即便是想要留人,也有些乏力,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人,或者从楼道撤离,或者翻身下了天台去。 我心中不解,快步走到了楼顶边缘,放眼望去,发现马一岙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还有几人受伤,马一岙正在对一人穷追不舍,而这个时候,在外围处,却涌来十几个人。 这些人有一半是穿着黄色僧衣的沙门弟子,而还有一些,则有着各色着装,看上去实力不弱,而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人,我却是认得的。 中州大侠邹国栋。 第三十章 事后各做鸟兽散 说句实话,中州大侠邹国栋与我的关系,算不得有多好。 事实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邹国栋的话,恐怕也不会有多么喜欢那个曾经落我面子、踏着我的名声上来的家伙。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中州大侠近年来是一直积极靠拢官方的民间高人,他虽然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并没有正式加入体制之中来,但对于官方的请求,还是无法拒绝的,而正因为如此,使得他终究也无法拒绝这一场救援行动。 当在三楼天台上瞧见率先而出的邹国栋时,我内心是狂喜的,也知道李洪军到底还是没有放弃我们。 又或者说,天机处并没有对我们置之不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协调出了这么多的人手,前来救援,足以证明了天机处的重视程度,而这一切,想必也少不了李洪军在背后穿针引线,推波助澜。 这样的力量,或许硬碰硬起来,未必能够拿这些黄泉引的高手有办法,但他们的出现,显然这是一个信号而已。 它代表了其他势力,特别是官方势力的介入。 这才是黄泉引最害怕的。 后续的大部队力量,一定还在集结,而黄泉引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一些修行者而已,他们在此时此刻,并不足以与官方的力量正面交锋。 所以在中州大侠率领着一众人等,杀入此间的时候,黄泉引也在第一时间撤退了。 这些人有的遁入林中,有的跑进屋子里,总之就是一哄而散,四散而逃,马一岙追着那恢复人身的福临贝勒,刚刚追了五十多米,突然间甚至一个踉跄,就跌落倒地了去,我瞧见不对,赶忙从三楼攀爬着那水管而下,随后飞快地赶了过去。 等我赶到马一岙身边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而福临贝勒则人影无踪。 我将马一岙扶起来,瞧见他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全身虚弱无骨,一点儿都不受力,很像是我之前耗力过度的样子,这才知晓,刚才在他体内肆意纵横的吕祖,恐怕也是时限已到,离开了去。 我扶了好一会儿都扶不起来,只有将他给平躺在地上,然后开始掐人中。 结果同样是没有效果,而这个时候,邹国栋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他怎么样了?” 我回头瞧了他一眼,说刚才请神上身,然后脱力了。 邹国栋走上前来,对我说道:“我来……看看?” 我点头,他便走了上来,先是将手按在了马一岙的脖子上,用右手食指轻轻拍了两下,随后又按了一下马一岙的心脏,随后不经意地说道:“请的,是那尊神?” 我刚想回答“吕洞宾”,然而却瞧见邹国栋的眼神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不敢看我,顿时就留了点心思,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个?你也知道的,我入这行当,并不算久。” 听到我的话语,邹国栋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先前在高研班组织的考评测试上,我曾经以“一招之数”赢过他。 尽管那是在种种的规则限制之下,但对于邹国栋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而我此刻又“强调”自己只是初学者,着实有些刺耳。 不过他的涵养还算不错,并没有拉下脸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他只是脱力了而已,我这里有一份养气的丹丸,给他喂下之后,歇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他从随身的腰包之中,掏出了一个碧绿色的小葫芦瓷瓶来,打开瓶塞之后,倒出了一颗墨绿色的丹丸来。 为了避免我误会,他将其倒在左手手心之上,先示意我打量一下。 他这般的讲究赢得了我的好感,我点头,说喂吧,那邹国栋方才将这带着薄荷与陈皮香气的药丸捏着,随后又撬开了马一岙的嘴巴,让其吞服而下。 我看着他弄完,然后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邹国栋说十五个,有八个是西禅寺的法师,还有几个,则是本地的名家,刚才带队追进林子里面的那个人,是我师弟张琦——我们本来在榕城参加一个玄真门前辈的寿宴,临时接到天机处的请求,就赶过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地说道:“谢谢。” 邹国栋说客气了,我们这儿只是先锋,有关部门也会陆续赶到的,只不过以我们此刻的力量,恐怕是捉不到太多黄泉引狂徒了…… 我想起一事儿来,说我直说在涌泉寺附近,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邹国栋说道:“我们在外面碰到了秦梨落秦小姐,是她告诉我们你在这儿的,得亏是她帮忙指了路,要不然我们未必能够及时赶到……” 啊? 我愣了一下,左右打量,说唉,她人呢? 邹国栋说道:“哎,对啊,她跟我们一起过来的啊,怎么人不见了?许是去追人了吧?” 我听到他这般说,心中依旧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比起去追那帮极度危险的黄泉引凶徒,朱雀更应该赶过来与我们相见才对,毕竟刚才的凶险我是亲身经历过的,稍微有点儿差池,我们估计就要阴阳两隔了,朱雀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她怎么可能不过来确定一下我们的安危就离开呢? 不过即便如此,我因为太过于疲惫,也没有办法去找寻,只有选择相信他的说法。 邹国栋叫来两人,守住我们,随后则搜查去了,而没过多久,有十几辆汽车行驶而来,有警车,也有白色车牌的汽车,随后还有全副武装的武警赶到,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悠悠醒来,瞧见周遭这热闹的场面,问道:“有关部门的人来了?” 我点头,说总算是到了。 马一岙想爬起来,结果手一撑,人却软了下来,我赶忙将他扶住,说没事儿吧? 马一岙苦笑,说没想到这法子如此霸道,要不是我的体质恢复,只怕要精血竭尽而亡了。 我想起他刚才以一敌“百”的威势,忍不住赞叹道:“你刚才请来的,可是吕洞宾吕祖?简直是太厉害了,只一剑,那嚣张跋扈的福祥贝勒就完全没有脾气了,随后你还追着那帮人砍,简直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吊炸天啊!”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疼痛至极的样子,好一会儿方才缓解一些,问道:“福祥贝勒死了?” 我点头,说死了。 刚才黄泉引一哄而散,留下的那具尸体,却正是黄泉引临时的指挥者福祥贝勒。 马一岙,或者说刚才附身其上的吕祖,受限于马一岙的身体,即便是实力大增,也不能横扫一切,所以才会枪打出头鸟,将目标集中一人,而受到这样的针对,福祥贝勒就算是有滔天本事,终究还是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马一岙又问:“其他人呢?” 我说逃的逃,散的散,我刚才也有些脱力了,所以没有来得及追。 马一岙点头,说穷寇莫追,再说刚才你给我争取时间,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咱们这一次,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我说只是……我刚才瞧见肥花了。 “什么?” 听到我的话语,马一岙十分惊讶,问我道:“肥花,在哪里?” 我说你没有看到了?她刚才跟长戟妖姬站在一块儿的…… 我将潜入此处时遇到肥花的事情跟马一岙一一说来,听我说完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是说,肥花她现在是长戟妖姬的御用厨娘?而且看样子长戟妖姬还很重视她的样子?”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问道:“长戟妖姬知道肥花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么?” 我摇头,说不确定,而且看上去肥花好像跟王虎一样,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听着我说的话,马一岙痛苦地抱住了头,很难过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有站在旁边陪着,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从那情绪之中挣脱出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命啊。” 我瞧见他想开了一些,又与他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来,简单聊过之后,我问他,说你请神上身的时候,人是清醒的么? 马一岙点头,说对,是清醒的,只不过并不能掌控身体,就好像……好像看电影一样。 我问:“有收获?” 马一岙说对,收获不小。 两人聊了一会儿,这时邹国栋走了过来,与我们说道:“楼里有地道,跑了许多人,我们逮到了一些,只不过都是些小角色,有人甚至连黄泉引是什么,都不知道……” 马一岙问道:“长戟妖姬抓到没?” 邹国栋摇头,说没有。 他跟我们分享了一些消息,而这个时候救护车过来了,有人过来招呼我和马一岙上车,毕竟从外观上看,我们两个的状况都有些吓人。 我们并不介意被人救护,只不过朱雀一直没有消息,很是让我们担心。 而这个时候,有一个有些稚嫩的青皮和尚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喊道:“请问谁是侯漠居士?” 我举手,说我是。 那和尚朝着我施了一礼,然后对我说道:“有一位女施主,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第三十一章 朱雀杳然无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感觉到一阵不太对劲,心中有些发虚,看着他,然后问道:“什么话?” 和尚说道:“女施主说,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所以得去看看,此一去,不知何日回来,怕你担心,所以让贫僧过来,与你知会一声,让你别着急,等事情有了眉目,她会找你的。”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跟你说话的那人,长什么模样?” 和尚简单作了形容,却正是秦梨落的模样,我有些意外,请求和尚重复一下,他并不恼,又重新说了一遍,只字不差,显然是刻意记过了的。 我有点儿想不明白,朱雀到底是碰到了什么重要事情,居然会中途离开——这行为完全背离了她当初跟我说起的承诺,于是我忍不住问道:“她当时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和尚听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忆一般,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对我说道:“正常,没有什么异常的,只是眉梢之间,有些激动和兴奋。” 我又问:“是在何时?” 和尚又答:“在尘埃落定,妖魔四散而逃之时。” 我张开口,还待再问,且想不出要问什么了,事实上我肚子里,有着千言万语想要问的,但是对于这个和尚,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我对他躬身说道:“谢谢,谢谢您。” 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随后缓缓说道:“施主客气了。” 随后,他转身离去,与其他沙门汇合。 我停在了原地,脑子里着实有一些混乱,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搞明白,朱雀瞧见了什么人,遇见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决定离开,而且还这么匆忙,连当面通知都没有,甚至忙到了随手逮了一个和尚来帮忙传话,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蹊跷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我到底还是没有想明白。 我站在了原地,好一会儿,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她一身本事,秦梨落的修为已经抵达了平妖巅峰,大妖突破在即,而加上朱雀,就算是对上大妖巅峰的夜行者、修行者,也不在话下。这样的实力,只要不是碰到少数的几个老魔头,在这华夏大地上,怎么着也是横着走的,她作为一个远古大妖意志的执行者,肯定有着许多自己的事情,陪着你我这么久,我都觉得奇怪……” 听到他的话,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说道:“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我的意思,是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至于是什么事情,她不说,咱们也别多问,既然托人带了话,说明还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所以等她忙完事情,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听到马一岙说完,我这才意识到,我们看待朱雀的角度,到底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我看待朱雀,一直把她当做了一个小妹妹,一个有时调皮,有时天真,有时又有一些担当的小姑娘,毕竟我当初见过她的意识本体,那个红裙子小女孩的模样,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但是对于马一岙来说,不管怎么说,朱雀就是朱雀,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之一,洪荒大妖,这才是她本来应该有的身份。 所以朱雀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正常的,反而落在了我的眼中,变得有些不对劲儿。 唉…… 我心情复杂无比,唯有长叹一口气,收拾情绪,与马一岙上了救护车,前往医院。 回程的路上,医生瞧见我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吓得赶紧给我戴上了呼吸器,然后又呼唤医院的急诊部门,阵势摆得颇大,结果同样作为伤者的马一岙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指挥着人员,一开始的时候随车的急救医生并不服气,结果双方对了一下学历背景,又聊了几个专业问题,那哥们儿直接就垮了,知道自己遇到了学霸,顿时就退出了急救的主导地位。 学霸打扰了,不敢惹,不敢惹。 在马一岙的擦手下,我身上的伤势得到了妥善的处理,随后他还出手帮我引导体内紊乱的气息,调节呼吸,内伤外伤一并调理,等到了医院的时候,我们直接略过了急救环节,办理了住院手续,留下一帮人愣在了原地。 因为有着天机处的背景打底,所以给我们的安排的是条件不错的干部房,因为是单间,马一岙特地要求再添了一张床,让我们两人能够睡一间。 这样做,并不是我们两人的感情好,必须睡一间房,而是防止黄泉引的人狗急跳墙,再杀一个回马枪。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两人在一块儿,至少也能够相互照应一下。 参与此事的人,除了远在京城的天机处之外,还有榕城的许多部门,包括警方和军方,所以对于我们的要求,医院即便是有一些不太理解,但还是全力配合。 基本的处理妥当之后,马一岙因为耗损过度,就先睡了过去,我坚持着作了十来分钟的笔录,也困倦不已。 那个帮我做笔录的工作人员眼力还算不错,瞧见我哈欠连连,而他这边的基本情况也整理清楚,便向我告辞,说后面的一些具体细节,等我到时候恢复一些,再来补充。 我确定了一下病房的安保情况之后,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感觉困意浓烈,便也不再熬着,放松心情,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颇久,我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女人,一会儿像楚小兔,一会儿像李安安,最后她的脸凑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是秦梨落那精致美丽的脸庞,还有那娇嫩如樱桃的红唇,我忍不住吻了下去,感受着气球一样的饱满,然而当我认真打量的时候,却发现吻错了人,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正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仿佛随时都会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样…… 禽兽! 我算是吓醒了,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黑了,病房里面有一盏橘黄色的小灯,让这儿变得十分温暖。 我感觉有些口渴,想要爬起来,却感觉四肢都是一片刺痛的僵硬,这是耗损过度的后遗症。 我偏过头去,瞧见马一岙还在睡觉,他睡得很安静,只有微微起伏的被子,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越发感觉有些口渴,于是伸手过去,按了一下提示铃。 没过一会儿,没开了,不过进来的并不是医生,而是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 高研班的班长李洪军。 他推门而入,走到了我的床前来,俯身看了我一眼,说道:“醒了?” 我点头,说对。 他说哪里不舒服么? 我指着不远处的水壶,说口渴,想喝水,不过我现在有点儿动不了,浑身酸疼。 李洪军点头,说我来帮你。 说罢,他拿着白色瓷杯,去水壶里倒了点儿水,随后又帮我吹了一会儿,这才递给了我,随后还问了一句:“需要我喂么?” 我伸手过去,接了杯子,然后在他的搀扶下,半坐起来,笑着说道:“别把我当残疾人看。” 我说完,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而李洪军则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我跟前,笑着说道:“谁敢把你们当残疾人看?你们可知,这回你们可是闹大了,那几个,哪里是什么四大贝勒,分明就是黄泉引最神秘内廷之中的四大金刚,这四人,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强横一方的大人物,结果现如今倾巢而出,围攻于你们,最终却是铩羽而归——这事儿已然传出去了,整个江湖一片哗然,你可知道,别人对你们的评价是什么样的么?” 李洪军说起这话儿来的时候,显得十分热烈,甚至还有几分仰慕和激动的样子,但我却能够从他的眉梢之中,瞧见几分落寞。 这等扬名立万的事情,怎么没落到他的身上?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做过一段时间的业务,对于察言观色这件事情有些心得,未必看得出李洪军的微表情。 所以我虽然惊讶,但也没有特别的表示,苦笑着说道:“别提这些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洪军说道:“我跟着办公室的几位大佬一起过来的,这只是前锋,后续田主任也会过来——这是近十年来,境外修行势力第一次在我们的国土上肆无忌惮行凶的大事件,人手之充足、高手之繁多以及行事之嚣张,都远远超出了上面的容忍度,而且事情还涉及到了黄泉引这个恶名昭著的团伙,所以上面十分震怒,随后陆陆续续,还会有人员派驻过来,进行调查……” 我听闻,知晓上面的确是用了心,毕竟作为即将接掌天机处的田女皇都要来了,这起事件,已然升级了。 这事儿的确是好事,只不过,作为前期主角的我们,将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 第三十二章 天机处关系深浅 我们跟天机处的关系十分微妙,最开始的时候,田女皇与我们之间,有那么一些联系,这交情也许是出自于马一岙师父那里,也许是白大爷在背后说了一些好话,但随着我拒绝了田女皇,不能让秦梨落与她离开之后,大家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 李洪军代替了苏烈,成为了我们与天机处沟通的桥梁。 虽然在高研班的时候,我们与李洪军的关系算不得多么热切,但毕业之后,大家反而走动得比较频繁起来,对于这样的关系,我从始至终都认为,双方的互动,不过是利益的结合,李洪军需要我和马一岙这样强力的同学,而我们则需要与天机处有一个沟通的人员,如此而已。 真正论起私交来,无论是李安安、马思凡,还是马小龙、马小凤兄妹,甚至是久未见面的孔祥飞、董洪飞等人,都比李洪军要跟亲近一些。 我甚至更认同ad钙奶男孩唐道,而不是李洪军。 所以对于李洪军,我和马一岙或多或少都下意识地藏了一手,也充满了太多的不信任,知晓一旦需要李洪军作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出于利弊的考量,或许就会直接放弃我们。 所以对于天机处的到来,我还是感觉到不小的压力。 随后我问起黄泉引的消息来,李洪军告诉了我,在知道那帮人已经准备好船只离开后,他这边立刻与军方取得了联系,争取封锁沿海码头和航线,另外榕城出城的所有交通要道,他们都设了卡子,尽可能地将那帮人给拦截住,不过这事儿能不能成功,还未知晓。 我又问起了朱雀的消息,李洪军摇头,说秦小姐的下落,我们也在帮忙找寻,只不过目前暂时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对了,她是主动离开的,想必并没有受到控制,你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联系方式,或者预案么? 我摇头,虽然我已经强行让朱雀记住那电话号码了,但她到底会不会打来,这事儿我还真的不太知晓。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走到李洪军身边,附耳说道:“那个叫做罗胜的家伙开口了,我们掌握了那个叫做皮老狗的家伙,在榕城的几处产业,那里很有可能会藏匿着黄泉引的凶徒……”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过对我来说,想要听见,并不是什么问题。 李洪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对我说道:“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找你再具体聊一下的;对了,你说的那个叫做窜天猴的家伙,我们也在找,那家伙先前出现在了他岳母家,相信很快就能够将他给堵个正着。还有一件事情,等马兄醒过来之后,告诉他,他的私人物品,有一部分在我们那里,等他有时间的时候,找我,我带他去证物处那边签字认领。” 他简单说完,然后跟着那人离开。 李洪军出门之后,马一岙睁开了眼睛来,我瞧见,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马一岙点头,说李洪军进来的时候。 我说你都听到了?给我分析一下,天机处这边重拳出击,能不能得手? 马一岙笑了,说道:“因为种种原因,天机处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强势部门,远远不如ga、zc等几个同类性质的机构,得到的资源也算不得多,或许这种情况,会在今后得到改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它还是无法做到领导各个不同的相关部门,顶多也就是协调而已,既然是协调,那么就会又许多的疏漏,这是难免的,就算是田英男过来,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我并不看好他们……” 我对于这些朝堂的上层结构并不熟悉,所以才会征求马一岙的意见,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就由不得郁闷起来:“本以为这一次能够打击一下黄泉引的嚣张气焰呢……” 马一岙说道:“打击呢,倒不至于,但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天机处里面也有一些聪明人,一定会用它来造势,去上面争取更多的权益,而如果成功的话,或许会在几个相关的大省和地区,设立相应的快速反应机构,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黄泉引的活动空间将会越来越小,所以也很难再组织起大规模的调动,会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这些,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个啊,有点复杂。 马一岙笑了笑,说简单来说,天机处有可能再一次扩招,一部分类似于邹国栋这样有政治诉求的江湖人士,将会得到招安。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两人又聊了一些,半个多小时之后,有一个叫做徐钢的男人带着一个记录员走了进来,询问了我们的身体状况之后,提出需要给我们再做一次比较具体的笔录。 当然,他跟我们特别说明了,这个笔录,是为了更好的发现线索,而并非是对我们的追责。 事实上,无论是我斩杀的那硕根,还是马一岙斩杀的福祥贝勒,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凶徒,是上了天机处内部通缉榜单上的人,对于这些人的死,天机处恨不得拍手称快,对我们不但不会问责,而且还会心怀感激,记做一笔功劳的。 在这样的基调之下,我和马一岙显得十分放松,将黄泉引设局针对我们的事情徐徐讲来,当然,这里面也是用了春秋笔法的,比如马一岙的身体特质,我们都是守口如瓶,绝不提及。 而随后,马一岙跟对方再三强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长戟妖姬身边,有一个厨娘,现在叫什么不知道,但是以前叫做肥花。 她是一个可怜人,因为失去了记忆,所以才不得已跟着黄泉引。 马一岙让他帮忙转告一下,如果在接下来的追捕工作中遇到了肥花,请不要用太过于激烈的手段,她是无辜的,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够作为她的监护人,将其认领下来。 对于这事儿,徐钢表示明白,然后告诉马一岙,说他会跟上面反应的,对于肥花这样的人员,一般都是会宽大处理的。 马一岙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心中放松一些,表达了感谢。 做完笔录之后,徐钢起身与我们握手之后告别,而我和马一岙因为身体疲惫,简单又聊了几句之后,各自安歇了去。 第二天早上,病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也就是天机处的田女皇。 李洪军的爷爷李爱国因为在港岛与噬心魔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缘故,已经退出了第一线,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卸任,还担着那个名头,但天机处的实际工作,已经由常务副主任田女皇全面掌控,也就是说,我们面前的这一位,已经算是官方的第一人了。 她穿着一套朴实的黑色工作服,短发,黑色眼镜框,气质比以前要沉稳内敛许多,那咄咄逼人的英气也减少了一些,相对比较平和了许多,只不过那藏在镜片之后的双眼,还是闪烁着足够的锐利。 她一个人走进了房间里来,打量着我们,我和马一岙赶忙坐起来,刚想要下床,她伸手拦住了,淡淡说道:“不用,两个病号,用不着勉强,我过来,只是看看你们是否有隐疾而已,现在看来,恢复得还不错。”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随后,她看向了我,说道:“我说过,凭你现在的本事,是没办法保护她的,你当初不听,现在呢?” 我被她当面嘲讽,有些郁闷,张了张嘴,忍不住辩解道:“她没事,只不过是去忙了。” 田女皇眉头一掀,说是么?我怎么听下面的人说,你让他们帮忙找人呢?你确定她没有事么? 我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而瞧见我沉默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说道:“以后不要再做自己根本承担不了的承诺,知道么?” 说完这话儿,她便离开了病房,留下我和马一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 良久,马一岙说道:“果然不愧是田女皇,这气场,更强了。” 我苦笑着说道:“是啊。”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好一会儿,我忍不住说道:“如果当初你师父跟她成了,那岂不是修行界里的朝堂第一人,就是你师娘了?” 马一岙笑了,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高兴了,我师父可受不了。” 我说得了吧,你师父那么大年纪了,讨这么年轻的一个老婆,岂不是笑掉大牙? 马一岙说道:“你以为她年纪很小?驻颜有术而已。” 两人心情郁闷,只有调理经脉,想着赶紧恢复身体,然后离开,免得寄人篱下,无比痛苦。 下午的时候,李洪军又来了,瞧见他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是有些收获。 果然,他跟我们通报了行动结果,天机处联合相关部门,断掉了好几个黄泉引的窝点,虽然这些地方都只是最近投靠黄泉引的,最长不过五年,但这些钉子一拔,那帮家伙就相当于失去了许多耳目。 可惜的是,这一次并没有找到那帮人的下落。 聊过这些,李洪军又对我说道:“对了,那个叫做窜天猴的家伙也找到了,为了争取宽大,他跟我们说了一个消息,是关于乌金的下落……” 第三十三章 王朝安千里奔波 听到李洪军故作神秘的话语,我忍不住有些好笑,说道:“窜天猴那狗东西就是用这假消息把我们骗过来的,现在却又拿来骗你,当真可笑。” 李洪军瞧见我们不信,解释道:“这件事情,田副主任特别的重视,甚至亲自提审了他。她都已经亲自确认过来,你觉得这事儿可能会有假么?”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田副主任,已经确认过了这消息么?” 李洪军点头,说对,她亲口跟我说,这个消息应该是靠谱的。 我忍不住问道:“在哪里呢?” 李洪军说道:“在昆仑山,至于具体的地址,这个我不知道——这消息已经封锁存档了,除了田副主任和相关的几个审问人员之外,其余人都无权知晓;而如果想要告诉你们,在这个地方,恐怕只有她才有这个权力。” 听到这话儿,我陷入了沉默之中,而李洪军又下意识地转换了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又聊了一会儿,确定马一岙行动方便之后,带着他去证物处领取他被黄泉引扣留的私人物品。 马一岙去了二十几分钟之后,将玉质折扇、炼妖球、钱包以及一应物品等都领了回来,而李洪军则没有再跟过来。 我心情复杂得很,瞧见他进来,赶忙起来,问道:“刚才李洪军说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马一岙走到了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下,随后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刚才我跟李洪军出去的时候,路上又打探了一下,按照他的说法,窜天猴其实是从一个江湖浪人手中,得到过那白虎秘境的下落,消息也大约是准确的,只不过为求自保,这个消息也告诉了黄泉引的长戟妖姬……”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那家伙倒是没有骗人。” 马一岙说道:“骗不骗,这事儿我不能判定,只不过田女皇都认可了,问题应该不大,现在天机处正在四处搜人,黄泉引能否逃离,谁也不知道,所以这信息是否扩散,还不知晓,而且昨天你也看到了,黄泉引之内的派系斗争也十分激烈,长戟妖姬是否愿意将这个信息共享给其他人,也不一定……” 我听到,忍不住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要得到这个信息,然后提前赶到,将乌金给拿了?”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消息关乎于白虎秘境,意义的确很重要,但我们所求的东西,只有乌金,其余的秘境宝藏,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或者说不敢期待,如果我们把这个事情跟上面聊起的话,说不定人家会同意呢,你说对吧? 我说这事儿有点儿想当然了,以我们现在与田女皇的关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想起先前田女皇对我们的呵斥,我有些心灰意冷,然而马一岙却显得十分坚持,对我说道:“这事儿看怎么讲,反正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我说那我现在就去找田女皇? 马一岙笑了,说她现在对你还在气头上,你过去找她,岂不是火上添油?不如让我这个“局外人”来斡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等结果吧。 我瞧见他如此坚持,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一想起田女皇的脸色,我的心里就直打鼓,害怕见到她之后,对我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臭骂。 当然,我对马一岙也没有太多的信心,毕竟田女皇对我的态度不行,对他也是如此,特别是他师父王朝安与田女皇之间,还有一些恩怨在的,这些恩怨延续到了马一岙身上来,使得田女皇对他的观感,一直都不算是很好。 晚上的时候,马一岙出去了一趟,我在房间里守着,等了大半个小时,他方才回来,我瞧见他脸色不太好,问怎么样了。 马一岙告诉我,说田女皇出去办案子了,暂时还没有回来,明天再说。 我点头说好,心中却是存疑。 果然,当天晚上马一岙并没有睡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许久,怎么都没有睡着,联系前后,我能够估计得到,马一岙此番前往,估计是吃了闭门羹,或者被直接拒绝了,只不过他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才会临时撒谎的。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并不戳破,毕竟马一岙的做法,也是为了我好。 而瞧见马一岙为了我的事情焦头烂额,我的心情也并不好受,但又发泄不出来,只有不断打坐修行,疏通经脉,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 又一日,大半宿都没有睡着的马一岙起床,站在窗边想了许久,甚至还跟门口的工作人员要了一根烟,然后出去了,跟我说去买个手机,顺便补张卡——他之前的手机在被黄泉引追捕的过程中,被他丢阴沟里去了。 我说要不要我陪你去? 马一岙摇头,说算了,你在这儿好好歇息吧。 他出去不久,李洪军又来了,告诉了我一个消息,有人在鹭岛见到过秦梨落,她当时在码头上,身边还有一个黑衣男子,貌似要出海的样子。 我听到了,忍不住追问起许多细节,李洪军却摇头,说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现在天机处的大方向,一直都是追查黄泉引,所以分不出太多的力量来找寻秦小姐,不过瞧她的那状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洪军离开之后,我一直都在思索这件事儿,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那个黑衣男子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跟朱雀走在一起呢? 朱雀既然是安全的,那么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电话号码记不住,这事儿听起来终究还是很荒唐的,她这样做,是刻意不联系我么? 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越想越头疼,一个头两个大,难过得很。 马一岙出去了许久,终于回返而来,我瞧见他脸色好了一些,问他原因,他却摇了摇头,说没事。 两人在医院又待了一天,在马一岙的调理下,伤势基本上养好了,我准备出院,马一岙却说先不用,再等等,我有些意外,说之前要出院的是你,现在不出院的又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笑了,说他们又不收咱的医疗费,你在这儿住着是住着,去宾馆住着也是住,何必跑来跑去呢? 我有点儿搞不清楚他的想法,但有一点是确认的,那就是他说的这些,都是借口。 他一定是想要掩饰什么。 我有些弄不明白,但却并没有揭破,毕竟不管如何,马一岙都不会害我的。 他不想说,自然是有不想说的道理。 如此又待了一天,等到了下午的时候,病房外有人在敲门,我一开始以为是天机处的人在例行查询,所以也没有在意,喊了一声请进,结果门开了,进来了两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还有他的小师弟钟黄。 王朝安师傅是坐着轮椅来的,小钟黄在后面推着他,瞧见两人进来,我吓得赶忙从床上跳了,迎了上去,一边招呼,一边问道:“您老怎么来了?” 王朝安笑了,说怎么,我不能来? 我说您不是得养身体么?你那毒素并没有全部祛除,不适合走动和远行啊。 王朝安说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 马一岙迎了上来,没有说太多,只是恭声说道:“您来了。” 几人在病房里聊天,说了几句,王朝安问起了我们在榕城的遭遇,又问起了黄泉引来的这些人,手段以及修为等等,当得知马一岙请神上身,而且还是吕祖的时候,便问起了马一岙当初的感受。 关于这个事情,我之前与马一岙聊过,他说得很简单,而师父面前,自然是言之不尽,说学到了许多的剑法真义,对于剑法、道法以及与人交手的许多讲究,都有了更深的感悟,而这些感悟,是平日里怎么学,都得不到的。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凭借着当初的那一次引神上身,在与人拼斗的法门上,有一个质的飞跃和提升。 如此聊着,王朝安突然变得严厉,对他说道:“既然黄泉引知晓了你的身份,那么今后的路,就会变得越发凶险,我老了,没办法护住你了,一切都靠你自己小心,知道么?” 马一岙恭恭敬敬地点头,说晓得。 王朝安又看向了我,说小侯,你与一岙虽然相识不算久,但性情相投,彼此是当做兄弟来处的,也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兄弟齐心,一起面对困难。 我自然也是恭声应下。 聊完这些,那王朝安方才说道:“走吧,带我去见见田英男。” 啊? 听到这一句,我终于明白了他千里迢迢,从莽山跑到这儿来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帮我,从田女皇那里,讨要乌金下落的信息。 这……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圈一红,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第三十四章 田女皇的闭门羹 关于王朝安与田女皇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因为需要对自己的师父避讳,所以马一岙一直都不愿意提及。 事实上,他也未必知晓太多,毕竟对于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像王朝安师父这般内敛的人,应该也不会主动与自己的徒弟说起。 但我知道一点,两人之间绝对是有故事的,而且还关乎于男女情事。 不但如此,两人当年分开的时候,应该也是相当不愉快的。 通常情况下,王朝安师傅应该是不太愿意来见田女皇的,特别是她现在正处于高位之上,更是不想来求人。 毕竟这对他来说,多多少少有些折煞自己的腰杆。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就这般义无反顾地来了。 他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和不甘愿啊,但是为了我,他居然就这般不动声色、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让我如何不感动? 我不但感动,而且还有一点儿内疚和心酸。 我要是稍微能够让他省点儿心,老先生也不至于这般屈辱地赶过来。 这般想着,我红着眼睛说道:“前辈,要不然就算了吧?” 王朝安大概是猜到了我在想些什么,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我与英男,也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之前的时候,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现在听一岙说她如今立身于朝堂之上,而且还身居高位,忍不住过来,与她叙叙旧,聊一些当年情谊——怎么,你要拦我?” 我苦笑,说我如何敢拦你?只不过…… 马一岙走上前来,揽着我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还孙大圣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小脚老太太呢。” 小钟黄也在旁边搭腔,说道:“哎呀,我还没有见过大人物呢,走走走,去瞧一瞧。” 我瞧见他们师徒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将那尴尬的气氛冲散许多,也不想太过于折煞风景,毕竟王朝安师父既然赶到了这儿来,就一定是有过思想斗争的,既然如此,我再做阻拦的话,多少也有些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我不再阻拦,和马一岙将病号服换下之后,从小钟黄的手里接过了那轮椅扶手,亲自推着王朝安师父走出了房间去。 唯有如此,方才能够表达我心中的感激。 天机处有人守在病房这儿,不过并非是监视,而是保护,免得我们被黄泉引杀个回马枪,正因如此,所以对我们的来去并不限制。 他们甚至在得知我们准备前往天机处的临时驻地时,还打了电话,叫人派车。 在天机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离医院只有两公里距离的天机处临时驻地,这是一处高墙大院,门口有持枪站岗的哨兵,再加上围墙上面的标语,让人知晓,这儿应该是“军事禁地”。 因为天机处的人带着,所以进出的手续倒不复杂,随后车子停在了一栋三层的小红楼前,那工作人员对我们说道:“田副主任在三楼楼梯口左边的第一个办公室,不过她事务比较繁忙,最好提前预约,或者找苏烈同志帮忙通传一下。” 我们点头,表示感谢。 那人离开之后,我们直接进了三层小红楼,刚刚进到一楼门里面去,就给人拦住了,问是干什么的? 我们说明了来意,那人听到,回房间打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走了出来,告诉我们,说田副主任去永泰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让我们过两天再来。 马一岙上前,问道:“那她今天晚上回来不?” 那人眉头一挑,说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上级领导的行踪,你们少打听,知道么? 那人表现得很不耐烦的样子,瞧见他过来要驱赶我们离开,我的眉头忍不住就跳动了两下,下意识地朝着怀里摸了过去——王朝安师父为了我的事情,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现如今又接受这样的折辱,让我的心中如何能够释怀呢? 我有点儿想要大闹一场的冲动。 而这个时候,对我十分了解的马一岙却伸了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后缓缓地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他赔着笑说道:“那我们在外面等一下,可以么?” 那人听到,刚要拒绝,却瞧见了我双目之中迸发出来的凶光,犹豫了一下,挥挥手说道:“行倒是行,不过你们站远一点,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知道么?” 马一岙点头,说好,好。 随后,他带着我们出了红砖小楼,几人来到了不远处的一排银杏树下,小钟黄有些不满地说道:“拽什么拽啊,我瞧那小子也不厉害啊,我感觉我都能够击倒他。” 马一岙说道:“衙门都是这样子的,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向来如此,咱们过来,没必要跟人置气,等等就等等吧。” 听到他的话语,王朝安抚须而叹,说道:“人立于天地之间,需要方正,宠辱不惊方才是真正男儿,一岙你这两年的行事,有进步了。” 马一岙赶忙拱手,说师父您夸奖了。 王朝安又看向了小钟黄,说你多跟你师兄学学,知道么? 小钟黄低头,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知道了。” 如此教训完徒弟之后,王朝安耐心地坐在轮椅上等待着,我也不好发作,在旁边陪着,看着这儿的人员来来往往。 瞧得出来,中央那边的确是有了态度,所以投入的人手有些集中,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员,有不少的高手,有的甚至气息凝聚于体外,冲天而起,显露出了十分高深的修为。 我们在银杏树下等着,看着人来人往,聊起了莽山的事宜来,王朝安告诉我们,他们过来了,家里面的一应事情,都托了人照顾,问题不大。 就连那四头痴肥的食铁兽,也都有人定期去看管,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另外,他还收到一封信,是从甘肃寄过来的。 写信的人是小狗简大勇。 王朝安将信拿出来,递给了我们,马一岙将信封拆开,里面有两张薄纸,我们两人凑在一起看,上面是小狗关于自己西行的一些讲述,碰到的人和事,说得都很简略,不过字里行间,却能够感受得到他的那一份情谊。 信封最后,他写了一个地址,在甘肃金城,他目前在那儿的一处道观里面修行,不过不是拜师父,而是如同游方僧人一样的形式。 他说如果我们有空的话,可以去甘肃玩儿。 那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看过信,收起来之后,我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王朝安甚至还当场指点了马一岙一些修行上面的疑惑,而对于这些,他们都没有避讳我这么一个外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变黑了,然而田女皇却依旧没有回来。 我瞧见逐渐变得稀疏的院子,忍不住说道:“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改天跟他们约好了再过来?” 王朝安师父平静地摇了摇头,说不,再等等。 我有些着急了,说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她要是今天不回来的话,我们是不是要枯站一宿呢? 王朝安笑了,说你们是站,我是坐。 我有些憋屈,红着眼说道:“前辈,我……” 王朝安摆了摆手,不再多说,而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黑暗中走来一人,瞧见我们这边,快步走了上来,冲着这边招呼道:“请问您,可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王前辈?” 我抬头,瞧见那人却是中州大侠邹国栋。 王朝安瞧见那人,拱手说道:“正是我,不知道你是……” 邹国栋有些激动地走上前来,躬身行礼之后,方才认真介绍自己:“前辈你好,久仰大名——在下邹国栋,豫南人士,您可能没有听过我,但我师父是黄全安,不知道您是否记得?” 王朝安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原来是老黄的弟子,记得、记得,如何能忘记呢?想当初我与你师父还在壶口瀑布并肩作战过呢……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邹国栋恭声说道:“我常听我师父说起你的故事,心中一直仰慕得很,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见。” 他这话儿说得虚伪,事实上,他邹国栋与马一岙是认识的,而且定然也知晓马一岙的师父就是王朝安,但我从未有听马一岙提及过,这位中州大侠曾经跟他打听过。 不过这话儿虽然有些假,但说出来的确好听,王朝安与他又聊了几句,这时邹国栋才看了我们一眼,问道:“几位站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马一岙说道:“我们过来找田副主任,只不过她好像去了下面的区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邹国栋一听,有些惊讶,说去了区县?不能啊,她刚才还打电话,叫我去她办公室开会呢? 什么,田女皇在这儿? 听到这话,我的脸一下子就变青了。 敢情人家知道我们过来了,这是在故意晾着我们呢…… 第三十五章 田与王之间默契 听到邹国栋说出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时,我顿时就觉得一股火气从胸口冒出,直冲天灵盖去,双目顿时就变得通红起来。 而随后,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来,想要发作。 但是马一岙却伸手过来,再一次按住了我,让我不要乱来。 我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马一岙的目光有一些严肃,就如同一瓢凉水浇到了我的头上。 我再看向了旁边的王朝安师傅,发现他面容平静,并不意外的样子,显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 敢情只有我被蒙在了鼓里,傻乎乎地去相信人家的胡诌。 邹国栋说完之后,瞧见场中气氛有些僵硬,大概也知晓了自己的不对,赶忙说道:“要不然,我去帮你们通传一声?” 王朝安笑了,说不用,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你去吧,别耽误你工作。 邹国栋没有再多停留,而是赶紧离开,进了小红楼里去,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我看向了马一岙,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却说道:“难怪邹国栋一直想靠近公门,但总是谋不到合适的职位,这人的小心思,还真的蛮多的。” 我对他这“顾左右而言它”的态度有些不满,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反而是坐在轮椅上的王朝安开了口:“她估计还是对我有怨气的,所以才会故意避而不见,免得失态……” 听到王朝安的解释,我突然想起了,从我们离开病房的那一刻起,我们的行程,其实都是落到了天机处的眼里。 而王朝安到来的这事儿,作为天机处此地的负责人,田女皇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刚才那门房的态度一出来,马一岙和王朝安,其实都是已经知晓会这样了。 只不过,为了我,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待遇而愤然离去,而是在这银杏树下,如同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耐心地忍受着,默默等待。 想到这里,我越发难过,忍不住说道:“前辈,我……” 我感觉眼眶有些热。 王朝安却温和地笑了,说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你,但后面的事情,却与你无关了。我这次过来,只不过是想要了结一桩藏了几十年的心事,这里面的因果在我身上,所以你用不着难过。孩子,有点耐心,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慢慢来…… 我心情很是复杂,不过事到如今,再多的话语也还是说不出口,只有点头。 人生在世,谁不受点屈辱? 想当年我为了推销出我们公司的药水,死皮赖脸地跟人纠缠了一个多星期,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什么。 这会儿之所以心情复杂,是因为受辱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最为尊敬的行业前辈。 我,侯漠,会一直记住今时今日的。 就在我心中难过的时候,这时候从小红楼那边走来一人,却正是与我们有过交集的苏烈。 他走了过来,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开口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跟田副主任刚刚从永泰回来,听说王老师来了,田副主任叫我赶紧请诸位去她办公室,走,走……” 他又是拱手,又是赔笑,仿佛真的就是忙碌完了的样子,看似很客气,但实际上,一点儿都没有将我们晾了许久的不好意思。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笑容,其实挺假的。 不过对于他,无论是王朝安,还是马一岙,都显得十分客气,简单聊了几句,说也没有等多久,也是刚到。 我们在苏烈的引领下,走进了小红楼,而这个时候,邹国栋正好从楼上下来。 他瞧见我们,点了点头,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多聊,与我们擦肩离开。 我们来到了三楼,在苏烈的引导下,来到了田女皇的办公室。 苏烈许是早就得到了指示,所以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而当我推着王朝安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田女皇一直都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们。 而从她站着的那个位置来看,显然是能够瞧见银杏树下的我们。 也就是说,我们在银杏树下站了多久,田女皇其实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 苏烈领着我、马一岙、王朝安和小钟黄走进宽敞的办公室之后,咳了咳嗓子,然后说道:“主任,人来了。” “好,我知道了。” 田女皇没有回头,而苏烈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我打量这儿,发现在窗边的小圆桌上,居然有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还有残余的红酒,在灯光的照耀下,有些发光。 苏烈离开之后,田女皇转过身来,目光从我们的身上扫量而过,最后落到了王朝安的身上来。 随后,她平静地说道:“你还真的难请。” 王朝安却笑了,说我这不是来了么? 两人简单的两句对话,却透着极为丰富的信息,让我有些瞠目结舌,而旁边的马一岙也是有些惊讶。 我这才明白,那个乌金的消息,应该是李洪军在田女皇的授意下,故意透露给我们的。 不但如此,田女皇还故意晾着马一岙,逼得他没有了办法,最后求助到了王朝安那里,而王朝安为了让我能够得到乌金,顺利渡劫,也不得不带着余毒和重病,不远千里地从莽山,跑到了这胡建榕城来。 这一切都是出于田女皇的算计,而瞧见王朝安的淡然自若,他显然也是知道田女皇的意图。 两人之间,一直都有着某种默契在。 如果说先前的我,感受到的是屈辱,那么此时此刻,却发现自己恐怕是会错了意,把事情给想岔了去。 这时,那田女皇眉头一掀,然后说道:“你这次过来,如果是想要帮忙说情的话,那么请回吧,白虎秘境对于国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对非公人员开放的,所以你不要白费心了……” 她虽然当了统领全局的领导,气质内敛了许多,但个人风格却从未改变,还是那么的简单直接,不管是一开始的开门见山,毫不避讳,还是后面的直接拒绝,都充满了鲜明的个人特色。 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从未有改变过。 也无需改变。 田女皇的强势一如既往,在明确表示没得谈了之后,我以为王朝安会选择离开,没想到他却笑了笑,说道:“没有,我过来,只是叙叙旧而已……一岙,你带着小侯和钟黄出去等等。” 我没有想到王朝安居然会想要支走我们,有些发愣,而马一岙却伸手过来,揽着我,带着我离开。 我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马一岙走了出来,三人来到了走道上,没想到苏烈居然猜到了我们会出来,正在楼道口等着。 他瞧见我们,笑着说道:“我办公室在二楼,去我那里喝杯茶吧,雨前龙井,是地方上送来的,听说很是珍贵,但我却品不出来,帮我尝一尝,看看那帮小子是不是骗我的……” 马一岙笑了,说我也不太会品茶。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跟着过去了,我跟着下楼,却十分清楚,苏烈之所以等在这儿,应该是怕我们蹲在门口,偷听田女皇和王朝安之间的对话,所以才会如此。 而马一岙虽然嘴上说不会品茶,但还是跟着过去,也是为了表示配合。 苏烈的办公室远比田女皇的那儿要小许多,连沙发都没有,还是去旁边的办公室搬的椅子,而所谓的雨前龙井,显然也名不副实,但大家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喝着,又心不在焉地聊着,表面上好像十分客气和热烈,但心思却都在了楼上去。 不知道是这儿的建筑有效地阻隔了音波的传递,还是田女皇那里有什么手段和布置,即便是以我的听力,也完全听不到上面发上了什么。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尝试着听一听,但到了后来,却不再去管,而是与苏烈聊起了这几日的案件进度来。 他告诉我们,天机处这几天也不是没有战果,事实上,黄泉引在榕城,甚至整个胡建的几个窝点,都给他们带人端掉了,从目前的反馈来看,基本上是彻底打垮了对方的组织,甚至还获得了江浙、江阴和赣西等地的一些分支线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战果很大,收效卓着。 当让人沮丧的,是长戟妖姬,和那几个内廷高手,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消息。 田副主任对于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已经当众训斥了好几回。 他们的压力,真的很大。 如此聊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门被敲响,我们朝着门口望去,却瞧见原本坐在轮椅上的王朝安,此刻居然出现在了门口,朝着我们挥了挥手,说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马一岙瞧见,霍然而起,一脸惊喜地喊道:“师父,你能够站起来了?” 第三十六章 朝中有人好办事 王朝安不但能够站立起来,而且之前的苍老,此时此刻,也一下消失许多,整个人变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超然和卓尔不群。 虽然他与先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装束,但莫名之间,却又显露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仙风道骨。 老帅哥一枚。 他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们都很惊讶,而刚才还在跟我们聊天的苏烈则赶忙站了起来,恭声说道:“王前辈。” 有外人在,王朝安没有跟我们具体聊什么,而是缓声说道:“咱们先回去。” 我们起身,跟着王朝安走到了楼下,门口这儿安排得有车,我们上车之后,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红砖小楼,发现只有苏烈过来送我们,而田女皇却并未有露过面。 这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 我、马一岙和小钟黄的心里一直都藏着这疑问,只不过当着这司机的面,王朝安却并不愿意说起。 好在我们这回去的,并非是医院,而是旁边的招待所,天机处安排我们就住在这儿,所以等安排好住宿之后,我们来到了王朝安师傅的房间。 他让我们坐定之后,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心中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站起来,一切都是因为这个……” 他说完,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圆珠子来。 那圆珠子差不多有乒乓球大小,乍一看有点儿像是玻璃球,不过它的材质,更接近于抛光打磨之后的琥珀。 不但如此,里面仿佛蕴含着一点灵光,如同风中烛火一样不停地跳动,而正因为这跳动,使得珠子的光芒也在跟着闪烁,时而明亮,时而黯淡,让人感觉到十分的惊讶,充满了世间造化神奇。 我直勾勾地盯着那玩意,脑子里突然间开了窍,脱口而出:“后土灵珠?” 王朝安点头,说正是它,就是有了它,我方才能够站立起来。 马一岙问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他问的这一句,相当于废话,很明显,这玩意应该是田副主任给的。 然而王朝安到底是马一岙的师父,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说道:“在霸下秘境——英男在得知我被人暗算中毒、需要后土灵珠破解之后,专门派人督办此事,一边搜寻日本人加藤次兵卫的踪迹,而另外一边,则在挖掘霸下秘境的遗址。这件事情是交给水木大学考古系的人来办的,大概弄了一年多时间,终于在里面,挖掘到了这颗珠子……” 马一岙瞧见这个,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就这样,送给你了?” 老头儿有些不太好意思,低声说道:“也不是给送我,这珠子毕竟是国家财物,此刻予我,只不过是让我拿着调养身体,祛除毒素而已,还是需要归还的;所以我这些日子,可能就要常驻榕城,等将毒素完全祛除,并且将这两年因为毒素而萎缩的身体机能重新恢复之后,方才能够离开。” 马一岙点头,旁边的小钟黄就问道:“对了,师父,你到底跟田女皇聊了些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自然是心急,而听到这话儿,王朝安却瞪了一下自己徒弟,呵斥道:“别没大没小的叫人外号,论起辈分来,你应该叫她阿姨,知道不?” 田阿姨? 小钟黄给这么一训斥,都有点儿懵了,他可还记得先前被人晾在门外、吃闭门羹的难过呢,怎么没多一会儿,就攀上亲戚了? 不过在王朝安严厉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而王朝安则顺带着解释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叙叙旧,聊一聊当年的情谊而已。对了,侯漠,你的事情我帮你问了,消息绝对是没有错的,他们的确是从那个叫做窜天猴的掮客嘴里,得到了白虎秘境的消息,就在昆仑山,而天机处打算在两周之后,前往那里进行勘测工作,英男也答应了我,可以带上你和一岙,只不过她有一个条件……” 啊? 听到这话儿,我赶忙问道:“什么条件?” 如果是让我加入天机处的话,这事儿我还真的有一些疑虑,毕竟如果是我刚刚踏入江湖的时候,有这么一份公务员的工作的话,我绝对是无法拒绝的,但混迹了一两年,我的性子都浪荡了,也自由惯了。 此刻让我再进入体制内,别的先不说,光我自己的性子,都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约束。 这个跟觉悟无关,跟道德层面也无关。 好在田女皇大概也知道这些,并没有为难于我们,而是通过王朝安之口,说出了另外的一件事情来。 第二届全国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已经在甘肃金城开班了,这一次的规模,远比第一届要更大,师资力量的需求缺口也更多一些,所以田女皇希望我和马一岙能够作为第一届高研班的佼佼者,参与进来,成为第二届高研班的代课老师,跟新一届的学员们,聊一聊修行,以及一些实战的讲究。 这并非是她灵机一动,一拍大腿就想出来的,事实上,除了我和马一岙之外,还有李安安和唐道,都得到了返聘。 这样做,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给第二届的学员树立一个榜样的作用,告诉他们,只要是能够从这个高研班以优异成绩毕业出去的学员,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而这样的展示,远比让那些老学究们,给学员们上什么政治课、“打鸡血”要有效许多。 听完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面面相觑,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一来那白虎秘境之中的乌金,对我而言是志在必得的东西,二来给高研班的学弟学妹们上上课,聊聊理想这事儿,我们也并不抗拒。 事实上,这种相当于“衣锦还乡”的事儿,对我来说,其实还是挺在乎的,能够满足我一部分的虚荣心。 我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而并非是看淡世间一切的老头儿,还到不了淡泊名利的时候,是人,自然会有虚荣心、好胜心——你看为什么后世许多名人功成名就之后,就爱回自己读书生活过的地方去演讲呢,还不都是一样的调性? 想想京东刘在宿迁中学演讲时的意气风发…… 所以没有意外,我和马一岙都点头答应了下来,而聊完这些,王朝安也显露出了些许疲态来,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腰有些酸,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聊。” 我们赶忙点头,说好好好,您休息。 我出了房间之后,有些兴奋地对马一岙说道:“你师父可真行,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话儿还真的不是盖的。” 马一岙却没有我那么兴奋,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唉,也许吧。” 这一次,我和马一岙没有再睡一间房,而是分开。 毕竟在天机处对口的招待所,黄泉引就算是再嚣张,也不可能有胆子跑这儿来闹腾。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我起床洗漱之后,在床上修行了一个周天之后,出了房间,去叫马一岙,发现房间空空,而我来到了王朝安师父的房间,发现里面挺热闹的,门口还站着两个天机处的工作人员。 我进了屋子里面,发现不但王朝安、马一岙和小钟黄在里面,而且田女皇和苏烈也在,大家聊得挺热闹的,而一向板着脸的田女皇,脸上也有了笑容。 不但有笑容,眉梢之上,还有几分温柔,脸上也有些红润光泽。 很显然,这位田女皇的心情还算不错,瞧见了我,居然也没有发火,而是对我说道:“你的事情,老王已经跟我说了,两个星期之后的考察小组,你和马一岙的名单会塞进里面去,但我需要你们跟419办签一个协议,那就是你们只能拿乌金,至于其他东西,都得上交,不能私自截留,这个可以做到么?” 我点头,说行。 田女皇又说道:“关于第二届高研班的事情,你和马一岙会负责带几堂课,具体的教务问题,到时候你们直接找赵院长沟通,后天的时候会有一班飞机飞往金州,从鹭岛出发,你们准备一下,别耽误了时间。另外等你们从昆仑山考察回来之后,可能还需要参加高研班的实战演习相关工作,这个没问题吧?” 我点头,说没问题。 田女皇点头,说好,就这样吧,这边的事情你们也别担心,我们一旦有了秦梨落的消息,会第一时间找人通知道你们的,另外关于肥花的事情,419办也会酌情处理。 说完,她准备离开,这时苏烈接到了一个电话,讲了两句,随后跟田女皇附耳聊了两句,田女皇又看向了马一岙,说道:“凑巧了,有一个学员因为个人原因,临时不能来,你提的那个简大勇,可以顶替这个名额。” 马一岙赶忙说道:“谢谢,谢谢。” 田女皇带人离开了,我这才回过神来,问马一岙道:“你让小狗也参加高研班?”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个对人的提升还挺大的,我只是尽量争取一下,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进了…… 这田女皇还真的挺好说话的。 我想了一下,又问道:“对了,按个什么赵院长,谁啊?” 马一岙说道:“赵鹏!” 第三十七章 刘家峡水库闹鬼 作为尚良的师父,以及第一届高研班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赵鹏在去年集训营结业之后,也受到了处分。 只不过这种处分,在更多的时候只具有象征性的意义,并不会落到实际层面上来,就比如同样是责任人之一的田女皇,现如今也不顶替了李爱国,即将成为天机处的一把手了么? 所以对于赵鹏成为院长,全权负责第二届高研班的筹备和组织工作,我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还是能够接受的。 话说回来,我与他之间的主要矛盾,除了尚良这家伙之外,也就只有贪狼擒拿手了。 现如今尚良这家伙身死(也有可能是假死),那么最主要的矛盾点也就没有了。 至于贪狼擒拿手,我不使出来就是了。 毕竟我心中的手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用来镇住一帮青皮瓜子,问题其实并不大。 我们在榕城又待了两天时间,这两天的时间里,田女皇不管有多忙,都会过来我们这儿坐一会儿,大部分是找王朝安师傅说话,不过有时候碰到我们,也会招呼一两句。 她的心情似乎变得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搜寻黄泉引的案子有了进展,对我也没有那么凶巴巴。 只不过她平日里还是挺严肃的,我有些怕她,尽可能地避免与她接触。 而王朝安的身体状况,每天都在好转,人也越发精神起来,就是黑眼圈有点儿眼中,许是担心我和马一岙的事情,太过于操劳。 而他的心情,也变得年轻起来,甚至都能够跟我开开玩笑,为人也变得风趣了许多。 第三天的早上,我和马一岙随车前往鹭岛,而小钟黄则去往火车站,返回莽山——家里一摊子的事情,总得有人来张罗,虽然小钟黄的年纪不大,但他为人沉稳、早熟,有他在家,总会放心一些。 至于王朝安师傅,因为他身体的余毒还在,离不得后土灵珠,所以得留在这里,不但如此,过几天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他有可能得去京都待上一顿时间。 至于是多久,这个得看他的恢复情况。 我们一开始的时候,以为乘坐的是民航,没想到抵达了鹭岛郊区的一处小机场,这儿居然有一架军用运输机在等待着我们。 当然,我们并不是唯一的乘客,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位天机处的联络人员,另外还有一小队的军人,这些军人均线最低的也都是上士,少尉、中尉也有几个,而军衔最高的,则是一位少校。 少校什么概念? 我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同学读的就是军校,别的军种我不知道,但是在陆军里,少校相当于正营或者副团级别。 按照一个营四个连的配置,相当于五百人的领导,这少校在部队里面,基本上都可以称之为首长了。 而这位少校的年纪,看样子才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英雄出少年啊。 这队军人全副武装,荷枪实弹,仿佛是要去打仗的样子,而且每一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默,彼此的沟通和交流,基本上都靠眼神来完成,让人感觉十分神秘。 我看了马一岙一眼,有些好奇,想要上去搭讪,却给他用眼神制止了。 事实上,我其实挺想问问,这帮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特种部队,不过后来一想,就算人家是,那又怎么样?出于保密条例的原因,别人也不能告诉我啊。 飞机中途在豫南绿城停了一下,加油检修,那队军人也离开了,随后机舱之中就只剩下天机处的几人,还有我和马一岙。 这时我方才开口,问起这些人的身份来,马一岙低声告诉我:“这些人,应该是zc下辖的执行部队,他们一般是外放到境外的,你看他们的袖标,是一个丛林狼的标志,这就是他们的名字,我之前听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传说……” 我心中好奇,问我们还有境外作战的部队呢? 马一岙笑了,说原则上,这些人都不在档案,甚至都没有军籍,所以大部分牺牲的人,都只是无名英雄——对吧,刘科长? 他看向了陪着我们一起前往金城的领队刘科长,笑眯眯地问着。 刘科长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摇头苦笑,说不知道,不知道,像我们这种混机关的,哪里知道那么多? 马一岙笑了,摇摇头不说话。 事实上,像刘科长这样不是修行者,却又在天机处里面站着一个职位的人,背景自然是很深厚的,要么有本事,要么有背景,没有两把刷子,如何能够坐得安稳呢? 得到了马一岙的提醒,我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没有再多言语,闭目小憩。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降落机场也是一个小型的军用机场,隶属于金城军区。 我们下了飞机之后,刘科长带着我们去办了个手续,随后军方派了两辆车,一辆车送刘科长前往高研班的集训驻地,而另外一辆车,则送我们前往金天观。 那个金天观,便是小狗在金城的落脚点。 我和马一岙带着小狗的录取通知书,赶过去,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他,免得他错过了开学时间,到时候可就过期不候了。 金天观在金城,还是挺出名的,它在唐代时被称为云峰寺,宋代改为九阳观,明肃庄王于公元1400年重建道观,是金城道教最主要的集中地。金天观修成后,肃王延请武当山玉虚宫道人,张三丰和其高徒孙碧云来主持,三丰辞而不赴,孙碧云应邀来到兰州,成为了第一任主持,相传至今,已有二十余代。 只不过现如今的金天观虽然占地面积很大,但由于某种原因,大部分地方被改建为工人文化宫,所以道观的主体,只是一部分的建筑。 我们抵达之后,进了里面,找人询问,几经辗转,来到了一处宿房里,找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小道士,询问起了小狗的下落来。 那人听到我们的讲述,说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但他前天的时候,已经跟随着仙明真人下乡去了。 仙明真人,是金天观的临时负责人,也算是住持吧。 我们问有没有联系方式,那小道士摇头,我们又问去了哪儿,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地址,在永靖考勒乡一带,据说那里有个水库在闹鬼,已经连续有好几人溺水而亡了,乡民走投无路,求到了金天观这边来,仙明真人看不下去,便领着两个得意弟子,以及过来挂单行走的小简,一同下乡了。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都有些郁闷,离开学只有两天时间了,如果开学的时候小狗还是没有能够报到的话,我们好不容易给他争取的高研班资格,可能就要被取消了。 怎么办? 我们没有太多犹豫,问清楚了地址之后,便留下了我们的联系方式,随后告辞离开。 两人没有耽搁,在附近找了家店子,吃了碗后世闻名的金城牛肉拉面,汤都给喝完之后,找到了一辆黑车,给够了钱,让人带着我们连夜赶往那个什么永靖考勒乡。 金城这儿地处祖国西北,地广人稀,路况又不是很好,我们抵达了那个什么考勒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 司机将我们甩在了乡场上之后,开车走了,我和马一岙在乡场里等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方才瞧见街上有第一家店子开门,是个早餐店,就做两种东西,一碗牛肉汤,一个香酥牛肉饼。 我和马一岙连夜赶路,困倦不已,喝了那热腾腾的牛肉汤之后,方才好受一些,然后跟老板聊天,问起了金天观的道人,说不知道这事儿,但聊起了刘家峡水库的闹鬼之事,老板顿时就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一边吃早餐,一边听老板聊起这事儿,这才知道,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那个水库,已经死了四个人。 难怪这边的乡民会人心惶惶,跑到金城去求人帮忙。 老板还告诉我们,不但去金城请了人,这附近,十里八乡的能人,都给请过来了——诺,那位不就是咱们永靖县最出名的降魔神汉,沙和尚么? 第三十八章 岸边浮尸第五人 迎面走来一人,却是个中年大叔,地中海的发型,满脸络腮胡子,又披着一件油腻的长袍子,跟《西游记》电视里面的沙和尚,还真的有那么几分相似。 我因为自己就是那灵明石猴血脉的缘故,所以对于这事儿有些敏感,特别是马一岙居然还是那所谓的金蝉子体质,所以下意识地打量起了那人来,想着莫非这人就是西游f4里面的其中一员? 然而当我仔细瞧的时候,发现此人虽然是一个修行者,但能力低微,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像这样的,我一只手都能够撂倒。 这样的人,也敢自称沙和尚? 我有些意外,而中年大叔则走进了早餐店,用当地方言对老板说道:“老哥,来碗牛肉汤,多加料,香菜来一把,再给两个饼子……” 老板招呼,说好嘞——对了,沙大师,这两个人也是为了刘家峡水库老鬼案来的,您给他们说道说道吧。 说完他去盛汤,而那沙和尚坐在了我们对面,打量了我和马一岙一眼,说道:“后生仔,这件事情很复杂,不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能够处理得了的。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千万要量力而行,别把自己给搭进去,这刘家峡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你们可别是第五个,知道不……” 马一岙饶有兴趣地问道:“沙大师,我瞧见你也吃肉啊,为什么他们叫你沙和尚?” 沙和尚听到,忍不住大笑起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秃的地中海脑门儿,然后说道:“还不是拜了父母给的姓,再加上我这年少就薄的发际线,还有每年暑假都在播的《西游记》,让人见到就喊沙和尚?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他倒是个和善的性子,也好聊话,马一岙便与他攀谈了起来。 沙和尚是当地永靖的一神汉,所谓“神汉”,其实就是所谓的男巫,在古代是巫师是用来驱除魔鬼的,在现在也有这种职业,一般是农村居多,而且一般都是骗子,有真本事的人不多。 在古代如果有人生病,那病人的家属就会请神汉来跳驱魔舞,来为病人驱除魔鬼和疾病。 它与神婆类似,都属于封建迷信的范畴。 不过沙和尚这神汉呢,倒也不完全是骗子,毕竟骗子靠的是上下两张嘴巴皮,完全靠混,而他还是有一些修为的。 他平日里除了帮乡人祈福驱魔之外,还会带一些弟子,叫他们修行吐纳的手段,强身健体,类似于武馆,也算是一个正当职业,在当地的地位也还算是比较高的。 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马一岙有心在当地找到一个向导,想要赶紧找到小狗,所以刻意与沙和尚攀谈起来。 两人一来二去,言语之间,就显露出了马一岙的真本事来。 那沙和尚一开始的时候,对我们还颇为怠慢,只当是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而随后发现这个漂亮得像女人一样的汉子,居然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当下也不敢怠慢,放下正在喝的牛肉汤,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在下沙通海,永靖人士,敢问先生大名?” 因为黄泉引的原因,马一岙不敢报自己的名字,只有拿师弟出来挡枪:“在下钟黄,师从湘南奇侠王朝安,这是我的朋友猴大晟,这次过来,主要是找寻金天观一行人里面的一个小哥,叫做简大勇。” 沙和尚一愣,说你们不是过来破案的? 马一岙笑了,说并不是,我们是到了这儿,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不过既然碰上了,免不了得走一遭——世间本无鬼,庸人自扰之,这水库案传得这般玄乎,但说到底,估计也还是人祸,而并非什么找替死鬼。 我点头,说对,若是找替死鬼,一个足以,何必连着找四个之多呢? 沙和尚不好当着早餐店老板的面来下判断,所以对于我和马一岙的话虽然认同,但并不表态,只是说好,我在这乡里也有几个朋友,吃完早餐,我带你们去找人。 吃完热腾腾的牛肉汤,我们去抢着去结账,结果老板却大手一挥,说嗨,你们都是过来给我们帮忙的,吃我几口牛肉汤,还给什么钱?这不是羞煞我了么? 我们推脱一番,老板坚决不收,无奈离开。 西北民风之淳朴,可见一斑。 出了早餐店,沙和尚带着我们去找当地乡老,也就是请他过来的人,而去金城金天观请仙明真人的,也是他们这一批人,只不过不知道是谁而已。 只要找到人,就能够知晓仙明真人以及我们要找朋友的下落。 我们跟着沙和尚走,走到乡场街道的尽头,来到了一处大院外,沙和尚上前敲门,没多时,里面有人问到:“谁啊?” 沙和尚开口,说是我,沙和尚,过来看事了。 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两个年轻人,扶着一个老头子,瞧见沙和尚,赶忙上前,说道:“沙大师,您来了?里面坐,里面坐。” 沙和尚挥了挥手,说不了,我过来,问你一件事情。 乡老说道:“什么?” 沙和尚突然发难:“这水库闹鬼的事情,你们既然找到了我,这事儿我就一定会给你们办得妥妥帖帖的,为什么又要跑市里面去,找什么金天观的道士呢?” 乡老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挠头,说这,这……沙大师,这不是那天找你的时候,你去了别处,不知道啥时候能过来,我们着急么? 沙和尚说那也不能一家女配几家吧?我听说除了金天观,还请了其他人? 乡老更是尴尬,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那沙和尚先发制人,随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对了,金天观来的,是不是仙明真人?” 乡老点头,说对,对。 沙和尚又问:“他身边,是不是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 乡老说对,你怎么知道的? 沙和尚说人呢,我身边这两朋友,是过来找那个小伙子的。 乡老指着西南方向,说道:“来了几家,都去水库蹲守了,我叫我家大柱子带你们去。” 沙和尚这才满意,说好。 乡老叫了自家大儿子,开一辆农用三轮,带着我们去水库。 抵达水库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西北冷,这会儿的寒气还挺重,我们在水库南岸下车前行,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水库边儿上,瞧见靠岸那里聚着一群人。 我们走过去,发现有乡民,也有明显是修行者的人,沙和尚瞧见,赶忙箭步走上前去,拉了一个人问:“怎么了?” 那人显然是认识沙和尚的,回答道:“又死了一人,第五个了。” 沙和尚大惊,说这么嚣张?不是请了很多人过来么?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还出这事儿? 旁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听到,忍不住说道:“你沙通海说得倒是轻巧,这水库的水岸线五六十公里,我们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不能顾得上全局啊。” 旁边几人都颇为不忿,说对啊,对啊,你沙和尚有本事,你来。 沙和尚听了,跟这几个明显是同行的家伙直接吵了起来,现场一片热闹,我左右打量,并没有发现小狗,也没有穿道袍的人,赶忙挥手,大声喊道:“先别吵,各位知道金天观的道长在哪儿不?” 有人回答,说仙明真人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过来查看完死者之后,带着人朝着南边追去了。 马一岙问道:“走多久了?” 有人回答,说大概一个多小时吧。 马一岙挺大,想了想,又问:“有说去哪儿么?” 那人说嗨,老道士神神叨叨的,生怕我们跟着,坏了他的功劳,哪里肯告诉我们? 这人对仙明真人显然是有意见的,而我也知道,这帮人过来帮忙,也并非是学习雷锋好榜样,乡民可是凑了钱的,谁要是破了这案子,可是能够得两万块钱的。 这钱在当时的西北边陲,算得上是一笔大款子,方才让人趋之若鹜。 马一岙想了想,对我说道:“我去南边看看,你在这里等着,他们说不定会回来,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马一岙离开了,而这边则没过多久,就来了警察,对现场进行勘测和保护,不过对于沙和尚这些人,人家还挺客气的,不但不驱赶,而且带队的老警察还过来散烟,攀谈几句。 这期间各人也都没有闲着,四处搜索,我在旁边,也听了许多消息。 警察勘测完现场之后,准备带着那溺水的死者离开,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寒风一吹,那个溺水者的尸体突然之间,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大笑。 桀、桀、桀…… 第三十九章 尸语虫现血污中 诈尸了? 尽管旁边围着一圈行内人士,但是乍一瞧见这阵势,大家都有些慌,就算是我,也给那张跑得发白的脸给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却见那尸体睁开了一双无神的眼,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之后,又开口,说了一句话:“尔等鼠辈,惹怒水神,胆敢再挖水库者,有如此人,死!“ 说罢,那尸体的脑袋突然就像一颗脆西瓜一样,直接炸裂开来。 砰的一声,白色的脑浆红色的血,洒落一地,那碎裂的头骨还扎伤了好几人,满地乱滚,惨叫连连。 有乡民瞧见这个,慌忙跪倒在地,惊恐地拜着,大声喊道:“上仙息怒,上仙息怒。” 他们吓得浑身直哆嗦,而旁边的警察也是脸色惨白——他们当警察的,年轻一些的还好,年长一些的,哪个没见过死人,但像此时此刻这般血腥恶心的场面,却还真的是难得一见,此刻闻着那股味儿,不少人直接就吐了出来。 场中乱成一团,有人在跪地祷告,祈求“神灵”原谅,有人在四处打量,害怕周围有什么动静,还有少数人在边儿上冷眼旁观着,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世上有鬼么? 即便是进入到了这个行当里面来,我也不能确定这一点,毕竟故事听得多,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瞧见过鬼。 所以刚才死人开口的事件,未必是鬼魂在捣乱,能有可能是一场精心的设计。 至于是为什么,我想可能跟那个“挖水库”有关。 如此慌乱一阵,有人问当地乡民,说你们这儿要挖水库么? 那村民给吓坏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说道:“对,对,水库东边有一片水区的淤泥太多了,有人提议将淤泥清出来肥田,然后规划那一片来养鱼——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死的这五个人,都是这个规划的支持者,开春的时候还去挖过泥。难道,他们这是触怒了水神,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他这么一说,一众乡民就都吓得直哆嗦,有一个胡子有些花白的老头说道:“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挖了。” 众人纷纷点头,说对啊,不挖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先前与沙通海吵架的那个神婆突然说道:“不对,不对,你们别自欺欺人了,事情不是这样子的,一定是那淤泥之中,有什么东西,有人想要阻止清理,所以才会弄出这么多幺蛾子来的。” 另一个披着麻衣的中年人也说道:“对,说不定下面有什么妖怪的巢穴呢,所以才会这样,如果想要真正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情,还是得挖,不能让那个家伙得逞。” 两人一言一语,说得乡民和警察都一愣一愣的,然而那花白胡子的老头却呵斥道:“死人都开口了,你们还在这里执意彻查,这是想让我们乡的人死绝么?” 那神婆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说嗨,你这怎么说话的呢?我们这也不是为了你们好么? 花白胡子老头说谁知道你们到底怎么想的啊,是不是这件事情了结了,你们就没有钱赚了,所以才誓不罢休的?你们都是外乡的,让我们这儿的沙大师来说。 他看向了沙通海,而沙通海仿佛有些走神,叫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 他认真听完两人的说法之后,沉吟了一番,然后对那神婆和麻衣中年说道:“你们的考虑,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只不过这件事情已经传开去了,想要再找人过来挖淤泥,恐怕是花多少钱都请不来几个,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到时候如果又出现什么岔子,刘家峡水库这么大,你们谁能够防得住?赵神婆你,还是司马老二你呢?” 他如此一询问,那两个持反对意见的行内人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他们过来,只不过是想要挣点儿外快的,犯不着把自己给折腾进去,所以被沙通海这么一顿点名,顿时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去。 瞧见他们不再坚持,沙通海这才说道:“其实吧,我觉得为了乡民和百姓考虑的话,这件事情就这样结了吧,水库清淤这件事情呢,让大家再讨论讨论;当然,几位警官,这案子该怎么查,你们还是得查,毕竟这么五个大活人,不明不白地给溺死了,总得给家属一个交代不是?” 他说得有理有据有节,众人听了,都服气,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而警察那边也接受了这样的建议。 简单的商量之后,他们决定重新收拾现场,给受伤的人员进行包扎,准备善后事宜。 而这个时候,从南边走来几人,我远远望去,瞧见马一岙和小狗都在其中,而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三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应该就是金天观的仙明真人。 我瞧见他们,迎了上去,简单寒暄两句之后,马一岙瞧见我一脸古怪,问道:“怎么了?” 我朝着旁边的小狗点头招呼,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仙明真人抚须皱眉,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古怪啊。” 我说自然古怪,总感觉这样的结局,好像是被人故意设计好了的一样。 马一岙帮我介绍了仙明真人之后,快步前往现场,说走,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一马当先,走到了刚才尸体自爆的地方来,那场面又血腥又恶心,就连警察都有些受不了,只是将那句无头尸体给收敛,用白布盖住,至于那一大滩的血迹和脑浆,也就不再去管。 马一岙对这些并不畏惧,而是走上前去打量,有警察瞧见,喊了他一声,马一岙却置若罔闻。 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一大片的污秽,而小狗则不断地吸着鼻子,仿佛在嗅什么。 有一个国字脸的警察瞧见马一岙不听招呼,有些不高兴了,走上前来拦他,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俯身下去,从一滩血肉之中,揪出了一个小黑点来。 警察瞧见马一岙伸手进那血肉里面去刨弄,顿时就一阵酸水直冒,忍不住骂道:“你干嘛呢?脑子有病?” 马一岙却摇头,说嘘,这里面有些不太对劲。 仙明真人走上前来,问道:“这是什么?” 我看向了马一岙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那里有一个黑色小颗粒,模样不大,感觉比黄豆还小一些,而我目光聚集之时,方才发现那居然是一种小虫子。 它有点儿类似于七星瓢虫,身体像半个圆球,头黑黑,翅膀是也是黑墨色,触角很短,不太明显,节肢在大大的翅膀底下。 因为颜色的关系,它显得更加丑陋。 这只虫子是死的,浑身僵硬,没有任何动静。 马一岙眯眼,仔细打量着,许久之后,他缓缓说道:“这东西很少见啊,不过我以前水木图书馆里面的一本典藏古籍里面有瞧过,它的外观符合那里面所有的相关描述——这东西在古代,被叫做尸语虫,被人喂养训练之后,能够寄生在尸体的咽喉部位,让尸体还未腐烂的声带发出共振,从而让死人说话。”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众人皆是惊讶,说世间还有这般神奇的东西?怕不是说笑哦。 马一岙却不管这些冷言冷语,而是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又递给了小狗,小狗不嫌污秽,将那玩意给接了过去,还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侧头,仿佛在思量什么。 马一岙继续说道:“我是学生物出身的,绝对专业,诸位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到时候可以提供文本佐证。而古籍之中,还提到一个点,那就是这虫子本身是不会说话的,即便是在死人喉咙之中,也是如此,所以如果想要让它起作用的话,饲养这虫子的人,也必须在附近,通过某种频率的共鸣,让它实现尸语。” 我问道:“附近,是多远?” 马一岙说道:“三丈,最多五丈。” 我眉头一挑,露出了笑容来,说也就是说,那个筹划尸体开口的人,其实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 马一岙点头,环视众人,说对,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 我又说道:“什么人,能够在尸体的身体里提前种下这尸语虫呢?各位,这具尸体,最早是谁发现的?” 那个叫做赵神婆的中年妇人举手,说是我,不过当时还有金天观的仙明真人,还有其他的人,都在场啊,只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而且有人可以跟我作证,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这尸体——检查尸体的人,可是仙明真人,和你旁边这个胖小弟。 我又问:“后面又有谁接触过尸体?” 陆续有人举手,有同行,有警察,至于乡民,则个个都嫌这玩意晦气,躲都躲不及,哪里敢摸这个? 我拍手,说那么现在的人员范围,就缩小很多了,不是么? 那司马老二一脸怒意,说你这么讲,是在怀疑我们咯? 旁边的沙通海劝解道:“别这么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会有人冤枉你的。” 我也笑了,说对,我想说,还有一个人也有机会放入。 马一岙点头,说对,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第四十章 马一岙层层揭秘 听到我和马一岙的一唱一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而随后,那个带队的警察李队长走上前来,说道:“两位的意思,是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马一岙点头,说对,凶手在先前,就将受害者给溺死了,然后故意设计让人发现,等众人赶到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控制着早已藏在死者身体里的尸语虫,说出了刚才那一段话来;尽管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出于乡民的谨慎和忌惮,他的目的就一定能够达到,也就是刚才的“别挖水库”,达到目的之后,凶手深藏功与名,自然不会再次犯案,而我们就算是再坚持彻查,恐怕也奈何他不得。 李队长有些疑惑,看着具有嫌疑的这几人,说道:“那凶手到底是谁呢?这个该怎么判定呢?” 瞧见他这样,显然是相信了我们的判断。 对于这事儿,我们都很高兴,因为没有警方的配合,我们是不可能完成接下来的追凶,而马一岙也伺机提出了他的要求:“李队,刚才尸体说话的时候,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场,对吧?没有人离开么?” 李队长点头,说对,都在这里。 马一岙说那事情就好办了,能不能让大家伙儿稍等一会儿,让我们将凶手给抓出来? 李队长十分配合,说当然可以。 他点头同意,而不远处的麻衣中年男子司马老二却有些不太乐意了,说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特么的是谁啊? 陪着我们来到水库,并没有接触过尸体的沙通海上前来,有些严肃地说道:“司马老二你别乱讲,这位可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的高足钟黄,名门之后。你且稍安勿躁,让人家说一说呗,有道理你就听,没道理你就拿出证据来反驳,别这么瞎闹,这样对谁都不好,知道么?” 沙通海在永靖县这一带还是颇有威望的,在同行之中也是如此,虽然这几人对他依旧不服,但他说得在理,所以也就忍住了性子,没有再发作。 有了沙通海的张罗,一众脾气火爆的江湖人士终于消停了一些,而马一岙也向他表达了感谢。 随后,他朝着众位乡邻、同道和警察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其实事情很简单,用不着耽误大家太久,我只是想要大家认可一个逻辑,那就是给尸体身体里面放尸语虫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让死人说出那番话的人,或者两人之间有极深的关系;而让死者开口说话的那人,目的如此明显,很显然就是这一连串杀人案的主谋,也就是幕后凶手——这么说,大家觉得对不对?” 那灰白胡子的乡老将信将疑,说不是水神? 马一岙笑了,说不是。 李队长点头,说你这么说,很有道理,如果能够抓住那个往死者身体里放尸语虫的人,也就能够牵出后续一大堆的事情来;只不过,他们几个,到底谁是凶手呢?还是说,当时死人开口的时候,谁在说话了? 不愧是当警察的,他点出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尸语虫控制死人的声带肌肉开口,是需要共鸣的。 死者说出那一番话来的时候,在场的那个操控者,也必然在一旁,说了同样的话。 只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死而复生”的尸体之上,反倒是忘记打量旁边的人。 到底是谁呢? 被李队长一引导,众人立刻陷入了回忆之中去,紧接着,一个乡民指着那赵神婆说道:“我记得当时你在我旁边,好像嘴里面一直念念有词。” 赵神婆一听就炸了,大声辩解道:“我那是在念驱鬼咒,肯定是念念有词了,你有没有见识啊,别胡乱咬人。” 又有人指着其中一个涉事的警察,说他当时嘴巴皮也在动。 那警察说我那是吓到了,在求神拜佛呢。 而那身穿麻衣的司马老二笑了,指着置身事外的沙通海,说你当时好像嘴巴皮也在蠕动哦,当时每个人的表情我都看在眼里,你当时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带着几分笑容,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司马老二突然咬起了自己来,沙通海没好气地说道:“你怕不是脑壳进水了,在这里乱讲哦,我根本不在嫌疑人里面,好吧?” 马一岙这时突然插嘴说道:“不,接触过尸体的人,只是有可能给尸体身体里放尸语虫的人,但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嫌疑;事实上,刚才尸体说话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有这个嫌疑。” 沙通海听到这儿,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显然对马一岙这么说很不高兴,毕竟他刚才还帮着我们打圆场,安抚一众江湖人士。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还挺严重的,他瞧见马一岙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虽然有些恼,但还是耐着心解释了一下:“我当时在场,但没有说话,所谓的嘴皮蠕动,只不过是那场面有些恶心,忍不住想要吐而已,司马老二这条疯狗是怕自己担责任,所以就在乱咬。他越是这样,嫌疑越大,你们还是应该认真考量一下这个家伙吧。” 他说完,眯着眼睛看向了司马老二,而我却突然问道:“尸体说话的时候,脑袋还没有炸开吧,你为什么会觉得恶心呢?” 被我站出来质疑,沙通海终于恼了,瞪了我一眼,说那尸体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一身浮肿,你不恶心?猴大晟,还有这位钟黄兄弟,你们别忘记了,案子发生的时候,我还在乡场上,跟你们两个在早餐店里喝牛肉汤好吧,我完全没有机会去动手杀人,你们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死咬着我不放呢? 我这才想起来,沙通海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的,从作案时间上来说,他是完全没有嫌疑的。 想到这里,我看向了马一岙,然而马一岙却并不打算放过沙通海,而是平静地说道:“我说过了,凶手是夜里就将人给溺死在了水库,然后设计浮出水面,让人发现的;这一点,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可以等法医过来鉴定死亡时间,而我们遇到你,是在早晨六点多的时候,在此之前,你去了哪里?” 沙通海不耐烦地说道:“在赶路。” 马一岙又问:“赶什么路?从哪里到哪里?用的什么交通工具?” 沙通海盯着马一岙,说你这是把我当犯人来审是么? 马一岙瞧见他这么严肃,却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沙大师,你是这十里八乡之中,最有权威的一个人,我最先问你,是想要帮你洗脱嫌疑,然后让你来帮忙镇场——这苦心,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听到这解释,沙通海却依旧不能释怀,眯眼凝视了马一岙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从县里赶过来的,没车,步行过来的。” 马一岙笑了笑,说沙大师半夜赶路,还真的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你住哪里,几点钟出发的?什么时候到? 沙通海一愣,随即说道:“从我家啊,走了大概有……三个小时吧?” 马一岙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说谎。” 沙通海眉头一扬,说:“你说什么?” 马一岙再一次坚定地说道:“我刚才在说,你说谎!” 沙通海恼了,指着马一岙的鼻子,说你凭什么说我说谎? 马一岙笑了,走上前来,围着沙通海走了一圈,然后说道:“你看你,从刚才我找你对话之后,双手就下意识地捏紧拳头,左脚踮着,时不时抖动,这是因为心里面很紧张的表现,而刚才我问你几个问题的时候,你的眉头在皱起,眼神下意识地乱晃,又定住,这显然不是在回忆,而是在编造谎言,说明你根本不是从县里面赶过来的;而你说话时中途的停顿,表情和眼神也忽然定了一下,这个动作,是你在思考逻辑是否有漏洞——而综上所述,你刚才跟我说的话语,基本上都是在撒谎。”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众人皆惊,目光汇聚在了沙通海的身上来,而沙通海则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马一岙笑了笑,说你不用在意我说了什么,我们继续往下顺——你为什么撒谎呢?这个我暂时不提,事实上,从早上跟你碰面的时候,我就有些好奇,早上又没有起雾,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那么多的水汽,这儿的天气有些干燥,你这个就很不符合常理啊,而且你还刻意与我们结交,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之所以带着我们同行,并非是热心肠,更多的,是想要找一个不在场的为证据,对吧? 沙通海恼了,说你胡说! 马一岙转身,看向了旁边的小狗,指着他,说道:“其实绕了这么久,我想说的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就找你来询问么?是因为我这个朋友有一项很神奇的天赋,那就是嗅觉异常发达,而他从那尸语虫的身上,闻到了了一个人的气味,而那个人,就是你,沙通海沙大师。” 小狗也笑了,将那满是血污的尸语虫举起,朝着沙通海指去,说道:“这位朋友,你太狂妄了,有点儿小觑天下能人了——在你身上,应该还有它的同伴吧?” 第四十一章 沙通海忽悠瘸了 小狗的话语,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沙通海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大声嚷道:“你们这是在栽赃陷害!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呢?” 马一岙说道:“是真是假,让人搜一下你的身上,不就知道了?” 沙通海恼怒地说道:“搜什么搜,凭什么搜?要万一他在我身上放了东西,栽赃陷害我怎么办?” 小狗抱着胳膊,缓声说道:“我之前可没有跟你打过照面,我刚才和仙明真人一起去水库南边搜寻凶手,这才刚刚回来,跟你完全就没有交集,哪里有机会对你栽赃陷害?” 我在旁边也围了上去,认真地说道:“沙大师,还没有搜,你就怕了,难道是心里真的有鬼?” 旁边几个曾经有嫌疑的行内人也围了上来,纷纷说道:“对呀,老沙你刚才还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怎么,这话儿用在我们身上合适,用在你身上就不行了?” “对、对,沙和尚你这样子,可不公平啊。” “沙和尚,人不是你杀的,你怕个吊?” 众人三言两语地说着,沙通海愤然说道:“好,好,好,你们这么污蔑我,不就是想要在我身上搜出什么证据么?那好,我就让你们搜,不过事先我得提醒一下各位,要是搜不出来怎么办?” 马一岙看向了小狗,而小狗则自信满满地说道:“若是没有,我只当给你赔礼道歉,然后在城里面,给你摆一桌赔罪酒,如何?” 沙通海摇头,说你们对我这么泼脏水,怎么可能让尔等如此轻易就过关? 小狗有些恼了,说你想如何?难道要给你跪下不成? 沙通海说你们若是执意要诬陷我,我也认了,不过如果没有搜出来,那你、你、你,你们三个人,都得剁一根手指下来,给我赔罪,如何? 他指向了马一岙、我和小狗,目光凶狠,听到这话儿,我们都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李队长却开了口,说沙大师,你这个太为难人了。 那赵神婆也说道:“对呀,别人就是怀疑你有作案嫌疑,搜一搜你的身而已,你就这么激烈的反应,还要剁人家手指,这个也太过分了吧?” 沙通海理直气壮地说道:“名节于我,如同性命一样,我沙通海在这永靖,十里八乡的,哪个说起我来,不是竖起大拇指?现如今他们这么诬陷我,朝我身上破脏水,我若不追究的话,以后我还如何在永靖立足,如何在金城立足?如何在这江湖上立足?” 他说得慨然,而就在这时,马一岙已然无意再看他的表演,开口说道:“好,照你说的办。” 沙通海还待再多煽情,没想到马一岙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由得一愣,随后看向了我,说道:“你也同意?” 我笑了,说自然,我相信小狗的判断。 马一岙和我都点了头,作为当事人的小狗自然也是没话说,而沙通海也没有了推脱的借口,终于点头,同意搜身,只不过不愿意让我们来弄,生怕我们搞手脚,所以让警方的李队长来做这事儿,对于这个要求,我们并不在意,所以达成了一致意见,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队长开始对沙通海进行搜身,将他随身的背包,以及兜里的所有东西都给弄了出来。 为了避免疏漏,甚至连沙通海的私密部位,都摸了一遍。 沙通海满脸通红,显得十分尴尬。 众人则是哈哈大笑。 我们则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搜出来的东西——一个布袋钱包、钥匙、一些不知用途的石块、几张黄纸符箓、一柄铜钱剑、一把自制匕首、一捆红绳、朱砂和石墨,以及几颗圆形珠子…… 沙通海身上的东西其实算不得多,当全部都摆在旁边一块石头上的时候,也是一目了然。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能够装那尸语虫的坛坛罐罐,连盒子也没有。 小狗错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而沙通海则哈哈大笑,随后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对我们说道:“各位,开始吧,需要工具的话,我这里有一把轧钢打的匕首,正好可以给你们用——来来来,从谁那里开始?或者你们有人,需要我来帮忙么?” 他那得意的表情,让人厌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俯身下去,拾起了一颗圆形小球来,那沙通海脸色大变,怒声说道:“你干什么?这东西很珍贵的,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他伸手去夺,马一岙却一晃身,避开了他的手指,然后说道:“炼妖球嘛,我自然是认得的。” 沙通海阴沉着脸,说自然认识,就知道这玩意有多贵重了,还给我。 马一岙却不理他,而是看向了小狗,而小狗则吸了吸鼻子之后,点头说道:“对,就在这里。” 马一岙笑了,对沙通海说道:“现在事情一目了然了,沙和尚,别挣扎了,将东西给拿出来,我可以跟李队长求个情,算你投案自首,帮你争取宽大处理,你看如何?” 不远处的赵神婆忍不住笑了,说什么宽大处理啊,杀了五个人,再宽大,也不过是一颗花生米而已。 她这般一说,那沙通海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梗着脖子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琥珀球而已,里面什么也没有。” 马一岙瞧见他垂死挣扎,眯着眼睛说道:“你是笃定这炼妖球认主之后,别人无法拿出里面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死鸭子嘴硬,是不?” 沙通海直接装傻了,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听不懂。 他耍起了无赖来,众人都笑了,而马一岙却则平静地说道:“说起来,你的运气是真的不太好——我最近呢,遇到一位前辈,很老很老的前辈,凑巧得窥天机,知晓了一些世间规则的运转,所以对于解开这炼妖球的封印,也有一些心得……这么说,你真的不打算主动坦白么?” 沙通海既然选择了装傻,怎么可能理会马一岙的话语,他只以为马一岙这是在诈他,却不知晓,马一岙所说的那位前辈,却是吕祖。 眼界决定一切。 沙通海死不承认,但马一岙却并不在意,他的右手将那炼妖球托住,随后左手则在上面划了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 他显得十分专业,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讲究,众人瞧见,纷纷议论,说不愧是那个什么湘南奇侠的高徒,瞧瞧人家这手段,当真不是盖的。 有一个人说道:“对,王朝安,我听说过,之前丝绸之路一战,他就在其中,一战平定边疆,居功至伟啊。” 这些人如此说着,沙通海的压力越发大了,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来,马一岙却不管,专心致志地掐动法诀,而那珠子,也开始不断地滚动跳跃,仿佛就要脱离了他的掌控里去。 瞧见这场景,特别是那炼妖球跳起,王朝安终于崩溃了,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一岙的手上,突然就朝着不远处的水库冲去。 我虽然表面上一直看着马一岙,然而实际上却无时不刻地盯着沙通海。 所以他身子变得僵硬,随后陡然蓄力冲刺,我都看在了眼里。 他一动,我也跟着动了,猛然一跃,伸手拉向了那家伙。 没想到沙通海不动则已,一动则如同迅捷奔走的猎豹,快得让人意外,我这一抓,却只抓到了他的衣角,猛然回扯的时候,只能将他的外衣给扯了下来。 不过好在盯着他的人,不止我一个。 小狗已经横呈在了他与水库的中间,猛然一脚蹬来,正中了沙通海的胸口。 啊…… 那家伙惨叫一声,在地上滚动着,我飞扑过去,想要将他擒住,没想到那家伙在地上一番滚动,居然化作了一条两米长的黑鳞蜥蜴,冲着我猛然张嘴,那森白的牙齿尖锐而犀利,带着几分寒风,我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这家伙却已经一出溜地蹿动,爬到了水边去。 唰! 马一岙已然收起了炼妖球来,左手一甩,那柄玉质折扇便飞出,落到了那家伙的尾巴上,将其死死钉在了滩涂之上。 而小狗一个纵身,却是扑到了那黑鳞蜥蜴的身上,一人一妖,在水边翻滚着,掀起无数浑浊。 等我赶到那浅水边儿上的时候,那沙通海化身的黑鳞蜥蜴已经被小狗揍了不知道多少拳,已然没有了挣扎的劲儿,奄奄一息地躺在了污泥之中。 我走上前,问道:“怎么样,还行不?” 小狗喘着粗气,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说道:“无妨。” 说着,他将这家伙的尾巴揪着,拖回了岸边上,而马一岙也过来,将他那柄折扇给收了起来。 小狗将这头两米多长、满目狰狞且丑陋的黑鳞蜥蜴扔在了众人面前,说道:“行了,案子破了。” 围观众人瞧见这玩意,满脸恐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尼玛……真是妖怪啊? 毁三观! 第四十二章 淤泥之下青铜剑 沙通海人是抓住了,但后续的审问工作如何做扎实了,让他无力翻案,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办的。 不然凭借着这家伙的影响力,出现反复,也不是什么复杂之事。 当然,这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毕竟这家伙忙中出乱,当众显化本相,已经是夜行者的大忌了,在某种层面上,已经敲定了他“妖怪”的身份。 就这一点来说,他已经是被钉得死死。 目睹沙通海显化本相的人很多,有在场的乡民,有前来办案的警察,还有一堆被邀请来“降妖除魔”的江湖同行。 这些人,即便是江湖同行,也有几人未曾见过夜行者显化本相,更不用说那些乡民和警察了,都给吓得瑟瑟发抖,好在警察带队的那位李队长人还算是沉稳淡定,一连串的指挥之下,倒是很快就将场面给控制住,让众人的情绪给稳定下来。 他先是安抚了震惊莫名的乡民,随后指挥人将恢复人身的沙通海给铐了起来,又在我们的指导下,将其五花大绑,防止他逃脱。 随后,马一岙出手,将沙通海丹田处的气海破掉。 这地方是夜行者凝聚内丹妖元的要害,此地被破,几十年的修为就毁于一旦,沙通海就算是再厉害,恐怕也凶不起来了。 弄这个的时候,沙通海从昏迷之中醒来,破口大骂,而马一岙却并不在乎,毕竟此人为了一己私利,犯下滔天罪行,连续害了五条人命,对于这样入了邪道的夜行者,即便他是一直主张对夜行者要宽厚温和的“右派”,也不会有半分的情面留下。 这种人,就得干,就得杀,就得让他知道教训,晓得畏惧和尊重生命。 不然没有了规矩,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 而当李队长劝走了乡民和其余的江湖同行,又安排警察去上级通报,并且按照我们提供的电话,给有关部门(其实就是天机处)打电话之后,后续的审问工作便得到了继续。 李队长对谈笑间破案的马一岙,以及我们十分敬佩,所以后续的审问工作,也委托了我们来全权负责。 特别是在得知我们是有关部门的培训教师之后。 他以为我们是公门领导,却不知道,我们不过是临时的教头而已,并没有深入体制。 事情弄完一半就撒手不管,显然也不是我们的风格,所以马一岙应承下来这事儿,在清过场之后,将被破去功力,弄疼得昏迷之后的沙通海给再一次弄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沙通海,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能打开我的炼妖球,对吧?” 马一岙笑了,说我并非是骗你,你那炼妖球,我的确能够解开,并且破去禁制,只不过这是需要时间慢慢碰、慢慢磨的,就好像是开密码锁,需要反复不断的尝试才行…… 听到这话儿,沙通海顿时就长叹一声,知晓自己到底还是被马一岙给诈了。 他如果稍微沉得住气一些,现在的结果,也未必是这样。 太急了、太急了……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马一岙当时的“表演”细节做得太到位了,让他有一种炼妖球随时都要被破解的感觉,而那个时候,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是因为这个,使得他不得不孤注一掷,选择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逃离,说不定能够逃脱生天。 毕竟他的本相,是一头黑鳞蜥蜴,如果真的让他入了水,潜入水库底部去,我们未必能够奈何得住他。 这家伙的谋算,环环相扣,其实已经相当厉害了。 若不是碰到凑巧前来找寻小狗的我们,说不定这事儿,就已经让他办成了。 而当我们告知他,说这件事情已经通报给专门处理夜行者、修行者的有关部门天机处时,沙通海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那些溺死的人,都是被他强行拖入水库而死。 而所谓水库闹鬼的谣言,也是他找人散播的。 当然,对于愚昧的乡民来说,这事儿只需要简单引导就行了,随后的发展,都用不着他来操心,这样的口口相传,到了后面,只会越来越玄乎,完全脱离现实。 至于他,则会编造一个不在场的假象,等到关键时刻再现身,敲定结论就行了。 就如同他先前所作的一样。 只可惜,这家伙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成功,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使得乡民们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又去拜了别处的庙,请了其它的神——在沙通海的计划中,这些人他其实都是认识的,就算是请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变故。 然而他没有想到,乡民居然还会跑到金城去,请来了金天观的仙明真人。 审到这里,案情基本上算是明了,只不过还有最后一个疑点。 作案动机。 为什么不让村民去挖水库,将淤泥给弄出来呢? 对于这一点,沙通海似乎还想要隐瞒,但是在马一岙的手段之下,却终究没有坚持多久,撂了实话。 在那淤泥之下,有一柄剑。 一把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的青铜剑,而剑身之上,则隐约刻着两个字。 泰阿。 那把剑死死凝在了水库底部的一块石头上,又埋身于大片的淤泥之中,这是只有沙通海知晓的秘密,他曾经无数次尝试着去将这把剑给拔出来,但都失败了。 那把剑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仿佛又有着自己的意识,对于夜行者出身的沙通海,有着极强的排斥力,每一次他去拔,都如遭雷轰,折去半条命。 但越是如此,沙通海越是不服气。 他觉得他能够发现这把剑,绝对是缘分,他与那把神秘的青铜剑有缘,只不过是需要一些考验。 所以在发现此剑八年的时间里,他总共试了三十六回,用尽了无数的办法,虽然每一次都会伤筋动骨,但一直都没有放弃。 事实上,他一次比一次更加能够坚持,所以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定能够征服这把剑的。 但现如今乡民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居然想要清理淤泥。 那淤泥一清出来,这藏在石头之中、与石头连成一片的青铜剑就会现世,而那个时候,他这个深藏了八年的秘密,就会公诸于众。 这是沙通海所不能忍受的,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图谋杀人。 而在此之前,沙通海其实虽然是夜行者,但双手一直都没有沾染过血腥。 执念。 听沙通海说完这些,我有些感慨。 有的时候,执念真的是害死人。 而那把藏在石头中的青铜剑,也引发了我的兴趣,这玩意,跟英国传说中亚瑟王的那把石中剑(the-sword-ione)很像,都是连在湖底的石层之中,需要特定的人拔出、威力十足…… 而马一岙听了,也是两眼放光。 我很少瞧见他这般的状态,低声问道:“怎么,听说过么?” 马一岙余光打量周遭,因为清了场的缘故,所以这儿除了李队长等几个警察之外,就只剩下了金天观的三个道人,以及小狗。 即便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嗓音,低声说道:“你听说过华夏十大名剑么?” 我因为之前并不是这个行当的人,所以了解的事物也有限,绞尽脑汁之后,说道:“干将、莫邪,还有鱼肠之流……” 我学的是理科,对于历史之类的,还真的不是很擅长。 马一岙点头,说你猜对了,所谓十大名剑,是指轩辕、湛泸、赤霄、太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十大名剑的记载多见于古籍或上古传说,如《史记》、《越绝书》、《列子》、《吴越春秋》等,均有记载,每一把剑,都有相应的典故和传说,而这家伙所说的泰阿剑,极有可能,就是十大名剑之中的太阿。 为了怕我理解混淆,马一岙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给我比划出来。 我听了,有些惊讶,说真的? 马一岙继续说道:“太阿剑相传是战国名家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匠师们相信,此剑早已存在,只是无形、无迹,但剑气早已存于天地之间,只等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即成。这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最终却铸成于当时相对比较弱小的楚国,引发了当时最强国晋国的不满,晋国因此伐楚,欲以索剑为名借机灭掉楚国。双方实力悬殊,楚国节节败退,大部分城池沦陷,国都被围困数年,即将沉陷之时,楚王捧着太阿剑,以为亡国,却不料一团磅礴剑气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马一岙跟我说着太阿剑的过往,我听完之后,忍不住说道:“假的吧?” 他笑了,说传说毕竟是传说,今人谁能得见?此剑最终落入了秦始皇之手,《史记·李斯列传》记载“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后来到底是流落到火烧阿房宫的项羽之手,还是被陪葬秦皇陵,不得而知,所以水库淤泥底下的那把剑,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太阿剑,得去看看,才知道。 第四十三章 狠辣镇定是马哥 搞清楚了案子的前因后果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沙通海最先发现了那把古剑,然后不断尝试,又不断失败,但不管如何,他一直觉得,那把剑,就应该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它。 这件事情就好像是英国作家托尔金作品《指环王》里面的咕噜一样,对魔戒有着异样的执着,甚至愿意为了它,与全世界为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沙通天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为了一个虚妄、不可得的东西而背弃了心中的良善,最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马一岙没有太多犹豫,让沙通天将那把剑身上有“泰阿”的古剑给直接指出来。 沙通海并不是大恶之人,生活在世俗社会的他也并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野妖和异类,心中其实一直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所以被抓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就垮了。 他没有作太多的辩解,就被人押着,带我们往淤泥区走去。 我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 说句实话,这把古剑,甭管是不是传说中的太阿,既然沙通海如此执着,必然是有着过人之处的,如果我们能够将其占住,倒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 更何况马一岙虽然有了一把从岳壮实手中缴获的玉质折扇,但与人的对抗性到底还是差很多。 这把剑,若是给了马一岙,说不定会对他的实力有很大的提升。 毕竟他先前请神吕祖,是学了一些剑法和手段的。 然而如果这般公然过去,将东西给拿出来的话,它或许就会变成证物,成了官方的东西,到时候落到谁手上,就不得而知了。 正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这东西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们啊? 我并不觉得马一岙是那古板、不懂变通之人,想来应该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好处吧? 过去的路上,我朝着马一岙使眼色,他与我相处良久,与我的默契度很高,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他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瞧见马一岙心中自有计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一队人往前走。 如此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一片滩涂来,这儿虽然也是水库的一部分,但水并不算深,往水里望去,是郁郁葱葱的水草和淤泥。 马一岙眯眼打量,说是那里?看不出来啊。 沙通海垂头丧气地说道:“我用了压制气运的封条石,做了一个罗刹雕像在水中,用来镇住那剑的气息。” 马一岙目光巡视,最终落到了一处幽碧的深水区,说那里? 沙通海瞧见马一岙一下子就指出了地方来,有些惊叹,也晓得面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子,是有真本事的,点头说道:“对,就是那里。” 瞧见那水深,马一岙左右打量一番,有些为难,而这个时候,我站了出来,说我去。 马一岙点头,说小心一点。 我有癸水灵珠的气息护翼,能够在水中行走自如,故而自告奋勇,当下也是照着马一岙指点的方向,缓步下手。 我们这边过来的,除了我、马一岙和小狗之外,还有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沙通海、金天观仙明真人师徒三人,以及由李队长带领的一部分警方人员。 而在更远处,那帮心有不甘的同行也没走,而是在远处眺望着。 也有大胆的村民在远处跟着,毕竟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是永远都不会被浇灭的。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我并没有显露太多的东西,看上去与寻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在水下,我便将那癸水灵珠的力量将自己全身包裹住,然后往下沉身而走,走了没多一会儿,当那淤泥没过我的双腿时,我得到了马一岙确切的提示,便俯身下去,深入浑浊的水中,伸手摸去,却摸到了一片冰冰凉的玩意儿。 我双手抱住,往上一抬,却有一尊将近三尺高的石像。 这玩意表面漆黑发亮,隐隐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气息,却正是修行界中比较常见的封条石。 这玩意大多用于陵墓、禁地以及一些需要掩藏气息的场所,可以将某些法器的气息给压住,算是寻常,不过大多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如同此刻这般大块的,其实还是挺少见的。 这东西很珍贵,沙通海显然是花了大精力的。 我将那尊石像给抬开,往岸边走了七八步,将其甩上了岸边来,而马一岙则跟上,从兜里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纸来,贴在了那玩意湿漉漉的额头上。 这是将其残存的气息给压制住。 而符纸贴上之后,我回望水中,发现那石像所在的区域,的确有一小块水面,变得青蒙蒙的斑点,有如铜钱一般大小,不仔细看的话,是很难看出来的。 事实上,这偌大的刘家峡水库,谁会没事儿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里打量呢? 但如果乡民真的去挖淤泥、翻修养鱼的话,这秘密未必能够保得住。 我往下走,那湖水整个儿都将我给淹没,而我继续往下,克服住水下的浮力,然后掏出了金箍棒来,让它化作一根铁钎,按照那光线往下挖。 如此挖了半米多深,我终于瞧见了一根剑柄。 我伸手去摸那剑柄,想要拔起,结果上面竟然传来了一股浩然气,无数厮杀的画面朝着我的脑子里涌入,就好像是一个气球里灌注了太多的水,差点儿就要将我的脑子给撑炸了去。 我头疼欲裂,而浑身又如过电一般疼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沙通海会说他每试一回,都会伤筋动骨许久,没了半条命。 我自问我的抗打击能力还算不错,但是在这玩意的面前,还是有些扛不住。 我不是那种固执之人,知晓了这玩意的厉害之处后,也就没有执意去再做尝试,而是将旁边的淤泥给挖开来。 沙通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弄一次,所以这边的淤泥远比周围要浅一些,没一会儿,我就将这边整理出了一个半米直径的坑儿来,也瞧见了这把剑的大半部分——它跟战国时期的青铜古剑一样,造型古朴而简单,相当板正,不过剑身之上,有美丽的花纹,抹开上面的淤泥,能够瞧见天然镌刻的篆体“泰阿”二字。 而剑身的另外一半,则死死地插在了一大片的石块之中。 我抬起金箍棒来,往那石板猛然砸了两下,却发现石板之上,居然浮现出了一片仿佛立体的符文来,而这些古怪的符文则彼此交叠,将那巨大的冲力给抵消了去。 即便是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够感受到一点儿震动。 难怪沙通海反复不断地尝试着拔剑,却没有想过将这岩石层给砸开带走,原来这里面也有许多讲究在。 我鼓捣了一会儿,没有办法弄出来,只有浮出了水面。 我出水之后,一点儿水珠都没有,而众人瞧见我走了过来,纷纷上前过来,问道:“如何?” 我没有当众说起,而是在马一岙的耳边低声将情况说明清楚,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对旁人说道:“我去看看。” 那李队长有些担心,说道:“要不要等局里面的支援过来再打捞?”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 他跟着我一起下水,我用癸水灵珠的力量将其包裹,两人一同来到了水下的泥坑边缘,马一岙打量着那青铜古剑,并没有直接上手去拔,而是一边观察,一边呢喃着,仿佛在持咒。 因为在水中,即便是有癸水之力的护翼,但因为隔着一点儿距离,所以我无法听到马一岙在说些什么。 而几秒钟之后,马一岙的双手在那剑柄上方结了一个法印,朝着下方猛然一拍。 噗…… 一股水泡从他双手交叠处腾然而起,随后马一岙双手坚定地抓住了那剑柄,而剑身之中的力量也瞬间传递过来。 我因为需要给马一岙提供癸水之力的保护,所以跟他是有肢体接触的,那股力量一瞬间就传递到了我的身上来,我仿佛给什么东西给猛然撞到,整个人直接飞出了几米远去。 等到我在那湖水的阻力下停住的时候,我猛然回头,发现浑浊的湖水中,马一岙双手紧紧抓着那剑柄,身子如同筛糠一般颤抖着。 他表情狰狞,脖子上的青筋浮现,双目似乎要突出来,整个人就好像是碰触到了高压线一样。 马一岙抖得厉害,甚至还有血水从衣服里面渗透出来。 很显然,这柄剑排斥外界的力量,并非只针对于夜行者,而是任何人。 我瞧见马一岙痛苦万分的样子,赶忙上前去拉扯他,想要让他脱离,然而马一岙却在剧烈的痛苦之中,强忍着,牙齿都快要咬碎一般,还朝着我摆手,示意我不要过去。 这家伙,别看文文弱弱,但性子是真的狠。 而随后,他继续抓住那剑柄,仿佛与那一把剑,融为了一体。 我瞧见马一岙这状态,提心吊胆,害怕他坚持不住死掉,然而随着时间的继续,他没有再抖动,反而是那把剑开始激烈颤抖起来。 又过了几秒钟,马一岙双臂有力,怒吼一声,一股青芒从他头顶冲天而起,水花冲天。 而那把剑,居然就脱离了岩石。 他,成功了。 第四十四章 偷梁换柱太阿剑 如果是在之前的时候,我或许会觉得沙通海可能只是见识浅薄,所以才会将这玩意当成一宝贝,但是在经历过了刚才的事情之后,我有七八成的把握,觉得这玩意,或许真的就是那把自秦始皇之后,就一直失传了的太阿剑。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玩意蕴藏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手中的金箍棒散发出来的排斥力,与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而此刻,马一岙却是将它给拔了起来,这一幕让我满心欢喜,忍不住冲上了前去,却瞧见马一岙握住了那把剑之后,端详了三两秒钟,便朝着我做手势,让我将其收进八卦袋里面去。 我对于这玩意早有想法,自然是十分懂事地配合,将其收纳,而随后马一岙从贴身衣服里面,摸出了一根骨头来。 那根骨头,很像是我与马一岙见第一面的时候,他给我的知了骨。 不过它又粗上一些,像根小棍子,而随后,他放在手中,钻木取火一样地搓了一会儿,那玩意居然就变成了与刚刚拔出来的太阿剑一样的模样。 幻术? 我十分诧异,不过也晓得马一岙所学颇杂,除了跟他师父王朝安之外,他前些年的江湖游历生涯,也是学了不少的本事,所以并不奇怪。 而马一岙则示意我过来帮他,我抓着马一岙的胳膊,将他拉扯往上。 两人浮出水面之后,马一岙将那把白骨幻化的青铜剑举在手中,冲着沙通海骂道:“就这么一个破玩意儿,便让你连着杀害了五个无辜之人?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心魔给迷惑住了……” 他义愤填膺,破口大骂,越说越激动,又看向了手中的青铜剑,黑着脸说道:“就这样的假货,你还当真了?” 啪! 他说着话,直接将青铜剑往膝盖上面猛然一顶,却听到“咔嚓”一声,就跟腐朽的木头一样,那把青铜剑应声而断。 啊? 瞧见日思夜想的太阿剑被马一岙直接给弄折了,沙通海也有一些懵。 他双目通红,睚眦欲裂,怒声吼道:“这怎么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一把让他耗费了八年时间的古剑,就这样给马一岙给轻松弄断了去,这让他如何不吃惊呢? 然而马一岙却继续装作恼怒的样子,将手中的残剑往湖里面一甩,冷哼道:“沙通海,沙和尚,虽然不知道你最终会遭受什么样的法律制裁,但接下来的余生里,你慢慢后悔和懊恼吧,蠢货!” 我先前被那太阿剑弹开,使得马一岙浑身已经湿漉漉了,他浑然不觉,往岸上走去,而沙通海则像疯了一样,死命挣扎着。 他想要朝着湖边挪去。 然而他气海被破,全身又给五花大绑起来,哪里动弹得了,唯有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他愤怒,仿佛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崩溃了。 我和马一岙回到了岸边,他浑身湿漉漉,还满是淤泥,而我则是滴水未沾。 这模样着实有一些唬人,那李队长看着我们两个,颇为震惊,好一会儿,他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那把剑毕竟是证物,随手扔了,着实有一些不太严谨……” 马一岙一拍脑门,说唉,我刚才实在是太气愤了,忘了这一茬——要不要我们下水,去捞起来? 他客气地说着,但刚才为了“毁灭证据”,马一岙故意扔得很远,想要去捞,不知道得废多少工夫,而李队长哪里敢差遣他,当下也是赔着笑,说道:“这家伙已经认罪了,相关的证据链也充足了,那东西倒也无关紧要,回头的时候,等局里面的支援来了,再叫人去捞吧——赶紧过来,要不要换身衣服?这天其实挺冷的!” 他倒是挺懂事的,并没有摆架子,让我们重新下水,毕竟这案子破了,功劳有了,对他已经是十分不错的结果了。 既然如此,要啥自行车? 接下来的时间,马一岙换了身衣服,我们也十分配合,帮着李队长押送沙通海回去。 而路上,我方才想起与小狗聊,说马兄跟你说了第二届高研班的事情了吧? 小狗点头,说对,说了。 我说你没意见吧? 小狗笑了,说能有什么意见?我可听说了,虽然第一届出现了一些岔子,但正因为如此,使得上面对于学员们普遍抱着补偿的心里,所以漠哥你们这一届的学员发展普遍不错,而且在里面,也的确能够学到真东西的——仙明真人也跟我说了,现在的高研班名额抢手得很,许多人为了能够进去,不惜得走后门呢,我这天上的馅饼掉下来,砸在脑袋上,有什么可拒绝的? 我说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情,找到没有? 小狗摇头,说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杳无踪迹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事儿,得凭机缘的,强求不得,我现在也学会了随遇而安,不会太过于苛求了。 他如此的乐观心态,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毕竟在他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他还能够保持如此乐观和积极向上的态度,实在让人敬佩。 反正搁我身上,肯定是忍不了的。 确定了小狗的事情之后,我又与马一岙一起,跟仙明真人攀谈起来。 这位道长是个聪明人,刚才的事情,我们或许瞒过了李队长,但是未必能够对他瞒天过海,毕竟这里面的漏洞太多了,甚至都用不着一一细数。 在行内人看来,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不过对于马一岙来说,他给的只是一个说法而已,也是为了应付后面的一些麻烦。 至于东西,我们吞进去了,难不成还能让我们再吐出来么? 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 古人对待这事儿的态度,如此坦然,冠冕堂皇,谁也没有反对过啊。 再说了,就算是我们拿了,仙明真人还能如何?整件事情,他都置身事外,这个时候未必会跳出来,跟我们唱对台戏吧? 不管是念着小狗这儿的关系,还是别的,他都不会这么站出来揭穿。 所以道长只是蜻蜓点水地跟我们透露了一点儿意思,也就没有再继续聊了,算作是卖了我们一个人情。 对于这事儿,马一岙自然也是投桃报李,与仙明真人刻意结交,大家相谈甚欢。 等抵达了考勒乡,仙明真人就提出了告辞,他告诉我们,说他出来也有些时日,对观里面的事情也挺担心的,既然这边的水库闹鬼事件已然圆满结束,而小狗这边又确定要去第二届修行者高研班的集训营,那么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太多意义。 我们送别了仙明真人之后,先是在乡派出所待了两个小时,随后前往县局去做笔录。 这里面有许多复杂的程序,因为太过于麻烦,所以在这关键时刻,马一岙祭出了天机处来,告诉相关领导,说我们这边还有着急的事情需要去,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们就先一步离开了。 为了取信于当地领导,我们将天机处在金城这边的联络电话给了他们,由他们自己内部来协调。 这个电话很管用,领导打过去之后,没多久就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很客气地送我们离开,甚至还执意派了一辆车子,送我们前往集训地。 这态度着实让人感动,瞧瞧人家,不愧是当领导的,事儿就是办得周全。 因为司机是局外人,所以一路无话,我们都在闭目养神。 等到了集训营的驻地附近,这是金城郊区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坡,我们提前下车,目送着那车离开之后,小狗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开口问道:“马哥,东西拿了么?” 小狗与我们的关系亲密,对他我们一直都是开诚布公的,用不着隐瞒,所以马一岙笑了,指着我,说在他那儿呢。 小狗焦急地说道:“快拿出来看看,先前你们在水里的时候,动静闹得太大了,让人着实好奇——那玩意,真的是十大名剑之一的太阿剑?” 马一岙左右打量一番,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小树林,说去那里看。 他拔出了剑,就让我收起来了,一直都没有时间看,此刻的心里也是有些痒。 我们三人打量四周,确定无人关注之后,就闪身进了树林子里,随后我将八卦袋打开,由马一岙将其拿了出来。 这玩意有一股浩然之气,搁八卦袋里还可以,让我拿出来,我可有些扛不住。 说来也奇怪,那玩意对旁人浑身带刺,但落在马一岙的手上,却乖乖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小狗伸手想去摸,结果还没有接触到,就给感受到了剑身之上的危险气息,收回了手,让等着看他吃苦头的我颇有些失望。 小狗不敢摸,却对马一岙说道:“试一试,看看效果。” 马一岙抓着这剑,掂量一番之后,说道:“这玩意也许是为了迎合秦皇的缘故,被高人下了许多层的禁制,威力发挥不出太多,在没有解开禁制之前,估计也就只有锋利可言了。” 说罢,他随手一挥,那剑落到了旁边一棵大象腿粗的柏树之上,却如同切嫩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其直接斩断。 简单一挥,锋芒毕露。 不愧十大名剑。 ******** 小佛说:很少能够碰到你喜欢的人,还偏偏喜欢你,只可惜这哥们是一男的。很少玩微博,今天因为看某新闻上了微博,才看到一月份的私信,不说多,加更加更。 第四十五章 集训营里熟人多 按照科学的理解,古代的冶炼技术并不发达,所以一把剑保存了两千多年,存留至今,就算是完好无损,估计也只能当做文物,看看而已。 它是没有办法拿来,与人真刀真枪拼斗的。 秦国当时能够一统六合,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冶铁技术,比青铜技术要强。 然而岁月在这把太阿剑之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记,当瞧见它如同切嫩豆腐一样,将那树干粗壮的柏树切断之时,我就知道,这玩意已经跟科学上的东西截然不同了,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 一剑下去之后,马一岙缓缓地摸着那剑身上面的花纹。 因为在淤泥之中太久,这繁复的花纹之中,又隐藏这许多泥垢,他缓缓摩挲着,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那剑身轻轻颤抖,仿佛十分高兴,还发出了轻微的蜂鸣来。 两情相悦? 我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词语来,而随后我瞧见马一岙将那剑身在断开的柏树缺口处,用那树汁清洗着污浊的剑身,一点一点地擦拭着。 而随着他的缓慢动作,那剑身之上的青气,越发明显,青蒙蒙的,一大团,剑身的本体,反而隐没了去。 这剑,给人的感觉很强啊。 小狗和我在旁边看着,好一会儿之后,小狗不解地说道:“禁制,是什么?” 马一岙说道:“此剑乃诸侯之剑,一出现之后,天生就会自动择主,并且有着极强的灵性,后来落于秦皇之手,虽然秦皇贵为千古一帝,万民臣服,但此剑却从不卑躬屈膝,并不愿臣服,反抗激烈,而秦皇为了让自己能够佩戴上此剑,必然是请了高人,在剑上动手脚,将其力量压制住,层层堆叠,一直到最后能够将其佩戴为止……” 小狗所受,一直都是世家教育,所以一下子就懂了,说也就是说,这剑的力量,被抑制住了? 马一岙笑了,说当然,要不然你以为它会这般轻易就被我折服?我可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也正因为如此,阴差阳错,方才落到了我的手上来,这就是机缘。秦朝有许多的大方士,不管是徐福,还是卢生、韩终、侯生,个个都是当时豪杰,一览众生小的顶尖学者,做这种事情,并不算什么——我刚才感受了一下,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这把剑,至少加了九层禁制。 我对于这把剑的历史并不关心,更关心实际的东西,赶忙问道:“你可以解开这些禁制么?” 马一岙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以我现在对于剑道的理解,能够解开一到两层,不过这个是需要时间打磨的,并非一蹴而就;至于后面的禁制,是否能够打开,更多的就已经不再是我的个人能力,而是全凭机缘了。” 我说解开禁制的好处在哪里?是不是真的能够跟传说中的一样,一把剑,就能够团灭一支军队? 马一岙笑了,说这个……传说就是传说,我没办法确定这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每解开一层,剑上面的力量,也会强大许多,至于具体的功效,还得解开之后,方才能够知晓。 说罢,他已然将那剑给擦拭得干干净净,随后挥剑在了那柏树之上,唰唰唰几剑,做了一个有些简陋的柏树剑鞘,将其收起之后,递给了我。 他说你帮我收起了吧,这东西还是比较敏感的,这几日先放你这里,免得碰到什么牛鬼蛇神。 我点头,说好。 聊过了太阿剑,我们收拾了一下小树林中的痕迹,随后朝着高研班的集训营地走去。 这是一处位于金城郊区的教学楼,以前是半个军事禁地,后来军转民的时候空了下来,这会儿正好被天机处给利用上,用来当做第二届全国修行者高级研修班的集训营地。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来自全国各地、一百一十名学员,将会在这里度过最开始的适应时间,随后转战西凉漠北,继续培训。 营地门口安排得有岗哨,是正规的武警,我们上前,说明了来意,战士示意我们去门口不远处的接待亭报到。 我们去了接待亭,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一回的培训老师,与一期一模一样——班主任谭老师,后勤保障赵老师,两人正在这里接待。 瞧见他们,我和马一岙十分亲切,走上前去,与其打招呼。 谭老师和赵老师瞧见我和马一岙前来报到,也十分高兴,简单寒暄之后,谭老师对旁边的学员说道:“看到没,这就是第一期的优秀学员之一,侯漠、马一岙同学,这一年多来,你们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吧?” 旁边报到的同学一脸崇拜地看着我们,不断点头,说嗯嗯,听说了呢,大名鼎鼎, 如雷贯耳,没想到在这儿能够见到两位学长。 赵老师笑了,说他们是过来当教官的。 打发走了报到学员,谭老师对我们说道:“听说你们在地方上出了点儿小岔子,还以为你们赶不过来了呢?” 马一岙笑了笑,说都是些小事,而且419办的名头一拿出来,人家还挺给面子的,不但放了人,还派车将我们给送过来了。 谭老师说我们419办的牌子还真不管用,是上面的领导找到他们这儿的公安厅协调的。 许久未见,我们聊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旁边的小狗,赶忙给两位老师介绍,并且让他们帮着办理入学手续。 既然是我们朋友,谭老师自然没有太过于为难小狗,发了学员手册和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又跟小狗说明了安排的宿舍,基本上就登记结束了。 而这个时候,不远处又走来几人,是新报到的学员。 我们不想打扰两位老师的工作,便准备离开,然而我余光打量,却发现门口那儿,走来了一个让我无比熟悉的身影。 楚小兔?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认真打量,发现与好几人一起结伴走过来的长腿美女,还真的是横塘老妖麾下的楚小兔。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不知所措,而楚小兔显然也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注视,朝着我这边望来。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的心狂跳数下,随后朝着她点点头,准备上前去打招呼的,没想到楚小兔却将我视作空气,直接略了过去,落到了接待桌这边的谭老师、赵老师身上去。 随后她与旁边的男女一起,过去报到,却并不与我打招呼,也不理会我。 仿佛陌路。 原来她也是第二期高研班的学员。 我望着楚小兔的身影,甚至有些僵硬,而这个时候,肩头被人轻轻一拍,然后我听到李安安轻快的声音:“怎么了,丢魂了?” “啊?”我回过头来,瞧见一头短发、英姿飒爽的李安安站在了我的旁边,一脸笑容地看着我,调侃道:“侯漠啊侯漠,你这样可不行,看到长腿美女就失魂落魄,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啊。” 瞧见李安安,我方才从刚才与楚小兔偶遇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马一岙在旁边笑,说刚才就来了,叫了你两声,你都没有应。 我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安安打量了一眼正在登记注册的楚小兔,说道:“你喜欢这样的?那姑娘也就胸大屁股大,外加一双大长腿,还有一脸狐媚像,一看就知道是祸国殃民的小妖精,并没有你家秦妹妹有味道啊?” 我瞧见楚小兔并不理会我,显然是想要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所以也不想公开我与她之前的关系,尴尬地笑了笑,说好久没有瞧见美女了,所以就看一看,养养眼——现在李大美女在我面前,就不用看别人了,哈哈…… 李安安听了,瞪了我一眼,说没想到好久不见,你倒是变得油嘴滑舌了。 几人寒暄两句,又聊起了接下来的安排来。 李安安与我们一样,同样是作为第一期的优秀学员,过来进行前期授课的,像我们这样的,教学任务并不多,差不多一天一节的样子,更多的时间其实是相对自由的。 李安安昨天就来了,她跟教务组的人有深入交流过,所以该怎么做,教学什么,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此刻与我们聊起,也算是传授经验。 随后小狗自己去找宿舍,而李安安带着我们来到了教职工的宿舍区。 作为教官,我们自然是一人一个房间。 简单地收拾之后,李安安说道:“我听说唐道晚上可能会到。” 我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几个一期的出去聚聚,喝点小酒? 马一岙笑了, 说我们三个倒是没问题,不过唐道就悬了——他还未成年,不能喝酒。 李安安说道:“就算是能喝,就他的性子,可能也未必愿意来。” 我想了想,说我去叫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说道:“两位是侯漠、马一岙老师么?赵院长听说你们抵校了,让你们去他办公室一趟。” 赵院长? 赵鹏找我们干嘛? 第四十六章 教务繁忙麻烦到 在一栋苏式建筑的四楼办公室,我们见到了曾经是天机处最初创始人之一的赵鹏赵院长。 这一位的资历,能够跟京城的白老爷子一样资深,他在五年前的时候就已经退休了,不过老头儿并没有回家颐养天年,而是愿意继续发挥余热,所以又以顾问的形式重新站了出来。 在经过第一届高研班的种种问题之后,作为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同志,他便成为了天机处下属的修行者学院的院长,与培训部平级,开始了他教书育人的职业经历。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对于这样的老同志,我们的心中一直都是挺敬佩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也希望与赵老保持不错的良好关系,但问题在于,他在去年的第一届高研班中,将尚良收为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尚良是什么人? 这个来自京中夜行者家族的纨绔子弟,天性就有着暴戾狡猾的一面,在去年的时候,又与黄泉引相勾结,虽然最终没有被查出来,但是在我们的心中,知晓那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而赵鹏作为尚良的师父,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是被蒙骗的老同志呢,还是心有城府的老狐狸,这个我们都不得而知。 好在时隔许久,重新见面之后,赵院长对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成见,与我们热情地打了招呼之后,又跟我们聊起了邀请我们过来的意义。 从实际教学价值上面来说,我们在教书育人上面的经验,远没有天机处培训部的这些老师多,甚至可以说相差甚远。 不过作为第一期高研班的“明星”学员,我们能够起到稳定军心和鼓舞士气的巨大作用。 毕竟第一届实战演习的时候,是出了事故,死了不少人的。 正因为如此,使得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对于是否继续举办高研班这件事儿,存在着很大的争议。 天机处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在推进相关工作,而如果有了我们这样的“榜样”站出来,无论是学员,还是他们身后的势力,其实都是有不错的激励作用。 学员们应该也会努力、刻苦一些。 用心良苦。 赵鹏聊了没多一会儿,结尾的时候,说道:“关于你们和霍家的恩怨,我也听过一些,如果你们在这一次的教学任务中表现出色的话,我会考虑请示上面,找人帮你们调停的。” 我和马一岙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道了谢,随后离开。 下了楼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这位赵院长当真还是沉浸在以前的官僚作风里面,真的把我们当下属看了。” 我笑着说道:“对呀,他估计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要不是会为了能够参加白虎秘境的考察组,我们与他,恐怕是会相忘于江湖的。” 赵老官威十足,这跟他前面几十年一直都在体制内的经历有关。 不过对于我和马一岙来说,其实并不会被这样的气势给压倒,反而会生出一些逆反心理来。 两人简单聊了一下赵院长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你这些天得小心一点,别给楚小兔的美人计给迷住了,做出对不起弟妹的事情来。” 我有些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说道:“怎么可能?” 马一岙说怎么不可能?你刚才瞧见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你还敢说你没有动心思? 我说我只是有些好奇,她怎么就过这儿来了?不是说名额很抢手的么? 马一岙说以横塘老妖的知名度和权势,应该是帮不到什么忙的,但你可别忘记了,楚小兔可是跟港岛霍家的霍二公子搭上了线,甭管她与霍二郎之间比武招亲的那一段是真是假,但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而凭借着港岛霍家的关系,往高研班里面塞点人,问题不大。 我说霍二郎不是失踪了么,怎么跟她操作?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然你明天,找机会去问问小兔妹妹? 我垂头丧气,低头说道:“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再招惹她了。” 现在的楚小兔,与我最开始见她时的性情,完全不同了,不管是比武招亲时的果决,还是南海观音法会上的谋略,都让我刮目相看。 黄大仙的遇袭事件,据说也与她有关——这样的妹子,已经超脱了我的理解范畴。 仇恨还真的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当天晚上,我们得知唐道已经抵达之后,前去找他,却扑了一个空,那少年并不在宿舍,别处也没有找到人,于是我、马一岙和李安安便只有三人出去,借了一辆车,开了二十多分钟,找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店子,烤肉、手抓羊肉、酿皮子,烤羊腿,再加上满是泡沫的啤酒,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李安安吃素,但不戒酒,倒是能够跟我们喝点儿,然后那香辣辣的面食,一碗一碗的上。 修行者身体能量的转换和耗损,远比普通人要多,所以胃口普遍不错,大家边吃边喝,且聊着,十分开心。 不过因为学院的规矩,我们还是赶在了十二点之前回来。 而随后,我在教职工宿舍楼的楼顶上,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道。 我望过去的时候,楼顶上的唐道显然也瞧见了我,朝着我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我也与他挥了挥手,跟旁边的李安安和马一岙说道:“唐道在那儿,要不要去聊两句?” 李安安对特立独行的唐道显然没有太多的好感,说道:“我喝得有点多,先回去睡了。”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开教学计划会议呢。 我点头,再望上去的时候,发现唐道已经不见。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洗漱过后,我与马一岙一起去食堂吃早餐,而这天是学员报到的最后一天,所以人员也基本上来齐了,食堂里的人很多,毕竟第二届的人数规模可是比第一届要多出了一倍,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好在我们吃的是教职工食堂,也就是小灶,所以用不着跟学员们一起挤。 我穿过大食堂,下意识地搜寻楚小兔的身影,没有瞧见,而学员们瞧见我和马一岙居然进了教职工小食堂,顿时就议论纷纷。 有人惊讶,有人嘀咕,还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便跟旁边的人介绍起了,时不时还有惊叹声出现。 马一岙目不斜视,而走进了小食堂之后,对我笑道:“感觉不错吧?” 我点头,说有点儿飘飘然了呢。 教职工小食堂不大,但人也少,我们走进了,立刻有人跟我们打招呼,却是顶着一个兔子脑袋的楚中天楚教授。 没想到他也赶了过来,我以为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够见到他呢。 除了楚教授之后,还有一些其他的老师,有党校过来教时政的,有中科院过来教生命科学的,还有各个相关部门过来的专家学者…… 这里面有一些是给第一届上过课的,有的则也是如我们一般新加入进来的,好在有楚教授在中间帮忙张罗介绍,倒也没有太多问题。 专家们对于我和马一岙的态度也是相当友好的。 食堂的早餐是自助形式的,菜式丰富多样,充分照顾了南北口味,甚至还有清真食品,考虑周全,很显然也是累积了足够的经验。 吃过了早餐之后,一众教职工前往会议室,商讨教学计划。 当然,这事儿其实是早就有了预案的,所谓商讨,其实也就是布置任务,分发课程表,并且进行教务讨论。 会议是由培训部主任刘斌和赵鹏院长一起主持的,与会的还有一众大佬,我、马一岙、李安安和唐道这些都是敬陪末座的小角色,所以也只有听、没有说的份儿。 会议到了结尾的时候,刘斌主任仿佛是刚刚想起我们几个来,看着我们说道:“对了,你们几位,也来聊一聊嘛。” 我和马一岙都低下头去,不作声,而随后刘斌主任点了李安安。 李安安起来发言,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说会认真完成组织上交予的任务。 赵鹏又点了马一岙的名,马一岙也是简单说了两句,问起具体的教学议程,马一岙想了一下,说那就跟第二届的师弟师妹们,交流一下剑法吧。 几位领导对我们的态度十分满意,教务商讨会很圆满的结束。 散会之后,我们领了课程表,准备离开,而这个时候,赵院长叫住了我们,对我们说道:“监察部那边来了两人,想要找你们了解一下永靖刘家峡水库闹鬼案。”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 该来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第四十七章 不问而来杨督察 419办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乍一听好像有些词不达意,因为事实上,这是一个很大的组织,而并非只是一联合办公室。 当然,之所以这么叫,也是出于有关部门欺骗性的考量,让人不会有过多的联想而已。 事实上,419办,也就是江湖人口中的天机处,它是分了很多的部门,培训部在这里面只能算是一个小部门,它的主体在于行动部,也就是李洪军、唐道等人入职的部门。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部门,叫做监察部。 监察部算是上级机构派驻天机处的一个职能部门,最主要的职责,便是监察天机处本身的成员,防止自己人胡来。 毕竟对于上面来说,公权力泛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在修行者这一行内。 必须要有比较强力的制约,这个方才比较符合正常的职能运转。 对于此事,我们心知肚明,只不过也有一些懵,最主要的,是我们的身份,并不是天机处的内部人员,一般了解情况的话,行动部那边来人就行了。 搞几个监察部的人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们跟着赵鹏的助理,来到了那栋苏式建筑一楼的一个小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人在等待着我们,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地中海大叔,还有一个板着脸、一字眉的青年男子。 赵鹏助理敲开了门,跟他们介绍了我们的身份之后,又对我和马一岙说道:“这位是监察部的杨督察和尚助理,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有什么事情随时招呼我。” 他说完离去,而那地中海大叔则抱着一个透明保温杯,里面泡着枸杞,他轻轻喝了一口温水,然后指着旁边的皮沙发说道:“坐。” 他话语不多,人也表现得十分随和,但双目的眼神锐利,显示出了此人比较强势的性格,以及敏锐的观察力。 我和马一岙坐下,那人放下了保温杯,拿起了桌子上的卷宗来,翻看了两眼,然后说道:“我刚刚从永靖县赶过来,关于刘家峡水库的闹鬼案,我跟当地的有关部门进行过了接触,已经将案子正式移交到了419办来处理。而这里面,两位和高研班的简大勇同学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所以就过来跟你们了解一下。” 我对于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处理经验,所以保持沉默。 而马一岙听了,则平静地笑道:“这都是我们的举手之劳,用不着特地赶过来跟我们说感谢的话。” 他先发制人,直接将节奏给带偏了,然而那位杨督察显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怎么可能被马一岙这么轻描淡写地划过,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感谢,自然是需要感谢的,如果没有两位的话,不知道后续还会死多少人,关于这一点,在案子结束之后,我会代表419办向两位表达感谢的;不过我这次过来,并不只是表达感谢,这里面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跟两位了解一下,可以么?”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和马一岙,似乎想要从我们的表情里发现蛛丝马迹。 好在我并非是初出江湖的小萌新,也是有一定社会阅历的,对于自己的心理管控和表情处理,都算是不错。 而马一岙更是老江湖,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让他发现。 我继续保持沉默,而马一岙则微笑着说道:“好,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杨督察点头,说道:“其实这件案子在我们接手之前,当地的有关部门就处理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太多需要审核的,只有一点比较让人起疑,那就是关于嫌疑人的杀人动机,就是那把藏在湖底淤泥里的青铜剑,我听说是被马先生给随意折断,并且扔进了湖里?” 马一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对,当时有些激愤,觉得就因为一假货,而害死了五个人,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一时间义愤填膺,就动了手,没想到要保留证物。” 杨督察不置可否地笑了,说义愤填膺?我看马先生并不像是冲动的人啊。 马一岙说对,我这人吧,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有时性子就是这样,控制不住的,我有的时候也很后悔,只不过这种性格上面的弱点,改是改不了了…… 杨督察盯着马一岙,说:“那东西,真的是假货么?” 马一岙扬眉,说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咯? 杨督察伸手翻了一下卷宗,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提审过嫌疑人沙通海几次,跟他进行过深入的交流,在他的形容中,那把诱使他杀人的青铜剑上,有着很巨大的力量,他曾经尝试过无数次,都没有能够成功,为此他执着地认为,那一把剑,应该就是失传已久的太阿剑。” 马一岙不屑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修为太低,见识浅薄的缘故,杨督察,这话儿你也信?” 杨督察又说道:“但是,据当时在场的人员描述,你和这位侯漠先生下水之后,里面也的确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包括这位侯漠同志并没有能够镇得住那把剑——如果说沙通海的修为低下,那么作为第一届高研班的优秀学员,近日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侯漠,都镇不住,这又作何解释?” 马一岙微笑着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侯子进这个行当的时间不久,对于这些玩意的理解并不深,所以这个也是很正常的。” 杨督察说道:“当时在场的,除了你们和当地的有关部门之外,远处还有一些金城当地的修行者,他们有一个说法,是那把剑其实是真的,只不过是被你们偷梁换柱了。对于这件事情,你们有什么想要回应的么?” 面对着我们这样的态度,杨督察没有再拖延时间,若是直接单刀直入,将事情给挑明了开来。 马一岙听到,眉头一挑,然后说道:“谁造的谣?你叫他过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他看起来有些情绪激动,而我也适时插话说道:“放狗屁!那帮人大概是忌恨我们把案子破了,坏了他们的财路,才会这么无聊地胡乱传谣言吧?太过分了,还有你,杨督察,瞧你这意思,我们是应该完全不管这事儿,任由嫌疑人逍遥法外咯?” 面对着我的质问,杨督察摇头,说那倒不是。 我说那为什么我们明明办了好事,立了功,反而惹了一身骚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个案子的重点,不是在于杀了五个无辜者的凶手么,你为什么要抓住一些不知所云的细节,对我们这些见义勇为者纠缠不清呢? 面对着我这样的态度,杨督察当下就沉下了脸来,冷冷说道:“怎么,觉得委屈?”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强势。 而马一岙这时站了起来,对杨督察说道:“杨督察,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至于那个传言,你如果真的相信的话,把人找过来与我们对质;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们先走了。” 他说完,没有理会脸沉如水的杨督察,直接转身离去。 我看了杨督察一眼,发现他没有阻拦,也跟着马一岙离开。 两人离开小楼,朝着食堂走去,我用余光扫量了周围之后,低声说道:“这样子会不会不太好?” 马一岙说什么? 我说我感觉那位杨督察是个十分强势的人,我们跟他闹翻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有问题,只不过呢,如你所说,这件事情的重点,依旧在于杀人案,而不是什么青铜剑这些细节;这位杨督察之所以会过来找我们呢,最主要的,是他个人想要的太多,准备拿这东西去讨好某些人。对于这种人呢,实在没办法妥协的话,就只有冷处理,不理会就是了——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说他也许会在背地里使绊子呢。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这个就没有办法了,有所得必有所失,比起太阿剑而言,与此人的交恶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你说对吧? 说到这里,我们不在继续讨论,免得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两人去食堂吃中饭,伙食不错,而李安安找了过来,问我们到底怎么回事,马一岙简单解释两句,李安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我们聊起了后面的教务安排。 下午的时候是自由活动时间,我毕竟是第一次带课,需要做一些准备,所以就没有出去,准备回宿舍准备教案。 马一岙便陪着我一起回了宿舍,而我刚刚进了宿舍,就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至于是什么,我又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马一岙阴沉着脸走进了我的房间,然后说道:“那帮孙子,居然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搜查了我的房间。”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这才知道,我之所以感觉不对劲,是因为我的房间,也被人翻过了。 第四十八章 课堂当场受质疑 监察部的行动,让我和马一岙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没想到这帮人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是有些较真了,而且还如此不择手段,竟然趁着我们不在宿舍的时候,对我们进行搜查。 还好马一岙留了一个心眼,将东西让我给收起来了。 对于这件事情,马一岙想了好一会儿,决定跟自己师父王朝安打个电话,聊聊这件事情。 如何处理与官方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很深的命题。 如果是以前的话,马一岙或许就懒得去纠缠了,不过现在毕竟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办法浪荡江湖,只有保持着一定的接触。 王朝安与朱雀一个样子,都不爱用电话,所以两人的联络有一些曲折。 好在他人还在榕城,马一岙通过天机处的人找到了他。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马一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王朝安汇报了一遍,问他怎么办,王朝安听完,沉吟了一番,然后问道:“那把太阿剑,你觉得是真的么?” 马一岙说已经检查过了,应该是。 王朝安说既然是,那就留着,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 我在旁边听着电话那头老爷子说的话,差点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提到王朝安老爷子,不少人都会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称赞,觉得老爷子高风亮节,简直就是行业榜样,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一点儿都不刻板。 王朝安又问了马一岙几个问题,马一岙不敢隐瞒,如实回答。 老爷子没再多问,说他来处理这件事情,让我们先别妄动,就当没这事儿。 跟自家师父说完之后,马一岙变得轻松了许多,对我说道:“这些天我们的课程不多,基本上就是当做吉祥物而已,所以好好的养精蓄锐,等到时候前往昆仑山的考察队组建了之后,咱们就有得忙了。” 我点头,说对,而且还九死一生。 对于前往白虎秘境之事,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有着足够的觉悟,那就是极其危险,稍微不小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正因为如此,所以马一岙才会对太阿剑有了心思。 我们得抓住每一分机会,增强实力,努力地让自己存活下来。 第二日早晨,在这临时学校里举行了第二届全国修行者高级研修班的开学典礼,出席典礼的领导很多,最大的是之前天机处的那位副主任,然后就是赵院长,以及培训部的刘斌主任,而楚中天等一众教官也相继亮相,至于我们几个,则是敬陪末座,没有走到台前来。 田主任因为要在胡建处理黄泉引的案子,所以没有赶过来。 参加此次高研班的学员人数,则是第一届的一倍多,同样是划分为三个班级,总共一百二三十号人,将台下坐得满满。 我坐在角落,余光偶尔打量一众学员,会很自然地望向了楚小兔。 她因为夜行者的身份,被分到了夜行者班级,而她的身边,围着好几个锐气十足的男子,其中有一个长着抬头纹的年轻壮汉特别醒目,不但因为他一米九的身高,还有他体内蕴藏着的澎湃力量。 这个人,是第二届学员之中的佼佼者。 我的双眼在熔岩之中发生过变异,能够望气,所以对于这一届学员的实力评估,会比别人要方便许多。 这一眼望去,虽然普遍质量要比第一届差上一些,但其中有那么十来个佼佼者,还是挺强的,有几个看起来,实力甚至不逊于我们。 或者更强。 这样的情况让我都有些心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在第一届的时候过来。 又或者,像他们这样的实力,又过来参加这高研班的学习,会不会浪费时间呢? 不清楚。 开学典礼嘛,自然都是一些官方仪式、领导讲话之类的,另外还有学员代表上台表达决心,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李安安也作为上一届的优秀学员代表,上台说了话。 对于这位既有实力、又有美貌的师姐,学员们普遍抱着赞赏的态度,以至于李安安说完了之后,台下的掌声远比先前要热烈许多。 开学仪式之后,就是分班分组,还有一些班干部推选等事儿,则有谭老师、赵老师来负责,我们反倒是落了个轻松。 下午的时候,楚教授叫我和马一岙去下围棋,我不太会,马一岙反倒是比较擅长,于是就陪着他下了小半天的围棋。 一直到开学典礼的第二天下午,我们终于有了课。 先是我的,给第二期夜行者班的学员上课。 我了解了一下,因为上午是政治学习的大课,所以我下午的这一节,却是夜行者小班的第一节专业课。 按道理说,这第一节专业课,应该请楚中天教授,或者与他同级别的大牛过来镇场子的,也算是杀一杀学员们的煞气。 像我们这样的吉祥物,安排点儿垃圾时间就行了。 我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具体问过之后,方才知道这是教务组安排的结果,而李安安告诉我,说这里体现了更上面的一些意图。 听到这话儿,我就知道,有些事情,可能赵院长那里还是绕不过去。 所以本来准备混点儿时间的我,不得不认真起来。 授课地点,是在一处室内篮球馆里,三十八个学员席地而坐,而我则在谭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众人面前,谭老师给我做过了简单介绍之后,将时间交给了我,自己则去另外的教室去。 面对着台下这一张张陌生而又年轻的脸孔,我莫名有些紧张,随即又忍不住想笑。 紧张是因为我入这行当的时间不久,台下的许多人,资历说不定都比我要强上太多,而想笑,则是觉得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我都闯过来了,这会儿反倒是怯了场,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我安慰自己——一帮生瓜蛋子而已,难不成他们还敢造我反不成? 这般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手,说道:“刚才谭老师介绍的那些,说得有些过了,但说实在的,我远没有那么厉害——事实上,我在此之前,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正是第一期的高研班给了我机会,让我在这里跟着一众老师和专家们学到了许多东西,打好了基础,方才在修为上有了一些小收获。而现在,我也就抛砖引玉,来跟大家做一些分享……”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十分谦逊地跟大家聊着天,姿态也放得很低,不摆老师的架子,就这般泛泛而谈。 聊了一会儿,我说道:“我这个人呢,主修枪棒之法,上一届我们的枪棒老师,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单从枪棒之法上来看,我个人认为他能够在一众枪棒大家之中,排到了前三位。他教会了我们许多的东西,只可惜当时的实战演习里出现了一些事故,不幸英年早逝……” 我忍不住缅怀了一番杨林老师,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举起了手来。 我朝着那边望去,最先瞧见的,居然是楚小兔。 我愣了一下,而随后,我瞧见举手的那人,却是楚小兔旁边一个戴着眼镜、脸上有不少青春痘的的年轻人。 我问道:“有什么事?” 那人说道:“老师,我听说第一届高研班实战演习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具体说一说么?” 我没想到会有人提出这么一茬儿来,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情你们想要了解的话,去问谭老师,我今天要讲的内容,是枪棒之法……” 眼镜男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作为亲身经历者,而且还是实战演习的第二名,侯老师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么?”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不过是好奇而已,被他打断话语之后,方才明白。 这孩子,却是有点儿想要捣乱的意思。 我上课前与马一岙聊过,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并不畏惧,而是与他对视,平静地说道:“你想听我的课,那就在这儿待着,要是只想听八卦,那就去别的地方,不要扰乱我的课堂秩序,听懂了么?” 我的语气平静,但还是很严厉地表达出了我的意思,一般来讲,那人就算是调皮捣蛋,也应该感受得到,并且有所收敛。 但那眼镜男却并没有,反而直接站了起来,然后说道:“老师,我当然想听课了,只不过,你只是上一期的学员而已,跟我们差不多,有什么可以教授我们的?” 我盯着他,冷冷说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资格?” 眼镜男赶忙摆手,说别乱扣大帽子啊,我只是好奇而已。 旁边立刻站出几人来帮腔,而先前有抬头望的那个男子也站了出来,满脸笑容地对我说道:“侯老师您别生气,小六就是这样的直肠子,口无遮拦。对了,您这是要教枪棒之法么?正好我也跟北少林的残叶大师学过几年的降龙伏虎棍法,不如咱们以武会友,来切磋切磋?” 第四十九章 掌声热烈响起来 如果是在别处,那个一米九说出这样的话来,并没有什么毛病,甚至还显得十分谦逊、礼貌。 但这儿是什么地方? 课堂上。 一位学员,对授课老师说出“以武会友”、“切磋切磋”的话语来,怎么听都显得有些别扭——言下之意,其实也是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在他的心中,并不认可我这么一个师兄学长,能够成为大家的老师。 也就是说,这人并不是站出来劝和的,而是单纯来挑衅我的。 这个一米九,和刚才的那位眼镜兄,是一伙的。 我甚至感觉到他们之间其实是存在得有默契的,也许早就有过商量,所以才会这般一唱一和,配合娴熟。 只不过,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这两人为何会冒着“风险”,跳出来与我作对呢? 我眯眼打量着身高一米九,鹤立鸡群的这男子,发现他的余光,却是小心翼翼地落到了旁边的楚小兔身上,顿时就明白了许多。 我不怒、也不恼,而是平静地看着一米九,大概半分钟之后,我发现他有些不太自在了,方才缓缓说道:“这位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昂首,傲然说道:“商都齐家,齐浩然。” 商都? 商都绿城是豫南首府,先前我们来金城的时候,还在商都一个军用秘密小机场转过机,所以难免有些印象。 只不过除了这个之外,我对于那个城市就没有了太多直观的概念,毕竟我之前一直都在南方混迹,至于那里面的修行者世界、江湖,更是完全不懂。 不过商都附近,有一个千年禅寺,嵩山少林,这个倒是全国知名的。 至于残叶大师,我也曾听杨林师傅提及过。 那是令杨林大师少数几个佩服的棍法大家之一,此人的降龙伏虎棍法独树一帜,颇有当年一苇渡江的达摩祖师风范。 所以尽管这位齐浩然看上去并不像是和尚,不确定是否得到真传,但他胆敢站出来,在枪棒一门上,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而我先前望气的时候,他也是少数几个让我感觉到压力的人,修行的道行自然也不浅。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有胆气站出来折腾。 我脑子里总结着所有信息,而表面上却显得十分平静,毫无波澜,淡淡说道:“我与诸位,不过是前后期的关系,从本质上来说,相差不大,所以受到质疑,也可以理解。我可以与这位齐浩然同学‘以武会友’,但我想说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的课,再有人不守规矩的话,我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走……” 我摆明立场之后,看向了周围的人,然后说道:“所以,机会只有一次,除了这位齐浩然同学之外,还有人想要出来,掂量一下么?” 班上一众同学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很显然,在这个时候选择跳出来唱反调的人并不多——有,也只是少数的几人,而这些人应该也是经受过考量,方才会派最厉害的齐浩然过来,与我对垒。 眼镜男说道:“浩然一身本事,若是连他都输了,我们自然没话说。” 每一届的高研班,都会有一些年少成名的学员,譬如第一届的李洪军和李安安,又或者是第二届的这位齐浩然,都是领头羊的角色。 所以众人听到这话儿,也都表示认可。 我瞧见事已至此,便也没有太多言语,东北人有一句话说得挺给力,叫做“能动手的,尽量别吵吵”,这话儿在修行者身上体现得更加深刻。 正所谓“实力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江湖人么,还是拳头上面见真章比较合适。 我指着课堂边儿上摆放的一排器械,旁边有天机处的工作人员,示意他挑两根硬木棍过来,而随后,我说道:“行吧,大家往后退一些,让出一点空间来。” 瞧见是真打,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员们顿时就开始自发散开,在原本是篮球场的课堂上空出了一大片的圈子来。 我瞧见齐浩然接过了棍棒,掂量一番,试了手感之后,也拿过了那棍子来,横呈身前,开口说道:“残叶大师是一代枪棒大家,寻常人很难得见,你既然得了他的真传,自然是有本事的,所以希望你能够不要有所保留,全部使出来,免得到时候会留有遗憾。” 齐浩然拱手,说那是当然,侯老师,得罪了。 此人说得客气,但棍法却极为迅猛,棍头猛然一颠,身子就如同弹簧一般,朝着我陡然冲来。 我抓着棍,平静地看着前方这个比我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 这棍子是枣木棍,质地坚硬和均匀,是很不错的材质,只不过与金箍棒相比,它的重心有些太过于均匀,并不是一头大一头小,所以在发力、借势和挥舞之间,其实是有一些区别的。 这种区别虽然很小,但是上升到一定程度上,却有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效果,所以我必须尽快与这根棍子熟悉起来,从而忘却一些身体层面的习惯。 所以一直到齐浩然的那辊锋落到了我的额头上来时,我都还是一动也不动。 仿佛入定了一般。 然而这终究还只是假象,眼看着齐浩然手中的枣木棍就要砸到了我的额头上来时,我也出手了,先是简单封挡,感觉到那家伙棍子上涌来的力量颇强,倘若不是我得了息壤,度过第三劫,恢复了一些血脉神通,或许还真的扛不住这家伙的力量。 毕竟我的这修为是速成的,没有多久时间沉淀和积累,而齐浩然的这手段,却是实打实的童子功。 从小练的。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紧张,因为我虽然入行晚,但经历过的事情,远不是寻常人所能够比拟的。 铛、铛、铛…… 清脆的硬木撞击声,在空旷的课堂中响起,齐浩然为了表现自己,在一上来就用了很厉害的手段。 他那降龙伏虎棍法也是相当精彩,舞动如风,幻化如影,让人目不暇接,一时之间,仿佛占尽优势,而我这位“老师”好像岌岌可危的样子。 堂下一众学员瞧见,都有些惊讶,有人诧异,有人不解,也有人表示不屑。 而齐浩然则越发凶猛起来,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得意之色。 他觉得自己赢定了。 而我与齐浩然接了十来招,发现他的棍法虽然有形,却无神,更多的时候,受限于套路之中,而难以挣脱,这样反而显得有些匠气十足。 从这一点上来看,齐浩然虽然跟随着那位残叶大师有学过棍法,但应该是囫囵吞枣、不得精髓的。 我大概是试探出了齐浩然的底细之后,突然加快节奏,风云突变,一连使出了三手。 先锋手! 画地为牢! 夺命! 九路翻云,一共九式,它蕴含了九种意境,而招式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正好与齐浩然的降龙伏虎棍法相反,有神而无形,再加上我自己对于枪棒的理解之后,神形兼备,所以陡然爆发出来。 第三式下去之后,齐浩然原本气势如虹、高歌猛进的心思就急转直下,最后手中的枣木棍被我轻而易举地挑飞,胸口处被顶住了。 我手抓棍身,棍尖顶住了齐浩然的胸口,尽管没有尖锐之处,但只要我蕴藏在棍身之上的劲气一吐,齐浩然就会受重创,甚至还会伤及经脉。 但我到底还是没有做这一步,而是蜻蜓点水一下,随后抽身后撤。 收放自如。 齐浩然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自然知晓刚才的那一下,胜负就已然分了,而就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一点儿懵,还有许多的不理解。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就跟变戏法一样,什么都瞧不清呢,自己就输了。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让他如何不惊讶。 我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齐浩然,而是回过头去,环视众人,然后说道:“除了齐浩然同学,还有谁想要再试一试呢?” 众人瞧见这神乎其技的手段,都有些惊慌,不过能够进入这儿的,自然都有些眼力劲儿,对我的实力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不敢再闹。 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齐浩然仿佛着魔了一样,居然抓着跌落在地的枣木棍,一边狂吼,一边又朝着我冲来。 他脑子进水了? 在他挥棍出来的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可能来。 以他的眼力,难道瞧不出来他与我在棍法之上的差距么? 还是说,他现在是硬着头皮上的? 我不知道齐浩然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既然不想“点到为止”,那么我就不会再做留手了,一定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方才能够镇住这一堆瓜娃子。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我再一次出手。 生死门! 风云动! 夺命! 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我再一次使出了九路翻云的手段,而毫无悬念,齐浩然再一次地倒下。 而这一次,我没有手下留情,一棍子下去,抽得齐浩然再也没有办法爬起来。 哗啦、啦…… 目睹这一切的学员们,瞧见我这神乎其神的手段,终于心服口服,热烈鼓起了掌来。 第五十章 三英教学,满满干货 望着躺倒在地,再也无反抗能力的齐浩然,我拄棍而立,平静地说道:“怎么样,还来么?” 齐浩然显然是有强烈的胜利意愿,所以即便是身体支撑不住了,也还是想要爬起来,却不曾想我刚才那一棍,直接将他打得浑身僵硬酸麻,刚爬起来,又撑不住了,直接歪倒了去。 旁边的眼镜男和几个相熟的同伴慌忙上前,将他扶住,说齐老大你没事吧? 我瞧见这些家伙一脸关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放心,我下手自有分寸,伤不了他的。 齐浩然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爬起来,颓然说道:“我输了。” 我看向了周遭的人,说道:“还有谁,觉得我没有资格的,现在一样可以站出来,我可以陪你好好玩,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到了后面再跳出来打扰我的教学计划,就不会是爬不起来这么简单了。” 我一来是为了立威,二来是为了撒气,虽然并没有让齐浩然受到什么暗伤,但这一整天,想要爬起来,应该是很困难的。 而且他还得等下课之后,配合着学院医疗组的治疗和推拿才会无碍。 就是这么刚。 在齐浩然的榜样示范下,刚才几个明显很跳的学员都不敢接触我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又有一些实力还不错的学员,眼神变得热烈起来,朝着我望来,眼中充满了渴求。 我能够理解这样的情绪,跟当初我瞧见杨林老师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这是对有真本事的老师,发自内心的敬重。 我巡视众人两圈之后,发现无人再敢质疑我,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教学——说些什么好呢?就拿刚才我与这位齐浩然同学的比斗来说吧,大家或许都看出来了,从修为上来说,我们两人的实力或许旗鼓相当,但为什么在实际的交手过程中,他会一触即溃呢?这涉及到修为与手段的博弈,牵涉到“术”与“道”的争端…… 你们看过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笑傲江湖》没有?华山派有剑宗和气宗的争端,其实也就是此刻你们所需要面对的问题…… 有人或许觉得,只要我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能够一力降十会,强无敌,但事实真的如此么?我可以不夸张地跟你们说,“功夫再高,板砖撂倒”——这句话绝不夸张,我就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情,在港岛,我还只是刚刚入行的时候,就将当时一个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的高手,一闷棍给干倒过…… 但没有修为支撑的手段,又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没有办法做到圆润周密,原本厉害的手段,使出来就会破绽百出,所以我们得齐头并进,多点开花。 各位的修为是已经成型了的,但与人拼斗的经验,却可以无限增长,我今天在这里,可以跟大家聊一聊比斗的经验,还有枪棒之法的一些讲究。 其实说起来,长武器的手段来来去去,其实也就那么多,劈、崩、抡、把、扫、缠、绕、绞、点、拨、云、拦、挑、撩、挂、戳,但如何将这些简单的动作串联到一起来,变成招式,实现自己i的战术意图,这里面的讲究就很多了…… …… 没有人的打扰,我开始一边抡着棍子,一边跟众人讲解起来。 我说的也并不仅仅只是棍法,还有枪法、棒法等等一众长兵器的手段,共同点和差别点,都会一一说来,这些理论的主体,其实还是脱胎于杨林老师的教程,只不过学到了九路翻云和武曲破天枪的我,在某些领域的理解上面,与杨林老师又有许多的不同,而正因为这些的差别,使得学员们听起来津津有味,感觉满满都是干活。 因为是第一堂课,我尽可能地讲解理论知识,而并没有杨林老师一样,叫人过来陪练,一边打,一边分解动作,讲解意图和要领,所以在形式上,显得会比较枯燥一些。 而且我讲的这些,并不期待所有的人能够听懂。 它大部分都是意识流,只是我的个人感受而已,懂的人自然会觉得甘之如饴,而不懂的、或者没有兴趣的人,或许就会觉得着实是枯燥无比。 但我并不管这些,从头到尾,上了一个半小时,口干舌燥,而这时下课铃响起,我拍了拍手,对台下一众学员说道:“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最恨拖堂,现在既然也有机会为人师表,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这里最后总结一句,枪棒之道,在于猛、在于刚,但也在于周旋与转折,枪棒是直的,人却是复杂的,用脑子和智慧来与人对敌,方才能够战胜你的敌人,最终战胜你自己,谢谢。” 我说完,将手中的棍子扔给了远处天机处的工作人员,朝着台下点了点头。 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学员们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报以最热烈的掌声,我瞧见下面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此时此刻的我,远比开学典礼上的大美女李安安,要更受欢迎一些。 看得出来,除了少数的调皮捣蛋鬼之外,更多的人,心还是热的,只要是有干货,都会受到学员们最直接的幻影和尊敬。 出了教室,走到了场馆外面,我瞧见马一岙在瞪着我。 他今天没课,要等到明天。 我的心中其实有些忐忑,但刚才那么多人,必须得装一下,而见到了马一岙,这才放下心防来。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外面看着,低声问道:“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还行吧?” 马一岙笑了,说道:“那是相当的可以,不比杨林老师差。” 我摇头,说杨林老师可是我的偶像,这怎么能比呢? 马一岙说道:“至少下马威这事儿,你们都干得不错。”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想起了,当初杨林老师也是拿夜行者小班的班长豹哥王岩来开刀,最终确立了自己的威信,而这样的过程,与我刚才做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杨林老师是主动挑选,而我则是被动防守。 不过效果却是一样的,技惊四座之后,再也没有调皮捣蛋的学员。 一堂课都沐浴在学员们仰慕和敬佩的目光之中,这种感觉,其实相当不错。 马一岙对我说道:“慢慢来,你后面还有五堂课呢。” 晚饭的时候,我、马一岙和李安安又聚到了一起来,马一岙今天没有课程,但李安安却有。 她下午带了普通班,好在以她的名气和实力,再加上普通班的学员年纪都普遍偏小,所有倒没有什么胆敢跳出来捣乱的,不但如此,学习的气氛十分良好,学员们都很积极踊跃。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有好几个登徒子,大胆地表现出了对她的倾慕之意,下课之后,一直缠着她问问题。 如果问的是八卦,或者私生活的问题,李安安大可板着脸,完全不理会,但人家问的是修行和与课程有关的,她就不得不耐着性子留下来回答。 结果一来二去,就又拖了半个小时。 大概是李安安的随和、平易近人给了其中一个家伙足够的勇气,那学员居然脑子一热,就朝着李安安表白了。 那是一个世家子弟,家里面挺有背景的,而且潜力十足,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有着足够的勇气和把握,然而李安安的回答也很干脆,直接告诉他:“等你能够打得过我的时候,再来说这句话吧。” 简单、霸气、果决,看似希望无限,但实际上却又是冷冰冰的拒绝,毕竟我们这一辈的年轻人里面,能够胜过李安安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别说那小孩儿,就算是我、马一岙和李洪军,也没有谁能够说有把握胜过她。 因为共同的背景,我们三个经常凑到一块儿来,而与我们一起的唐道,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总也找不到人,一开始我还想跟他多多交流,聊聊天,到了后来就直接放弃了。 或许对于唐道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的相处方式会更愉快一些吧。 开学典礼第三天的下午,马一岙的课到了,我和李安安因为没课,所以都去看,他上的是高级班,面对的是一帮年轻一辈修为拔尖儿的学员,不过有着深厚学术背景的马一岙并不怯场,站在讲台上挥洒自如。 他讲传统修行手段,讲现代科学与修行之间的辩论,讲剑法,讲许许多多加入了自己私货的学术知识…… 他那渊博的知识和堪称完美的相貌,以及风趣幽默的谈吐,不但迷倒了那十来个女学员,就连其他的男学员,也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忙不迭地记着笔记,生怕错过了任何的一点儿小细节。 瞧见台上熠熠生辉的马一岙,我有些感慨。 这时的马一岙,真的是光芒四射。 当天的授课气氛热烈至极,学生们甚至拉着下课后准备离开的马一岙,如同追星一样的不让他走,效果十分完美,这让我们都很开心,而当天晚上的时候,王朝安老爷子也打来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们,事情已经办完了,让我们用不着担心。 第五十一章 新生联欢舞会上 王朝安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比较正面和积极的,他告诉我们,说田女皇会处理这件事情,让监察部的人不要再查这些细枝末节了,毕竟与案子无关,而且我们还是水库闹鬼案的破案功臣。 不过田女皇那边虽然这么承诺,但还是通过王朝安给我们提了一个醒,那就是让我们后面在白虎秘境的考察组里面,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那位杨督察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但随组跟着一起去的监察部人员级别会很高,而监察部在天机处里面的地位非常特殊,有的时候,甚至连她这个临时负责人的面子都不会给。 也就是说,如果到时候出现了什么岔子,她就算是想要帮忙圆场,都未必有用。 毕竟监察部的负责人,是直通上面的。 这就是制衡的局势,天机处要想获得资源上的倾斜,和各有部门的支持,就需要表现得公平独立一些。 听到这预防针,我和马一岙都明白,这一次我们算是勉强过关了。 但如果去了白虎秘境,到时候我们再拿点儿什么东西的话,恐怕就连田女皇说的话,都不好使。 当然,这个也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与先前的几处秘境来说,白虎秘境完全就是天机处调派的考察组主导,我们跟着已经算是去横插一杠子了,再想要拿点儿别的,的确也有一些不太像话。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我和马一岙都放下了心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教学工作中去。 不过话虽如此,但我们的课时其实并不算多。 第二届高研班前期的课程,除了加上我们几个人之外,跟第一届的课程安排差不多,并不只是针对于专业性上的培训,政治教育和科学辨思等课程才是占据了大部分的内容,不过正因为如此,使得像我们这样接地气的课程,反而更受欢迎一些。 而开学四天之后,学院照例,又举行了新生联欢晚会。 新生联欢晚会的主要目的,是让学员彼此之间熟络起来,能够加强课外的联系和沟通,并且与学院的教职工有所互动,所以对于节目的精彩程度要求不高,反而是需要人人参与进来。 关于这些,倒是用不着我们理会太多,毕竟有谭老师、赵老师这样擅长学生工作的班主任在,用不着我们这几个“吉祥物”来操心。 不过说起来,这一届的学员增多了,但是才艺表演的精彩程度,却远逊于我们那一届。 第一届,无论是王大明的歌唱,还是马思凡的吉他,又或者李洪军的钢琴,以及李安安的灵魂唱腔,都是让人为之惊叹的,绝对是大师级的才艺,但在第二届里,热闹倒是热闹了许多,但真正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却到底还是很少。 不过也有,比如楚小兔的个人独舞便十分不错,她在一个小桌子之上,跳出了热情奔放、炫目多姿的精彩舞蹈来,无论是优美的身段,还是如同精灵一般的律动和节奏感,都让人赞口不绝,而最让众人为之热议的,除了那神乎其技、热辣奔放的旋舞之外,还在于她胸口那一对蹦跳不停的大白兔,当真是呼之欲出,让人感慨。 楚小兔舞毕,气氛顿时就攀升到了最高点,学员们使劲儿鼓掌,差点儿手都要拍烂了去,而学院的领导们也都很是高兴,红光满面。 新生联欢晚会后面,还有舞会,这是第一届所没有的,而刚刚大出风头的楚小兔则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最完美的舞伴,优美的音乐一响起来,立刻就有人上前去邀请,而且还是好几个,不过楚小兔却十分聪明,并没有选择任何一人,而是邀请了学院的赵鹏院长共舞。 赵鹏院长虽然是领导,但也是舞国高手,人家是从中苏友好的时代学来的舞技,两人跳起来,翩翩起舞,倒是引来了一阵赞叹。 而那些被楚小兔婉拒的学员们也并不会觉得尴尬,纷纷走向了旁边的其他女学员。 而我身边的马一岙,作为最受欢迎的教员,也收获了大量女学员的爱戴,几乎都没有坐下,便被人给邀请走了。 便是我,也有人过来发出邀请。 不过我最终还是给李安安拉了起来,这个留着短发、一身利落的女孩子身段柔软,与她共舞,我总是被她带着走的,仿佛脚下踩了棉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律动。 大概是常年习武修行的缘故,李安安的舞技十分不错,反倒是我会显得笨拙一些,时不时还会踩到她的脚。 跳了一会儿,李安安突然对我说道:“你对第二期高研班的班花有意思?” “啊?”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李安安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从刚才落座,到现在与我在舞池跳舞,一共不自觉地瞟了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女孩子十三次。” 我忍不住有些好笑,说这么精确? 李安安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关注,就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感情范畴了。 我没想到李安安会这么说,瞧见她有些愠怒地看着我,想了想,跟她解释道:“其实,我之前跟她是认识的。” 李安安点头说道:“能看得出来,之前在南海观音法会上,我好像也见过她——楚小兔,湘南人,她进高研班的路子是港岛霍家的,我听说她以前好像是霍二郎的未婚妻,当然,这个是没有获得霍英雄承认的,反倒是那个叫做绿芽的姑娘,现在享受着霍家少奶奶的待遇。” 我说你倒是打听得听清楚的。 李安安笑了,说当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愣了一下,说啊? 李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顿时就红了,瞪了我一眼,说你别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我也有些尴尬,赶忙附和,说哦哦哦,我知道。 两人跳过一曲,因为刚才的话题太过于尴尬,于是就歇了下来,我回到桌子上,这桌上有些瓜子花生和饮料,我喝了两口,而李安安则被一位略有些紧张的学弟邀请过去,那人她之前好像就认识,所以并没有拒绝,笑吟吟地离开,而马一岙自然是不缺舞伴,我嗑着瓜子,回响着李安安刚才的口误,这时旁边走来一人,递了瓶ad钙奶给我,说:“喝。” 我接过了唐道手中的ad钙奶,问他道:“你不跳?” 唐道坐在我对面,平静地说道:“没兴趣。” 我有些好奇,说那你的兴趣是什么呢? 唐道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睡觉。” 呃…… 我被他一句话噎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接茬,而随后,唐道问道:“再过八天,你和马一岙会参加由419办牵头,前往昆仑山的科学考察小组?” 我愣了一下,说对,你怎么知道的? 唐道剥开来手中那瓶ad钙奶的瓶口锡纸,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我也会去。” 我听到,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说道:“那挺好,到时候可以相互照顾一下。” 唐道平静地说道:“谈不上相互照顾,不过我想多提醒一下你,我在国家图书馆的档案室里查资料的时候,得到一些信息,那白虎秘境十分凶险,据说是连着地狱八重寒界,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出发前,最好写一封遗书……” 啊? 我给他的话语惊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叫做八重寒界?” 唐道说道:“是地狱八重寒界,那地方据说是这世间最危险的地方之一,而正是那里,却又蕴含着中国古代神话史中关于永生的秘密,西王母传给后羿的不死药,据说就是地狱八重寒界之中炼就而成的。” 我说西王母,后裔?那只不过是神话传说而已。 唐道很认真地盯着我,然后说道:“灵明石猴,也是神话传说。”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你是说许多神话传说,其实在历史上,是能够找得到原型的,对吧? 唐道点头,说对,古人因为资讯不发达的缘故,会在许多事情上面做一些杜撰和演义,但是在某种特定的点上面,却还是有相通的地方,所以有的时候,善于从传说之中,找到符合现实的点,这是一件需要大智慧的事情——总之,希望你能够有点儿心理预期…… 他跟我认真地说着,而这个时候,旁边突然走来一人,对我说道:“侯漠老师,我们能跳一曲么?” 我抬头,发现邀请我的人居然是楚小兔。 她不是一直装作不认识我么? 怎么这会儿又叫我跳舞了? 我瞧见楚小兔那有些复杂的眼神,还有旁边一些男性学员那嫉妒的表情,以及不远处李安安瞟过来时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对不起,我这边在谈事。” 楚小兔愣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而随后,她与那位叫做齐浩然的高个儿学员进了舞池里。 唐道瞧了一眼失望而归的楚小兔,说道:“最难辜负美人恩,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年纪轻轻的,还懂这个? 唐道眯眼,缓缓说道:“当然。” 第五十二章 楚小兔入夜上门 唐道对我说道:“不管怎么说,在舞会上,拒绝一位漂亮女士的邀请,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 说罢,他站起了身来,对我说道:“我过来,只是跟你提一个醒;好了,你好好享受这舞会吧,我得去修行了。” 他转身离开,我瞧见他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有些感慨。 这是我来学院这么多天里,第一次跟唐道的交谈,而我相信除了我,唐道应该还没有跟马一岙和李安安作过沟通——这个爱喝ad钙奶的少年郎很怪,他并不愿意将太多的时间花在社交上面。 他时时刻刻,都沉浸于修行之中,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能够有了今天的这些成就。 如此说来,唐道获得第一届高研班实战演习的第一名,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他与我稍微亲近一些,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我与他一样,都是夜行者。 要不然他甚至都不会与我多说什么。 与唐道的交谈之后,得知了昆仑山一行的凶险,我对于这什么舞会,已经没有了太多停留的心思。 特别是唐道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修行的态度,也让我着实有些震撼,于是起身,朝着正在舞池之中的马一岙做了一个手势,随后离开。 出门的时候,我瞧见了楚中天教授,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叫了他一声,居然都没有搭理我。 我有些奇怪,过去拍了他一下,他有些慌张,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瞧见他这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说是我,小侯,楚老师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楚教授瞧了我一眼,摇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他慌里慌张地就走了。 我回到宿舍,端坐行气,如此一周天之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以为是马一岙过来,便说道:“进来,门没锁。” 门开了,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涌入我的鼻中,我抬头望去,瞧见来的人却是楚小兔。 因为今天需要登台的缘故,楚小兔化过妆,灯下的她显得格外明艳动人,而且她没有穿平时的夏季训练服,而是一身杏黄色的长裙子,高耸的胸脯和修长的美腿,让人感觉到了青春逼人的美好。 我没有想到来的是她,下意识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有些犹豫地说道:“你这是……” 楚小兔倚着门,说道:“侯大哥,难道我们两个之间,已经连正常的说话都不行了么?” 楚小兔的一声“侯大哥”,让我的防范意识顿时就消减许多,我下意识地摸着鼻子,说也不是这么说,主要是你的态度比较疏远,为了不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我才会跟你保持距离而已。 楚小兔横了我一眼,娇嗔着说道:“人家是女生呢,你怎么能够让我主动呢?” 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出于客气,我还是请她进了屋子里来,并且请她坐下。 我这儿是教职工宿舍,虽然也是单间,但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也有茶几与沙发,比学员宿舍要强上许多,而且还有保温壶和茶杯,先前我还从楚中天教授那里顺来了一些不错的大红袍,也拿了出来,给楚小兔冲泡起来。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忙前忙后,并不阻拦,等我泡完了茶,给她倒了一杯之后,她也不喝,而是看向了我,说道:“你现在的变化可真大。” 我说哪方面的? 楚小兔说道:“修为——现在的你,修为已经远胜从前,这段时间一来,想必是有了不少的收获呢。” 我说还行吧,主要是运气好,碰到什么事情都能够逢凶化吉。 楚小兔说道:“最近的半年时间,总能够从这样或者那样的人口中,听到你们的名字,比起最开始的籍籍无名,你现在已经算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翘楚了;我之前的时候,还以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夸张,那天上了你的课之后,方才发现,你是有了真本事,传言不虚……” 我有点儿搞不清楚楚小兔想要表达什么,所以只是含糊应对。 如此又聊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些怨艾的看着我,说你现在跟我说话,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了么? 啊? 我愣了一下,瞧见楚小兔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忽眨忽眨,睫毛弯弯,眼眸之中似乎有些水雾,心中顿时就变得柔软起来,想了想,然后说道:“小兔,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楚小兔看着我,说有话就讲,我们现在需要这么客套和生疏么?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不太了解你跟你那哥哥之间的情感,不过我能够感受得到你真实的心情,也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的情绪里面,不管是仇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当时可能太急躁了,并没有听进去,事实上,黄大仙这个人其实很不错的,而且他的预言也一直很准……” 楚小兔没有等我说完,挥了挥手,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 她朝着我坐近了一下,然后说道:“侯大哥,在这样美好的夜里,我们能不能不聊那个没几个月时间好活的糟老头子?我们就不能聊点儿别的么?” 我眉头一皱,说没几个月好活了?你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楚小兔眼睛一转,笑了,说我顺嘴说的,没什么。 我摇头,说不对,不对——小兔,你跟我说老实话,那个刺杀黄老的凶手,是不是你派过去的? 楚小兔摇头,说我何德何能,哪里能够指挥得了他? 我盯着他,说你认识欧阳晨? 楚小兔站了起来,说我们一定要聊这些么? 我瞧见她双目之中,隐有泪光,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太不合时宜,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那你想说什么呢?” 楚小兔坐在了我的旁边来,盯着我,突然间红唇微张,缓缓说道:“侯大哥,我其实一直在想,当初我们在苗疆那个小寨子里,真的在一起了,又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之前的某一个梦境,心头一热,嘴唇发干,张口说道:“这个……” 楚小兔挨得我更近了,缓缓说道:“侯大哥,我漂亮么?” 我说这个,这…… 我没想到楚小兔会这般的主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头有些昏昏的,脑海里有百种心思在纠结,顿时就变得浑浑噩噩。 接下来楚小兔说了什么,我居然都没有听清楚,而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回过神来,听到楚小兔说道:“……对了,侯大哥,我听说你跟天机处的掌舵人田副主任关系很好,这是真的么?” 我脑子一动,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离楚小兔远一些,然后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楚小兔说道:“我在修行上面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情,必须动用一种叫做九曲灵芝的药引,帮我冲破气海,引导血脉,而这东西目前只存在于大内库房之中,有调用权的人不多,她是一个。我在想,你能不能帮忙我去找她问问,如果想要得到九曲灵芝的话,需要做些什么……” 我听到楚小兔娓娓道来,那娇嫩如花的红唇微微动,吐气如兰,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馨香,脑子却一点一点恢复了清明。 我回想起了楚小兔在比武招亲上面的表现,回想起了她先前提及黄大仙时满眼的凶光和狠戾,想起了第一堂课时屡屡对我挑衅的眼镜男和齐浩然都是围着楚小兔打转的。 我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而最后,我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另外一张俏脸儿来。 秦梨落。 此时此刻的楚小兔,已经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楚小兔了。 我并没有顺着楚小兔的思路,去问她为什么需要九曲灵芝,也不问她在修行上出现了什么麻烦,而是说道:“这样啊,我跟田副主任其实并不熟,这事儿得去问马一岙,他师父是田副主任的故人,算作是他的长辈,至于我,在田副主任面前,其实是说不上话的。” 我直接表明了自己与田副主任之间的关系,适当地做了一些改编,而听到我这话,楚小兔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双眸之中,却还是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我因为比较注意,所以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一点。 而随后,楚小兔没有再继续与我贴近,而是简单地又聊了几句之后,对我说道:“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了,我送到门口,然后回到房中坐着,没半分钟,房门又敲响了。 我以为是楚小兔落了东西,便过去开门,没想到来的却是马一岙。 他意味深长地对我笑着说道:“漫漫长夜,孤男寡女,美人在怀,怎么不好好表现一下呢?还让人家走了?” 我一愣,随即说道:“你都看到了?” 马一岙走进了房间里面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漪梦迷迭香,哎呦,人家都做到这地步了,你居然还忍得住?柳下惠,还是……你是弯的?” 第五十三章 马猴教官业务强 我被马一岙的调侃弄得有些不开心,瞪了他一眼,说我到底弯不弯,你心里没点儿数? 马一岙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够忍得住,着实是有一些神奇。” 我问道:“漪梦迷迭香,是什么东西?” 马一岙说道:“这东西的成分很多,有纯植物的,也有提炼物,另外还有某些特殊夜行者血脉身上所带有的腺体分泌物,融合在一起,会变成一种强效催情、迷幻的香水,一般来讲,如果定力不够的话,很容易狂性大发,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而且这种香水特别针对夜行者,容易勾出夜行者心底里最原始的欲望和兽性来……” 听到马一岙的解释,我不由得想起了刚才楚小兔接近我的时候,我脑子里莫名的混沌。 她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听进心里去,模模糊糊的,整个人好像是不受控了一样。 事实上,有一点我不太好意思说,那就是我当时脑海里,的确涌现出许多情欲横流的画面。 我甚至想要将面前这个妩媚迷人的女郎给扑倒在沙发上,然后肆意蹂躏,让她的那一对大白兔,变幻出各种造型来……然而所有的一切,却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秦梨落的那张脸,以及她双眸中清澈的眼神时,那欲火也就熄灭了。 特别是当楚小兔询问起我与田女皇的关系时,让我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总感觉这背后,似乎有一些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脑袋,然后说道:“你怎么来了?” 马一岙笑了,说有人算计你,我肯定得在旁边啊。 我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楼道里我碰到了齐浩然和苏斌几个,这大晚上的,他们不在舞会上待着,不在学员宿舍待着,跑到教职工宿舍的楼道这里来蹲着,还偷偷摸摸的,你说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我听了,顿时就感觉到毛骨悚然——苏斌,就是那个眼镜男的名字。 而他与齐浩然,跟楚小兔走得都挺近,算起来,他们应该都是楚小兔的追求者。 这几人跑到教职工宿舍过来,到底是想要干嘛呢? 如果我刚才忍不住,跟楚小兔纠缠起来,为爱鼓掌的话,这几个人,会不会就冲进来,抓个正着了? 这般一想,我有些不寒而栗,说道:“是楚小兔叫他们过来的?” 马一岙摇头,说她与齐浩然几个没有交流,所以我不确定是她喊来的,还是那几个家伙跟过来的,不过你这个时候都能够把握得住自己的下半身,不给人留下把柄,这一点倒是让我挺佩服你的。 我哼了一声,说你觉得我是管不住自己的人? 马一岙说道:“通常情况下,夜行者远比修行者要更加有欲望一些,是因为他们体内的兽性,远比人性要强,所以才会更加放荡形骸一些。不过我在你的身上,没有看到太多欲望的表现,不知道是你天生具有佛性呢,还是因为并没有完全觉醒的缘故,总之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夜行者,反而是一个谨守清规戒律的修行者。这一点,很让人不安。” 我说我为什么? 马一岙说道:“天性就是天性,如果一昧刻意地压抑自己作为人的欲望,那么很容易就会憋坏了,心理扭曲,甚至会成为变态……” 我推了他一把,说去你的,你才变态呢,你全家都变态,你一村子的全部都是变态——说实话,我也是男人,肯定也有欲望,如果秦梨落的身体不是被朱雀鸠占鹊巢了,我早就把她给拿下了,凭我这身体,一夜十三次郎不在话下,你信不信? 马一岙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啊?这个啊,那你的速度有点儿快,你上次给我的文曲勾兑丹里有一个方子,是补肾的,防止zx,要不要给你弄点?” 我笑骂道:“去你大爷的。” 两人说笑打闹,让我有些阴霾的心情总算是好受了一点儿,没有去仔细思考这里面的深意。 毕竟很多事情,是容不得深思的,因为细思极恐,越想越害怕。 随后我跟马一岙聊起了唐道的提醒,听到唐道提及的地狱八重寒界,马一岙变得严肃起来。 他揉了揉额头,说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不过一时半会儿,有点想不起来了。 我跟他详细解释了一遍,马一岙还是没想起来,对我说道:“唐道是个天生冷漠的性子,就算是对人关心,也表现得小心翼翼;但他既然跟你说了,自然不会是假的。咱们自己心里,得有些准备,然后我回头找人打听一下,那个什么地狱八重寒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两人商量完毕之后,不再多聊,回房歇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除了教课,我一直都显得特别努力刻苦的修行,有时候还会经常找学院的老师们探讨学习。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楚中天教授后半段的时间里总是有一些不在状态,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问他,他也不说。 这期间我与唐道接触不多,有一次撞到了,我想要跟他详细聊起那地方,他却回避了我的问题,而是说道:“等到时候去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他缄默其口,显得十分谨慎。 不过即便如此,我对待授课任务也并不怠慢,毕竟误人子弟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而且我也挺享受学员们对我的敬重和热情,除了给夜行者班上课之外,我还给高级班和初级班上,好在学员们大概是听说过了我的实力,倒也没有人再跳出来挑战我,而我也用心地去教。 因为没有得到南华前辈的授权,同时也是保留自己的底牌,我没有传授九路翻云。 不过为了镇住这帮学员,我还是将自己对于枪棒之道的理解,以及从杨林老师那里学来的干货,都掰碎了、揉烂了,给学员们讲解。 我甚至还将武曲破天枪的许多理念和手段,也拿了出来,完全没有藏私的想法。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和理念,让我获得了学员们的尊重。 毕竟武曲破天枪虽然不如九路翻云这种顶级手段,但在江湖上来说,也是一流的法门,学员们如果在平时,是基本上接触不到的。 而除了我的课,李安安和马一岙的课也大受欢迎,特别是马一岙,不多的几堂课上下来,他已经拥有了一大群的忠实簇拥,迷弟迷妹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群的。 反倒是唐道,他因为拙于言语的表达,而且授课内容也并不新鲜,大多都是从专家老师的课里面做提炼,新瓶装旧酒,所以并不受学员喜欢。 不过对于这些,唐道一直都不在乎。 唐道似乎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对于这样的他,我有时候都有些好奇,他既然是这样的性子,为什么还要加入天机处这样的组织呢? 自己一个人浪荡于山野之中,自由自在,岂不是更加轻松? 或者说,他加入天机处,是有一些什么目的,或者诉求么? 我对唐道充满了好奇,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机会得到证实。 关于楚小兔,她除了那天夜里到我的房间里来坐了一下之外,再也没有与我私下接触,仿佛我们之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去。 我们之间,除了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之外,再无其他。 而随后,我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楚小兔的传言,据说这一届的学员里面,好几个佼佼者,为了争夺她的青睐,在背地里大打出手,甚至还在比试场公开决斗过。 当然,名义上只是同学之间的相互切磋。 而不少女学员也在背地里说楚小兔是红颜祸水,是玩弄男人心的狐狸精。 我对于这些流言都过耳不入,并不会特别关心,因为我明白,一个人的心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其实是装不下太多人的。 既然我已经确定跟秦梨落在一起了,就没有必要再对别的女人胡思乱想。 更何况,如果前往昆仑山白虎秘境的考察工作真的那么危险的话,我也分不出其他的心思来儿女情长。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知不觉间,我和马一岙在学院的教学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最后一堂课结束后,我跟学员们做了告别,大家都很不舍,虽然只是短暂的十几天时间,但他们对我似乎生出了感情来。 就连最开始站出来质疑我的齐浩然和苏斌,都表现出了依依不舍的情绪来。 不过该走还是要走的,毕竟我们身上还有任务在。 当天晚上,学院的领导和教职工在小食堂给我们办了欢送会,赵院长高度评价了我们的教学工作,并且表示如果我们以后有时间的话,第三届、第四届,以及后面的每一届,都希望我们过来,同时也期待着我们办完事情之后,再回来参加实战演习的组织工作。 对于赵院长和一众老师的赞扬,我们表示了感谢,并且表示这是我们该做的。 次日,我、马一岙和唐道三人前往金城,随后乘飞机抵达边疆自治区的首府迪化,在那里等待着天机处组织的昆仑山考察小组全体成员的到来。 卷尾语 经过七卷的起承转折和铺垫,马猴崛起已经成为了必然趋势,而对于一些人来说,能够看着这两个三观很正、充满了正能量的男人起来,是一件乐观其成的事情,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赶紧将他们的起势打掉,让这两人成为历史的尘埃,或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才会有黄泉引内廷的出手,才会有四大贝勒,还有一大堆黄泉引高手的抵达,才会有长戟妖姬的层层设套。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被马一岙和侯漠两人联手化解了,不但如此,黄泉引维持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大将折损,狼狈逃窜,甚至还因此而引发了天机处的改组,以及势力范围的扩充,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意义重大。 而这后面更多的深意,因为是第一人称的关系,所以就不会过多表现。 当然,可能有的人会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王朝安老先生和田女皇的绯闻上,但事实上,人家年纪这么大了,不可能这么没有节制的。 你以为人人都能够跟侯漠一样,一夜十三次郎? 咳咳,偏题了。 本卷的名字,叫做“马猴崛起”,顾名思义,先马后猴,事实上,在一定程度上,江湖上对于马一岙的认知,要远甚于侯漠一些,除了侯漠夜行者的敏感身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马一岙师出名门。 即便是在实力至上的江湖,也是有着阶层感的。 因为江湖,也是一个小社会。 当然,侯漠在很多时候,也必须仰仗着马一岙对于这个江湖、社会的认知和理解,毕竟他出身贫寒,几年的供应商经验也不能给他太多的帮助。 但这两人,真的就能够一直和谐下去么? 谁也不能知晓。 另外,朱雀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她何时能够回归,将以什么样的面目回来,这个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而逐渐成长起来的马一岙和侯漠,两人虽然渐渐地闯出了名头,并且拥有了一定的实力,但是对于许多豪门而言,到底也只是两个蹦蹦跳跳的蚂蚱而已,如果真正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侯漠与马一岙,又将会遭受到怎样的打压呢? 前面的铺垫已经慢慢露出端倪,平妖二十年的大江湖、大格局,也将会在接下来的几卷揭开,让大家能够真正看到一个格局独特的江湖岁月。 而这些所有的一切,却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开端。 下一卷,《五行山下》,敬请期待。 第一章 科考队成员 我们在迪化一处不知名的小院落里待了两天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一次昆仑山考察小组的全体成员。 本次考察组的队长是天机处行动部门的一位强力人物,叫做彭剑雄,他是田副主任手下三大干将之一,嫡系之中的嫡系,出身于三宗五秘的玄真一脉,修为内敛。 此人乍一看,仿佛没有太多的实力,却给人予一种说不出来的肃然之气,是个极具领导能力的人。 而除了彭队长之外,张洁张老师,是国家图书馆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高级研究员。 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的她虽然不是什么修行者,但熟读无数典藏,对昆仑山的许多典故和地理知识颇有研究,是这一次特别请过来的专家顾问,而且她保养得当,精神抖擞,一点儿都不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 张老师还带了一个学生,是她带的博士生,叫做黄学而,三十多岁的年纪,戴着一副啤酒瓶子底厚的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木木呆呆的,话也不多,好像读书读傻了一般。 除此之外,监察部派来的督查谢宁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长相还算清秀,只不过嘴唇很薄,又总爱眯着眼睛,一副审视人的模样,再加上田女皇同款的女干部短发,让人实在是亲近不得。 当然,这人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修行高手。 除此之外,彭队长还带了两个助手,一个叫做陈兢,而另外一个叫做夏龙飞,这两人一个是墨家子弟出身的,对于机关术颇有讲解,而另外一个则是麻衣神相一脉的,不过他不给人看相,而是专精法阵研究,都算是技术性人才。 除了这几人之外,通过天机处的协调,还从军方那边协调了一个班的战士来。 这些人的气质很像是我们之前坐飞机时遇见的那些军人,不过部队番号不一样,臂章也不同。 这些人的臂章上面,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白色猛虎。 他们不是普通战士,不过因为没有带肩章,分不出他们的级别来,而这十人由一位叫做黄明的上尉所直接领导。 整个考察队,加上我、马一岙和唐道三人,总共有十九人。 对于这样的配置,其实我个人感觉是挺奇怪的,特别是那十个军人,虽然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受到过特别训练的钢铁战士,而且个个都是拔尖儿的人物,不少人甚至还会硬气功,但他们对于本次考察到底有什么作用,我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有弄清楚。 不过随后当他们摆弄齐了单兵携带的通讯设备和其他精密仪器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除了保护考察组成员之外,还负担了通讯和联络的职责。 由此可见,天机处这一次组织的科学考察,其实是费了很大心思的。 我是这么想的,然而在没有人的时候,马一岙却低声告诉我,说这里面也许牵涉到公门内部的一些制约和斗争。 当然,这个与我们无关。 我和马一岙此次前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考察组的成员。 当然这只是我们得以加入的借口,事实上,我们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白虎秘境之中的乌金,也就是能够帮我渡劫的药引。 全体成员抵达之后,彭队长通知我们,说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会直接进入保密状态,收缴所有人的手机和通讯设备,重新配发。 而从此之后,一直到考察行动结束,任何人都不得私自与外界联络。 我利用这半小时,给远在潭州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的唠叨和关切话语,我的心莫名变得宁静起来。 时间一到,彭队长收了所有人的通讯设备,然后在临时会议室里给大家开会。 会上确定了几件事情,第一就是保密原则,第二则是考察组的所有成员必须遵守的几条规矩,而第三,则是关于此行的目的地。 保密原则是此次行动的基础,从开会之后就需要执行,而后面的几条规矩,也是如此。 彭队长特别强调了“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原则,说这话儿的时候,他还特地询问了我和马一岙,毫不客气地说道:“两位,我不管你们是走了谁的路子进来的,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们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我会第一时间行使我的队长权力。所以你们如果受不了,现在走也来得及……” 马一岙和我自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表示会遵从他的领导。 当然,这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如果这位彭队长让我们去送死,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坚决执行的。 说完了前面一大堆,彭队长最后告诉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萨雷阔勒岭山脊线,乌孜别里山口一带。 听到这名字,我几乎是一脸茫然,因为在此之前,我完全是没有听过这地名,而随后听完了彭队长的解释,方才知晓那儿是我国与塔吉克斯坦的国界线一带,也是由帕米尔高原腹地进入中国喀什的重要通道之一。 至于具体地点,彭队长却并没有说。 事实上,关于白虎秘境的具体地点,只有少数天机处高层才知晓,而我们考察组里,也只有彭队长以及昆仑专家张洁老师清楚,至于其他人,其实也只是开会之后,方才了解一个大概。 不过即便如此,目标也小了许多。 毕竟被称为昆仑虚、中国第一神山、万祖之山、昆仑丘或玉山的昆仑,是亚洲中部大山系,也是我国西部山系的主干。 该山脉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新疆、西藏间,伸延至青海境内,全长两千五百公里,分为西段、中段和东段三个部分,总面积差不多有五十多万平方公里,所以就算知道那白虎秘境在昆仑,想要找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就算是知道在乌孜别里山口一带,想要找寻到具体的地点,也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难。 而即便如此,彭队长还是十分的谨慎,直接就宣布了消息管控和保密原则。 我与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上面对于这一次科考行动的重视。 开过会之后,彭队长与谢督查,以及军方领队黄上尉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谈,所以就让我们先散会。 唐道走出来,那个叫做夏龙飞的男子立刻就叫住了他,两人低声聊了一会儿,去另外一个房间说话去了,我瞧见唐道对夏龙飞的态度还算不错,知道两人之前应该是认识的,而且还算是比较熟的样子。 而马一岙则找到了总顾问张洁,说道:“张老师,你以前在燕大的时候,我听过你的大课,关于中世纪丝绸之路的国家版图论,相当精彩。” 张老师戴着一副眼镜,她提了提镜框,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是……燕大的学生?”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是水木的,不过偶尔会到处蹭课。 我和马一岙的身份背景是民间高手,所以张老师一开始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关注过我们,此刻听到马一岙表明学历背景,立刻就表现得亲切许多。 不过她并没有偏听偏信,而是询问马一岙是哪一届的,然后询问他的导师和系主任是谁,又跟他对起了我完全听不懂的切口来,而这些马一岙都能够一一对答如流。 如此说完,张洁老师终于相信了,拍着马一岙的肩膀说道:“小伙子,接下来的考察,安全保障上面,你们多费心了。” 马一岙点头,说您客气,对了,您知道地狱八重寒界,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张洁老师听到,顿时就变得警惕起来,说你问这个干嘛? 马一岙笑了笑,说听说白虎秘境就在地狱八重寒界边儿上,我想多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应付不及——您是研究上古神话和昆仑的专家,能够跟我们聊一聊么? 张洁老师原本挺亲切的,但是听到这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十分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到了地方,再聊吧。” 说完,她匆匆离开,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和马一岙回到房间里,我低声问道:“那个地狱八重寒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唐道和这位张洁老师都是一副谈虎色变的样子呢?” 马一岙说道:“我之前也找人打听过,一直都没有回信,我师父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玩意应该是相当可怕的,张老师不想说,是怕说出来军心不稳,我们,又或者别人会打退堂鼓,所以才不愿意多聊。” 我说但我们终究还是要去那里的啊,这么遮遮掩掩,反而有点儿故弄玄虚的样子,大家心里都是疑惑,又岂能齐心协力呢? 马一岙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对了,你遗书写好了没有? 我顿时就笑了,说写个几把啊,像咱这种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啥时候需要这个?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还是写一封,会比较好一点。” 第二章 峰上雪山寺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是马一岙在调侃,毕竟这么久来,无论是他,还是我,对于生死之事,都已经看得想当淡了。 毕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要是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又如何敢出来闯荡? 但是瞧见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我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说你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马一岙摇头,说黄大仙说他对于未来,是有一些预感的,对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不像是假的。” 马一岙点头,说道:“命运是一条大河,我们每个人都是河里面的鱼,有的鱼儿潜水往前,有的鱼儿随波逐流,而有的鱼儿则会偶尔跳出水面来看一下,而它看到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景象……“ 他说得着实有些玄奥,我有点儿闹不清楚,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能够跳出水面来了?”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不过自从那天,从你口中听到地狱八重寒界之后,我做过了好几次的噩梦,每一次都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非常难受,而这样的情况是不正常的,我以前也没有遇见过。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我相信,这一定是上天的某种提示。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还信这个? 马一岙说道:“懂得越多,越知晓敬畏。” 在马一岙的劝解下,我最终还是写了一份遗书,或者算是后事交代,给的人不是我父母,而是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说明我如果过世的话,让他帮忙将我那一份噬心蜂蜜的收成,交给我父母。 相信有着这些相当罕见的蜂蜜,他们两人的晚年生活,应该是有保障的。 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再多的想法,毕竟还是那句话,自从成为了夜行者之后,那平静如水的生活,已经离我太远、太远了。 我们在迪化待了两日,一是队伍磨合,让科考队的成员们彼此熟悉一下,二来则是等待相关部门的关系协调。 而在此期间,科考队的几位头头,从彭队长到张洁张老师,再到监察部的谢宁,以及黄上尉,几人开过了好几次的小会议,而这些都没有让我们参与其中。 从他们的态度来看,我和马一岙还真的给当成了外人。 不过唐道和其余几个科考队成员也是一样的待遇,对我们而言,倒也不算是特殊对待。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明明是田女皇麾下重将的彭剑雄彭队长,对我和马一岙的态度却并不算熟络,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敌意,这让我们都有些莫名其妙。 正是如此,使得我和马一岙在队伍之中的地位十分尴尬,有点儿被排斥和疏离。 而唐道虽然与我们算是熟人,但他却并不会过来当作润滑剂,帮忙舒缓。 事实上,他的性子也十分孤僻,除了与那个专门研究法阵、奇门遁甲的夏龙飞关系还算不错之外,与科考队的其他人也是很难有所交集的。 当然,之所以如此,我觉得也主要是麻衣世家出身的夏龙飞有着不错的真本事,而唐道正好也喜欢那些东西。 两人在一起,大多也都是研究这些。 说起来,看到这个高高瘦瘦、有些文弱的夏龙飞,我不由得想起了第一届高研班时,在高级班里,也有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同学。 只不过那位同学没有能够活下来,最终惨死在了实战演习之中。 即便是受到了轻慢,但是对于我和马一岙来说,这并不算什么,毕竟我们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白虎秘境之中的乌金,为了这个,就算是忍受再多的气,我们也是可以忍受的。 只不过从高研班那儿的人人爱戴,一下子转到这儿的谁也不待见,骤然之间的心理落差,其实还是有的。 马一岙怕我想不开,还特地找我做了思想工作。 我告诉他,这是小事,反倒是让他因为我而受了委屈,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特别是接下来的行程,或许还会有着更多的危险。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就笑了,说没事,是金子就会发光,是锥子就会出头,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带上我们,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听到这话儿,我心里的怨气消解许多。 马一岙说得对,要想让别人承认你,就得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来,要不然凭什么让别人对两个来历不明、半路插进来的家伙一来就充满了信任呢? 如此待了两天之后,队员们算是比较熟悉了,而相关的关系也理顺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们被塞进了一辆大巴车,前往乌孜别里山口一带。 路途上,黄上尉带队的猛虎班一直都很沉默,要么闭目而眠,要么就抱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在擦拭。 而其余的队员虽然没有猛虎班那么肃然,但大体的气氛也还是比较沉闷的。 出于保密的缘故,除了领队彭剑雄能够与外界联络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被收了通讯器材的,而抵达目的地之后,天机处会有一个专门的通讯小组与我们保持联系,科考队也会直接与一个多部门协调的三人领导小组对接。 这话儿是彭队长瞧见我们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让我们知晓上级的重视。 除此之外,张洁老师还在路上,跟我们聊起了关于白虎秘境的种种传说。 事实上,夜行者的历史遗留千年、万年,特别是上古洪荒时期,更是有大妖层出不穷,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能够遗留至今的大多都已经是神话传说,能够真正落到实处、并且一直被人笃定存在的其实不多。 不过霸下秘境、张宿秘境、禺疆秘境和白虎秘境,一直都久为流传,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消息传出,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人操纵一般。 而我在入行的这短短一两年时间里,已经去过了三处秘境,对于许多人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样太神奇了,仿佛上天注定的一样。 而关于白虎秘境的传言,一直都有,我们之前也收到过一些或多或少的真假消息,但大概可以肯定的,是白虎秘境在西方,而且是一处主“凶杀”之地。 普遍的说法,白虎秘境在某一处山脉的根基处,连接地煞之源,故而十分凶险。 何为地煞? 道教称北斗丛星中,有三十六个天罡星,每个天罡星各代表一神,共有三十六位神将;而在地脉之中,有七十二地煞,每一条地煞都直通极阴极浊之地,万恶污秽之深渊,那里有着一切的恶念和心魔,以及对于这个世界最大的憎恶。 当然,又有说法,那地煞凝聚之气,会落于人的心灵之中,变成凶杀之星,行战争杀伐之事,让鲜血来洗涤世间的污浊与丑恶。 关于“天罡、地煞”最为流传广泛的说法,还是在于文学作品《水浒传》之中。 那里面把梁山一百零八将,用石碑的形势,各自定下职称,而事实上,地煞虽然一脉,但凶性大发,是很难相容的,就算是遇到了,也会彼此厮杀拼斗,基本上是不可能走到一起来的。 也有人说,地煞之源,再往下,就是地狱。 而这个,与之前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地狱八重寒界”,也是相互对应的。 从张老师的口中,我们得知,白虎秘境历史上其实是有人造访过的,有典籍记载的就有三次,每一次的描述各有不同,又都有相同之处。 只不过古人对于地理的描述十分模糊,所以只能够找到一些小线索,一直到这一次从窜天猴口中得到了比较详细的位置之后,天机处相关领导召集了专家学者进行过专题讨论,最终由她确定,这一次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 张老师是研究昆仑山的国学大家,因为专业的关系,对于我们这个行当也并不陌生,这一次的考察,也是她极力支持和游说的,所以这一次过来考察,她自然而然地担当了顾问的角色。 除了上述这些,张老师又跟我们谈及了许多关于那一带的真实历史,包括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国家和民族,包括具有演义的豪雄,也包括许多被历史淹没的人物。 听到她的讲述,我方才知晓,这里面居然有如此多的讲究。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日夜交替,我们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村停下,这儿在往上,已经没有路。 我们全体整理装备之后,开始步行,五月下旬的时节,往巍巍群山之上行走,彭队长会给我们规划路程,并且计划行走路径,如此上山,行走两天,抵达一处海拔两千米、人迹罕至的山脊,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谢宁谢督查突然说道:“雪峰寺到了,我们去拜访一下吧。”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瞧见在远处的一座孤峰之上,居然隐隐浮现出了一座古老的寺院来。 什么情况? 我和马一岙面面相觑——我们不是去白虎秘境么,而且还一路保密,怎么这会儿,又需要跑去什么雪峰寺? 第三章 佛渡有缘人 彭队长和几个领头的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儿,都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着峰上前行。 我故意落在了后面,对马一岙说道:“什么情况,好端端的科学考察,怎么就变成进山求佛,拜码头了呢?” 马一岙眯眼说道:“或许是过来请一位当地的高手助阵,或许是请向导——那地方离这座寺庙不远,而此处定有人知晓那儿的一些情况,所以才会请人过去帮忙。你还记得先前我们在迪化停留了两天时间么?也许就是在沟通联络此事吧。” 我听了,依旧觉得疑惑。 我们继续前行,那上山之路十分崎岖,几乎没有什么路,有时竟然需要攀爬近乎于垂直的陡坡,所以那座横呈于峰顶上的寺庙虽然近在咫尺,但想要寻过去,却还是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的。 这山路越是难行,我的心中越是惊骇,想着那座寺庙虽然与内地许多金碧辉煌的大庙截然不同,不过还是有着大雄宝殿,以及许多塔林的。 这地方就连行路都无比困难,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在这悬崖峭壁之上,修建出这么大一片的佛教建筑呢? 而且瞧着风格,很明显是禅宗庙宇,而非边境比较流行的藏传佛教。 一切都充满了神秘的感觉,然而彭队长等人却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不管不顾,埋头前行。 如此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峰顶处,也就是庙宇的下方不远,这儿我瞧见了山石垒砌的台阶,一共九十九级,修得十分平整,让人觉得当真是有一些鬼斧神工,因为有许多的台阶,居然是悬在了半空之中的。 而当我们到达台阶之下时,寺庙之上,有钟声响起,一连敲响了九次。 那洪钟大吕,在群山之中来回荡漾,一直穿到了很远的地方去,又回荡而来,让人听了,仿佛灵魂都被洁净了一般,莫名感动。 这时彭队长停下了脚步,朝着黄上尉打手势,示意他和他的兵就留在这里,不要前行。 黄上尉显然是提前知道的,所以朝着彭队长敬了一个礼之后,带着猛虎帮的战士停在了台阶之下,没有上前一步。 军人不进寺,这是给雪峰寺的待遇,表达我们的尊重。 彭队长率先拾阶而上,一步一步,显得十分沉稳,而我们其余人也跟在后面,我与马一岙落在最后。 我仔细打量着那层层台阶,发现它并非是一种石头材质,而是无数种的石头累积,而且修筑的时间并非是一时,上面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同点。 马一岙瞧见,对我感慨道:“这宛如天梯一样的台阶,想必是雪峰寺历任历代的前辈,一点一点修筑出来的,他们这一辈子,仿佛都将时间花在了这上面,一代又一代,方才修筑出这样鬼斧神工的雪峰悬寺来,了不起啊。” 我说你听说雪峰寺的名字么? 马一岙摇头,说佛家与道家不同,道家是出世而入世,佛家是入世而出世,佛家关于修行一脉有三宗,禅宗密宗天台宗,不管是哪一脉,都很少有参与江湖之事,大多都是关起门来,寻常弟子与善男信女交往,普度众生,而真正有佛法道行的,则皆藏于寺中,罕与外人交往。正因为如此,使得佛门高人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大。 我说名气不大,但实力却不浅薄,对吧? 马一岙说那是自然,佛教从天竺传到华夏,散播得如此广泛,有无数的人群笃信,现如今已经是世界第三大宗教,若是没有强力人手保驾护航,就算是再有思想性、再符合统治阶层的需求,也不可能存留至今的——宗教之间的斗争,可是要远比我们这些江湖争斗要来得残酷和激烈。 我们聊着,走过了那九十九级台阶,来到了一片篮球场一般大小的广场之上,瞧见这儿有二十几个剃着光头、打着戒疤的和尚在此等待着。 这些和尚里,唯独最中间一个枯瘦、苍老的长眉僧人穿着袈裟,而其余人则都穿着青灰色的僧袍。 他们的僧袍虽然整洁素净,但也有着许多的补丁,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并不会比叫花子强,比我在现实生活中瞧见的那些和尚要穷上许多,而且几乎没有一个胖子,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二十来个和尚,每一个人的双眼,都黝黑发亮,宛如三岁以下的孩童般,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天真,以及对于美好生活的执着信念。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群穷成狗的和尚,然而他们内心的精神世界,却比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要丰富多彩。 以及安详。 彭队长走上台阶,瞧见这一群和尚,双手合十,朝着这些人行礼,而一众和尚也走上前来,高声宣号:“阿弥陀佛。” 宣了佛号之后,那个穿着袈裟,一看就知道是此地方丈的老和尚走上前来。 他的眉毛有些长,一直垂落到了嘴角来,与彭队长行礼之后,开口说道:“彭施主,你们的请求,我已经收到了,我与师兄弟们商量过,东西可以给你,只不过我的徒儿墨言,需要跟着一起去,负责携带那东西,可以么?” 彭队长愣了一下,说是哪位高僧? 这时从老和尚的身后,走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和尚来,那小和尚应该并不是汉人,有着边疆人特有的立体五官。 他穿着一身还算是比较新的灰色僧袍,背着一个包袱,脑袋被剃得发青,不过没有点上戒疤,双目忽眨,黝黑发亮,充满了对于我们这一群人的好奇。 彭队长犹豫了一下,说道:“永兴法师,你应该知道,此行十分凶险,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这一点,你有没有跟这位墨言小法师说起?” 小和尚听到,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不过不怕,这燃灯古佛的……是我雪峰寺的至宝,我会用尽我全部的力量保护它的!” 他扬起了手中的一个青铜降魔杵,那玩意是中空的,当他扬起了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 叮咚…… 仅仅一下,却有如仙音一般,莫名地摄人心魄。 老和尚说道:“缘起缘灭,一切自有法,墨言身具佛法慧根,自有定数,且让他随你们去。” 彭队长此番前来,显然是要小和尚手中那降魔杵之中的东西,现在人家雪峰寺不肯直接交出,而是派了一个小和尚来看管,他自然提不出反对的意见,拱手说道:“如此那就麻烦墨言小法师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扬声说道:“阿弥陀佛!” 周遭一众和尚也齐声说道:“阿弥陀佛……” 众人齐宣佛号,这是要为我们送行,那墨言小和尚走出人群,朝着自己师傅和一众僧侣行礼,然后走到了我们的人群之中来。 彭队长又一次行礼感谢,随后准备带人下山,而就在这时,那老和尚突然说道:“等等,这位施主,我们可曾见过?” 我停下脚步,发现那老和尚与之对话的人,却是马一岙。 众人也驻足停下,而马一岙则平静地说道:“三年前,我在天水一带帮人找寻孩童,当时正好碰到一个被拐卖的姑娘,准备将她带离之时,被一整个村子的人围攻,其中还有好几个夜行者,独木难支,是法师您出手,将那姑娘给救下……” 那老和尚一愣,随即笑了,说原来如此,只不过施主你现在,与当时的变化很大啊,我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马一岙拱手,说是么? 老和尚说道:“当时的你,可没有现在这般有佛缘。” 马一岙摸了摸脸,说我以为我只是变得帅了一点儿,佛缘什么的,不敢当。 那老和尚盯着马一岙,意味深长地说道:“施主,日后你若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又或者对于这世间之事,再无兴趣,可以来我雪峰山,我愿意为你引渡,去见我佛如来,让佛来为你解答一切之事。” 马一岙躬身行礼,说出家就算了,小子五根还未清净,对这世间并不曾厌恶,还想在红尘俗世之中,再翻滚翻滚,浪个几十年。 老和尚听到,不再勉强,长颂一声佛号,送别我们。 第四章 燃灯舍利子 小和尚墨言是一个十分有灵性、并且活泼的少年郎,也很懂礼貌,离开雪峰寺之后,下山途中,他跟每一个人都打招呼,询问对方的名字,并且认真记住,还向对方念经祈福,表现得十分客气。 大家对于这么一个天性活泼的小和尚并没有太多提防之心,即便是性子沉稳、沉默寡言的兵哥哥们,对他也是十分和善。 唐道对他也比较客气,不过我总感觉他对于剃着光头的小和尚,有一种敬而远之的疏离。 而相较于别人,小和尚墨言对曾经与他师父有过故交的马一岙最是热切,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之后,他就陪在了我和马一岙的身边,然后缠着马一岙,让他说起与自己师父当年相遇的事情。 马一岙对这个双眸清明而黝黑的小和尚并不排斥,便聊起了当初之事来。 他当时受托于人,为一对在长安某大学教书的老教授夫妇找寻他们的孙女,那小女孩在一次逛街的途中失踪,老两口大受打击,差点儿精神失常,而当时的马一岙因为打拐,找寻小孩儿已经有了一些名气,正好有一个朋友帮忙牵线,就揽下了这事儿。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走访,他终于在天水一带,将那孩子给找回,而在回程途中,路过一个很偏僻的山村,暂住一晚,结果在上厕所的时候,在猪圈遇到一个被捆绑的女子,询问之后,才知道是被拐卖至此。 那女子被拐卖至此,受尽凌辱和虐待,悲愤欲死,马一岙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准备趁着夜色,带人一起离开,却不曾想半路就被发现,然后给一村子的人围追堵截。 按道理说,作为修行者的马一岙,对上一帮愚昧的山民,并不算什么,但谁曾晓得,就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居然会有几个觉醒了的夜行者。 他又要与人拼斗,又要照顾那小女孩和年轻女子,双拳难敌四手,便落入下风,差点儿就出了事。 好在小和尚墨言的师父永兴法师及时赶到,出手拦下那一帮群情激奋的山民,方才得以逃脱。 当时的情况很乱,等马一岙事后回去找寻的时候,那法师已然不见了踪影,他当时为了保护两女,也不敢太多停留,于是就错肩而过。 听到马一岙说起,小和尚双目冒光,显然是对自己的师父敬佩不已。 而我则关注到另外的事情,问道:“后来那些人受到了惩罚没有?”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苦笑着说道:“一般来讲,进行人口买卖的地方,都是很贫穷偏远之地,那里的人十分愚昧,并不觉得是违法犯罪,往往会有群聚效应,所以处理起来很难。这两年还好一些,前些年更加触目惊心……” 听到这话儿,我们的心情都有些难过。 小和尚墨言沉默了一会儿,又找马一岙聊了起来。 他年纪不大,自小就进了寺院里,对于外界有着很多的好奇,此刻也是不停地询问着,马一岙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回答,到了后来,对这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和尚就有些头疼。 然而小和尚却并没有感觉到马一岙的困倦,继续缠着他问询着。 马一岙没有再继续随着他,而是开始引导话题,将问题回到了小和尚的身上来,随后问起了他手中那青铜材质,样式华美的降魔杵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来。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下山的时候,师父说了的,不能随便跟人说。” 马一岙听了,故作生气地说道:“原来你把我们当作是外人,也罢,也罢。” 他说完,往前走去,不理会小和尚墨言,而我也跟着马一岙离开。 那小和尚瞧见马一岙的架势,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犹豫了一下,又赶忙追了上来,低声说道:“我跟你们说,但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 马一岙故作平静地说道:“你想说便说,不愿说便不说,没人强迫你的。” 小和尚咬了一下嘴唇,还是说道:“这里面,是燃灯古佛的舍利子,也是我雪峰寺最重要的至宝之一,师父是怕别人觊觎,所以不让我跟别人说的,但你们不同,你是有佛缘的人,料定不会对它有不好的想法……” 马一岙笑了,说我对于佛教研究不深,但也知晓,燃灯古佛乃过去庄严劫佛,留有十八颗锭光舍利,现藏于通州北城的燃灯佛舍利塔中,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小和尚听到,不屑的说道:“那是假的,咱们中国之境,我们雪峰寺是唯一拥有燃灯古佛舍利子的地方,它之所以留存于此,是因为要镇压昆仑群山,无法离开,正因如此,我们雪峰寺的始祖为了守护它,自北宋时期就在此建寺,延续至今,已经有八百多年了……” 千年古刹? 小和尚说得一脸自豪,不过我觉得不假,那雪峰寺看上去的确有千年古刹的模样,是经过了时间和空间的考验,留存至今的结果。 马一岙却并不信,说你说是燃灯古佛的舍利子,那就是了?红口白牙,说说而已。 小和尚仿佛受到了侮辱,涨红了脸,说你想要怎么样? 马一岙说除非你拿出来看看。 小和尚听到,拿出了降魔杵,刚要持经念咒,却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气呼呼地对马一岙说道:“才不给你看呢,爱信不信。” 说完,他气呼呼地跑到了前头去,不再理会我们,而马一岙却也不在意,哈哈一笑。 我们行走在一大片山林之中,我和马一岙落在最后面,看着走到队伍前面的小和尚,我问道:“他那降魔杵里面,真的有什么燃灯古佛的舍利子啊。” 马一岙说道:“看着很像,毕竟雪峰寺的和尚你也是见到了的,个个都是有着深厚道行的,如果真的像小和尚说的那样,说不定是真的——即便不是,里面也有着某位传奇人物的舍利呢。” 我有些想不明白,说舍利子、舍利子,说白了就是骨灰结晶,你说这玩意留到现在,能有什么用? 马一岙说道:“有的高僧舍利子是骨灰结晶,有的却是留下来的能量、佛法结晶,跟夜行者的妖元一样,里面蕴含了前主人莫大的修为和造化,以及对于这世间规则的感悟和理解;如果真的是历史上成名、得证果位的佛陀觉者,那里面蕴含的能量和意识,就会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问马一岙,说你觉得这世界上,会不会真的有西方极乐,或者天上人间这种场所,能够让人修为到极致之时,能够前往? 马一岙笑了,说西方极乐我不知道,但天上人间,在京都就有。 呃…… 开过玩笑之后,马一岙跟我说道:“像你说的这种地方,包括传说中的神仙佛陀的居所,是否有?这个话儿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的境界达不到,或者说当下的许多人理解不到,但从物理学最近的研究结果来看,在我们身处的三维空间之上,据说还有四维空间、五维空间乃至于十一维空间,不同维度的空间是否存在着更高级的生命,或者说低纬度空间的生命是否能够升华为高维度生物,这个其实是很值得去探索的……” 我说你之前请神上身的时候,那位吕祖有没有给过你一些启示? 马一岙摇头,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那个是灵。 两人讨论着关于自己对于这世间的认知和理解,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傍晚时分,我们在一片半山腰的针叶林中停下了脚步。 找到了一条藏在林中的小溪之后,我们开始准备晚餐。 此行我们携带的补给是一些军用单兵口粮,两千年左右的单兵口粮远没有后来那么精致,只能说勉强填饱肚子。 对于这些,猛虎班的战士们基本上是驾轻就熟,不但将晚餐准备妥当,而且还烧了一锅汤,让大家都能够暖一下饥肠辘辘的肠胃。 其实在迪化等待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就出去进行了一次采购,补充了不少的补给在八卦袋中。 不过那都是应急之物,现在也没有必要拿出来。 当然,我并不认为我们是唯一拥有八卦袋这种纳须弥于芥子的法器装备,就比如唐道,这少年郎时不时就会拿一瓶ad钙奶出来喝,我就从来没有瞧见过他有扛过箱子。 小和尚墨言因为单兵口粮里面有荤油和肉丁,所以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吃。 他自己带了一些烤馍,自己一个人抱着啃,马一岙弄了一些热开水给他,小和尚看了他一眼,便接了过去,算作是原谅了马一岙先前的无礼试探。 而当我们以为吃过饭之后,要继续行走的时候,不远处的负责人彭队长和顾问张老师,却爆发出了最为激烈的争吵来。 第五章 夜半有枪声 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位。 事实上,由于彭队长的冷落,我和马一岙从一开始,就一直游离于科考队的边缘,与各成员的沟通并不算多,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服从命令听指挥。 上面做了决定之后,叫我们干嘛,我们就干嘛,没有太多的折扣,都是坚决执行。 而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跟小和尚逗闷子,所以并不清楚两人是怎么吵起来的。 作为科考队的两个主导者,彭队长和张老师还算是挺注意影响的,一路上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是有矛盾的,又或者说是有意见分歧,但并没有公开,而即便是此刻的争吵,也下意识地离得远远。 不过即便如此,这两个科考队领头羊的争吵,终究还是隐隐约约落到了我的耳朵里来。 我隐约听到,张老师在指责彭队长“暴君”,不顾队员性命,而彭队长则指责张老师瞻前顾后,没有一点儿魄力,犹犹豫豫,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嘛来的。 并且他一再声明,自己才是整个科考队的负责人,他有权在内部有意见分歧,并且与外界失去联络的情况下,决定整体的走向。 是的,在进山的第二天,我们就已经和外界失去了通讯联络。 彭队长需要所有的科考队员都服从他的指挥和命令。 包括顾问张老师。 张老师却对彭队长说出了一句话来,因为我比较专注的缘故,即便是隔了二十多米,但我也能够大约听到这句话的全部意思:“没有我,你确定你能够安然走过地狱八重寒界么?” 彭队长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冷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我有那个小和尚在。” 张老师说道:“有他,也不行。” 说到这里,两人没有再争执,相互看了许久,不欢而散。 随后谢宁介入其中,开始与两人沟通,因为是低声细语,所以我难以听到再多的讯息,而没多久,消息传来了,今天不再继续前行,而是在这里准备安营扎寨,就住在这林中。 对于上面的神仙打架,我并无兴趣,不过那个被反复提及的名次“地狱八重寒界”,还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不过所有人对此都噤若寒蝉,我也没有办法得到太多的信息。 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天机处做了许多的准备,所以一应物资倒也齐全,在确定了今夜在此扎营之后,大家就行动起来,开始扎帐篷。 帐篷是两人一组的那种,小和尚就带了随身的物品,并无行囊,我们便邀请他跟着我们一个帐篷。 这小孩儿个儿不大,塞一塞没啥问题。 而且我身具烛阴之火,并不畏寒冷,所以睡袋也可以给他来用。 小和尚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热情,有些感动,对于先前马一岙试探他,怂恿他将燃灯古佛的舍利子拿出来的行为抛在了脑后,然后跟我们变得越发热切起来。 事实上,抛开小和尚那烦人的问题之外,这少年郎其实还是挺有趣的。 因为常年待在寺庙里面,他见到的人不多,所以越发显得童趣天真,远没有成年人的世故。 我们跟他聊得也挺不错的,在科考队当下的氛围内,有这样的一个小朋友在身边,倒也不算寂寞。 夜里的时候,彭队长过来跟我们沟通值班时间,因为先前在野外过了夜,一切都有了定例,所以也不需要说太多。 我和马一岙一起,会在夜里十二点到两点钟的时候值班守夜。 当然,彭队长对我们并不算完全信任,所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猛虎班的战士一起。 猛虎班的战士彼此不叫名字,而是代号,从一号到九号,再就是黄上尉。 跟我们一起值班的,是五号。 至于小和尚,他因为是客人,则受到了不错的礼遇,并不需要夜里执勤。 我们此刻处于西北边境一带的群山之中,天色黑得早,又折腾一番之后,弄完差不多八点半,这一天赶路颇为疲乏,我还是坚持修行打坐,行气周天之后,方才歇息。 等到半夜十二点前一刻,唐道和夏龙飞过来叫我们,我和马一岙便起了床,让迷迷糊糊想要跟着起来的小和尚继续睡下,然后我们走出了帐篷。 五月中旬的深夜,露水很重,天气微寒,林中平地处生起了两堆篝火,此刻已经没有了明火,却有着足够的温暖。 我们交接了防务之后,唐道、夏龙飞没有多客气,转身去歇息。 明日还需赶好多的路,没有足够的睡眠时间,就算是修行者,也未必能够扛得住。 猛虎班的五号过来,与我们简单聊了两句,随后他去西北角警戒,而我和马一岙则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驻足,警戒周围。 之所以如此,倒也不是为了防备别的,而是这山中常有猛兽豺狼,若是给闯进来而不知,就闹了笑话。 当然,对于科考队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别说我们这儿有这么多修行者,就算是猛虎班,人家也是携带着武器的,一梭子过去,再厉害的猛兽,也都趴下,或许还能够给我们加餐。 所以晚上值班戒备的任务并不算繁重,只不过这睡了没多一会儿,又起来折腾两小时,着实有些烦人。 从这一点,也可以感觉得出彭队长的态度——比如唐道和夏龙飞,交班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样的安排多舒坦。 只可惜,这样的照顾我们可奢望不来。 好在我和马一岙都是随意而安之辈,既然决定忍着那责难,就都放下了心思来,在这样的夜里,低声聊着修行上的一些心得,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感慨,又或者随意聊着些许八卦,时间倒也不算难过。 如此两个小时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随后那谢宁督察起来,与我们交接。 这个短发女人不但是对我们,她对所有人都是不冷不淡的,所以我们也都只是公事公办,交接之后,又继续回帐篷睡觉。 没曾想我们这儿刚刚躺下,还没有闭上眼睛呢,就听到东北方向传来了“砰、砰”两声枪响。 不知道是我还没有睡着,还是这寂静的夜里那枪声着实是太突兀,所以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赶忙爬出了帐篷,而马一岙也跟着爬了出来,朝着不远处的谢宁喊道:“什么情况?” 谢宁摇头,说不知道。 而他旁边的一个战士说道:“听着好像是猎枪,不像是制式武器。” 马一岙说道:“去看看。” 说完,他也没有再管谢宁,而是朝着东北方向快速摸了过去,而我也没有犹豫,紧紧跟在了马一岙的身后。 这山林地势不平,高高低低,还有许多的树木杂乱生长,白天都极为难行,更不用说几乎没有什么光亮的夜里,更是举步维艰。 不过好在我的双眼能够习惯黑暗,并且分辨出适合的路径来,总算是没有摔倒。 马一岙一开始还在疾走,到了后来,却是跟在了我的后面。 如此疾奔了十来分钟,我瞧见前面一处林中荆棘那儿,躺着一个黑影,刚要上去,却感觉不对,下意识地扑倒在地,而紧接着,有枪声从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打在了我身后的一棵树上去。 我和马一岙弄不清楚前面到底什么情况,不敢冒头,赶忙找附近找寻掩体,等了一会儿,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声鹰啼,尖锐而刺耳。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见一只黑影掠空而过,落到了山下去。 我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感觉前方没有动静之后,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我已经将金箍棒捏在了手里,只要是感觉不对,我就会灌注妖力,一棒下去。 然而等我冲到了那枪声响起的地方时,却并没有发现人。 我左右打量,并无发现,随后闻到了什么,俯下身去,却摸到了一个带着余温的烟头。 那烟头应该扔了不久,还是热的。 我左右打量,皆无所获,而马一岙也摸了过来,他走到了那灌木丛的黑影跟前,打开了科考队配备的随身强光手电。 我望过去,却发现那黑影竟是一头斑点花豹。 那玩意体长差不多有一米八,模样跟猫很像,但身型健硕,满是结实的肌肉,爪子锋利,身上的皮毛呈现出金灿灿的黄色,又有黑色斑点夹杂其间,十分漂亮。 我快步走过去,摸了一下那豹子,发现已经没有了气息。 而在它的胸口要害处,则有两颗枪眼,还在咕噜噜地往外冒血呢。 我看了马一岙一眼,说是夜行者么? 马一岙摇头,说想太多,就是一头野生豹子而已。 我有些不解,说之前张老师说起这山间猛兽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有豹子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我和马一岙立刻起身警戒,而很快,我发现来人却是彭队长,和唐道,还有黄上尉等人。 第六章 夜抵罗南村 如果说来的是别人,我倒也不会太奇怪,但黄上尉能够跟过来,着实把我给惊了一下。 彭队长和唐道过来,这是两人的修为厉害,而黄上尉为什么又能够跟上呢?他给我的感觉明明就不是修行者啊,难道此人还有深藏不露的手段不成? 不过这几人抵达之后,此处就安全许多,马一岙和我都松了一口气,而彭队长瞧见我们,则问道:“情况如何?刚才好像又听到枪声。” 马一岙说道:“有人在远处又伏击了我们,不过被侯漠给赶走了。” 彭队长皱眉,说人呢? 马一岙说道:“这黑灯瞎火的,远远打了几枪,哪里瞧得见人?” 彭队长没有再问,而是走到了近前来,打量着那地上流血的斑点花豹,而马一岙则问道:“营地那边如何,别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了?” 彭队长一边检查地上的花豹实体,一边冷哼着说道:“你放心,我们过来之前,全体已经警戒了,倘若是真的有人敢上门,必定会给打成筛子不可。” 马一岙只是做了提醒,瞧见彭队长早有防备,便不再多言。 彭队长翻看一会儿,又叫来黄上尉查看,两人拿着强光手电在那里查看一番之后,确定花豹中的是猎枪子弹,而开枪的应该是一帮盗猎分子。 黄上尉对这帮人十分厌恶,他之前有战友死在西北,就是这帮家伙的枪下,所以在查明身份之后,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循着痕迹追上去,将人给逮住,然而彭队长却反对,告诉他,说你的责任是护送科考队,保障大家的人身安全,而不是去追一帮无关紧要的盗猎分子,且不说这大半夜、黑乎乎的,你能不能追得上,就算是追上了,一来一去,不知道耽搁多少时间,这个太耽误事儿了。 听到这话儿,黄上尉很是不满,忍不住反驳了起来。 不过彭队长却并不理会他的辩驳,将黄上尉的劲儿给强行按住,冷着脸说道:“我再说一遍,在科考队里,我有绝对的领导权,如果你们有什么意见的话,回去打报告。但是在上级解除我的职务之前,你们都得按照我说的做。” 这大帽子扣下来,黄上尉再也没办法坚持,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而随后,彭队长对我和马一岙说道:“想办法将这花豹给拖回去,我们不能给盗猎分子留下。” 这头花豹有一两百斤,他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们来处理,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不过这位彭队长昨天刚刚跟张洁老师吵架,现在又与黄上尉出现分歧,心理肯定是处于极度焦躁的时候,我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惹他,所以点头,说好。 随后我和马一岙一人抬一边,拖着那花豹往回走,没多一会儿,跟着三人回到了营地,发现这儿的确是全员都起来了,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正在警戒四周,而其他人也都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彭队长回来,将事情的状况跟张老师、谢宁督察说起,又指着我们抬回来的花豹,说起此事。 张洁老师对这头花豹十分感兴趣,她带着她的学生黄学而,两人蹲在那花豹跟前,仔细打量着,黄学而还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在旁边记录着。 警戒解除,只是会加岗,不过这些事情与刚刚值过班的我们没有关系,我和马一岙回到了帐篷继续休息,而小和尚墨言则跑过去,给花豹念经超度完毕之后,才折返回来。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醒来,我闻到外面有肉香味。 起床之后,我发现那头花豹已经给处理了,一部分肉熬成了汤,还有一部分则被架在火上烘烤,散发出了浓烈的香味来。 这事儿是彭队长吩咐的,主要是他觉得我们现在的士气有些低落,而那花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还不如分了,给大家来加餐,添点儿肉,后面赶路也有劲儿。 对于这事,小和尚墨言有些不太高兴,而唐道也同样如此,不过其余人倒还好,乐呵呵地喝汤吃肉,气氛热闹许多。 这一餐主要是猛虎班掌厨,他们的八号虽然不是炊事兵,但有着不错的厨艺,处理这些野味也颇有心得,至少那一锅汤的确挺鲜美的,烤肉虽然有一些柴,但烤得挺香的,掩盖了许多肉质本身的不足。 吃过了一顿丰富大餐之后,八号将剩下的豹子肉做成肉干,一人携带一些,当做是后面的补给,随后我们继续朝着山脊高处出发。 这一回彭队长和张洁老师显然是私下达成了共识,两人没有再多争吵,只不过彼此的话语都不多了。 又是漫长的行路过程,上山下山,爬坡行走,有时我们在林中,有时又到了贫瘠的荒野。 不过我们一直都在雪线之下,走得还算顺畅,而为了照顾科考队里一些身体比较弱的成员,修行者不得不承担起更多的负重来,我和马一岙也不得不接过许多补给,在后面缓慢行走着。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下午的时候,众人都十分疲倦了,而彭队长则鼓励大家,让我们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够抵达下一个驻扎点。 我背着沉重的补给,走在人群后面,没有说话,也没有抱怨,只是埋头行走着,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紧接着有好几人快步往前走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往前快步疾走,结果转过一个急弯,发现山壁的另外一段,往下居然有一个大山谷,山谷之中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有河流从中间流淌,而在这绿色之中,有点缀着许多小小的红顶房子,还有人在其中行走着,空地之上,居然还有农田。 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人定居? 我们都愣住了,而彭队长则看向了张洁老师,张洁老师也十分疑惑,说道:“不可能啊,这儿的海拔这么高,怎么会有人在此居住呢?不管是以前的古籍,还是当地的民生记录里面,都没有啊,到底怎么回事?” 彭队长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那边过来的?” 他指向了哈萨克斯坦方向。 张洁老师摇头,说不对,你看看那些建筑,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而且风格跟那边完全不一样。 谢宁督察说道:“要不然,下去看一下?” 彭队长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得去查明清楚,于是点头说道:“行。” 不过话虽如此,但他并不是毫无保留,他将黄上尉和另外五名猛虎班的战士留在了山口处,有将擅长布置法阵的夏龙飞也给安置在了这里,随时保持警戒,而其余的人,则跟随着他一起,朝着下面的山谷走去。 那山谷仿佛横空出现,往下走也几乎没有什么路径,我们沿着山势行走,下了几百多米,便是悬崖,无路往下。 好在唐道身子轻灵,手段又是颇多,他先攀爬下去,弄来了许多的藤蔓,将其编织之后,弄成一根长约百米的绳索,然后回来,在上下之间弄了一根垂索,让大家能够攀爬而下。 这事儿即便是有人帮忙,也费了许多时间,张洁老师和黄学而两个普通人攀爬往下,我们还得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等众人都抵达谷底时,天色已经擦黑。 我们来到了谷底,往前行走百米,却从林中走来几十人,大多都穿着兽皮麻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一个身高两米、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越众而出,冲着我们大声嚷嚷着。 他说的不是汉语,不知道是边境几种少数民族的语言,还是国境线对面的话,我有些搞不清楚,而彭队长这边也有些懵,只有让张老师上前应答。 双方各自聊了几句,都有些懵,好在这个时候走出了一个眉高目深、五官立体而精致,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年轻美女,却能够说一口边疆味儿的汉语,上前与之沟通,方才知晓,这里是一个叫做罗南的小村子,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长期不与外界交流,外界也不知道这儿的情况。 而那个叫做迪丽的年轻妹子,她母亲是村子里的人,而父亲是一个采药郎,所以能够说汉语。 还有这情况? 众人都很诧异,不过还是表明了来意,而村民们十分热情,在迪丽的沟通之下,极力邀请我们去村子里做客,彭队长推脱不过,便带着众人进了村子。 我们来到了一处小广场,这是在那小溪的旁边,村民们宰了三头羊,一口锅熬煮羊汤,而另外两头羊则直接烤全羊,年长者与彭队长几人聊天,说着风俗民情,而年轻人则载歌载舞,在升起的篝火边热情地唱着歌子,而我与马一岙没有参与,留在了场边。 马一岙望着场中欢快的村民,问我道:“看出来没,有夜行者么?” 我摇头,说没有,不过……他们刚才说的话,是妖语。 马一岙问我:“确定没?” 我点头,说对,虽然跟朱雀教的有差别,有很浓重的口音,但就是妖语,绝对不会错。 第七章 热情羊肉宴 我望着村子里这三五十人,有的载歌载舞,有的在专心做饭,长者与彭队长几人攀谈着,气氛祥和,其乐融融,一点儿都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奇怪。 在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之中,有这么一个于与世隔绝的村庄,还有一帮操着妖语的人类,怎么听,都感觉不太对劲儿。 马一岙左右打量一番,然后说道:“从房子来看,你觉得这村子有多少的人口规模?” 我估摸了一下,说至少得有两三百人吧。 马一岙又问:“此刻现身的,又有多少人?” 我说三五十人吧,还有的露了一面就不见了,不过不超过七十人。 马一岙说道:“从进了这个村子,总共有六十七人出现,其中在现场的有四十八人,成年人、老年人和妇孺的配比大约是6-3-1,一个健康繁衍的村子,这样的配比你觉得健康么?” 我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藏起来没露面? 马一岙点头,说道:“也有可能是夜行者藏起来没露面。” 我有些担心,瞧了一眼在那异域美女迪丽的翻译下,正与跟一位老村民开怀畅谈的彭队长,说道:“要不要去提醒一句?”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身边人太多,去跟谢宁说。”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决定不去找彭队长,而是先跟队伍里面看似无关紧要,但实际上有着重要决策地位的谢宁来提起此事。 正好谢宁去小溪边洗手,回来的时候,我和马一岙拦住了他。 我看了一眼马一岙,他没有推脱,而是上前说道:“谢督察,请借一步说话。” 谢宁眯眼,打量了一下我和马一岙,然后说道:“怎么了?” 马一岙指着我说道:“侯漠学过一些妖语,也就是古代夜行者的专用语言,他告诉我,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他们说的话,其实是妖语的一种,也就是说,这帮人极有可能跟野生夜行者有关系……” 谢宁听了,并不意外,说哦,原来是这个。 马一岙瞧见她如此淡定,有些惊讶,说你知道这件事情? 谢宁笑了,说你觉得张老师作为研究昆仑课题的专家学者,会听不懂妖语?即便是这帮人的口音夹杂了许多本地方言,这个对于张老师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唐道也是懂这个的…… 马一岙瞧着她脸上那略微有些嘲讽的表情,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谢宁说道:“不配合着装一装,怎么知道这帮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呢?” 我说怕只怕他们在食物里面下毒,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谢宁却笑了,说道:“唐道出身于蜀中唐门,对于毒药的释放和药理,最有了解,有他在,这帮人是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经她提醒,我们方才想起来,唐道虽然是野妖的底子,但也的确有唐门的出身,而当初他正是凭借着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手段,方才能够制住中州大侠邹国栋,拿下了实战演习的胜利。 的确,有着唐道在,我们的确是用不着担心被下毒的风险。 说完这些,谢宁对我和马一岙说道:“两位的名声,我听过一些,也知道你们是第一届羔羊搬出来的佼佼者,所以你们有这样的洞察力也不足为奇。不过你要相信彭队长,他之所以能够成为这一次科考队的队长,负责此事,一定是有道理的,而我们对于科考队的配置也是考虑周全,每个人都有着足够的优点和特长,让我们足以应对接下来的一切挑战,你们要多点信心。另外,这件事情在最终出结果之前,别声张,装作不知道就行,好么?” 她这略带着几分警告的口吻让人很不舒服,不过我和马一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下。 随后谢宁离开,回到了人群之中,而我和马一岙则留在了小溪边,望着远处热闹的人群,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谢宁有一句话是说得没错的,那就是科考队别看人员不多,但各有绝技,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就连陪同我们一起的兵大哥,一看也都知道是百里挑一的顶尖人才。 即便是极为生僻的妖语,科考队的张老师和唐道也都懂得。 而且他们居然还深藏不露,并不点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这一点而言,那位彭队长是合格的,并且有着足够的实力,带领我们走下去。 我和马一岙,算是白操心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一些不开心,用脚碾了一下脚下的泥土,忍不住骂道:“装什么装?”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没事,其实反过来想,科考队的实力强横,领头者有脑子,不是猪队友的话,我们就省力许多,那乌金也就很有希望到手——我们过来,并不是跟人斗气的,能够拿到东西,才是真正的收获。” 我说话虽如此,但瞧见那娘们一副小心警惕、防范我们的样子,我就心里来火。 马一岙笑了,说道:“那位杨督察肯定将太阿剑的事情跟上面汇报了,这谢宁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这件事情被田女皇压了下来,但下面的人要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所以对我们这样的态度也能够理解。说起来还是我的锅,要不是我贪心,咱们不至于这样的待遇……” 我听到他略有些惭愧的样子,气终于消解了,说嗨,说来也是,咱们得了实惠,受点气也很正常。 两人相互安慰着,而这个时候,远处的烤全羊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抹上蜂蜜,洒上香料,那味道四处洋溢,让人忍不住流下口水来。 这村子的人十分热情,开始张罗着大家上前分食,我们也不好再在溪边站着,便围了过去。 如果是在先前,闻到这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我说不定已经踊跃上前了,但是知晓这村子的古怪之后,我和马一岙都下意识地站在了外围,不敢上前去。 不过这村子里的人十分热情,将我们这些客人都给推到前面来,还奉上了鲜红凛冽的葡萄浆。 我和马一岙躲在边缘,结果那位叫做迪丽的妹子找了过来,热情地对我们说道:“两位帅锅,为什么要躲在后面啊,过来前面坐,我们格噶大叔说了,让尊贵的客人们品尝一下我们的雪山羊——这些羊是喝着雪山水长大的,肉质温润,一点儿膻味都没有,特别的鲜美……” 她伸手过来,拉着马一岙的手,那双大眼睛里面的热情,差点儿要将马一岙给融化了去。 反倒是我,给晾到了一边,有点儿惨淡。 不过也难怪,谁叫咱不是大帅哥呢,我和马一岙站在一块儿,完全就是陪衬的绿叶。 人姑娘完全就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我跟着马一岙来到篝火前,那留着山羊须,看着有点儿像是阿凡提的大叔正在热情洋溢地说着话,而迪丽虽然对马一岙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离开,走上前去,做起了翻译来。 其实这话儿都用不着翻译,也就是正常的场面话,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我们能够在这里玩得开心,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随后长者举起了手中的羊角杯,与我们干杯同饮。 那位格噶大叔说话的时候,我们的手上也给塞了羊角杯,杯中的葡萄酒斟满,不过闻着有些发酸,并不算是什么佳酿。 彭队长举杯,但并没有饮下,而是看了旁边的唐道一眼。 唐道却没有犹豫,直接举杯饮下,而其余人瞧见也没有再作等待,饮下那杯酒。 我同样喝下,感觉有些发酸,酒味很淡,却有很浓的葡萄味儿,显然酿酒的技法并不高明,只是做了很原始的发酵工艺。 不过还别说,这一口酒下去,反倒是将胃口打开了,闻其那喷香入鼻的烤羊肉,越发让人嘴馋。 长者敬完了酒,又摸过了一把雕工精美的银刀来,割下烤羊身上最为肥美的一块肉,递到了彭队长的跟前,而这个时候,唐道却走上前来,仿佛嘴馋一样的先吃了一口,随后大呼道:“好香,好香……” 彭队长瞧见,先是故作呵斥,随后笑眯眯地将那一块肉给放进了嘴里去。 他这是确定了烤羊肉无毒,方才敢放心大胆地吃下。 彭队长吃下第一块,宴席算是开始了,长者开始分餐,将那烤架上的羊肉不断旋转,然后分肉下来,用陶盘盛着,分递给众人,我也分到一块胸脯肉,尝过之后,果然外焦里嫩,十分鲜美。 而随后又有煮熬过的羊肉汤端上来,唐道依旧先尝试,确定无毒之后,分发众人。 众人分食羊肉,喝着葡萄浆,且歌且舞,十分开心,我和马一岙在旁边吃着,不断有年轻的小姑娘过来,与马一岙搭话,邀请他去跳舞,而我则窝在角落里。 好在有一个墨言小和尚作陪,方才没有那么孤单。 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热闹的宴会,然而等到宴席正酣的时候,突然间有一个体型肥硕的妇人从不远处的屋子里跑来,没几步,便摔倒在了地上。 而随后,她再也没有爬起来。 第八章 村民的求救 瞧见那扑倒在地的妇人,我的心中陡然一跳,心想:“来了?” 而表面上看着仿佛十分享受宴席的一众人等也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纷纷朝着那躺倒在地的肥胖妇人望去,那四个猛虎班的战士甚至在第一时间内,将张洁老师,以及她的学生黄学而给团团围住,不让他们突然遇袭。 一瞬间,场面为之一静。 而随后,那长得跟阿凡提一样的格噶大叔干笑着,与彭队长解释,然后还有人过去,将地上的肥胖妇人扶起来,想要拖走。 迪丽跟众人翻译道:“她喝醉了,喝多了,打扰到客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话间,村民已经将妇人给拖走去,而彭队长终于站了出来,开口说道:“慢!” 他一声令下,陈兢和唐道立刻将人给拦住了,不让他们离开。 双方僵持,不过很快陈兢就将人给抢夺过来,将手往那妇人的鼻子里轻轻一抹,确定之后,朝着彭队长拱手说道:“没气了。” 死了。 这人是真的没气了,然而村民却说她只是喝醉了酒,这谎言说得实在是太勉强。 死了人,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彭队长的责任虽然主要是保证科考工作的顺利进行,但他毕竟是国家公职人员,不可能对于这种恶劣事件熟视无睹,当下也是站了起来,冷冷看着那格噶大叔,开口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他是天机处的高层大将,天生就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沉稳威严。 这种威严平日里还不觉得,而当彭队长整个人的气势提起来的时候,却如同山峦倾倒一般,让直面他的人感觉到心惊胆战,难以抵挡。 而那格噶大叔愣了一会儿,突然间跪倒在地,给彭队长磕头,高声呼喊道:“官老爷救命,救命啊……” 他此刻说道,居然不是妖语,而是带着很浓重口音的汉语。 这口音如此浓郁,以至于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 而格噶大叔这么一跪,现场之中有一大群人也都直接跪倒了下来,只有十来个人站在原地,有些发愣,不知道到底是该跪,还是该走。 彭队长原本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对方,让他们说出实话,毕竟这个村子充满了重重迷雾,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 他先前知晓却不点破,就是想要知道这帮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没想到这一诈唬,这一片人都跪倒在地了去,顿时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而那格噶大叔显然也只会这么一句,反复说着,希望我们能够听懂。 场面有些僵持,而这个时候,异域美女迪丽走上前来,给我们解释道:“乌兰大姐她本身就有心脏病,今天是因为太过于高兴了,所以有些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过去了,这件事情格噶大叔害怕吓到大家,所以才会骗大家是喝醉了酒……” 说完这个,她回头看了格噶大叔一眼,脸上带着笑容,但话语里却满是威胁,用妖语说道:“你想活命,就别乱说话,否则惹恼了大王,你的妻子和孩子,就都不要活了。” 随后,她又解释了刚才的一遍说法,让格噶大叔确认。 格噶大叔一脸惊容,却不得不按照她的说法来讲,彭队长面无表情地听着,而这时张老师缓步走了过来,平静地对迪丽说道:“你不是说你很早就来到这儿了么,按理说是没怎么受到过教育的吧?为什么你还懂心脏病呢……” 她笑吟吟的,而陈兢这时却陡然出手,身子一纵,居然就落到了那迪丽的跟前来。 这个看上去颇有异域风情的年轻美女瞧见陈兢突然近前,脸色陡然一变,手往腰间一摸,却是扯出了一根皮鞭来,在空中猛然一抖,发出了一声炸响,随后朝着陈兢的双手缠去。 她这近乎于本能的一鞭子,显露出了极为熟练的手段来。 而在她出手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青黑之气,从迪丽的身上陡然浮现出来。 妖气? 我有些震撼,我本以为自己的望气术已经算是圆润小成,觉得那人是否真的有料,我一眼望去,便可知晓,却不曾想这女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待了那么久,她是夜行者这事儿,我居然都瞧不出来。 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啪! 迪丽的鞭子在半空中陡然炸响,随后朝着陈兢伸来抓她的手缠去,却不料陈兢这一下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将迪丽逼出面目之后,骤然后退,而在另外一边,彭队长陡然出手,如同迅雷猛虎一样,身子一动,下一秒,却是将迪丽给压倒在了地上去。 他的手段十分刚猛,完全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将迪丽的脑袋死死按在了草地上,随后从腰间摸出了一对经过特殊处理的银质手铐来,将人给反手铐死。 两人的配合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迪丽一直到最后给铐住时,方才回过神来。 她当下也是脸色大变,口中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却被那一对经过特殊处理的手铐给限制住全身力量,最终也没有挣扎开来。 我瞧见她那俏丽的脸上满是青黑之色,显然是想要显露本相来,不过最终却被手铐上面的力量给封印住了。 而这个时候,彭队长雷厉风行的性子一下子就显露出了,对着众人喊道:“都别动,趴下,谁站着,谁就是敌人。” 他说完话,护住张老师的一个战士立刻端起了手中的步枪,朝天来了一梭子。 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威胁,不过这事儿仿佛无用,那帮村民对于枪械的概念不多,并不畏惧,但也有一部分人将身子伏得更低,显然是被这枪声给惊吓到了。 而随后,唐道和陈兢出手,朝着场中还站着的人走去,让他们先蹲下,彭队长又瞧向了我们,示意我们也行动。 我和马一岙不敢违背职责,也赶忙站起来维持秩序,唯有小和尚墨言不为所动,静静站立着。 这过程中,自然也有反抗的,而且也是夜行者。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给我们迅速镇压,直接按倒在地,随后陈兢掏出了手铐来,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地都给铐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差不多将场面给镇住之后,那彭队长方才走到了格噶大叔的跟前,在张老师的翻译下,和颜悦色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希望你能够如实告诉我们——我们是中央派来的调查组,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格噶大叔听到了张老师的翻译,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好一会儿,那情绪方才平缓一些,然后说道:“官老爷,老爷,妖怪,这里有妖怪……” 彭队长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看看,还有谁混在你们中间,指出来。” 格噶大叔被陈兢扶了起来,环视一周,指着角落里一个高瘦个儿说道:“他,还有他。” 那人听了,浑身一震,双脚猛然一蹬,朝着外围冲去。 我正好在附近,那人朝着我这边冲来,忍不住笑了,大声喊道:“好胆!” 我伸手去拦,没想到那家伙的双手在一瞬间变黑,随后指甲变长,尖锐凶悍,每一根都如同小匕首一样,锋利无比,朝着我的脸上抓来。 这家伙着实凶悍,不过我也没有给他太多表现的机会,当下用了那贪狼擒拿手的手段,一顺一带,将他的重心给带偏,随后骤然出手,将人给抓住,一个过肩摔,重重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我将他按住,回头对不远处冲来的唐道喊道:“手铐。” 那种经过特殊符文处理的手铐能够抑制住修行者和夜行者身体里面涌动的力量,是不错的法器,不过我和马一岙因为不是在编人员,所以不曾配备。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被我按住的那家伙开始显化本相来,居然是一头浑身雪白的雪狼,脸上不断冒出白色毛发来,变得狰狞可怖。 不过当唐道赶过来,将这人的双手反铐住的时候,他的本相又迅速消退了去,想要再挣扎,却又没有了力气。 彭队长很满意我们的及时反应,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格噶大叔,然后说道:“还有么?” 格噶大叔摇头,说没有了。 彭队长这才问道:“说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格噶大叔流着眼泪水道:“我们是被妖怪掠夺来的百姓,它们将我们给安置在这里,不让我们说以前的语言,让我们学习现在的话,然后受它们的奴驭,一直干活,供奉它们,稍有不敬,立刻就将我们给杀了泄愤;大家伙儿怕死,就只有委屈求全,苟且度日,因为胆敢反抗的,都已经被那帮人扔进山崖下面去了……” 听到这话儿,彭队长双目微微眯起,冷冷说道:“这帮妖怪的头儿,在哪里?” 格噶大叔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大树,说道:“就在大树后面的高岗上——求求官老爷,救救我们吧……” 第九章 暗夜杀机现 从我们的认知来看,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可怜人,他们并不想害人,也无意与我们为难,所以才会坚决不服从这帮野妖们的谋划,并不愿意在食物中下毒。 也正因为如此,那个肥胖妇人方才被夜行者们给弄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的确有义务将他们给救出火海之中去。 彭队长思索过后,看向了另外两人。 一个是张老师,另外一个是谢宁。 他,与这两个女人,构成了科考队最高的决策层。 谢宁显然还是有一些顾忌和犹豫的,而张老师却是个心软的人,一下子就点了头,而随后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他们决定留一部分人在这里看着那些被擒住的夜行者,以及此处的村民。 而另外一部分人,则前往大树后面的高岗去瞧一瞧。 那儿据说还有许多被掳来的孩童和妇孺,因为我们的到来,那帮人怕露了馅,所以给临时关到了那边去。 总之,这件事情,我们管了。 在分人的时候,马一岙和谢宁、张老师、陈兢以及另外两个猛虎班战士分职留守此处,而我则随着彭队长、唐道、张老师的博士生黄学而,以及另外两个猛虎班的战士三号和七号一起,前往村子里处的敌人巢穴查探。 当然,我们只是去查探,侦查情况,并非强攻敌巢。 这是彭队长的分配,而小和尚墨言则自告奋勇地跟彭队长要求随行。 彭队长对他有些不放心,说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一些。 小和尚墨言却笑了,说道:“放心,我跟随师父学了一身本事,绝对不是累赘,不会碍事的。另外如果我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这降魔杵里面的东西,就交给马一岙施主保管,由他代持,等事情完结之后,再还回雪峰寺即可,耽误不了什么事情的。” 他都这般说了,彭队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是个指挥果断、雷厉风行的人,此刻推脱,也只不过是担心小和尚出事,会耽误后面的行程,所以得到了小和尚墨言的保证之后,就不再多言。 随后他进行了简单的布置,让村民集中起来,随后又跟谢宁与张老师做了简单谈话,这才让格噶大叔和另外一个叫做猛甯的成年男子,带着我们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格噶大叔一开始并不愿意,毕竟他的老婆孩子还在那帮夜行者的手里。 但彭队长此刻哪里容他退缩,一是威胁,二是保证,三阳两语,让他屈服就范。 至于旁边那个叫做猛甯的男子则是自愿,他母亲就死在这帮夜行者的手里,对这儿的夜行者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此刻报仇的机会来了,他哪里能够错过? 我们之前在悬崖之上,就瞧见过这个村子的整体模样,它大部分都是隐藏在大片的林子之中,只有少部分空地和田地露出。 那些房子也夹杂在林间,乍一看,仿佛精灵村落一般。 而那棵参天大树,以及大树后面的山岗子,我们都是瞧在眼里的,地形并不复杂。 只不过我们不确定这黑暗中的村子里,到底是否潜伏着虎视眈眈的夜行者,所以走得并不算快。 路上的时候,格噶大叔跟我们说起了这帮夜行者的底细来。 其实通常情况下,这帮家伙跟人是差不多的,极其擅长伪装,基本上不会显示出什么夜行者特征,所以平日里是瞧不出他们的真实模样,只有在为了震慑这些被掳来的山民时,他们方才会显露本相来。 格噶大叔瞧见过七八人,有的是雪狼,有的是豹子,有的则是无比丑陋的虫子,总之一句话,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天知道这帮家伙是怎么凑拢到一起来的。 而这帮人的头头,被叫做白狮王,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大王”,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瞧见过,也不知道是人如其名,还只是一个外号而已。 总之那家伙十分凶悍。 彭队长询问这儿的夜行者人数,格噶大叔思量了一下,说道:“我能够瞧见的,差不多十来个,但他们这儿的人数显然不止这么多,因为有许多从来不露面,而见过他们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我在旁边听着,总结信息,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敌人巢穴里面的对手,或许还真的挺多。 如果只是先前碰到的那些小角色,我相信凭借着我们这一帮人,倒也是能应付的,但怕只怕那个“白狮王”的实力太强。 我能够感受得住,彭队长是个厉害角色,深藏不露。 但如果他不能够应付那白狮王的话,那么我们这一次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困境之中去。 是一场恶战啊。 我心中思量着,下意识地往怀里的八卦袋摸去,将金箍棒掂量在手中。 这玩意不变大的时候,也就手指般粗细,我攥在手里,随时防止着突发情况的发生,好将这棒子陡然抽出,应下一切的挑战。 不过话说回来,前方的路虽然充满危机和变数,但我的心中,却是莫名的兴奋。 毕竟这几天受了不少委屈,我虽然不断在心中宽慰自己,但终究还是期望着有一两个不开眼的小角色能够跳出来,让我撒一撒心中的邪火。 小和尚墨言则一直跟在我身边,一边看着黑黢黢的前方,一边有些心慌地说道:“侯漠侯漠,你害怕么?” 他虽然好奇心强,也主动跟着过来,但显然是没有怎么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我笑了,安慰他道:“没事的,这只是小场面了。” 小和尚说道:“这还是小场面?那大场面,该是什么样呢?” 他这般问,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秦梨落和霍二公子订婚时,我在马一岙鼓吹的唢呐声中,踏入场中的场景,心中先是一热,随后又凉了几分,对他说道:“一会儿真的碰到什么情况,你躲在我背后,或者找地方藏起来。” 小和尚有些倔强,说为什么?我从小就跟我师父,还有一群师叔师伯修行,学了一身本事呢。 我说那你跟人缠斗死战过么? 啊? 小和尚一愣,说什么叫做“缠斗、死战”?对手练招算不算? 我冲着他一乐,微笑着说道:“不、不、不,我说的,是分生死的那种,也就是说——杀人,你有过么?” 小和尚听了,连忙摇头,那脑袋跟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可滥杀。” 我说降妖除魔也不行? 小和尚说道:“佛门讲究的,是度化,同样是生命,只要肯悔改,就得给他们机会。” 我瞧见这个迂腐得可爱的小和尚,笑了,说这就是你们讲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小和尚说不能这么绝对,但大体……是了。 我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 这个又幼稚又迂腐的小和尚,让我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的三藏法师。 马一岙这个金蝉子体质的家伙,反而不像是唐僧哥哥。 如此聊着,我们差不多有了四百多米,穿过了幽暗的林荫小道,来到了一片平地前。 而这一片平地的尽头,则是那棵需要十几人合围的参天大树——那棵大树有点儿像是榕树那般枝繁叶茂,又很像是橡树一般高高竖起,具体是什么树,无人得知。 总感觉这棵树很奇怪,不像是西北山区应该出现的品种。 而那一片平地也并非空空如也,上面居然有许多石头建筑的遗迹,甚至还有一处雕栏玉砌的亭子,一直绵延而去。 张老师的博士生黄学而瞧见这个都疯了,快步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那些不知道留存了多少年的遗迹,惊声谈道:“我的天啊,这是传说中的瑶池么?” 彭队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打量着四周的动静,然后说道:“什么瑶池?” 黄学而说道:“西王母的瑶池啊,你看那边的池子,上面的雕像和石刻,简直跟典籍里面描述的一模一样,那里、还有那里……哦,等等,不是,不是,这个应该只是仿照的……” 他大概是中了毒,一个人在那儿疯狂的嘀咕着,厚眼镜下面的小眼睛散发着凌厉光芒。 而相对于沉浸在专业发现之中的黄学而,其他人则谨慎许多,猛虎班的三号和七号一马当先,端着枪在前,而彭队长押着格噶大叔、猛甯两人,招呼他道:“先别看这个,我们继续向前,你注意前方的布置,不要给人阴了。” 黄学而点头,说好。 他扶了扶眼镜,跟上队伍,一行人越过那一片遗迹,来到了那棵数十丈高的参天大树跟前,又绕了过去,瞧见前方的山岗上,青草郁郁,再往前走,上了个坡,突然一个转折,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深坑。 而坑下面,却是许多挤挤的人头,哭声一片。 这儿应该就是关押妇孺的地方,只不过看管的人呢? 我眯眼,左右打量,小心防备着,而两个战士则朝着那边的深坑边缘摸去,彭队长走上前去,突然间,他的后背一挺,低声喝道:“退、退、退……” 没等他说完,突然间一根绳索套在了三号的脖子上,将他猛然一拽,拉到了坑里去。 而另外一名战士,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黑暗中射来的一箭,给插过了身体,将人给直接钉在了地上去。 第十章 临机应强敌 啊…… 瞧见变故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正在低声喝止那两名战士的彭队长顿时就恼怒了,他箭步前冲,直接跳进了那深坑之中去,想要将那被拽入里面的三号给抢回来,而唐道也是十分灵动,急冲上前,摸到了七号的身边,将那被钉在地上、吃痛大叫的战士给按住,对他说道:“别动,别动,别扯到其它的地方。” 七号并没有死,只不过他给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剧烈的疼痛也让他有些熬不住。 唐道在想办法将他给救起来,却不曾想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高坡上,突然间发出了“嗖、嗖、嗖”的响声,黑暗中,仿佛又无数羽箭,朝着这边射来一般。 唐道瞧见,大声喊道:“隐蔽!” 他冲着旁边慌了神的众人喊着,而那箭来得又猛又急,眼看着就要将他和七号射成筛子,却最终还是给挡住了。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撞击声之后,羽箭四散而落,一个身影站在了七号的跟前。 那是手持金箍棒的我,用九路翻云之中的“五行开”一法,挑动风云,将那夺命的羽箭给全部挑开了去,无一能射中目标。 而随后,我将那金箍棒往地上猛然一顿,发出了嗡嗡之声,那声波传到远处,回返而来,让我大约知晓了射手的方位,挥手一棒,砸在了一块碎石之上,却是落到了高岗之上的一处黑暗中,竟然有人“哎呦”地叫了一声,显然是被击中了。 这运气,真的是不错。 我挥舞着金箍棒,将陆陆续续射来的羽箭给击飞,掩护众人,而唐道也将七号身体里的那羽箭折断,连人带着箭,撤到了一处山石后面藏着,其余人也都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这时周围的黑暗中,突然间响起了喊杀声,一时之间,仿佛有数十人在呐喊,并且朝着这边猛冲而来。 我们被伏击了。 我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在敌情不明的状况下,并没有上前冲杀,而是退到了深坑边缘,朝着足有三五米深的坑里面望去,瞧见下面也是一片混乱,打成了一团,但我瞧不见彭队长的身影,只有大声喊道:“彭队,彭队,你在哪里?” 轰…… 我喊了两声,却听到下方传来一阵哀嚎,紧接着彭队长出声喊道:“侯漠,帮我照顾好三号。” 话音刚落,却有一个黑影从深坑底下给抛了上来,我瞧见那一身军装,知道是被绳圈套住脖子,然后给拽下深坑里面去的三号,赶忙将金箍棒交到左手,右手前伸,将人给接了过来。 人接了过来,我搂在怀里,发现呼吸有些微弱,知晓刚才被套住脖子,然后往下拉的时候,这三号战士受了伤,于是拖着他往唐道等人隐蔽的石块后面过去。 我这边回撤,却从黑暗中冲出两人来,虽然没有显露本相,但妖气洋溢,气势汹汹,一人持枪,一人拿刀,朝着我猛然杀来。 我单手持棍,又要照顾三号,力有不逮,与之交锋两下,应付而已,且战且退。 不过对方确实十分凶悍,完全不给我松口气的时间,非要纠缠于我,而与此同时,远处的羽箭又起,这些箭并不在意我身边的同伴,速度极快,而且十分刁钻、准确,我倘若不是全神贯注,只怕就给一箭带走了。 除了这两人,在黑暗中,还冒出了更多的黑影来。 一时之间,十面埋伏,草木皆兵,我们仿佛陷入了最为恐怖的危机之中去。 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我反而变得淡定下来,先前一直表现得小心谨慎、任劳任怨的我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心中的狂妄和恣意猛然增长,紧接着我将人往左手拢了一些,随后右手持棒,猛然抓着,手头用力,先是一招先锋手,将这两人的气势给压了下来,随后在一瞬间使出了“生死门”和“夺命”,将拿刀的那汉子手中的钢刀给直接挑飞。 紧接着,我一棒子捅在了他的胸口处。 砰! 那人气势汹涌,身体坚硬如铁,金箍棒砸在上面,如同擂到了钢板之上一样,然而他的身体还是腾然而起,朝着后方飞去。 我将近身的敌人逼走一个,随后箭步前冲,将三号带回大石后面,将他往小和尚墨言那儿一推,随后手持金箍棒,冲向了那从黑暗中涌出来的七八人。 而与此同时,我身后有枪声响起,先是射向了远处黑暗中的箭手,而随后,那子弹从我的身边掠过,落到了这帮人的身上去。 噗、噗、噗…… 我听到了子弹入肉的声音,也听到了子弹被坚硬身体给弹开的响声,不过能够以肉身扛住子弹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枪声响起的半秒钟之后,这帮人却是各自找了掩体,将自己给躲藏起来。 唯一剩下的那个,却是已经与我有了正面交锋,我挥舞金箍棒吗,将他给死死缠住,让他走脱不得。 那人却是刚才使枪的夜行者,此人身高腿长,满身黑毛,面容普通,但双眸却如同鹰隼一样犀利,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那般。 而他手中的长枪也是十分犀利,当真是如同游龙一般,扎、刺、挞、抨、缠、圈,凶悍之中,又有几分回旋之意,仿佛随时都酝酿着厉害的手段,能够在瞬间爆发出来一样。 这是个枪术高手,而且是十分刻苦,有所领悟的那种,并不是一昧凭借蛮力的夜行者。 人家是有传承,有手段的,即便是身边的同伴在火力压制下撤离,也并不慌张,手中的长枪不断抖动,朝着我的周身要害刺来,不但如此,他还凭借着身形腾挪,将我作为抵挡物,不至于被枪火击中。 是个高手。 我瞧见对方显露出不俗身手来,不但没有惊慌,而且还越发兴奋,当下也是举起金箍棒,与之对敌,诸多手段齐出,却与敌人斗成一团。 而在这样高强度、生死瞬间的氛围下交手,显然不会是普通比斗那般温和,两人上来就用了最得意的手段,完全没有什么试探、迂回的想法,叮叮当当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我趁着对方的气息不匀,猛然出手,一棒子将他手中的钢枪砸弯,紧接着金箍棒如同出膛炮弹,顺着他的枪杆往前冲刺,陡然轰在了他的胸口处。 我这一下用了九路翻云里“画地为牢”的意境,又因为出手猛烈,没有给对方一点儿反应时间,棒头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胸口,将人捅了个对穿。 嗷呜…… 那人受痛,身子开始瞬间膨胀,黑雾将他整个人都给包裹,随后他变大了一大圈,化作了一头雪白色的大狗熊,猛然后撤,却是将身体里的金箍棒给扯开了来。 紧接着,身受重伤的他没有再向前,与我缠斗,而是往后猛然一跃,躲进了不远处的荆棘丛中去。 我秉承着穷寇莫追的原则,往后退走,来到石头这边,发现开枪的人并不是那两名受伤的战士,而是唐道,只见他端着七号的自动步枪,一边娴熟地点射,一边还从两名战士的身上搜集弹匣更换,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经常摸枪的高手。 而正是唐道以一己之力,制造出了强大的火力压制,使得原本汹涌如潮的敌人攻势,在这一瞬间变得哑火。 我瞧见唐道压住了场子,俯下身来,瞧见七号脸如金纸,口中满是鲜血涌出,赶忙问旁边照顾的小和尚墨言:“人怎么样?” 小和尚正在给七号包扎,听到我的问话,犹豫了一下。 我盯着他,说:“别隐瞒,说实话。” 小和尚指着旁边的三号说道:“他还好,歇一会儿就没事了,但这个,伤到内脏了,流血不止,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众人听到,脸色骇然,黄学而有些慌张地说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另外一个躺在地上的三号脸上也浮现出了兔死狐悲的表情来。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七号并不畏惧,勉强开口说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老子既然当了兵,就从来没怕过死,把我的枪给我,你们走,我来给你们断后。” 说完话,他想要强撑着爬起来,却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又软了下去,这时枪声大作,却是彭队长捡回了三号的自动步枪,一边射击,一边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彭队长在唐道的掩护下,冲进了我们暂时躲藏的石块后面,然后问道:“情况怎么样?” 唐道如实回答,当听到七号可能活不成了的时候,彭队长的脸上浮现出了极度懊恼的表情,随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抱头蹲坐在地的格噶大叔和猛甯,用枪口对准他们骂道:“你们是故意的,对吧?” 格噶大叔瞧见了那步枪的威力,抱着头,惊恐地大声喊道:“不是,不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猛甯也慌乱地喊了起来。 他们说的是妖语,彭队长根本就听不懂,两边的人沟通不畅,情绪都很激动,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彭队长即将扣动扳机时,我伸手过去,拦住了彭队长,说道:“等等,七号还有救。” “什么?” 彭队长下意识地猛然甩开了我的手,刚想要骂人,却愣了一下,冲着我说道:“你说什么?” 我指着地上重伤将死的七号,说道:“马一岙医术神奇,能‘起死人而肉白骨’,将人带过去,他或许能够活下来!” 第十一章 马猴挽狂澜 听到我的话,彭队长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说道:“马一岙的本事我是听过的,人品手段都还成,但你这个‘起死人而肉白骨’,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他显然是不太相信的,而事实上,在不知晓马一岙那金蝉子体质之前,我也完全不相信世间居然会有这等事情。 不过正是知晓马一岙的手段,我方才有充足的自信,面对着彭队长的质疑,我毫不犹豫地说道:“七号能不能活,就在于能不能及时将他带回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马一岙就能够将他给救活,这件事情,我可以立下军令状。” 听到我斩钉截铁的话语,彭队长的疑惑消减许多,而这个时候,唐道也开口说道:“马一岙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我不知道,但侯漠这人,从来不会说大话。” 彭队长对我并不信任,但对于同在天机处的唐道,却还是认同的,既然唐道这样的人都愿意站出来保证,他也没有再拖,而是下了命令:“走,回撤。” 他下达了命令,唐道对刚才与彭队长起了争执的两个村民吩咐道:“先往回去。” 那两人听到,顿时就炸了,特别是格噶大叔,他顾不得远处还有弓箭手,以及近处的敌人,霍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回去?我的孩子怎么办?” 猛甯也大声嚷嚷着,就是不愿。 彭队长是个果断坚决的人,瞧见这两人在闹,当下也是冷声说道:“你们不愿意走,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他端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开始朝着近点冒头的敌人点射。 他显然是经常射击的,比唐道更加娴熟,枪法很准,几枪下去,立刻就听到有痛呼声传来,任何胆敢冒头的敌人都会被他给照顾到,我瞧见一左一右用火力压制全场的彭队长和唐道,心中感慨,到底是公门中人,有大把的子弹来喂枪感,瞧瞧人家这准头,两个人一枪在手,几乎就没有人胆敢冒头。 大概是民国的时候被火器压得太狠了,江湖人有一个相通的潜规则,那就是别用火器,别用枪,这固然与咱们国家的禁枪背景有关,也体现出了江湖人的价值观、世界观,对于这种无差别掠夺人性命的武器,是持反对态度的。 但不可否认,这些火器落在了修行者的手里,当真是一件利器来着。 正因为如此,使得彭队长胆敢兵分两路,前来此处探查。 彭队长和唐道两人火力压制,而小和尚墨言则背着伤兵七号,我去扶起三号来,他拒绝,黄学而跑过来,说我来照顾他吧,你应付其他人。 这个厚眼镜倒也不完全是个书呆子。 格噶大叔和猛甯两人瞧见我们是正准备撤离,知晓自己留在此处,肯定是要被那些反扑而来的野妖收拾的,也跟着我们起身往回退去。 我护送着伤员,在队伍中间,唐道开路,彭队长押尾,一行人且战且退,从高岗退下,刚刚来到了大树之下时,那边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我瞧见,箭步冲上前去,却瞧见一队人马朝着这边疾退而来,我眯眼望去,发现竟然是留守原地,看管村民的谢宁、张老师一行人,马一岙也在其间,正背着一人,显然也是遭受到了袭击。 我心中不解,快步上前,黑暗中,有人朝着我猛然劈来,我往后退了两步,对紧张的陈兢说道:“别慌,是我们。” 陈兢瞧见,有些崩溃地大声喊道:“队长呢?” 我指着后面,说在那儿呢,你们怎么了? 陈兢哭着说道:“陷阱,这里全部都是陷阱,我们被偷袭了,张老师身受重伤,还有一个战士被留在那里,生死不知……” 他显然是太紧张了,还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没有绷住。 我没有与他多聊,而是越过了他,来到马一岙身边,瞧见他背上趴着的,正是张洁老师,此刻她受了伤,趴在马一岙的肩上,仿佛没有了气息一样。 我问马一岙,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说道:“她去查探那个死去的肥胖妇人,却不料那家伙居然是假死,而且还袭击了她,其他人也在一时之间露出了本面目——山民之中,差不多有十几个夜行者,那个妇人也是一个亥猪夜行者,骤然之间,大家有些扛不住,就只有往这边撤,过来跟你们汇合了。” 就在这时,马一岙身上的张洁老师醒了过来,艰难地说道:“唉,要不是小马出手及时,只怕我们全部都已经死了。” 马一岙对我说道:“那两个村民在哪里?小心他们,事情绝对不像他们说的一样,这根本就是一个大陷阱……” 他这般一说,我的心中一跳,陡然往回跑去。 两支队伍相隔并没有多远,我几步冲回,瞧见陈兢正在跟彭队长说着什么,而格噶与猛甯两人则抱着头,一脸惶然地跟在旁边,眼睛时不时往彭队长与唐道的身上打量着。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提起了金箍棒,大声喊道:“这两个家伙有古怪。” 我挥棒上前,那格噶听到,原本佝偻的身子陡然挺直,然后就朝着唐道飞扑而去,而另外一个人,也摸出了一把飞刀,射向了彭队长。 果然,这两人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却是为了这一刻的偷袭。 心思深沉啊。 我心中惊骇,不过手上的金箍棒却是越发凶狠,猛然往前一戳,被那格噶避开,也不着急,正所谓“打蛇随棍上”,甭管你有多滑溜,也抵不过我的棒法精妙。 我盯住了那家伙,金箍棒如影随形,跟上了他,好几下虽然都给避过,但却给格噶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家伙双手摸向了自己的脸,猛然一扯,却是撕下了一大片的人皮,露出了一张满是癞痢和疤痕的狰狞脸孔,紧接着,他怒吼一声,白森森的牙齿张开,顿时阴风阵阵,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 我挥棒而下,却被那家伙伸手挡住。 这家伙的双手坚硬如钢,体内有着磅礴的妖力晃荡,空手抵挡我的金箍棒,居然也不落下风。 不但如此,他还尤为强悍,居然想要抓住我的金箍棒,把我给拉扯过去。 很显然,对于破坏了他计划的我,这家伙是动了杀心的。 在那一刻,我有些后悔,刚才为何要阻止彭队长开枪,当时他要是扣动扳机,来了那么一梭子,这家伙也就不可能这般得瑟了。 不过,空手夺金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双手抓着金箍棒,妖力狂灌,金箍棒瞬间变红,即便是有着息壤中和,都挡不住那恣意荡漾的灼热,那人也受不住,大叫了一声,猛然抽手,往后退去。 我趁热打铁,搭理不饶人,哪里能够让这心机深沉的家伙给跑了,当下追上去就是一棒,直接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一下很重,那人哀嚎一声,朝着坡下滚去,我还待再上前,来一下补刀,将人给打死,却不料身后传来惊呼声,我立刻回返,瞧见黑暗中有一人浮现,手持利刃,正朝着陈兢杀去。 陈兢是个厉害角色,只不过此刻天色昏暗,自己又是手忙脚乱,一时之间给捅了两刀,直接栽倒在地去,痛呼连连。 我上前,一棒子将那人挡住,而唐道这时也上来了,抬手就是一枪托,重重砸在了那人的头顶上。 那人受疼,猛然翻身,却是钻进了地下去。 唐道一击得手,瞧见那人不见踪影,赶忙回过头来,冲着人群喊道:“还有没有弹匣,给我一个。” 三号在黄学而的搀扶下,艰难地说道:“对不起,我随身的子弹落在刚才那坑里了,其他的补给则在篝火旁边……” 唐道这边没有了子弹,而彭队长那边自然也没有几颗,少了火力压制,敌人定然会涌上来,我们这边这么多的伤员,形势在骤然之间,变得如此危急,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开口说道:“这有一个树洞,先将伤员转移进去,快。” 此刻连彭队长都有些迷茫,他刚刚将那猛甯给打倒在地,听到马一岙的话,方才想起我刚才夸下的海口,冲着马一岙喊道:“候漠说你的医术高明,只要伤员没咽气,你都能救活?”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没有半分犹豫地说道:“对,给我点时间,我来救人。” 听到马一岙肯定的回答,原本有些低沉情绪的彭队长顿时就来了劲儿,招呼众人将伤员送到狭窄的树洞里去,又帮着我们守住洞口。 我等几名伤员,以及黄学而、小和尚都进了树洞,也跟着进入其间,发现这儿十分狭窄拥挤,只能勉强容身,便准备退出,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马一岙:“没问题吧?” 黑暗中,马一岙的双目晶晶亮,他朝着我挥了挥手,淡定地说道:“放心,没事,你在外面,要小心。” 第十二章 夜行村僵持 马一岙用什么来救人,我是知道的,而此刻受伤的,除了猛虎班的七号和张洁老师之外,还有刚刚遇袭的陈兢,另外三号战士也失去了战斗力,这些都得救。 每救一人,马一岙就得失去一份精血,我有些担心自己的大包大揽,会让马一岙精力耗尽,不过他既然向我表明无事,我也没有再多思量,走出了拥挤不堪的树洞,来到了洞口,瞧见唐道从村子里赶来的那个战士手中接过了弹匣,继续进行压制。 只不过因为弹药有限的关系,他们的火力变得稀疏,已经不能够压制住场面了。 黑暗中,不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这个村子的夜行者在行动,他们大概也是知晓了我们这边的情况,所以一直在等待和试探着,一旦我们的火力压制哑了火,他们就会立刻狂扑而来,将我们给全部击倒了去。 尽管不知道这帮人为什么会这么处心积虑,但我却知晓一点,那便是来者不善。 若是没有所求,不可能弄出这么多的圈套。 我瞧见周遭的动静越发频繁,知晓敌人的攻势即将到来,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金箍棒,而这个时候,彭队长冲着树洞里喊道:“需要多久时间?” 马一岙立刻回答:“一刻钟,给我一刻钟。” 彭队长一咬牙,从随身行囊里摸出了几根黑沉沉的配件,快速组装之后,却是变成了一把黝黑无光的长刀来,紧接着他将手中步枪扔给了我,又指着地上陷入昏迷之中的猛甯说道:“看住这家伙,我去找弹药。” 我将金箍棒收回,抓着那把自动步枪,有些诧异地看着彭队长孤身一人,重新冲回了前方的高岗之上去,忍不住喊道:“小心啊!” 彭队长头也不回地猛冲,显然是想要去找回三号落在深坑之下的弹药。 其实想一想也没有多少,但他却显得如此坚决,很明显,他在为自己的鲁莽和犹豫而耿耿于怀,觉得大家此刻身陷险境,都是他的责任,所以他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又或者说想要做更多的事情。 唐道举着手中的自动步枪,用有限的子弹给彭队长开路,不过这显然是压制不住那帮妖魔鬼怪的,当他冲出了十几丈之后,从旁边的草丛和石头后面,立刻就扑出了黑影,朝着彭队长杀来。 对于这些家伙,彭队长早有预料,不但没有惊慌,而且还扬起了手中的黑色长刀,朝着对方猛然斩去。 黑暗中,那黑沉沉的长刀却迸发出了绚烂的光芒来,刀光雪亮而锋寒,竟然猛然一下,将其中一人手中的武器给直接斩断,然后一刀两断,鲜血飙射而出。 这手段,让人惊诧,也看得出来,彭队长一是有十分强悍的本事,二来也是动了真怒。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做出这般个人英雄主义的行为来。 唐道冷静得像一块铁,托着枪,稳定地点射,我自问视力不逊于任何人,但奈何枪感太差,这东西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厉害的,太有技术含量,需要用打大量的子弹一点一点地喂出来,所以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我并没有扣动扳机,而是给唐道留着。 彭队长一骑绝尘,冲上了高岗上去,我能够瞧见那边有激烈的战斗,金铁交击的铮然之声,以及金属碰撞时的火花,让人看着一片热血。 不过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只有遥遥望着,而谢宁和小和尚也从树洞里走了出来,与我、唐道和另外一个战士守在这洞口,四处打量着,感觉周遭都是动静,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压力侵袭而来,让我们心中发慌。 谢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谢谢,我刚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有一根羽箭从远处如流星一样坠落,正朝着谢宁的咽喉处射来。 我抓着自动步枪,枪口一挑,将那拨开,而唐道也听声辩位,朝着黑暗中的箭手射了两枪。 因为隔得太远,而且一片漆黑,所以不确定有没有打中,只不过那羽箭再也没有射来。 我将步枪递给了谢宁,然后摸出了金箍棒来。 用枪我不行,但我这根棒子,却是一等一的厉害,知道的人都说好。 不管男女。 谢宁接过了枪,还没说话,我就听到地上传来一阵动静,当下也不曾犹豫,抓着金箍棒,朝着地上猛然一顿,却听到咚的一声,力量瞬间下延,落到某处,紧接着在我身前一丈的地面陡然炸开,有一个黑影从里面跳了出来,手中一把利刃,朝着我左边不远处的那个战士戳去。 那战士跟着马一岙他们从村子里一路撤退过来,在这样的高强度激动中还保持这良好的状态,成为了火力支撑的一员,却不料还是给人盯上了。 他的身体素质优于普通人,但与夜行者作对抗还是勉强,好在唐道全神贯注的戒备着,时刻关注周遭,及时上前拦住他。 而这人的出现,也吹起了敌人第一波的近身冲锋号角,从周围的好几处隐蔽物里,冲出了十来个身影,口中发着怪叫,朝着我们这边快速冲来。 因为有着子弹的威胁,所以这帮人的速度极快,在唐道和那名战士的注意力被“伏地魔”吸引,无法完成火力压制时,他们一瞬间就冲到了跟前来,发动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这帮人有的拿刀,有的用长枪,有的则是石斧,还有枪棒不一,各种手段一齐上来,气势惊人。 我早就知道这帮家伙会上来,却不曾料到他们会如此搏命,当下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怒声吼道:“来,都来大圣爷爷这里领赏。” 可能是朱雀的影响,我下意识地把自己代入到了“齐天大圣”的身份里面去,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觉得这个名号,能够让我充满了勇气和战斗精神,无惧一切的挑战。 毕竟,背着“齐天大圣”的这个名号,我就不能输。 也不可以输。 我得狂,我得猛,我得横扫一切,因为那个消失了近千年的名号,我得将它给背起来,并且继承下去。 杀! 当我将自己代入“齐天大圣”这个身份里面去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双目赤红,手中的金箍棒往前挥去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开始出现了幻听。 我听到了极为铿锵而磅礴的唢呐声…… 它仿佛一个糙汉子在用尽生命力而吹出,随后那音乐不断升华,加上琵琶、二胡的出现,丰富的音乐表现层次,让我眼前的黑暗和憧憧黑影瞬间一变,无数的脸孔浮现,紧接着变成了金戈铁马的呼号来。 铛、铛、铛…… 金箍棒在那一瞬间化作了幻影,而凶狠的敌人也变成了地鼠,那汹涌如潮的攻势在彻底放飞自我的面前显得苍白无力,金箍棒所过之处,却无一人可挡。 我一人,撑起了大半个防区来。 敌人凶,我比他们更凶。 先锋手、先锋手、先锋手,我一招又一招地使出来,与每一个人对拼,体内蓄积已久的力量陡然爆发,气势在每一次的挥击之中积蓄攀升,当它抵达了一次巅峰,让我感觉不杀人、不见血就不痛快的那一瞬间,我狂声怒吼着,感觉双目赤红,面孔扭曲,直接冲出了场中,追着一个浑身鳞甲、不知何物的夜行者冲去,边追边打。 那人给我一记先锋手打得全身僵硬,随后给我那气势吓破了胆,下意识地转身后撤,旁边的同伴纷纷过来支援,却不料我杀心已决,箭步而上,一记“画地为牢”,将他人定住,紧接着金箍棒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来,重重砸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那家伙跟一穿山甲似的,又短又粗,几乎没有脖子。 但我最终还是用金箍棒将其头颅砸下,直接飞了起来,鲜血冲天而起,如同喷泉一般,落在了我的身上。 鲜血让我变得格外凶悍,也让我体内的血越发沸腾,我感觉心底里有一股呐喊和嘶吼,它藏着凶戾和嗜杀的欲望,在对我不断催促,让我用手中的武器,收割更多的生命,带来无尽的快感。 啊…… 我冲着周围那些面目狰狞的夜行者怒声狂吼着,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骄狂,而那些人别看着个个凶恶,却给我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后退去。 我夺了一人性命,又退回阵中,继续与人缠斗厮杀。 如此激烈争斗十数个回合,我们这边的枪声再一次响起,而另外一边,又传来了厮杀声,却是那彭队长在敌阵之中,已经杀了一个来回,重新返回了来。 我们这边气势大盛,敌方自然就开始退却,等到彭队长与我们汇合的时候,周遭的人却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唯有几具尸体,留在了原地。 而没有等我们缓过气来,突然间远处有人喊道:“别动手,你们看看,这是谁?” 说话的这人,却是先前被擒住的女夜行者迪丽,她已经挣脱了手铐束缚,恢复自由,而在她的指挥下,好几个夜行者将一个浑身都是鲜血的男子给推了出来,站在了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坡脚下。 那人却是被留在村子里、生死不知的猛虎班战士六号。 他,还活着。 第十三章 交换的条件 那名战士虽然还活着,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模样,脸上、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显然是在刚才被俘的时间里饱受了折磨。 而此刻,他被人按倒在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倘若不是他的手脚偶尔动了一下,我们甚至都以为他已经牺牲了。 瞧见他的惨状,我身边的六号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钢枪,有些犹豫地抬起枪口。 很显然,他这动作,并不是为了救人。 我心中一沉,而随后,那个长相颇有异域风情的年轻女人得意地喊道:“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就先停止开枪,我们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如何?” 彭队长走过前来,将手中好几个弹匣递给了唐道,随后将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黑色长刀摸了一下,把上面不断流淌的鲜血揩干净一些,然后回过头去,目光落在了一个昏迷过去的人身上。 唐道十分机警,将那个被彭队长打晕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转过来的猛甯给揪了起来。 彭队长将手中的长刀架在了猛甯的脖子上,平静地说道:“你手上有人质?好巧啊,我也有。” 迪丽瞧见彭队长刀下的猛甯,脸色发黑,犹豫了一下,喊道:“你有本事,就将人给杀了,看看有谁会心疼。” 这女人倒是心狠,不过彭队长倒也不是没有手段,他用刀背在猛甯的脖颈上猛然一磕,将人给弄醒之后,开口说道:“那个叫做迪丽的女人,让我们杀了你,对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那猛甯听到,脸色顿时就变了,怒声喊道:“迪丽你个臭娘们儿,要不是你百般算计,让我作潜伏这棋子,我会落到他们手里去?现在你居然怂恿他们杀我,你的良心在哪里?” 迪丽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彭队长,然后说道:“你们到底杀不杀?” 猛甯破口大骂,而迪丽无动于衷,彭队长看着猛甯,笑了笑,然后说道:“原来你听得懂人话啊?这样,你跟你的同伙说,我们也不要求别的,人员交换,如此而已……” 噗! 就在彭队长说话的时候,那迪丽却是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来,直接捅在了六号的胳膊上。 原本奄奄一息的战士受痛,脑袋陡然抬了起来,痛苦地哼了一声,随后瞧向了我们,满是血肉的脸上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却是用无比决绝的语气怒吼道:“老六,动手啊,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开枪,杀了我,不要给这帮家伙拿我来作威胁……” 他像一头困兽,拼尽全力地发出声音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狠劲。 迪丽以及旁边几人瞧见,脸色有些慌张,有人立刻伸手过去,用那毛茸茸的手,将这战士的嘴给堵上。 我心中有些震撼,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这般的刚烈,让人赞叹。 我瞧见六号已经开始抬起枪口,眯眼瞄准。 他这不是在开玩笑,尽管他的心情悲恸,鼻子不断抽动,但却还是坚决地瞄准了自己曾经的战友去。 就在这时,彭队长却开口说道:“谈,你想怎么谈?”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上前来,若无其事地将六号的枪口给挡住。 他显然是想要救人的。 那迪丽原本以为事情谈崩了,没想到彭队长改了口,顿时就激动起来,开口说道:“人可以给你们放了,但你们必须放下手中的枪——一手交人,一手交枪,如何?” 这女人十分刁钻,而且对于场中形势的把控颇强,他知道让我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必然会让我们知晓突围无望,只有鱼死网破的结果,所以才退了一步,让我们将用于火力压制的自动步枪给交出,而失去了三把自动步枪的火力掩护,那我们就如同断了一臂。 就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的人数优势之下,是绝对翻不出什么浪来的。 而对于我们来说,如果有足够自信的话,或许会有搏一把的心思,那么她的计划,就很有可能得以完成。 那个被擒住的战士显然明白这一点,他拼命挣脱了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大声喊道:“别上当啊,你们要是答应了,我们都出不去,都得死……” 他没有说完,又给堵上了,控制住他的人嫌他话多,扬起手来,啪啪就是两巴掌。 这帮人是真的心狠手辣,我下意识地看向了彭队长,想着这选择题他到底应该怎么抉择,没想到彭队长将手中长刀扬起,恶狠狠地说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不过那家伙的脏手胆敢再碰我们的人一下,我就将这个家伙给直接斩了。” 被按住的猛甯大声骂道:“岚周,你个龟儿子,放开你的脏手。” 为了怕我们误会,他故意说了汉语,想要讨好我们。 我听到彭队长的话语,有些惊诧,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不知道是否能活的普通战士,答应下了对方那苛刻的条件,他这样“不抛弃、不放弃”的行为,固然让人敬佩,但我们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如何逃脱呢? 我心中疑惑无数,不过却没有当场质疑彭队长的决定,而随后,那迪丽开口喝止了手下的动粗,然后说道:“好,很好,阁下果然是一个有着充足自信的人。我很喜欢,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 彭队长说道:“怎么交易?” 迪丽指着我们与她之间的一块石头,说你们的人,带着猛甯,还有那三把枪抵达那里,我们的人也押着他过去,双方交还,各自退回,不得对交易人员动手,如何? 她说是这般说,但如果双方都交换到了人质和需要的东西,那么接下来的攻击,谁又能管得住? 无非是看谁的手段更犀利一些,谁的命更大而已。 彭队长眯眼打量了那女人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 他点了头,迪丽立刻扬起了手来,吩咐人押着那战士向前,而彭队长则低声说道:“你们几个,将枪拿给唐道,弹匣卸了。” 那帮人之所以提出交易,是因为害怕我们的火力压制,但这等利器,我们也不能给敌人来用。 所以取下子弹,这是最好的办法。 而那边的人显然不会用枪,所以迪丽耳朵微微一动,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说什么。 我瞧见彭队长指定唐道来当这个极为危险的交换者,想了想,说道:“还是我来吧——唐道身法灵敏,但还得拖着一人,会受到太多的限制,不如让我去交换,由他来策应,反而会好很多。” 彭队长听到我主动请战,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这些天备受冷遇,此刻居然还能如此主动积极。 不过时间紧迫,而且我说得也对,所以他回过神来之后,没有太多犹豫,答应了我的请战。 随后他简单地布置了一下任务,让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等待着交换一结束之后,立刻上前策应我们折返。 随后我接过了三把枪,又押着夜行者猛甯,朝着缓坡之下走去。 金箍棒自然是收了起来。 我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想着回撤的路线——这一路上都是开阔地,基本上没有什么隐蔽物,也就是说,这差不多二十五米的距离,就只能够用生命奔跑,至于是死是活,各凭天命了。 生死时速。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我反而轻松许多,将人给押到了那块石头跟前,对方的人也已经早就押到。 那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家伙,不会汉语,说的是妖语,他用利刃架着那战士的脖子,然后指挥我将那三把枪给放下,大概是怕我听不懂妖语,他连说带比划,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害怕。 毕竟我刚才在敌人攻击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悍勇和凶戾,着实是让人印象深刻。 我没有跟这种小人物争执太多,将三把枪依次放在石头上,然后将猛甯推上前,而那人瞧见我如此爽快,也没有磨叽,先是将枪拨到了自己这一边,然后将人给缓缓推出来。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一样。 我伸手,抓住了那战士的胳膊,将怀里的夜行者猛然一推,然后拽着那战士到了我的怀里来,回身就跑,而另外一边,那个与我交易的夜行者也是慌里慌张地往回逃走。 我冲出了几步,便感觉到身后一阵凌厉的杀意陡然袭来。 我背着那战士疾奔而走,冲了十几步,却感觉到身后有箭矢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唐道和彭队长已经出现在了我的一左一右,帮我挡住了暗箭,让我得以冲到了那棵大树之下,将人给送进了里面的树洞里去。 这时陈兢、张老师和另外两个战士已经恢复了许多,正好又接了这人进去。 我将人送到,心中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失去了火力压制之后,那帮夜行者终于没有了顾忌,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与此同时,十几个沾满了油的火把,从黑暗中点燃,随后朝着我们这边抛了过来,将我们的周遭一瞬间就点燃,变成了火海。 这是要将我们给逼出来,一一击破。 第十四章 杀出绝命村 敌人组织严密,思虑周全,所有的配合都是行云流水的,即便是没有能够用弓箭狙击到我们,随之而来的火把,也在落地的一瞬间陡然散开,将那棵大树周遭,直接化作了一片火海。 这些火把,很明显是经过特别制作的,就跟一汽油弹似的,火力十足。 蓬勃而起的烈焰在恣意跳动着,散发出了剧烈的高温来,将圈中的氧气给快速燃烧。 我感觉气压变得越来越低沉,知晓如果继续在这火场之中待下去的话,只怕大家都要给活生生地憋死,而意识到这一点的,很明显不止我一人。 彭队长瞧见,当机立断,低声喊道:“突围,必须得突围——马一岙,人怎么样?” 马一岙在树洞里回话,说我没问题,可以走,伤员我来照顾。 “好!” 彭队长大喝一声,然后吩咐道:“陈兢,你协助马一岙,护住伤员,唐道你外围策应,侯漠你带队往回路走,我在队伍后面断后,听明白没有?” 危急时刻,他终于放下了成见,将我和马一岙当做了队伍之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来用。 当然,话说回来,现在那几个战士手中没有了枪,基本上也失去了大部分的战斗力。 众人听到,齐声应下,随后马一岙背着那个刚刚救回来的战士走出了树洞,我瞧见他有些脸色惨白,显然是为了救人,损耗掉了许多的精血,不由得担心地问道:“没事?” 马一岙报以微笑,说道:“无妨。” 他话虽如此,但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在强撑,还是真话,不过其余几个伤员此刻看上去反而精神许多,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颓势。 很明显,马一岙的金蝉子体质,真的能够救人。 时间短暂,我无法与他交流太多,趁着那火势还未燃起,唐道直接冲了出去。 他的目的地,是刚才交换人质时的那块大石头。 唐道想要将那三把枪抢回来,重新达成火力压制,边战边退,却不料敌人费尽心思,把我们给缴了械,又如何能够让我们重新拿回,所以在刚才我转身逃离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带着人将武器给带走了。 唐道扑了一个空,却并不意外,随后他的身子一扭,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去。 黑暗,方才是唐道最习惯的环境。 在那里,他才能够发挥出最为强横的实力来。 我在唐道冲出去之后,也跟着出了火场,随后体内的烛阴之力陡然冒出,与周遭的火焰连接,却能够将这火势给控住,让出了一条道来。 而其余人则顾不得其他,从那圈中冲了出来。 一行人鱼贯而出,行动迅速而整齐,彭队长手持那把满是鲜血的黑色长刀,在队伍边缘护翼着,防范黑暗中飞来的暗箭,而我则在人都冲出火场的瞬间,冲到了队伍前面去。 我将作为最为锋利的一把尖刀,突破敌人的重重包围。 当时的情况说危急,自然是无比危急,但也并不是没有破局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这个村子里最为厉害的那个统领,也就是“白狮王”,一直都没有露面。 当然,这消息也是从敌人口中说出来的,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还不确定。 只要是敌人没有那种能够一锤定音、力压群雄的顶尖人物,那么即便是数量上落于下风,我们也不会有太多的压力。 反而是在局部,我们还能形成了一定的优势。 毕竟彭队长的实力超强,在人群之中杀进杀出,简直就是万人敌的大将。 队伍在迅速前进,我从坡上猛冲下来,自然碰到了最为坚决的抵抗,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我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金箍棒所过之处,都是竭尽全力而为。 与此同时,我身上的六甲神将印记也在没有火焰冒出的情况下浮现而出。 它将我整个人都包裹,如同一尊金甲神将一般。 这是我获得息壤,完成了第三次渡劫之后所拥有的力量,即便是不依靠短时间的爆发,也能够让它成为我的护甲。 不但如此,这六甲神将虽然凝如实物,但最终还是一股气息,所以在拥有强大防护力的同时,却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这才是最让人惊叹的。 不过它存在的时间,与我受到的打击力道,以及我本身的修为有关联,并不能一直包裹全身。 这是我一直藏着的底牌,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拿了出来。 毕竟作为锋矢前最尖锐的那一把刀,虽然锋利,但也最容易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铛、铛、铛……我往前冲,在我面前的,是各路妖魔鬼怪,这帮夜行者也是学了乖,知晓平日的状态有些低迷,未必能够应付这帮高强度的战斗,所以一上来就直接显露本相,将自己的力量和身体的强度都大幅度提升上去,用来挡住我们的冲击。 事实上,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夜行者显露本相之后,整体素质是陡然提升的。 比如刚才,就算是被金箍棒捅了一个对穿,都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有力量逃离。 我带队,冲到了坡脚下,来到了一片建筑之中,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行动为之一滞。 敌人太多了,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而且各种武器,还有暗箭,让人防不胜防,我刚才能够气势如虹地冲下来,也多亏了身上的金甲。 好在我并非一个人战斗,谢宁和陈兢两人冲将而来,帮我应下了旁边的强敌。 而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满脸黄毛的大汉。 那家伙的额头上面,有着三道白纹,双目微凸,目光锐利,有着王者气概,而他的手中抓着的,是一根青铜棍,首尾皆有凸起,势大力沉,挥舞之间,仿佛有千钧之力。 正是这家伙的沉稳厚重,将我们突围的攻势给陡然凝滞。 这家伙个头极高,黑暗中估摸不出具体数值,但总归是高出我一个头的,手中的青铜棍挥舞,有罡风扑面而来,是个顶厉害的悍将,也是我先前没有遇到过的高手。 面对着这家伙,我在交手两个回合都没有占到便宜之后,立刻就收起了急躁的心。 我挥舞着手中的金箍棒,然后用那九路翻云,与其交锋。 我这边停滞住,但队伍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护送伤员,绕过战场,继续往前冲。 马一岙从我身边路过,因为背着人,并不帮忙,而是说了一句:“快点跟上。” 他知晓我的实力,面对这人,并无压力。 而我也用不着与此人分出生死,只需要将他给拖住,等大部队撤离之时,我及时撤退就行。 而马一岙冲了过去,小和尚墨言却并没有置之不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手持降魔杵,加入了战场之中来。 那寅虎夜行者身高臂长,手持长棍,并不惧围攻,瞧见有人被吸引,越发得意,一边挥舞手中青铜棍,一边放肆大笑起来,攻势越发猛烈。 而小和尚墨言别看年纪不大,个头不高,但一身修为还是相当精湛,不比唐道差上多少。 只不过他这一招一式,虽然精妙无比,但进攻性不强,没有那种一往无前的凶悍气势,挥舞之间,也颇多留手,有一种平日里与人喂招的架势,总给人留了生路。 佛系战斗。 所以小和尚即便是佛法圆润,修为高深,但并没有对那家伙造成什么威胁。 不过有他在旁边分散注意力,那寅虎夜行者也没有能够再缠住我,我几棒子下去,打开一条路来,便带着小和尚撤离战斗,继续跟上了队伍。 那人想要在追,却不料碰到了断后的彭队长。 彭队长对他可就不像小和尚那般客气,这老哥此刻已经是杀红了眼,自责、难过和困苦,各种情绪交缠在心头,于是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来,那把长刀猛然挥来,却是将这家伙连人带棍,给直接轰飞了去。 强势,还得说是彭队长。 我们继续向前,沿着村子的大道,一路冲到了刚才烤全羊的坪子前,而这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人,这些人已经换了面目,夜行者差不多有二三十号人,而其他的就算不是夜行者,也都有些身手。 他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与此同时,在村子的几个制高点上,还有人弯弓搭箭,朝着我们这边射来冷箭。 这儿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就是一个妖怪洞府和山寨。 谁出门踩了狗屎,居然这么倒霉呢? 那篝火跳跃,照亮场中一切,瞧见这般阵势,大家心中都有些塞,觉得今天恐怕就要陷在这儿,却不曾想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居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哒……子弹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埃,原本团团围上来的夜行者村民听到,吓得赶忙找地方躲藏,却给我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彭队长抬头,大声喊道:“是夏龙飞和黄上尉他们在接应我们,走,走……” 气氛有些低沉的队伍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紧接着众人穿过村道,朝着山口方向冲去。 第十五章 隐隐不对劲 在下到山谷之前,彭队长留了一手,将擅长布置和破解法阵的夏龙飞,和携带装备的六名猛虎班战士留在了山口上戒备,此时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这些人居高临下地倾泻着子弹,时不时还有手雷和榴弹轰下来,凭借着那精准的枪法和强大的火力,一瞬间就将敌人的气焰给打消许多,让我们得以喘气,能够穿过一大片的建筑和树林,冲到了山口这边来。 抵达悬崖这边,夏龙飞在山口上面,冲着我们挥手,大声喊道:“他们没有追上来,快走。” 彭队长有了底气,回身说道:“让伤员和张老师他们先走,其他人留守,依次往上,我来断后!” 大家并无意见,由夏龙飞在上面拉着绳索,将人运上去。 如此忙活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最后留守的彭队长上去,村子里的夜行者们在五把自动步枪和其他火力的压制下,终究也没有能够组织起一次像样的进攻。 这使得我们最终还是在猛虎班的掩护下,逃脱升天。 当我们齐心协力将彭队长拉到了山口上时,大家都喘了一口气,而出力最大的夏龙飞则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浑身疲乏难受。 我此刻已经收了六甲神将化身的金甲,以及金箍棒,放松下来,回望山下,发现大雾遮掩,却是将深谷之下的村庄给遮掩了去,瞧不出一丝有人存在的迹象。 很明显,这是有某种的布置在,使得整个村子都隐匿了起来。 难怪前人没有发现过这儿还有如此规模的夜行者村庄。 只不过…… 我心中有几分疑惑,瞧见旁边的马一岙也是目光深邃,便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有点奇怪啊。” 刚刚将绳索斩断的彭队长听到,也点头说道:“对,按照那帮家伙刚才不死不休的架势,不可能在我们临走前也没有组织起攻势来的。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们内部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分歧,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追过来,与我们搏命。” 我说对,还有那个什么“白狮王”,从头到尾也没有露面,这一点也很奇怪。 唐道蹲在悬崖边缘,黑漆漆的双眼瞧着山下的迷雾,缓声说道:“按照刚才那些家伙的实力,统领这些夜行者的是个妖王,也并不奇怪。而如果刚才我们的突围过程中,有一个妖王在领衔,就算是没有太多的神通,也能够拦住我们的去势,将我们死死按在村子里——但是为什么那家伙没有露面呢,而且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有些扑朔迷离,让人觉得有些刻意。” 谢宁走过来,说你刚才说什么,“刻意”? 唐道说对,刻意,显得有点儿像是故意安排,甚至导演的一出戏。 听到他的说法,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说刚才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有人可以安排出来的一场戏,那么这件事情可就远比我们被野生夜行者袭击要严重许多。 我甚至忍不住想起了先前半夜的枪声,总感觉有一张大网,笼罩在我们的头上,让我们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张洁老师的博士生黄学而低声说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黄泉引?我之前的时候,听说他们也有人从那个叫做窜天猴的家伙口中,得到了一部分的消息。” 彭队长断然否定,说窜天猴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消息,至于具体的方位和开启方法,则只有另外一人得知,我们提审那人的时候,确定除了他,谁也不清楚白虎秘境的具体信息,所以即便是窜天猴知道了一个大概,又跟黄泉引的人说了,那帮人也不可能单独找到白虎秘境的。 张洁老师突然开口说道:“审问那人的时候,我也在场,所以你讲的,的确没错,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提出了一个可能:“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那就是黄泉引也知晓这一点,并且有可能知晓我们科考队的行动,所以在我们的后面跟辍着,等待我们将白虎秘境打开之后,他们再渔翁得利,将我们的成果给抢夺呢?” 彭队长听到,眉头激烈地跳了几下,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个?不可能,我们这一次的行动级别很高,直属最顶级的相关领导层,而且十分隐秘,所有成员进来之后,都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他们如何知晓我们的行踪呢?” 黄学而忍不住说道:“那万一有内鬼呢?” 他这般一说,就好像是点燃了炸药桶一样,彭队长顿时就恼了,当场训斥道:“内鬼?什么内鬼?是我们419办出了内鬼,还是zc,又或者是你们?黄博士你要清楚一点,无论是我们,还是联合部门,都是绝对专业的,我们有着严格的保密措施,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真的要有……也不可能是我们的人,除非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我和马一岙,因为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有单位和背景,是通过最严苛的政审,方才得以进入的,唯有我和马一岙,则是半路插队而来。 我们两个,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不过很快,彭队长的目光从我们的身上掠了过去,然后说道:“没有什么可是,这件事情,不可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显得十分肯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刚才的冲突之中,我浴血奋战,奋勇当先,棒下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重伤和丧命,力挽狂澜,拯救众人于危难时刻;而马一岙更是队伍之中好几人的救命恩人,倘若没有他,只怕好些人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来,更不用说如此刻的生龙活虎。 我们两人的表现堪称完美,大家对我们也是十分的感激,就连对我们成见最深的彭队长,也转变了态度。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内鬼呢? 瞧见彭队长如此坚持,关于内鬼的讨论到此结束,彭队长和张老师,以及谢宁三人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没多一会儿,决定不要逗留,当即出发,不能让那些家伙有机会再缠上来。 众人开始继续前行,马一岙因为已经将那六号治好的缘故,所以没有再去背着,而是跟着我,与小和尚一起吊车尾。 经过刚才一番大战,小和尚显得既紧张又激动,问我道:“侯漠,侯漠,刚才就是你所说的生死激战么?好刺激啊,感觉如果稍微反应不过来,就会死去了一样。” 我瞧见他的模样,忍不住笑,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与人拼斗的时候,招式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凌厉感呢? 小和尚认真地说道:“夜行者也是性命,而且即便是立场不同,但他们也罪不至死,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师父常常告诉我,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若是将人打死了,他们其实又有隐情的话,岂不是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我说那万一你被别人打死了呢? 小和尚笑了,说凭我的修为,他们是杀不了我的,不妨事。 听到他的辩解,我顿时就有些郁闷,思量一番,感觉跟一个笃信佛法的小和尚辩解这个话题,着实是有一些蠢,所以不再跟他继续聊起这话题。 我们继续往前走,而不断有人过来,向马一岙表示谢意,毕竟先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们还身受重伤,眼看着不行了,而此刻却生龙活虎,比先前更加精神,这都是马一岙神奇的医术,要不然他们未必能活。 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们都十分客气,不管是三巨头之一的张洁老师,还是那几个沉默寡言的猛虎班战士,都是如此。 马一岙反倒是十分平静,微笑着摆手,说他这是做分内的事情。 他们聊天,我有时在旁边,有时不在。 如此行走了一个多小时,队伍找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山洞,决定暂时在这里休息。 这一夜折腾,众人都十分疲惫了,所以简单的沟通之后,便开始歇息,安排值班的时候,彭队长特地安排了我和马一岙值第一班,而且也只是一个小时,后面的时间用不着我们去管。 这样的时段,算得上是照顾了,不过其他人也提不出反对意见,毕竟先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们出力甚重,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大家在里面收拾着,我和马一岙则在洞口警戒,没多一会儿,彭队长走了出来,看着我们,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近一些,对我们说道:“两位,先前的时候,因为某些事情,对你们有些不太友好,在这里,跟你们道个歉,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也请你们多多照应和帮衬。” 他的道歉让我们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骄傲的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困难。 马一岙当然是与他客套,并且说无妨的,无妨的。 我却忍不住问道:“因为什么事情?” 彭队长没想到我们会刨根问底,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其实也不是别的,主要是小马的师父,与我们田总之间……” 第十六章 层层的解密 彭队长的心结,在于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跟他的领导田女皇走到了一起来,并且还公私不分,将我们两个不相干的人塞进了科考队,让彭队长误会了我们,以为我们是凭借关系上位。 彭队长虽然是田女皇的麾下大将,但他这人是挺有脾气的,对于这种事情深恶痛绝,所以才会在之前表现出那么强烈的不信任和疏远。 不过所有的偏见,都随着我和马一岙刚才的优秀表现而烟消云散。 彭队长这人比较务实,他虽然有架子,但也是看人的,当他意识到了我和马一岙的作用之后,也就放平了心态,跟我们认真交流起来。 聊了几句,我忍不住问道:“彭队长,这里离白虎秘境的所在地还远么?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抵达?” 我说完,怕他误会,赶忙解释道:“我在想,这帮人在昆仑群山之中,若是近的话,说不定极有可能是白虎秘境守陵人的后裔……” 马一岙也在旁边说道:“侯漠经历过霸下秘境、张宿秘境和禺疆秘境,对于这些地方,算是有点儿发言资格。” 彭队长听到,沉吟一番,然后说道:“说起来,当年的白虎,虽然与其它几个妖族大圣齐名,但它的心思,却又比较特别一些,也有主见,所以白虎秘境比之其他的地方,可能会有许多不同。其实你们提出的情况,我先前也在怀疑,所以才会进入打量,不过基本上确定了,应该不是。” 随后,他方才回答我们的问题:“再走一天,应该就能够抵达,但具体的位置,还需要张老师来作判定。” 马一岙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不是?” 彭队长想了想,没有隐瞒,继续回答道:“你们可知当今夜行者中的那几个顶尖强者,也就是传说中的六大天王?” 马一岙说略有所闻。 我听得一头雾水,说什么六大天王?我倒是听说过港台四大天王,什么刘德华、张学友的…… 听我胡诌,马一岙忍不住翻了白眼,说彭队长说的,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几个夜行者强者,据说此六人,皆已修行至妖王之境,分别是泰山之巅的平天大圣,胡建鹭岛的覆海大圣,昆仑回声谷的移山大圣,滇南哀牢山的驱神大圣,东北长白山的浑天大圣,以及苗疆离别岛的通风大圣,这六人便是夜行者一族之中最为闻名的顶尖强者,制霸数十年的顶尖人物——夜行者之中,或许还有其他妖王,但当年最出名的,便是这六人。 我听到,有些惊讶,说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 马一岙笑了,说这些人,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好多年都没有出现在江湖上过,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没事儿,谁会提起来?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六人,突然间有些惊诧地说道:“我擦,这几个名号,听起来还挺熟悉的样子。” 马一岙说你不是把《西游记》读过十几遍,自称“倒背如流”么,还没想起来么? 得了他的提示,我终于想了起来。 《西游记》中,孙悟空在花果山遍访英豪之时,结识了牛魔王等六大魔王,七人结拜为兄弟。后孙悟空大闹天宫,自称“齐天大圣”,其他六大魔王也都各称大圣,分别是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和齐天大圣美猴王。 孙悟空在这七大魔头里面,排名第七,是实打实的小字辈,而其余六人,皆有来历,都是东胜神洲一等一的山头霸主。 而这些人的名字,与刚才马一岙提起的“六大天王”外号,一模一样。 我有些懵,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为什么不是七大天王呢?齐天大圣在哪里?” 马一岙一拳擂在了我的胸口处,说道:“这不是都在等你么?” 我忍不住笑了。 的确,身具“灵明石猴”血脉的我,可不就是奔着“齐天大圣”的名头去的么? 我说这世间事,还真的是巧得很,不过话说回来,这六人的夜行者本相,跟书上说的,是一样的么? 马一岙说道:“若不一样,他们敢叫么?” 我依旧觉得着实巧合,而马一岙却回过头来,对彭队长说道:“我明白了,你是确定,刚才的那个村子,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回声谷,而那帮人的头儿白狮王,就是大名鼎鼎的移山大圣?” 彭队长点头,说对,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与张老师讨论了许久,觉得除了移山大圣的山寨之外,别的地方,还真的凑不齐这么多的夜行者来。 马一岙沉吟,说如此说来,我们可能是误入歧途,正好碰到了移山大圣的山寨咯。 彭队长说对,只能如此解释了——唉,六大天王亦正亦邪,影响极大,不过已经很久不在江湖上现身了,上面对他们的态度呢,也是敬而远之,只要不招惹,也就不理会。然而这回闹出此事来,就不知道后面到底怎么弄了,说不定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保持着基本逻辑,说不对啊,如果真的是那几十年前就奠定妖王境界的大牛逼货,为什么刚才闹成这样了,它都没有现身呢? 彭队长摇头,说这个我们也想不明白,或许出远门了,或许在闭关,或许出了什么事儿,总之就是没办法出来吧。 莫名其名打了一架,他也是一头雾水。 特别是那帮夜行者为什么对我们如此敌视,而且好像还是谋划过的样子,这事儿当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马一岙沉吟一番,不再理会此事,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一直都在关心和思量的“地狱八重寒界”。 这到底是什么? 事到如今,彭队长也不好相瞒,对我们说道:“想必你们应该也知晓,昆仑山下,镇压着天下地煞之源,当年的昆仑诸仙,于此便是为了镇压地煞,不让其流祸天下,方才在此苦寒之地定居修行的,而那地狱八重寒界,却是当年地煞外泄,群魔共舞之时的巢穴之地,后来洪荒诸仙会战于此,将煞眼封印了去,但一昧强堵,很容易爆发,故而在此留下了一片区域,作为两界交互之所……” “所谓八重寒界,分别是‘真、假、飞、伏、来、去、生、死’,代表了不同的虚妄和阴冷,这种地方,恍如地狱——它在行内的名气极大,有各种各样的叫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进去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回来的。” 听他娓娓道来,马一岙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去白虎秘境,必须通过地狱八重寒界,对吧?” 彭队长点头,说对,若非如此,我们不会求爷爷告奶奶,找雪峰寺的人帮忙。 马一岙问道:“小和尚手中的降魔杵,能够避开地狱八重寒界的种种负面效应么?” 彭队长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张老师说可以,但具体行不行,还得看最终的结果,关于这些,张老师自有章法,而我只负责队伍的管理和以及整体方向的把控。” 马一岙说这事儿也不算绝对,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容易诞生机会——我听说,古往今来,唯一炼制出长生不老药的,便是洪荒时期居于昆仑的西王母,而西王母的炼药炉鼎,却是放在了地狱八重寒界之中,对吧? 彭队长笑了,说如果你讲的是神话传说,这个没问题,不过如果是咱们这修行行当的历史,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古往今来,没有一人能够长生不老过,只是活得比较长久而已,不过延年益寿的手段和法门,倒也不是没有,古有西王母的不老药,后来还有秦朝时期方士巅峰的炼丹产物不死药…… 马一岙眉头一挑,说徐福之说,是真的? 彭队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很想告诉你们真相,但事涉机密,我没有权限告诉你们。” 说完,他看到了洞口处走来两人,却正是张老师和她的博士生黄学而,于是耸了耸肩膀,说道:“看来张老师找你们还有事情,我先去看看大家,你们今天太累了,到点了记得去休息,明天还得让你们多多照应呢。” 说完他离开了,而张洁老师和黄学而与他打过招呼之后,走到了我们跟前来。 路上的时候,张老师已经找马一岙表示过感谢了,这会儿过来,又是干嘛呢? 她毕竟是科考队的三巨头之一,如果按照彭队长的说法,明天晚上即将抵达的话,必然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没有必要再来耽误时间吧? 我有些不太明白,而这个时候,张老师和黄学而已经走到近前来,跟我们打了招呼。 双方寒暄几句,马一岙瞧见两人仿佛有事,却又有些犹豫的样子,便挑开了说道:“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张老师没有说话,而黄学而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开口问道:“马同志,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传说中的人中龙凤,金蝉子体质?” 第十七章 抵达目的地 黄学而戴着厚厚镜片的黑框眼镜,不修边幅,看上去就是一个傻傻呆呆、醉心研究的书呆子,然而他问出来的话儿,却让人着实有些惊讶。 他居然知道马一岙的体质,就是人中龙凤金蝉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马一岙救人的时候,被他看出了什么来么? 又或者,是被救者张老师瞧出了端倪来? 我脑中一阵混乱,而马一岙却显得格外平静,他大概是在救人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托辞,此刻也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黄学而认真地说道:“这世间能够让人的伤势快速愈合,恢复精力的丹药数不胜数,而治人的手段也有无数种,许多夜行者练至妖王境界,觉醒神通之后,也有这等本事,不过马同志你显然并非如此。而你先前救人的手段,虽然隐秘,但还是显露出了不少的迹象来,用自己的精血救人,而且还有如此功效的,只能是传说中的金蝉子体质,方才如此神奇。” 马一岙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见识浅薄,听不太懂。 他摆手,不想与这书呆子争论什么,然而那黄学而却仿佛并没有理解马一岙的意思,而是急切表达道:“或许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但你可以给我来把把脉,我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会中医的‘望闻问切’之法,只需要把脉一会儿,就能够判断出来到底是不是。” 瞧见他这般较真,马一岙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黄学而,说你到底想要干嘛? 黄学而那厚厚眼镜片的下面,那一对小眼睛里散发出了狂热的眼神来,对马一岙说道:“如果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金蝉子体质,那么我恳请你,为了造福大众,为了人类的福祉,请你一定要站出来,为了人类医学做贡献——你知道么,只要有足够的胚胎和培养组织来作研究,或许人类就能够攻克许许多多的疑难杂症,对于生命科学和医学的进步,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会影响整个人类的进程,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马一岙听着,不动声色,而旁边的我终于忍不下去了,怒声说道:“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做贡献呢?我觉得你这一对小眼睛挺有神的,不如捐出来吧?” 黄学而一愣,有些傻气地说道:“可是我并不是金蝉子体质啊?” 我说可是它是好的啊,你捐出来,可以帮助那些盲人恢复视力,重见光明;另外你的心脏、你的肾脏,什么心肝脾肺肾之类的,全部都可以捐出来,能够救活很多绝症患者,将死之人,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来来来,你都去捐了吧? 黄学而有些茫然地说道:“可是我怎么办?都捐了,我不是死了么?” 我冷笑,说你还知道自己会死啊?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求别人去做呢?我真后悔把你从火场里带出来,你当时怎么不去死呢? 黄学而终于瞧出我在发脾气了,赶忙挥手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他一激动,就有些结巴,而这个时候张老师终于站了出来。 她拦住了自己的学生,然后走到了我们跟前来,陈恳地说道:“小马,我想说一句,正如先前在路上时我跟你说的,没有你,我说不定就真的死在那个村子里了,你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我张洁这一辈子,自问还是有原则的、有规矩的,所以你别担心我会害你。” 马一岙伸手拦住了一脸恼怒的我,温和地说道:“张老师你言重了,这一点,我当然了解。” 黄学而出面质疑马一岙的身份,真的就只是他自己的主意? 这话儿拿来哄鬼,鬼都不信,说到底,黄学而只不过是在执行自己老师的吩咐罢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张老师的试探,现如今黄学而给我逼得哑口无言,张老师不得不亲自上前来,而马一岙则表现得沉稳淡定,仿佛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 在气势上,他反而镇住了场面。 张老师继续说道:“之所以过来找你聊这个,第一呢,是想要确定一下这件事情;第二呢,也是想跟你提一个醒,毕竟人中龙凤金蝉子,这传说流传已久,无论是对于夜行者,还是化身为魔的大魔头,都是极具吸引力的……” 马一岙平静地笑道:“劳烦张老师您记挂了,我心里有数。”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这件事情。 不过也没有否认。 张老师说道:“小黄刚才提的事情呢,的确也是因为他太激动了,所以才会不经思量,两位别介意。其实刚才小侯说得对,任何事情,都需要换位思考,仔细想一想,的确不太合适。你放心,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和小黄以后,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我本以为她会争取一下,没想到张老师居然直接就承诺此事就此作罢,有些诧异。 而马一岙则平静地说道:“我能够救下诸位,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不过并不是黄博士说的那样,至于你们刚才说的,我也了解,如果此事以讹传讹,的确会对我造成不太好的影响,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如果有人问起,还请张老师看在我刚才奋力救治的份上,帮我将这事儿给圆一下,谢谢。” 张老师点头,说道:“对了,我的手机号码是134xxxxxxxx,这一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们还是保持联系,以后有什么事情,也能相互帮忙。” 马一岙也报上了号码,张老师记下之后,拉着有些不太情愿的黄学而离开。 我瞧见两人走进了山洞里去,摸了一会儿下巴,然后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就此结束么?” 马一岙说道:“这事儿的发展,取决于张老师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我说真让你为了人类的未来福祉做贡献,你能干么? 马一岙笑了,说:“我就是学生物的,你认为我放着自己这么好的一个实验体,会不干点儿什么吗?只不过我身上的所有东西,只有在我体内才有活性,一离开了我的身体,超过半分钟,立刻就失去了活性,跟普通人的身体组织一样,完全没有区别。” 我说这么神奇? 马一岙说你以为夜行者这件事情,就没有科学机构研究过么?但问题在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任何机构,研究出什么成果来了么?除了知道是脱氧核糖核酸起到了重要作用之外,还有别的成果么? 我听得不太懂,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情:“也就是说,吃唐僧肉,得跟吃生鱼片一样咯,如果是煮的、炒的或者烧烤,营养价值就会流失?” 马一岙呸了我一口,说你丫以为是猪腰子呢? 两人说完,都笑了,而我揉了揉鼻子,双目微微眯起,然后缓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你也别太担心,白虎秘境如此凶险,连修行者都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两个普通人?这里面,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变故,这两人若是不能活着离开,消息也未必会散播出去……” 马一岙听出了我的想法,挥手制止,说道:“这种危险的想法,赶紧掐灭了去。人活于世,还是有许多的底线和原则的,如果恣意妄为,老天都会看不过眼。天谴,你以为真的只是说说而已?若是没有,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夜行者,被天雷诛杀?” 我说真的有这种事情? 马一岙笑了,说回头的时候,带你去水木的图书馆看看,里面的记载,会让你洗心革面,认真做人的…… 两人聊着,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我们鏖战半宿,此刻也是疲惫不堪,便都睡去。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早餐已经做好,经过这一次的并肩作战和厮杀,虽然大家都受到了许多的伤害和惊吓,又丢失了一些装备,但好在有着马一岙在,都没有什么大碍。 不但如此,而且大家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亲切许多,队内的气氛,远比前几天要强上太多,众人对我和马一岙,也多出了几分敬重和亲近。 用过早餐之后,我们继续出发,一路上大家显得格外小心谨慎,不过好在并没有碰到任何的追兵。 继续行走,彭队长带路走,不过他时不时就会停下来,与张老师对比山势,分析路线。 这山路难行,有的时候,直接就是近乎于垂直的悬崖峭壁。 但这些都阻挡不住我们前进的决心,如此一直都到了天擦黑,彭队长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处断崖下方的坡地前,对比了前后山势,询问张老师,而张老师瞧见,变得激动起来:“这边山势尖利秀美、势雄力足、雄伟磅礴,而对面却是崩石破碎,歪斜臃肿、势弱力寡、枝脚瘦小、树木不生,如此生死交汇之处,应该就是了!” 第十八章 不断的深入 观山走势,定气望形,张老师确定了秘境入口就是这一片区域之后,众人就开始找寻起来。 我们被告知,找寻一片堆砌成“田”字形的石垒,找到之后,立刻与周围的人联络,将张老师叫过来进行辨认。 至于那石垒到底是多大的,这个不确定。 有可能只有几米,有可能会更加长一些。 形容虽然准确无误,但在这满是乱石、十几平方公里的浅坡和半山腰间找寻,还是很费功夫的。 更何况此刻天色已晚,光线不强,想要找寻,就更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好在大家都是铆足了劲儿来的,士气正旺,所以即便是赶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也不会有太多的倦怠,简单的讨论之后,开始四散而行,找寻张老师形容的那个田字垒块。 早点找到,就能早点完成任务,也就能够早点儿回家。 当然,逻辑是这样的逻辑,但往悲观一点儿说,其实也是早死早超生。 不过这是我心里嘀咕的。 我们分头寻找,小和尚在我附近不远处,我搜了左前方的一大片,往回赶时,瞧见他神神叨叨的吸气,忍不住问道:“干嘛呢?” 小和尚说既然是邪恶之处,自然会有异象,我想要感受一下,好快速分辨出方位来。 我忍不住笑了,说既然是秘境,而且千年来都没有人发现过,自然是有着很好的隐藏手段,或许还有法阵封印,若真的如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只怕我们过来,也只是拾人牙慧,什么也做不成了。 小和尚听到我的话,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投机取巧,而是继续摸去。 一时之间,随身配备的强光手电在浅坡上晃来晃去,十分热闹。 我走过前面一处高岗,往下走的时候,瞧见黑暗中矗立着一个身影,吓了我一跳,随后我认真打量过去,瞧见却是唐道站在那儿。 我走过去,问道:“怎么杵在这儿不动呢?” 唐道手中握着一瓶ad钙奶,正在小口小口喝着,听到我的问话,犹豫了一下,方才放下奶瓶,然后对我说道:“侯漠,你的耳目也很灵敏,有没有感觉到,这一路过来,总有人在盯着我们?” 我愣了一下,说有人盯着我们?你是说我们内部的人,还是说外人? 唐道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外人。” 我摇头,说没有——怎么,你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吗? 唐道问我:“你没有感觉么?” 我回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没有,你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迹象么? 唐道说没有,完全就只是感觉而已。 我说你的感觉一向都很准么? 唐道说不,有的时候是,有的时候,只不过是我太敏感了而已。 我想了想,说这件事情,你跟彭队长说过了么? 唐道摇头,说他事情太多了,而且看上去显得有些焦虑,应该是压力太大了的缘故,我不想给他增添负担。唉,算了,我多留心就是了——对了,你要喝奶么? 我摆手,说你留着吧,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我与唐道分开之后,又找寻了一会儿,碰到了马一岙,把刚才与唐道交谈的内容跟他聊了一下,马一岙听了,皱起了眉头来,说如果是别人的话,就当做耳旁风,听听而已,但唐道的话,可就得认真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在高研班的时候,校方模拟测试,让老师扮作袭营者的事情么?当时所有人都慌了,以为真的是敌人袭营,后来才知道原委,而唯独唐道一人,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我说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呢。 马一岙说唐道别看年纪不大,但为人十分沉稳谨慎,他既然跟你说了,应该就是有所暗示的,一会儿不管如何,你我都得小心一点,防止被人偷袭——要真的有人跟着我们过来,事儿可就麻烦了。 我们这一路走来,走走停停,甚至还找地方伏击许久,为的就是确定身后是否有跟着人,不过几经测试,都先是无人,按道理说,问题不大。 但唐道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得小心一些。 两人正聊着,东北方向却是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紧接着有人冲着这边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我们赶忙寻过去,走了几分钟,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崖前,发现一片郁郁葱葱的野草下,有一堆石块,我仔细打量,发现这石块的确是人工垒积的,只不过并非是“田”字,而是一个“口”,只不过口中间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另外里面居然还有白骨。 不过一看就是什么鹰隼的,并非是大型的哺乳动物。 张老师比我们要先赶到,她眯眼打量着,好一会儿之后,又看向了周围,随后走到了七八米外的崖壁上,眯眼打量着那被山风和雨水腐蚀的山壁,掏出了一个小铲子来,在上面开始开凿起来。 我们都围了过去,瞧见张老师挖了一会儿,开始朝着旁边的猛虎班战士求助。 战士们都带着折叠工兵铲,这玩意用途多变,又可以修筑工事,又可以用来自卫,甚至还可以拿来煎鸡蛋,此刻组装起来之后,按照张老师的要求去凿那石壁。 这石壁看上去十分坚硬,然而挖了差不多三十多公分之后,里面的材质看似坚硬,却如同干枯腐朽的树木一般,随便撬一下就散落一地。 张老师划出了一丈多长的区域来,让人从半米高的位置,不断往下开凿,如此又花了一段时间,好在那崖壁的材质越往下,越是酥脆,五名战士,前前后后花了半小时的时间,确实挖出了一大块的空洞来。 随后,一个战士用力重了一些,没想到居然敲破了一处看似坚硬的岩块,紧接着周围的石块也纷纷碎裂,彭队长瞧见,接过了其中一个战士手中的工兵铲,朝着下方猛然捣了几下,居然弄出了一条可容一人躬身前行的通道来。 彭队长见状,往后退开,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夏龙飞越过人群,走到了跟前来,他先是探头进去,打量了一下那个看上去有些黑黝黝的通道,随后从随身背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球来,捏了捏,然后朝着那洞口扔了进去。 那小球看着像是泥丸,却不料扔进去之后,立刻就爆发出了熊熊火焰来,将里面的空间给照亮。 那火焰跳跃不定,不过并没有熄灭的意思。 夏龙飞眯眼打量了一会儿,说道:“氧气充足,人应该没问题,我先摸进去看看。” 他率先往那埋藏在地下,需要半躬着身子前行的巷道走去,那地方仿佛有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下,夏龙飞大概走了半分钟左右,下面突然传来了他略微激动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里。” 我们一听,精神顿时备受鼓舞,而随后,彭队长开始发号施令,除了留三个战士在洞口警戒之外,其余的人,都得赶紧进入其中。 毕竟找到了入口,并不是完成了任务。 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那用工兵铲刨出来的通道又窄又矮,寻常人很难通过,我也是费劲了心思,努力忍受着狭小空间带给我的不适应感,不断往前,大概走了三五十米的距离,前方的通道陡然一宽,紧接着我们居然来到了一处地下的山洞里面来。 这山洞仿佛浑然天成一样,有着巨大的空间,至少得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我们走出通道,往洞穴的中间部分走去,瞧见那中间居然是一个高出周遭半米的小平台,而平台之上,则雕刻得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浮雕。 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其中一个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的妇人,她的双眸清澈透亮,炯炯有神,而且当我看过去的时候,总感觉关于那妇人的那一部分浮雕,仿佛是活过来一般,十分古怪。 夏龙飞瞧见,走了上去,随后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些浮雕,又伸手摸了摸,显然是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而张老师则说道:“这是五行八卦的讲究,只要能够找到‘生门’,或者‘遁门’,否则很容易产生误触,从而导致种种灾难的。” 彭队长一愣,说那怎么办? 张老师却是胸有成竹,拍着胸脯说道:“无妨,我对于这东西研究太久了,也从文献上瞧见过一些破局的办法。” 说罢,她咬破了右手中指,随后将那鲜血涂抹在了那妇人的双目之上。 紧接着,她摸出了一本手抄书来,对照着上面的言语,开始念念有词起来,我试图听了一下,发现既非汉语,也非妖言,仿佛是某种古老的语言,而念了差不多两分钟左右,突然间我听到有轰隆隆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紧接着那一块小平台的中心,居然浮现出了层层往下的台阶来。 第二关,又被破解了。 有备而来。 第十九章 横空奈何桥 台阶往下,宽约一丈,每层台阶三十公分左右,蔓延往下,深不见底,黑黝黝不知道延续何处。 而下方的空间,也不知道连通哪里,却有“呜呜”风声,从下方吹了上来,带着刺骨的寒冷,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发现浑身冰寒。 真冷。 这下面,可是地狱八重寒界? 我心中想着,却忍着不问,瞧见彭队长抬手,而夏龙飞则立刻跟上前来,眯眼打量着深入地下的台阶,随后从随身背包中掏出了刚才的那泥丸小球来,瞄准下方台阶,捏破之后,往下扔去。 那泥丸小球落入台阶之下,跳动数下之后,瞬间燃烧起来,将黑黝黝的向下台阶照得透亮,往下几十米的空间,都能够瞧得见。 那小球照亮空间,而彭队长则面色凝重,仔细打量着,而夏龙飞则开口说道:“我去试探一二?” 彭队长摇头,说道:“这地方看着古怪,必有蹊跷,陈兢,你去。” 陈兢上前,说好。 说罢,他从背囊之中摸出了十几块木头来,快速组装之后,居然化作了一条机关小狗,随后陈兢将那狗尾巴拧了一会儿,将其放在地上,那玩意居然真的就动了起来,行动僵硬地朝着石阶之下走去。 那玩意看着简陋,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跌倒、爬不起来的样子,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仿佛有一个平衡点存在,一直都不倒下,就这般摇摇晃晃地往着石阶之下走去,大概下了十来级台阶,突然间左边的墙壁处射出了好几根尖刺来,咄咄咄,全部都射在了另外一面去。 那玩意射出来的力道很大,尖刺前端的很长一截,都没入了右侧墙壁之上,再也难拔出来。 瞧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们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这布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但至少也有几百年、甚至千年时光了吧,没想到里面的机关依旧保持犀利状态,着实让人为之心惊。 可以想象,如果我们就这般直愣愣地往下走去,说不定走着走着,人就莫名横死了。 不过越是这般危险,我们越发能够肯定,这个地方也许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白虎秘境。 如果是假的,不可能这般凶险。 确定这事儿之后,彭队长开始吩咐:“陈兢,你和唐道两个人走最前面,查探机关,夏龙飞你跟在后面,随时观察周遭变化,小马,你和侯漠、墨言小法师保护张老师和黄博士,其余人跟我一起,走后面。” 前路必然是机关重重,但这并不能阻拦我们,一行人开始跟着那机关狗,缓步往下走去。 陈兢是墨家子弟,精通机关术,对于这里面的门门道道,都有防范,而唐道因为自身天赋的缘故,对于危险的预知十分强烈,这两人在前面排查,最是妥当,所以我并没有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些。 有的时候,进与退,都是需要眼色的。 一行人缓步往下,走走停停,手中的强光手电照亮着下方,没多一会儿,我走到了刚才触发机关的地方,发现那尖刺是某种黑色金属,不像是铁,有着一股莫名的凉意。 我瞧见这个,伸出手来,忍不住想去摸一下,身后的张老师却出言制止,说道:“小心有毒。” 我停住了手,这才发现那墙面之上,居然有一片瓦蓝色的水渍,上面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臭味,吸在鼻子里,的确有一种让人昏昏沉沉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有些惊诧地问道:“这是什么?” 张老师从包里弄了一根棉签来,在水渍上沾了沾,然后打量着迅速变成黑黄色的棉花,说道:“看起来仿佛是某种毒蟾蜍腺体的炼化物,这玩意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小心一点。” 她挥手,黄学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在上面喷了一下,一股牙膏般的白色泡沫,顿时将这一片都给遮盖住。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出现了巨大的震动来,我感觉脚下的石阶都在颤动,下意识地弯下了腰,而队伍尾部的彭队长则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前面传来消息,夏龙飞告诉我们,碰到了一处踏空石板,石板下面是深坑,不知道有多高,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在陈兢足够谨慎,而且身法还算敏捷,所以没有中招。 继续向下,我也来到了那一块踏空石板前来,发现这儿的三级石阶都不见了,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下方有呜呜的风声呼啸而过,不知深浅。 可以想象,如果当时不注意,顺着那石板跌落下去的话,估计小命就没有了。 经过这事儿,前面两人越发谨慎,而即便如此,还是碰到了许多的机关,不过这些古怪的机关手段,有的被陈兢提前发现了,标识清楚之后绕开了去,有的则被陈兢操控的那机关小狗提前触发了。 而最危险的一次,唐道和陈兢差点儿给毒烟熏死。 不过即便如此,陈兢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专业水平,将我们最终给引到了石阶的尽头,一大片的谷底之地来。 这儿仿佛并不是地下空间,抬头仰望,居然能够透过朦胧胧的云层,瞧见几颗忽眨忽眨的星星,周遭是万丈悬崖峭壁,而前方的一片平地,却耸立着许许多多的残破建筑与废墟。 乍一看,跟我们之前被算计围殴的深谷很像,但这规模,仿佛要大上许多,特别是周围的悬崖峭壁,几乎都是竖直朝上,直入云霄的。 这会儿是夜里,天色一片漆黑,只有微微星光,能够感觉到稍微的亮度,我们拿强光手电朝着前方照去,却发现这一大片的废旧建筑群,居然是楼宇宫殿的模样,只不过时隔太久,沧海桑田,就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废墟,唯有一些倒落在地的石栏和基柱,能够感觉到这儿以前的辉煌。 我瞧见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张老师和黄博士却兴奋得快要疯了,两人顾不得彭队长的安全警告,快速跑到了这些断壁残垣跟前,戴上白手套,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并且找寻一些有辨识度的踪迹。 彭队长一开始是阻止的,然而当他跳上了一处废墟瓦砾的制高点上,四处打量,发现没有危险之后,便不再管。 张老师和黄博士在这一大片的废墟之中边走边看,五分钟之后,两人经过讨论,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这儿,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西王母瑶池之所。 也就是说,华夏上古神话之中的西王母,就是住在这儿的,而与她一起的,还有昆仑群仙。 这些曾经的先行者,他们在这儿修行,并且镇压着世间的邪恶,然而不管再多的辉煌,最终还是没有逃得过岁月的侵蚀,即便是传说中拥有“不死灵药”的西王母,也都不见了踪影。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而今却全都烟消云散了去。 行走其间,我感受着时间故去的悲凉,而对于张老师等人来说,这儿却是一处莫大的发现,可以说是一处惊天奇观,但对于彭队长来说,他心心念念的,却并不是这么一处废墟,而是我们这一次科考队的主要目的地。 白虎秘境。 传说中白虎是一位极为妖娆的女子,她聪慧过人,思虑甚远,故而能够找到、并且占住这么一处地方,并且将洪荒上古时期的仙人洞府,开辟成自己的藏身之所。 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对自己的巢穴毫无布置和防范。 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瞧见,高兴得太早了。 很快,彭队长带人来到了一处悬崖边,这儿往前,空空如也,下方不知道有几千上万丈的深渊,回望而来,刚才的“瑶池”,却是在一片平台前。 彭队长用手电照在了一条宽约一米,凭空伸出前方的天生石桥上。 这石桥的一端连接在了我们身处的悬崖边儿上,而另外一端,则径直伸向了前方雾蒙蒙的黑暗之中去,不知尽头。 他带着众人走到了这儿来,开口说道:“从这根‘奈何桥’向前,直走而上,就会抵达地狱八重寒界,而其中的一处洞府,便是白虎秘境了。” 原来如此。 瞧见这一处违反物理常识、横空而立的石桥,众人都感觉这玩意有些不牢靠,唐道走上前,用手敲了敲桥身,然后问道:“会不会突然断了?” 彭队长摇头,说不会,不过这半空之中,会有地底罡风过来,所以定身不稳者,很容易就给吹落下了深渊去。而一旦跌落而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都没办法再回人间! 第二十章 钢丝绳上行 这个天生石桥,被张老师称之为“奈何桥”,当然,这奈何桥,与传说中的奈何桥虽然同名,但指的并非一样。 它只不过是用来形容此桥的凶险,以及一去不回的恐怖。 事实上,这么一条桥宽一米,凌空而渡,尽头伸向黑暗深处去的天生石桥,一看就不是很牢固,尽管不会如同绳索一般晃荡,但人走其上,总感觉会有微微颤抖,心中一慌,随时就有可能站立不住,若是有罡风吹拂,说不定就会跌落深渊下去了。 最主要的,是它的另外一端,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瞧不见彼岸,让人感觉心中没底。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天生都是怀揣着一股敬畏之心的。 所以走上这条奈何桥,就变成了一件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来,而我们却不得不走,毕竟白虎秘境就在地狱八重寒界的某一处洞府之中,我们想要找到那秘境,这里是唯一的路途。 瞧见这仿佛没有尽头的石桥,场中估计有九层的人是不愿前行、心存恐惧的,不过责任在肩,倒没有人站出来打退堂鼓,而是看向了领队之人。 彭队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陈兢打了一个手势。 陈兢没有犹豫,从背包里摸出了一大捆的白色绳索来,对我们说道:“一会儿我会给大家套一个活结,然后又在桥身上套一个能够行进的扣子,上桥之后,我们相互拉着绳子,有人出事,其余人发力,应该没有问题,而就算是站立不住,也可以将活结打在桥上,固定身形……” 他这手段说起来挺简单,但其实又有许多讲究,不过陈兢是个沉稳性子,耐心地跟每一个人解释,并且告诉大家出现变故的应急手段。 经过陈兢这么一宣讲,众人再看那颤颤巍巍的石桥,畏惧感顿时就少了许多。 唯独小和尚墨言有些怯怯地低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挣脱不得了?” 彭队长听见,并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说对,我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你们要相信,有我在,有其他的人在,一定会让大家安全走过这根独木桥,到达彼岸的。 张老师也说道:“走过奈何桥,这件事情并不困难,难的是抵达地狱八重寒界之后,如何继续前行的问题。关于这个,我们已经从线人那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所以应该是能够找到地方的,但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地狱八重寒界乃地煞始源汇聚之地,会有无数凶戾之气,也有无数的心魔浮现,这些意识片段,是人性最恶的闪回,它会诱使你们做出许多的恶事,比如屠杀自己的同伴,所以……” 黄博士掏出了一捆红绳来,红绳之上,帮着一个铸金的“卍”字符,分发众人。 张老师则在旁边解释:“这是我们请皇家供奉匠人张打造的辟魔符,你们将其戴在脖子上,贴在心房前,它能够让你们屏蔽心魔的骚扰——不过对于地狱八重寒界的情况,我们并不是很清楚,能不能防,效用如何,都是不知,所以需要你们能够谨守内心,不要被人蛊惑了去。” 众人听了, 拱手说道:“好。” 彭队长又说道:“地狱八重寒界,分作‘真、假、飞、伏、来、去、生、死’,每一重皆有诡异,我们从文献之中了解到的,是里面必然有幻境的,希望大家能够守住神台清明,一直拽着绳索,跟随着大部队前行。绳索在,你们就不是一个人在前行,而挣脱了绳索和束缚,或许你们就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和重影之中去,再也回不来了,知道不?” 两人反复地跟我们宣扬着这么一个事情,那便是“绳索在,人便在”的事实。 如果主动放开了这根“救命绳”,那么基本上跟选择死亡,是没有两样的。 除了这些,两人还将自己对于地狱八重寒界的理解跟众人作了分享,并且反复地告诫大家,一定要与周围的人沟通交流,别陷入自己的思维迷宫里面去。 另外他们还提醒了我们,在地狱八重寒界之中,或许还有一些当年远古神战留下来的余孽,所以一定要小心。 如此说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到场中的气氛有一些低沉,彭队长与张老师两人互看了一眼,知晓再说下去,恐怕每个人都只有抱着必死的心志了,于是不再多聊,而是由彭队长说道:“各位,对于这一次的行程,我们出发之前,是做了大量准备的,可以说准备充分,即便是在地狱八重寒界这样的凶险之地,我们除了辟魔符之外,还有着雪峰寺的墨言小法师他手中的佛家舍利子。” 听到这话儿,小和尚将手中的降魔杵高高举起来,轻轻一晃,里面传来一阵宛如仙乐的撞击声,听在人的耳朵里,当真是清脆响亮,回味无穷。 为了振奋士气,他对我们这些一路生死相伴的队员却是不再隐瞒,认真地说道:“我手中的这一颗,是咱们中国,唯一一颗燃灯古佛的舍利子,唯一一颗,别的地方的,如果说是真的,绝对是假的,因为,只有我们雪峰寺这儿,是唯一一颗!” 他说得很认真,反复念叨,显得十分坚持,我总感觉有些好笑,但也因为正是他的笃定,让众人有些忐忑的心变得平复许多。 啪、啪…… 彭队长拍手说道:“开始吧!” 陈兢开始过来帮忙捆绳子,打活结,我们按照先前探路的顺序站住,不过唐道与彭队长换了位置,由前排落到了最后去,而我这边,前方是夏龙飞,后方则是张老师,马一岙在张老师的后面。 由我们两人来保护张老师,可以感觉得出彭队长对我们的信任。 我在陈兢的帮助下打了活结,捆在了左臂上,我摸了一下那大拇指粗细的绳索,发现并非普通麻绳,反而有点儿像是蚕丝编织而成,韧性十足。 绳子的活结打上,每人相距一米五左右,前后端的绳索都捆住石桥的桥身,并不绑死,是可以活动的,用来作安全绳。 弄完这些之后,彭队长又对我们发表了一番讲话,给大家伙儿鼓足士气之后,率先上了桥。 走在最前面啊的,是陈兢,而彭队长则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说句实话,一开始站在这石桥上的时候,我的心莫名就有些慌,下意识地想要去看桥下的深渊,却又不敢看,一颗心悬在半空之中,总有一种走上断头台的感觉。 我相信,除了我,其他的人应该也是如此。 只不过彭队长在前方不断鼓劲,并且让我们不要往下面的深渊看,只要专注于脚下的路,和前面的同伴就行。 他反复不断地念叨,仿佛给所有心怀恐惧者带来了力量,队伍也从最开始的停滞,开始了缓缓的移动,而随后,当所有人都进入到了节奏之后,整个队伍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前行起来。 我们在那“独木桥”上缓慢地行走着,走得越久,心中越是平静,当我全神贯注地行走时,心中一切的杂念都消除了,这种感觉,其实挺好。 如此前行了十分钟左右吧,突然间,从左边的方向,吹来了一阵刺骨的阵风。 一开始,这风还十分“温和”,仅仅只是刺骨的严寒,然而再往前走,那诡异不定的风力度越发大了,一会儿从左边来,一会儿从右边来,有的时候还从上下夹击,让人顿时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而我都有些站立不稳,更不用说队伍里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在经过短暂的尝试之后,队伍开始停滞了下来。 大家自发性地往下蹲着,甚至有人扛不住这风力,直接趴在了地上去。 队伍陷入停滞状态,这情况让领头的彭队长十分焦急,他在前方喊道:“起来,起来,这罡风不定,这会儿还能走,一会儿说不定爆发了,甚至有可能直接将我们给卷到天上去,不能停啊,赶紧走,别停下来。” 这会儿我们大家都绑在了一根绳索上,有人停下来,其余人就走不了,所以他十分焦急。 好在彭队长的威信还在,他大声催促,甚至训斥着,那些趴在地上的人也尝试着战胜心中的恐惧,起来继续前行,队伍又开始了移动,不过速度变得更加慢了,我躬身行走着,感觉那罡风扑面,如同刀子刮脸,厉害得很。 如此又行走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速度却如同龟行,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队尾的唐道喊了一声,因为风声太大,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走了几米,唐道又喊了一声,这句话是随着风过来的,我终于听清楚了。 他在喊:“我们身后,还有人。” 第二十一章 吃俺老侯一棒 什么? “还有人”是什么意思? 原本就已经被那飘忽不定、诡异莫名的罡风吹得一阵晃荡、心中慌乱的众人,听到唐道的话语,顿时就有点儿懵了,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越过队伍,瞧见唐道手中的强光手电照耀处,浮现出了数个黑影来。 那些黑影在离我们很远的方向,朦朦胧胧,但是却脚步坚定地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瞧见那些人,我的心中一阵狂跳。 唐道的直觉是对的。 他先前告诉过我们,说我们的身后,可能会有人跟着,不过这件事情,他只跟我聊过,没有别人,因为他也找不到证据,行进的路上,我们几次停留查看,也没有任何的尾随者,使得我们以为此事绝对隐秘,没想到最终还是有人跟过来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跟来的呢? 又或者,那几个身影,并非是跟随着我们一路过来的,而是原本就在这个地方的土著? 也就是白虎秘境的守陵人? 又或者……是幻觉? 我脑海里无数种可能浮现,越发觉得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只不过我们现在人在桥上,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危若悬卵,已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着,是进是退,该如何选择呢? 就在我心中思量的时候,突然一股罡风扑面,那力量十分强大,我一闪身,差点儿站不住脚。 好在我基础扎实,下盘很稳,深吸一口气,便钉在了原地,没有摇晃,然而我这边刚刚稳下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我感觉到左手手腕上的绳索猛然一坠,将我往下方拉去。 这力量有些突然,也沉,我被拉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有人坠落桥下去了,赶忙猛然一拉,而旁边的人也与我一样,使劲儿拽着那绳索,将这下坠的力量给扯了回来。 随后,我回头过去,瞧见坠崖的人,却是马一岙与小和尚中间的黄学而博士。 他大概是被那突然的罡风吹到,没有稳住身子,所以方才跌落下了桥面去的,好在有马一岙和小和尚,以及其他人在,借用绳索的牵扯,将他给拉住了。 那绳索是绑着左手手腕的,黄学而坠落下去之后,惊声大叫,使劲儿挥手,吓得不行,而马一岙也及时爬下,随后努力伸出了来,去握住黄学而的左手。 这个男人,在先前还曾经“威胁”马一岙,想让他将自己的身体捐献出来,以供科学研究,促进医学发展。 然而当死亡来临之时,他心中迸发出来的恐惧和惊骇,却让他像个孩子一样惊慌失措,放声尖叫。 反而是马一岙,完全没有将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伸出了手,抓住黄学而,然后将他坚定地往上拉扯过来。 眼看着黄学而就要拉上桥面的时候,突然间罡风变得越发强烈,呼呼刮来,而且诡异不定,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黄学而的身子在桥下晃荡,给吹得跟一纸片人似的,吓得他厉声尖叫着,而在这刺耳的声音中,我们的后方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回跌落桥面的,却是先前那个被俘的六号战士。 他的跌落,连带着旁边的一个战士也跟着跌落下去,好在旁边的人反应及时,赶忙拉住了绳索,不过两人的下坠之势,远比一人要强太多,而且此刻罡风猛烈,桥上的人即便是躬身都站立不稳,更不用说去将人给救下来。 事实上,这时的罡风已经到达了恐怖境地,我不清楚转换成台风,到底会有几级,总之就连我这样的修行者,都感觉下盘不稳,随时都要飞起来一般。 原本还算稳定的队伍,在这一瞬间就变得慌乱起来,大家几乎都是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死死抓住桥面,不敢动弹。 在队伍前方的彭队长实力强悍,面对着这样的罡风,他都还能够屹立桥面上,然后回头过来,大声喊道:“大家镇定,不要慌,所有人挨着桥面,保证自己不乱,等到这阵罡风吹过之后,立刻救人。” 众人照着去做,不敢动弹,而我则半蹲在地,目光越过队伍,瞧向了远处。 这桥面之上,是有雾气的,越往远处瞧,事物越模糊,正如同我们刚才还没上桥时,瞧这边是一片黑暗一样。 而远处的那几个人影,正处于黑暗的边缘,大概是还没有进入罡风区,所以他们的脚步十分平稳,而且速度看着仿佛越来越快,正冲着我们这边过来。 我的双目,在急剧高温的熔岩之中,凝练出了神通,除了望气之外,还能够调节瞳孔,将很远处的事物不断放大,瞧个清楚。 所以我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几秒钟过后,我终于瞧见了一点点轮廓,发现那帮人身材高大,手中还持着武器。 那武器仿佛是长枪,又或者棍棒,看上去杀气凛然,而此刻,却又被他们当做了平衡棍。 我想要再瞧清楚一些,却发现已经抵达了我的视力极限。 最主要的,是那雾气有些太浓了。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那呼呼扑来的罡风终于减缓了,众人赶忙去将挂在桥下不断晃荡的三人给拉上来,后面那两个战士我瞧不清楚,但黄学而却是半个身子都挂着寒霜,身子一直都在颤抖,而他的情绪也显然受到刺激,眼泪鼻涕,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嘴里嘀咕着什么,却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清楚。 张老师安慰了他几句,而这时彭队长则说道:“赶紧走,一会儿的罡风,说不定比现在更加猛烈。” 听到这话儿,大家不敢在犹豫,继续前行。 如此又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大家基本上也找到了节奏,但凡有强烈罡风吹来的时候,便或蹲或趴,而稍微减缓了一下,则立刻加快节奏,彭队长在队伍前面操碎了心,又得指挥,有时还要喊号子,又得鼓励众人,有人恐惧了,腿都迈不开了,他还得大声训斥。 不过真是在他的领导下,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块的平地。 我们终于,抵达了彼岸。 过桥了! 目的地在望,而就在此时,我们的身后,突然间传来一阵喊杀声,我回头一看,却瞧见我们的来路之上,冲出了一群人来,这帮人气势汹汹,面目狰狞,正挥舞着武器,朝着我们这边杀来。 糟糕。 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这边焦急,彭队长更是如此,他大声催促着队伍加快脚步,众人越发紧张,快步前行,朝着前方的行进,然而在这个时候,我身后又传来一阵惊呼,却是黄学而脚下一滑,又跌落到了桥下去。 绳索上的力量再一次传来,而紧接着,我听到了枪响,并且还有金铁交击的声音。 队尾处的人,已经跟身后的追兵交上火了。 我瞧见马一岙再一次地伸手,想去拉黄学而的手,然而这一次的他,情绪仿佛抵达了崩溃的边缘,居然失去了理智,疯狂大叫了起来,然后双手乱挥,完全不去理会马一岙的救助。 这种情况是很反常的,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对岸,想着黄学而此刻的模样,难道是中了邪? 也就是彭队长和张老师先前反复提起的事情——心魔侵蚀。 我瞧着周遭的黑暗和迷雾,心中骇然,不过因为黄学而的坠落,使得队伍陷入停滞状态,而队伍尾部的攻击也越发激烈起来,我瞧见那帮人仿佛不惧子弹,正步步逼近来,而唐道即便是有强悍本事,也抵不过这样的冲击,正在节节败退呢。 瞧见唐道受难,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坚定地将左手上的绳索解开。 尽管彭队长一再强调,解开绳索,就相当于拥抱死亡。 但我不得不站出来,为大家的撤离争取时间,不然我们整个队伍,很有可能就都丧命于这奈何桥上。 陈兢先前的耐心传授此刻起了作用,那绳结被我解开,随后我越过了张老师,越过了俯身在地,去救人的马一岙,然后越过了众人,紧接着,我掏出了金箍棒来,大声吼道:“呔,吃俺老侯一棒。” 砰! 第二十二章 顾尾难顾首 此番一去,危险重重,甚至有死无生,然而我却夷然不惧,因为我知晓,如果我不能够及时挺身而出,那么我们整个科考队就有可能在此覆灭,而就算是没有覆灭,出现任何变故,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有可能就找不到白虎秘境了。 而如果找不到白虎秘境,那么能够让我渡劫的乌金就再也找寻不到。 找寻不到乌金,渡不了劫,那我其实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正是明白这一点,我方才会如此卖力。 帮人即是帮己。 自知死亡不远,我方才会每一次的战斗,都有着必死的勇气,在做好了心里建设之后,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越过人群,冲到了交战的最前沿来,这桥面的宽度,最窄的地方其实只有七八十公分,而最宽的也就一米多一点,我们这边已经靠近了彼岸,所以会宽一些——但也宽不了多少。 唐道一个人顶在最前面,四五把兵器,长刀与枪,还有狼牙棒,挥舞而来,他却只有一根青铜鞭(与锏相似,并非软鞭)在手,扛得十分艰辛。 我一棒下去,却是将敌人凶狠的气势给压了下来,然而对方的兵器一齐架来,却仿佛敲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一样,力量反而将我给震得双臂发麻。 都是高手。 强人。 我瞧见唐道身上已经有伤,知晓在刚才的时候,他以一己之力,挡住众人,显然是有些顶不住的。 倘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只怕唐道就要给这一帮人用最为猛烈的方式打败。 或者死,或者跌落山崖。 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于他身后的这一帮兵哥哥,可真的就是一场灾难了。 对于科考队来说,也是如此。 想到这后果,我心中发凉,种种后怕、惊悸汇聚于心,却越发地兴奋起来,不由得想起了马一岙之前跟我说的话。 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来遛一遛。 要不然,谈什么让人刮目相看?就算是我们已经改变了众人心中的印象,但我不介意更加强烈一些。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先锋手! 生死门! 五行开! 生死路!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并不能用望气来查探敌人的实力,但却知晓,这是我有限的人生之中,遇到最麻烦的敌人,倘若不用全部的实力和精神来应付,恐怕会一个照面不到,就给人直接撸下去。 所以我没有任何的犹豫,上来就用了最为得意的手段,九路翻云一出,将这些家伙的气势给直接压了下去。 九路翻云,当真是实战之中练就而出的一等一法门,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或许并没有足够的实力碾压这帮人,但是在起手的气势上,却将来敌都给拦住。 除此之外,金箍棒的先天优势也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那一根棒子在手,防御的范围却是颇大的,舞动起来,宛如一道铁皮铜墙,敌人就算是有百般手段,在短暂时间内,也没有办法突破我的防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我将唐道所承担的全部压力都承担下来之时,终于抽出了时间和精力来,打量着我眼前的敌人。 此时此刻,他们依旧全身笼罩在一大团的黑影之中,黑衣长袍,头颅被藏得严严实实,而身上却是穿得有甲胄的,而正是这些防范严实的甲胄,让他们在充满了神秘感的同时,又拥有着极为可怕的防护力,就算是现代兵器的巅峰,那些子弹,都无法穿透这帮人的防备,将其伤了分毫。 这些本来是为了防范冷兵器的甲胄,在运用得当的情况下,真的能够抵挡热兵器的攻击,着实让人惊骇。 当然,这里所指的热兵器,也只是通指步枪,而非手雷之类的爆破品。 之所以不敢用,却是因为我们置身在这悬空而立的桥上,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桥若断了,只怕我们所有人都未必能活。 与此同时,我也瞧清楚了敌人的数量。 不是三五人。 出现在我视野之中的,差不多有十来个,而在后面更远的一段距离里,居然还有数个黑影,再后面黑乎乎的,更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儿的,居然还只是先锋,后面的还有大部队。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我心中惊骇,手上却并不停歇,连续几手的九路翻云使出,将人打得节节后退,随后我头也不回地喊道:“快走,快走,我拦不了多久。” 的确,面对着如此强敌,我的确是拦不了多久,特别是敌人在短暂遭挫之后,从后面调来一大汉,此人手中提着两把板斧,跟《水浒传》里面的给天杀星李逵一样,有着两膀子浑厚的力量,猛然挥来的一斧子,却能够带着天寒地冻、山峦倒塌的气势。 面对这样凶猛的沙场战将,我顿时就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有点儿赶不上对方了,当下也是在喊出那句话后,就点燃了身上的烛阴之力。 自从度过第三劫之后,我的实力算得上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不但是与人拼斗的气力,还是血脉中的妖力,都在飞速成长,之前许多做不出来的操作,此刻都已经心平气和地使出,就连那六甲神将化身的金甲之气,也能够在平日里构建而出,按理说,是不用使出这等瞬间提神的手段。 毕竟这玩意就跟打鸡血一样,贸然提升自己的实力,带来的后果,就是时效一过,全身虚脱。 不过此时此刻,我感觉到,如果不拿出自己最强的实力来,是根本抵挡不住敌人的。 所以我不得不将自己的状态,直接提升至最强一面。 轰! 烈焰瞬间燃烧,它现在已经变得更容易控制了,而即便如此,还是不留情面地吞噬着我身上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那从我体内浮现出来的六甲神将之气,将我的全身包裹,也化作了金色甲胄。 一瞬之间,我变成了那金光灿灿的金甲神将,手中的金箍棒也在瞬间变得通红,火光四溢。 铛、铛、铛…… 手持金箍棒,我猛然挥动着,敌方并没有防备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不但那个持斧壮汉被我逼得连连后退,还顺带着将一强者给直接砸中,将人直接带到了半空之中,然后猛然一甩,那人落到了离桥三五米之外的地方去,落下之时,发出一声惨叫,却是径直下落,跌落深渊之下去,带着一声惨厉的尖叫,急速坠落。 那深渊无底,那人的惨叫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渐渐远去,知道我们听闻不到。 而这期间,彭队长终于带领着科考队的众人克服了当前困难,走到了彼岸处。 当所有人的人都脚踏实地之后,他解开了绳索,冲到了桥上来。 这人的手中,有一把组装而成的黑色长刀。 长刀之上,还有未曾擦拭干净的鲜血。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杀! 在这样狭窄的地方,只要有着足够的本事,御敌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特别是像彭队长这样的天机处强者。 他拖刀而来,猛然冲上,我瞧见他气势惊人,不得不让出位置来,却见彭队长整个人都冒着一股如海壮阔的气息,长刀所向,犀利无敌,铛铛铛,斩杀数下,居然无人能抵,就连那手持双斧,天生怪力的壮汉,话语彭队长的对拼之中,却也落在了下风,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栽倒下了桥面去。 当彭队长表现出了具有统治力的战斗力来,并且将两人给斩落桥下之后,衔尾追击的这一帮神秘人终于扛不住了,他们开始向后撤离。 彭队长却是得理不饶人之辈,敌方退却,我方终于能够保住安全,他居然并不停下,提刀追杀。 长刀所向,刀光粼粼。 轰! 一开始敌人还是且战且退,到了后来,却是开始狼奔豕突,呈现出溃败之势,不成模样。 不过彭队长并非莽汉,追杀了几十米之后,停住了脚步。 他长长驻足,望着那帮家伙许久之后,方才往回走。 他走到我跟前来的时候,我已经将身上的烛阴之火给熄灭,然后换了一身衣服。 不过金箍棒并没有收起,只是恢复了原样。 彭队长拖着长刀,看着我,随后冲着我点头,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刚才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机,他是瞧在眼里的。 如果我不站出来,队伍可能就此崩溃。 他当时在前方,负责带领着整个队伍前行,贸然脱离是绝对不行的,这个时候就必须有人站出来,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是我。 我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说客气。 千言万语,尽在此中。 两人不再多聊,转身回转,走到了桥头这边,双脚落地之后,一股寒冰顿时就蔓延全身,而与此同时,我突然间发现原本抵达的科考队众人,居然全数不见,而地上,则满是流淌的鲜血,和翻滚不定的恶臭。 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地狱初始行 我心中惊骇,先前所有的壮志豪情都一扫而空,左右打量,想要找寻吾友踪迹,却不料听到旁边传来骨碌声响,紧接着一个头颅滚落在地。 我眯眼打量过去,瞧见竟然是马一岙。 那头颅从脖子处断裂,伤口处血肉模糊,而脸面则是七窍流血,无比凄苦悲惨,看得我心中大骇,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啊、啊……” 我抬起金箍棒,就要往前冲去,却不料被人在我身后猛然拍了一掌。 我听风辨位,手中金箍棒猛然回转砸去,却不料撞到了一坚实之处,双手发麻,而随后,有一只手掌拍在了我的额头上,冲着我清喝一声:“咄!” 这一声清喝,声音不大,但是落在了我的耳中,却如同洪钟大吕,晨间禅唱,互相不断地回荡着。 好一会儿之后,我眼前的景物不断重叠,最终化作了彭队长的面容来。 瞧见彭队长,我心中凄苦,忍不住说道:“彭队,大家都死了,呜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别人我倒也罢了,马一岙与我,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这一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志趣相投、相扶与共,共同面对风风雨雨,已然是习以为常之事,却不料他突遭横死,让我如何不心伤,然而那彭队长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朝着我的身后说道:“你且看身后是谁?” 我回头过去,瞧见马一岙正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一脸无奈地笑着。 不但如此,马一岙身边,科考队的其他成员皆在,一个不少,就连刚才跌落山崖、陷入崩溃的黄学而都站立在旁,不过脸色惨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张老师在他旁边低声安慰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家都一脸惊诧地看着我,而彭队长则走上前来,对我说道:“你的辟魔符何时掉落了?” 我低头一看,发现脖子上的辟魔符不知道落到了哪儿去。 这玩意是在出发之前,科考队给每人配备的,用来防止地狱八重寒界的心魔和戾气,让人保持镇定和沉稳心境的,上桥之后,我就戴在了脖子上,害怕被迷惑,陷入幻境之中去,却不曾想那长长的桥面居然有这么多的凶险,甚至都逼得我使出了烛阴之力来。 这烛阴之力引发的烈焰,虽然不会对我的身体发肤有任何伤害,但对于别的东西,却毫不留情,除了我这一身冰蚕丝衣,以及八卦袋水火不侵之外,其余的身外之物,都会被烈焰烧去。 而那辟魔符,显然是也是在我刚才与人鏖战之时,被身上烈焰烧掉了。 当时的情形太过于紧张,我全神贯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敌人身上,忘却了这重要的辟魔符,使得我从桥上下来的一瞬间,就被迷惑,进了幻境里面去。 刚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特别是马一岙那血肉模糊的头颅,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而且这是我最为担心的事情,所以在瞧见这景象的一瞬间,我心中满满的悲伤,竟然忘记保持该有的理智,和怀疑一切的精神。 众人在知晓事情缘由之后,倒也没有笑话我。 毕竟,刚才我越众而出,力挽狂澜的形象,着实是让大家印象深刻。 只不过张老师有些为难,说这辟魔符是特别定制的,按照人头分配的,现如今少了一个,那可怎么办? 而这个时候,小和尚墨言走上前来,将脖子上的辟魔符递给了我,说道:“我手中有古佛舍利,能辟世间一切心魔戾气,此物于我,等同鸡肋,你且拿着吧。” 我起初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过回想起来,的确也是,小和尚手中的降魔杵里,有燃灯古佛的舍利子,这玩意甭管是不是真的,但绝对是一等一的辟邪圣物,比起当今匠师制作的辟魔符,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那辟魔符在他手上,的确无用。 而且我刚才也意识到了此处幻境的恐怖之处。 我这刚刚一下桥,顿时就陷入其中,心灵瞬间就被恐惧和悲愤给控制,而倘若不是彭队长及时出手,将我拍醒,只怕我真的就拿起金箍棒,怼天怼地怼空气了。 说不定我还会误伤同伴,后悔莫及。 所以我接过了小和尚的辟魔符,道了一声感谢之后,将其小心地系在了脖子上。 我这边挂上辟魔符,脑子变得清明许多,也能够感觉到周遭有许多不断飞舞的黑气,这些黑气先前我并不觉得,而此刻却感觉如同蠹虫一样,游走不定。 这些东西,想必就是张老师和口中,那地狱八重寒界里无处不在的戾气和心魔吧? 它是从地煞深处浮现出来的阴气,是一切污浊的精华,是无数恶念,以及怨气的凝聚,能够投映出人心之中最可怕的东西,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暴食,以及人性之中最为负面的东西。 我认真打量着,心中越发觉得此行恐怖。 而除了这些无处不在、如同蠹虫一般飞舞的缭绕黑气,脚踏实地之后,这一块地方,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阴森寒冷。 这儿并非一昧黑暗,也有光,那光线从头顶层层乌云之上落下来,昏暗无比,就好像是黄昏,或者更暗一些,即便是普通人,不借用强光手电也能够行走无碍,但视距却很短,超出十几米的距离,望过去,便是一片朦胧。 我仔细打量着周遭,而彭队长却在望着远处桥上的追兵,那帮人在他停止追击,抵达岸边的时候,就停住了逃跑,而是远远地望着,仿佛狼一般盯着你,让人很不舒服。 夏龙飞上前,开口说道:“这些人,到底是谁?” 这些人头脸都笼罩在黑色披风之下,身体覆盖甲胄,装备精良,手持利器,而且个个都是高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角色。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过桥之时? 他们到底是本地土着,昆仑遗族,还是在山外就一直跟着我们的人呢? 有没有可能,是昆仑回声谷,移山大圣手下的那群夜行者? 关于此事,我们不得而知,因为这些人足够谨慎,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留下,彭队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不管是什么,现在其实都不重要了,我们此刻退路已断,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只有破釜沉舟,找到白虎秘境,或许才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随后,他又看向了黄上尉,说道:“守门的那三位同志,恐怕是凶多吉少……” 黄上尉早有准备,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用不着多提。需要做什么,您直接说吧。” 彭队长说道:“你们带了炸药和地雷,对吧?在桥口布置一下,希望能够多多少阻止一下这帮人的追击,不要让他们顺利的一直跟着我们,这个可以么?” 黄上尉点头,说好,没问题。 如果说面对面交锋、拼斗,这些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战士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敏捷度,都难以与修行者抗衡,但论起自己的专业,绝对不落下风的,当下黄上尉就开始朝着手下战士下达了简短的命令,随后大家立刻就开始忙活起来。 有人在桥头上面布置了一个烟雾弹,让桥对面的人无法观察这边的情况,随后六号开始掏出了随身的包裹来,在其他人的协助下开始了布置。 他是队伍之中的爆破手,经验丰富,一切都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而战士们在忙碌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跟着忙。 那人便是夏龙飞。 此人不但破阵一流,布置法阵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在陈兢与彭队长的帮助下,开始了第二套的防线布置来。 而在这短暂的功夫,我与马一岙低声聊了两句。 他主要是问我桥上那帮人的实力,问我是不是夜行者,还是别的什么。 他知道我有望气的神通。 不过我确实是瞧不出来,跟他提及,马一岙陷入了沉思之中,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接下来的路,一切皆小心。”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或许还信心满满,毕竟有着闯过三个妖族大圣秘境的经验,然而这一次我们却是不再乐观,毕竟这一路走来,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深知这白虎秘境的凶险,很有可能,是前三个的总和,甚至还要多上许多。 我们这一次还能够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么? 无人可以保证,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叮嘱对方,一定要小心谨慎。 因为都是专业之人,所以无论是猛虎班的战士,还是夏龙飞,都布置得很快,三两分钟之后,烟雾散去,他们也都妥当了,彭队长眯眼望着前方,然后走到了正在安慰黄学而的张老师身前来,拱手说道:“老师,接下来的路,有劳你了。” 张老师点头,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大家,抵达白虎秘境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面色平静如水,而双眸之中,却有闪烁的亮光。 如同针锥一般犀利。 ******** 小佛说:这两天在重庆,今天半夜能回珠海,到时候给大家加更。 第二十四章 柳树如鬼女 作为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张洁张老师之所以能够成为科考队中三个决策人之一,靠的就是她这些年来对于“昆仑”这个大课题的研究,以及她对于此行的深刻了解。 她知道白虎秘境如何走。 这些,是谁也没有办法代替的。 而接下来的路,则需要张老师带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了。 毕竟,我们此时此刻,已经身处于地狱八重寒界之中。 此处的凶险,我已经陆陆续续听过一些,而此刻方才感受得到,就比如说我刚才,刚刚落地,就被迷惑得悲痛呜咽,情绪失控,差点儿丧失了理智。 这才是刚刚抵达,更不用谈深入之时的情形。 我们对于这儿,几乎是完全不懂,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张老师的研究和经验。 当猛虎班和夏龙飞双双布置妥当之后,我们再一次将绳索套上,然后开始行进,不过这一回却是换了位置,张老师与夏龙飞的位置调换,让她在彭队长的保护下,选择前往白虎秘境的路径。 而身处于队伍中间的小和尚,也在这个时候,适时举起了手中的降魔杵来。 他举得高高,脸上带着肃穆的表情。 那降魔杵看上去十分平凡普通,但内中却装着一颗据说是“燃灯古佛”的舍利子,那舍利子蕴含了燃灯古佛一辈子的力量,虽然只是其中一颗,但也是绝佳的辟邪圣物,此刻亮出,表面上看着仿佛什么也没有,但却如同这昏黄之域的一盏灯塔,照亮着整个队伍的所有人。 这亮光,同时也是一股力量,将我们所有人都给包裹住,不让我们受那如同蠹虫一般飞舞的黑气侵蚀。 就连那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的寒冷,也仿佛没有那么狠戾。 当然,我还是能够感觉到足够的寒冷,此处毕竟是被叫做“八重寒界”,地煞深处最阴冷湿滑的煞气都会在这里出现,经过无数年头的洗涤和侵蚀,早习以为常。 而我可是身具烛阴之火的修行者,无论是热,还是冷,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阻碍。 就连我都感觉到有些不太适应,其他人自然都有些扛不住。 不过好在大家穿着都还算厚重,而且身体素质普遍很强,倒也不会冻毙在地。 抛开地狱八重寒界这特殊的性子,以及所谓的“真、假、飞、伏、来、去、生、死”八重之地,这个地方,与外面的谷地,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唯一让我觉得不同的,是这儿时不时能够瞧见一些树木,虽然不是什么参天大树,但在这样环境极致恶劣的情况下,还有如此倔强的生命在此生长,着实是让人有些感慨的。 那些树木长得很像河柳,树干有些弯曲,枝桠密集,有柳条垂落在地,看上去就仿佛少女垂下的长发。 不过这儿并没有河流,而是一片宽阔的岩石地,那些柳树一样的树木在山石缝隙之中生长着,而负责带路的张老师则远远地绕开,使得我们并不能与之接触。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走了五六分钟,当我听到身后隐约有爆炸物的响声时,我们的前路,出现了一排柳树,如同人一般,排排而立,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张洁老师领路,别处也有路口,但她却没有打算绕路走。 张老师停在了这些树林前的十米之外,眯眼打量了一番,然后对彭队长说道:“这些鬼柳拦路,此刻别无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彭队长侧耳倾听,估算着时间:“那帮人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张老师点头,说对,此刻还没有岔道出现,以那帮人的水平,应该是很快就能够找到我们的去处。 彭队长挥手,让陈兢上前。 陈兢得到了彭队长的指挥,越众而出,从身上摸出了两捆桃符来,摆在了脚下,用一种很古怪的规律排列着,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大约十几秒之后,他口中猛然一喝:“诸等植属,见到东方青木大帝,还不速速退开?” 说罢,那总共二十四块桃符如有生命一般腾空飞起,落到了那鬼柳林中去。 它们分立四方,隐隐定住场中,从那林中分出了一条道路来,随后陈兢开口催促道:“得赶紧走了,这一套桃符虽然颇为珍贵,但谁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彭队长明白这道理,开口说道:“全体都有,捂住口鼻,全速前进。” 众人依言启程,朝着前方的鬼柳林中进发,因为相距不远,所以很快就走到了跟前来。 我先前远远瞧见,并不觉得什么,然而走到了跟前,方才发现这些被张老师和彭队长称之为“鬼柳”的东西,走进了看,与柳树又有太多的不同,它们一棵一棵,看上去仿佛有生命一般,那呼吸就是不断浮动的垂柳枝。 认真打量,我感觉这些鬼柳仿佛一个又一个身穿褐衣,长发低垂的妇人。 一个又一个的女鬼在此矗立。 这就是我最直观的感受,而我下意识地朝着旁人望去,发现好多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恐惧,那想法估计和我是差不多的,特别是黄学而黄博士,他浑身都在发抖,腿肚子不停哆嗦。 要不是马一岙在旁边扶持着,只怕黄博士已经走不动道了。 不过即便如此,队伍还是缓缓前行着,前面的陈兢等人都已经走进了林中去。 我跟着往前走,进入林中,发现那些鬼柳在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开始疯狂地抽动着枝条垂柳,越是边缘处的鬼柳,越是激烈,整个身子都在簌簌发颤,而被那二十四块桃符定住、弄出一条小道来的周遭鬼柳,虽然受到力量的限制,没有那么厉害。 但那些垂落下来的枝条,却在我们的身边缓缓游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拽住了我们,拖到上空去。 这些鬼柳,仿佛并非树木,而是活物。 我心惊胆战地前行着,用袖子捂住口鼻,感受着这些鬼柳的恐怖之处,好在这林子不算深,没多一会儿,就走到了中段。 用不了一分钟,我们就能够完全走出这一片恐怖的鬼柳林。 队伍继续前行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头上传来“啪”的一声响,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瞧见那定在上空中的二十四块桃符之中的一块,居然直接碎裂了,随后跌落下来。 它并没有落在地面上,半空中,就被那柔韧的枝条给缠住。 这些枝条猛然用力,那桃符木块,却是化作了碎木屑去。 好强的力量。 好狠的力量。 这画面颇为惊悚,而走在最前方的陈兢突然间闷哼一声,随后大声喊道:“快走,这套青木大帝符,坚持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话儿,众人顿时变得惊慌起来,快步往前冲去,而就在我们纷纷往前疾跑的时候,头顶上却不断传来了“啪、啪、啪”的碎裂之声,却是那一套桃符被这鬼柳林的反抗力量撑破,陆陆续续地跌落下来。 桃符一破,镇压鬼柳林的气息顿时消散许多,那些垂柳的纸条,顿时就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朝着我们缠绕。 而此刻,我们离穿过鬼柳林,还有几十步的距离。 瞧见这些,大家越发惊慌,队伍就开始乱了,大家奋力前冲,然而有人快,有人慢,但又都被那绳索束缚着,一时间乱做了一团去。 头顶上空的桃符纷纷碎裂跌落,我知道麻烦很大,当下也是拔出了金箍棒来。 而当我拔出金箍棒之后,笼罩住我们这边的桃符消散,无数的枝条垂落而下,我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烛阴之火,让金箍棒变得滚烫,随后有火焰冒出,迎上了那些枝条。 而我的周遭,则传来了惨叫声。 突然间,有一个战士被十来根枝条缠住了身体,猛然一下,将他直接提到了半空之中去,无数的垂柳伸进了他的体内,奋力摄取着养料。 啊…… 第二十五章 马一岙的怀疑 “啊……啊……啊……” 在那名战士凄厉的惨叫声中,他的身子肉眼可见的迅速变得干瘪,而那鬼柳的枝桠则如同水蛭一样,拼命地吸吮着他的血肉,而旁边的人想去救,却给再一次地缠住,眼看着又有人要给拉扯到半空中去,唐道果断出手,将那些枝桠拍开。 然而那些垂柳如同发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彭队长瞧见,大声喊道:“走,走,走!” 众人有些慌,继续前行,然而那悬空的战士手臂上,却系着绳索,使得行进的队伍为之一滞,这时我发现那些垂柳仿佛非常害怕我金箍棒上的烛阴之火,纷纷退开,顿时就来了勇气,再一次地将左手上的活结解开,挥舞着手中冒着火光的滚烫金箍棒,将那些垂柳给驱散开去。 那些鬼柳本来已经近乎于疯狂之态,然而在烛阴之火的逼迫下,却又纷纷退开了去。 它们对这个,显然是很害怕的。 正因为我的闯入,使得几乎陷于崩溃的队伍得到缓解,而随后,我掩护着队伍出了林区,但那个战士,却再也没能救出来。 为了让队伍能够继续前行,唐道摸出了一把小弯刀,将那已经死透了的战士左手,给直接斩断。 众人出了林区,走出了那鬼柳活动的范围之后,大部分人都累趴在了地上。 在刚才的过程中,虽然只是死了一人,但其他人也都有受伤,有人甚至给那枝桠钻进了身子里去,好在我的及时出现,将其吓退,众人方才能够逃脱生天。 简单地歇息之后,张老师指着手中的绳索,说道:“不要再绑了,这一次如果不是小侯同志及时出手,只怕我们全部人,都得葬身林中了。” 彭队长有些犹豫,说可是一会儿再往前,进入迷雾区,或者上古法阵之所,没有了这个,大家很容易就会失散。 张老师说道:“只要保持距离,问题就不大,而且真的进入了迷雾,我们再用也行。” 刚才的惊险过程,让众人回想起来,都颇为后怕,要不是唐道及时出手,斩断那人的手臂,大家说不定就给缠在那儿了,所以听到了张老师的建议,彭队长不再坚持,而是组织人手,给大家包扎伤口。 马一岙在旁边帮忙,因为不是致命伤,他就没有再用自己的精血来帮忙救助。 毕竟那方法还是挺伤神,能不用,最好别用。 简单包扎之后,站在不远处山石上的彭队长也完成了对追兵的观望,他有些惊讶地说道:“那帮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那鬼柳居然不怎么攻击他们——我们得继续走了。” 鬼柳不攻击那些人? 听到这情况,我有些诧异,不过穿过这鬼柳林,队伍无论是士气,还是体力,都大大折损,我们也没有迎战那帮人的心思,于是决定利用张老师对于地形的熟悉,赶紧撤离。 队伍继续前行,不过收起了绳索,不再限制每个人的前后位置,所以我和马一岙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来。 我向后两次近乎于力挽狂澜的表现,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所以行进的过程中,大家对我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来,也更愿意跟在我的身边。 不过走了十分钟之后,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了马一岙一眼,瞧见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留了心眼,故意放慢脚步,不知不觉,两人就挂在了队伍的尾部。 两人又行进了一会儿,马一岙确定我们与前面的人差不多有七八米的距离,却无人关注我们之后,低声说道:“那个张洁研究员,问题有点大。”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继续说道:“你可能没有注意,刚才几乎所有人都受到了那鬼柳的攻击,不管是身具烛阴之火的你,还是提着燃灯古佛舍利子的墨言小和尚,但唯独一人,却没有伤到分毫——而那个人,正是张洁。” 我皱眉,开始回忆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具体的印象,所以问道:“是不是她身上,有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马一岙看着我,说什么护身符,能比燃灯古佛的舍利子更加厉害? 我说那是为什么? 马一岙说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鬼柳是有意识的,而它们似乎认识张老师,所以才没有出手。” 认识? 我对于马一岙的用词感觉有些惊讶,想了想,说道:“既然是认识,为什么还会袭击我们呢?” 马一岙说:“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鬼柳,是在张老师的控制下,攻击我们的?” 噗…… 我忍不住想要笑,随后却感觉到后背发凉,说这个,应该不可能吧? 马一岙的脑洞大开,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想了想,又说道:“不管怎么讲,她都没有必要这么做啊,为什么要对自己人下手?难不成,在那个回声谷的时候,她就被人替换掉了?” 马一岙说道:“不,她若是被人替换掉,彭队长和其他人,特别是她的学生黄博士,怎么没有看出来?” 我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跟你求证——你觉得,那个张老师,到底是不是修行者?” 我说当然不是。 马一岙说你确定么? 我被他问住了,毕竟我虽然懂得望气之法,但这神通却是时灵时不灵,之前在回声谷那个小寨子的时候,我就没有瞧出那帮人的夜行者身份来,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藏匿手段,我是瞧不出来的。 犹豫了一会儿,我老实说道:“不确定。”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一路上,你多盯着她一点,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位昆仑专家,似乎另有目的,而且时不时对我们所有人,还有很浓的杀意。 杀意? 我听马一岙说得越来越玄乎,下意识地打量着他。 他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哦。 一个享有着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国家图书馆高级研究员,一个慈眉善目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对我们充满了杀意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和尚喊我们道:“快过来,我们马上要过河了。” 听到招呼,我和马一岙走上前去,瞧见前方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这溪流宽的地方有两丈左右,而最窄的地方也有一丈多,水不算深,中间有许多的鹅卵石,看上去十分平静,波澜不惊。 走在最前面的陈兢走到了小溪边,摸出了一方漆金木牌来,将尖端部分伸到了水下去,却发现那令牌与溪水接触的地方,迅速蔓延了一层白霜来。 陈兢有点儿吓到,往后退了几步,那漆金木牌也掉在了地上,却如同碎玻璃一样,“咔嚓”一声碎裂成了数块。 那河水居然如此寒冷,仅仅只是接触,就将陈兢手中那漆金木牌的结构给改变,变成了易碎的冰块。 这个,太厉害了。 彭队长问张老师,说需要继续前行么? 张老师点头,说对,根据记载,过了这一条溪河,再往前,应该就是上古时期西王母炼丹的丹房处,不过不知道那么多的岁月流逝,还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而过了那炼丹炉,再走一段距离,应该就是上古昆仑诸仙的修行洞府,那白虎秘境,就是建立在某一位真仙的洞府之中。 彭队长打量了一番,说道:“既如此,那就跳过去吧——张老师,你过来,我背你过去。” 张老师说好,随后爬上了彭队长的背,而彭队长对我们这边所有人说道:“大家小心一点,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就叫其他人帮忙,知道么?” 众人纷纷应下,觉得无妨。 毕竟这窄口处也就一丈左右,换算下来三米三,别说训练有素的众人,便算是普通人,这般冲刺跑跳,问题也不算大。 彭队长也是觉得张老师年纪大了一些,所以才主动背她。 吩咐过后,彭队长很轻松地越过这条溪流,而随后,大家先后跳跃而过,问题都不大,就连黄学而都没有问题,我和马一岙并不愿争先,所以就等着,本来我们打算最后过去,而旁边的夏龙飞却说道:“你们先走,我这里还有点儿布置。” 原来他料到那追兵若是跟来,可能也会从这里走,所以趁着我们跳跃过河的当口,他也在忙碌着,给那帮人留点儿小麻烦。 我说要不然等等你? 夏龙飞瞧了一眼远处,摇头笑了,说用不着,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好。 他一边说着,手上还在忙碌,我和马一岙不愿意耽搁他的时间,于是先后跳过了那溪流,到了对岸,而又等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夏龙飞也弄好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一个助跑,腾空跃来。 我们都空出了地方,让他落脚,却不曾想夏龙飞人在半空之中的时候,身子突然很古怪地扭动了一下,随后竟然直直地朝下坠落。 我们起先都不在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夏龙飞居然就跌落在了那溪流中。 而随后,半截身子都浸入溪流中的夏龙飞,一瞬间就覆盖冰霜,变成了一个冰疙瘩,一动也不动。 第二十六章 西王母丹房 “龙飞!” 夏龙飞半空而坠,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因为就连黄学而这样的普通人都能轻松越过,作为修行者的夏龙飞,又怎么可能跨不过呢?所以没有人想到这样的结局,也都反应不及,而等到夏龙飞坠入溪流之中,浑身化作冰棍一样的惨状时,在前方整顿的彭队长方才来得及大喊一声,紧接着箭步冲出,越过了我和马一岙,来到了溪流边。 我也是有点儿懵,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想要伸手过去拉人。 彭队长比我更快一些,他站在了溪流边缘,伸手过去,抓住了夏龙飞的右手,往回一拉,却见夏龙飞人没回来,整只右臂都给拽落下来,随后断成了三截,落到了看似平静的溪流之中去。 而夏龙飞完全没有反应,整个人保持着跌落溪流中那一瞬间的模样,一动也不动,而断臂处,却有玻璃破碎似的横截面。 在那一瞬间,夏龙飞就给冻成了冰雕,而整个人,早就已经没有了气息。 “啊……” 瞧见夏龙飞变成这般模样,彭队长颇受打击,大声叫着,用那沙哑的叫声,宣泄着心中的悲伤。 陈兢和夏龙飞,是彭队长带来科考队的得意爱将,相比于唐道这种刚刚进入天机处的成员,彭队长对另外两人更加熟悉一些,应该也是用惯了,所以才挑了他们过来,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颇有章法和气度的麻衣神相,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栽在了这么一条小河沟里。 明明一跃而过的距离,他为什么突然间就跌落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 彭队长浑身颤抖,红着眼,死死盯着我和马一岙,我当时也是一脸懵逼,瞧见如同猛兽一般凶恶的彭队长,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事实上,对于夏龙飞的死,我们和他一样,都是无比的震惊,也觉得太过于不可思议。 就跟有人打嗝死了、喝凉水噎死了,或者身强体健的壮汉走路摔一跤就莫名其妙死掉一样,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所以我们都没有回过神来。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 我默不作声,而马一岙瞧见彭队长的情绪有些激动,开口安抚道:“彭队长,冷静。” 唐道第一时间站出来声援:“队长,这件事情,跟马一岙、侯漠无关。” 彭队长双目赤红,愤怒吼道:“闭嘴!” 爱将惨死,而且还是这样的一种方式,让他此刻的情绪有些失控,瞧见唐道站出来,当即就开骂,唐道也感觉到了彭队长的情绪异常,没有据理力争,而是咬着嘴,不再说话,而这时张老师走上前来,沉声说道:“彭队长,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确实只是一个意外。” 彭队长猛然回头,在那一刻,他仿佛择人而噬的雄狮。 他冷冷看着张老师,说意外?你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夏龙飞一身修为,脚一抬就过去了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意外,你不觉得奇怪么? 谢督察走上前来,平静地说道:“老彭,的确,这件事情,所有人都觉得很意外,我也能够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侯漠和马一岙两人已经尽力了,他们没反应过来,你不也是一样没有反应过来么?又何必苛求他们呢?” 彭队长听到这话,脸色变得一片铁青,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捂住了脸,仿佛陷入了一片深深的懊恼和后悔之中。 我知晓他此刻的心情,所以对于彭队长刚才的苛责也没有在意。 他之所以冲着我和马一岙呵斥,更多的,大概是希望我们能够再一次地创造奇迹,将夏龙飞给救下来吧? 只不过,谁能够想得到呢? 现场的气氛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大家都在等着彭队长这个领头人物的心情回复,差不多过了十几秒钟,彭队长放下了双手,我没有瞧见泪痕,只瞧见他那一双冰冷且有些空洞的双眸。 随后,他对我和马一岙说道:“对不住,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 马一岙摇头,说没事…… 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劝慰的话语来。 事实上,像彭队长这样久经战阵的厉害角色,是用不着太多言语来安慰的。 他既然承担了这样的责任,就应该有着足够强悍的心理准备。 他是队长,所有人都看着他呢。 彭队长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回头,看向了溪流中僵硬矗立、已经如同冰雕一般的夏龙飞,瞧着他断裂的手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挥手说道:“走,继续走,不要停下来。” 他率先朝着前方走去,而我们则在后面跟随着。 不过连续死了两名队员,另外三名守在出口处的队员也是生死未卜,队伍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格外沉闷起来。 如果说前面的人员损伤还情有可原的话,夏龙飞的死,就着实是让人难以释怀了。 带着这样的情绪,我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片坡地,前方突然间出现了一大片的断壁残桓来,其中有好几根十几人合围的黑色木柱竖直朝天,差不多有十几丈的高度,让人叹为观止。 而除了那些黑色木柱之外,还有不少的残砖、断墙,以及……白骨。 对,当我们走近这一片铺着岩砖的遗迹之前时,瞧见那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白骨,这些骨头千奇百怪,有巨大的白色“象牙”,有身长四五丈的猛兽骸骨,还有层层叠叠,垒在一块儿的骷髅头,而这些骷髅头大部分看着像是人的头骨,又有一小部分,却是另外的野兽,譬如牛角,譬如熊头,譬如蛇骨…… 这些灰白色的骸骨散落四周,而除此之外,还能够瞧见许多的兵器和盔甲,不过锈迹斑斑,或者满是黑迹,显然是在这地狱八重寒界之中受尽侵蚀,不成模样了。 岁月流逝,遗留在此处的物品,都是些残破的金属,又或者是岩石,以及能够长久保存的东西,至于别的,恐怕早就随风而逝。 瞧见这些,张老师没有了先前的悲恸和沉闷,带着我们往那几根巨大黑色木柱走去。 那个地方,显然是这儿一片遗迹的中心区域。 我们跟着张老师往前走,偶尔有人踩到那白骨,却发现虽然不知道多少年头的时光流逝,但这些白骨并未酥脆如粉,反而有着说不出来的硬度,骨碌碌地滚动着。 我因为得了马一岙的提醒,一直都在盯着张老师,紧紧跟随着,突然间听到哗啦啦一声轰响,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瞧见张老师的博士生黄学而被埋在一大堆的颅骨之中,正奋力挣扎着。 他却是把一堆垒积的京观给弄塌了,那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颅骨散落一地,到处滚动着。 黄学而在一堆灰白色颅骨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给滚落下来的颅骨砸到,又跌落在地,显得十分狼狈。 我看了一眼,就转过去找寻张老师的身影,却不曾想到黄学而在这个时候,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声叫了起来。 啊…… 他凄惨的叫声让我不得不再一次回头,却发现黄学而这人居然在满地打滚,而他的身体里,开始冒出了幽蓝色的火焰来,由内而外,几秒钟之后,他的双目变成了红色,紧接着七窍流血,冒着火光,整个人也化作了一个翻滚不停的火人。 怎么回事? 我满心错愕,而唐道却开口喊道:“冥火尸蹩,是冥火尸蹩,快散开,小心一种蓝色的虫子。” 众人下意识地退开去,彭队长有心救人,但瞧见黄博士已经化身成为了熊熊烈焰,将昏暗的场中照得一片透亮,知道人肯定是没救了,所以也往后退去。 得到了唐道的提醒,我这才发现,在那些滚动的头颅之中,或者眼眶中,或者嘴里,确实有一种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小虫子。 那些虫子差不多跟成人大拇指的指甲盖那般大,模样看上去有点儿像是放大版的臭虫。 不过它背部冒光的样子,又跟翻过来的萤火虫差不多。 大家瞧见黄学而博士被活活烧死的模样,都有些恐惧,纷纷往后退,却听到陈兢大声喊道:“这边,张老师朝着这边走去了。” 众人顺着陈兢指的地方看去,却瞧见一道台阶,径直向上,是一处高台,通往黑色木柱矗立的方向。 我们赶忙跑过去,我留在后面,望着那些闪烁着蓝色光芒的虫子,发现它们看着有翅膀,却并没有振翅飞来,而是在地上蠕动着,并不进攻。 它们仿佛没有什么进攻性,要不是黄学而弄翻了颅骨京观,恐怕也未必会变成这样。 队伍匆匆忙忙上了高台,入目处却是一个高约一丈、需十几人合围的炼丹鼎炉,而旁边还有许多的金属灯台,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玉瓶和干草。 但是高台上,并无骸骨。 一具也没有。 这儿,难道就是传说中西王母炼那不死神药的炼丹房? 我瞧得心中惊诧,而马一岙却有些焦急地说道:“等等,张老师呢?” 第二十七章 起底张老师 那炼丹炉高约一丈,全身都是金属之色,看上去有些黝黑发亮,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而在那远古时期,居然有这般的工艺,制造出如此神奇雄伟的炼丹鼎器来,着实是让人叹为观止,更不用说地上那些玉瓶,每一个看上去,都仿佛很珍贵的样子。 所以我在上来,瞧见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给吸引进去了。 一直到马一岙突然问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我方才回过神来,四处打量,却发现张老师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再无踪影。 大家看向了陈兢,毕竟刚才是他指的路,而陈兢也有些意外,说我刚才是看到张老师上来了的啊,人呢? 谢督察听到,皱着眉头,开始高声喊道:“张老师,张老师?” 她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应,彭队长顿时就阴沉下了脸来,围着高台,开始四处找寻起来。 我也跟着在这废墟之中四处打量着,一边找人,一边呼唤张老师的名字。 按理说,她的得意门生无端惨死,临死前还发出那么惨烈的叫声,作为老师的她,就算是再醉心研究,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确认情况的,但此时此刻,我们居然找不到她人了。 我想起马一岙先前跟我说的话,顿时就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来。 张老师,为什么会对我们产生杀意? 她,想要干什么?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他则满脸愁容地四处找寻着,这高台应该是炼丹房的地基,占地也就两三百平米,不过周遭满是倒塌的残墙和废墟,并不能一眼望穿,所以需要到处找寻。 我打量一番,一个箭步,却是窜上了那炼丹鼎炉之上去,一丈多的高度,让我能够举目四望,发现有一个身影正在快速地朝着我的左手方向疾走。 而那身影,跟张老师的背影十分相像。 难道是她? 我朝着那个方向高声喊道:“张老师,你干嘛去?黄博士出事了,你快回来。” 因为隔着点儿距离,我怕她听不到,所以声音也比较响亮,然而那身影却是头也不回地跑开,完全没有作任何的停留。 我敢肯定,这样的距离,我那大嗓门是传达到了的。 但是,她为什么不停下来呢? 我心中疑惑,各种猜测浮上心头,却也没有仔细思量,而是纵身一跃,跳了下来,然后朝着那个身影跑开的方向追去:“站住,站住……” 我大声疾呼着,然而张老师却毫不停留,直接纵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去。 我追出了差不多一两百米的距离,一直到了废墟边缘处,已然瞧不见了张老师的人影,而不远处则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侯子,别追了,回来。” 我停下脚步,望着那黑暗昏沉的前方,心中一阵郁闷。 这时马一岙追了上来,问我道:“走了?” 我回过头来,对马一岙说道:“我想破脑袋,也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她把我们给领到了这儿来,自己却跑开去了,连自己的学生都不管,到底为什么?难道是……中邪了?” 马一岙苦笑,说恐怕是早就中邪了,而不是在这里。 我说这话怎么讲? 马一岙还没有回答,不远处就传来了谢督察的声音:“你们回来,别走散了。” 在当前这般复杂的情况下,我们的力量本来就已经严重不足,再分散的话,很容易会出事的,所以谢督察这般一说,我们也没有再在这里感慨等待,而是往回走,来到了安置那巨大鼎炉的废墟前。 我们刚刚走上来,彭队长就赢了过来,问道:“她张洁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开口闭口“张老师”,显得十分尊敬,而此刻变故连连出现,身为最重要人物之一的张洁却自作主张,贸然走开,让他如何能够释怀,当下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再客气。 马一岙说道:“跑了,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跑?”陈兢很是惊讶,说道:“她为什么要跑啊,难道是中了幻觉?” 彭队长听到,看向了旁人,问道:“刚才你们有谁瞧见,她戴了辟魔符没有?” 马一岙毫不犹豫地说道:“一直戴着呢。” 彭队长皱眉,说既然如此,就不可能中邪,陷入幻觉之中啊?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唐道突然说道:“彭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挺想知道的,但因为涉及机密,所以无法求证。现在的情况既然变成这样,你能不能为我解答释疑呢?” 彭队长问:“什么事?” 唐道说道:“关于张洁研究员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彭队长下意识地黑着脸说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情?” 唐道并不畏惧,而是认真地说道:“因为这个会关系到我们对她离奇举动的判定,也有可能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决策。” 彭队长说道:“行动决策,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连续的出事,让沉稳如彭剑雄,都有些心烦气躁,特别是唐道此时说话的口吻,让他很不舒服,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讥讽起唐道来,但这个时候,唐道却没有了先前的低调和乖巧,而是抬起头来,直视彭队长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怀疑,这一路上我们队员的死,都与这位张老师有关,甚至夏龙飞的死亡,也跟她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什么? 唐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这话儿一说出口,众人皆惊,就连早有准备的我,都觉得很是意外。 他凭什么这么说? 彭队长双目锐利,死死盯着唐道,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唐道平静地说道:“刚才穿过那鬼柳林的时候,所有人都全身戒备,队长你更是如履寒冰,小心翼翼,唯有张老师是气定神闲,并没有半分畏惧;不但如此,那鬼柳失去了桃符镇压,开始发疯的时候,唯一一个没有受到攻击的,就是张老师。” 彭队长摇头,说你乱说,她当时也受到攻击了。 马一岙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的确是有枝条在虚张声势,但看着热闹,却没有一根落下来——事后包扎的时候,除了侯漠情况特殊之外,唯一没有丝毫伤痕的,便是张老师。 唐道点头,又说道:“刚才过那溪流的时候,我虽然来不及救人,但却发现有人在河面上布阵施法,夏龙飞正是在半空中被那法阵束约,撞到看不见的气墙之上,方才跌落水中的。而当时看上去像是在施法的人,只有张洁老师一人——她当时将手放在身后,所以彭队你可能没有注意,她当时的手势,是这样的……” 唐道双手交叉,结了一个手印,跟彭队长形容起来。 而随后,他又说道:“另外在进遗迹之前的时候,一直在前面带队的张老师突然回身,拍了黄博士一下,我当时瞧见黄博士的身子很明显僵了一下,双目有些迷茫。” 彭队长听完,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说这怕不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唐道开口说道:“是与不是,只有找到人才能知晓,不过她现在跑了,人影无踪,我们想要当面对质都没有办法。而且她是向导,现如今却不见踪影,唯一的学生又烧成了这样,我们该怎么办,是坐以待毙,还是干点别的,你想过这问题么?” 的确,少了张老师在场带路,白虎秘境在哪里,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想起这个现实无比的问题,彭队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是临时接手这个任务的,前期的筹备期,我并没有参与,对于张洁的了解也知之甚少,你们若是想要知道,可以问谢督察。” 唐道看向了谢督察,而谢督察在犹豫片刻之后,说道:“如果你觉得张洁老师有可能是那帮夜行者的内应,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恐怕要失望了。她的确是国家档案馆的人,而且是研究昆仑学科的专家,因为此门学科涉及机密,所以相关部门对她进行过相当严格的政审;能够通过这样的审查,说明她的身世绝对清白,不可能出现你们猜测的情况。” 马一岙也忍不住问道:“张洁老师,她是不是修行者?” 谢督察说道:“这更是无稽之谈了,她若真是修行者的话,别说在相关机构待上几十年,就是待半年,估计都给发现了。” 唐道突然问道:“她有没有结婚?生小孩没有?” 谢督察摇头说道:“不,她专注于学术研究,一生都未嫁。” 唐道有些诧异,说难道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么? 谢督察揉了揉太阳穴,回忆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档案上好像是有谈过,不过后来分了。” 唐道继续问:“为什么分的,知道么?” 谢督察点头,说我之前查过,据男方好像说她是灾星,妨祖克夫,会带来厄运…… 第二十八章 沉默的队伍 当我们开始深入了解这位张洁老师的时候,众人方才发现,这位昆仑专家,科考队的组织者和领导人,居然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信息单独看起来,仿佛并不算什么,但仔细研究,却发现各种古怪和别扭。 唐道随后又问了一些,不过谢督察知道得也不多,毕竟她跟张洁老师接触的时间也有限,是在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开始的,一些相关的资料都是查询而来的,想要更深的了解,只有回她的单位去查。 然而这个时候,我们哪里能够办到? 彭队长对唐道的判断保持一定的质疑,不过也知晓当前的情况有些尴尬,毕竟张洁老师莫名其妙地逃离,将我们给陷入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境地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前方是迷雾重重,到处都是危机的地狱八重寒界,而后面又有不知身份的追兵,我们此刻身陷于此,到底该怎么做? 这个方才是我们需要认真面对的问题。 唐道看向了彭队长,说线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您应该是知道的,现如今张洁老师人影无踪,我们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去找寻。 马一岙也点头说道:“对,彭队长,这个时候,你还对我们有所隐瞒,大家恐怕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彭队长与谢督察两人眼神交流之后,开口说道:“的确,我这里,有一份简短的记录,而经过一众专家的考察和研究,最终弄出了一份草图来——地狱八重寒界,契合了佛教传说中的八寒地狱,这八寒地狱,分别是具疱地狱、疱裂地狱、紧牙地狱、阿啾啾地狱、呼呼地狱、裂如青莲地狱、裂如红莲地狱、裂如大红莲地狱,而那白虎秘境,应该是在那裂如红莲地狱之中。”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份文件纸来,将其摊开。 众人围上前来,有人用强光手电照来,我瞧见了一张勾勒得十分粗糙的地图,这玩意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画出来的一样,笔法简陋,然而仔细打量,我却骇然发现,无论是我们经历过的悬空独桥,还是鬼柳林子,又或者是那让人瞬间冻成冰块的溪流,以及我们此刻身处的丹房废墟,上面都有标注。 而除了这几处之外,整个地图分为了好多个区域,正是刚才彭队长提及的地方,也就是那八个地狱名字。 我仔细打量着,而马一岙则问道:“这地狱八重寒界,是上古洪荒之时,就已经存在的地方,而佛教则是东汉时期才过来的,为什么这个地方的命名,会用到佛教之中的说法呢?” 那彭队长说道:“的确,这里的命名并没有沿用远古洪荒时期已经遗失了的叫法,而是后来又重新立下的,而据说这个,也是当年白虎在此设立府邸之时的叫法——白虎精通佛学,据说还曾经前往天竺去过……” 他耐心地跟马一岙解释着,而我的注意力则在找寻那个所谓的“裂如红莲地狱”,发现从我们所处的位置,要赶往裂如红莲地狱,需要过三个地方。 第一个是具疱地狱。 第二个是紧牙地狱。 第三个是呼呼地狱。 因为这份地图是源于文字形象化的结果,所以对于距离的把控并不精确,仅仅只是备注了一些主要的地标,至于范围和距离,则画得很是随意,让人摸不清具体的情况。 我耐心地将图上的所有信息都记下来,而其余的人也在抓紧时间查看。 马一岙看得速度很快,他大概瞧过之后,站起身来,开始来到了那炼丹鼎炉之前来,攀爬上去,将鼎炉的盖子给挪开来,用手电往里面照。 我也差不多记完了,走过去,问道:“里面有什么?” 马一岙说有些残渣,不过时间过得太久了,已经跟这炉子结为一体了。 我敲了敲那炉子的边缘,问道:“这是什么材质的?” 马一岙摸了一下,说道:“可能是青铜吧,也有可能是陨铁之类的,不管怎么说,古代的锻造冶炼技术有限,即便是传得神乎其神的洪荒远古时期,也是如此。” 我抚摸着这炉鼎,感受着那金属的刺骨冰冷,脑子一动,说道:“你说,乌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啊?” 马一岙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旋即说道:“你觉得这玩意,很有可能就是乌金?” 我笑了,说开开脑洞而已,怎么可能这般简单就得到? 马一岙说道:“乌金质软,有如黄金,但更加软一些,浑身漆黑如墨,而且能够感受到里面拥有活跃的力量聚集,说是金属,反而更像是泥土一样,所以这鼎炉的材质,应该不会是乌金——不过,这东西看着也挺珍贵的,要是有可能,带回去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够有点儿什么说法。” 我说太大了。 马一岙想了想,跳下了鼎炉内部去,随后我听到他在里面敲敲打打,忍不住喊道:“你干嘛?” 马一岙说且等等,我弄点儿东西。 我瞧见他并不停下来,估计还得弄呢,于是走到了不远处的废墟来,瞧见地上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玉瓶,俯身去拾,想着里面要有些上古时期留下的丹药,哥们儿岂不是发了? 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骨感,这些都是空瓶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地狱八重寒界虽然无比凶险,但并非没有人来过,别的不说,白虎秘境之所以存在于此处,就是那位叫做白虎的远古大圣在此安营扎寨,而它则比上古时期的昆仑诸仙要晚上许多,更不用说我们不知道的人。 那么多人来来去去,这儿就跟篦子梳理过一样,哪还有什么便宜给我们来拿? 不过正所谓“贼不落空”,来都来了,我哪里能空手离开,所以当下也是挑了一些看上去玉质不错的瓶子,给收进了八卦袋中去。 我这边挑了十几个相对比较完整的玉瓶,而马一岙也爬了出来,他手上捧着十几块干涸老泥一样的东西,递给了我,说金属是刮不下来了,不过这些东西,好像是炼丹的药渣,我感觉了一下,灵气十足,但不确定具体成分是什么,我抠了一点儿出来,先拿着,回头出去了,有机会找个实验室查看一下成分。 得,我还说我“贼不落空”,马一岙连底下的老泥都不放过。 我们两人,果然是臭味相投。 我将那鼎炉老泥收了,而这边彭队长等人也商量了一个大概,走过来,与我和马一岙说道:“现在虽然张洁老师不见踪影,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办法退走,只有向前了,你们怎么看?” 马一岙说道:“您是队长,我们自然服从您的指挥和安排。” 在先前的时候,彭队长对我和马一岙都是有所防范的,然而因为我们这一路以来的优秀表现,以及自己手下的屡屡折损,使得他不得不将我们给重视起来。 彭队长在确定了我们没有意见之后,开口说道:“行吧,我们继续出发。” 一行人继续行进,翻过了丹房的废墟,望着地图的目的地出发。 在离开之前,我还特意去看了一眼黄学而,发现他整个人已经烧成了一具焦炭状的干尸,在无比的痛苦之中死去。 瞧着他,我心中有些难过。 我之前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特别是他出声威胁马一岙,让马一岙配合科学研究的时候,更是如此,甚至还跟马一岙聊起中途下黑手的事情,但现在瞧见他真的死在了这里,莫名又有几分难过。 这大概,就是“兔死狐悲”吧。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人能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 或许,我也有可能与他一样,死相难看地躺倒在这地狱八重寒界之中,然后化身为这遍地白骨之中的一员。 所以我的难过,并非因他,而是对于自己命运的迷茫。 众人继续前行,因为陆续的人员折损,以及因张洁老师的离去而前途未卜,使得队内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闷,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行走着,并且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防范着任何危险的降临。 小和尚一路上都在高高举着手中的降魔杵,不但让那些随风飞舞的黑色气息难以接近,而且还给我们带来了些许的温暖。 他,有如灯塔一般。 这种情况,越往里走,越发显着,那些黑色气息如同有生命、有意识的一般,如影随形,一直跟在我们身边,肆意飞舞,张牙舞爪,看着却是可怖。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小和尚手中的燃灯古佛舍利子加持,队伍会变成什么模样。 只不过,匆匆离开的张老师,她为什么不怕这个? 一想到这个,我的心中就很是疑惑,而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再一次翻过一个山脊之后,我们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一大片荒凉的古战场,在那上面,却有远比先前丹房那边更加繁多的累累白骨,和无数巨兽遗留下的痕迹,而除此之外,我在那森森白骨之中,居然瞧见了一些千年不腐的干尸。 那些都是人形。 我被这数个足球场般宽大的古战场给震撼到,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古怪的脚步声。 还有呼呼的喘息。 我回过头去,顿时就一脸骇然,给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死在了丹房那边的黄学而,居然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我们这边缓步走来。 第二十九章 危机最大化 黄学而没死? 他没死,我们却抛弃了他,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满是愧疚,而随后我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儿,因为我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瞧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被火焰烧成了焦炭,死得不能再死了的,怎么可能还能跟上来呢? 而且还是这么远的距离。 要不然,就是诈尸? 想到这里,我将金箍棒给拔了出来,变大之后,攥在了手中,而其余的人也都发现了这个离我们并不算远的男人,有人给吓到了,大声叫道:“鬼,鬼,鬼……” 彭队长反倒是见多识广,开口说道:“怕什么,这就是被心魔、戾气控制的一具僵尸而已。” 僵尸,特指人类的尸体在死后,因为阴气过重而变成的妖魔。 除非是特定的设置,要不然僵尸很难继承生前的意识,而是全凭着本能而存在,而此刻的黄学而,更多的可能,只不过是那些黑色气息的一个宣泄口而已,让那些无形无状的气息,有了一个具化的载体。 大概是感觉到了队伍中众人的恐惧,所以彭队长没有太多犹豫,越众而出,再一次将那黑色长刀组装完成,紧接着他提刀而上,朝着那行走缓慢、踉跄的黄学而走去。 黄学而依旧保持了先前被烧成焦炭的模样,走过的地方,脚下满是流脓,双目却能够睁开,露出了狠戾的凶光来。 它的声带在刚才已经被烧毁了去,发不出声音,只有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破风箱一样,让人难过。 眼看着彭队长的黑色长刀即将落下,那家伙居然还在前行,毫无畏惧。 铛! 然而当彭队长猛然一刀斩落下来的时候,那家伙却用右臂挡在了刀上,原本削铁如泥的黑色长刀碰到了那手臂,却跟撞到了厚墙之上一样,不但无法寸进,反而给反震开去,然后发出了金铁交击的铮然之声来。 按道理说,彭队长这一手刀法所向披靡,基本上是已能够将那家伙给一刀斩成两半的,此刻却给震得往后疾退,着实让人惊讶。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黄学而居然完全不受影响一样,继续向前走来。 他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马一岙? 至于拦在他面前的彭队长,就仿佛“螳臂当车”的小角色一样,根本入不了那家伙的眼。 为什么盯着马一岙? 难道,那家伙感受到了马一岙的体质,是人中龙凤的金蝉子? 又或者,它这是生前的执念? 我在刚才它与彭队长交击的瞬间,发现那家伙的身体之所以如此的坚实厚重,主要是沉淀了浓厚的黑色戾气,这些戾气不断鼓荡,充斥在了黄学而的尸体里面,宛如金铁,抵挡住了彭队长的攻击,而彭队长在一击未果之后,再一次地出击,却是斩向了那家伙的脖子,却不料它又一次挥臂来挡,将彭队长的进攻路线给封得死死,难以奏效。 这情况是让人为之震惊的,想起彭队长先前面对那帮追兵时势如破竹的架势,越发能够感受到面前这家伙的恐怖。 而就在彭队长与之艰难抵挡的时候,有人大声叫道:“又来了,又……” 我扭头望去,却瞧见被我们留在了鬼柳林中的那个战士,居然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它拖着皮包着骨头、只有一只右手的残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因为身体的血肉被那鬼柳吸食一空,所以它显得十分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然而因为刚才黄学而的表现,无人胆敢再轻视这些死去灵魂的躯壳。 除了那名战士,我们还瞧见了另外两人。 一样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是看着还算新鲜的尸体,只不过这两人我们并不认识。 但它们都穿着黑色的大衣,将自己给包裹严实,想必是那股神秘追兵的一员。 只不过,它们现在已经变成了受心魔操控的僵尸。 这些家伙踉跄而来,行走缓慢,但异常坚定,彭队长与之交手几个回合之后,感觉到了敌人的厉害,开始往后回撤,然后大声喊道:“走,走,不要跟这帮家伙斗,它们太硬了,而且打不死。” 黄上尉这时候,也组织战士对其进行射击,几梭子子弹倾泻过后,发现那些家伙居然分毫未损,知晓它们刀枪不入,也放弃了正面交锋的想法,组织人撤离。 大家开始快速撤离,踏过那一大片白骨森森的古战场,朝着前方跑去。 按照地图的信息,这一片白骨战场,应该是具疱地狱。 按照佛教的说法,具疱地狱里的众生是没有衣服穿的,在冰川雪地上裸露着身体,冻得全身起疱——这就是它的由来,当然,佛教为了劝人信教向善,里面必然形容了许多恐怖之处,让人相信,不信鬼神者,便是这样的下场。 而落到了我们此刻身处的地方,这白骨战场,则是具疱地狱的标志性地点,越过这儿,往东走,我们就能够抵达下一站,也就是紧牙地狱。 顺便说一句,紧牙地狱之所以叫做“紧牙”,是因为里面的众生,全身冻僵,连嘴都动不了,牙关紧咬。 因为之前黄学而在丹房的白骨堆中,碰到了那冥火尸蹩,被活活烧死,所以这回再一次走在白骨之中,大家都特别注意脚下,害怕再冒出什么玩意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死去。 而这样一来,行进变得格外缓慢。 好在我们身后的那些僵尸,行走同样缓慢,是不是还跌倒在地,使得我们倒不至于被追上。 就这样一追一逃,双方保持了二十多米的距离。 彭队长在队伍的后方跟着,负责断后,而陈兢则走在了最前面,利用有限的经验,查探着这一路过来的陷阱。 如此走了几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骨架,而且还是站立着的。 我打量了一下,感觉它很像是博物馆里的霸王龙骨架,唯一的区别吗,是这家伙的后背之上,居然还连着两根骨头翅膀。 这巨兽身前,应该是有翅膀的。 这玩意站立起来,差不多有五六丈高,十分雄伟,即便是死后,还保持着站立的姿态,雄姿英发,端的是厉害,而我们想要前行,必须得从它的脚下走过。 我们越靠近这骨架,越能够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压迫感。 死后尚且如此,这玩意生前得有多么的吓人。 马一岙在我旁边,边走边打量,当来到这脚下的事实,对我说道:“这玩意,莫非是龙骨?” 我说不会吧,这玩意看着更像是西方龙。 马一岙说道:“不,东方龙也分作许多种,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并非都是我们所认知的那种真龙形象……” 他这边还没有说完话呢,突然间我感觉到头顶上传来一阵让人心惊胆寒的压力,自上而下袭来,让我整个人都有些透心凉。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却瞧见这个被我和马一岙讨论的巨大骨架,居然开始活动了起来。 它抬着粗壮而有力的脚,高高抬起,然后猛然往下一踩。 轰! 那力量让人震撼,我和马一岙下意识地往旁边猛然扑去,避开了这一下,不过还是给巨大的力量震得发麻,周遭的白骨飞溅而起。 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一声短暂的尖叫声。 有人被踩到了,而随后,被那巨大无比的重量压住,化作了一滩肉泥。 这可怎么办? 瞧见那白骨巨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而眼窝子处,却有幽蓝发黑的光芒闪烁,众人都吓得半死,而彭队长则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走,快走。” 大家不再谨慎,发足狂奔,然而我们又如何能够跑得过这身高腿长的白骨巨兽,当下又听到一声惨烈的叫声,紧接着戛然而止。 又有人被踩到了。 彭队长瞧见,双目赤红,痛苦无比,而我从他身边越过,他冲着我大声喊道:“侯漠,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 他大概想起了我先前的种种表现,绝望之时,将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来。 我犹豫了一下,随后将手中的金箍棒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来啊,来我这边,小狗狗,跟你大圣爷爷玩一玩……” 我将金箍棒点亮,璀璨夺目,然后开始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足狂奔。 调虎离山。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然而没有想到,那家伙在迟疑了一下,居然抬脚,真的朝着我这边追了过来。 第三十章 小和尚破邪 我勒个去。 我感觉那白骨巨兽应该是听不懂人言的,所以才应付一样地站了出来,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来真的,放开了大部队,朝着我这边就跨步而来,让我顿时就有一种肠子都悔青了的节奏。 不过此时此刻,我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烤,再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那家伙已经盯上了我,哪里能够甩脱? 跑。 我开始朝着另外一边狂奔,而彭队长瞧见我的举动,显然也是给惊到了,他想要过来帮我解围,但被旁边的求救声给扯住。 我给架在火上烤,也只有强行将面子撑住,大声喊道:“来啊,来啊,我可跳、可痒痒了,来抓我啊。” “有本事你继续追——我看你是粪坑旁边打地铺,离屎不远了!” “江南江北一条街,打着打着谁是爹?” “瞧瞧我这棒子,虽然很短,但是可以旋转。嘿嘿嘿……” …… 我心中恐惧,然而骂着骂着,却彻底放飞了自我,各种嘲讽,不要钱地吼出来,那家伙越发愤怒,朝着我咔咔就是一顿追。 这一追一逃,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翻越了一个骨头堆成的小山坡,脚下一滑,却是跌落到了下方去。 那巨大的白骨巨兽继续追来,那双脚踩在白骨之上,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之声,然后整个骨山都轰塌了下来。 那骨山足有七八丈高,此刻一坍塌,立刻轰然砸落下来,我逃脱不及,给直接淹没在了里面去。 好在无数白骨砸落我身上的那一刻,我将六甲神将之力召出,覆盖在我的身上,化作甲胄,帮我硬生生地扛住了这猛然而下的倒塌之力。 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到后背有如重锤敲击一样,震得五脏六腑都一阵扭曲。 好闷。 我给累累白骨压在底下,下意识地猛然撑起,却感觉力量难以顶上去。 啊…… 我在心中奋力呐喊着,想要撑起一片天,从那累累白骨之中爬出来,却并没有能够成功,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猛然踩在了我身上的白骨。 砰! 是那头白骨巨兽,它一脚踩在了我身上的白骨,千钧之力陡然下压,让我顿时就有点儿想要吐血。 太猛烈了。 紧接着,那家伙伸出了爪子来,在白骨之中翻找,而我感觉腰身猛然一紧,紧接着人便腾空而起。 我被它从白骨深处给找到,并且提了起来。 我被那畜生提到了半空中,这玩意身高五六丈,我被它的白骨利爪揪到了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够瞧见那家伙颅骨眼窝子两缕跳跃不懂的幽绿火芒,那里面充满了凶戾的邪恶,我仿佛还能够听到声声尖笑和蔑视。 “啊……” 我愤怒地大吼着,将金箍棒猛然一挥,朝着那家伙砸去,却不料这畜生的另外一只手,轻松地挡住了我的这一棒。 不但如此,它攥住我腰上的爪子,也越发地用力。 我甚至听到了甲胄咔咔作响的声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掉一样。 我身体被控,金箍棒也即将被抢夺,眼看着就要死在这儿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有人低喝了一声:“唵、嘛、呢、叭、口迷、吽——破!” 轰! 那声音其实并不尖锐,但每一声发出,却都与周遭空间的诸多元素产生共鸣。 整个空间,都仿佛在相应着这声音,产生“嗡、嗡、嗡”的响声,而最后那一下,我却感觉到与我角力的这头白骨巨兽甚至猛然一颤,紧接着这头虽是白骨,但如同洪荒猛兽一样的家伙,那身子开始急剧颤动,而力量却在迅速退却。 我猛然一扯,那家伙的爪子僵硬无比,我竟然将即将脱手的金箍棒,又给拉扯了回来。 不但如此,握在我腰上的爪子,也没有了力量。 我奋力一挣扎,随后用那金箍棒朝着那爪子的关节砸了过去,本想着能够借点儿力,逃脱束缚,却不曾想这一棒子砸下去,却将那家伙的整个爪子都给砸落,而我也随着往下掉去。 这情况让我有些懵,而下一秒,坠落半空中的我更加惊讶了。 那整头白骨巨兽,却如同失去了力量一样,居然直接垮塌,散落一地。 原本生猛无比、宛如天神一般的白骨巨兽,此时此刻,居然化作了无数的白骨,让人着实诧异,而我跌落在地之后,没有着急挣脱,而是将那爪子当做屏障,扛住了从头上砸落下来的白骨,等到没了动静,方才爬出来,左右打量,发现周遭一片尘埃腾起。 而在尘埃之中,我听到了马一岙的喊声:“侯子,侯子!” 我给那灰尘呛得难受,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声回应道:“在这儿呢。” 听到我的话语,从灰尘中走来两个身影,一个而是马一岙,而另外一个,则是小和尚墨言,两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瞧见我一身狼狈的模样,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没事吧? 我说差点儿没命了,你救了我? 马一岙摇头,说怎么可能,是墨言小法师,要不是他及时出手,将那玩意体内的邪魔驱散,只怕你已经被捏成肉泥了。 我这才想起来,小和尚手中的降魔杵,却是对付这些邪魔戾气最好的手段。 那白骨巨兽之所以能够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最主要的原因,却是那体内的黑色气息在作怪,所以别看这它如此张狂恐怖,但只要击中要点,立刻就如同纸老虎一样,化作粉碎。 所以说,有的时候,与敌人作战,需要头脑清楚,把握分寸,掌握住要点才能够达成最大的效率。 我刚才差点儿死掉,这会儿恢复了安全,但还是有些后怕。 刚才我实在是太莽撞了,不过话说回来,那种生死一瞬间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来说,却如同沾了蜂蜜的致命毒药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好一会儿,我方才缓了过来,回头一看,发现除了小和尚和马一岙之外,其他人都不见了。 我很是惊讶,说彭队长他们呢? 马一岙摇头,说先走了。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他们去了哪儿? 马一岙没再说话,而小和尚则说道:“他们看到了张洁老师,在朝着他们招手,所以就都追过去了,马大哥放心不下你,就跟了过来。” 我说你呢? 小和尚腼腆地一笑,说我也放心不下你啊,更何况,我觉得跟你们待在一块儿,比他们在一起要安全。 我说你这话儿说得,彭队长的修为,一个能顶我们这样的七八个呢。 小和尚看着我,说道:“如果我说我能够看一个人头顶上的死气,确定这个人离死有多远,你们信么?” 啊? 听到小和尚的话语,我和马一岙都愣了一下,随后马一岙问道:“怎么个说法,你能够确定别人的死期么?” 小和尚摇头,说不是,一个人身上的死气越是浓厚,他死亡的几率就会越大,而死气越是淡薄的话,就越能够活下来——当然,这事儿也并不绝对,甚至还有相反的情况,不过不管怎么说,它大部分都是很灵的。 我说也就是说,我和马一岙身上的死气很少咯? 小和尚笑了,说你很浓重,但他…… 他指向了马一岙,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他身上,一点儿死气,都没有。”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眯起了眼睛来,而我也想明白了过来——马一岙具有人中龙凤金蝉子的体质,这玩意最大的特点,就是细胞活性超强,能够迅速再生,即便是受到了重伤,也能够痊愈,并且对于别人也有着很强的治疗功效(存活状态下),古代炼制不死药,就是用这样的人来做药引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马一岙身上方才一点儿死气都没有。 但这并不表示马一岙不会死。 小和尚这是误会了。 我明白这一点,不过却并不说出来,而是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一岙说道:“我们得追过去,那张洁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我怕会有意外出现。” 我说彭队长他们应该是已经有所防范了吧? 马一岙说道:“谁知道呢?” 简单沟通之后,我们开始追赶,不过临走之前,马一岙从那一大堆的骨头之中,摸出了一节手臂长短的白骨来,递给了我,让我收着。 我接过来,收在了八卦袋中,然后问道:“为什么要拿这一节?” 马一岙还没说话,小和尚却说道:“整个骸骨架子,所有的骨节都充斥着那黑色之气,唯有这一节,一尘不染,邪魔不进,一看就知道是精华所在,你拿着吧,肯定是宝贝。” 我不再多问,收了之后,往回走去,发现这一阵混乱,原来的地形都乱做了一团,而举目望去,的确瞧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真的走了。 我心中有些难过,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突然说道:“小心。” 他将我往后拉去,而这个时候,我也瞧见了,在左边的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却是先前的那一帮追兵,个个都穿着黑色斗篷,唯独一人,没有带着那宽大的帽子。 我瞧见了那张脸。 长戟妖姬。 第三十一章 半渡而击之 长戟妖姬依旧是带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人皮面具,短发,双目锐利如鹰隼,婀娜的身子卓然而立,让人感觉这个女人当真是高深莫测。 她的出现,将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张洁老师,是不是她的人呢? 又或者说她跟回声谷的那帮夜行者,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这才使得那帮看上去与我们并没有任何冲突的夜行者,突然间就对我们动手。 无人知晓,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去找她得到答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应该也是从窜天猴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虽然并不全面,但应该也是知晓白虎秘境的下落,并且猜测到官方也会组织人手过来探寻,所以她才会一直跟在后面,搭了一班顺风车。 这娘们到底有多厉害,我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的。 黄泉引内廷的重要人物,而且极有可能,是噬心魔的干女儿。 这样的身份,使得她即便是在一众黄泉引大将之中,也是格外耀眼的,并且能够统领许多实力高出自己的黄泉引高手。 而此刻,她带着人,赶到了这地狱八重寒界来。 我们三人,下意识地藏了起来,就连小和尚,也掐动法诀,将降魔杵里面燃灯古佛舍利子的气息给收敛起来,不让那帮人瞧见。 毕竟舍利子在驱邪方面是圣物,但用来对付这帮宵小,还是差了一点儿功夫。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给隐藏,害怕被那帮人发现到。 好在那帮人专注前路,倒也没有想着这一片白骨废墟之中还藏得有人,所以并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循着离去队伍的痕迹向前走着。 等他们稍微走远一些,我低声问道:“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变得越发扑朔迷离,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马一岙却并没有在意,反而是略有惊喜,说这帮人既然敢在横空独桥上面就动手,要么就是知晓白虎秘境的路途,要么就是想要擒下我们之中的关键人物问询,不管怎么说,他们对于白虎秘境的去路,应该是有所了解的,不然就会投鼠忌器。 我说那岂不是跟着这帮人,就能够找到白虎秘境? 马一岙说地狱八重寒界四通八达,到处都是陷阱,然而这帮人却能够找到这儿来,还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的队伍里,可能有内鬼,在一直给他们留下方向印记,又或者,他们在我们队伍里的人身上,下了定位的手段,所以能够一直跟踪。 我想了一下,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很快就想起一件事情来。 “六号,是猛虎班的六号。” 经我提醒,马一岙猛然一拍大腿,说道:“对,应该是他——他先前被回声谷的那帮夜行者给擒获,然后跟我们作交换,定然是给那帮人在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我说那帮家伙后来的攻击怎么那么疲弱不堪,原来真正的目的,居然并不是要杀我们,而是在我们的内部埋下引子……” 我说你当时给他治伤的时候,他有什么异常表现么? 马一岙说道:“定位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以在衣服、包裹里放下某种东西、符箓和印记,也可以在体内防止某些蛊虫、印记和纹身,如果不是特别防范的话,是很难注意到的;而且当时那帮人放火催促,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检查这个。” 小和尚说道:“如此说来,那彭队长等人岂不是如同没穿衣服一样,完全透明不设防?” 我点头,说正是如此。 马一岙当机立断:“我们跟上去,看看这帮人到底是要干嘛。” 不管长戟妖姬和她手下的这帮人是去找寻白虎秘境,还是跟随着彭队长等一行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我们只要跟着就行。 三人确定之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出发,远远跟随着这帮人。 我们走出了那一大片的远古战场,然后朝着远处的丘陵浅坡走去,长戟妖姬一行人在前面走着,时走时停,偶尔还会摸出一个类似于罗盘的东西来确定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在定位六号,而我们则在后面跟辍着,小心翼翼,不敢暴露自己。 如此行走了二十几分钟,我们来到了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边上。 这条河有点儿宽,差不多七八丈的距离,跳肯定是跳不过去了。 不过好在河边有船,有大有小,都是很古老的样式。 长戟妖姬一行人坐上了船,然后开始渡河,而我们则顺着陡坡缓行,害怕被人瞧见,所以一直不敢冒头,一直等到了他们消失在了远处,我们方才敢摸到了河边,攀上了一条木船。 那木头是纯黑色的,有点儿像是阴沉木,手指叩上去,有金铁之声。 船上还有桨,也是同样的材质。 我们上了船,马一岙站在了船尾摇桨,然后对我们说道:“大家注意了,夏龙飞怎么死的,你们也都是瞧见的,要是不想变成冰坨坨,就小心点,不要乱晃,遇事也别惊慌……” 我们表示明白,马一岙开始渡河,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然而行到河中,突然间船底下开始传来撞击声,咚咚咚,如同敲鼓一样密集。 马一岙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只有越发努力地摇桨,并且让我们注意平衡。 我和小和尚一人坐一边,在这激烈的撞击中,努力保持平衡,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条巴掌大的鱼儿从水里蹿了出来,腾然于空中,紧接着张着嘴,朝着我撞来。 这鱼儿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大半个身子都是张开的嘴,我甚至能够瞧见那细密而尖锐的牙齿,显得无比锋寒。 砰! 小和尚在我对面,眼疾手快,挥起降魔杵,将那大头凶鱼给一下打飞了去。 那鱼儿一落水,还没有等我喘过气来,从黑沉沉的水面之下,居然又跃起了好几条鱼,都朝着船上扑来。 我有样学样,摸出了金箍棒,如同打棒球一样,全部都给拍飞。 这帮鱼儿虽然劲儿大、速度快,但终究比不上我单身多年的手速,当下也是啪、啪、啪一阵乱拍,全部拍飞了去,然而还没有等我喘过气来,突然间,嗡的一声,无数鱼儿从水面跃起,朝着我们这儿扑来,而正在奋力摇桨的马一岙惊声喊道:“不好了,我的桨被咬断了。” 他举起桨来,折断了一截,而残存的这部分,居然满是拼命摆动尾巴的大头凶鱼。 这些畜生死死咬着那船桨,密密麻麻,看得着实吓人。 与此同时,我们都感觉脚下有些古怪,低头一看,却发现不仅是船桨被咬,就连船底,都给咬出许多的洞,那河水已经顺着那一个一个的小窟窿冒了出来,而船也开始往着下方缓慢沉落下去。 船,要沉了? 而我们这会儿,离河对岸,却还有一点儿距离。 怎么办? 瞧见这般的绝境,我反而是将心思给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马一岙说道:“看我的棒子!” 我将体内的妖力疯狂逼发,全部贯注在了金箍棒上,金箍棒迅速变长,落到了对岸去,而随后,它开始变大变沉,却是压住了船,把它往河中沉去,而得到了我提醒的马一岙拉着小和尚,直接跳到了棒身之上,随后并不停留,踩着那棒子,快速前进。 我跟在后面,几个起落,却是落到了河对岸,这时金箍棒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入河流中。 而刚才搭载我们的船,已经沉入了河底里去。 我赶忙将金箍棒收回,那玩意入在手中,却是一片冰寒,上面满是冰花,冻得吓人。 我不敢拿着,赶忙收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异响,紧接着有二十来个黑影,出现在了离我不远的坡地上面。 一个短发女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盯着我们。 我抬头望去,瞧见长戟妖姬一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存在。 对于这位智近乎妖的女人来说,小心谨慎、计算周全才是她的标签,尽管我们那般的小心翼翼,到底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在这儿等着我们。 说不定,刚才河里面的那些凶鱼,也是她在捣鬼。 要不然,为什么她和其余人渡河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我瞧着那身材婀娜的女子,心中有些惊骇,而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的手一挥,一大群人就从浅坡之上,猛然冲了下来。 杀意在河流上空,不断翻滚着。 第三十二章 抵达红莲境 这般近的距离,双方是能够彼此瞧得见对方模样的,我瞧见了长戟妖姬,而她,也同样看到了我和马一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娘们可没有跟我们叙旧的想法,她本打算半渡而击,让我们被那怪鱼侵袭的时候动手,却不料我这一棒子下来,直接过了河,这才露出头来,全军出击,从坡上冲下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她这般的举动,的确让我们有些猝不及防,特别是那二十来人俯冲而下的气势,着实让人有些惊骇。 马一岙对于形势的判断最为出色,瞧了一眼之后,觉得我们肯定是打不过对方的,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挥手,对我们说道:“走,走,沿着河道跑,不要给他们追上。” 我们几个,都没有太多的荣誉感,也不觉得跟敌人死战不退,有什么壮烈之处,所以马一岙一声招呼,我和小和尚便从善如流,赶紧朝着旁边的河岸下游跑去。 那帮人堵在这儿,却是早有布置,我们这边一跑,立刻有人过来堵截。 不过我们选择的是河流下游,这儿人手不足,只有三个,此刻一人提棍,一人捉刀,还有一人举着两把大斧子,相当凶悍。 他们倒用不着击败我们,而是死命拖延,将我们给缠到他们的同伴到来就行了。 所以压力算不得大。 但我们此刻逃命,任何胆敢阻挡者,都是生死大敌,所以我没有半分与之交击缠斗的想法,一根金箍棒在手,一马当先,那大棒子抡了近乎一个半圆,然后重重地砸向了第一人去。 那人手中一根硬木棍,一看就知道是力猛之人,然而与金箍棒猛然相撞,却是浑身一震,人却给直接掀飞了去。 那棒子上这一下蕴含的力量,是实打实的恐怖、汹涌。 而一击得手,我并不怠慢,顺带一捎,却将另外两人手中的武器给撩到,那使棍者是三人中力气最大的人,他都扛不住我这妖劲狂涌的一下,其余人自然也还差点儿意思,两者相击,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 我用尽全力,将阻拦的人给直接击溃,也不补刀,一触即走,没有半分停留的想法。 我们三人发足狂奔,为了逃命,大家都拼尽全力,没有半分懈怠,激发了平生最大的潜力来,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冰冷的寒风有些刺骨,如同刀子一样在脸上刮着。 跑! 我双腿处于一种高强度的节奏之中,如同律动,分秒不停,一开始还感觉有些凝滞,到了后来,却感觉景色不断地往身后飞掠而过。 当我真正提起了速度来的时候,当真是如飞起来一般,在三人之中,担当领头的位置。 到了后来,我不得不放慢脚步,不然小和尚和马一岙都有点儿追不上。 至于身后的追兵,有快有慢,在我们身后锲而不舍地跟着,差不多跑了十几分钟左右,马一岙突然开口说道:“他们停下了。” 啊? 我回头望去,瞧见追兵已经停下了脚步,十几人踌躇在一片小山坡前,那长戟妖姬朝着我们这边遥遥望来,几秒钟之后,手一挥,这帮人就潮水一般退去,走向了另外一边。 他们走了。 显然,他们有着详细的计划,觉得既然不能伏击到我们,再强行追下去的话,也没有太多意义,所以主动放弃了。 追兵转身离开,而我们也没有继续再跑,小和尚哪里经受过这般高强度的追逐,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说道:“好累啊,我的心脏都差点儿快要跳出来了。” 马一岙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然后帮他行气。 他一边帮着小和尚调理气息,一边说道:“有点不太对劲啊。”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黄泉引既然敢闯这地狱八重寒界,必然是安排得有高手的,而如果有真正的高手,我们刚才未必能够逃脱得这般轻松,或许早就被拦截住了。” 小和尚有些不解地说道:“没有高手不是很好么,你还真是想我们被逮住啊?” 马一岙摇头,看向了我,然后说道:“侯子,刚才跑的时候,你有没有用望气之术,看一下那帮人?” 我回想了一下,点头,说有,大部分是夜行者,气息五颜六色的。 马一岙说有没有特别厉害的,就比如——四大贝勒级别的? 我摇头,说没有。 马一岙说道:“是没有,还是有人藏拙了?” 我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当时太紧张了,我跑得跟兔子一样,哪里注意得到? 马一岙沉吟一番,然后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来的人,可能未必是黄泉引的,很有可能,只是长戟妖姬的个人行动。” 他这般一说,我琢磨了一下,顿时感觉很有道理。 毕竟之前黄泉引设套捉拿我和马一岙的时候,派了那么多顶尖的高手来,而现在,在地狱八重寒界、白虎秘境这种顶重要的地界,却没有追上我们,将我们给拦住的厉害角色,着实是说不过去。 黄泉引即便是被打击,也不会这般落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次的行动并没有得到噬心魔的支持。 或者说,噬心魔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极有可能是长戟妖姬私底下的行为。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厉害的高手,一直在紧跟着彭队长一行人,所以没有办法顾及到我们这边。 不过说真的,知微见著,仅仅这一点,马一岙就有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小和尚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跟着的话,恐怕是不行了。” 马一岙摸了摸下巴,然后对我说道:“你可以么?” 我与马一岙在一起摸爬滚打这么久,自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试试看吧。” 小和尚听不懂,说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别打哑谜啊。 他其实是个活泼性子,只不过在队伍里面的时候,话语不多,但私底下这三两个熟人,倒也不会端着,我笑了,说你说你能够瞧见人头上的死气,而我呢,则能够通过望气,瞧见别人的修为程度——当然,和你一样,时灵时不灵,但总体来说,通过望气来判断那帮人的走向,问题应该不大。 小和尚点头,说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也是有慧根的不凡人? 我有点儿不明白,说我只听说过“凡人”、“普通人”,但是没有听说过“不凡人”,什么意思? 小和尚说道:“你可以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拥有神通的人。” 我摇头,说不,我是夜行者。 他一愣,打量了我一会儿,说道:“那怎么没有瞧见你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征呢?” 我下意识地拱了一下屁股,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们继续前行,才发现刚才狂奔疾走,除了脚下,什么都没有注意,而此刻左右打量,方才发现我们居然走到了一片冰霜之地来,寒风从远方吹来,让人感觉彻骨寒冷,而脚下的泥土,则冻得梆硬,行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在地去。 我都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跑过来的,居然都没有摔跤。 这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儿。 因为长戟妖姬等人有所防备,所以我们并不敢跟得太近,只有远远地吊着,时不时还得停下脚步来,打量周遭的环境,防止被那帮人发现,再一次地伏击。 这回我们显得十分谨慎,不但望气,而且还打量周遭环境的变化,确定此事。 毕竟我们的对手不是旁人,而是长戟妖姬。 这个女人,远比别人更加可怕。 如此走走停停,我们都保持着十来分钟路程的距离,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却是一片白地,到处都是积雪,但脚踩上去,却并不往下陷落。 原来这是积冰,冻得梆硬,只不过是看上去比较像雪而已。 而在这样一片纯白的雪原之中,却时不时出现一些高高低低的石柱子,这些石柱跟树木一般矗立着,高的七八丈,十来丈,而矮的也就一丈多高,上面雕刻着许多古拙的图案,而有的上面,则顶着一颗巨大的骷髅颅骨。 这些颅骨并非是人类的,也各不相同,大大小小,不一而足。 我瞧见其中有一根石柱上面,顶着的颅骨,跟之前追我的那头白骨巨兽很像,估计是同一种类的。 走在这样的地方,仿佛来到了不存在于世间的异域一样,让人着实感慨。 而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却能够感觉得到夜空存在。 这地方,真的与我们身处的世界,在同一片星空下么? 为什么现在的卫星技术那么发达,却没有人拍到过这里呢? 太多的秘密,让人心惊。 而我们默默前行着,好一会儿,马一岙突然说道:“我们抵达裂如红莲地狱了。” 听到这话儿,我下意识地朝前望去,却发现天空之上,一片昏沉,而在天际之处,却有红光浮现,勾勒出一片莲花图案来。 到了。 ******** 小佛说:一个小时后加更。 第三十三章 山路口坐尸 白虎秘境,就在这裂如红莲地狱之中。 这是彭队长亲口告诉我们的,对于这件事情,我深信不疑,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必要再作什么隐瞒。 只不过,地狱八重寒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裂如红莲地狱也是如此,这白茫茫的一片冰原,一直蔓延到了远处的山坡之上去,而那白虎秘境到底在哪里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彭队长只告诉了我们这些,更具体的核心内容,却是只有他知道。 哦,不对,应该是他、谢宁督察和张洁老师这三人组。 其余普通的科考队成员,全部都不知晓。 不过,我们心里也并不慌张,因为会有人帮助我们找到白虎秘境的。 那就是长戟妖姬一行人。 这女人既然筹划好了一切,赶到了这儿来,自然是有一定信息的,只要我们跟着她,找到白虎秘境,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我们如何能够在这重重危机之中,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 而小和尚则有另外一个担心。 他是科考队特地从雪峰寺请来的,科考队想要凭借着他手中的燃灯古佛舍利子,驱邪辟魔,抵消一切的负面伤害,但是现如今,他却没有跟着科考队的大部队,而是待在了我和马一岙身边。 对于此事,他先前还不觉得,此番艰难行走,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倘若此番遇难,大家栽在了此处,没有生还可能,那事情或许就罢了,但如果能够活着回去,他师父可能就会追究他的责任。 这事儿对于从小就在佛寺之中成长,一直把师父当做自己长辈的小和尚来说,着实是有一些严重。 对于这件事情,我和马一岙只有安慰他。 毕竟小和尚对我们,是有救命之恩的,要不是他将那白骨巨兽给镇住,只怕我已经成为了一滩肉泥。 说起来,都是我的过错。 而我之所以身陷危险,又是主动帮队伍分担压力。 这么一说,有点儿混乱。 说也说不清。 小和尚听着我们安慰的话语,然后对我们说道:“我师父这个人,很怪的,他慈祥的时候,连踩了只蚂蚁,都会念三天三夜的经,不吃饭不睡觉,而认真起来的时候,一点儿情面都不会留,我好多师兄,就因为犯了一点儿芝麻大的小错误,就给他逐出山门去了……” 马一岙突然问道:“对了,你师父的修为,有多高,你知道么?” 小和尚一愣,想了许久,说道:“不知道啊,但是别人都说,我师父是昆仑山第一高手。” 我忍不住笑了,说笑话,你可拉倒吧,离你们雪峰寺半日不到,就有一昆仑回声谷,那里面的大当家叫做移山大圣,人家可是成名已久的妖王级别,顶厉害的大人物,你师父跟他有交过手没? 小和尚摇头,说你说的这人,我听都没有听过…… 我们在那冰原上前行,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了脚印。 这脚印很模糊,毕竟那冰层很坚硬,轻易是留不下痕迹的,不过越往前走,脚印便越发明显,而我们也下意识地打量脚下,发现原本坚硬如钢铁的冰层,似乎变得软了一些。 我抬脚,用力跺了两下,居然留下了一个厚厚的印子来。 瞧见这个,马一岙揉搓了一下脸,说道:“哎呀,怎么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我因为身具烛阴之火,对于温度的敏感性不强,毕竟从极热到极冷,我都不会受到太多的伤害。 而马一岙和小和尚却不一样,不管修为有多高,对于温度,还是比较敏感的。 我看向了小和尚,他也点头说道:“对,这边的确要暖和一些,刚才那边,感觉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一样。” 听到他这般说,我忍不住想起了科考队来。 修行者尚且如此,那些普通成员,又该多么的难过啊。 我们沿着脚印,一路前行,大概走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前面的石柱稀疏了许多,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山丘。 这山丘有点儿像是广南桂林的那种山,并不连绵,而是一个又一个,仿佛天外飞石一样,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将整个冰原分割成了无数的石林,和狭小区域。 我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以前的昆仑诸仙,为什么会在这里开辟洞府了。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那些上古传说中的昆仑诸仙真的存在,这种地方,远比这儿的别处要更有景致一些,而所谓的洞府,或许就藏于这些耸立的飞来峰内。 我们越往里走,越感觉温度稍微回升一些,虽然依旧寒冷,却感觉常人都能够承受了。 而走入这峰峦耸立的石林之中,越发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曲折和意境。 脚下的冰原,也变成了冻实的泥土和岩石层。 脚印渐渐消散了,不见踪影。 我们只能够凭借着隐约的气息感应,而且这种感应,也因为层峦叠嶂的山石给屏蔽不少,越发的淡薄。 我跟马一岙说起此事,他对我说道:“长戟妖姬生性多疑,必然会有所防备,在路上设置埋伏,所以大家多小心一些,随时抽身撤离,不要中招。” 我们点头,而小和尚则关注另外的地方。 他说这儿的黑色气息,越发浓郁。 事实上,这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气息,从我们踏入地狱八重寒界以来,就一直存在,就如同虎视眈眈的猛兽,随时都想要扑来,但因为辟魔符和舍利子的缘故,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所以我们才没有太多在意。 而此刻经过小和尚这般一说,我们抬头望去,发现远处瞧见的红莲不见了,那天空之上,却浮现出了一张张宛如鬼魅的脸。 这些脸,其实都是由那游离不定的黑色气息组成,不断的变化、扭曲,有时看着像脸,又是看着又不像。 它十分抽象,但猛然打量一下,却着实是吓人一跳。 因为忌讳,所以我们行走得越发小心翼翼。 如此在那石林之中行走了一会儿,这里时而宽,可容三四辆车并行,时而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若是有人守在此处,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没多久,我们走到了一处篮球场大的空地前来,周遭都是耸立的山峰,而前方有一个相对比较高耸一些的,矗立跟前。 上山有一条路,路有一丈多宽,但路口处,却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很眼熟的军装,端坐在地,脑袋低垂,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手掌,又好像是走累了,在那儿歇着。 是猛虎班的一位战士。 至于是谁,因为隔得比较远,所以我也分辨不出来。 小和尚担心了一路,此刻瞧见科考队的成员,顿时就有些激动,也忘记了马一岙的交代,快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呼唤道:“哎,同志,同志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我打量了一眼,就感觉不对劲儿了,赶忙上前拉住他,说小心,人已经没了。 小和尚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眯眼打量了一番,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唉…… 他懂得望人的死气,自然晓得,那仅仅是一具尸体。 到底怎么回事? 瞧见有人死在了这里,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又或者小和尚,心情都有些低沉,不过马一岙是个务实的人,低声说道:“既然人在这儿,说明科考队的其他人,应该也来到了这里,我们并没有找错地方。” 小和尚有些难过,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马一岙看向了我,我左右打量,然后说道:“没有瞧见。” 他松了一口气,说去看看。 马一岙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交代我们:“要是碰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走,别犹豫。” 我们缓步朝着前方走去,很快就来到了那山道脚下,瞧见这位战士是八号,他是是队伍里面的狙击手,背着一把85式狙击枪,这把仿制自前苏联德拉贡诺夫svd的狙击枪有着很高的精度,在前两天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了不少的火力支援。 他是一个很沉默的小伙子,这一路过来,几乎就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事实上,他跟自己的战友,也几乎没有什么话。 他的世界,仿佛就只是手中的枪。 只不过,他此刻却死在了这里,手中的枪不知踪影。 而在他身后的山路,却有着凌乱的脚印。 马一岙小心翼翼地靠近八号,确定没有什么陷阱之后,先是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已经再无声息之后,捏了捏他的脸和肩膀,发现一片僵硬,又翻找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的胸口处,有一个伤口,直通心脏。 这是一击毙命。 他伤口处已经凝固,鲜血都冻成了冰坨,马一岙比划了一下伤口,对我说道:“是他们自己携带的格斗匕首。” 自己人的凶器? 我打量了他的脖子处,发现那根辟魔符被扯了下来。 之所以说是扯,是因为他的脖子处有一道勒痕,显然不是正常情况下脱的。 到底怎么回事? 我满心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山峰之上,突然传来一声雷鸣般的轰响,紧接着有碎石,从六七十米的山峰之声落了下来。 随后却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击声。 哒哒哒、哒哒哒! 第三十四章 海市蜃楼,墨言持咒 枪声传来的一瞬间,我的身子立刻紧绷了起来,随后一块篮球大的碎石砸落在了我的头上,被我拔出金箍棒,轻松地挑开了去。 随后,金箍棒被我舞动如风,将诸多碎石给屏蔽,留出了一片暂时安全之地来。 马一岙走过来,打量头上的山缝,然后说道:“难道峰顶上,就是白虎秘境的所在?” 我听到上面打得激烈,说道:“有可能是。” 小和尚心系职责,赶忙催促:“我们上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忙可以帮。”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阻止,而是开口说道:“好,不过大家都小心一点,长戟妖姬生性多疑,说不定会有着后手,在半路伏击我们。” 我们开始沿路上山,刚刚走了十几米,我突然间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传来,下意识地扭头过去,却瞧见原本端坐在路口的那具八号战士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呢? 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总感觉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使得我们越发小心,并不算高的山峰,我们足足走了两分钟,结果走到山顶上来的时候,那枪声早已停止,而抵达峰顶的我们三人,没有瞧见任何情况,没有交火的敌人和队友,没有炸裂的石头,也没有刚才热闹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山顶上平静无比,什么都没有瞧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中有些骇然,而马一岙在搜寻了山顶上的诸多大石头之后,却一把拉住了我,指着对面说道:“看那里。” 我被他拉到了一块大石头之上,顺着他啊的手指眺望,瞧见在隔着几座山峰的左前方,却也是一座孤立存在的石峰,而石峰之上,竟然有交火的场景。 虽然听不到声响,我却能够瞧见彭队长与唐道两人手持兵器,与长戟妖姬身边的黑衣人拼搏,他们且战且退,而身后则有猛虎班的战士在掩护,他们端着手中的自动步枪,不断地扣动扳机,在这昏暗的天色中,火焰从枪口浮现,不断有黑衣人浑身震颤,向后退去,却并没有伤到分毫。 有人脱下了帽子,显化本相,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来,我看着却是那般的熟悉。 对了,是那个疑似回声谷的小村庄里,其中出现的夜行者。 这帮家伙,果然是一路跟随过来的。 而它们,却跟长戟妖姬混在了一起。 虽然没有声音,但双方拼斗得却是十分激烈,而我在人群之中,还瞧见了一个人。 八号狙击手,他半跪在一个大石头上,占据着制高点,一边找寻目标,一边射击,因为敌人穿着某种防具,使得子弹失去了效果,所以他瞄中的,是敌人的脸部,特别是脆弱的双眼。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便是夜行者,显露本相的夜行者,双目依然是最为脆弱的地方,很快就有几个黑衣人被击中,直接倒在了地上去。 他帮彭队长和唐道缓解了许多的压力,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爬上了八号身处的石头。 八号看了他一眼,没有在意,继续瞄准射击。 而那人,却猛然伸手,一把扯住了八号脖子上的辟魔符,随后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到了八号的胸口去。 这一下,稳、准、狠。 那人却是六号。 我们从敌人手中换俘回来的六号,他出手狠辣,瞬间就将八号击杀,而被自己人干掉的八号被刺的一瞬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战友,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而随后,他没有说出一个字,直接就毙命了去。 至于六号,他在杀掉了同伴之后,一脸茫然,而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口中喃喃念着,他突然跪倒在地,双手交叉握着,捧在了心口,一副很虔诚的模样。 那个黑影起先还有一些模糊,不过随后,我终于瞧清楚了她的模样。 迪丽。 那个在罗南村里曾经担当翻译的女孩。 这个看着异常美丽、人畜无害的美女,此刻却宛如魔鬼一般,在六号的旁边念念叨叨,而六号仿佛听到了紧箍咒一般,显得十分痛苦。 不过最后,他还是端起了手中八号手中的狙击枪来,然后开始瞄准射击。 砰、砰、砰…… 我心中震撼,想要顺着他的枪口瞧去,确定他攻击的人,却发现雾气扭曲,所有的一切都消弭,不见踪影。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放了一场无声的电影。 这是什么?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他则眯眼打量了一番头顶上的迷雾,皱眉说道:“有可能是一场海市蜃楼,也有可能,只不过是一场幻境。” 我领教过那幻境的威力,不过还是觉得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了,特别是八号这里,与尸体上显示的特征完全相符,所以到底是什么,我也是脑中一片混乱。 小和尚问道:“海市蜃楼,是什么?” 马一岙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说道:“这种光线滞留和折射的现象,在海面上和沙漠中最为常见,但是在这种地方出现,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这地方,磁场紊乱,算得上是海市蜃楼出现的条件之一。” 说完,他举起了手中的表来,那是一块老式的上海机械表,是马一岙师父王朝安送给他的。 而此刻,那表针有些停滞,不断的在两格之中,前后摇摆。 在这个地方,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 我立刻明白过来,说刚才的事情,也许发生在不久之前?而不是我们刚才瞧见的时间点。 马一岙点头,说对,所以就算是我们下山,走过去,说不定那儿也是什么都没有。 我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个时候,你们家朱雀妹子要是在的话就好了。” 的确,如果有朱雀在,她定能够感应到白虎秘境的气息,分金定穴,找寻到白虎秘境的具体位置,带领着我们过去。 只不过,朱雀离奇失踪,早就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就在我们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和尚突然说道:“也许,我可以试一试。”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什么意思? 小和尚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师父教过我一些法门。之前的时候,我并不在意,但是现在想来,却与现在的情况,是如此的契合……” 说罢,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随着他的诵经,那降魔杵之上,开始有七彩佛光凝聚,紧接着却有冥冥的声音,在附和小和尚的经诀。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一两人在,然而后来,仿佛有几十人、上百人加入,那声音也变得越发宏伟起来,紧接着,一直紧闭双眼的小和尚突然开口,朗声喝道:“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 那些附和声对答:“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 他又问:“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 答:“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 问:“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 答:“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 问:“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法眼不?” 答:“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 问:“何不请八部天龙,为我领将?” 答:“喏!” 轰…… 这一声落下,却有金光浮现,从那降魔杵中,冒出两个手持钢叉、面目凶恶的夜叉来,往前猛然一戳,却抓来一凶煞恶汉,两人拿着手中钢叉,不断殴打,那恶汉起初激烈反抗,然而却无效果,随后开始求饶,苦苦哀求,却依旧逃不过一阵毒打,如此持续了三五分钟,小和尚断然喝道:“魔,可肯为我们领路。” 那凶煞恶汉给揍得不轻,跪倒在地,虽然口不能言,却将脑门贴在地上,双手不断拜下,显然是屈服了。 小和尚一挥手,那两名夜叉化作一道金光,消逝不见,而那凶煞恶汉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小和尚毕恭毕敬地拱手,随后转身,走向山下。 我满心疑惑,不过还是按捺住情绪,跟着那家伙往山下走去,在山道间七转八转,大概五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山崖之前。 那凶煞恶汉指着前方一处露出来的山门,拱手之后,身子消散,化作了一阵黑烟消散。 我们走上前,瞧见洞口处狭窄,往里走去,地上却散落着七七八八的尸体,而再往前,却是一个宽阔的小广场。 这里面,温度居然如同春天一般。 这儿,应该就是白虎秘境了。 第三十五章 白玉的雕像 瞧见这空旷的山中洞穴,还有那一地的尸体,基本上就能够确定了这儿就是那白虎秘境了,马一岙左右打量着,小心防备,而我则问小和尚:“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不早点儿拿出来呢?” 我对小和尚刚才那神奇的手段十分钦佩,相比于耍枪弄棒这种硬桥硬马的手段,我对于类似于真言、符咒和神打之类的东西,更加向往一些。 毕竟这些是我所没有,并且十分难以理解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才是真正修行者的本事,是力量表现的终极奥义。 当然,这个也牵涉到一个千古不变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 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 小和尚揉了揉脑袋,然后说道:“如果我说这些事情,我先前也不懂,是突然间想起来的,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没有说真话,在撒谎呢?”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可能。” 他的态度让小和尚十分舒服,然后跟我们解释道:“刚才我其实也说过了,我真的是触景生情,好像有一个开关一样,瞧见了这场景,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我师父教给我的种种手段,而在此之前,我甚至完全都没有什么记忆……” 听到他的话语,我和马一岙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皆感觉到有些心惊。 如果小和尚没有撒谎,那么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 他极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师父给催了眠,不到特定时刻,是没有办法觉醒这样的法门。 只不过,小和尚的师父,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将会碰到这样的情形呢? 仔细想一想,那个老和尚,还真的是深不可测。 我现在开始有些相信小和尚的话了,那所谓的“昆仑山第一高手”的名头,或许并不只是雪峰寺闭门自嗨。 它极有可能是真的。 现在的情况本来就一团乱麻,而再加上一个雪峰寺的老和尚,事情越发的复杂,不过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深入探索了,因为我们已经走进了这洞府之中,来到了那一堆死尸的跟前来。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死尸。 从场面上看,这些人应该没有死去多久,地上的鲜血都还在流淌着,我甚至都还能够感觉到死尸身上散发的余温。 不过因为先前的经验,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而是在边缘处打量着,小心翼翼,防备着旁边有可能的危机,免得再次被人伏击。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瞧见任何的动静。 而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将这些人都大概地瞧了一个大概,发现地上的尸体,有一小半是刚才追杀我们的那帮黑衣人,而另外一些身穿麻衣、兽皮的家伙,则从来都没有瞧见过。 至于科考队的成员,则是一个都没有。 马一岙走在最前面,来到边缘,用脚挑开了其中一人的帽子,我一下子就将那人给认了出来。 这个人叫做猛甯,是回声谷,也就是罗南村的夜行者,他曾经被我所擒获,用来与敌人换过俘虏,所以对于这个家伙,我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而此刻,他躺倒在了地上,胸口有着血淋淋的伤口,仿佛是某种野兽的抓伤,表情无比痛苦。 他的双目还没有合拢,我打量了一下他凸起的眼球,知晓他死之前,是处于极度惊恐之中的。 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马一岙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人的伤口,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两帮人一开始应该在交战,而后来突然闯入了什么东西,将均衡的局势给一下子打破了,这些人死在了这里,其余的同党,则匆匆撤离……” 他说着话,而旁边的小和尚则发出了一声低呼。 我扭头过去,瞧见他用鞋底擦了一下地上的某一处粘稠浆液,结果鞋底冒出腾腾黑烟来,将他的鞋底给腐蚀了一小块去。 马一岙走过来,问道:“没事吧?” 小和尚摇头,说没事,不过大家小心点,这里极可能有凶狠暴戾的妖兽。 我眉头一挑,说什么叫做妖兽? 小和尚这才想起我夜行者的身份,赶忙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夜行者,而是……怎么讲呢,这种东西也有人称之为‘冥兽’,就是长年累月被地煞之气腐蚀,却并没有死去的兽类,这种生物不管是身体,还是心志,都已经严重扭曲、变异,受到了心魔意志的支配,成为了邪恶地煞的奴隶,近乎于魔,但又没有魔头那般庞大的力量,所以便称之为妖兽、冥兽,或者无心者。” 马一岙点头,说我听说过这个,以前我师父在西北边疆的时候遇到过一头,是一头花豹变异的,一头妖兽,便将整整一个村庄都给吞噬一空,十分恐怖。 我有些惊骇,说这里也有么? 小和尚点头,说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应该是有。 我左右打量,发现这个大厅内除了尸体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之外,什么也没有,而左边和右边,分别有一条通道,便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走哪里呢?左,或者右。” 马一岙指着左边,说走这里吧。 小和尚有些不解,说为什么呢,两边都有痕迹,看样子当时很是分散,我们为什么要走左边? 马一岙笑了,说习惯而已,我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叫做路左吉祥,路右凶险。 呃……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再深思,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那通道不宽不宰,能容三人前行,周遭都是山岩,有开凿过的痕迹,中间倒伏着一具尸体,我们确定死透了之后,方才走过。 差不多走了五十多米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却又是一个宽敞的空间,而这山洞很宽阔,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那般的面积,高度也有两三丈不等,边缘矮一些,中间最高,那山壁边缘,居然点了油灯,暗黄色的火焰不大不小,跳动不定,显示着这里面的空气是流通的。 我们走进这儿来,抬头第一眼瞧见的,却是一尊差不多有两丈高的白玉石像。 那石像矗立在最重要的位置,下方有一个半米高的基座,而白玉石像是一个身穿宫装的美女,有着少妇的妩媚和少女的清纯,明眸皓齿,发髻高耸,有点儿像是我以前上学时在书上瞧见的敦煌飞天,但雕塑技法更加写实,感觉好像是活生生的真人,矗立跟前一样。 不但如此,我打量那座白玉石像,发现眉目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而这个时候,小和尚却开口说道:“这个,好像是年轻时候的张洁老师。” 啊? 小和尚的话语就好像一道闪电,将我脑子里的混沌一下子就给撕裂,我再打量一下,发现那眉目,那脸孔,特别是双目之中的神态,居然跟张洁老师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 马一岙朝着我看过来,沉声说道:“我说张洁为什么会这般熟悉此地呢,原来这儿,本就是她的家。” 我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会变成张洁呢?” 马一岙摇头,说这个很难讲,无论是从佛家,还是道家,又或者巫门手段,都有太多太多转移意识的说法,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小和尚突然说道:“这里。” 他指着那白玉雕像手指的方向,说道:“我感应到了,他们在这里。” 他率先向前,来到了山壁边缘,这儿有一个隐藏的山缝,很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行走,而走了十几步,前方一转,却发现来到了一处炙热的空间,红光大放,居然是一处熔浆涌动的池子,而池子上空,悬浮着一颗直径七八米的圆形石球。 圆球的两边是吊桥,连接山壁,而上面,居然有一群人。 我瞧见了彭队长,还有唐道,以及与我们失散的其他人。 “彭队!” 这地方翻滚着炙热的气息,想必正是白虎秘境温暖如春的奥秘所在,而且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所以马一岙直接开口喊道。 我们相距,差不多只有十来米,但是那石球上或蹲或趴的众人,却仿佛隔得很远一样,完全听不到。 小和尚有些着急,走上了木板吊桥,准备过去接人,而这个时候唐道转头,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然后一边挥手,一边焦急地大声吼道:“别过来,别过来……” 他仿佛用尽全力在吼,而我却只能听蚊子嗡嗡一样的响声。 很显然,我们之间仿佛布置了某种隔音法阵。 不过这时小和尚的脚已经踩在了那连接石球的吊桥木板上,还没有等他继续往前,那原本处于平衡的石球却突然晃荡起来,上面的一众人等纷纷大叫起来,而原本半蹲着的彭队长,也下意识地趴倒在了地上去。 那石球往下垂落,差点儿就要沉浸在了那翻滚不定的岩浆之中去。 而即将触底的一瞬间,那两边的吊桥却又一蹦,一众人等,也随着石球弹了起来,发出一阵惊叫声:“啊……” 第三十六章 多方均受困,玩弄鼓掌中 那颗巨大石球,在岩浆池上来回晃荡,看着无比惊险,就连我这局外人都提心吊胆,更不用说身处其间的其他人了,而在这上下的弹跳过程中,我也瞧见了异常,那便是石球上科考队的所有成员,力量都被束缚住了,所以没办法从石球上下来,顺着吊桥往回走。 而小和尚踏足吊桥,却仿佛触动了某一处法阵的设置,将一众人等都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况之中去。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小和尚也是如此,他赶忙离开吊桥,退回了边缘来,那石球方才缓缓停了下来,而其余人也有惊无险地趴在了球面上,让自己保持住平衡,不至于被甩下石球,跌落到那滚动的岩浆里面去。 这岩浆到底有多恐怖,我亲身经历过,自然是了解的,不过此时此刻,让我再跌落一次,我也会恐惧。 毕竟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存活下来。 当那石球恢复相对平衡的时候,马一岙大声喊道:“到底怎么回事?” 知晓了双方之间,仿佛隔着某种隔音法阵,所以马一岙声音很大,而对面的彭队长则开口说道:“我们被张洁囚禁在这里了,她说她并没有想要伤害我们性命的意思,只不过让我们留在这里,不要乱动,不要破坏了她的计划。” 彭队长的声音洪亮,显然也是用了劲儿,从表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这话语落在我的耳中,却仿佛有人在对面很远,甚至山那头说话一样,隐隐约约,倘若不是全神贯注地倾听,甚至都有点儿难以理解里面的意思。 双方完全靠吼交流。 马一岙有些不太理解,问道:“什么计划?” 彭队长摇头,说不知道。 马一岙又问,说这里到底布置了什么东西,我们该怎么把你们救出来? 陈兢开口说道:“你们别过来,这里的一切,都是经过计算的,贸然打破了平衡,就会使得这无忧法球跌落死亡熔池,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无忧发球?死亡熔池?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岔了,陈兢说的这些词语,我完全听不明白。 而彭队长也解释道:“这地方是有张洁亲手布置的,能够解开这法阵封印的,只有她;你们别乱来,贸然行动,我们很有可能全部都得死在这里。” 听到两人的话语,我方才明白,即便是他们就在我们跟前,但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将人给救出来。 唯一能够将人救出来的,只有张洁,那个昆仑古学专家。 只不过,现在的张洁,还是以前的那个老太太么? 马一岙开始询问起与我们分散之后科考队的情形,而我则打量石球上的人,除了海市蜃楼中死去的猛虎班狙击手八号之外,六号也不见了人影,而其余人则都在这里,显然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别的什么危机。 彭队长告诉我们,他们是追着张老师一路过来的,她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却并非是一人,身边还有两个黑色人影,一路将她挟持着。 对于这种情况,他虽然十分警惕,不过还是没有太多的思考,穿过了传说中的几重地狱,跨越遥远的距离,终于抵达了这儿。 在外面的山峰,他们还遇到了追兵。 双方一阵激斗之后,突然间有一大群野人一样的家伙出现,将那帮人给拦住,而他们则得以闯入白虎秘境之中。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高兴许久,张老师突然出现了。 他们坠落到了陷阱之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于此地了,张老师告诉他们,她不想造成太多的血腥和杀戮,希望科考队的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等她掌握大局之后,再过来放人离开,否则她很难保证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毕竟这个地方,她一时半会儿,也未必做得了主。 张洁跟他们详细说明了这里的情况,任何打破平衡的行为,都会遭受到报复性的反弹,很有可能所有人都没有命。 刚才六号就是因为想要尝试着从吊桥里逃离,结果一脚踏空木板,直接坠落进了熔岩池中去。 在失去了一条性命之后,没有人敢再妄动。 死不可怕,怕的是连累所有人。 而且这石球之上,纹了一种缚灵法阵,能够将人的修为给吸住,经脉之中的力量陷入停滞状态,难以发力。 他们不敢妄动,唯有留在原地,等待着张洁的承诺兑现。 听完这一切,我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了四个字。 坐以待毙。 大概是出于曾经共过事的想法,他们对于张洁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一些希望和期待,觉得那女人或许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所以才会如此,或许她掌握了大局之后,真的能够放我们一马,将人给平安送出去。 但我绝对不这么认为。 只要对这人的阴暗处有那么一点儿认识的人,也不会这么去想。 要知道,我们这一路上死掉的人,或多或少,可都跟她有一些关系,而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为了她能够离开的时候,少一些掣肘而已。 为了这个简单的目的,她甚至连自己亲自带的博士生黄学而,都能够放弃。 既然如此,我们这帮人,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她的原谅和宽恕呢? 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指望别人来拯救自己,这件事情,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并没有表明出了,而是问道:“六号,他真的掉进了熔池之中了?” 黄上尉点头,有些难过地说道:“对。” 他又问道:“八号呢?” 黄上尉回答:“被追兵杀了,唉……” 他的回答让我们有些意外,因为这情况,与我们在海市蜃楼中瞧见的场景完全不同。 不过马一岙没有再多说什么,想了想,然后对小和尚说道:“你留在这里照看他们,不要出现什么问题,我和侯子去找张洁,看看能不能让她将法阵破解,将人给弄出来。” 小和尚有些犹豫,说这里如此复杂,你们能够应付得过来么? 马一岙说我们没问题,关键是你——一会儿如果碰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别往上冲,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苟一会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知道么? 小和尚点头,说好。 安排好小和尚,马一岙与彭队长说了我们的想法,彭队长有些担忧,说你们小心一点,这白虎秘境之中机关重重,而且当下的情况如此复杂,稍有不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马一岙拱手,说好,我们明白,不过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的。 我们告别了受困的科考队众人,按照原路退出,从那狭窄弯曲的窄道出来之后,马一岙沉着脸对我说道:“一会儿如果见到张洁,不要废话,直接将她给生擒住;如果拿不住,那就将其击杀掉。” 我听明白了,说你觉得她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马一岙点头,说对,杀了她,一切方才有解法,否则等到她真正实现了自己的计划,达到了目的,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落入她的手掌心里,难以挣脱了。 我说杀死了她,彭队长他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很是坚定地说道:“我来想办法——对了,路上你自己也多注意周围,如果碰到像乌金的东西,你也别错过。” 乌金是我们来到此处唯一的目的,对于这件事情,我自然不能忘,于是点头,说好。 两人敲定计划之后,往外走来,路过了那白玉雕像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会儿那还是年轻美人的张洁,还探头往裙下望去,只不过石雕终究是石雕,并没有能够表现得那般细腻,我也瞧不见裙下风光。 两人越过石像,走到洞府尽头,却是一扇虚掩的宫门,我们走过宫门,往里走一些,发现居然是一处大殿,像极了电视剧里唐代宫殿的布置,许多宫灯、茶几之类的,都惟妙惟肖,而在大殿的西侧,我和马一岙隐隐听到了叫骂声,便快步走了过去,那里有一处狭窄的通道,从那里往里走,来到了另外一个石洞,而那叫骂声,则是从石洞中间一个井口处传来的。 我趴在进口处往下望,下方有光亮,相隔几十米的深度,有隐约几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却是长戟妖姬。 我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儿,确定了一件事情。 长戟妖姬等一行人,被困在了这井下的地方。 好手段。 我看了一眼马一岙,他摇头,说不管,先找张洁。 我们离开了这个岩洞,折回大殿,一路走到殿上,发现石制屏风之后,又有一个通道,我们沿着路走,又推开一扇门,发现居然是一处藏在山腹中的园林,而园林尽头,却有一处寝宫。 我看那门窗,当真是皇家气派。 我和马一岙想要继续往前走,然而从园林一处假山后面,却走出了一人来,大声喝道:“此乃白虎娘娘的寝宫,来人止步。” 我抬头望去,却是一脸惊讶。 这人,居然是黄学而。 第三十七章 吕祖的剑法 这人是黄学而,又不是。 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家伙,长得跟黄学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原本烧得满是癞痢的脸,却是包裹着许多蛇鳞一般的黑色鳞甲,上面有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在浮动,而他还穿着一件复古的麻衣,给人的感觉,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特别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是鲜血一样的红,红得让人心中发慌。 面对着他的喝止,马一岙走上前来,开口说道:“黄学而,张洁到底在哪里,叫她出来。” 黄学而恶狠狠地骂道:“吾乃卷帘黄风大将,不是黄学而。” 我听到,忍不住笑了,说你就是黄学而。 黄学而怒目以对,喝道:“不是。” 我说就是。 马一岙在旁边听不下去了,说有意思么?我管你他妈的是黄学而,还是黄鼠狼,你别在这里给我装神弄鬼的好么?把张洁那老娘们给我叫出来,不然老子把你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听到没? 黄学而冷哼一声,说道:“无知凡人,你们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也不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在这里撒野?” 马一岙没说话了,已经缓步上前,朝着黄学而逼了过去。 我也从另外一边,配合着他,与他一起作包夹之势。 我不太清楚此刻的黄学而到底是人是鬼,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怪物,但知晓这家伙出现在此处,绝对是有猫腻的,而那个从头到尾都在谋算的幕后主使张洁,也很有可能在园林尽头的那扇宫门里面。 不管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将人给找到,把她擒住,将科考队的一行人给救出来。 又或者,把这老娘们给击杀了。 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够摆脱危机,能够有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环境,安安心心地找到乌金这玩意儿来。 毕竟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也就是长戟妖姬带的那一帮人,也身陷囹圄,没办法再来作恶。 黄学而作为一个普通人,即便是满腹学问的博士生,对我们来说,也是没有太多威胁的,只不过在经受过一次“死亡”之后,他与之前的自己,已经截然不同了,瞧见我和马一岙围将上来,不但不惧,而且脸上还流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大声喝道:“好、好、好,让你们知晓一下,我卷帘黄风大将的厉害!” 他猛然一摇,身子顿时有无数黄色光芒萦绕,紧接着那光芒幻化,凝为实质,却化作金盔金甲的打扮,那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锦围裙,柳叶绒妆,手中还有一支三股钢叉,冒着青光,一看就非凡物。 这场面,着实震撼,比我用六甲神将之气幻化出来的模样一般,甚至在气势上,更加强横。 马一岙脸色古怪地说道:“这尼玛,变戏法吧?” 黄学而冷然一笑,手中的三股钢叉猛然一挑,大声叫道:“无胆蟊贼,纳命来。” 他钢叉前挑,猛然戳来,那气势不凡,带着呼啸之声,我虽然惊讶,但并不愿弱了胆气,当下也是冷然一笑,摸出了金箍棒,朝前猛然一跃,大声骂道:“一个死鬼,还长本事了呢!” 铛! 金箍棒猛然前劈,与那三股钢叉陡然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而两人都浑身一震,朝着后面退去。 不同的,是我身形踉跄,往后退了五六步,而那黄学而则只是退了一步,就站得稳稳。 从力量上来说,这个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的家伙,居然要强上我一筹。 这情况让我有些惊讶,而黄学而则冷然笑道:“我可不是死人,只不过是得道升仙,超脱了原来的躯壳限制,达到了进化的状态而已——欲想超脱,必先受尽时间苦难,生死轮回,这是道家辛羊派最核心的思想,你可知晓?” 我虽然受创,但并不气馁,长棒所向,却是直接上了九路翻云之中最为凶狠的先锋手,朝着前方猛然压去。 我一边向前,一边问道:“也就是说,你先前被焚而亡,都是预料之中的咯?” 黄学而举叉回应,开口说道:“不,不,我之前一片混沌,什么也不动,一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方才知晓自己的使命,也知晓老师的真正意图——死亡,是我获得力量的源泉之一,而当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死掉的时候,我却重生了,从深渊和魔鬼的那里,得到了能够掌控自我的力量。而这力量,足以战胜一切,包括你们!” 吼…… 黄学而手中的三股钢叉猛然翻滚,那手段精纯而犀利,并不像是初次使用的样子,而且无端凶狠,充满了所向披靡的自信。 而在猛然一吼之后,黄学而的身上,开始冒出了一丛一丛的黄色毛发来,他也变得越发威猛高大,手中三股钢叉向前,与我的金箍棒交击,却是每一下都能够压得住我的劲儿,随后他张狂地大声笑道:“从此之后,你们需要称呼我为——黄风大将,卷帘黄风大将!!!” 他手中的那三股钢叉舞得激烈,将我和马一岙给逼得节节败退,人生恣意,畅快无比,却是笑得格外张狂。 不过他虽然凶则凶矣,但意识和身体却似乎没有达到同步状态,使得我即便是有些艰难,但还是扛住了他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而在这般激烈的交击之中,马一岙其实是一直游离在旁边,并没有真正与我合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观察。 十几个回合过后,马一岙没有再犹豫,而是对我喊道:“剑。” 简单一个字,斩钉截铁,道出了马一岙心中的决绝。 我猛然一棒,将气势澎湃的黄学而给拦住,然后手往八卦袋中一抹,并未抓去,而是借力一弹,开口喝道:“接住。” 一道青芒落在了马一岙的手上,他没有半分停滞,陡然向前,直接闯入了我与黄学而的战阵之中。 铛、铛、铛…… 马一岙连出三剑,都是攻敌必守之处,原本气势如虹的黄学而身形顿时一滞,不得不横着三股钢叉,来挡住马一岙的攻击,而他这边一分心,我的气势顿时就暴涨,当下也是九路翻云,三路齐攻,将那家伙昂扬的势头给直接打压下去。 而马一岙在使出了这试探的三剑之后,冷然说道:“得道成仙?你对于‘仙’的定义,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他将手中的太阿剑陡然一转,随后猛然喝道:“且让你瞧一瞧真正的仙家剑术——狗咬剑法!” “啊?” “啊……” 两声惊叹,来源于不同的人,前者是黄学而,惊讶于马一岙的大话,而后者则是我,惊讶于这吕祖剑法的名字,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调皮。 叫什么狗咬剑法? 您老人家取名字,就不能取得稍微飘逸灵性、有牌面一点儿么? 不过剑法的名字不好听,但使出来却是一等一的厉害,马一岙不动则已,一动则如同疾电,长剑舞动,如同青芒遮天,一招一式,都有一种鬼斧神工的姿态,黄学而虽然那一手三股钢叉舞动得也有模有样,但到底还是差了一些,顿时就险象环生,落入下风。 而我与马一岙配合多时,自然知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当下也是接连使出了两式棒法来。 风云动。 画地为牢。 这是限制对方的走位空间,将敌人束缚在了原地。 而黄学而动弹不得,立刻就被马一岙的狗咬剑法狂削,那剑芒不断在他身上掠过,他身上的金甲,以及包裹体表的鳞甲虽然有一定的防御能力,但对于马一岙凌厉的剑法来说,却还是杯水车薪,又僵持了半分钟,却是浑身鲜血地轰然倒下。 砰! 我长棒出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右手之上,将那三股钢叉给弄开,随后一脚踏在了他的脸上,冷声笑道:“怎么样,说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没吹牛吧?” 黄学而给一顿暴揍,弄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俯下身来,问道:“张洁在哪里,快说!” 黄学而将脑袋埋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马一岙用剑钉在了他的脖子上,说道:“别跟他废话,押着他进去就是了。” 我将黄学而从地上揪起来,因为受了太多伤,他有些乏力,走不动路,我架着他,往宫门那儿走去,很快就抵达了跟前,我按着黄学而,推门而入,心中有些紧张,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大门敞开之后,入目处却是满地垂落的丝绸,而随后,我在不远处的白玉石地面上,瞧见有一人端坐在地。 我仔细打量,发现那人便是我们一直在找寻的张洁张老师。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双目紧闭,七窍流血,却是已经没有了半点儿气息。 她,死了。 第三十八章 另有隐情中 张洁死了? 满怀怒气过来,准备找着娘们儿算账的我和马一岙顿时就没有了脾气,我走上前两步,用手中的金箍棒捅了那老女人一下,以为她只不过是在装样子而已,没想到棒子碰到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便是一歪,朝着旁边倒了下去,没有一点儿生命的迹象,显然早就已经死透了。 什么情况? 马一岙回头过来,一把揪住了黄学而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她死了?谁干的?” 黄学而这个时候却露出了疯狂的笑容来,嘿然说道:“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管,你是她的学生,你懂得解开困住众人的法阵么?你跟我们去,若是能解开,那就罢了,若是解不开,信不信我把你给推进了熔岩池子里面去,让你洗个热水澡? 黄学而平静地说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说啥意思? 黄学而有些鄙视地看着我,说道:“你觉得用死亡来威胁一个曾经死过一次的人,有用么?” “死过一次?” 马一岙在旁边听着,突然间豁然开朗,说道:“我懂了,我懂了,她没有死,对吧?” 想起黄学而的死而复生,我也感觉到了这里面的猫腻,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过来,将金箍棒递出,用棒头按住了躺在地板上那具没有任何生命征兆的身体,死死压住,然后说道:“也就是说,她还会重新恢复生命,对吧?” 黄学而冷笑起来,而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哪儿涌来一股子的力气,突然间挣脱了我的钳制,跪倒在地,然后口中高声喊道:“臣,拜见白虎娘娘。” 他说话的时候,那些垂落在地上的无数丝绸和宫幔朝着两边退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处贵妃椅来。 这贵妃椅是用极品楠木雕刻的,手法精湛,百鸟朝凤,而上面铺着许多颜色艳丽多彩的丝巾,还有一张巨大的白狐皮,而有一个身穿宫装,却裸露出大长腿的美人儿,半躺在了贵妃椅上。 她的头发没有挽起,随意披在肩上,斜斜的刘海适中的刚好从眼皮上划过,长长的睫毛眨巴着,泛着水的眼睛仿佛在说话,小巧的鼻子高度适中,粉色的小脸,湿润的嘴唇让人好想咬一口,那黄色宫装简洁高雅,并不繁复,也没有任何的修饰,但穿在她的身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平凡,反而增添出了高不可攀的美丽和淡雅。 仿佛午后的慵懒美人,她斜躺在那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懒腰,缓缓地坐直身子,站起来,平静地看着我们,然后说道:“他一个守门的,有什么用,你们不如放开他?” 我打量着这女人,心中一阵惊骇。 因为她与我们之前在大殿中瞧见的那白玉雕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年轻版的白洁,哦,错了,张洁。 这美人儿,当如此真实的她出现在眼前时,我发现,比那白玉雕塑,简直要美上十倍、百倍,当真是一祸国殃民的模样。 她说话也好听,像是清脆的黄鹂鸟,又仿佛流淌进人心中的甘冽清泉,让人觉得,听她说话,真的是一种享受。 我心志不够坚定,瞧见那女人的一瞬间,心神有些恍惚,而马一岙却开口说道:“张洁?” 女人微笑以对,淡淡说道:“曾用名而已,你可以叫我‘白虎’。” 白虎大圣。 在对方表明身份的一瞬间,我的心猛然一动,终于明白了,我面前的这个女人,跟朱雀,却是同一时代的妖族大圣。 只不过,那么多年岁月流逝,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朱雀是陷入沉眠,而她呢? 马一岙显然是已经想到了,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而是倒提着剑,然后说道:“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了的,对吧?” 那白虎看了一眼马一岙,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愤怒,摇头说道:“是,也不是。这里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是我所不能掌控到的,毕竟我离开这里已经太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其实也是没办法的……” 马一岙冷笑,说呵呵,你说得倒是轻巧,不过我问你,科考队那些人的死,你难道不应该为此负责么? 听到这话儿,白虎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了,原来如此。这么说吧,此行虽然是我一力主张的,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用谋害别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那些人的死,其实只是一个意外。” 马一岙并没有放过她,而是眯眼说道:“意外,好一个轻飘飘的意外。” 白虎说道:“你对我既然有了成见,那么我现在说的所有话你都不会相信。不过我再次申明一下,我对科考队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敌意,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将人给全部送出去——包括你,侯漠,我曾经答应过朱雀,会给你一份乌金,让你能够顺利冲破经脉,完成觉醒过程……” 啊? 听到白虎的话语,我顿时就为之一愣,随后我焦急地问答:“你见过朱雀了?” 白虎点头,说对,我见过她,也跟她达成了协议,所以你们得相信我。 我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白虎有些诧异,说你不知道么? 我摇头,说不知道,她当时走得匆忙,后来更是不见了踪影。 白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她既然不告诉你,那么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她一直认为你就是当年齐天大圣的转世,但我与你相处了一段日子,却并不这么认为。不过不管如何,这都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掺和其中的。” 她的话语让我颇为惊疑,而马一岙却说道:“你既然说不会与我们为敌,那么就先将我们的人放了,如何?” 白虎果断拒绝:“时机不到。” 马一岙没有半分退缩,争锋相对地说道:“什么叫做时机不到?你需要等待什么样的时机?” 白虎伸开双臂,上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她说道:“你想要质疑我什么?” 马一岙冷冷说道:“我想说的是,你根本就不想将任何一个人放出去,因为有人离开,就会将白虎秘境的秘密暴露出去,而到了那个时候,你这儿将会迎来源源不断的不速之客,这显然不是你愿意看到的,所以你最希望的,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如此一来,白虎秘境的消息,也将随着这些人们的死去,而再一次消失在历史的尘雾之中,对吧?” 听到马一岙的猜测,白虎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目之中浮现出了哀怨的表情来,然后说道:“看来骗人的成本还真的是太高了,你居然会这么想我。” 瞧见她脸上的悲容,被我死死按在地上的黄学而大声喊道:“娘娘,凭您的大法力,何必跟他们解释,直接将人给擒住不就行了?” 白虎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刚刚移形换影,恢复真身,对于现在的这具身体,暂时还有些不太熟悉,想要恢复巅峰,还需数年、甚至十几年的历练与磨合,而我之前留下的一些布置,却有些失控了。在处理完这些东西之前,我是没办法掌控所有,所以我暂时不能将人给放出来,否则会害了他们——这么说,你们能够懂么?” 她自曝弱点,并且耐着性子跟我们解释,不过我和马一岙却依旧听得模糊,模棱两可的样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的宫门被人猛然一下推开,紧接着两个铁塔一样高大的汉子,还有一位个子不高,长着三角眼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本来想要下拜,然而瞧见场中情况,立刻就围将上来,随后那三角眼的男人开口问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刺耳,就像是砂纸摩擦玻璃的声响,让人心头发麻,而白虎对他们显然也不是很喜欢,不过还得耐心说道:“百眼魔君,我在会客,你先退下。” 听到白虎的说法,那三角眼男人不但没有遵命,反而有些狐疑地打量了我们这边一样,然后说道:“那为何黄风大将会这样?” 黄学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百眼怪,娘娘让你退下,你就退下,啰嗦什么?” 那三角眼男子听到,脸色阴沉,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看来娘娘对我们这些人,不是很信任啊。也罢,我们不打扰了,不过多嘴提一句,百虫魔窟里面的那些人,他们有人逃出来了,并且打开了魔井封印,魔潮在一刻钟之后,即将来临——我们这些人,常年在八重寒界中待着,无所畏惧,不过其他人,可就不同了……” 说罢,他拱手说道:“娘娘,告辞了。对了,百盛将军让我跟您说一句,别忘记了您的承诺,他希望婚期越近越好,最好是今日,就能洞房。” 第三十九章 各人怀鬼胎 那三角眼的男子说完这些之后,拱了一下手,然后带人转身离开,给我的感觉,那背影竟然有扬长而去的得意。 什么情况? 马一岙看向了白虎,忍不住讥讽道:“想不到白虎娘娘对于男女之事居然这般着急,刚刚恢复青春,就立刻准备洞房了呢……” 白虎瞧了马一岙一眼,然后说道:“你也别激我,连接深渊的魔井封印被打开了,若是不去管,只怕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自相残杀的下场,你若是想要救出科考队的人,就立刻跟我走,去将深渊魔井给重新封印上。” 她起身,朝着台阶下走来,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雪峰寺的墨言小法师呢,他人在哪里?” 马一岙并不信任她,回答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虎被他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冷冷说道:“深渊魔潮,是地煞源头浮现出来的意识狂潮,这里面有着无数凶恶到极致的恶念,而一旦这些恶念侵蚀,进入人体之后,会在短时间内,给人带来最为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也会将人心中的恶念提升百倍、千倍,对眼前的一切进行杀戮,因为死亡与恐惧,才是这些恶念、魔头所追求的终极奥义——这样的力量,仅仅靠着辟魔符,是不可能阻挡的,就算有舍利子在,也未必能够罩得住多少人……” 她说完之后,对马一岙说道:“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到一刻钟了,如果你还是坚持不合作的话,我给你一个忠告,那就是赶紧离开地狱八重寒界,越远越好。” 说罢,她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来,伸手过来拉拽黄学而。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示意我放开黄学而,然后说道:“人在科考队那边,帮忙照看他们。” 白虎听到,说道:“好,他在那儿,暂时安全。” 她带着黄学而往外走去,马一岙跟在她的后面,然后说道:“为什么不直接过去,将人给放了?” 白虎停下脚步来,指着外面说道:“刚才那几个人你看到了没有?这些人,是我曾经部下的后代,我在这些人身上,做了太多的布置,使得他们能够足够强大,但强大到了一定份上,已经超脱了我的掌控,而且他们常年受到地底恶煞的侵袭,即便是维持足够的自我意识,但还是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为了与他们妥协,我都不得不跟他们的首领签订了城下之盟——这些,就是我所说的不可控因素,你知道了么?” 马一岙说道:“也就是说,让科考队成员死亡的,也是这些人?” 白虎面无表情地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她扶住了黄学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颗赤红色的丹丸来,递给了黄学而。 黄学而吞下之后,恢复了一定的行动力,朝着白虎拱手说道:“谢娘娘赐药。” 白虎平静地说道:“你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属下,不必如此。” 她带着我们走出了那道宫门,来到了外面的洞中园林之中,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我和马一岙说道:“百盛与百眼是一对结拜兄弟,不是血亲,胜似血亲,这百眼是个蜈蚣夜行者,性情外露,心眼不多,有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而那百盛魔君却是个心思阴沉的家伙,回头知道了这边情况,必然心生嫉妒,过来处理你们。所以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赶紧撤离,头也不回,一条是与我一起,去封印那魔井,然后与他们一战。” 马一岙说魔巢来袭,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如何逃脱得了?至于与那帮人争斗……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么? 白虎冷哼,说君与臣,如何算是一伙?他们现在既然欺压于我,自然是我对头。 马一岙问:“那你与那百盛将军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 白虎说那不过是为了融合真身所作的权宜之计而已,此番羞辱,我来日必将悉数报答,让这帮目无尊长、没上没下的家伙瞧一瞧,什么叫做规矩。 马一岙说为什么不是现在? 白虎打量了一会儿马一岙,说道:“现在?凭你们,或者我,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那家伙,不是妖王,更胜妖王。” 不是妖王,更胜妖王? 白虎的这评价,着实发人深思啊。 马一岙与我跟着白虎往外走去,里面张洁的尸体无人在意,我已经收起了金箍棒,眯着眼睛不说话,在后面跟着,而马一岙则又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拿什么来跟那帮人拼?” 白虎回头,盯了马一岙一眼,然后说道:“想要拿到乌金,就得付出点实际行动。所以一会儿过去,如果百盛阻止我的封印,你们得帮我拖住那帮人,别让他们捣乱。” 马一岙说既然让我们拼命,为何不先将乌金给我们,有了报酬,我们方才好卖命啊? 白虎笑了,笑颜如花,红唇微翘,说道:“你想得倒美,但我刚刚恢复真身,都没有掌控整个洞府,哪里来的乌金给你?”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园林,来到了另外一片广场上。 这儿是右边的一处通道,并非先前大殿,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瞧见了白虎口中的那帮属下,这帮人穿着麻衣、兽皮,模样也是千奇百怪,除了少数几个人还算正常之外,其余人都或多或少保留着动物的特征。 这些,也就是所谓的野生夜行者。 这群人的人数,差不多有三四十人的样子。 而他们并非场中的唯一,还有另外一伙人也在场,却是长戟妖姬带领的那帮黑衣人。 先前的时候,我瞧见他们被困在了井下,愤怒嘶吼,没想到转眼之间,人就逃了出来,不过经过一番厮杀,长戟妖姬身边只剩下了六七人,此刻正在与场中的野妖,也就是白虎秘境的陵园遗族在追逐。 从场面上来说,长戟妖姬一群人是处于下风的,不过她身边的这些人,身经百战,修为也都不俗,特别是她身边四个高度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更是如此。 他们四人皆用长剑,行动整齐划一,即便是在追逐奔逃之中,也有着足够的默契,瞧那模样,却是组成了剑阵,抵御尾随强敌。 而追兵之中,最厉害的,当属一个银甲战将,那人与其余人皆不相同,一身英姿飒爽的银甲,再加上盔甲上面斜插的两条鲜艳火羽,着实是拉风无比。 而他的手中,则是一把光芒灿烂的烂银枪,枪头上面还连着某种动物的毛发,舞动之间,却有呜呜风声萦绕。 细仗春风簇翠筵,烂银袍拂禁炉烟。 这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而除了这些人,场中还有一个向下的深坑,那深坑直径越有七八米,坑的边缘处钉得有十二根栓龙柱,每根栓龙柱有一丈多高,然后有婴儿手臂一般的铁链从顶端垂落,十二根铁链在深坑中间相连。 而那中心,却是一个金光闪闪的鼎炉。 那鼎炉想必就是封印此处的关键所在,只不过这会儿鼎炉侧翻悬空,仔细打量,却是有几根铁链断裂,使得那两米多高的鼎炉失去了平衡。 场中一片混乱,不过人群却分作三部分,除了一边追一边逃的那两拨人之外,还有一群人,却是守在了那深坑边缘,打量着里面的情况,而且还在做着某种布置,一个身上沾满了羽毛、披头散发的老头,正在疯狂起舞,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我眯眼打量过去,瞧见那老头的脸上,居然有着坚硬的鸟喙。 很显然,这是一个罕见的猛禽类夜行者。 瞧见这些,白虎走到了场中,没有去理会追逐的双方,而是来到了场中的深坑边缘。 好几人瞧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满心激动地跪倒在了地上,高声欢呼道:“白虎娘娘,恭迎白虎娘娘驾到。” 其余人听到,连忙也跟着跪倒在地。 刚才出现的三角眼男子百眼魔君也在这儿,瞧见了白虎和我们,并没有如身边人一样跪倒,而是带着身边两个壮如蛮牛的男人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娘娘,这儿危险,你刚刚回来,身体还不适应,且先回去,这里由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白虎摇头,说道:“这里若是不再次封印,那深渊魔潮涌动过来,只怕谁也吃不消。” 她想要过去,没想到百眼魔君却拦住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百盛将军说了,这边的事情,他来处理,您安心回宫,准备晚上的婚礼就行了。” 他说得无比坚决,而白虎听在耳里,脸色陡然大变,盯着三角眼,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们是准备,做那件事情么?” 百眼魔君微笑着说道:“对,咱们世代苟且于此,现如今您回归了,我们这一族,也是时候趁势崛起,去开疆扩土,闯下无上威名了。而去外面,就得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您说对不?” 第四十章 魔潮终来袭 白虎面带嘲讽之色,冷笑连连,说这就是你投靠魔鬼的理由么? 百眼魔君摇头,说道:“投靠魔鬼?不、不、不,我们只是借用它们的力量而已,百盛将军已经做了足够周密的布置,不会让那些恶念迷惑到我们的心智,如此一来,这样的魔潮,对我们岂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信心充足,显得无比的狂热,那一对三角眼发出了微微红芒,双手高高举起,慷慨激昂。 旁边的人听到,也忍不住呼吸沉重,觉得强横的力量即将来临,而他们自己,也将成为那强横力量之中的一员。 唯有白虎不为所动,平静地对周遭的人说道:“这话儿,你们信么?” 这群人之中,以百眼魔君,以及追杀长戟妖姬的那个银甲大将为首,但并不是说这一帮人,都为这两人马首是瞻。 是夜行者,就都桀骜不驯,不可能达成绝对的服从。 平日里那两人还能够凭借着足够的实力和威信来达成压制,然而白虎的回归,却给了这些人更多的选择,所以当白虎说完这话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回应了:“娘娘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虎指着那深坑上面的十二根栓龙柱,然后说道:“当年为了封印这个魔井,我杀了十二个妖王,用他们的精血和妖元,方才封印了此物,封印住这里面涌现出来的黑暗和恐怖——十二个妖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 白虎走上前来,对着这帮人说道:“百盛和百眼两人欺骗了你们,不管他们用了什么布置和仪式,最终的结果,都只能够保全他们两人,至于你们,都将是这一次的牺牲品,如果不能够及时封印住这一次的魔潮,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我之外,所有人,无一能够幸免……” 白虎的话语,将场中那些人的情绪给一下子调动了起来,一脸质疑地看向了百眼魔君。 而百眼魔君则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胡说,只要青羊长老的祈愿阵能够起效,我们这些常年经受过地狱之风洗礼的人,是能够保存一丝意识的,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和百盛将军,就能够带着你们走出心魔的诱惑,在获得巨大力量的同时,保持足够的理智。” 白虎冷笑,说天底下要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为什么别人不这么做? 她又说道:“为什么,你们之前不这么做?” 百眼魔君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而白虎却没有再问,而是指着那个长着鸟喙、奋力狂舞的老者,喝问道:“其实我说的话语,是与不是,让他来回答,就能够得到答案——兀那青羊长老,我是白虎,你们先祖的主人,我走过人间百世,重新回到了这里,你跟在场的所有人说实话,深渊魔潮来袭,在场的人,能够活下几个来?” 啊? 那青羊长老正在奋力舞动着,听到白虎的质问,顿时就停滞下来,然后脸色僵硬,身子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虎走上前一步,继续逼问:“你不用去看百眼魔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你心中的答案。” 青羊长老被白虎步步紧逼,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然后摇头说道:“娘娘,娘娘,你别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住手!” 百眼魔君站了出来,拦在两人之间,随后冲着白虎厉声喝道:“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你这是在干扰青羊长老作法,不让他庇护一众兄弟——熊大、熊二,娘娘刚刚回归,头脑有些发昏,又遭小人谗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快扶娘娘去寝宫歇息,别让她干扰大计。” 百眼魔君身后两个壮汉是他的心腹手下,一听到这话儿,立刻上前,朝着白虎伸手抓来。 主辱臣死,黄学而走上前来,想要拦住这两人。 不过他刚刚与我们激斗,受了些伤,虽然服用了丹药,但还是有些勉力。 我将手伸进了怀里去,准备抽出金箍棒来,拦住这两人,却不曾想旁边居然走来一人,伸手将那两名壮汉拦住,然后对百眼魔君说道:“魔君,为什么不让青羊长老说清楚呢?你这样做,怕是不能服众吧?” 有人站出来,旁边立刻有人出声附和,大声嚷嚷道:“对呀,你怕不是心里有鬼哟?” 也有人说道:“白虎娘娘,是我们一直守护的主人,你这般对她,是何道理?” 一众人等纷纷叫嚷起来,那百眼魔君和身边的两个壮汉被自己人围住,而白虎却一步上前,走到了青羊长老身边,一把揪住他脖子上的羽毛项链,大声说道:“说,魔潮来袭,你能保全住所有人么?” 那人原本对白虎就十分敬畏,此刻白虎走到跟前来,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跪倒在地的,哭着说道:“不、不能。” 白虎挑眉,娇声喝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配合他们作恶?” 青羊长老神色惶然,慌张解释道:“将军说了,如果我……” 噗! 他刚刚要说话,结果脑袋却给突如其来的一把烂银枪戳穿,鲜血飙射一地,而与他离得最近的白虎也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去,没有被那鲜血给溅到身上来。 在这紧要时刻,却是那银枪将军赶到,他放弃了对长戟妖姬等人的追杀,回到此处,将青羊长老给一枪毙命了去。 百眼魔君瞧见了他,激动地喊道:“大哥!” 银枪将军冷哼了一声,然后对白虎说道:“回去,一切都还有得谈,不然我们可能就要做敌人了。” 白虎往后退开,脸色阴沉地说道:“敌人?” 银枪将军长枪横摆,一众人等下意识地都往后退开,显然是对这人十分忌惮。 这人的威信,着实是高。 他走上前来,目光扫量一众心怀愤怒和疑惑的手下,没有一人胆敢跟他对视,都如同犯错的小孩子一样,低下头去,而他巡视一圈之后,最后看向了白虎,然后说道:“当初你跟我联系的时候,曾经主动提出来,愿意为我结发妻子,正是如此,我方才对你充满信任,同意了你的诸多要求,而现在,你却站出来拆我的台,而且还蛊惑人心。你这样做,难道不是逼着我,走向你的对立面么?” 白虎张开双手,大声疾呼道:“可我是为了救所有人,不能让他们的性命,来满足你的野心。” “百眼!” 那银枪将军怒声一吼,三角眼赶忙拱手,朗声说道:“在。” 银枪将军发号施令道:“你带人,将我的未婚妻护送回寝宫,谁敢阻拦,杀无赦。而她之所以言语失常,皆因信了外人谗言,我来将这几人清理掉,免得伤了咱们自己的和气。” 百眼魔君拱手,大声回答道:“喏!” 他应下,再次上前,围住他的那帮人怯于百盛魔君和他的威势,居然下意识地让出了一条路来,而那百盛魔君,却似乎提着手中长枪,朝着我们这边也快步冲来。 在这个很容易引起争论的时刻,辩解什么的,很显然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用绝对的强权手腕,将反抗者全部斩杀吧。 这就是百盛魔君的思路,他长枪在手,朝着我和马一岙这边冲来。 人未至,枪先行,当他舞动枪花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白虎为何会对他的评价,有这么高。 此人的枪法,近乎于道。 一瞬间,万般枪花闪烁,却仿佛吞噬一切那般,让我眼前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光明不见。 我抽出金箍棒,循着最后消失的那一道光,猛然劈去,却是落了一个空。 而紧接着,我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恐怖的撞击声。 轰…… 恐怖的响声仿佛驱走了黑暗,我瞧见这声音却是来源于百盛魔君手中的烂银枪,和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的碰撞。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马一岙及时出手,拦住了那刺向我胸膛的长枪。 不过下一秒,有着一身厉害剑法的马一岙给那家伙用强横无匹的力量,直接挑飞到了半空中去。 紧接着他猛然投掷了手中的烂银枪,想要将马一岙给捅个对穿去。 马一岙人在半空之中,无力可借,躲是躲不过去的。 而在这个时候,我也反应了过来,将金箍棒骤然伸长,然后猛然一挑,将那如虹而过的烂银枪给直接挑飞了去。 被我破坏杀招,百盛魔君面目扭曲,怒声吼道:“好胆小贼,找死。” 他手一招,那烂银枪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又落到了他的手上来,紧接着他猛然一枪刺出,快得如同闪电一样,让我难以感应得到,唯有向后疾退而去,而余光处,则瞧见白虎也不敌百眼魔君,不断向后退开了去。 敌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恐怖,我们一个照面之下,却是落入下风。 我深吸一口气,一招“风云动”,封堵住对方犀利无比的枪势,而整个人则被力量震得腾空飞起,就在这时,突然间我听到“轰”的一声,紧接着那尖厉的呼啸,就从那洞口处传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恐怖的黑气,从中涌出。 整个空间,为之一黯。 魔潮,来了。 第四十一章 黑暗如蛊罐 魔潮来得比预料之中的时间要早上一些,这是让人有些意外的事情,所以无论是我们这边,还是百盛魔君那一边,都有些猝不及防。 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向后跃开,与敌人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免得出什么变故。 而下一秒,我感觉浑身如坠冰库之中,耳边有无数的鬼哭狼嚎在嘶吼,又有女人的呢喃之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让人鸡皮疙瘩一瞬间就浮现出来。 冰冷的感觉在迅速蔓延,我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种径直往下坠落的趋势,双目之中,也皆是黑暗。 魔潮来临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坠落深渊一般,暗无天日。 而随后,我感觉到有东西在奋力地往我体内钻去,它们从我的七窍之中,以及菊门与尿道,各种与外界相同的地方疯狂融入,甚至好像要撕裂我的皮肤,然后从伤口处往里钻一样。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我处于一种极度的惊悸之中。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我感受到了说不出来的恐惧和害怕,总觉得我坠落了蛇窟之中,被那冰冷凶戾的生物缠着,难以挣脱那般。 我给这种恐惧折磨得陷入崩溃状态,下意识地舞动着手中的金箍棒,试图将这种让我痛苦的感觉驱赶离开。 而当金箍棒撞到了某种东西的时候,一股清新的感觉用上了我的心头。 我顿时就精神了一些,恐惧也如潮水,相应地退却了去。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来,瞧见自己仿佛进入了真正的地狱一般,周遭全部都是面容扭曲的恶鬼,这些表情狰狞、丑陋、凶恶和恐怖的家伙有着不同的模样,但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双目发红,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无比的憎恨和敌视。 吼…… 我瞧见一个满脸燎泡和癞痢,如同麻风病人一般的家伙怒吼一声,朝着我猛然冲了过来,没有半分犹豫,举棒而上,朝着他疯狂挥舞,猛然砸去。 砰! 金箍棒重重得砸落在了那人的双臂之上,却并没有如我所料,将对方给摧枯拉朽地打败,而是被反震得双手发麻。 我向后退了几步,那家伙双脚一蹬,直接冲着我再次扑来。 我猛然一棒子过去,再次砸下,毫无章法,那家伙却是偏头劈开了我的敲击,随后撞进了我的怀里来,将我扑倒在了地上,双手掐着我的脖子,状若疯狂地勒着,不死不休的样子。 我与此人满是燎泡的脸,相距不到一公分,能够闻到他口鼻之中喷出来的气息,那是一种腐败的恶臭,熏得我差点儿要晕过去。 而更让我恐惧的,是我的脖子被死死掐住,已经喘不过气来。 力量在我的身体上流失,与之一起的,还有温度和意识。 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疯狂嘀咕着,对我说道:“放开心防,拥抱我,就等于拥抱整个世界的意志和力量!放开心防,放轻松……” 听到那充满了诱惑力的话儿,有一瞬间,我的心中有些软弱,几乎想要顺从。 只需要不做抵抗,就能够摆脱眼前的一切。 这是好事啊。 然而下一秒钟,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脖子处,没有任何的东西。 辟魔符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突然间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足地狱八重寒界之时的情形,也现在也是一般模样的,只不过没有现在那般绝望而已。 这是,幻觉? 还是,别的? 我的脑子开始迅速思量起来,而加诸在我脖子上的力量,则越发地狠厉起来,脸容也越发扭曲,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却已经没有了畏惧和惊恐,眯眼打量着对方,随后将体内的烛阴之火陡然引了出来,洋溢到了体外去。 轰…… 我整个人开始燃烧了起来,炙热的烈焰从我的皮肤里往外冒了出来,火舌舔过了我的衣服,却被我精准地控制住。 度过三次劫关的我,已经可以精准地控制住体内的力量,不至于那般狼狈了。 而随后,这些火舌开始朝着对方蔓延过去,他的双手,以及对方压住我的沉重身躯,还有所有的一切,都给火焰给吞没了去,急剧的高温侵蚀着我眼前的一切,那家伙受痛之后,开始痛叫起来,手上的力量在骤然增加之后,却又突然离开。 紧接着他放开了我,开始疯狂跳动起来,而我的视野,也在这冒着红光和臭气的火焰下,变得开阔了起来。 我爬了起来,发现自己依旧身处于刚才的山洞之中,只不过周遭已经乱成了一团,无数人在厮杀缠斗,他们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模样,一个一个面容丑陋可憎,杀意十足,随便逮着一个人,就状若疯狂地往死里杀去,不死不休的样子让人侧目。 而随后,当我面前那团火焰停止了挣扎,轰然倒地的时候,我瞧见他的身躯里,浮现出了一大团的人形黑雾来。 那黑雾如同一个人那般,在浮现之后,满目愤怒地望着我,张牙舞爪。 然而这场景落在了我的心中,却让我莫名地畅快。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夏天连吃了三个冰激凌一样舒爽,随后有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呢喃着:“去,去干掉它们,杀掉所有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爽啊?” 我扭过头来,瞧见一张扭曲的脸,在我身边,对我阿谀奉承着。 我眯着眼睛,伸出了手去,想要将其捉住。 那张脸属于一团黑影的,它笑得很开心,并不躲闪,而是笑吟吟地说道:“想要抓我?你想多了吧,我无形无质,你如何能够抓得住我呢?哈、哈、哈……啊!” 它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脖子被我死死攥住,如同揪着一只小鸡仔似的。 我的右手持棒,而左手则抓着那家伙的脖子,上面满是火焰,将那家伙给灼烧得浑身颤抖,忍不住地大声叫了起来:“啊、啊、啊……你这是什么,天啊,我的天啊,你这是烛阴之火,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烛阴之火?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平静地说道:“我还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家伙的脸扭曲一下,却突然变得镇定起来,对我恐吓道:“放开我,不然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我瞧见这玩意古里古怪,心中不耐,手上猛然用劲儿,却是一下子就将其捏爆。 那玩意给捏爆之后,化作一团雾气,最终陷入了消弭。 而它消失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世界为之一清。 很明显,刚才我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被这玩意给迷惑住的,现如今我将其清除,感知就又恢复了一些,也瞧见了脖子上的辟魔符,只不过这玩意已经崩坏了,碎成了两半去。 我打量四周,发现那深坑之中,依旧有源源不断的黑气涌出来,有的朝着我这儿扑来,有的则越过了我,朝着更远的地方扑去。 我下意识地转身,开始找寻马一岙和白虎的身影,却发现周遭一片混乱,那些被黑气附身的家伙变得千奇百怪,场中仿佛变成了动物世界,无数奇怪的东西出现,然后开始捉对厮杀。 不断有惨叫声出现,有人倒下,也有人站起来,变得更加强大。 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摇摇欲坠。 而我在这儿发愣了一小会儿,立刻就有人朝着我冲了过来,我瞧见之后,毫不犹豫地提棒而上,将那人给猛然挑开去。 又有人举着兵器过来,双方交击一下,我感觉到双手发麻,知晓那人的力量并不逊色于我。 然而在第二次交锋的瞬间,我将烛阴之火蔓延过去。 这事儿在平日里有些困难,然而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那家伙仿佛就变成了易燃物一样,直接就燃烧了起来,随后开始疯狂大叫,手中的力量开始越发强大,将我逼得节节后退。 不过这只是短暂现象,爆发了十几秒钟之后,那家伙凶猛的态势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蜷缩成了一团。 他的身体上,也又一次浮现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来,冲着我龇牙咧嘴,但并不敢再一次附身而来。 它,在畏惧我身上的烛阴之火。 在知晓这帮家伙对烛阴之火有所畏惧之后,我顿时就变得如鱼得水起来,遇到敌人,也不尽力交战,而是直接用烛阴之火攻击,渐渐的,我的周遭变得不再混乱,所有的冲突,都绕着我而去。 我这儿仿佛就变成了龙卷风的中心,一片祥和。 而随后,我瞧见不远处一片混乱,无数人在围攻一人,然后不断有人被击飞,跌落在地之后,再无生息。 那儿的混乱,远比刚才要强上十倍,百倍。 我想起了马一岙的特殊体质,不敢怠慢,赶忙上前去,拨开身边好几人,仔细打量一番,却瞧见那被众人围攻的家伙,却并非马一岙。 而是那位银甲将军。 此刻的他浑身黑气萦绕,将身上的银甲都渲染成了紫黑色,而在我闯入其中的时候,他也看向了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些被他斩杀的黑色身影化作雾气,被吸入鼻中,十分满足的样子;而随后,他的双目深邃如渊,大理石雕塑一般的坚毅面容突然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开口说道:“很好,在这样的境地下,还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很不错的灵魂,来,给我吞噬吧……” 第四十二章 丑牛大魔王 无数的黑色气息被百盛魔君吸入鼻中,此刻的他,面容已经大变,不但浑身银甲变成了紫黑色,而且那鼻子,也跟牛鼻子一般模样,无端硕大,吸气而入,脑袋上的角也都顶破了头盔,露了出来。 我仔细一瞧,发现此人,居然是一位丑牛夜行者。 随着气息的不断吸入,那家伙的身子开始变得不断膨胀起来,毛发也越发旺盛,黑乎乎的,一团一团往外冒。 他将手中的烂银枪猛然一震,周遭那些围攻而上的众人,居然全数都给震飞了去。 随后,他箭步,朝着我这儿冲了过来。 瞧见这头丑牛夜行者大步流星地冲来,我的心中满是惊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盯上了我来。 他在先前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绝对恐怖的实力,而那深渊来袭,他凭借着无上修为,硬生生顶住了那诸多恶念狂潮,反而借为己用,充实起了自己的实力来,让人为之惊骇,我知道在这方寸之间,倘若退却,必然会被夺了气势,然后给他追杀至死,所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牙向前,猛然就是一棒。 先锋手。 砰! 冒着熊熊烛阴之火的金箍棒与对方那化作乌紫色的烂银枪陡然相撞,我的招式精妙绝伦,然而对方却胜在了力量之上,而且枪法也并不算弱,故而两者交击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难以抵御的力量骤然袭来,弄得我双手酸疼,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 我不得不退,因为倘若我硬生生抗住的话,那五脏六腑,恐怕都要给震得内出血。 不过虽然一交手就显露颓势,但我也并没有放弃斗志,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道:“想吞我灵魂?呵呵,来吧,瞧你大圣爷爷的棒子。” 身陷死地,周遭又是一片混乱,我反倒是没有了恐惧的念头,沉下心来,脑海之中,开始不断地掠过种种手段。 我不退反进,开始向前。 九路翻云,武曲破天枪,还有种种生死之间领悟出来的手段,在这一瞬间,被我融会贯通,与敌交击。 不但如此,我的身上,那甲胄也浮现出来,将我整个人都给烘托成了一金甲战将。 至少在架势上,并不输于对方。 除此之外,我身上的烛阴之火,也变得异常旺盛起来,对于这个,那百盛魔君也感觉到有些忌惮,故而没有使出全力来。 果然,烛阴之火,对于这些气息的家伙来说,到底还是有一些威胁的。 百盛魔君手中的烂银枪舞动,不断戳来,他本来想要夺我心志,上来就将我给戳死,没想到我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如同刺猬一样,难以一时之间将我压制,手头不由得越发激进起来,身影不断移动,留下无数残影,那枪头,也在我的周遭化作了无数星星点点。 锋芒毕露。 他的攻势宛如浪潮,一阵比一阵越发猛烈,我即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有些吃不消。 眼看着他猛然有一枪,朝着我心窝子扎来,而我的双手却连抬棒的力气都有些缺乏时,我的心中有些难过,觉得自己死期在望,却不料这时从旁边杀出一人来,猛然一剑,斩在了那家伙的枪尖之上。 铮! 火花四溅之下,那枪尖居然没有了无坚不摧的犀利,朝着旁边歪去,我缓了一口气,一边后退,一边抬头望去,却见来人正是马一岙,此刻的他满脸阴沉,身上有无数黑气萦绕,无数张扭曲的脸在他身边晃荡着,对他的肉身垂涎欲滴,但是他却左手掐着法诀,发出宛如佛陀的七彩虹光,而右手拿剑,如电光火石一般摇曳,击杀一切凝聚成实质的黑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强行冲上前来,帮我扛住了这致命一击。 义气。 我缓过了一口气来,却感觉双臂麻木僵直,宛如有那千钧之中,但却猛然咬了一下舌头,疼痛让我无端又生出了几分力量来,举棒再向前去。 两人一左一右,与那百盛魔君交战,几个回合之后,我们都不由得往后退却,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大哥,这人太凶了,我有些扛不住了。” 我用余光循声望去,却瞧见十几米远的地方,那百眼魔君正在与另外一群人在厮杀,而他的面前,有一个白衣男人,挥舞着铁剑,一招一式,充满了冲天的杀气。 百盛魔君全神贯注地盯着我们,不耐烦地说道:“你再等等,我处理完他们就来。” 那百眼魔君却惊声尖叫道:“杀神白起,我的天,是杀神白起……” 啊? 百盛魔君听闻,居然立刻折身,没有再理会我们,而是朝着后方猛然跃去,加入到了那边的战斗去。 他一撤离,我顿时就感觉压在心头的那一座大山顿时就为之一空,往后退了几步,脚步踉跄, 最后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 马一岙也有些勉力,不过却还是能够站稳,伸手过来,一把拉住了我,开口喊道:“走!” 两人相互搀扶,准备往回撤退,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了白虎的声音:“别走,帮我将这地方给封印住,否则谁都走不了。” 听闻此言,我抬头望去,却见白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大坑正上方的鼎炉上。 而在她的旁边,那些铁链子上面,却是挂着累累尸体。 她身上的鹅黄色宫装已经碎裂了大半,露出了丰腴而挺翘的美好躯体来,白花花一大片,不过间夹着许多伤痕,流着血,连她的脸,都有许多可怖的爪痕,显然是在刚才的时候,被人围攻了。 而事实上,就在她喊话的时候,还不断有显化本相的夜行者腾空而起,朝着她飞身扑去。 此时此刻的白虎,显然也是豁出了性命。 我瞧了一眼,下意识地想要离开,不管这些,而搀扶着我的马一岙却拉住了我。 他说道:“且不说我们能不能跑得掉,就算是可以,其他人怎么办?” 从这白虎秘境所处的裂如红莲地狱,前往那跨空石桥,不知道有多远的距离,凭着我们两人此刻的状态,能够逃得了多久? 就算是逃了,唐道和小和尚呢? 科考队的其他人呢? 马一岙说完,没有任何犹豫,抓着手中的太阿剑,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那边的魔井深坑。 此刻能够保持自我意识的人,除了不见踪影的长戟妖姬之外,恐怕也就只有我们这几人,所有周遭皆是敌人,不断从四面八方扑来——这些家伙已经被那地煞邪念给附身,不但变得充满杀戮欲望,而且力量也变得无比强大,面对着这样的对手,马一岙显得十分艰难,冲了七八步,就陷入围殴之中去。 我瞧见他这般奋力,也绝了逃走的心思,返身而去。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更何况是我手中的金箍棒,在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我也是左冲右突,奋力向前。 而这个时候,我发现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开始越舞越快,到了最后,居然化作了一条黑线。 那剑也变得无比锋利起来,不管敌人手中到底拿着什么,他那一剑过去,都能够将其斩成两段。 无坚不摧。 铛、铛、铛、铛…… 马一岙突然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威能来,使得他迅速突破了重重包围,来到了那深坑边缘,冲着白虎喊道:“需要我怎么做?” 白虎大声说道:“帮我拦住这些人,我就差一步了。” 马一岙听到,跃身上了悬空锁链,阻拦那些飞身过来干扰白虎封印的家伙,而在另外一边,百盛魔君与百眼魔君两人正在迎战那位白衣男子,从架势上来看,那个白衣男子虽然融合了相当厉害的恶灵,但身体却有些受不住,不断渗血,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我举棒而上,也来到了深坑边缘,一边与敌交击,一边问道:“就算是再次封印住了这鬼地方,那两个家伙,又该怎么应付呢?” 白虎得到我们缓解了压力,双手不断挥舞持咒,那铁链一根一根,开始冒着红光,并且绷得笔直起来,而她听到了我的话之后,却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大不了,我从了他,让他将你们给放了……” 她这话儿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我听到“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那白衣男子却是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百盛魔君从那家伙的天灵盖处,将一条凶气弥漫的黑影给拽了出来,猛然一揉,吸入了自己的牛鼻子里面去之后,猛然回过头来,大声笑道:“哈哈哈,白虎,现如今我终于有了压制住你的力量了……” 他大笑着,猛然一跃,一枪挑飞马一岙,随后又伸手过去,猛然一掌拍来,白虎双手交叠来挡,终究抵挡不住,人也腾空飞起。 随后,那家伙双手抓在了那鼎炉之上,大声笑道:“现如今,我终于可以将这些魔气,收为己用了!” 双手一分,那鼎炉却是直接裂成了两半。 轰…… 下方的黑气,越发汹涌,我也给气流震得飞去。 第四十三章 大、大、大 如果说先前的魔潮来袭,宛如喷涌,那么此时此刻,却如同大坝泄洪一般,那恐怖的力量将我给直接推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去。 不过这一回,那些黑气不再四处晃荡,而是直接注入到了百盛魔君的身体里去。 他的身体已经有一丈多高,浑身都是黑色毛发,站在那裂开的鼎炉之上,脚踩铁索,脑袋上的一对牛角差不多有半米长,顶天立地,无数的黑色气息从他口鼻之中吸入,然后各种各样的扭曲脸孔,在他的头顶上,走马灯一样的变幻着。 砰! 我在半空中,重重滚落在地,人在地上打了七八个滚儿,方才真正落地。 而这一下,我却感觉到了浑身酸麻,脏腑疼痛,显然是受到了内伤。 我勉强爬起来,感觉胸口之间,牵扯得有些疼痛,忍不住张口,却有一大口的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那力量,已经将我震得浑身是伤。 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不知道从哪儿过来,一把拉着我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全盘皆输了,走,能走多远,走多远吧。” 我在他的拉扯下,以金箍棒为拐,朝着原来的出口处艰难走了几步,瞧见旁边走来一个衣衫褴褛、全身是血的人,那人竟然是白虎,她有些绝望地发笑,说走?走到哪里去?等百盛变成了真正的大魔王,不管你们留在秘境之中,还是逃到了外面去,你们的生死,都不过是他的一念之间而已,完了,完了…… 说到这里,她走也不走了,矗立在那里,看着百盛魔君的周身变幻,苦叹道:“可怜我十世轮回,机关算尽太聪明,却是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心灰意冷的白虎脸色暗淡,而马一岙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去关注她胸前春光,而是认真地问道:“这儿既然是你建立的,那么你当年建府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儿布置?这可是你的洞府啊,你难道就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任由那帮家伙恣意妄为?你好好想一想,说不定,我们能够……重新翻盘过来!” 马一岙知晓我们逃脱不得之后,开始将希望寄托于白虎的身上。 诚然,她作为此间曾经的主宰,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是不可能的。 被马一岙连续逼问,原本眼神有些恍惚、认命的白虎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里的洞穴是整体的,只要将此处给弄塌了,上面布置的法阵就会自行启动,以整个秘境的轰塌为代价,的确能够封印住这儿的魔潮出口……” 马一岙瞧见那百盛魔君越发强盛,整个人容身于一片黑色迷雾之中,忍不住说道:“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行动啊?” 白虎摇头,说若是可以,我何必坐以待毙——那机关早已被那帮人给破坏掉,凭我个人之力,无法将这洞穴轰塌。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长叹一声,觉得走入了死胡同,而这个时候,我却突然问道:“轰塌?如何轰塌?” 白虎指着洞穴穹顶之上的某一处说道:“在那里,有一个连接了秘境所有结构的地方,按照我以前的规划,只要撤掉里面的结构石,整个秘境,除了藏身之所,其它地方皆轰塌而下。只不过我刚才去检查的时候,机关已经被撤销了,这秘密,显然已经被那帮人知晓了……” 我眯眼望去,瞧见那穹顶之上,绘了许多的图案,其中最大的,却是白虎本人宛如天仙一般的壁画,而她指的地方,却是丹田的下三寸。 我问道:“没有机关,用外力,可以打破里面的结构石么?” 白虎点头,说可以,不过……很难。 我没有再废话,说道:“行了,马兄,你跟她先走,这件事情我来办。” “什么?” “你说什么?” 两人都惊讶万分,齐声说起,而我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说道:“前后都是一个死,不如让我来试一试——你们赶紧走!白虎,我来做这件事情,而你,将我马哥,和科考队的人救出去,没有问题吧?” 白虎点头,说好。 马一岙却说道:“我跟你一起……”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有自保之策,你别担心;另外她身边得有人监督,不然谁能保证她承诺的事情呢? 关键时刻,我远比马一岙要决绝许多。 好在马一岙并非黏糊之人,听到我说完理由之后,与白虎转身撤离了此处,离开之前,白虎告诉我,她将人救出,并且躲到安全室里面去,最多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 而我,则需要在这两分钟之后,将整个洞府给弄塌掉。 我点头,表示明白。 这两人离开之后,我拄着金箍棒,打量场中,发现原本一片混乱的场面,其实已经开始稍微平静了一些,所有的黑色魔气,都围绕着百盛魔君旋转,而场中的其他人,除了角落里还有小猫三两只之外,就只剩下了百眼魔君,以及……我。 我没有瞧见长戟妖姬,也不知道那个机灵的小娘们儿是不是感觉到了事情不妙,早早离开。 如果她离开了,而我们的计划又成功了的话,说不定,她也能够活下来。 可惜啊…… 这一地的妖魔鬼怪,看得我无比腻烦,要是有那么一个特别的小美人儿陪着,黄泉路上,也就不算寂寞了。 尽管刚才我安慰了马一岙,说我自有办法,但事实上,我已经能够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活下来,还真的是一种过分的奢望。 我心里无比明白,所以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的思想,不由得越过了当前的局势,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我瞧见了我的快乐的童年时光,艰苦的求学生涯,以及踏入社会之后的各种跌跌撞撞…… 随后画风一转,当秦梨落在我体内种下了启明蛊之后,我的人生,突然之间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在这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仿佛比我前面的二十年,要更加精彩和繁复。 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居然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这些,是先前的我,所从未有想到过的。 说句实话,我并不怨恨将我领上这条道路的秦梨落,不但不怨恨,而且相当感激。 她让我的生命,变得如此的精彩。 更何况,她还变成了我的爱人——时至如今,我依旧还记得在医院时的那一个吻,是如此的甜蜜和动人,在没有了漂亮的皮囊之后,那是两个有趣的灵魂,在相互吸引,惺惺相惜。 只不过,后来我对于那个有趣的灵魂,记忆有些淡薄,与之相对的,是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心里。 朱雀。 一个藏身在秦梨落身体里面的洪荒大妖。 她,为什么不把秦梨落给放回来呢? 我的思维有些发散、恍惚,而随后,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 是百眼魔君。 他浑身皆是黑气,只不过远没有百盛魔君那般强盛,不过即便如此,比起之前的三角眼,此时此刻的他,显得格外强大。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得意地说道:“你怎么不跑?” 我平静地说道:“跑,有用么?” 这三角眼男子嘿然笑道:“跑,当然没有什么鸟用!哈哈哈,小子,你倒是识趣——我瞧你也是夜行者,而且能够在这样的深渊魔潮面前,还保持着清醒,是个可造之材,而我大哥大功告成之后,必然需要一些得力助手,你可想活命?若是想,我做主,代我大哥将你收下,如何?” 我说道:“听着挺有趣的样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百眼魔君冷笑,说道:“当然。你跟白虎在一起,我对你的底细一点儿都不知道,你总得表示些忠诚,我们方才能够接纳你,对吧?” 我说有话直说,你需要我干什么? 百眼魔君说道:“将你的妖丹吐出来,我让大哥帮你炼化一番,再还给你。” 我忍不住笑了,说道:“妖丹?我没有!” 百眼魔君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说道:“没有?是没有,还是不愿意拿出来?小子,你要知道,这妖丹虽然给了大哥,但我们是不会要的,修为依旧是你的,只不过给你栓上一根绳子而已,只要你全心全意,尽忠职守,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哈哈大笑,说我一个都没有完全觉醒的小妖,哪里能够凝练出妖丹来啊? 敢情他以为我是一大妖,甚至达到妖王境界的夜行者。 百眼魔君一副智商受到了侮辱的表情,完全不信:“小妖?天底下,有你这般的小妖么?” 叮! 时间到了。 我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对呀,我其实就是一个小人物。只不过,很多时候,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可不就都是一些小人物么?你说对吧。” 说罢,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全身所有的妖力,都灌注到了手中的金箍棒之中来。 我力量涌动,随后疯狂地大声喊道:“大、大、大……” 第四十四章 五行山下吃泡面 百盛将军先前到底有多厉害,我心里有底。 而之后他到底有多厉害,我也能够猜得到。 总之一句话,倘若是让那家伙反应过来,我估计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在约定的时间一到之后,我没有任何犹豫,将金箍棒抵在地上,妖力狂涨,使得金箍棒这头扎在了地上,并且不断往下面延伸。 而另外一边,则疯狂向上,朝着那穹顶壁画戳了过去。 我在这儿蹲着的时间里,早就瞄准了位置,所以不存在准不准的问题,而那百眼魔君瞧见我的金箍棒迅速变大,顿时就变了脸色,一边上前来,一边说道:“你干嘛呢?” 他伸手过来,满脸狰狞,而我却并不管他,快速灌涌妖力,那金箍棒伸长,终于顶到了穹顶壁画。 咚! 一声闷响,我感觉到了金箍棒上传来的阻力,仿佛顶到了什么,而百眼魔君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他张牙舞爪,一副要将我给直接按倒在地,或者将我给弄死的架势。 我左手持棒,而右手则使出了贪狼擒拿手,应付此人,却不曾想那人一上来,三两下,我就感觉到右手一阵刺痛,仿佛被什么扎到了一样,专心的疼。 而就在这个时候,金箍棒继续延伸,终于顶到了某一处机关,却听到整个空间一阵轰隆隆地响,紧接着下一秒,整个穹顶裂开,化作无数的大石,朝着下方落下。 我们深处的这洞穴,开始一阵颤抖,并且发出了呻吟一般的碎裂声。 倏然间,一块超过二十米长的巨大石头,却是朝着正中的深坑砸落下去。 那块石头不知道有多少吨重,上面还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显然就是白虎之前所说的布置。 正沉浸在黑气熏之中的百盛魔君突然间睁开了双眼来,瞧见之后,发出了愤怒至极的吼声。 次奥…… 我只瞧了一眼,来不及再作打量,因为我们这边头上的穹壁,也已经轰塌下来。 百眼魔君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家伙,瞧见危险降临,没有再理会我,转身就往出口处逃去,只剩下一道虚影,而这个时候,我的右手疼得几乎没有了知觉,却知晓整个白虎秘境的结构石碎裂,导致秘境崩塌,我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能凭借着最后的一点儿力气,将金箍棒往回收了一些。 随后我朝着旁边的山壁方向冲了七八步,随后将金箍棒撑在了山壁上,形成了一个斜三角形。 我这边刚刚勉力撑完,立刻就有一块巨石砸落下来,金箍棒帮忙挡住了那一整块石头,却挡不住砸落下来的冲击波,我感觉到眼前一黑,脑子倏然间就“嗡嗡”直响,紧接着我整个人就晕倒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口鼻之间满是灰尘,把我呛了好几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有些迷糊的神智方才清醒,尝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我的右脚被卡在了一块石头下面,浑身僵硬麻木,完全就动不了。 而紧接着,我发现自己的右手也是,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 我眯着眼睛,不断地调节瞳孔,好一会儿,终于瞧清楚了自己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因为金箍棒的支撑,使得那巨石砸落下来的时候,与山壁形成了一个斜角空间。 遗憾的是我的右脚,给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卡到了,让我完全就动不了。 而右手的疼痛,则来自于百眼魔君给我的那一下。 那家伙是一个蜈蚣夜行者,所以我估计是中了毒。 总之一句话,我的右半身,几乎处于一种麻木状态,仿佛就不是我自己的一样。 我尝试着将那右腿从石头下面扯出来,但是尝试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能够成功,唯一让我欣喜的,是它并没有被轰然倾塌的力量砸中,所以腿并没有被碾碎,骨头似乎也没有事,只不过压着,有些血液流通不畅而已。 整个空间,都处于一种绝对的静谧之中。 没有任何动静。 我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几天?几个小时,又或者才是刚刚一会儿? 我尝试几遍之后,放弃了拯救右腿的举动,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即便是这只腿没有被压住,我也逃不出这儿去。 在这样的一个鬼地方,一个坍塌了的废墟里,谁能够救我呢? 是匆匆离开的白虎和马一岙呢,还是同样生死不明的百盛魔君、百眼魔君? 又或者,是第三方呢? 这样的轰塌废墟,就算是有现代化的机械设备,想要挖掘到这儿,都需要花费几个月,更何况这周遭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 孤独。 我躺在地上,浑身酸疼、麻木,如同死狗一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些后悔。 逞英雄,把自己给折腾了进去。 如果说我在那山洞垮塌的一瞬间,被那落下的山石给砸中,直接死掉的话,说不定我就带着所有的壮志豪情,直接壮烈了,然而当我又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死的时候,整个情绪顿时就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给掌控住。 死亡,到底是什么呢? 我躺在这里,动弹不得,熬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在孤独和饥渴之中死去,然后身体逐渐失去了活力,开始腐烂,开始生蛆,到了最后,却是化作了一堆白骨,就算是过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会有人发现这具尸骸。 我也将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除了我的父母,和少数几个人,比如马一岙,其余的人,或许早就忘记了这个世间,曾经有一个叫做候漠的人来过。 偶尔会有人提起,也只是说:“哦,候漠啊,听说过,灵明石猴血脉嘛,不过很久没出现了,估计也逃不过那活不过三十的命运啊……” 流星划过。 如此想想,还真的是挺悲凉的。 我想了半天我死之后,被人对我的评价之后,又开始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时光,许多许多的细节,许多许多的人儿,以及许多许多的假设。 在确定自己已经无望逃生之后,我彻底放松了下来,安然享受着临死前最后的缅怀时光。 我自认为我对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问心无愧的。 我帮助过很多的人,也救了不少人的命。 我不欠任何人的。 想到了这里,我再一次地闭上了眼睛,安心地拥抱死亡。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醒了过来,而这一次却是给尿憋醒的。 妈的。 贼老天,就不能让我好好死去么,人都死了,还非得憋出一泡尿来肥沃大地,至于么? 我满心怨恨,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尿也同样如此,这是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没办法抑制的。 而且尿憋久了,对肾也不是很好。 等等,死都要死了,肾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算了,算了,男人嘛,别的不行都没事,肾要是不行,要给人笑死的。 …… 我不断地在脑子里自言自语着,右手麻木难挡,只有用左手去解裤袋,然后很憋屈地侧身过来,将体内憋着的尿液给释放出来。 可能是待在一个安静单调的环境里太久了,那尿液击打在地的声音,对我来说,都显得格外生动。 放了水之后,我浑身舒坦,感觉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而随后,我的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饿了。 我是真的饿了,起先还没有意识到,而等到肚子发出叫声,开始提醒我的时候,胃部顿时就是一阵火辣辣的抽疼。 我不确定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但上一次进食,仿佛是很久的事情了。 不但如此,我还感觉到了极度的口渴。 随后,我饥肠辘辘地躺在一滩尿的边缘,思维开始发散,各种碎片记忆涌上心头,随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段话来——好大圣,急纵身又要跳出,被佛祖翻掌一扑,把这猴王推出西天门外,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轻轻的把他压住。众雷神与阿傩、迦叶一个个合掌称扬道:善哉,善哉!正所谓,当年卵化学为人,立志修行果道真。万劫无移居胜境,一朝有变散精神。欺天罔上思高位,凌圣偷丹乱大伦。恶贯满盈今有报,不知何日得翻身…… 这是我倒背如流《西游记》之中的一段话语,讲的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后,被玉帝请来了救兵如来,而这如来也是猛,伸出一只手掌,五魁首啊,六个六啊……哦,错了,就是反手一拍,将孙悟空压在了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 我当时就在想,五百年啊,孙大圣不吃不喝布拉不撒的么? 饿死,好可怕的事情啊…… 我有些难过,又过了一会儿,我一拍脑袋,说我艹,八卦袋! 我这才想起来,前来此处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可是去采购了许多补给,放在了八卦袋中,以备不测,没想到居然还真的用上了。 我赶忙从八卦袋里掏出了一盒泡面、一盒火腿肠和一瓶矿泉水来,用烛阴之火将水加热之后,导入泡面盒里,等了一会儿,将两根火腿肠扔进去,随后搅动了一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泡面,就出现在了跟前。 这待遇,可是孙大圣,所享受不到的。 美滋滋。 第四十五章 求生的意志 一碗热腾腾的加料泡面下肚,就连残汤都给喝得干干净净之后,我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求生欲突然之间就变得旺盛了起来。 因为我的八卦袋之中,满打满算,差不多有两个月的补给。 对的,光是那压缩饼干,我就有一大堆,这玩意别的不行,但是忒能扛饿,只不过水可能不会太多,再怎么节省,恐怕也就能扛两个月。 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说不定会有无数的变化,或许生机就出现了。 这么一想,我的求生欲莫名就强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赫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氧气居然是充足的。 我居然没有一点儿缺氧的感觉,这代表了,这儿与外界,应该是相通的。 这个发现让我惊喜莫名,觉得自己逃脱升天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希望这东西,有的时候虚无缥缈,觉得十分不靠谱,然而在有的时候,特别是身处绝境之时,却又特别的管用——譬如说此时此刻,我感觉到生还有望之后,开始思索起了如何面对当前困境来。 首当其冲的,并不是我那被卡住的右脚,而是右手的毒。 这玩意将我的右手手掌弄得无比疼痛,而我先前的自暴自弃,也使得它越发恶化,已然麻木发黑。 我刚才冲泡面的时候,其实已经十分不便了,但饥饿让我忘记了一切,现在当我发现希望仍在的时候,就不得不认真面对起这玩意来。 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应该就是毒,而且与百眼魔君的本相有关。 蜈蚣,这玩意的毒性一直以来大名鼎鼎,而延伸到夜行者这儿来,也是能够理解的,所以我甚至都有些庆幸——时值如今,我的右手还能够动,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当然,这也与我的身体素质有一定的关系。 不过即便身体强健,抵抗力强,也并不能够解开我中的毒,只是相对延缓了一些而已。 如果这毒真的爆发出来,直入心肺,只怕我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等等,直入心肺? 我突然间想了起来,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他中了鼠王的剧毒,然后也是入了心肺之中,不得不需要后土灵珠来引导,将毒素排出。 但当时我们获得的,是癸水灵珠,起不到后土灵珠的神奇功效,只有通过缓缓推行,将那毒素给控制住。 也就是说,癸水灵珠,对于解毒,其实也是有功效的。 而那癸水灵珠,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里来。 这么讲,是不是也代表着,我或许能够通过癸水灵珠的功效,将这蜈蚣剧毒给慢慢地逼出来呢? 想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死,并不是我的身体有多么的强健,而是癸水灵珠的功效。 天无绝人之路。 当一个人绝望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暗无天日,而当心生希望之时,却发现面前的种种艰难险阻,却仿佛没有那么可怕。 一切皆有解法,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意志。 而我此刻,简直就是否极泰来。 我开始尝试着行气,当我激发出了手掌心处的癸水之力,通过右手的手掌,以及前臂的时候,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传递到了我的脑海之中来。 果然,这是有效果的。 简单的好转,让我信心倍增,即便是这种感觉十分微弱,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曙光乍现。 虽然这是水滴石穿的苦功夫,但我必须咬牙坚持。 我开始不断地用癸水之力来冲刷右手,一遍又一遍,让它从我的经脉之中,从我的血肉肌理,从所有被剧毒感染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掠过。 我通过时间的累积,将被攻城略地的感染区,一点一点地压迫缩小。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需要足够的耐心,所以我尽量地不动弹,全心全意地行气,并且控制饮食。 而即便如此,期间我还是进了四次食,而且还进行过两次的排泄。 换算成时间,我觉得至少应该有了三天时间。 终于,经过反复冲刷之后,我的右手老皮脱尽,乌黑发紫的状态不见,重获了新生,那毒素也随之排出了体外去。 不但如此,经过这几日的耐心行气,我发现经过癸水之力反复冲刷的右手,变得比左手要粗壮了一些,力量也随之增强许多。 当全部的毒素排除之后,我使劲儿捏着拳头,能够感觉到拳骨在咔嚓作响。 我往地上猛然一砸,却听到地板都在颤动着。 力量十足。 解决了右手的毒素之后,我开始尝试着解决被卡住的右脚。 倘若我学过缩骨功之类的手段,这事儿恐怕是难不倒我的,但遗憾的是我对于这法门完全不懂。 好在这几日我在用癸水之力洗刷右手之时,也行气全身,将全身经脉给疏通了去,使得麻木的右脚也舒缓了许多,不至于血液流通不畅,导致右腿坏死。 我开始尝试着将右脚往回收,不过它死死地卡在了石块里面,而那石块则与上方成千上万吨的积石连接在了一起。 凭借着我的力量,是完全扛不住的。 我摸向了支撑这狭小空间的金箍棒,想要将其收缩,然后往右脚的空隙伸进去,凭借着妖力的膨胀,挣脱出一片空间,让我得以挣脱。 但我好几次摸过去,却又撤了回来。 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金箍棒的支撑,让那一整块石板没办法压下来。 如果我将金箍棒给撤走的话,那千钧之力,会不会垮塌,直接施加在我的身上来? 可能那石块的空间结构已经形成,完全无碍。 也有可能金箍棒一撤,造成二次轰塌。 我此时此刻,不敢去赌。 犹豫了许久,我决定进行另外的一种尝试,那就是借助烛阴之火的力量,用高温将压住我右腿的局部石块给融化掉,然后将右腿给扯出来——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看上去收效缓慢,但因为不是骤然间改变当前结构,所以安全性会更大一些。 唯一的难题,是烛阴之火的热度,未必能够熔解岩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存在于我体内的烛阴之火虽然能够制造出强烈的高温效果,甚至可以灼烧许多实物,但想要达到将石头给熔化的效果,其实还是十分勉力的。 毕竟烛阴之火又不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不过有的事情,总是需要去尝试一下的,不然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确定了方案之后,我开始耐着性子集聚起烛阴之火来。 先前的时候,即便是有时间,我也没有认真地尝试过这种事情,毕竟修行于我而言,有太多的选择,所以无论是烛阴之火,还是癸水之力,我都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用到。 其它的时间,则被遗忘到了角落里去。 现如今我却能够集中全部的心思,开始研究起这玩意来。 烛阴之火被我集中放在了右腿上,开始灼烧着那冰凉的石头来,经过持续不断的加温,那周遭的石头开始局部发红,变得滚烫,甚至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然而即便是这般,那石头还是坚硬如精钢的状态,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 一开始我还觉得是时间太短,持续地灼烧着,但是过了许久许久,依旧是一般模样,让我顿时就有些泄气了。 石头的熔点,根据材质的不同,从一千两百摄氏度到两千度不等。 但烛阴之火的力量,却完全达不到那样的温度。 这使得我之前的计划,全部都泡汤。 仔细想一想,这事儿也着实是有些太想当然了。 我毕竟不是朱雀,没有那洪荒大圣的修为,哪里能够熔石为浆呢? 自不量力了。 我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恐怕是完不成这任务。 然而过了没多一会儿,我突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如果修为达不到的话,会不会有一些别的办法来解决呢? 比如头脑、比如知识…… 我可是中专生,九十年代的中专生,可是很值钱的,而且后来我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化学药水供应商。 随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原理,那就是热胀冷缩。 我这段时间以来,将右腿周遭的岩石弄得滚烫发热,如果浇上冷水的话,那坚硬的石头特性就会发生变化,变得酥脆,甚至裂开,而如此一来,我或许就能够脱困了。 我想到之后,立刻执行,顾不得浪费,弄了一罐冰冷的矿泉水,浇到了滚烫发红的岩石上。 那灼热的岩石散发出了大量的水汽来,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石头碎裂的声音。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推论是正确的。 事实上,古代的时候,人们开山修路,也用过这样类似的办法。 经过漫长的斗争,我终于将右脚,从山石之中扯了出来,勉强恢复了自由。 当然,这并不能够让我脱困。 它最大的好处,在于我上大号的时候,用不着太多羞以言齿的别扭动作了。 至少可以蹲。 第四十六章 重读西游记 真正恢复自由之后,我开始探索着自己身处的空间来,发现这是一个斜三角形的夹缝,除了金箍棒支撑的地方之外,旁边还有一些距离,是那整体的石板结构,逐渐往下,而另外一边,则是轰垮的碎石堆,空气从那石头的缝隙之中涌进来,我尝试着推了一下,却是结结实实,完全没有任何动弹的可能。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站立都成问题,更不用说找寻离开的道路。 我并没有死心,而是蜷缩在地上,试图从另外一处狭窄的口子往里爬,结果最终我发现,那边的狭窄出口,也是一大堆石头。 这儿给压得结结实实,一点操作的空间都没有。 我努力了好一会儿,最终不得不坐在了地上,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来。 那个堪称恐怖的百盛魔君,他逃出去了么? 凭着那家伙的实力,能不能逃离这一次毁天灭地的崩塌之中? 又或者,他给直接封印,跌落到了那无底深坑之中去了? 其他人呢? 虽然我是掐着时间,将那结构石弄断的,但这么短暂而有限的时间里,白虎和马一岙到底能不能将科考队的人给救出,并且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他们到底逃离了没有? 而如果逃离了,会不会回来救我呢? 无数的问题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而身处于这么一个狭窄黑暗空间里的我,越发感觉到了最深沉的无力。 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我开始放声歌唱起来。 因为这儿,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呼吸和心跳,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从《红日》唱到《海阔天空》,从《真的爱你》到《青春无悔》,从《大花轿》到《纤夫的爱》,我把能够想到的、会唱的歌,通通唱了一个遍,有的歌词能记住,记不住地就哼,肆意张狂地唱着,唱完就哭,哭完就笑,笑完就骂,骂完就满地打滚,滚到后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肚子里又憋了一泡尿。 我憋着尿,蹲在地上想了很久很久。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如果想要坚持下去,就得坚定一个信仰,否则我估计要被这样的环境里给活活逼疯了去。 那个信仰是什么呢? 是希望,是坚定地相信,马一岙会回来救我的希望。 那个男人,是值得我托付的人。 我只有对他保持着强大的信心,方才能够坚持下去,而不至于像先前一样,自暴自弃。 极度的静谧和黑暗,绝对是能够吞噬理智的。 我能坚持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必须要奥有一个计划,能够在这个鬼地方,坚持更久的计划,只有如此,我方才能够活着等到马一岙来救我的那一天。 我一直憋到了膀胱炸裂,方才将整个计划给理清楚。 我待在这里,面临的最大问题,其实很简单。 四个字。 吃喝拉撒。 只要解决了这个,保障了基本的生存,别的就都是小事。 吃喝,有八卦袋里面的补给维持,而拉撒呢,这个怎么解决呢?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我根本没办法修筑出一个厕所来。 难不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得与一大堆屎尿屁为伍,最终活活熏晕,死在这里? 这也太憋屈了吧? 寻思了许久之后,我想起了一个办法来。 那就是烛阴之火。 这玩意,虽然不能够熔炼石头,但是对付区区排泄物,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经过焚烧之后的排泄物,即便是有一些异味,但也比原生态的模样,要强上许多。 刚才那边的窄口处,其实还有不少的空间,虽然我不能爬过去,但是存放这些排泄物的焚烧过后的残渣,问题却不大。 而且,我以前看过一些相关的报道和新闻,说有人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然后没有了水源,最终是靠喝尿活下来的。 尿的成分有很多种,什么尿素,尿酸,肌酐,氨等,但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水。 而且水的占比成分,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六到九十七。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经过处理的话,尿其实是可以循环利用的。 而且我困在这样的地方,体力无法消耗,对于饮食的摄入需求,其实并不多,我如果跟乌龟学习,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新陈代谢放缓,原本计划两个月消耗完毕的补给,其实能够维持更久。 甚至可以耗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另外我先前得到的“文曲勾兑丹”残篇,除了融炼妖丹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法门,其中就有辟谷手段。 所谓“辟谷”,它其实是道家一种延年益寿的修行方式,除了配合调息和行气来获得能量之外,与之配合的饮食调养,也是十分有用的办法,如果我将这门手段捡起来,能够维持的时间,说不定还能更久。 这般一想,我发现自己居然潜力无限。 我能够活得更久。 想清楚了这些,我找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将那泡憋得快要炸裂的尿给放了出来,随后开始进行了简单的操作——我之前在国企的时候,就在化学实验室工作,简单的蒸馏和分离,原理相通,其实并不算难。 等分馏的成品出来,我闻了一下,感觉没有什么区别,随后尝了一口,啧啧,啤酒味…… 呃,卧槽,我忘记换容器了。 噗……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有趣起来,我开始将自己所有新奇的想法单独拎出来,一个一个地试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乐此不疲地去尝试,发现自己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 也就是说,我能够达到了一个简陋的循环,保证自己能够更长时间地存活下去。 事实上,无聊的时候,我闻了闻那干燥的排泄物,甚至有一种这玩意,也可以吃的幻觉。 当然,那仅仅只是一个幻觉。 我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了极大的创造力来,不但将所有补给分配得妥妥帖帖,而且也小心整理着自己所处的空间,并且尝试着按照《文曲勾兑丹》上面的方法去进行辟谷,又开始调节着自己的修行节奏。 一天又一天,我渐渐地将所有法门都融会贯通,开始进入到了一种正轨状态,我也不用为生存问题而发愁。 然而这个时候,我却发现,自己突然陷入到了一种极度的颓废之中去。 长时间的封闭状态,将我给憋得快要疯了。 那种状态,很难跟别人去形容。 事实上,关小黑屋,在部队上,是一种很严重的处罚方式,在监狱里面也是一样,我还曾经看过一些新闻报道,说国外一些电视节目做过实验,将一群人分别关在一个房间里,不与外界沟通,独立生活,看看能够坚持多久,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坚持不了三两天,甚至有的人一个下午就落败下来。 因为这样的状态,是会让一个正常人崩溃的。 而我此刻身处的环境,远比之前的所有情况,更加恶劣,并且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少天。 总之一句话,这样的沉寂,当真让人发疯。 所以除了修行之外,我开始尝试着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譬如唱歌,譬如在山壁上刻字,譬如自言自语,譬如一人分饰两角对话,而到了后来,将我从崩溃边缘挽救回来的,却是一本书。 那本书,叫做《西游记》,中国古代的四大名著之一,吴承恩先生的《西游记》。 当初在确定自己是那灵明石猴的血脉之后,我就去书店瞧过,后来在莽山休养的时候,我将整部《西游记》买来,翻来覆去地读了七八遍,凭借着成为夜行者之后开始变强的记忆力,几乎能够做到倒背如流,而此刻,我开始一字一句地背诵起了《西游记》来,消磨无聊的时间。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 “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我反复诵念,从头到尾,周而复始,除了修行、睡觉和吃喝拉撒之外,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这事情上面。 渐渐的,我沉浸在了那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神话世界里去。 即便知道这是古人杜撰的小说话本,即便知道里面的孙大圣,与夜行者世界中传说的那位齐天大圣并不相同,但身具“灵明石猴”血脉的我,却还是忍不住代入其中。 到了后来,我竟然有一种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幻觉。 我是谁? 谁是我? 我是侯漠,还是孙行者,还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第四十七章 白虎与侯漠问答录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而《西游记》,我则读了一遍又一遍,除了那波澜壮阔的剧情和仙佛世界外,最让我为之倾倒的,是孙悟空这位极具魅力的人物塑造,它的聪明、活泼、忠诚和嫉恶如仇,种种品质,都让我为之喜爱。 随着剧情的推动,我与它一起经历着,从仙石孕育、花果山美猴王、拜师菩提老祖、学得一身本事,再到大闹龙宫与地府,天庭招安弼马温,花果山作乱,托塔天王征讨再招安,大闹天宫,被压五行山下,随后观音点化,护送唐僧,一路九九八十一难…… 受困地下的我,与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一样,越发让我感同身受。 不知不觉间,我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个声音来。 我与它对话,与它聊天,与它分享我心中的苦寂与悲欢,与它交流我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于未来的迷茫,我将心底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了出来,而它却并不在意,反而笑话我,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我说我听不懂,它说总结起来一句话,想那么多干嘛? 我说人活着,不就是应该思考么? 它说放屁,人活着是为了生存,全凭本能,想那么多的事情,有个屁用? 我说可是我现在没有活路了,在这儿苟且偷生,终究逃不过一死。 它又说了,人嘛,从生下来,就是奔着死去的——这世间,有谁能够不死呢?而且你这里也不是没有活路啊,无非就是等待嘛,当年我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脑袋都长草了,还不照样乐呵呵地过活着,你这儿算个几把蛋? 我说大圣,你那五百年来,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么?要是撒了的话,排泄物的问题,怎么解决…… 它:…… 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一开始还很模糊,到了后来,我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特别是我在念诵《西游记》话本的时候,那种感觉特别明显,而即便是我停歇下来,它就好像在我对面一样,我可以与它聊天,说话,扯淡,甚至还可以跟它讨论修行,这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碰到了当初马一岙请神上身时的事情一样。 我难道,是碰到了灵。 只不过他遇见的,是吕洞宾吕祖,而我碰到的,是齐天大圣。 然而当我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仔细回忆,发现它跟我说的这些,仿佛只不过是我内心中的另外一个想法而已,就连指点我的修为,也都是我自己所学范围之内的。 至于别的,其实一点儿都没有提到。 所以这个时候的我,突然感觉到,我极有可能是精神分裂了。 换句话说,我得了精神病。 也就是疯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试图停止阅读《西游记》,让自己恢复正常的状态,不进入那种痴迷之中去,然而过不了多久,各种负面情绪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变得十分痛苦,不断地用头撞墙,甚至试图轻生,来了结这一切。 而当我浑身伤痕,躺在地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与其这般痛苦而亡,不如享受有人陪伴的快乐。 即便那个人,是另外一个我。 一个分裂人格的我。 在认清这现实之后,我开始彻底放飞自我,而脑海里面的那声音,开始慢慢地具象化,居然真的就浮现出了模样来,不过这猴头猴脑的模样,跟82年版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居然是一模一样,就连那简陋的化妆,和没有粘牢靠的猴毛,都是复制的。 但我却认为它是真的,可能真实存在。 它就是齐天大圣的灵。 而这灵,它附在了我的身上来……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过了多久呢?我不知道,因为地狱八重寒界这儿的时间概念非常模糊,而且所有的计时器都会因为磁场的缘故变得不准,所以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几个月,我完全都不清楚,甚至都没有任何的概念。 但对于我来说,这段时间,其实并不难熬。 最主要的,是因为我多了一个朋友。 我有时候与它交谈,有时候与它争执,有的时候,我甚至交出了自己的身体掌控权,让它来指导我的修行…… 这种感觉好极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越发的精湛,烛阴之火和癸水之力,也被我掌控自如,徜徉在修行的海洋中,我拥有着简单的幸福快乐,以及内心的安宁,而这些,是在别处找不到的。 我时而沉寂,古井不波,宛如得道高僧;时而高深莫测,心中灵动,如同江湖骗子;时而性情狠戾,肆意张狂,如同那占据山头的山大王;时而又嘻嘻哈哈,欢呼雀跃,归来如同少年郎…… 我彻底地放飞了自我,却获得了真正的快乐。 而这些快乐,是我之前在江湖上浪荡飘零、挣扎求生而感受不到的,因为那个时候,我需要压抑住自己的天性,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的差池。 我需要考虑各种各样的情况,生怕出现一点儿纰漏。 但是现在却不用。 因为这个世界不算大,只有我,与他。 或者是另外的一个我。 然而当我以为这种境况,仿佛要延续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却突然间有第三个声音加入到了我的世界里来。 有一个女人沉声对我说道:“想不到,你还活着,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我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那声音很是飘忽,仿佛从虚无之中传来,又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 它在我的耳边停留了几秒钟,随后我判定出这并非是错觉,不但如此,我还确认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开口说道:“白虎。” 那女人笑了,说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没有疯——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窝了四个月,你居然还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当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我对面的那猴子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我伸手一抹,那猴子消失不见,随后我说道:“你过来,是准备带我离开的么?” 白虎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我说请讲。 白虎说道:“这秘境是我亲手构建的,每一处的空间,都花费了我所有的心血,所以想要将你救出去,并不难。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恢复,我也的确可以将你现在就带走,但是你得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不要再缠着朱雀了,也不要再见她,就算是她找你,你也要视作陌路——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并且立下血誓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我偏头,呵呵笑了,说你是白虎,不是王母娘娘。 白虎没有想到我居然还会笑,她大概是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没错,我就是要当一回王母娘娘——我与朱雀,都是有自己的历史使命,你并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人,她实在没有必要花精力在你的身上来。你若是不答应我,就待在这里等死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人? 白虎冷笑,说你若是那人,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呢? 我哈哈大笑,说老孙我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那又如何?时机一到,我还不是一飞冲天?知道我是谁不?花果山十三太保知道不?我就是老大!想当年,我手拿着两把西瓜刀,从南天门一直砍到蓬莱东路。来回砍了三天三夜,是血流成河。可我就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一眼都没眨过…… 白虎哈哈大笑,说疯了,疯了,果然是疯了。 我说我没疯,我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我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白虎却冷然说道:“不,我们等的那个人,并不是齐天大圣,而是一个能够带领着我们夜行者摆脱黑夜束缚,走向光明,将人类一举压在身下,重建世界格局的人。你,不是;即便是当年的齐天大圣来了,也不是……” 我平静地说道:“原来,你的野心在这里。” 白虎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理解不了远古洪荒,百花齐放的辉煌,也没有经历过万宗捉妖、赶尽杀绝的痛苦,你只不过是一个被人类同化了的夜行者,或许你自己,都觉得你不过是特别一点儿的人类。这样的你,又如何能够给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夜行者们,带来希望呢?最后问你一句话,刚才我的要求,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嘻嘻地对她说道:“滚!” 白虎气急败坏,怒声骂道:“你就在这儿等死,等着化作烂泥一堆吧!” 我却哈哈大笑,开口念诵道:“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金猴奋起千钓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赖有睛空霹雳雷,不教白骨聚成堆。 九天四海澄迷雾,八十一番弭大灾。 僧受折磨知悔恨,猪期振奋报涓埃。 金睛火眼无容赦,哪怕妖精亿度来。” 第四十八章 怕不是疯了 主席的诗词奇幻瑰丽,大气磅礴,让人读了,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情绪宣泄,而这首《《七律·和郭沫若同志》,更是如此。 我这般大声喝念着,心中顿时就是一阵莫名豪迈,最后一句念完,顿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虎虽然是老古董,但她的前身却是张洁,作为一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高级人才,自然是知晓这首诗词的来历,她冷冷说了一声“疯子”,然后就消失不见。 她离开之后,我闭上了眼睛,躺倒在地上,将四肢伸开。 她觉得我在这儿是度日如年,认为她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选择妥协,但事实恰恰相反,我在这儿,心灵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对于修为和人生的认识,也越发地深刻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适应了这儿的状态,甚至对于离开,还有一点儿排斥感…… 好吧,我承认我有病。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禁闭,我已经变得享受孤独,骤然离开,反而有一种下意识的抗拒。 我躺下了,身边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为什么不答应她?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不是很好的么?” 我毫不犹豫地反驳,高声喝道:“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我深深地知道—— 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我希望有一天, 地下的烈火, 将我连这活棺材一齐烧掉, 我应该在烈火与热血中得到永生!” 那人笑了,说你跟叶挺有得比么?又不是让你叛变革命。 我说还不是一样?她让我叛变爱情。 那人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别人的话?她说让你远离朱雀,而不是让你离开你的正牌女友秦梨落。你想也不想就拒绝,到底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你还喜欢上朱雀了,想要通吃?” 我听闻,大惊,骂道:“呸!我……” 听到它的话语,我方才反应过来——对呀,白虎让我跟朱雀保持距离,这事儿对我来说,其实并不算多为难啊? 毕竟秦梨落才是我的正牌女友,如果朱雀能够离开她的身躯,对我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不过…… 我说道:“这还不是一样的?现如今朱雀寄身于秦梨落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对我而言,让我离开朱雀,就是让我离开秦梨落。” 它说:“你自己坦白,你到底是不是喜欢那个朱雀了?” 我恼羞成怒,说:“放屁,我怎么可能对一小萝莉动心思?我又不是变态!” 它说:“你可拉倒吧,小萝莉?人家活了快一千年了,你见过这么老的小萝莉么?” 我说它是妖,跟人的生长周期不一样…… 两人争吵着,渐渐地我都忘却了白虎来过的事情,生活又重新进入到了习惯的轨迹之中去。 吃饭睡觉打豆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旁边的石块传来一阵松动,紧接着左边的那一堆石头开始往下掉落,裂出了一条缝来,随后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侯子,侯子,你在里面么?回答我一声……”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下意识地说道:“师父——师父是你么?”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一下,方才忍不住地笑骂道:“师父个屁啊,我特么的是马一岙,你家马哥!” 说话间,那边的石头越发松动,紧接着有人开始搬动着,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却听到轰隆隆一声响,那石堆垮塌,露出了一条小道来,有一个人惊喜地喊道:“师哥,通了,通了……呃,好臭啊……” 来人却是小钟黄,他刚刚爬进来,就开始呕吐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地的酸水。 当瞧见许久未见的故人时,我顿时就有点儿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地站起来,想去拉他,伸出手又停住了,有些犹豫。 而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侯子,你还能坚持住吧?我们几个在维持通道,进不来,你能不能爬过来?” 小钟黄也差不多吐完了,抬头对我说道:“对,侯哥,我师哥和师父都来了,还有好几个顶厉害的大师,他们都在外面呢,你得救了,我们走吧?” 得救了? 倘若是之前听到这句话,我或许会欣喜若狂,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矫情,而是站了起来,对外面说道:“稍等一下。” 我从八卦袋里将所剩不多的存水都拿了出来,喝了一大口之后,我掏出牙刷牙膏,还有毛巾和香皂来,洗脸刷牙,快速地整理了一下个人卫生,随后沐浴更衣。 除了冰丝蚕衣之外,我将身上发臭的一堆衣服全部都脱下,堵在了存放排泄物灰尘的出口。 随后我走过去,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小钟黄,说道:“辛苦了。” 小钟黄瞧见我的这举动,愣了老半天,直到我拍了他的肩膀,方才回过神来,慌忙说道:“不,不,不辛苦,侯哥你才是真正辛苦,被困在这里大半年,我们都以为你不行了呢……” 通道里面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你这熊孩子会不会说话呢?我就说侯子一定还活着的嘛,他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呢!” 小钟黄在前面带路,而我则在后面跟着,这通道狭窄,小钟黄能够来去自如,但我这样的大人,就有些勉力了,刚刚换上的衣服也蹭得满是灰尘,不过我并不在乎。 如此向前,爬了七八米,通道稍微开阔了一下,有手电筒照了过来,落到我的脸上,我的眼睛有点儿适应不了,下意识地避开。 那手电赶忙往旁边移开,紧接着一个身影冲了过来,随后将我给紧紧抱住。 是马一岙。 他用尽全力,半蹲着身子,将我给紧紧抱住,那力气搂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马一岙却并不管,一边紧紧抱着我,一边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的错,我们离开之后,我一直尝试着再次回来,但是这里面有太多麻烦了。我一直在尝试和奔走,并且想要找到白虎,都没有成功,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给他搂得很不自在,推了他一把,说老马,别这样,我又不搞基…… 砰!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终于放开了我,往我胸口捶了一拳,随后赶忙收起了,有些担忧地望着我,说对不起,没事吧? 我说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马一岙说道:“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啊,皮包骨头……” 这时旁边走来一人,说道:“侯漠在这个地方待了整整半年时间,就算有点儿补给,也不多,肯定是饿的呗,难不成还能长膘么?” 我瞧见那人,往后退了一步,随后躬身说道:“王前辈,没想到还劳烦你过来了。” 说话这人却是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他此刻已经离开了轮椅,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仿佛是焕发了第二春,那仙风道骨的样子,与之前截然不同,修为显然是全数恢复,甚至更上了一层楼。 王朝安摆手,说道:“用不着这么客气,当初大厦将倾,你却力挽狂澜,救下众人,马一岙这小子却独自逃生,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受苦,我得代他,向你道歉。” 我摇头,刚要说些什么,旁边又来一人,说道:“这件事情与小马无关,他当时是为了护送我们离开,所以才如此选择的。” 我抬头一看,发现来人不是别个,却正是科考队的队长彭剑雄。 没想到他也跟过来了。 瞧见众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将我救出,我心中满是感激,余光处瞧见一人,对大家伙儿说道:“其实我在这儿,也没有吃多少苦头,主要是我这儿碰到了一位好朋友,这些时间来,一直都是它陪着我,方才让我能够坚持下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你们可以叫它——大圣!” 我客客气气地说着,然而众人的脸上,却是一阵惊诧的表情。 这是……被大圣吓到了么? 我有些意外,而过了好一会儿,小钟黄忍不住说道:“哪儿有人啊?侯哥,你怕不是疯了吧?” 马一岙也走上前来,再一次抱住我,轻声说道:“侯子,你太累了,跟我们离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第四十九章 他叫牛魔王 听到马一岙的安慰,以及旁人朝我望来的古怪目光,我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平静地说道:“你们看不到么?”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感受到了他手上的力量,也知晓了他的答案,想了想,开口说道:“跟你们开玩笑的。” 小钟黄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说道:“侯哥,你吓死我了。” 我脸上带着微笑,对旁边的它点头,而它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马一岙对我说道:“走吧,我们先出去,这里的结构不太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倒塌下来的。” 我点头,跟着他往前走,而其余人也都转身后撤。 这道路弯弯曲曲,十分狭窄,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深不见底的沟壑,我跟在马一岙的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马一岙说道:“白玉兰给了一份路线图,我们按图索骥,就过来了。” 白玉兰? 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些诧异,问道:“谁是白玉兰?” 马一岙一拍脑袋,说哦,我瞧我这记性,你什么都不知道呢。白玉兰就是白虎,她现在的名字叫做白玉兰,据说是她的闺名。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马一岙说道:“她啊,我也不知道。” 我说你不是说她给了你路线图么? 马一岙说准确地讲,是给了彭队长,彭队长转交到了我们这边来,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行程——当初逃出这鬼地方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而后来这儿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至于我们想要回来,都一直没有办法。 我听完,看向了不远处的彭队长。 彭队长对我大概是心存感激,毕竟当初是我舍身而出,救了大家,所以面对着我问询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回避,而是说道:“她的身份,与之前的相冲突了,肯定是要处理的,不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的级别达不到,所以知道得也不多。但据说好像是有了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至少通知到我这边的,是解决了,让我们不要对她保持敌意……” 他的回答已经很正面了,但依旧还是有一些含糊,不过这可能也与彭队长说的理由有关。 级别不够。 白虎可能涉及到很机密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 这个女人是敌是友,无人知晓,但我却知道,她的核心思想,其实并非是与人友善的,而现如今她却打入了高层之中去,着实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凭什么呢? 凭那绝代风华的美貌,还是千年轮回的经验,又或者——长生不死药? 我心中无数猜测,却想起了两月前我与她的对话来。 我仔细琢磨一番,越发觉得有意思。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我的思绪飘散,却谈及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乌金呢?她答应我们的事情……” 马一岙拍了拍胸口,说道:“当然是拿了,要不然我那时候,怎么可能放她走?不过东西不在身上,回头脱险了,我再拿给你……说真的,你别嫌难听啊,无论是419办,还是整个江湖上的风闻,都认为你已经死了。我们这一次过来,其实也不抱太多的希望,就算是我,也仅仅只是想过来,帮你收殓一下遗骸而已。” 旁边的小钟黄也说道:“对呀,侯哥,在那样的一个夹缝之中,半年多的时间,你能够活下来,当真是一个奇迹呢。” 我平静地笑了笑,说还行,毕竟大圣它在五行山下,都压了五百年呢,我这才哪到哪? 小钟黄摆手,说那不过是话本小说里面的情节,哪里算得了准? 我听到,下意识地双目瞪起,开口驳斥道:“什么话本里的情节?是真的!你懂不懂?是真的……” 小钟黄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侯哥,侯哥,我……” 我瞧见他有些害怕的模样,方才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揉了揉皱巴巴的脸,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一个人待久了,对于语气和情绪的管理,有些失衡,你别在意!” 王朝安走在前面,开口说道:“没事,我们能理解——钟黄,你侯哥太累了,你别吵着他。” 小钟黄有些畏惧地说道:“哦。” 这一声很是委屈,与此同时,我能够感觉到小钟黄下意识地离我远了一下,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 我感受到了,但没有多做解释,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这弯弯曲曲的一段路并没有多长,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来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空间,这儿的结构十分稳固,呈倒扣的碗形,而里面还有一些人。 这七八人里,我大部分都不认识,唯独认识两个。 一个是小和尚墨言,他居然也赶了过来,瞧见我,冲着我行了一个佛礼,脸上满是笑容,而另外一个人,却是杜山洪。 这人是在崖州时出现过的天机处强者,青云雕夜行者,将我们从无底洞中背负而出的那人,不过他这人过于高冷孤傲,所以我虽然认识,但彼此之间,并不算有多熟悉。 没想到他也过来了。 看得出来,对于此行,天机处还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不过相比先前,这位罕见的猛禽夜行者对我还算客气,瞧见我望向了他,还微微弯了一下腰,向我点头致意。 尽管在出来之前,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个人卫生,但即便如此,我也知晓自己此刻的形象绝对算不得多好——那么长的时间没有打理,我的头发都快长到了肩上去,脸上也是浓密的胡须,长期的饮食控制,让我整个人的体重迅速下降,皮肤也处于一种皱巴巴的状态…… 这样的我,稍微眯起眼睛来,就会显得很凶,也怪不得小钟黄会对我有些陌生和畏惧。 而其他人,瞧见我跟着马一岙走了出来,都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来。 我能够感受得到每个人对我发自内心的敬意。 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誉感,而这些掌声,则是为了我之前行为的赞同。 彭队长走上前来,对那杜山洪说道:“外面没情况吧?” 杜山洪点头,说一切正常。 彭队长说好,回头看向了我,问我道:“侯漠同志,你的身体还吃得消么?需要担架之类的么?我们有准备的。” 我摇头,说用不着。 事实上,别看此刻的我皮包骨头,仿佛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其实此刻的我,比之半年前,要强大许多。 这种强大,并不是力量上的增长,而是对于自身力量和修行的理解,以及人与外界之间联系的体悟,还有更多的东西……对于这些,我相信自己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我待在那夹缝之中,并非是苟延残喘,而是一种特别的修行。 只不过,别人或许未必会理解。 就比如它。 我看着人群之中一个静静矗立的身影,微微笑了。 有的时候,你不需要获得别人的认同,只需要遵从内心的感受即可。 大家开始往外走去,这会儿道路要通常许多,很显然是白虎给安全屋预留的逃生通道,周围的结构都十分坚固,倒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憋屈,而小和尚依旧手持降魔杵,却走到了我跟前来,与我简单招呼了一下。 我跟小和尚聊了两句,马一岙对我说道:“这一次过来,雪峰寺帮了大忙呢——上次事情发生之后,不只是白虎秘境,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我们甚至都没有办法找到出口,倘若不是墨言他师父出手,我们都没有办法找到这儿来。” 听到这话儿,我向小和尚表达了感谢,而小和尚则说道:“这是应该的。” 有多的时候,他有些拘谨,所以话并不多。 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说对了,回声谷罗南村那边是怎么处理的,长戟妖姬有没有逃脱出去? 马一岙回答,说她逃了,不但如此,而且还将罗南村的一众人等全部都裹挟离开,我听彭队长说是去了泰国——那娘们儿,别的本事且不说,这逃跑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强,跟那泥鳅一样滑溜。 我有惊讶,说居然真的逃了? 马一岙说道:“不但如此,另外两个家伙也逃走了。” 我说谁? 马一岙说道:“百盛魔君和百眼魔君,这两个家伙也逃脱了——还好他们应该是受困了,耽搁了些时间才离开的,要不然当时被他们撞上,我们可就真的完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逃走了? 百眼魔君逃走了还情有可原,但是当时那山体垮塌下来的时候,百盛魔君可是首当其冲。 这样都能逃走,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马一岙说道:“两个月前,泰山出现了一场夜行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传闻中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平天大圣,在那一场对决之中被人打败了,曝尸荒野。而你知道打败他的人,是谁么?” 我说百盛魔君? 马一岙点头,说对,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叫百盛魔君了。 我说那叫什么?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牛、魔、王!” 第五十章 我不再孤独 牛魔王! 《西游记》中,牛魔王的名号,也叫做“平天大圣”,当初听彭队长与马一岙聊天的时候说起“六大天王”的时候,就曾经提起过这位平天大圣,是几十年前就踏上巅峰的顶尖妖王,名气极大,而且十分神秘,隐世不出,是夜行者之中的拔尖人物。 却不曾想竟然因为一个“外号”,他就被那百盛魔君给盯上,并且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从这一点,可以瞧见那位“新晋牛魔王”,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从此之后,江湖上恐怕不会再风平浪静。 风波起,天下难安。 我们走出了白虎秘境,往外一打量,我终于明白了马一岙所说的变化,原本空旷如荒野、座座飞来峰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狭窄,山峦崩塌,一片废墟,而前路则被封锁,空间也有走移,不复当初模样,让人为之惊骇。 马一岙告诉我,说这个地方的空间本来就不稳定,白虎秘境本是源头之处,那边一崩塌,立刻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空间都差点儿颠覆了。 不但如此,当初我们从山外进来的入口,也发生了改变,当初他带人,想要原路折返回来,却发现已经被封堵上了。 这才耽搁了小半年的时间。 这期间马一岙一直都在努力,最终在多方帮助下,终于确定了另外的一条道路,最终才确定了路线、方案与人手,过来将我救出来。 当然,在出发之前,除了马一岙依旧心怀期望之外,其余的人,只不过是过来缅怀一下,顺便帮我收尸而已。 正因为空间颠倒,所以回程的路并不复杂,走了没多一会儿,前面就出现了跨空的石桥。 不过这石桥比之先前,竟然缩短了一半以上,而且并无罡风吹来。 就连宽度,也都大了一倍多。 很明显,这并不是之前我们来时的路。 这一次大家没有再身绑绳索,只需彼此照应,随后安然度过。 如此向前,又走了一段时间,却是进入了山体之中去,在一条狭窄的山缝之中行进了大半个小时,前方风呼呼地吹着,再往前走,眼前顿时就是一片雪白。 当我从山缝中走出,入目处是遍地的积雪,还有呼呼吹来的山风。 我们居然抵达了峰顶上方来。 路径果然不太相同。 这一次的搜救计划,显然比上一次的行动要严谨许多,山口依旧有人守着,等待我们出来之后,立刻就有人开始将出口封闭,并且贴上多张纸符,施法念咒,将此地给封印住,不让人出入其中。 这儿是孤峰之上,下山没有路径,完全靠绳索和其他的辅助攀登物,那位青云雕夜行者显化本相,直接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巡视,为我们保驾护航。 而彭队长在确认了我的身体状况无碍之后,便开始组织大家顺着绳索往下攀去。 这过程不提,如此忙忙碌碌,终于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搜救工作就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彭队长询问我们的意见,说是跟着他们直接前往迪化,还是自行安排行程。 王朝安前辈向彭队长以及众人表达了感谢,然后说我们就不去迪化了,正好他与雪峰寺的方丈有旧,而我的身体还需要恢复,就先带着我去雪峰寺休养几日。 彭队长别看他之前对王朝安和自己老大的事情有些情绪,但当面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尊敬,客客气气的。 王朝安这般一表示,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与我们告别之后,准备带着众人离开。 而在临走之前,马一岙拜托了一下彭队长,以及参与此事的诸位一件事情。 那就是让他们隐瞒住我从昆仑之中活着回来的消息。 他让所有人对此保密,不要张扬出去。 彭队长表示理解,告诉我们,他会控制保密级别的,不会扩散得太开。 他的承诺很实在,而我们也肯定不指望他能够为了我们,对上面的大佬作隐瞒,只需要在底层层面上有一定的控制就行了。 毕竟马一岙的目的,是让那些仇视我们的势力,掉以轻心。 天机处的人离开之后,我们继续前行,同行的只有我、马一岙、王朝安、小钟黄和原本就是雪峰寺的小和尚墨言。 这回人顿时就少了许多,而我也终于问出了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唐道呢? 此番前来搜救,彭队长都来了,而唐道却没有出现,这件事情让我挺奇怪的。 倒不是说我介意唐道没来这件事儿,而是他的缺席,让我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果然,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唐道在那天逃散的过程中,失踪了。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错愕,问道:“他当时不是跟大部队在一起的么,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呢?” 马一岙说道:“也没有突然,当时我与他,还有彭队长等人,一起护送大部队离开,不过那会儿的情况十分混乱,而唐道又负责在前探路,担当斥候的职责,所以会与大部队保持距离,等到我们意识到他可能出事的时候,整个秘境都开始发生空间变化,我们来不及等待,彭队长在无奈之下,只好下令先行离开,而到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瞧见过他的人影。” 我说后来出来之后,也没有再见到他么?有没有可能他自己逃出来了,然后去了天机处报到,而你却并不知道呢? 马一岙摇头,指着他师父说道:“没有,我师父曾经去找田主任打听过唐道的下落,天机处也不知道唐道的生死——来这儿之前,我也跟彭队长聊起过唐道,天机处对于唐道的期待其实非常高,却不曾想他竟然就这般毫无声息地失踪不见了……” 听到他的话,我的脑海里,却想起了白虎两个月前的话语,心中一动,问道:“当时白虎在哪里?” 马一岙没想到我居然会问这个,回忆了一下,方才说道:“她也在队伍之中啊,带着我们离开,抵达山外之后,就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此刻只有眼前几人,我也不再隐瞒,将两个月前白虎拜访我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我的话,无论是马一岙,还是王朝安,都惊讶万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早在两个月前,白虎就已经重新回来了,并且打通了地底废墟的通道。 处于谨慎,马一岙问道:“你确定,那不是你的幻觉么?” 我知晓他对我先前的表现有些担忧,所以并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说道:“不会。” 王朝安说道:“应该不是幻觉——我们这次之所以能够过来,主要也是因为白玉兰提供了主要路线图,不是么?” 马一岙有些愤愤不平,说没想到那娘们居然如此阴险,既然早就确定了你没有死,为什么不把你放出去呢?还要耽搁了两个月的时间,要是这期间里,你出了事的话,我定然要想尽办法找到她,不管有多少人罩着,我都要将她弄死! “一岙,戒嗔!” 王朝安瞪了性子变得暴躁起来的马一岙一眼,然后对我说道:“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择跟她离开么?” 我淡淡地说道:“人嘛,总是得有点儿傲气的,不然拿什么脊梁,来行走天地呢?” 王朝安听了,抚须而笑,说道:“不错,不错,侯漠,你变了,变得让老夫,都有些敬佩了……” 我拱手,说前辈过奖。 王朝安说道:“能够在生死面前,还能如此冷静,你当得起。” 我们继续前行,在小和尚墨言的带领下,我们前往雪峰山。 经过一段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抵达了雪峰山,王朝安老前辈带着我们去拜山门,他与方丈是旧识,自然受到了最为热烈的招待。 我因为身体原因,所以并没有在前面叙话,而是由小和尚墨言带着,先行前往客房歇息。 在雪峰寺的客房稍歇一会儿,我去了寺庙的沐浴间,热腾腾的洗澡水,我好好地错了一下身上的泥垢,洗完之后,又找小和尚拿了一把剃刀,脸上的胡子刮了干净,还顺便剃了一个短寸头,人顿时就变得精神许多。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我回到房间,小和尚为了让我保持足够的休息时间,先离开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我坐在床榻边缘,对着旁边的那个“毛脸和尚”笑了,拱手说道:“大圣,我先行休息了。” 大圣也笑了,说同睡,同睡。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笑容。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高兴的,不是逃脱升天,离开了那地底的夹缝,而是它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尽管无人能够瞧见它,尽管它极有可能是我的人格分裂,尽管我极有可能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但我还是很开心。 因为这世间,我不再孤独。 卷尾语 卷尾语: 五行山下这一卷,我构思了很久,因为它是承上启下的一大卷,第一部《平妖二十年》所有的线索,都会在这里得到归拢和集束,也为接下来的平妖世界扩展宏大的背景架构做了铺垫,所以我特别用心,在不违背当前政策冲突的情况下,做了许多的预处理。 与此同时,我还直接将侯漠这个人物形象给颠覆了,让他拥有了那么一点儿英雄气息。 当然,正所谓“古来圣贤皆寂寞,智障儿童欢乐多。神经病人思路广,2b青年废话多”,一个人的性格是需要潜移默化的,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出现巨大变化,为了让这样的变化变得自然一些,我最终选择了《西游记》之中的一个桥段,那就是被压五行山。 五行山下,一压五百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猴王大圣,变成了佛陀门下的鹰犬和走狗。 这里面有无奈,有妥协,有退让,也有隐藏的大智大勇。 一个男人,生活于世,终究还是得学会妥协。 然而,很多时候,那股傲气,却一直都是藏在胸中,怎么浇、都浇灭不了的。 要不然,怎么挺直腰杆儿,在这世间做人呢? 毕竟侯漠这人,出身卑微,却永远都不会做狗。 即便,有的时候,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脸颊上,拖长的背影在摇曳着的那一瞬间,他有可能,像一条狗。 但内心之中,藏有猛虎。 所以,第八卷《五行山下》,对于整个平妖世界的江湖来说,仿佛风平浪静,毕竟涉及的人物,也就只有这么多,但对于某一些人的命运来说,却有着巨大的变化。 张洁研究员变成了白虎,又变成了白玉兰,而且仿佛凭借着某些本事,进入了高层之中。 朱雀与她似乎在一起,似乎又不在一起。 总之两人是老相识,而且从种种地蛛丝马迹来看,白虎大圣,曾经与当年的猴子关系并不和睦,甚至还有一些敌对的状态。 而白虎,也就是白玉兰,则秉承着夜行者复兴的理念。 而另外一人,也就是白玉兰的仰慕者,一个为了配得上高贵典雅的她,最终用肉身撑在了魔气洗涤的男人,他也抛弃了自己以前的名号,现如今的他,称呼自己为“牛魔王”。 而为了这个名字,他甚至将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老牌妖王给爆锤在地,因为所以,没有道理。 一定要掰点儿什么由头,估计也就是那位倒霉的哥们儿,拿了他想要的名头。 平天大圣。 除了这些,还有几件小事,有的人或许不会关注,有的人或许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后续,譬如那个ad钙奶男孩唐道的失踪,又譬如整个罗南村的野生夜行者被长戟妖姬迷惑着,远走泰国,又譬如那个传说中的移山大圣,为什么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以及那个叫做黄学而的博士生……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过眼云烟,不是当事人的话,很难去理会这些小事情。 然而有的时候,一些小事情,最终却会改变整个江湖的大格局。 千丝万缕一条线。 行文至此,灵明石猴觉醒的五要素,乌金、叵木、弱水、烛阴和息壤,已经到手四种,只差一种,便能觉醒灵明石猴的血脉,成为“通变化,识天时”的超卓强人,然而这条道路,却并非康庄大道,会有无数的凶险摆在面前,侯漠能否获得真正的觉醒,成为无拘无束的美猴王呢? 有那么简单么? 另外,噬心魔的出现,也将揭晓民国十大家的恩怨情仇,以及游侠联盟分崩离析的最终原因,种种尘封往事,到底是何原因? 牛魔王,到底是纯粹的夜行者,还是已经如噬心魔一般,入了魔,成为憎恶天地与世人的存在呢? 侯漠,与马一岙,哦错了,与秦梨落,最终是否能够走到一起来? 接下来的故事,将会更加精彩。 敬请期待。 下一卷:https://.513gp.org/pingyaoershinian/838.html 第一章 锦官城,小茶馆 晴空烈日,难敌麻辣飘香,走在锦官城街头,能够瞧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慵懒闲适的人群,相较于沿海城市而言,锦官城的西川人民天生就学会了享受生活,随便在那老城区走一走,到处都是支起的麻将摊儿。 人们对于麻将的热爱超过了一切,到处都是“哗啦啦”的骨牌响声。 而除了麻将,我们走过的这一处广场,还有不少人在下象棋、字牌等等,我这人喜爱象棋,驻足而立,看了一老一少两人摆开兵马厮杀许久,十分过瘾。 看到了中午时分,都不用下馆子,街边的小店儿走一走,张老二的凉风,王麻子的甜水面,还有甘记肥肠粉,还有什么红糖锅盔、串串香、蛋烘糕、豆花和那麻辣兔头,简直是美味无比,让人瘪着肚子走进去,扶着肚子走出来。 特别是那麻辣兔头,那味道儿——兔兔那么可爱,我……要麻辣的,贼香,砸吧起来回味无穷。 我和马一岙两人,蹲在街边,连着啃了两斤兔头,撑得直打饱嗝。 吃饱喝足,差不多午后了,两个人溜溜达达,来到了一处不出名的小茶馆,装修和门面都很老旧,但却出了名的热闹,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子、拖鞋的老老少少,三五成群地约着,来到了茶馆里,花上一点儿钱,点一壶茶,摇着蒲扇摆龙门阵,有钱的,还能叫个小吃糕点啥的。 瓜子花生也行,能够聊上一整天,决不拉稀摆带。 因为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我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安静地享受着这闲适的下午,瞧见那午后阳光从茂密树枝的间隙落下,在堂前的地板上摇曳着,慵懒的心情,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我与马一岙,两人对坐,品茶闲聊,好不舒服。 聊得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儿,主要围绕的,是关于噬心蜂蜂蜜的出产,自从他师父王朝安移居京城,就连那四头食铁兽都落户香山之后,那几窝噬心蜂蜜,也都换了京城户口,不过那个时候京城的雾霾已经开始初现端倪,所以出产的蜂蜜,质量已经开始呈现出了下降趋势。 噬心蜂蜜并不量产,除了少量供应给了合城居和我父母的饭店之外,其余的累积,都有天机处统一采购,用来炼丹制药等事儿,而这一部分的收益,则是我和马一岙共享的。 作为经手人,王朝安也有一些分成。 亲兄弟明算账。 行走江湖,并不是电视上那般风光,也要吃喝拉撒,也是缺钱的,即便我和马一岙手上有一些积累,但有一些定项收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关于合城居,听说那地界要拆了,不过招牌已经打了出去,老板娘刘娜算是用不着心惊胆战地过活了,而且房子也是她自己的,听说到时候回迁,还能赔付不错的门面房,倒也不亏。 而且她现在也重新找了一个男朋友,是“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的一位助教,那人曾经是刘娜父亲的得意弟子,两人算得上是老相识,现如今那位助教归国之后,跟她又有了交集。 人我没有见过,但马一岙见过,说人还挺不错的,除了有一些老实内向之外,倒也没有别的缺点,是个认真做学问的人。 这样的男子,跟刘娜更加合适一些,不像是我们这样的江湖浪荡客,给不了她一个稳定的生活,也无法给萌萌做出父亲的榜样来。 当然,出于以前的情分,以及白大爷那边的关系,噬心蜂蜂蜜,我们也是不可能断的,平价供应。 这一份本来我说我来出就行,但马一岙毕竟跟人家有过亲密关系,所以也挂了一份。 两人平摊。 再有一个,那就是我父母的生意,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爆火,特别是招牌的小龙虾,不少潭州本地人都会忍不住地伸出大拇指,说一声赞,而随之而来的,是生意的扩张,以及人员的增加。 对于这些,我父母都有些慌,好在马一岙的那位朋友郭大力在当地挺有能量的,鞍前马后,帮着照顾周全,倒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我上一次跟父母通话,他们还告诉我,说有人找上门来,想要跟他们合伙开分店,搞什么加盟之类的。 我怕他们太飘了,忍不住泼了点儿凉水。 好在我父母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还是有着足够的谨慎,知晓菜品的口味,太依赖噬心蜂蜂蜜的调节,如果太冒进的话,会吃大苦头的,所以全部都给婉拒了去。 我与马一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锦官城午后微醺的风,在这小茶馆里穿堂吹过,让人昏昏欲睡,而当我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马一岙却敲了敲桌面。 咚、咚、咚…… 我睁开了眼睛,身子不动,余光却往门口瞟了过去。 门口走来几个人,领头的那人,我却是认识的。 胡八万。 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我可能都认不出此人来,这位墨一阁的掌门人,有着“现代沈万三”美誉的男人,可是江湖上最会做生意的人之一,虽然名气不如少林寺那位主持响亮,但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不知道的人,恐怕还是挺少的。 上次在南海观音法会上,他的表现,也着实让人侧目惊叹。 随着胡八万一起进来的,除了他的跟班小弟和保镖之外,却还有另外一群人,领头的那人,我居然也认识。 宝芝林分支、卖鱼灿这一脉的当代掌舵人。 天刀苏城之。 这是一个让人很意外的角色,因为在正常人的认知之中,他已经是个死人了的。 当初他为了获得小狗的内丹,费劲了心思,勾结黄泉引,最终却使得自己的儿子苏四惨死于恶人之手,自己也差点儿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然而这家伙当真是狠,直接假死逃遁,从此销声匿迹,却不料在这昏昏沉沉的午后,在这锦官老城街头的小茶馆里,居然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这世间,说小不小,说大,却也并不算大。 说起他,不得不聊一下小狗。 当初小狗就是因为他而仓皇逃离,但现如今的小狗却是第二届高研班的魁首,成为了唐道一般的状元郎。 他也在高研班结束之后,加入了天机处实习,听说上上下下,对他的印象都还算不错。 我和马一岙因为蒙着人皮面具,气息也收敛得很死,所以即便是瞧见了人,也并不慌张,平静地端起茶来,遥遥一敬,然后饮下。 两伙人来到了茶馆的里间,那儿已经坐了人,瞧见这两帮人陆续进来,赶忙起身来迎。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竖耳倾听。 好巧。 里面那人是中间人,也就是行内的掮客,他招呼两边人坐下之后,给双方都作了介绍。 店小二上茶,随后给撵出了房间,而门口则堵着两人,显然是防止有不长眼睛的人随意闯入。 我能够听到苏城之坐下了,然后开始向掮客表达这个地点的不满。 他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安排在一个破茶馆里来? 掮客笑了,说苏老板,这茶馆,是我的固定点,这里的蒙顶甘露,是上百年的老茶树,好喝得很呢;而且你们双方第一次见面嘛,咱们接点地气咯,我就是给你们牵个线、搭个桥的,后面的事情,你们就自己谈咯…… 苏城之说最近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总感觉街头巷尾,都有一些行当内的人物出现,不太正常啊。 这回是那个胡八万说话了:“苏老板,你放心,这边的确是有事,不过与你无关——西川有一个顶厉害的人物,叫做鲁大脚你知道吧?” 苏城之说道:“自然知晓,巫山黄风寨的寨主嘛,据说是个妖王,不但修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不过这家伙做人还行,所以虽然肆虐川渝一带,但也没有人想着真正对付他,在江湖上,算得上是一方山头。” 胡八万笑了,说对,就是这人,三年之前,此人与一个江湖新秀定下了三年之约,相约在峨眉金顶展开决斗,而此事则由离别岛的黄大仙作见证,现如今日期已到,江湖上最不缺乏看热闹的人,所以你在这儿瞧见一些行当内的熟面孔,也是难免的。 苏城之冷冷说道:“你说的那人,可是灵明石猴血脉的当代继承者,侯漠?” 胡八万有一些意外,说啊,没想到苏老板你也知道那人啊? 苏城之说道:“不是说此人,已经死在昆仑了吗?人都死了,还比斗个屁?” 胡八万笑了,说江湖上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黄大仙那边呢,却并没有因为这个传言而取消这场比斗,江湖人难免会有一些好奇,觉得说不定那小子能够回来呢?唉,反正情况就是这样,对了,你要的天狗,我这边的确有一些线索,不过……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却骤然压低了下去,仿佛用了什么手段,屏蔽了声音外泄。 我听不到,也没有坚持,而是慢悠悠地拨开了八仙桌上的花生。 我将那红皮剥开,将白色的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去。 随后,我和马一岙将茶钱拍在了桌上,起身而去。 我侯漠,消失在江湖上的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是时候,宣布归来了。 第二章 零点酒吧有邂逅 距离峨眉金顶约斗的时间还有三天,而鉴于此次比斗的影响力已经开始发酵,并且扩散,可能会有各种各样不可控的事件和人物出现,所以我们暂时不会第一时间前往峨眉金顶,而是选择在锦官城待着。 我和马一岙此番前来,还没有与黄大仙见过面,沟通过,双方只是保持着相对的默契而已。 当然,尽管我当初从昆仑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并不算多,但要想将这个消息完全保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黄大仙得到一些消息,也很正常。 既然活着,自然就得过来赴会。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为了这一次比斗,我先前也是如同高考一样,费劲了心思。 而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过了,现如今事到临头,也用不着去抱佛脚了,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以及平静稳定的情绪,方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和马一岙才会戴着人皮面具,在锦官城里四处溜达,放松心情。 除了茶馆,望着外面的林荫小道走去,我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一走路,那茶水就在胃里面晃荡着。 走两步,我就忍不住要上厕所了,等去放完了水之后,马一岙驻足而立,眯眼打量着远处的茶馆。 我说怎么了? 马一岙笑了,说没什么,就是又瞧见了一位故人。 我说谁啊? 马一岙说道:“花红袖。” 我眉头一挑,说这事儿花家也搀和进来了? 马一岙说道:“谁知道啊?苏城之现在着急找寻那天狗一族,用那内丹来解他身上的寒毒,饥不择食,肯定是花了大价钱的,而天狗一族,除了人在天机处的小狗之外,还剩了几个,听说在西北金州,上次小狗过去,并没有找寻到,说不定流落到了西川来呢?” 我说即便是天狗一族,但如果凝练不出内丹来,那也不是白瞎?而真正能够凝练出内丹的,除了像小狗这样刻意揠苗助长的特例,哪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强人,哪里能容他随意买卖? 马一岙问我:“你不是有火眼金睛、望气之术么?感觉到那个苏城之的实力没有?” 我摇头,说我这个算不得什么火眼金睛,瞧的气息,也都是表面境况,算不得准。 马一岙说别扯这些,你跟他打照面瞧的那一眼,感觉苏城之的气息如何? 我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此人的身手,深不可测,仅仅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气度,就已经远超之前的模样,很显然,在分别之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的身上,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比如……” 我沉吟着,而马一岙却直接了当地说道:“比如投靠了黄泉引?” 我说不可能吧?不管怎么说,宝芝林到底还是名门正派,列祖列宗,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他若是干出这样的事儿来,以后死了,有何面目,去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呢? 马一岙摇头叹气,说你可不要低估了一个人求生的欲望和本能。 听到这句话,我不再说话了。 一个人求生的欲望和本能到底有多强烈,没有人比我更加懂的,正如同许多人惊叹于我从昆仑生还出来的奇迹一样,只有我知晓,绝境之中,带给人的潜力刺激,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两人不再驻足,开始往前走去,马一岙有些担忧地说道:“各种不相干的人,在这节骨眼上,都跑到了西川来,不管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都有些麻烦呢。” 我微笑着说道:“无妨,事实上,与一个实力抵达妖王境界的夜行者强人决斗,这才是我需要面对的、最大的麻烦——你说是不是?” 马一岙盯着我,说可是你说你可以打败他。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才度过了四重关口,时值如今,都还没有抵达平妖之境,与他相比,还是差了两个级别呢。” 马一岙笑了,说这种分级,对于战斗力的描述是记不准确的,我对你,有信心。 我哈哈一笑,说约的人,几点钟到? 马一岙看了一下他师父送给他的老款上海手表,说道:“晚上七点半,现在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可以去尝一尝火锅。” 我捂着肚子,说也好,原本还觉得挺饱的,结果出来放了一泡水之后,肚子里又空空荡荡的了。 马一岙笑了,说你这么瘦,的确得多吃点了。 两人往外走,出了大街,搭了一辆三轮蹦蹦,前往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去吃饭,上车之后,司机老热情了,听到我们说的并非川话,就跟我们各种吹嘘。 马一岙也是平易近人,笑着问司机关于锦官城好玩的去处。 司机是个锦官通,跟我们推荐了一些好玩儿的景点,以及比较出名的馆子,随后话锋一转,跟我们聊起了锦官城的风月来。 他聊的那些大车铺,我们并不感兴趣,不过随后他提到了一个地方来:“零点嘛,这酒吧是我们锦官城最巴适的地方咯,咱们全程的小妹儿,最喜欢去那里了,点一杯酒,看上哪个,你去搭话,绝对不会打你的,咱们西川的妹儿热情似火,只要你会玩,会聊天,说不得剩下的这几天,那小妹就全天陪着你咯。附近好多大学的女大学生,都会在这儿,我上次路过,还有好多老外呢,在咱们锦官城嘛,那是远近出名的咯……” 零点酒吧? 司机热情得让人无法拒绝,马一岙只有应付他道:“好,好,等我们有空了,一定要去的。” 司机一个漂移,将车挺稳了之后,一拍大腿,说的确是要去的,跟你讲,我不是吹牛哦,我要是年轻个十来岁,我也打扮得整整齐齐,去玩一个叫做啥来着——对了,邂逅,找个小妹去开个房间,整得巴巴适适的,好玩得很咧…… 马一岙付了钱之后,跟我逃一样地下了车,瞧见那三蹦子离开之后,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了火锅,酒饱饭足之后,我和马一岙一边剔着牙,一边在大街上行走着,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远近的街景,感觉人生美满。 的确,俗话说得好,叫做““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句话讲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这天府之国实乃温柔之乡,好吃好喝好山好水之外,还美女如云,走在路上,七八分的美女不在少数,偶尔还能够瞧见一两个颇为惊艳的女子,让人觉得此地就如同那天上仙宫一般,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着实是太大了。 我要不是心里有事儿,恐怕也想要在锦官城待上个一年半载,好好享受一下这儿的风情。 毕竟,我这个人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美食。 大概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马一岙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了手机来,接通之后,嗯嗯两声,随后将手机放下,一脸古怪地说道:“这么巧?”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没有注意听,便问道:“都说了什么?” 马一岙说道:“我那朋友说对方约在了一个叫做零点酒吧的地方,跟我们谈事情。” 我一愣,说就是那三蹦子司机说的那艳遇酒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忍不住笑了,说看起来锦官城人民对于那地方,还真的是挺热爱的呢?不过话说回来,你朋友找的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啊?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咱们直接找黄老吧,他毕竟是我外甥的师父,跟咱们关系也不错,应该会告诉我们,那鲁大脚的神通,到底是什么的。 神通,是夜行者在晋级妖王之后,领悟的一种神奇手段,用通常的话语来说,其实也就是种族天赋。 不同的夜行者,会觉醒不同的种族天赋,即便是同一类属的夜行者,觉醒的也各不相同,这个是看几率的,从科学上的研究来讲,存在于我们体内近乎于无限的dna密码,到底哪一段会解开,谁也不知晓。 而这种被人们称之为“神通”的手段,则是夜行者之间划分出档次的重要标准。 关于灵明石猴的神通,被定义为“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这话儿虽然有点儿玄乎,但也表明了此物的特殊性。 就比如人,为什么马一岙的金蝉子体质被称为“人中龙凤”呢? 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而我们此番约的那个家伙,就是知晓鲁大脚神通秘密的人。 他曾经在鲁大脚的黄风寨里面,担任三当家的位置,后来因为得罪了鲁大脚跑路了,所以对于鲁大脚,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尽管这人选择碰面的地方有些奇怪,不过我和马一岙还是没有太多意见,赶忙打了一个车,敢在七点半之前,赶到了零点酒吧,那地方挺大的,却并不喧闹,放着慢节奏的舒缓歌曲,我和马一岙走了进去,我还没有适应里面的灯光,而马一岙却捅了捅我,说这会儿有乐子了。 我瞧见他一脸奇怪的笑容,下意识地张望了一下,随后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楚小兔,居然也在这儿。 第三章 坐地起价田老七 时过境迁,我与楚小兔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瓜葛,然而本应该平淡如水的心情,在瞧见她,以及她身边那几个如同蜜蜂一样纠缠的男子时,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一些波澜。 我终究,做不到绝情和忘情,到底还是俗人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绝情无念,那岂不是都能立地成佛了? 马一岙瞧见我愣在一旁,推了我一把,然后将我给拉到了一旁去,而在远处,有一个男人正在朝着我们招手。 那人却是绵阳肖家的肖克轩。 我这段时间都在闭关修行,前期的联络工作则是由马一岙在处理的,我相信他,所以也没有问得太详细,倒不知道这中间人是他。 不过我与肖克轩也不算陌生, 当初在花老太的寿宴上大家不打不相识,后来还喝过一顿酒,彼此也有交情,倒也不算唐突。 马一岙带着我走到了那边的卡座上,肖克轩起身来迎,等我们坐下之后,说道:“你们这打扮,如果不是提前沟通,我还真的认不出来呢。” 马一岙笑了,说毕竟是非常时期,还是得小心一些的——对了,那位三当家,还没有来呢? 肖克轩耸了耸肩膀,说人是来了,不过去了洗手间办事儿…… 我眉头一挑,说办事儿?什么事? 肖克轩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说这个家伙嘛,别的都不错,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兄弟,个人生活比较混乱一些,刚刚勾搭上了一个小姑娘,就急匆匆地跑去洗手间了……所以,两位可能要等一等。 马一岙有些不满,说这个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啊,你确定他真的是黄风寨的三当家,巫山独狼田老七? 肖克轩说道:“我跟他认识,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人确实是没错的。” 我忍不住笑了,说当真是个色狼胚子——对了,肖兄,最近忙什么呢? 肖克轩说道:“怎么讲呢?最近的西川江湖吧,有一股邪气,暗流涌动,所以我父亲和家里面的一些人,都在考虑要不要离开绵阳,去北方,或者到东南一带去。” 马一岙有些不解,说这是为何? 肖克轩说你们听说过“夜行者复兴会”这个组织没有? 我们都摇头,说最近这段日子以来,都在备战,对于外界的变化,倒是不怎么了解——什么时候蹦出这么一个组织来了? 肖克轩说道:“这个夜行者复兴会呢,简称为‘夜复会’,据说是一帮妖王级别的强人联合而成,我收到可靠情报,说这帮人呢,准备效仿当年的游侠联盟,组建一个类似于西方黑暗议会的组织,统一夜行者江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重新构建出夜行者的权力架构来。这里面不但有几大妖王的影子,甚至还有臭名昭着的黄泉引在其中,而有那么一帮颇有野心的夜行者呢,也搀和其中,越发张狂——这巫山黄风寨和二郎山的花家,则是川西最为积极的参与者……” 听到肖克轩的话语,马一岙忍不住叹道:“多事之秋啊。” 肖克轩点头说道:“对啊,且不说这夜复会到底想要干些什么,而官方会不会允许这样的组织出现,光这么一帮人搅和在一起,对我们这种有些小影响力的修行家族来说,威胁还是挺大的,说不定哪天就发神经,弄点儿什么破事,所以我父亲和家里面的几个长辈,都在商量此事,实在不行,就避其锋芒……“ 我说这帮人平日里个个都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怎么突然间又要联合到一起来了?如果没有什么理由的话,恐怕很难呢。 肖克轩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说其实吧,和平稳定的环境,才是真正的硬道理,没事儿搞东搞西,鬼知道这帮人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还能将人类给灭绝了不成? 马一岙说道:“说到这个,也不一定啊,要真的研制出什么病毒啊瘟疫之类的,那就恐怖了……” 肖克轩睁大眼睛,说不可能吧?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开玩笑的,你当这帮人真的有那么神啊……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个怪异的声音插入我们的聊天之中来,我抬头望去,瞧见一个长相猥琐,头发油腻,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朝着我们这边走来,随后直接坐在了肖克轩的旁边,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而肖克轩马上停下刚才的话题,给我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田老七;七哥,这两位是我之前跟你联系的客人。” 马一岙站起来,伸手过去,说道:“幸会,幸会,鄙人贾鸣……” 他表现得很是客气,然而那猥琐中年人却将脚架在了小桌台上,身子斜斜躺着,也不起身,懒洋洋地说道:“编个谎话那么难么?还‘假名’,你旁边这胖子,是不是叫做‘假姓’?” 马一岙瞧见他如此无礼,不由得笑了,收回了手,坐了下来,然后说道:“相互理解吧,毕竟我们不太方便表明身份。” 田老七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两位,我对你们的姓名不感兴趣,对你们的身份同样也不感兴趣,我这人呢,只对钱感兴趣;所以呢,咱们别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繁文缛节,简单点,直接点,你们说吧,给多少钱。” 马一岙有些意外,看了旁边的肖克轩一眼,说道:“克轩没跟你聊过么?我们出二十万,就买你一个消息,难道不是么?” 二十万,这一笔钱在当时,能够在锦官城买一套很不错的房子,或者让一家人,过上舒舒坦坦的日子。 相比当时的物价,算是一笔巨款了。 没想到田老七却冷笑着说道:“二十万?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旁边的中间人肖克轩有些挂不住脸了,对田老七说道:“七哥,不带这样的啊?之前我们不是谈好了的么?” 田老七弯腰过来,拿起了桌子上的一瓶洋酒,给旁边的空杯子咕嘟嘟倒满,然后一口喝下,脸一下子就变得红了起来,酒糟鼻也开始出现,随后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这才说道:“你们真的以为我是乡下人,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我不管你们两个谁是侯漠,又或者你们是侯漠的什么人,我的这个消息,能够让那家伙在三天之后的峨眉金顶决斗中,起到最为关键的作用,就凭着,我为什么不能坐地起价?” 喝过酒之后,他满脸红光,而双目则变得格外犀利起来,盯着我和马一岙,试图从我们脸上,找到一些他期待的反应来。 只不过我心情平静,又戴着人皮面具,所以基本上是面无表情。 而马一岙则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来,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嗯,那你开一个价吧,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心理预期,看看我们能不能够满足你。” 田老七听到,得意地笑了,缓缓伸出了右手的两个指头来。 马一岙淡定地说道:“所以……” 田老七果断开口道:“两百万,到账之后,我立刻将消息跟你们说,一手交钱,一手交消息,如何?” 旁边的肖克轩听到,顿时就是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开口说道:“田老七,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 他先前还叫“七哥”,这会儿瞧见此人如此离谱,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叫出了那家伙的名字来。 而田老七显然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消息,有可能救了那侯漠一条性命——那名满江湖的妖族新秀,他一条性命,难道不值两百万么?” 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说道:“值,你这般说,的确值,不过我们没有准备这么多钱,不如这样,先给你二十万定金,你把消息给我们,等三天后的比斗结束之后,侯漠倘若是赢了,我们把尾款交给你,如何?” 田老七哈哈一笑,说空手套白狼?想多了吧?我还是那句话,一手交钱,一手交消息,这是原则,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马一岙看着他,说道:“你就这么吃定我们?” 田老七自信地说道:“鲁大脚那家伙一生谨慎,这世间除了我之外,见过他神通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你们若是想要知道他的神通是什么,除了我之外,找谁都没用。两位,两百万,换一条性命,很划算的生意好不好?行了,我去那边一趟,给你们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十分钟之后我回来,到底怎么决定,你们给句准话就成……哎呀,我经常在零点混啊,怎么没有瞧见过这般火辣的小妞儿?“ 他说完,站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吧台摩拳擦掌地走去。 这家伙一离开,肖克轩立刻跟我们道歉,说道:“对不住两位,我真的不知道这家伙会如此大胆,居然漫天喊价……” 马一岙摇头,说不,跟你没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田老七的背影,而我也是一样,用余光打量着。 因为那家伙却是朝着吧台那儿的楚小兔,径直走去。 第四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本以为楚小兔会对这个容貌着实有些猥琐的男人会嗤之以鼻,毕竟在她身边围绕的几个男人,要么风度翩翩,要么玉树临风,又或者有着一股子书卷气,都有着一副不错的皮囊。 她对于田老七这样的角色,是看不上眼的。 没想到田老七这家伙倒也有两把刷子,手上拿着一个滴溜溜转动的圆球,给楚小兔表演了一个所谓的魔术,却是将娇人逗得咯咯直笑。 而我瞧见那圆球,分明就是价值不菲的炼妖球。 这个田老七能够脱离鲁大脚的黄风寨之后还逍遥自在,过得如此滋润,倒也不是没有理由。 而且此人的精明,也在刚才坐地起价的谈判中,展露无遗。 只不过…… 马一岙瞧着正在与楚小兔交流的田老七,平静地问道:“这人,应该是贪狼夜行者吧?” 肖克轩本以为能够帮上忙,结果却给这么不靠谱的人牵线搭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恨声说道:“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贪,我当真是看错了他。这个白眼狼,这几年肖家是白帮他了。” 马一岙却并不恼怒,而是摸着下巴的胡茬,缓声说道:“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善类吧?他做过什么恶事没有?” 肖克轩没想到马一岙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人吧,大恶肯定是没有的,不过跟奇山拐子婆那一帮人,好像联系挺密切的,也有人说他是广元鱼帮的后台。” 马一岙眉头一跳,说广元鱼帮?就是盗了彭山莲花坝刘备墓的那帮土夫子? 肖克轩说这个你也知道? 马一岙摸着下巴,嘴角露出了几分笑容来,说原来如此,了解了。 肖克轩有些担忧地说道:“马兄,你想要干啥,你给我交个底,不然我没有办法跟我父亲那边交代啊——他跟这田老七的长辈,多多少少有一些老关系……” 马一岙摇头,说没啥,不过那个美女,你认识么? 肖克轩说知道啊,大名鼎鼎的楚小兔嘛,横塘五美之一,不但修为厉害,而且长袖善舞,听说不但跟港岛霍家关系密切,而且跟中央某位大员也有一些亲戚关系呢,近年来江湖上挺出风头的一女人。 马一岙说道:“田老七惹谁不行,偏偏要惹她,这事儿就有些麻烦了——行了,克轩,这件事情呢,到此为止,你待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当没有这件事儿。”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肖克轩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行吧,我也就是牵个线搭个桥,至于别的,无能为力。” 我拱手说道:“十分感激。” 事情谈妥了,肖克轩也放松下来,他给我们倒上了酒,然后说道:“现在的时间不太凑巧,我估计你们也没有什么心思,等到侯兄战胜了鲁大脚,到时候一定要到我绵阳来,我给你摆庆功宴,咱们不醉不归!” 我笑了,说客气了,这件事情可说不准,那鲁大脚可是妖王,想要打败他,可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肖克轩说道:“先前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疑虑,直到刚才瞧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感觉鲁大脚可能要被制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你变了,变得让我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呢。” 我捏了捏脸,说戴了面具,自然变了模样。 肖克轩摇头,说不,我说的,是气质…… 马一岙哈哈一笑,举杯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让我们痛饮此杯,提前庆贺一下吧。” 他倒是不客气。 三人举杯相碰,随后饮下那冰凉的酒液,一口干尽。 接下来我们不在谈事儿,而是开始对周遭的女孩儿评头论足起来。 我打量一圈,发现这儿的姑娘大都热情火辣,一点儿都不畏惧男人的目光,当你瞧她的时候,不但不回避,而且还挺起胸,展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来,再联想起“零点”那声名在外的“艳遇酒吧”,着实有些迷离。 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真是挺有吸引力的。 而没过多久,田老七端着酒回来了,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对我们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马一岙举杯,笑着说道:“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们此番前来,找你询问这消息呢,并不是为了三天之后的那场决斗,所以并不着急。你坐地起价呢,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也不好打扰你的兴头,等到三天之后,决斗的胜负结果分晓,若是那鲁大脚还活着呢,咱们再来谈这场交易,而我们依旧会给出先前聊过的价格,如何?” 田老七想过很多的可能,唯独马一岙的这个回答,让他没有意料到,所以下意识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冷笑着说道:“兄弟,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主动跟你降价么?”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道:“不,我可不这么想——今天的谈判已经结束了啊,田先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这酒吧的风情了,譬如刚才那姑娘就挺不错的,我倒是挺想知道,你能不能把她给哄上床去……” 他说完,伸出手来,拍了拍田老七的胳膊,露出了男人意会的笑容来。 田老七听到这话儿,方才意识到马一岙刚才所说的话语,并不是在使用迂回策略,而是真正放弃了交易。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眯着眼睛,盯了马一岙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很好,很好。你们慢慢玩吧,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拂袖而去,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来,对我们说道:“离决斗还有三天时间,在这期间,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说的数,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说完这话,田老七转身离开了。 肖克轩毕竟是中间人,田老七负气而去,他肯定是要追过去的,也想着单独聊两句,打听一下对方心里的想法。 不过他起身之前,还是下意识地看了马一岙一眼,在得到了马一岙的认可之后,方才追去的。 而等到两人前后出了酒吧之后,我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来硬的?” 马一岙伸手过去,端起那装着洋酒的玻璃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对,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说这会不会违反了你的原则? 马一岙伸出了三个手指来,一根一根地弯了下来:“非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不主动对普通人动手,不主动对妇孺动手,不主动对无辜者动手——这三条,你觉得他符合哪一条?” 我说无辜者啊。 马一岙冷笑着说道:“奇山拐子婆,在业内可是出了名的狠,对被拐卖的妇女孩童,就跟对待畜牲一样,打骂还是小事,甚至还会刻意弄残废,免得反抗。我当初打拐的时候,跟这帮人不知道明里暗里交了多少次锋,至于广元鱼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家伙跟这样两帮人都有关系,可不算无辜之人。” 我说行了,差不多了,你种下追踪的印记了没有?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你放心,他跑不了。 我说好的,一会儿送走肖克轩,我们就去跟这位漫天要价的老哥好好聊一聊人生和理想。 马一岙微笑,说对的。 没多一会儿,肖克轩回来了,一脸愤怒,气呼呼地说着田老七的不可理喻,然后跟我们道歉,我和马一岙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反过来还安慰了他几句,随后跟他说要不然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还要去拜访另外一位朋友。 肖克轩提出送我们离开,被我们拒绝了,他也没有坚持。 毕竟我们现在的身份很敏感,行踪也不好让人知晓。 我离开酒吧的时候,发现楚小兔在跟一个眼熟的男子聊天喝酒,而那人好像是二郎山花家的晚辈,叫什么,我却想不起来了。 不过我也懒得去想。 送走了肖克轩,我和马一岙开始往着东边的一条街巷走去。 田老七并没有坐车离开,而是朝着东边的老城区走去。 两千年初的时候,锦官城老城区的旧城改造工作还没有怎么启动,这一路过去,高高低低的楼房和街巷颇多,我和马一岙在那昏暗的巷道里行走着,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却一直都没有追上。 我有些着急,说那家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使了手段? 马一岙摇头,说不会,我很隐秘的。 我有些恼怒了,心想倘若是追上这家伙,定要让他吃点儿苦头才行。 如此继续前行,来到了一处满是粉红色灯光的小巷子,我打量了一下周围,才想起了这地方,正是那三蹦子司机给我们推荐的一处热闹地。 没想到那田老七在酒吧洗手间玩完了还不算,居然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和马一岙一路来到了结尾,直接闯进了一个粉红色灯箱的发廊里,推开上前招呼的老女人,来到了其中的一处格子间前。 马一岙手放在门上,犹豫了一下,猛然一脚踹去,直接破门而入。 我跟在后面冲进去,却发现马一岙并没有往里走,而是打开了灯来。 灯光一亮,那狭小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两个光着身子的人。 哦,错了,是两具光着身子的尸体。 刚才还生龙活虎、蓄谋敲诈我们的田老七,此刻身下却是一大滩的鲜血,七窍流血,已经气绝身亡了。 第五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 “啊……” 尖叫声从我们的身后陡然响了起来,却是那个被我们一把推开的老女人,在气急败坏地跟着我们过来时,瞧见这惨状,吓得顿时就是一阵尖叫。 而她的尖叫也引起了旁边几个格子间的动静,有一个门被打开,一个戴着眼镜,光着脊背的虚胖男子探出头来,喊道:“做啷子哦?” 老女人绝望地喊道:“死人了……” 那男子吓得一个踉跄,直接跌在了地上去,另外一个格子间则传来一个男人沉闷的时候,紧接着“哎呦”一声,却是痛苦不已。 马一岙反应很快,一把揪住了那个老女人,沉声喝道:“别慌,我们是警察,我问你话,你好好答——知道么?” 店里出了人命案,那老女人早已是魂飞魄散,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点头,说好,好。 马一岙拍了我的胳膊一下,示意我来应付,而他则过去检查尸体。 我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女人答道:“五分钟之前啊。” 我问:“他进店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答:“没有……哦,有,他满脸通红,有点儿猴急,根本没有说两句话,也不问价,扔下一沓钱,就带着小妹进了房间……” 我:“……”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转过头来,对我说道:“刚死不久,凶手还未走远,我们追过去。” 说完,他对老女人说道:“我们要去追凶手,来不及了,你打电话报警。” 老女人愣了一下,说:“啊?” 啪! 马一岙一巴掌抽了过去,给她来了一个清脆的耳光,将人打醒之后,开口说道:“报警!我不管你这里到底是干嘛的,但是现在出了人命案,人命大如天,你知道吧?别有侥幸心理,我们去追凶手,一会儿还要回来的,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小心被当做凶手一窝端!” 他说完,转身就走。 两人来到了街后面的小巷子,马一岙燃了一张符箓,那灰尘落在地上,却将黑暗中的诸多印记变成了荧光模样。 而其中有一行脚印,十分清晰地走向了远处去。 我说什么情况? 马一岙眯着眼说道:“女的没死,只是停止呼吸,短暂昏迷,不久之后就会活过来的,田老七是真的死了,心脏中了一下,一击毙命,我刚才翻看尸体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除了我留下的印记之外,还被被人动了手脚——在零点酒吧的时候,谈判开始之前,我并没有感受得到,而在此期间,他还接触了谁?” 我跟着他,一起循着脚步往前走,听到这说法,忍不住说道:“楚小兔?” 马一岙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也有可能是被肖克轩下的,或者后面的什么人,不过刚才那老板娘说田老七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满脸通红的样子,极有可能是中了别人的算计,被下了媚毒。” 我说春药? 马一岙点头,说对,你看这脚印,很明显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要么是个小孩,要么是个女人。 我眯着眼睛,说妇孺啊? 马一岙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有的时候,妇孺和看上去老弱病残的人,可比正常人更加可怕。” 两人一路追踪,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狭窄的巷子里,而在不远处,听到了动静,马一岙拉住了我,示意我不要出声,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身位来,朝着阴影处望了过去。 然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整个身子都为之一僵。 而随后那边也传来动静,紧接着墙头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我赶忙冲过去,却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跃上了另外一边的小楼,三两下,如同飞天狐狸一样,不见踪影了去。 我想要去追,然而马一岙却拦住了我,说道:“算了,论轻身手法,我们都不如,贸然去追,反而会暴露自己。” 我说你看到了什么?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说道:“还记得第一届高研班的第一名么?” 我眉头一跳,说唐道? 马一岙点头,又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但刚才那人,的确是一个猫属夜行者……” 我愣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了想,问道:“你瞧见了那人的脸,对吧?” 马一岙说道:“侧脸。” 我说:“像么?” 马一岙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点头说道:“像,很像,特别是那冷漠的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随后笑道:“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唐道当初在天机处里面,算得上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颇得许多人的器重,就连李洪军这种背景很强的自家子弟,都不及他风光。 然而他却在昆仑山中离奇失踪,事后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却不曾想居然在时隔那么久之后,又在这儿出现。 而且他还杀了田老七。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是刚好赶巧了,又或者是冲着我们这件事儿来的呢? 我和马一岙不得而知,但也知晓凭着这人的轻身手法,想要追过去一查究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我们原本准备追上田老七,将他拿下,并且用手段逼问出鲁大脚神通的计划,因为这家伙的突然死亡而落了空,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两人离开了小巷子,也不准备返回死亡现场去惹事儿,而是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大街上。 没走一会儿,旁边一条巷子传来了孜然和肉糅合在一起的扑鼻香味,却是一条卖夜宵和烧烤的小街。 我和马一岙心理强大,即便是刚刚从凶杀命案的现场走来,也并不影响什么,反而是刚才的一番追逐,弄得肚子空空,于是就找了一家生意还算不错的档口,要了些烤串儿,加上两瓶啤酒,坐下对吹起来。 啤酒清冽,冰镇过后的口感尤佳,马一岙喝了大半瓶,放了下来,对我说道:“有没有可能,唐道跟了白虎?” 我说你想说什么? 马一岙说道:“唐道野妖出身,即便后来被西川唐门收养,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而没有受过现代教育的野生夜行者,从小的理念都是不同的,而白虎高举‘振兴妖族、挽救濒危’的旗号,对他并不是没有吸引力。而如此一来,唐道很有可能加入白虎的旗下,成为她的门下鹰犬,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放下酒瓶,闭上眼睛,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那个男孩沉默寡言的模样,以及他那清冽的眼神。 还有他拿着一瓶ad钙奶,递上前来的手。 我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来,说道:“希望不是。不然,多了这么一个敌手,我会很难过。” 马一岙叹气,说道:“希望不会吧。” 两人伸出了酒瓶,碰了一下,随后将瓶中的残酒给喝完了去。 当天我们吃完宵夜之后,就回到落脚的酒店住下,次日吃早餐的时候,约好的时间,马一岙却没有过来。 等到我吃了一半的时候,他有些脸色难看地走了过来。 我招呼他一声,等待他落座之后,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说道:“刚才肖克轩打来电话,质问我,说田老七是不是我们杀的。” 我拿纸巾擦了一下嘴,说道:“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肖克轩说田老七就算是做得再不对,但那家伙的长辈,毕竟跟他老爷子有些交情,我们这般做,他有些不好对自己父亲交代。” 我说你没跟他说出事情的真相么? 马一岙无奈地说道:“我跟他说了,但他的那样子,好像不是很相信。” 我耸了耸肩膀,说我们昨天要弄那家伙的样子,很明显么? 马一岙摸了摸下巴,说好像是。 我喝了一口豆浆,无所谓地说道:“那就别管了,我们行事,又何必在乎别人感受?” 我们与肖克轩,交情不深不浅,既然我们说了真话,他还不相信,就没有必要再去解释什么。 我们不是娘们,用不着黏黏糊糊。 爱信不信。 我喝完豆浆,说道:“今天干嘛?” 马一岙说道:“是时候见一下决斗的主事人了。” 我说黄大仙在哪里? 马一岙说道:“打听到了,在城西的金竹山庄。” 我说行吧,走,去拜见一下老朋友。 两人吃完早餐之后,出门搭车,前往金竹山庄。 抵达金竹山庄之后,戴着面具的我们找到前台,直接对上暗语,随后在一个劲装汉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竹楼前。 那竹楼楼下有个小孩蹲在地上,专注地打量着地上的蚂蚁,那汉子却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小旗主,有人要见大长老。” 小破孩盯着地上的蚂蚁,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师父身体不太好,不想见客,让他们回吧。” 那劲装汉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们,而我则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兜兜,是我。” 第六章 英雄垂暮难前行 那小孩儿一脸迷茫,说你是谁? 我用了手段,将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然后说道:“说我,你侯漠舅舅。” 小孩儿依旧一脸疑惑,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且等等,我去叫我师父一声。” 他转身进了竹楼,没多久,走了出来,对我们说道:“我师父让你们进去呢。” 我和马一岙跟着他往前走,进了竹楼里,转到里间,瞧见原本精神矍铄的黄大仙居然缠绵病榻,半倚在了床上,瞧见我们,挥了一下手,然后说道:“我身体不太好,就不起来迎接你们了。” 这才隔了没两年时间,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马一岙和我上前,朝着黄大仙拱手,然后说道:“前辈你这是……” 黄大仙苦笑,说我离别岛终日玩毒炼蛊,自觉是这行当里面的高手行家,却不曾想“打鹰不成反被啄”,阴沟里翻了船。 我听明白了,说你中了毒? 黄大仙叹了一口气,说对。 我说是什么毒? 黄大仙摇头,说什么毒不重要,关键是它已经融入了我的心肺之中,集聚不散,没有办法解开了。 我上前一步,说道:“前辈,我体内有癸水之力,曾经帮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王前辈导引过毒素,你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来试一试?” 黄大仙摆手,说王朝安的事情我知道,事实上,我师哥通风大圣曾经借来后土灵珠,由川西圣手冯自然来治疗,但终究不行,那毒素,太过于邪恶和霸道,咳、咳、咳…… 说着话,黄大仙便咳起了血来,手捂住嘴,拿开来的时候,上面满是血迹。 兜兜赶忙上前来,用布给他擦手。 黄大仙缓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一些,然后对我说道:“我其实早就得死了,之所以支撑到现在来,苟延残喘,主要是放心不下几件事情,其中一件,便是你与鲁大脚峨眉金顶的决斗——我黄裳元这辈子,对于承诺一事,最为信守,不想临到死了,反而爽约……” 我有些担忧地说道:“您这身体情况,能不能坚持?” 黄大仙摆手,说道:“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你首先得想想你自己,我听说鲁大脚最近找到了一靠山,力量迅速提升,与三年前相比,恐怕要强上太多了。” 我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听说是搭上了黄泉引的噬心魔。 黄大仙听到,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冷冷说道:“你确定这件事情?” 我说大抵应该如此,不过昨天我们跟一个朋友见面聊天,他又提到了一个新的情况,最近有一个叫做夜复会的组织,听说是关于夜行者联盟的,里面鱼龙混杂,黄泉引也参与其中…… 黄大仙说道:“关于夜复会的消息,我知道,离别岛也收到了邀请,只不过没有理会而已。” 我将听到的一些消息跟他说起,听完之后,黄大仙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时值多事之秋啊,有人耐不住寂寞,想要搞事了,只不过,这帮人争权夺利也就罢了,为何要让别人去流血牺牲呢?” 马一岙说道:“前辈,你不是可以预见未来么?能不能给我们指点迷津?” 黄大仙笑了,晦暗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来,对我们说道:“就是因为看得多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如果有来生,我宁愿自己什么也瞧不见,说不定还能够活一个长命百岁呢。” 如此聊了一会儿,我问黄大仙:“听说夜行者抵达妖王境地,就能够觉醒出自己的本命神通,实力骤然暴涨,不知道您知不知晓,那鲁大脚的神通,是什么?” 黄大仙听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鲁大脚此人,最为神秘的,就是他的神通,据说‘见者必死,无人生还’,所以即便是离别岛,也不曾知晓。” 我沉吟,说道:“原来如此。” 黄大仙说道:“其实我这两年也在帮着你打听此事,从多方面得到的只言片语分析,仿佛是关于神灵的。” “神灵?”我有些懵,说:“什么叫做‘神灵’?” 黄大仙摇头,说我能够跟你说的,就只有这么多,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对了,倒是有一个人,有可能知晓鲁大脚的神通,这人是他黄风寨原来的三当家,叫做巫山独狼田老七,他…… 马一岙在旁边苦笑着说道:“他昨天刚刚死了,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黄大仙眉头一挑,说哦,知道杀了他的人,是谁么? 马一岙说道:“有个目标人选,但不太确定。” 黄大仙说道:“鲁大脚此人诡计多端,而且极为阴狠狡诈,当年我能够压得住他,除了因为我的一身修为之外,还有整个离别岛,以及我师哥的面子,现在我成了这个模样,恐怕他未必会循规蹈矩,愿意耐着性子等到两天后。这段时间,侯漠你其实挺危险的,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若不介意的话,不如在我这儿暂住?” 我摇头,说不用,我心里有数。 黄大仙说道:“两天后的决斗,我请了一些江湖上比较有名望的宿老前辈,连我师哥,也让我从闭关的死洞里叫了出来,别的不说,至少能够保证比斗的公平性,但是也只能如此了,至于决斗本身,那就得看你自己的实力了——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也执着地认为你能够打败他,但天底下,并没有一定的结果,天道无常,意外总会发生,所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了……” 面对着这位对我有救命之恩,此刻在生命尽头之际,还费心帮助于我的老人,我心里充满了感激,也深深感受到了他对于我的期望,认真地点头,说好,我努力。 黄大仙又与我们聊了几句,确定了两日之后的峨眉金顶,中午两点的决斗时间之后,便告辞离开。 他的状态有些不太好,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就又有咳血的趋势,我们不忍再多作打扰。 两人出了竹楼,兜兜跟了出来,叫住了我:“老舅。” 我回过头来,笑着对他说道:“想起来了?” 兜兜点头,说嗯,我想起了来,以前你回家的时候,总给我吃大白兔奶糖。 我说你在这边待着,可还好? 兜兜说道:“师父对我很好,而且师兄师姐们,对我也听关照的。” 我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兜兜听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指的是黄大仙百年之后,他该如何。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回一趟家,见我妈一眼,到时候听一下她的意见再说。” 我说你师父对你,有什么安排没有? 兜兜点头,说有。 他只简单作了回答,并没有后续,显然是不愿意说太多,我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孩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玩尿泥的小屁孩子,他跟着黄大仙这几年,又在离别岛那样的一个地方成长,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智,都远超同龄人。 他的未来,由不得我来主张什么。 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把我的电话号码跟他说起,告诉他,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给我打电话。 兜兜记下来我的电话号码,却有些敷衍地说道:“好的。” 我不与他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两人朝着山庄外面走去,还没有走出山庄门口,前面行驶来一辆沙漠王子,从我们身边走过,随后急刹车,紧接着从副驾驶上,跳下了一个人来,朝着我招呼道:“嘿,侯漠。” 我扭头过去,瞧见那人却是许久不见的班长李洪军。 我和马一岙停下了脚步,而李洪军则快步走了上来,打量了我们一下,随后看向了马一岙,说道:“马兄?” 马一岙点头,说道:“对。” 我刚才为了让兜兜记起我,特意撕下了面具,而马一岙则没有,所以李洪军并没有那么确认,听到这话儿,李洪军有些恼怒地说道:“你们呀,真不够意思,没事儿也不跟我说一声。侯漠,你知道李安安还有其他的同学们,有多担心你么?为了你的事情,我去总部不知道跑了多少回,都没有得到消息,害大家不知道担心了多久,过分了啊……” 李洪军的热情让我有些压抑,往后退了一步,苦笑着说道:“事出有因,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备战!” 李洪军问道:“对了,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怎么,两天之后,真的要跟一位妖王,决战峨眉金顶?” 我点头,说对,说好了的事情,我倘若是退缩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李洪军看着我,说可以啊,许久不见,现在敢跟妖王硬拼了? 我苦笑,说试一试吧。 李洪军话锋一转,说道:“对了,瞧见你们,我想起了一家事情来,就在昨天,锦官城老城区出现了一场凶杀案,死者是黄风寨曾经的三当家,巫山独狼田老七,而江湖风闻,这人是你们两个杀的——侯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 第七章 登峨眉山凌绝顶 面对着李洪军的质疑,我平静地说道:“你愿意相信传言,还是相信我呢?” 李洪军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当然是你!我们,毕竟是同学。” 马一岙在旁边说道:“昨天的凶杀现场,我们也在,因为田老七是在与我们分别之后遇害的。当时我们的确是想要找他麻烦,只不过被人抢先了一步……” 他对李洪军倒也没有太多避讳,简单地将情况聊了一下,听完这些,李洪军立刻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可能与凶手,有打过照面?” 马一岙摇头,说那人,可能也许不是凶手。 李洪军问:“那人是谁?” 马一岙却没有说什么,摇头说道:“当时的环境有些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李洪军听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我的手机号码没有变,如果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和马一岙都点头,说好。 李洪军说:“我要去见一趟离别岛的黄长老,约好了时间,就不跟你们多聊了。两天后的决斗,我尽量到场——侯漠同学,你,加油吧。” 我微笑,说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过如此。 双方分开之后,我得了提醒,将面具重新戴了起来,两人朝着外面走去,马一岙说道:“李洪军既然到了锦官城,身上肯定是有任务的,消息也畅通,应该知道昨天的情形。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跟我们说起那样的传言,而认为是我们杀害了田老七呢?”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在诓我们?” 马一岙摇头,说也许这背后,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帮人的用心,还真的是有些险恶呢。 马一岙说如此一来,我们这两日得小心一点,别给人找到把柄了。 我说你为什么不跟李洪军说出唐道的事情? 马一岙看着我,说你觉得需要说么? 我想了想,摇头,说这件事情还未确定,就先别打草惊蛇了吧。 两人离开了金竹山庄,走了二十多分钟,方才拦到了一个的士,随后往昨天住的酒店过去,快要抵达之前,我们提前下了车,然后慢慢往酒店走。 来到了酒店跟前的时候,马一岙瞄了门口一会儿,随后拍了拍我的胳膊,若无其事地说道:“走。” 两人转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门口有人,行当内的,目的不详。 走过了一条街,我们来到了街边的面摊前,各自要了一碗卤牛肉面,开始哗啦啦地扒了起来。 吃了大半,马一岙说道:“本以为你的死讯,会让这一次的比斗波澜不惊,没想到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并且开始试图堵到我们啊……” 我说这件事情就很奇怪了,说到保密性,李洪军作为天机处的重要人员,而且他爷爷还是前领导,都不知道我们的消息,为什么还有人能够笃定我们会过来呢? 马一岙说道:“你恐怕忘记了一个人。” 我抬头,说:“白玉兰?” 马一岙点头,说对,白玉兰——事实上,我们之所以能够找到你,都是靠着她的一张地形图,而如果她不愿意的话,说句实话,恐怕你到现在,还困在那地下的石缝之中呢。 我说说到白玉兰,我总觉得最近出现的那个夜复会,跟她有那么一些联系呢。 马一岙说:“你指的,是她的理念么?” 我点头,说对。 两个人惆怅地吃着面,一直到连面汤都喝完了,都不愿意起身,等到老板过来收碗,我们方才起来,付了钱,两人并肩,在热闹的街市上行走着。 走了一刻钟左右,马一岙方才说道:“这是一个大时代,无数的人层出不穷,无数的阴谋家筹谋划策,而你和我,在这大潮之中,不过是两颗小棋子而已,什么也干不了啊……” 我说第一次感觉到你的情绪,这么低落和无奈。 马一岙说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再给我们二十年,啊不,就算是十年的时间,说不定我们就能够转动风云,让这个世界,按照我们希望的轨迹发展;但现在,我们到底还是不行,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前辈高人,以及老妖怪,我们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 我反倒是镇定一些,平静地说道:“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马一岙对我说道:“其实对你我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跳出这混乱的局势之中去,冷眼旁观即可,然而现实却是这般无情,就算是我们想要挣脱开来,却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又要把我们给卷进里面去……” 我说譬如楚小兔与黄大仙的恩怨?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道:“你我都应该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源头,是一场误会,黄大仙是为了救下楚小兔,才将那家伙杀死的,因为如果他不出手,那家伙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对楚小兔实施暴行。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我都信黄大仙的话,而楚小兔却不依不饶,通过各种办法,对他恩将仇报,最终将一个正值巅峰的黄大仙,弄成这般模样……”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的心里也很难受。 事实上,从刚才见到黄大仙的第一面,我就难受得不行。 这样的一个老人,在不久的将来,却有可能要陨落了去,而在此之前,他却还在为了我而奔波操劳着……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针扎一样的难受。 或许,我们应该做点儿什么。 两人继续在人潮之中行走着,我突然说道:“你说,这毒,既然是楚小兔下的,那么她的手里,会不会有解药呢?” 马一岙听到,停下了脚步来,说你想要找到楚小兔,讨要解药? 我点头,说有这个打算。 马一岙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刚才老爷子的话,你应该是听到了的,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后土灵珠都借了过来,但都没有太多的效果;既然如此,你觉得他会想不到这个么?就算他想不到,离别岛难道是吃素的?所以,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依旧有些不解,说就像你说的,离别岛的势力还挺大的,而大家都知晓,害了黄大仙的那人,背后站着的是楚小兔,那为什么时至如今,楚小兔还能够招摇过市,堂而皇之呢? 马一岙说:“大概,是他老人家的仁慈吧。” 他极力劝阻我在决斗之前,不要多生事端,而我除了昨天的“零点”酒吧之外,还真不知道在哪儿找到楚小兔。 所以这事儿也只是想一想,随后作罢。 因为住处被人盯上了,虽然不确定对方是谁,但我和马一岙都没有继续在此落脚,而是另外找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地方住下。 我们当天吃的,是串串。 两个人,摆了一大桌的签子,还喝了两件啤酒。 次日早晨,我们包了一辆车,前往乐山。 抵达乐山之后,我和马一岙在峨眉山脚下的一处农家小院落脚,这户人家却是马一岙之前打拐时认识的交情,他帮着房主找回来的那小孩,现如今都已经十岁了,个子不高,但人很灵气,眼眸还与三两岁孩童一样,明亮黝黑。 我们就在这儿暂住着。 我抵达这儿之后,就不再说话,一直在房间里盘坐着,行气吐纳。 马一岙也很懂,知道我要跟那一位交流,所以将门关上之后,出去与那小孩儿玩去了,并不打扰。 我一个人在床榻上枯坐着,从中午到晚上,水米不进。 一直到了夜里十二点钟,我方才站了起来,随后走出门,来到了那村口处的一棵老槐树前矗立,望着远处的巍巍峨眉山,静默无言。 如此站立了许久,我俯身下来,用手在那附近的杂草上抹了一下,将上面的夜露收集,抹在了嘴唇上。 有些干涸的嘴唇得到了露水滋润,稍微柔和了一些,我抿了抿嘴,感受到那夜露的甘纯。 随后,我感觉到余光处有人影,回头望去,瞧见不远处,马一岙站在田埂上。 他显然是在担忧我,怕我调整不好状态。 毕竟我明日要战的,是一代妖王。 而我本人,却只是一个还没完全觉醒的小渣渣,双方的战斗力,完全是没有办法比的。 但我到底还是来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在了昆仑山的时候来了。 我可以不必前来,因为在世人的眼中,一个死人,是用不着赴约的。 而且我过来,会引起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也会引起仇家的注意。 但我终究还是来了。 为什么呢? 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看到了黑暗中的马一岙,我却笑了。 是夜,我睡得很香。 从昆仑出来之后,我就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一觉竟然睡到了早上十点多。 我起床之后,沐浴更衣,随后缓步走出村子,朝着峨眉山的山路上,缓缓而行,马一岙在我后面,缓步走着,远远近近,还有一些行人在。 我看着那薄雾笼罩的山峦,心中不由得一阵畅快,许久不曾说话,此刻却忍不住大声诵读起了李白的诗来。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泠然紫霞赏,果得锦囊术。 云间吟琼箫,石上弄宝瑟。 平生有微尚,欢笑自此毕。 烟容如在颜,尘累忽相失。 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第八章 那个男人何时来 明人方孝孺的《宿峰顶次济定韵》一诗中,是这样描绘了金顶绝色:“层岩削壁跨千里,坐镇西南势独雄。元气昆仑磅礴外,祥光隐现有无中。珠璎宝佛留金相,金碧楼台依半空。纵是蓬莱并弱水,消虚难与此相同。” 峨眉风光,千古流传。 想要抵达海拔3077米的峨眉顶峰,需要从洗象池上行十五公里,经过两千多级台阶的七里坡,沿阶而上,过了接引殿,便是顶端。 一路上来,行人不多,等到了七里坡时,几乎没有游人,而即便是有,也被人阻拦,以山顶石阶维修为由,阻止游人上山。 当然,这个时候,如果你表明了自己修行者的身份,那么自然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毕竟这一次的决斗是公开的,欢迎任何江湖同道前来监督、观摩。 只要不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里就行。 这是整个行当里面的潜规则,也是不想引发过度的关注和恐慌。 事实上,这个行当里面的所有人,不管是正邪双方,都秉承着这样的原则,更愿意潜伏在冰山之下去。 说到决斗,此风气自古就有,越是战乱之时,人们越是轻生死而重豪侠,特别是到了民国时期,那种签订生死状的决斗更是寻常可见,街头巷尾,此景颇多,而即便是在现如今的当下,也并不算稀少。 我本以为这样一场小场景,并不会有太多的人关注,然而自从抵达锦官城之后,就发现,这事儿在江湖上,却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起来。 当然,最大的噱头,自然还是一江湖新秀,迎战成名已久的妖王。 而且这位鲁大脚,在西南江湖的地位颇高,许多人对他恨之入骨,却没有人能够将他给制裁了,让他一直能够逍遥法外,直至今日。 那个叫做“侯漠”的家伙,是一代妖王鲁大脚的对手么? 他能挡住几下? 听说那个家伙,是稀有的“灵明石猴”血脉拥有者,不知道是不是有几把刷子…… 江湖传言,亦真亦幻,无人知晓,但听说关于这场决斗,居然有人还开了盘子,供好事者来下赌注,而马一岙听到这件事情之后,还特地托人帮忙去买了我的胜点。 毕竟我胜出的赔率是十五倍,如果赢了,那将是一大笔的钱。 下午一点半,峨眉金顶之上,已经聚集了将近两百多人,不过崖边的一片平地却是空空荡荡,因为这儿,将是一会儿的擂台所在。 在平地对面的山石上,摆放了几把椅子,黄大仙坐在中间,旁边几位,皆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川西圣手冯自然,峨眉天弦子,武当浮空道人,少林寺的永祥禅师等等,每一个的名字,在这江湖上,都是掷地有声的。 而在不远处的殿宇之上,还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全身,都笼罩在浓雾之中,显得十分隐约。 有识货的人,会告诉旁边的江湖朋友,这人便是传说中的夜行者六天王中的通风大圣,苗疆离别岛最大的后台。 当然,离别岛也是这一次比斗的中间人。 在另外一边,还有一个隐没在大树之上的黑影,隐隐之间也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那人却是鲁大脚请过来的中立方,滇南哀牢山的驱神大圣。 从比斗的本质来说,无论是鲁大脚,还是侯漠,都算不得江湖上顶有名的大人物。 但出现在场中的阵容,却让那些千里迢迢跑过来观摩的人们为之动容。 就算那个侯漠不来,今天能够瞧见这么多的江湖高手,也是不虚此行的。 下午一点四十五,山口处传来了一阵喧哗,人们纷纷转头过去,瞧见这场比斗的其中一方,巫山黄风寨的鲁大脚抵达了。 这个在西南凶名卓著的妖王,此时此刻,打扮得却颇为传统,一件灰白色的民国长袍,头发打理得干净整齐,足踩千层底,缓步而上,却仿佛一隐士高人,而身后则跟随着自己门下的四大弟子,个个都是虎视狼行、顾盼生辉,皆为精锐之士,一时之选。 在这几人身后,又有八名年轻美眷,身穿修身旗袍,走路婀娜多姿,如同那风中摇曳的垂柳,让人心生怜意。 众人瞧见,忍不住赞叹:“好妖王,好排场,好气势。” 两个字,牛逼! 鲁妖王出场,排场颇大,众人纷纷为之侧目,也有人下意识地朝着山下台阶望去,却不见人影,心中有些失落,觉得这一场比斗,恐怕虎头蛇尾,不了了之,那事儿可就尴尬了。 毕竟不少人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有的还坐了许久的火车,就是为了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结果什么都没有看着,难免会有一些失望。 毕竟……回去的火车票,也没有人报销啊。 那鲁妖王气度俨然,走上前来,不断有人朝着他打招呼,他微笑以对,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地来到了台前。 随后他朝着在场几位江湖宿老拱手行礼,然后对着主持此次比斗的黄大仙说道:“裳元兄,听说你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何必这般辛苦呢?众所周知,那小子已经死在了昆仑山之中的白虎秘境里,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你却执意将这事儿闹得这般大,难不成是打算连着决斗,将自己的葬礼给一起办了么?”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鲁妖王的实力不断增强,再加上又有了靠山,对于离别岛,以及垂暮濒死的黄大仙,已经没有了半点儿尊重。 他肆意地调侃着,而评判席上的黄大仙却并没有生气。 相比前日,他此刻的气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看不出来身患重病的样子。 他安然坐在椅子上,身边有一个捧剑童子,面对着鲁妖王的挑衅,他平静地说道:“说好了下午两点,这会儿时间还没有到,你有何必着急呢?上山辛苦,你且歇歇,看看这景色——我们商定,特意选在了这午后两点钟比斗,一来是这会儿人的精神意志,都是最佳时刻,二来也是这金顶佛光,着实壮丽蔚然。” 他伸手指去,那不远处的岩石之外,布满了白蒙蒙的云层,云层中骤然幻化出一个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约一丈大小,中央虚明如镜,宛如幻境之中。 众人立在此处,会发现光环中现自己的身影,犹如面对明镜,举手投脚,影皆随形。 即使成千上百人同时同址观看,观者也只能自见已影,不见旁人。 在这样的美景之中,让众人觉得即便是一会儿没有所谓的精彩决斗,也不虚此行。 那鲁妖王转身,朝着远处眺望而去,凝视片刻,方才转过头来,对黄大仙说道:“今日那小子如果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出现在这儿,而且还算是有足够的实力,逼我使出底牌的话,那么我就会让天下知晓,我鲁有法,到底凭着什么,能够屹立西南江湖……” 黄大仙微笑,点头说道:“好,期待你的表演。” 鲁妖王缓步走到了台前来,他的弟子立刻搬来了椅子,让他坐下,那八位年轻美女立刻上前,有人扇风,有人捶背,小心伺候着,让旁人着实是有些羡慕。 当然,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开始有些期待,那个传说中的灵明石猴血脉拥有者侯漠能够出场,让这个家伙吃点苦头。 太过分了。 众人继续等待着,随着时间的临近,山口处空空如也,没有瞧见半个身影。 这情形让人有些失望,台下顿时就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此番前来观战的人们,并非都是小鱼小虾,有的人实力不俗,也有人修为超凡,有本事的人,自然脾气不小,没多一会儿,却是有人开始吵嚷起来。 一开始这冲突还小,众人都不介意,没想到等了一会儿,双方居然开打了起来。 这台上的决斗都还没有开始,台下倒是打成了一团,这场面让主办方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有人走了下来,冲着那打架的双方说道:“住手,否则我们会请诸位先行离开的。” 听到这话儿,作为其中一方的当事人,一个花脸的乞丐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打狗棍往地上一顿,冷冷笑道:“人都来不了,离开就离开,有什么好看的?” 而另外一方,却是一个彪形大汉,怒气冲冲地对那乞丐说道:“我侯哥一定会来的。” 花脸乞丐嘲笑道:“来?怎么来?坐飞机来?这会儿,马上就到两点钟了,你去山口一站,往台阶下望一眼,有看到半个人影么?他要来,早就来了,还要等到现在?” 彪形大汉哑口无言,而就在这时,台上那捧剑童子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日是鲁有法,与侯漠三年前定下的比斗之约。时间已到,若人未到,比斗取消,鲁有法即将胜出……十、九、八、七……” 他开始倒计时数数,然而当他数到“五”的时候,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男子来,手上拿着一根唢呐,鼓足气劲,吹了起来。 铛铛铛 铛铛 铛 铛 铛铛铛铛铛…… 第九章 此战必将惊天下 悲怆激昂的《小刀会序曲》,被马一岙用尽全部的感情,将其演绎而出。 据他自己的说法,为了将此曲吹奏出来,马一岙还特意托了关系,去找了中央戏曲学院的教授,专门学习了几天时间,为的是务必将这曲子的精髓,给参悟透彻。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马一岙在吹牛,但是他铿锵有力的唢呐声,真的将我浑身的热血都给点燃了起来。 撕下了蓝胖子的面具之后,我将身上的衣服也给脱下,露出了浑身金甲,拖着金箍棒,朝着场中缓缓走去。 那金箍棒沉重无比,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痕。 此时此刻,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在了我的身上,不但没有让我感觉到半分紧张,而且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蔓延到了我的全身之上去。 踏着那《小刀会序曲》的调子,我轻松地走着,一直来到了台前,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说道:“谁说老孙来不了了,不是在这儿么?” 那鲁妖王瞧见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的我,以及不远处吹奏唢呐的马一岙,一脸鄙夷地说道:“这是干嘛?耍猴呢?” 铛! 我将金箍棒朝着地上猛然一顿,直接将棒子给戳进了岩石之中去,随后抬起头来,露出了迷之微笑:“不,不,不,比斗嘛,除了手段之外,排场自然不能差,你没事儿带这么多的人肉背景过来,我要是不弄点儿有新意的出场,岂不是被你给比下去了?” 鲁妖王长身而起,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打量了一会儿我,然后哈哈大笑,说你活倒是活着出来了,但这还是你么?完完全全,就是一疯子啊,可笑! 我耸了耸肩膀,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来,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随后说道:“不疯魔不成活,你对么?” 听到我的话,鲁妖王原本有些张狂的面容开始收敛起来,随后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很久,随后淡淡说道:“你变了。” 我揉了揉脸,然后笑着说道:“不改变的话,如何能够将你这一代妖王,按在地上摩擦呢?” 哈、哈、哈…… 鲁妖王仰天长笑,仿佛听到了特别好笑的话语,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对着台上说道:“时间已到,可以开始了么?” 黄大仙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道:“江湖老规矩,当签生死状。” 说罢,那捧剑童子,也就是他的关门弟子兜兜端着纸笔,走到了我们这边来。 鲁妖王走过去,提起笔来,在事先已经拟定好了的生死状上,写下了他的大名,而随后,他手一甩,却是将那毛笔朝着我扔了过去。 飕…… 这家伙将毛笔当做了暗器,直冲我面门而来,然而却被我随手一捉,拿住了那笔头。 三年之前,我们签订生死之约,今日又签一道。 我的签名,依然帅气倜傥,比他那歪歪扭扭的笔迹,强了太多。 出场的气势强压一头,而签名之上,又胜一分,瞧见这个,我忍不住就笑了。 这一场比斗,我估计要赢了。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自信,玄学这东西,还真的说不准。 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将毛笔递给了兜兜,而鲁妖王已经纵身一跃,如同展翅大鹏,落到了那空地中心处,卓然而立,时有微风吹拂,他身上的衣袂飘起,霞光落在了他的侧脸之上,将整个人都映衬得宛如谪仙一般。 此人不像是一凶名卓著的妖王,反而如同得道真修,很显然,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进步的不止我一个。 这位鲁妖王,也成长到了一种堪称恐怖的境地。 他信心满满,誓要将我击杀于此,将自己的威名,在这天下间宣扬起来,让世人为之恐惧。 无论是实力,还是信心,这都是他的巅峰状态。 他无视一切,甚至连在场的几位江湖名宿,都隐隐有些不放在眼里。 呼…… 围观的众人瞧见,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呼声,感受到了这人强大实力带来的隐隐威压,反观这边,金盔金甲,仿佛穿着戏服一样的侯漠,完全就是来搞笑的一样。 太浮夸了。 不过也有人并不这么认为,呼喊着我的名字,给我加油。 我目光往人群中望去,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李安安、李洪军、马思凡、董洪飞、马小龙和马小凤兄妹等等,他们都赶了过来,为我加油助威。 而除此之外,我还瞧见了另外的一些人。 楚小兔来了,她稍微作了一些装扮,隐藏在人群后面,朝着我瞧来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城之也来了,他和胡八万站在一起,负手而立,双目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花脸神丐,那家伙则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立刻跳出来与我打上一场。 一眼望去,还有许多熟面孔。 不过我并没有继续打量,因为从此刻开始,我眼中的整个世界里,有且只有一个人。 那人叫做鲁大脚。 噗…… 我手抓住了金箍棒,将它从岩石之中拔出,随后缓步朝前走去。 我来到了场中,看着气势攀升至最浓烈巅峰状态的鲁妖王,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一番,那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幸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执殿。他看大圣纵横,掣金鞭近前挡住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 鲁妖王全神戒备,准备与我相斗,却听我这般念起,顿时就是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管他,继续念道:“这大圣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灵官鞭起相迎。两个在灵霄殿前厮浑一处。好杀——” 鲁妖王听到我越发疯魔,不由得恼怒起来,大声骂道:“小贼,胆敢消遣你爷爷,看我不把你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后悔来着人世间走一遭……” 说罢,他双手一挥,却是从那虚空之中,抓出了一把金丝大环刀来。 这把刀,背宽刃窄,拉丝足金,远比寻常长刀要大上一些,有点儿像是唐代陌刀,但刀柄又稍微短了一些,刀背之上,有九孔金环,舞动起来,与刀背相撞,发出了极具魔性的响声来,如同贯脑之声,而刀面之上,又有千锤百炼的花纹,十分绚烂。 众人瞧见鲁妖王这舞动出了一大团的金光来,宛如初生烈日,忍不住齐声惊叹:“哇……” 好刀! 刀是好刀,人是强人,那刀出现之后,鲁妖王瞧见我持棒而立,不动如山,也没有太多前辈的负担和讲究,长刀前出,如那出笼猛虎,朝着我陡然扑来。 刀出,如一泓寒月,落到了我的跟前来。 雄浑、豪迈、挥如长虹。 鲁妖王仅仅凭借着这充满了森严杀气的一招,就将整个场子给镇住了。 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 铛! 那一刀,重重地斩在了长拄在地的金箍棒之上,巨大的冲击力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狂冲而来,然而那倾尽一切的气势,却并没有斩破金箍棒的威能,最终只是蔓延到了金箍棒下方的岩石之上去。 一阵片的岩石,包括我脚下的地方,都露出了蛛网一般的碎裂形状来,在那涌荡不休的劲气洗刷下,变得无比酥脆。 我感受到了鲁妖王的这一击,以及上面蕴含的力量。 预料之中。 我笑了,露出了灿烂多彩的笑容,而众人也在这个时候发现,鲁妖王这斩天斩地斩空气的一刀,在我的金箍棒之下,并没有收到一点儿的成效。 漫天气势,骤然凝滞。 而接下来,则是我开始表演的时间了。 铛! 棒起第一式,先锋手。 咚! 宛如重锤落在了鼓上,巨大的响声出现的一瞬间,所有的人心头,都为之一跳,而下一秒,我再一次使出了另外的一棒。 生死门。 咚! 五行开。 咚! 阴阳路。 咚……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峨眉金顶之上,一场小范围内传播,并引发无数江湖人士为之关注的比斗开始了,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身为妖王级别、大名鼎鼎的鲁大脚,并没有展示出压制性的力量,而是在交手的一瞬间,就处于了劣势之中。 而在随后的战斗中,那个无名小卒使出来的棒法,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骇,头皮发麻。 他的对手,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而是一代妖王,无论是那顶尖法器金丝大环刀,还是“笛奏梅花曲,刀开明月环“的森然刀法,都是让人为之敬畏的。 但即便如此,在开局的十几个回合之中,鲁妖王却有一种快要被打爆的感觉。 一众镇场高人也为之侧目。 什么时候,年轻人竟然这般厉害了? 啊…… 一阵炫目的拼斗之后,刀光棒花,骤然而分,身处于悬崖边缘的鲁妖王长刀前伸,浓密的黑气萦绕周身。 背靠着身后变幻不定的佛光,他冷冷笑道:“好,很好,猴子,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只不过,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妖王,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是等一切世界诸佛。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同生极乐国,尽报此一身。十方三世一切佛,诸尊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 第十章 鲁妖化佛陀,侯漠手无棍 鲁妖王面临着这般的局面,有些恼羞成怒,也知晓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对手,着实有一些棘手。 如果再有保留的话,说不定就要阴沟里翻船。 所以他在落入下风的一瞬间,决定施展神通。 我先前去见黄大仙的时候,他告诉我,经过情报归纳,鲁大脚的神通,很可能与“神灵”有关。 而此刻,鲁妖王却唱了一段佛偈来,随后头顶之上,一道金光落下,照在了他整个身子上,紧接着鲁妖王将手中的金丝大环刀放下,双手合十,那身子居然焕发出了五彩十色,万般光芒笼罩于身上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鲁大脚的身子,在那佛光普照之下,居然迅速膨胀起来,随后他整个人也变得格外不同起来。 他的那脑袋开始变幻,却化作了四面佛的模样——那一个脑袋上面,却是分做了四面来,一面怒、一面喜、一面惊、一面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这家伙四面八目,深邃无比,露出幽幽神光,盯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感觉到浑身发麻,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一般。 那鲁大脚幻化成了四面佛,却有四头八臂,身高一丈,膨胀的身子将衣服撑破,袒胸露乳,露出了如同岩石一般坚韧的肌肉来,面如佛陀,身如金刚。 他站在那崖边,仿佛上古神话的觉者圣贤一般,有五彩光芒,从中散出,又有幽幽檀香,香彻整个金顶之上。 旁人瞧见这般景象,不由得惊叹连连,而有信佛者,甚至直接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谁能想到,一代妖王,居然能够幻化成那佛家大拿,一代觉者? 而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也绝非寻常人等能够比拟的。 这,已经是神了。 瞧见这个,我也终于释然了,黄大仙先前跟我说的,果然是真的,这家伙的神通,居然真的就与“神灵”有关。 这家伙的模样,挨得上佛陀的边儿,但他真的是佛么? 否。 我入行晚,但一直深受马一岙的影响,虽然相信这世间有许多不可预知的事情和存在,但从来都不相信鬼神论,佛陀之事,也有待商榷。 所以我觉得,所谓“神灵”,得将关键词,落在一个“灵”上面。 这家伙或许是截获了某种“灵”的力量,将其注入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不过…… “佛陀么?”我心底里浮现出了一个声音来,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愤怒和怨恨。 我将长棒高高举起,然后缓慢下垂,最终与我的胸口平齐。 砰! 化身完毕的鲁妖王如同一尊充满神光的佛陀,庄重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朝着我一步一步地走来。 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有莲花一般的光芒浮现,但凡走过的路,鲜花浮现,遍地生香,将整个空间都变得无比的美好,众人也都赏心悦目。 唯独直面此人的我,感受到了一种从上而下、扑面而来的恐怖压力。 那种力量,仿佛能够瞬间就将我给压住,难以挣脱。 面对着这般的无上威严和恐怖,我却笑了,开心极了,笑得如同一个两百斤的胖子:“东施效颦,你还真的有脸呢,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你他妈的居然敢在这里装神弄鬼,招摇撞骗,不怕一会儿那些和尚跑过来,将你给乱棍打死么?” 仿佛应了我的话语,不远处观战的少林寺永祥禅师不由得诵唱起了佛号来:“阿弥陀佛!” 他仅仅只是诵唱了一声佛号,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佛陀,是用来信仰的,不是用来亵渎的。 鲁妖王此刻的行为,显然已经触及到了在场佛系修行者的底线了。 修为低微、见识浅薄者在顶礼膜拜,然而稍微有一些常识的顶级佛门修行者,却全部都在怒目以对。 不过毕竟是比斗,需要尊重规矩,所以无人下场。 原本充满了无上威严、神秘笑容的四面佛,在被我揭穿了面目之后,顿时就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他气场破掉,便不再故作神秘,而是抬脚,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气势汹汹,宛若山峦崩塌。 倘若是之前的我,瞧见这场景,恐怕信心早就丧失殆尽,不敢应敌,而是转身就跑,但现在,瞧见这堪称恐怖的四面佛抵达跟前,却是狞然一笑,大叫一声道:“来得好,正好报了当日你压我的仇怨。” 这话儿说出口,我胸中顿时就是一股郁积之气累积,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蜷缩在白虎秘境夹缝之中的憋屈日子。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当初我之所以落得那般模样,都是这家伙给害的。 我今日,得报仇。 心怀愤怒,我脑子却无比冷静,仿佛一个旁观者、局外人一样,持棒而上,朝着那家伙猛然砸了过去。 金箍棒落下,带着风雷之势,眼看着就要砸落对方身前,却不曾想那家伙在高速冲前的一瞬间,其中的一双手陡然结印,朝着我猛然拍来。 那家伙手中的印记却是显化成了金光,化作符文盾墙,与我手中的金箍棒相撞,我感觉自己仿佛砸在了一堵厚实的墙上。 那种感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当力量传递回了我身上来的时候,却将我给震得五脏六腑都是一阵散乱,却有鲜血,从我双目与口鼻之中流了出来。 众人瞧见,皆不由得一惊。 事实上,刚才我招招凶狠,将鲁妖王给死死压制,众人都为之诧异、错愕,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都认可了我的实力,知晓这是一个新近崛起的年轻高手。 他们没有想到,转眼之间,鲁妖王显露神通,幻化成为了佛陀,口念真言,八手结印,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却是一招,便将我给打得吐血。 这风云变幻不定,当真让人为之错愕。 这鲁妖王,当真这般强么? 不少人吸起了凉气来,而七窍流血的我却不但没有半分颓废与慌张,反而张狂地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痛快,痛快,这才是妖王的实力,刚才那模样,跟个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怪没意思的……” 我的话语让众人都有些意外,而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被我藐视的鲁妖王。 这尊四面佛朝向我的这一面,却正是怒目金刚状,瞧见我如此模样,还出此狂言,忍不住冷声喝道:“井底之蛙,岂知天空辽阔?莹虫之火,敢于日月争辉?小子,既已签下生死契约,那我便告诉你一句,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忌日——受死吧!” 他八手挥舞,如同一只大螃蟹般,滑稽可笑,但实力却相当恐怖,漫天挥舞的手掌拍出了无数气劲来,落到了我的面前。 万佛朝宗。 嗡! 一道道带着风雷般的炸响,落到了我的身前来,每一下都如同炮弹出膛,我闪身躲避,发现这威力其大,那一掌落空,拍在地上,脚下的整个地皮都在颤抖,随后便有大坑出现。 骤然之间,我的周遭山岩,轰塌大半了去,退无可退,唯有举棒来挡。 我拼尽全力,抵挡住他那破空劈掌,感觉仿佛一辆又一辆的重型卡车,朝着我猛然撞来。 我抵挡了十几下,金甲都有些溃散了去,而这个时候,我的肌肤,却显露出了金属光芒来。 那是乌金在我身上的作用,它除了帮助我冲关渡劫之外,也增强了我的铜皮铁骨,让我在某一时刻,能够化身成那最抗打击的状态。 只不过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有些挡不住对方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击。 防,是防不住了。 那便攻。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一个本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下的弱势方,却是抓起了手中的金箍棒,腾身而起,朝着那如同天神下凡的四面佛骤然冲去。 螳臂当车、飞蛾扑火,还是冲向风车巨人的唐吉坷德? 无人知晓,但是在那一瞬间,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壮,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铛! 这一棒,再次被四面佛的法印给阻挡,我拼尽全力砸下去,却仿佛敲到了某一处铜钟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回荡之声。 而随后,那家伙往后退了两步,八手如风车一般转动,无数符印凭空浮现,却是化作了转动不定的炁墙,将我给困在了一处狭窄的地方,紧接着看似庞大的家伙却是腾空而起,紧接着一只巨大无匹的粗脚,却是从天而降,朝着我踩了下来。 那一只脚,仿佛遮蔽了天地星空,将我整个的世界都给遮蔽住了。 别人家的“如来神掌”,是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而他这一下,却是一招从天而降的脚法。 而且还飘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豆豉味儿。 贼冲鼻子,辣眼睛。 不过话虽如此,对方的这一下,却是实实在在的杀招,如果我躲不开的话,恐怕就会被踩成一滩烂泥。 我知道,决斗至此,就是分出最后胜负的时候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金箍棒高高举起来。 九路翻云。 无棍。 第十一章 时隔一千四百年,人间再现孙悟空 九路翻云棒法,分作九个部分,分别是“先锋手”、“生死门”、“五行开”、“阴阳路”、“画地为牢”、“风云动”、“夺命”、“惊澜”,和最后一招“无棍”。 当然,所谓“无棍”,只不过是一种概念,可以是无棍,也可以是无棒、无枪,或者无“任何的一切”。 重要的,是你心中得有“棍”。 也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理念,叫做“无招胜有招”。 融会贯通之后,进入一种超然的境界之中去,你就会发现,所谓的招式,其实都不过是取得胜利路途上的一些风景而已。 不管如何,抵达目的地,才是最终的结果。 在身处绝境,避无可避的那一瞬间,我终于使出了这一招我从未有用过的招式。 事实上,从在地底夹缝中练成此法以来,我从未有用它来与人交过手。 这是第一次。 我的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整个人却如同一根擎天的柱子,气息直冲云霄之上去。 没有武器,那么金箍棒呢? 它插在了那块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的脚掌之上去。 噗…… 一阵血肉撕裂的响声从头上发出,紧接着有鲜血洒落下来,以及一声惨烈、歇斯底里的惊叫声——那人的脚遮蔽天空,大得让人惊诧,然而与它一样大的,还有我手中的金箍棒。 原来,所谓的四面佛神通,只不过是声东击西、诓人的手段而已,鲁妖王真正的神通,其实就与他的名字,直接关联了。 鲁大脚,鲁大脚…… 谁会想到,这家伙的神通,居然就是这个?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不过这一招从天而降的脚法,倘若是没有强力的支撑点,说不定真的就能够碾压一切了。 但问题在于,他碰到的,是我的金箍棒。 生不逢时,天生相克。 那倾天而下的脚掌,并没有将我给踩成肉泥,而是给金箍棒直接捅穿了去,紧接着它停滞在了半空之中,离我还有两丈的高度,便疼得没办法再往下压去了。 当然,除了疼痛之外,阻挡鲁妖王下脚的,还有不断膨胀的金箍棒。 我双手结印,妖力疯狂关注,口中喝念道:“大、大、大……” 峨眉金顶之上,一尊超过十丈高的四面佛陀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空,它抬起了巨大的脚掌来,想往地上踩去,而在这个时候,却有一根不断膨胀,增粗增长的棒子,刺破了那脚掌,直冲云霄之巅去。 最后,整个空间都发出了“嗡、嗡、嗡”的响声,那是力量在交叠相撞,不断轰鸣…… 瞧见这一幕,无数人都为之惊骇,甚至有人吓得屁滚尿流,朝着山下爬去,怕被殃及池鱼。 就在如此恢弘的场面之下,却有一声声完全不符合佛陀庄严气质的惨叫声,在半空中响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的我,却已经放开了金箍棒,任其自行膨胀发展,施展出了九路翻云之中的最后一招——无棍。 无数的棍影,从虚空之中浮现,随后暴风骤雨一般,砸落到了那巨大的佛陀身上去。 这巨佛,从体型上来说,已经隐隐之间,有了乐山大佛的气势,在这绵延云海,以及云海佛光的映照下,仿佛人间奇迹一般,然而面对着这雨点一般拍打而来的棍影,却有些耐不住了。 它的那身影,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化作了虚影去。 四面佛,无上的宝相庄严,却在此时此刻,终究还是露了底细。 它,终究不是真佛陀、真觉者。 冒牌货,到底还是冒牌货。 啊…… 鼓腕腾棍晴雷收,舞腰困褭垂杨柔。 在手段激发到了极致的那一瞬间,我的表情无比狰狞,全身金甲焕发出了绚烂的光芒,最终化作了崩溃,与此同时,一股恐怖的力量,从我的血脉之中蔓延出来,相互激荡,最终落到了那佛陀的身上去。 轰! 天空之上,遥遥浮现出了一根硕大无朋的棒子,以山峦倒塌,彗星临头的架势,落到了那四面佛的头上来。 四面佛的八只手,一起朝着天空结印而去,试图抵挡住这雷霆一击。 但那棒子,却穿透了一切的法印和诀咒阻挡。 它击破了一切,无数光华破碎,落在了云层之间,最终重重落到了那四面佛的脑袋上。 砰! 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 就连那连绵万里的云层,都风云激荡,动荡不休,一直延绵到了目光尽头的远山去。 呼……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白色的气息吹拂场间平地,那些细碎的石头和植株腾空而起,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而不远处还能够站定的人们,不由得惊讶地喧哗起来。 有人更是指着我的身后,大声喊道:“看,那人的背后,有一只大猴子。” “什么大猴子?那是齐天大圣!” “灵明石猴,传闻此人便是灵明石猴的血脉出身,想不到他居然真的办到了。” “时隔一千四百年,人间再现孙悟空。” “齐天大圣,寿与天齐!” “吊炸天!” …… 无数的议论声中,尘埃落下,那根金箍棒如同高高挑起的旗杆,矗立在地上,直冲云霄之上去,而我面前的三丈远处,悬崖边儿上,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上半身满是鲜血,下半身金鸡独立。 他的右脚不翼而飞。 此人正是鲁妖王,神通消散,返璞归真,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只不过少了一条腿,着实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不过到底是妖王,即便是少了一条腿,对方还是如此的淡定。 气定神闲,仿佛少的那条腿,不是他自己的。 两人对望。 良久,鲁妖王对我说道:“我没有输给你,没有输。” 我有些诧异,说此话怎讲? 鲁妖王大概是没有怎么练习过金鸡独立的架势,所以下盘有些不太稳当,身子在发抖,这会儿的山风有些大,他整个人也仿佛是有些冷着了,一边颤抖,一边说道:“若凭实力,我绝对碾压于你,但偏偏你有了这根棍子在——我输给了它,而不是你。” 我听到他的辩解,忍不住有些想笑。 我低头,抹了一下嘴唇,上面全是血,我却完全不管,将其甩开,心中莫名一阵畅意,淡然笑道:“男人嘛,不就得有一根棒子嘛?它赢,还是我赢,这个重要么?” 鲁妖王抬起头来,表情狰狞地说道:“当然,我并没有输给你,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要公平,但是可曾想过,以你一介妖王的地位,迎战我一个连觉醒都没有发生的小妖,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儿啊……” “小妖?” 鲁妖王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指着我身后浮现的虚影,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他妈的真有脸啊,你敢说你自己只是小妖?” 士可杀不可辱,他鲁有法可以输,但如果说他堂堂一代妖王,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妖,这事儿…… 他丢不起这个人。 然而,这是事实。 我缓步向前走去,劝解地说道:“算了吧,你看你,已经失去了一条腿,没有必要再战了,不如认输,咱们握手言和,随后下山去,找个火锅店,开开心心地吃火锅去,涮毛肚、涮鹅肠……几多舒坦,你说对吧?” 鲁妖王单脚矗立,听着我的劝说,脸上却露出了冷冷的笑容来:“你觉得你赢定了?” 我说难道不是么?你还准备再战?你连赖以成名的大脚都没有了,拿什么再战?拿你的自己的命么? 鲁妖王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忍不住疯狂大笑起来。 我瞧见他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的模样,如同疯狂了一般,忍不住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没了一条腿么?难道就疯了,不至于吧?“ 鲁妖王这时收敛了笑声,深吸了一口气,身上开始不断浮现出了白色光芒,而他的脸面,却幻化成了一头大象的模样来,鼻子变长。 紧接着,他冷然说道:“一条腿而已,没了就没了,而且有了唐僧肉在,别说没了一条腿,就算是三条腿都没有了,还不是一样弄得回来么?侯漠,侯漠小兄弟,你说我讲的这话儿,对,还是不对?” 他起初话语低沉轻缓,然而说到最后的时候,那声音却如同雷霆一般,在整个空中,都来回震荡起来。 我听到这话儿,心中狂震,脸上却不露出半分表情来,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一边说话,一边上前,双手抓住了那如同旗杆一般的金箍棒。 它在迅速变小,落在了而我的手上,随后我准备上前,将这家伙给直接弄死去。 不能再让他说话了。 而在这个时候,那鲁妖王却指向了不远处手持唢呐的马一岙,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我要说的,就是我的腿没了,这不要紧,只要有人中龙凤金蝉子在,我鲁大脚一身神通,就还会回来的——诸位,不必等待了,出来吧,今时今日,便是我夜行者复兴会,名震天下的亮相之日!” 轰…… 第十二章 六天王分道扬镳 金箍棒陡然砸去,眼看着即将抵近鲁妖王,却骤然停住了。 一股看不到的无形之气,如同幕墙一般拦在了我和鲁妖王之前,那家伙单脚而立,得意洋洋,而在不远处,一个瘦弱得如同小孩儿一样的中年男人出现。 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维持着我与鲁大脚之间的阻碍。 我心中有些恼怒,扬起金箍棒,再一次猛然砸去。 轰! 这一次的力量,虽然没有刚才破掉鲁大脚法身那般恐怖,但也倾覆了相当沉重的血脉之力,然而撞在那上面,却跟砸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轻飘飘,没有一点儿效果,只不过那个中年男人,脸色却是变得苍白了几分。 而在远处,旌旗招展,却是从那殿宇、山石和树木上,跳下了不少人来。 杀声震天。 我听到那些人口中高喊道:“活捉马一岙,齐吃唐僧肉!” 也有人大声嚷嚷:“斩将祭旗,夜行者复兴会天下无敌!” 瞧见这一切,我满腹气愤地冲着鲁妖王骂道:“如此的决斗,你都敢视若儿戏,你身为夜行者的荣誉在哪里?这事儿传到天下人的耳中去,你的脸面,是不要了,对吧?” 被我如此直白的嘲讽,鲁妖王的脸色显然有些挂不住了。 他心中最好的打算,自然是在正常比斗中,将我给拿下,一来是显露自己的神通和实力,二来也是携势逼人。 他确实没曾想自己堂堂一介妖王,到了最后,居然还是输了,而且还输得如此彻底,这样的结果,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得了呢? 不过这家伙活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是人老成精,知晓面子固然重要,但是相对于他要做的事情而言,又显得无关紧要了许多。 能够达到最佳效果,那是最好,不行的话,也是无伤大雅的。 他微笑着说道:“今天与会的所有人,除了我们自己的人,其他的,一个都走脱不得,如此一来,能够传到谁的耳朵里去?” 很明显,既然说出了这么不要脸的话来,这位鲁妖王是铁了心耍赖。 此番比斗,已经没有了意义。 我在明白这一点之后,回过头来,望向了不远处的马一岙。 夜复会扬威江湖,喊出来的口号,却是“活捉马一岙,齐吃唐僧肉”,以此来拉拢大部分犹豫不定的夜行者中立方。 所以马一岙成为了首当其冲的目标物,正因为如此,使得他身边突然间就多出了一大群的敌人。 而场间出现了如此的变故,各方的反应,又各有不同。 作为此番前来的围观群众们,那两百多号人里面,有一小半,却是知晓此次变故、已经选择加入夜行者复兴会的,这帮家伙在同伴出现的一瞬间,也跟着摇旗呐喊,并且挤上了前方来。 还有另外一群人,则是真正的围观群众,他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为的就是瞧一眼热闹,却不曾想自己居然也跟着卷入到了这漩涡里去,顿时就很慌张。 他们有的人是纯正的修行者,也有的人,则是夜行者。 但不管是什么身份,他们遇到事情之后,能够想到最好的处理方法,那就是赶紧撤离,走得越远越好,所以当下之时,这一帮人也是开始下意识地往山下退去。 然而在山口处,却出现了一队身穿制式黑色盔甲、手持各式武器的强兵,死死堵住了下山的路口。 领头的,还有一个浑身散发着黑色气息的神秘男子。 任何想要离开的人,都得过了他们这一关。 我朝着那边望过去的时候,双方已经发生了冲突,有人试图强行冲击拦路者,夺路而逃,却给那神秘男子手持长矛,一下子就给捅穿了胸口,直接高高挑了起来。 当那男人出手的一瞬间,我突然间想到了他的身份。 黄学而。 没想到昆仑之变,白虎秘境轰塌下来后,这个家伙也逃脱升天了去,而且实力飞速增长,变成了如此模样来。 他在,白虎肯定也在。 这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剧烈的冲突引发了大范围的恐慌,有的人愤怒不已,继续冲击拦路虎,而又有一些人,则开始朝着别处散去,有的逃跑,有的则找个地方蹲起来,也不躁动,明哲保身,静观其变,等待着事情最后的发展。 而除了这些,还有一部分人,则是与我们认识的,比如李安安、李洪军等人,他们下意识地朝着马一岙,或者组委会靠近。 对的,这场中除了突然冒出来的夜复会之外,还有一帮强大势力,那便是本次比斗请来的见证团。 无论是离别岛的黄大仙,还是川西圣手冯自然,峨眉天弦子,武当浮空道人,少林寺的永祥禅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江湖上掷地有声的大人物,没有一个人的名头,会逊于鲁大脚,而且还是远远超出,更不用说远处,还站着六天王之一的通风大圣。 当然,神秘无比的六天王,这一次还来了另外一位。 滇南哀牢山的驱神大圣。 这两位曾经名震江湖,是无数夜行者为之仰望的存在,然而近二十年来,却几乎没有人再在公开场合亮过相,所以许多前来观摩的人都感觉到无比的荣幸,觉得这一次实在是不虚此行,却不曾想到,事情最后的发展,居然会是如此模样。 而当鲁妖王唤出了自己同党之时,台上监督的几位顶尖高手,也都第一时间出手了。 他们毕竟是现场公证,既然有人违背了比斗的原则,他们就必须站出来。 但他们出手的一瞬间,立刻就有人应下了他们。 从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强者来,应下了他们的手段。 我因为需要顾及眼前,所以没有仔细打量,也不知道那些能够挡得住一众江湖名宿的顶尖高手,到底是何人。 不过挡住离别岛通风大圣的人,我却瞧见了。 正是鲁妖王请来的驱神大圣。 两人一同跃出,随后在半空之中交了一次手。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随后落到了另外一边,而在那一刹那,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我脚下的山峰一阵摇晃,在恐怖的音爆声中,我感觉仿佛发生了地震一般。 老牌妖王的实力,远非鲁大脚这样的人,所能够比拟的。 一个字。 强! 两人显然是许久未有交手,此刻却是势均力敌,相互落下之后,那通风大圣开口说道:“老六,你也屈服了,准备做他们的走狗么?” 狂风吹起,那驱神大圣露出了面目,却是一金光浮动的猿猴。 他双目通明,发出灼灼火焰,双手抱胸,冷冷说道:“走狗?你错了,我们只不过是联合在一起而已,谈不上谁为谁的走狗——老五,其实小白说得对,咱们夜行者这几千年来,被人驱逐化外之地,又或者奴驭,最主要的,就是不团结,只有团结起来,成为真正的力量,方才能够让那帮家伙不敢轻视于我们。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实在是没有不支持他们的理由。” 通风大圣听到,有些恼怒,说可是那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很多的人。 驱神大圣听到,平静地说了六个字:“不自由,毋宁死!” 通风大圣冷笑,说对呀,毋宁死,这话儿说得多好听啊,那是因为你知道,死的人不是你自己,对吧?老六,八十年前,我们经历过了那一场变故,就应该知道,野心家到底是什么模样,许多曾经跟我们志同道合的同伴,现在已经是黄土一杯了,你为什么还要选择相信呢?你可知道,那黄泉引的噬心魔,根本就是当年那个野心勃勃的复辟者,那个所谓的皇弟爱新觉罗·溥倛啊…… 他说到后面,越发悲愤起来,双目都有些发红,而驱神大圣却完全不加理会。 他只是平静地说道:“不,这一次他虽然有参与,但并非主导,整个夜复会,是所有夜行者的家园,而非一人的獠牙。老五,多说无益,我要做我的事情,你如果执意阻拦,那就——亮剑吧。” 两人不再交谈,刀兵相对。 唰! 两道寒光凭空而响,陡然相撞在了一起,整个空间,都仿佛撕裂了一般。 轰…… 峨眉金顶,如坠末日,风雨飘摇,晃荡不休起来。 这,就是顶尖妖王的实力。 与常人,却是天壤之别。 大战开启。 第十三章 呔吃俺老孙一棒 鲁大脚是妖王实力,而凌驾于众人头顶之上的那两人,也是妖王实力,但妖王与妖王之间的差别,还是相当巨大的,这两人腾然挑起,陡然相撞,整个天空都为之轰鸣。 随之而来的,是滚滚雷声,整个云海,都为之动荡、消散和腾起。 对于他们来说,峨眉金顶之上的空间到底还是太小了,稍微接触之后,两人纵身一跃,却是落到了另外的山头云端去。 这阵势,已然有点儿神仙打架的感觉了。 太恐怖了。 而峨眉金顶之上的所有人,都被通风大圣和驱神大圣之间的战斗所吸引,毕竟这两人的威能巨大,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到的话,恐怕就会是杀身之祸。 所以两人在的时候,众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妄动,生怕被殃及池鱼。 但这两人一走,场间的战斗,一瞬间就变得格外激烈起来。 乱战丛中,我瞧见了马一岙,他被一众如同蝗虫般的黑衣人围堵住,而除了这些黑衣人,还有不少头上扎着毛巾的家伙加入场中,显然正是夜复会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力量。 这帮人之所以大部分都涌到了马一岙的跟前来,却是因为鲁妖王将他的身份给点破了。 人中龙凤金蝉子。 传闻之中,谁吃了“金蝉子”的人,谁就能长生不老。 这唐僧肉名流千古,无数人只是听过,却从未见过,甚至都以为不过是一场传说而已,却不料那传说中的东西,就在眼前,顿时就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贪欲, 长生不老,这话儿着实是有一些夸张,古往今来,谁人能够人间永存? 不过即便是不能,延年益寿,总该是有的吧? “活捉马一岙,齐吃唐僧肉”! 夜复会诱之以利,使得一帮夜行者都红了双眼,不过他们却忘记了,面前的这个马一岙,可不是话本小说里面那只会叨逼叨、叨逼叨的废话和尚,而是一个有着极高修为的强人,民国十大家,千斤大力王的传人。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就在一众人等即将把马一岙给团团包围,如同那蚂蚁一般堆积如山的时候,却有一道寒光,从人群之中的间隙乍然浮现。 紧接着那一道寒光冲天而起,不断有兵刃折断的响声,与之一起的,还有不断腾然而起的人,以及鲜血、断肢与惨叫,一同浮现。 太阿剑。 马一岙将唢呐扔下,单人一剑,面对着无数生扑而来、双目赤红的敌人,没有半分的犹豫,长身而起,剑若游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所过之处,惨叫连连,残肢飞天而起。 对方那嚣张、疯狂的气势,居然就此为止一滞。 不少加入夜复会的夜行者在这个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面前的这个家伙,并非是一盘热气腾腾、散发肉香的唐僧肉。 他是满身甲刺和獠牙的猛将兄。 攻势在第一波的时候,停滞了下来,回过神来的那帮人开始往后撤去,有的甚至朝着边缘处退散,觉得这块硬骨头实在是太难啃了,自己牙口不好,还是等等再看。 而另外一边,参与策划的组织者却并未就此罢休,从人群之中,却是跃出了七八名悍勇强人来,手中各色武器,朝着马一岙再次发动了攻击。 而这一回,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虽然依旧爆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却并没有能够将敌人的攻势打散。 不但如此,他还有些抵挡不住,开始节节后退了去。 很明显,这一回的敌人,变得无端恐怖许多。 最前面那个如同怪物一般的黑色壮汉,我却是认识的。 格瑞拉。 这个与黄泉引鼠王并成为“玄冥二老”的大猩猩,他曾经是横行东南亚的杀人狂魔,鼠王普锐斯的强力辅助,两人是一等一的搭档,属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那种,然而他在港岛之时,被人击杀,却不料鼠王并没有放弃他,却是在边境之地,用修行者的性命和血肉,通过另外一种方法,让他复生了。 虽然因为此事,鼠王最终被突然出现的南华前辈,用轻描淡写的棍法战而胜之,并且最终惨死,但那格瑞拉却应该是复活了的。 当初天机处的人曾经找遍洞穴,都没有瞧见此人身影,搞不懂此人到底是死是活。 而此时此刻,谜底却是揭开了。 活着的。 它死而复生了,虽然变成了一个浑身冒着黑气,如同剥了皮的魔鬼一般,但这会儿的他,显然是活着的,而且还无比的强大。 他手中拿着一根精钢大棒子,一头尖锐,而另外一头,则镶嵌了锋寒的“狼牙”,气势如暴走的霸王龙,从山下冲来,猛然一棒,却是将马一岙给直接砸到了半空中,随后猛然一跃,双手抓着狼牙棒,恶狠狠地往下捶来。 我想要上前帮手,却被一群人给拦住,各种武器,都朝着我身上招架而来。 我被弄得不胜其烦,然而刚才与鲁妖王的战斗,消耗了我大部分的精力,有爆发就会有低谷,此时此刻的我,再难焕发出刚才那一锤定音的绝对实力,只有凭借着自己对于金箍棒的理解,一路向前,奋力前冲。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柄剑,将那恐怖沉重的狼牙棒给拦了下来,并且用那“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将其轻飘飘地挑开了去。 这样的剑法,简直堪称神来之笔。 而那把剑的主人,却是武当一脉中的奇才,武当剑仙李景林的后辈,李安安。 这个英姿勃勃的女子终于在关键时刻,杀入了战团之中来,轻飘飘一把剑,看着仿佛没有什么力量一般,但是却举重若轻,将格瑞拉的狼牙棒给硬生生地担了下来。 与此同时,已经身处于高台之上的李洪军冲着我们这边高呼道:“过这边来,这边。” 他所在的地方,却是离别岛,以及一众公证宿老结阵而列之处。 有着这一帮江湖大佬作为支撑,即便是夜复会的攻势如潮,顶尖高手也是层出不穷,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突破防线,使得那儿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固的阵地,而大部分无处可去的围观群众,也勉强有了寄身之地。 李洪军一边朝着我们这边大声疾呼,一边向前突围,似乎过来接应我们。 他手中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夺来的黑色长刀,在这个时候,也展露出了“年轻一辈顶尖之人”的超卓实力来,长刀挥舞,那鲜血飙射,落在了他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显得格外的杀气腾腾。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作保留,都发挥出了自己最为超卓的实力来。 只求活命。 啊…… 我在前期一阵慌乱交击之后,那乏力的低潮期终于咬牙度过了,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攻击,我发出了野兽一般的狂吼,整个人的脸面变得无比狰狞起来。 我金箍棒挥舞前冲,无数人试图过来抵挡,却在那沉重的金箍棒之下,无一合之将。 我疯狂前冲,所向披靡。 一开始还有人试图过来阻拦于我,然而到了后来,或许是我凶悍到了一定境地,或许是我面前的强敌太少,或许是我携着战胜妖王的余威,拦在我面前那层层叠叠的敌人,终于崩溃了。 而我,也遇到了最为难缠的敌人。 格瑞拉。 李安安拦住此人,凭借的,是高超的剑法,却并不能够对它造成太多的伤害。 毕竟这家伙,此时此刻的模样,已经仿佛野兽、魔鬼了一般。 李安安的剑,不止一次地在这家伙身上掠过,飙射出鲜血无数,但终究没有能够给这家伙造成太多的负担,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赶到了。 沉下心,静下气,整个人沉入心灵深处某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个毛脸和尚,陡然睁开双眼,在与我对望,四目交对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如同过电一般地酥麻,也感受到了一种“一往无前”的信心和勇气。 小小妖怪,如此猖狂? 吃俺老孙一棒! 咚! 一声打铁般的雷鸣轰响,那手持狼牙棒、满身血肉、冒着滚滚黑气的格瑞拉,被我一棒子给砸到了坚硬无比的岩石之下去,仅仅露出了半个脑袋,和一双手掌来。 “走!” 我将追兵之中,最为强横的格瑞拉给制住,却已经来不及继续纠缠,拦住马一岙身后的人,大声狂吼着。 他们也不客气,与我错身而过,而我也没有恋战,且战且退,终于回到了离别岛和一众高手坐镇的场中,刚刚歇了一口气,却瞧见一个恐怖的身影,在不远处浮现出来。 那家伙的身子高约三四丈,浑身都是黑色毛发,脑袋之上,顶着一个巨大牛角。 有人瞧见,不由得惊声高叫:“牛魔王,这个是新晋的平天大圣,杀人如麻牛魔王!” 哞…… 第十四章 预见未来黄大仙 这个身高十几米的猛汉,头生双角,手拿钢叉,一身黑毛茂盛,身上满是牛虱,口中一喝,“哞”的一声,整个峨眉金顶都为之震颤起来,让人浑身发毛,说不出来的恐怖。 寻常人等,只知晓此人是新晋的平天大圣,知晓他最大的名声,便是将往昔六天王的老大战而胜之,曝尸荒野,是个杀人如麻、不讲道理的顶尖高手。 然而唯独经历过白虎秘境之劫的人,方才知晓,这位牛魔王,其实就是当初那位白虎遗族的领袖,百盛魔君。 在地狱八重寒界之中不知道经受过多少罡风吹拂,被地煞洗涤经脉之后,这个家伙原本就有着一身非凡本领,就连白虎都不得不屈服于他。 而为了获得更加终极的力量,此人却是用同伴的鲜血作为祭奠,获得了地狱罡风的洗刷,成就了一身恐怖修为,就连成名已久的平天大圣,也因为自己的名头与之犯冲,而遭了这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就给人斩杀了。 你说他冤不冤? 不就是被称之为“平天大圣”么? 结果呢,千里追杀,硬生生地被那畜生斩杀,将名头剥下来了。 而随后,每一次伴随着牛魔王、平天大圣这两个名字出现的,都是令人恐惧的惨案,那淋漓的鲜血,让人毛骨悚然,也越发地奠定了此人的凶名。 这位牛魔王,是踩着皑皑白骨和淋漓鲜血上位的狂人,现如今他在国内北方的名声,胜过一切之魔头。 就连黄泉引的噬心魔,名头恐怕都未必有他响亮。 所有人都知道,每一次牛魔王的出现,都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但时值如今,终究还是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轰! 那巨大的钢叉陡然往地上一顿,整个峨眉金顶都在颤抖着,一众离别岛的高手,以及前来观战的顶尖强人,都不由得一阵心神摇曳。 而就在此时,有人朗声喝道:“夜行者复兴会,是一个意在为所有夜行者谋求出路的伟大组织,我们致力于恢复祖先的荣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突破人类世界的压迫,站起身来,真正翻身做主人,不再受人奴驭,成为人类的鹰犬——离别岛,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受夜行者主导的地方,我们对通风大圣也保持着足够的敬意,所以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 说话这人,却正是长戟妖姬。 她出现在了殿宇顶端的一处脊梁之上,大声呼喊着:“只要你们交出人中龙凤金蝉子,我们就不会对你们进行任何的攻击手段,也无须你们做出任何的改变,大家相安无事,你们且看看,我夜复会,今后到底会做些什么,来解救广大备受奴驭的夜行者们!” 这话儿说完之后,一众围将上前的夜复会高手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攻势,朝着后方跃去。 有的人受了伤,有的人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他们也不在乎,相互扶持,往后退开。 那身型巨大的牛魔王站在了殿宇旁边,整个人儿,甚至都要比站在殿宇之上的长戟妖姬还要高,不过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双手环抱,一脸冷漠地盯着我们这边,像是在为长戟妖姬的这一番话儿站台一样。 不过即便是站在那儿,这家伙的身上也是杀气腾腾,充满了一种令人压抑的压迫感,自上而下,让人心惊胆战。 刚刚成立的夜复会展现出了良好的纪律性,随着长戟妖姬的话语,激斗渐渐偃旗息鼓,陷入了僵持局面来。 一开始如同无头苍蝇的围观群众们,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下山的路口被堵住,此时此刻,已经是“非黑即白”的抉择之时,这些莫名卷入混乱的人们,面临的无非是两种抉择,一边是选择投入夜复会,那边自有人在接待,而另外一边,则是加入此番比斗的主办方,也就是离别岛,以及诸位见证大佬临时组成的圈子里。 选择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一部分夜行者在强大的压力,和“唐僧肉”的吸引下,却是投入了夜复会的怀抱里。 他们幻想着“一朝得了权势,天下为之倾倒”的辉煌与荣光。 而更多的人,包括另外一部分的夜行者,以及寻常的修行者们,则别无选择,加入了主办方这儿的阵营之中来。 而在这短暂的过程中,场中的人们,开始思索起了长戟妖姬所说的话。 事实上,当她的话语结束,战斗陷入停滞状态的一瞬间,有二十多道齐刷刷的目光,都看向了我身边的马一岙身上来,就连黄大仙身边的捧剑童子,也就是我的外甥兜兜,都眯眼朝着他望了过来。 长戟妖姬承诺得很清楚,交出马一岙,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他们此番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唐僧肉”。 从常理上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让人为难的选择,毕竟跟马一岙有交情的人并不多,大家或许听说过此人的名声,知道他的一些善行,但那又如何? 舍弃一人,成全在场的所有人免遭牛魔王的兵锋荼毒,这对于场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交出马一岙,就能活下来。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不少人的心思就开始浮动,也下意识地朝着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无论是我,还是旁边的李洪军、李安安,又或者是马思凡、董洪飞,以及马小龙、马小凤兄妹,都知晓这是敌人的分化之策,目的就是不让众人团结一心,但也是没办法。 毕竟重压之下,还能够坚持理智的人,实在是不多。 我们几个,下意识地朝着马一岙靠拢,将这个持剑男子给护住,挡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目光。 而李洪军则大声喊道:“你们别中计了,这帮家伙在信口雌黄,你们可曾见过,黄泉引的人,能够信守承诺的?” 他大声疾呼,立刻就有人表达了不满:“你是谁啊?在这儿瞎比比,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对呀,对呀,那妹子是夜复会的人,什么黄泉引,别乱说好么?” “小子,让开,你毛长齐了没有,这么多高人前辈在此,轮得到你做决定么?” …… 众人议论纷纷,而就在这时,董洪飞站了出来,指着李洪军,大声吼道:“这是天机处李爱国的孙子,年轻一辈的翘楚,如何没有资格?” 哇…… 刚才出声质疑李洪军的一众人等顿时就矮了一头。 李爱国的孙子,这个名头,不是一般的大。 李爱国。 在这个行当里面混的人,有几人,不知道李爱国是谁的? 那可是官方第一人!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人怪里怪气地说道:“李爱国又如何?这两年有人瞧见过他在江湖上行走过么?不是说他在跟噬心魔的港岛一战中废了么……” 听到这话儿,一堆人蠢蠢欲动,而就在这时,台上有一人厉声喝道:“谁说的,站出来?” 说话的这人,却是黄大仙。 只见他高居台上,手上拄着拐棍,整个人精神矍铄,完全没有半分病态,目光犀利,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他正面对视,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这个老头,暗藏杀机。 他一出声,立刻就没有了质疑声——树的影,人的名,他屹立西南数十年,余威尚在,在这时刻,有几人胆敢站出来,与他正面质疑? 那些异议声收敛,我们这边的压力也骤然减轻许多,我上前,拉了一下李洪军的袖子,问道:“这局面,天机处可知道?” 李洪军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这帮人是在声东击西,前些时间,那牛魔王在内蒙闹得不可开交,局里面大部分人手都盯着北方,毕竟是中心之地,不可混乱,却不曾想这家伙居然跑到了西南来,而且还跟夜复会勾搭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419办是没有任何准备的咯?” 李洪军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觉得事情难办。 李安安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浮空道人走去,两人同出武当,此时此刻,她自然是需要询问一下同门师长的意见,又或者是寻求一下帮助。 而这个时候,黄大仙在压制住了一众不和谐的声音之后,却是朝着我和马一岙招了手来。 我瞧见,与马一岙两人越众而出,朝着黄大仙走了过去。 旁边依旧有人用阴冷的目光看着马一岙,我横棍在胸前,虎视眈眈,却也没有人胆敢冒犯。 一路通畅,来到了黄大仙的跟前。 我瞧见这个老人,开口便说道:“前辈,如果你是要劝我们,舍弃小我,成全大家,那么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黄大仙瞧见我一脸激动的模样,不由得笑了,随后,他用极低的声音,缓缓说道:“侯漠小兄弟,小马,我可能不行了。” 啊? 我和马一岙都为之一愣,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我说:“您……” 黄大仙摆了摆手,然后说道:“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过没事,天道循环而已。找你们过来,是想聊两句——你们,信任我老头子么?” 我和马一岙齐声说道:“当然。” 黄大仙哈哈一笑,说我之前说我能够预见未来,只怕你们都将信将疑吧?不过也是,我要是如此厉害的话,怎么会有如此的田地?不过,侯漠小兄弟,你当真觉得,我没有预料到今日之事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极为神秘的笑容来。 第十五章 混沌心田混沌莲,真流大乘一条船 当瞧见黄大仙脸上露出了那神秘笑容的时候,我原本十分沉重的心情,顿时就变得轻快了许多。 没想到,这些他都有预料得到。 那么…… 我左右打量,然后说道:“伏兵呢?在哪里?” 黄大仙摇头,说没有援兵,也没有伏兵,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啊? 听到这话儿,我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刚刚爬升到了高处,却又迅速地跌落了下来,一脸郁闷地说道:“你不是说你预料得到么?为什么没有援兵,将这帮人给一举伏击了去?” 黄大仙不动声色地指着远处矗立的牛魔王,说这样的角色,你认为请来谁,能够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我愣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天机处?” 黄大仙摇头,说道:“且不说天机处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稍微出现点差池,就会满城风雨,无数人知晓,就算是跟他们,说了,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再说了,我本就没有几天好活了,对着这么多人泄露天机,你觉得我会不会当场暴毙而亡呢?” 我被他的话弄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我并不知晓黄大仙的这神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他具体的原理,所以实在是没有什么发言权。 而旁边的马一岙则问道:“前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远处的山峦,两大妖王战成一团,轰隆隆的响声,如同打雷一般,从远处传递到了近前来。 而跟前这边,夜复会纠集了强大的力量,到处都是高手和旌旗,将整个峨眉金顶给包围得水泄不通,最让人为之绝望的,则是牛魔王的登场。 它的出现,直接将所有人负隅顽抗的念头,都给掐灭了。 无论是川西圣手冯自然,峨眉天弦子,武当浮空道人,还是少林寺的永祥禅师,这些大拿,有一个算一个,有谁敢说自己比得上先前的六天王,泰山之巅平天大圣呢? 没有一个。 而那威风凛凛,纵横江湖一甲子的平天大圣,现如今却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被这个叫做牛魔王的男人按在地上摩擦。 他们,哪里有必胜的信心? 就算是有信心,他们未必会有与之一决胜负的决心。 毕竟,人家要求的并不多,只不过是让众人,将马一岙给交出来而已。 当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分化众人的谋略,但这是阳谋,堂堂正正,让原本团结如铁板的众人,都不由得在心底里打起了小九九来。 而一旦有人有异心,我们这些临时团结在一块儿的团体,很快就面临分崩离析的困境。 黄大仙既然预测到了事情的发生,他到底准备怎么做呢? 时间不多。 面对着马一岙的质疑,黄大仙却平静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有危险,至少是今天,毕竟这件事情是始于我的,我肯定会将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的——话说回来,其实我的这本事,并没有多么神奇,很多时候,感知到的,也仅仅只是雪泥鸿爪、一丁点儿片段罢了,而且关于我自己的命运,是很难瞧见的,因为它涉及到太多的不可知……”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我们说道:“其他人我已经交代妥当了,唯独你们两人,一直都没有机会跟你们细说,先前主要是怕耽误你备战决斗。” 我瞧见他说得惆怅,倏然想到,我面前的这位老人,即将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当我们还在心急如焚地考量着如何脱困的时候,他考虑的,则是自己的身后事,以及遗言该如何表达。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还请赐教。” 黄大仙对我说道:“我先前告诉你,不如去北方,是因为北方虽凶,但利于你的成长,时至今日,你的命格太过于强横,远远超出了北方的容忍范围,需要顺势而为,不能硬顶,否则就会被大势所淹没,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啊? 我听到一头雾水,而黄大仙却继续说道:“五行合一,灵明石猴,见龙在田,利见西方。” 我依旧是一脸茫然,正想深入的询问,他却扭过头去,看向了马一岙,说道:“你仁慈、善良,心有主张,遇事能够冷清沉着,这是你的优点,但你太过于冷静和理智了,佛性多过于人性,这会使你错过许多的风景,也失去了不少的机会和际遇,很多时候,你需要冲动一回,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事情,而当你全身心投入那件事情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将获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机遇……当然,也有可能是一场大祸事,甚至你也有可能死在那里……” 说完这些,他郑重其事地说道:“金蝉子,且听我一言……” 他扬起手中的三角黄色令旗,高声唱和:“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为服黄金,吞白玉。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来,显然是心有所动。 瞧见马一岙一点就通,那黄大仙顿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遭一片强敌,内中虽有祥和,但勾心斗角无数,在这样的场景下,生命走到尽头的黄大仙却大声笑了起来。 他笑得无比恣意,脸上充满了童真,笑声落下之时,黄大仙缓缓说道:“我很早的时候,就觉悟了神通,通晓未来,仿佛看过无数人的命运,但在最后,我却知晓,那命运的河流奔腾不息,岂能是人力所能阻挡的?我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却把握不了自己的未来,现如今,我终究还是打破了一切束缚,终于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如此,甚好——侯漠小友,你要记得,当初对我的承诺。” 我,对黄大仙的承诺? 是什么? 关于离别岛的事情么? 我有些茫然,不过瞧见他那一双宛如孩童一般黝黑的双眸,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瞧见我点头答应,黄大仙仿佛了却了心愿一般,开口说道:“混沌心田混沌莲,真流大乘一条船;解开窍内崆峒印,抚得云头自在天——我黄裳元,一生功过,便由后人来评说吧……” 他的身上,陡然间冒出了无数青黄之气来,随后化作莲花朵朵,落在地上之后,我们脚下的空地,突然间冒出了无数光华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却发现那些光华,却组成了无数的图案和符号,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奔涌流淌,充斥整个空间,而瞧见这一幕,远处的长戟妖姬顿时就脸色大变,冲着旁边的牛魔王说道:“不好,快过去,他们要跑了……” 牛魔王听到,反应过来,却是抓着手中钢叉,想要冲上前来,而离得更近一些的,却已经朝着我们这边冲击而来。 然而我们身处的这片区域,光芒大放,无数青黄之气融合,却是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来,将我们身处其间的所有人,都给笼罩了去。 那帮家伙冲上前来,却是被恶狠狠地弹开了去。 紧接着,我听到眼前的景致陡然扭曲,化作虚无,而耳边却是传来了呼呼风声。 仿佛有巨大的力量朝着我们这边轰击而来,但最终还是被那光华给弹开了去。 我感觉自己仿佛飘在空中,毫无着力之处。 而下一秒,我却已经脚踏实地,而周围的光华消散,我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自己则身处于一处茫茫竹林之中。 周围是其他的同伴,我瞧见了冯自然等几位大佬,以及先前在场中的所有人,都在其中。 只不过,我们此时此刻,已经不在那峨眉金顶之上。 乾坤大挪移? 这等神奇的景象,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而逃出生天的释然感,使得不少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一声悲鸣:“师父……” 我扭过头去,瞧见外甥兜兜已经跪倒在了地下,而在他旁边,还有七八个离别岛的男女一齐拜倒在地,痛哭失声。 而黄大仙依旧坐在那楠木椅上,只不过那人,已经是再无生息。 他,已经走了,走得很安详,脸上甚至还有淡淡的笑容浮现,仿佛在得意于自己的运筹帷幄,又仿佛在嘲笑夜复会所作出的一切举动。 他走得如此洒脱,没有任何的不舍,然而我的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又一位让我为之敬佩的老前辈,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黄大仙的逝去,让原本充满欢乐的场间变得气氛凝重,不少人走上前来,或者躬身,或者跪下,或者双手合十,向这位老人表达心中的敬佩之意,而在人群之中,我却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楚小兔,她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我瞧了她一眼,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看着她,缓声说道:“怎么样,大仇得报,是不是需要恭喜你?” 第十六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啊?” 面对着我算作是讥讽的责问,楚小兔却显得有些茫然,她原本那一双明亮有神的双眼,此时此刻一片空洞,好一会儿,她方才反应过来,望着我,张了张嘴,然后说道:“你说什么?” 我盯着她,缓声说道:“如果不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执意要将他杀了的话,他也许能够活得更久。” 楚小兔说道:“可是,他杀了我哥哥。” 我说道:“那个人,也就是你的义兄,如果黄前辈不杀了他的话,在不久的将来,你一身的清白,以及性命,都会落入他手——黄大仙正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方才果断出手,将他斩杀了的。” 楚小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愤怒地说道:“不,不可能,你骗我。” 我说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没有骗你,黄前辈有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就在刚才,他也预知到了夜复会要搞事情,所以他才会提前作了布置,让我们所有人得以离开——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而你,到现在难道还没有看透么? 楚小兔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瞧见她开始认真思索起来,显然是被仇恨蒙蔽了的内心,在黄大仙的死后,受到了一定触动。 我没有打扰她的沉思,转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小兔却叫住了我,对我说道:“所以,你是准备杀了我,给他报仇么?”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脸上变得有些憔悴的楚小兔,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不,我只是想要点醒你,人如果一直沉溺于仇恨之中的话,有可能会错过许多美好的风景——现如今,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话,他都已经离去了,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不要再误入歧途……” 这么说,总感觉有一些在打官腔,但我却不得不说。 不管如何,我总感觉现在的楚小兔,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对于她,我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责任感。 听到我的话,楚小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随后,她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来?” 她说的话很含糊,但我却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事实上,在某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间浮现出了当初在湘西之时,我与她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那个时候的楚小兔,有着我对于女性不少美好的向往。 然而…… 时光飞逝而过,物是人非,终究还是不同了。 我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楚小兔听到,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双目之中,却有着令人动容的悲伤。 她笑了,笑得很冷,话语也很冷:“我知道了,很好,很好,我们终于,还是走散在了茫茫人海里了……妈妈说得对,男人,到底还是靠不住啊……” 说完,她转身,朝着远处离开去,而在她身后,还有两个年轻男子跟随着,喊道:“小兔,小兔,你去哪里?” 楚小兔没有回话,几个纵身,人便消失在了竹林深处去。 她离开了,而马一岙则走到了我的跟前来,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我,说道:“怎么,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妞儿?” 我摇头,说我在想,黄大仙应该知道谋害他的人,是楚小兔,但是从之前,到刚才,他为什么却选择放了她,置之不理呢? 马一岙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他的神通,是预见未来,但未来的片断是支离破碎的,除了自己的死亡,他一直都没有真正掌握过,或许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方才会舍弃个人的恩怨吧……” 我摇头,说你说得太绕了,我听不懂。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说吧,在此之前,他可能做了无数改变未来的事情,但这些事情的走向,其实未必是一个好的结果。人终究还是人,即便是跳出了生命的洪流,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但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控制,所以他最后决定,不去改变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黄前辈的境界,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够理解的了,从这一点来说,他胜过这世间许多的人了。” 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度过了自己灿烂辉煌的一生。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悲伤消减了许多,而随后,我想起他的临别赠言来,问道:“他最后跟我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不是很懂?” 马一岙摇头,说我也不太懂,特别是后面一句,我知道那句话是出自于唐朝诗人李贺在《苦昼短》里面的词,大概是在感慨时光流逝之快的意思,但里面又有许多不同的见解…… 我是理科生出身,虽然九十年代的中专生还是相当真材实料的,但毕竟术业有专攻,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他讲了半天,我方才怯怯地说道:“李贺,是李白的亲戚么?” 马一岙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就是写出‘黑云压城城欲摧’、’雄鸡一声天下白’和‘天若有情天亦老’的那哥们,总之这家伙是一个怪才,命运多舛,故而诗意越发浓郁——对了,说到李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太白仙才,长吉鬼才’,讲的就是他们两个……” 我说那你感受到了什么没? 马一岙说道:“黄前辈言语平淡,发人深思,我需要找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感悟才行。” 他这般一说,我方才想起来,我们这会儿才是刚刚脱离了险境,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去做呢,哪里闲得下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李安安在唤我们:“侯漠,马一岙,过来,这里。” 我转身过去,瞧见她站在了武当浮空道人的身边,而旁边还有其余的几位顶尖大拿。 我和马一岙互看了一眼,然后走上前去,与几位顶尖高手施礼,寒暄了一番,说道:“刚才紧迫,来不及跟各位问安,还请见谅。” 川西圣手冯自然,与我和马一岙皆有故交,而峨眉天弦子,他则在南海观音法会上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曾经给过我一本书,也算得上是认识,而其余两位,我们就算是不认识,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声,此番峨眉金顶的比斗,也少不得他们坐镇,要不然就算是黄大仙早有安排,我们也逃脱不得,所以我们都显得十分恭谨。 然而几位老前辈瞧见我们的模样,却有些不太高兴,那天弦子说道:“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哦,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背负着‘齐天大圣’的名头,又何必跟我们这帮糟老头子如此客气呢?” 冯自然笑了,说对呀,刚才你陡然出现,睥睨天下的架势,方才是你;跟我们这般规规矩矩,反倒是让我们不安啊。 那少林寺的永祥禅师说道:“对,对,对,斗战胜佛,你跟我们这般施礼,我们是要折寿的。” 几个老前辈都如此友善,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而李安安则说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我就不多作介绍——侯漠,我刚才听我师伯说了,黄大仙前辈此前就跟他们隐晦提过,但是这种事情呢,在没有具体证据之前,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而现如今夜复会在峨眉金顶掀起腥风血雨,今后的江湖,必将动荡不休——这样的情形,相信江湖上的有识之士,以及朝堂之上的贵人们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接下来,将会有许多事情要做。” 李洪军也在旁边,点头说道:“对,这帮人实在是太嚣张了,视法度如无物,上面得知,一定会雷霆震怒的,接下来,必将又是风雨飘摇——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一愣,说什么意思? 李洪军说道:“峨眉金顶一战,将你和马兄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你灵明石猴的夜行者血脉,和马兄人中龙凤金蝉子的消息,都将传遍天下,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恐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了。” 冯自然说道:“对,特别是一岙小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上你,那个时候,恐怕你就没办法再自由自在了。” 我有些担心,说这个倒是小事,关键在于夜复会,这个机构的出现,很有可能会激化夜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矛盾,乃至于激发夜行者与整个人类社会的矛盾,到了那个时候,想要处于中立的夜行者,会不会面临着“非黑即白”的选择,而那个时候,又将怎么办呢? 听到我的话,众人都一阵默然。 这个,才是真正改变平衡的变局,而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我们却在一时之间,找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 随后我们得知,这个地方,离峨眉山其实并不远,所以得赶紧离开,防止夜复会的那帮人会再次追来。 大家分道扬镳,各自离开,而我和马一岙也拒绝了李安安的邀请,准备独自撤离。 就在即将要走的时候,那少林寺的永祥禅师却叫住了我,对我说道:“侯漠施主,我听说灵明石猴血脉者,想要觉醒,需要度过五重劫,而每一劫,则需要一种药引,贫僧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你度过了几重劫?” 我看着这个面容慈祥的大和尚,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四重。” 禅师点头,说哦,缺了那一味药引? 我说叵木。 禅师笑了,说这事儿巧了,贫僧正好知晓那叵木的下落…… 第十七章 叵木的前世今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得到乌金,并且用它冲破了第四道关口之后,我和马一岙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动,但背地里,却一直都在找寻最后一味药引的下落,想要一鼓作气地冲开关口,度过五劫,达到真正的觉醒,成为完全体的“灵明石猴”。 然而这东西本就罕有,千百年来,我的无数前任都没有完成过这般的成就,我也是闯了狗屎运方才得了其四,想要奢望继续这样幸运下去,是何等的困难。 我又不是真正的“齐天大圣”,并非是小说的主角,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所以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办成,搁置下来。 就连马一岙师父王朝安那边,他通过了田女皇,以及天机处的影响力去找寻此事,都没有任何踪迹,我又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然而事情就是这般巧合,就在我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这位来自少林寺的永祥禅师,却告诉了我们一个事情,那便是他知晓叵木的下落。 这太让人意外了。 最开始激动起来的,并不是我,而是旁边的马一岙,他走上前,长身鞠躬,随后激动地说道:“法师,你这话儿可当真?” 永祥禅师摆手,说你们可别激动,先听我说——我只是知道它的大概下落而已,并不能够帮你们直接拿到。 为了避免我们的误会,永祥禅师开始聊起了他知道的信息。 众所周知,少林寺是一个商业化氛围比较浓郁的地方,这件事情,是由永祥禅师的一个师弟来主导的,通过各种手段,将少林寺的名声给发扬光大了去,不过即便如此,作为千年古刹,少林寺自然还是有着其独到之处的,而他们修行的地方,也并不在原来的寺庙之中,而是在后山塔林处的一深涧里。 正因为这样得天独厚的特殊优势,使得少林寺有着特殊的地位,在保持了强横实力的同时,又有着十分灵通的消息来源。 不少人更是将少林寺当做了习武圣地,认为“天下武功出少林”。 这句话肯定是夸张了的,毕竟少林寺的修行法门虽然不错,但是在整个江湖格局之中,也只能够算得上是一流而已。 与它相当体量的修行宗门,以及家族,至少还有七八家。 还有超一流的呢? 当然,这是题外话,说回叵木,此物最早出现,是在《山海经》里的海内经,“南海之外,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叵木,若水出焉”。 有人解释,说“叵”通“朴”,所以这叵木其实就是“朴树”——这里说的朴树,当然不是我们熟知的那位大名鼎鼎的男歌手,而是一种朴属落叶乔木,此树最高可达20米,它分布于豫南、鲁东、长江中下游和以南诸省区,以及台湾、越南一带,老挝也有,算是还算常见的一种植株。 不过这玩意,显然与我们说找寻的“叵木”截然不同的。 尽管没有任何的线索,但马一岙曾经在国家图书馆待了三天三夜,翻遍了无数的典籍,最后确定一点,那叵木,其实就是修行界中广为传说的齐天木。 什么是齐天木呢? 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洞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齐天木。 此物生得奇高,据说是恐龙时代留下来的产物,古人认为其能通天而上,因为凤凰此神物,会栖身于此,故而也将其称之为凤凰木。 后来洪荒古人发现此物甚是神奇,不但能够入药,治腰痛、漆疮,和疏通经脉,而且核心处甚至能够刺激人的血脉,发生质变,于是灾难出现了,大量的齐天木被伐倒,以至于后来的凤凰一族无木可落,最终选择了梧桐树。 有人认为梧桐树就是齐天木,那是不对的,就如同阿迪王不管有多像阿迪达斯,终究也不是。 说了这么多,马一岙得出的结论,就是那叵木,其实就是齐天木最为精华的一部分。 它就是一截树芯。 正因为如此,作为早已灭绝的齐天树,它的树芯到底有多珍贵,这个不言而喻,所以马一岙才会如此的激动。 而随后,永祥禅师告诉我们,他得知的叵木,最早是在一个叫做狗哥的土夫子手中。 土夫子是什么? 盗墓贼。 这帮家伙精通识土辨穴的手段,肆虐于各处旧地,肆意挖掘,很多比较大的墓葬,在被考古学家挖掘之前,他们就已经过了一到手,从专业性来讲,甚至比正规军要强上太多。 而这位出身关中的土夫子狗哥,则是他们这个行当里的佼佼者,据说他出道以来,不知道挖过多少名将君臣的墓穴,过手的文物达到了成千上万件。 真正到了他这个境地之后,对于钱财的需求其实已经足够了,但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则更多的源于兴趣。 这家伙喜欢在土里穿行,找寻被历史掩盖的真相,对于这种感觉十分迷醉,而且据说此人养了一头能够嗅得珍宝的肥硕老鼠,此物嗅觉发达,可比洛阳铲要强上太多,帮他发掘了许多秘藏,也使得狗哥在土夫子的行当里声名远播。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这位狗哥突然暴毙而亡。 据他的同伙叙述,他是中了凤凰的诅咒,最后自燃身亡的。 那件事情相当可怕,大火燃起之后,狗哥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厨房的水缸里,结果即便是在水中,那火焰都没有熄灭,腾腾燃烧,将那高约一米六的大水缸,一整缸的水都给蒸发了去,火焰方才熄灭。 这过程足足维持了半个小时,而这半个小时里面,狗哥一直都在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声声入耳。 后来狗哥的同伙开始着急着处理他的遗物,陆陆续续出手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块惟妙惟肖的木雕赤鸟。 赤鸟,其实就是凤凰。 那玩意差不多拳头一般大,一开始无人识得材质,只不过那雕工精美,所以才有出价,但并不算多,算作是搭头,而后来转了两手买家,方才有人慧眼识得,认为这玩意的材质,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叵木。 只不过这玩意从一开始出现于世,就带着不详之兆,它先后被转了好几手,每一任的主人都离奇死亡,家中往往会引燃大火,将一切都焚烧殆尽,只留下这玩意,完好无损。 而狗哥的那几个同伴,也都相继暴毙,死相惨烈。 至于永祥禅师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那是因为此物的第三任主人,正是他的一个俗家弟子,他那弟子在得到之后,专门找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地窖存放,随后又找到了他,询问破解之法。 然而永祥禅师哪里知晓这个,只有劝说他不要惹祸上身,而随后他那弟子就将东西给再一次转走了,至于在谁手上,永祥禅师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他那弟子,在前几天他启程前来西南的时候,也暴毙而亡了。 说完这些,永祥禅师给了我们一个地址,是他弟子的住处,说你们若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而我这边呢,也会去一趟新乡,追查一下此事,如果找到了东西,会通知到你们的。 说到这里,我们就互换了一下通信方式。 因为不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假,所以我和马一岙并没有立刻出发,毕竟这边一大堆的事儿需要处理,我们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消息就跑到豫南去。 不过等处理了手头的事情,我们还是得去找寻的。 毕竟通过永祥禅师的形容,我觉得那凤凰木雕,是叵木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简单交流完毕,我们告辞离开。 因为身份的曝光,加上人皮面具的形象也用不了了,所以我们索性不再遮掩面目,直接下山离开。 这地方离峨眉金顶其实并不算远,我们出了竹林之后,并没有随着众人走大路去,而是从侧面走,抄小道,翻山越岭,不与人行。 如此走了一路,快要到傍晚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川西小村庄。 炊烟袅袅,风中似乎还飘散着食物的香味,我不知不觉,却是觉得肚中一阵饥饿,问马一岙,他也有些,于是决定进村子里去,找点儿热的吃食,填饱了肚子再行出发。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往村子里走的时候,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步来。 他侧耳倾听一番,随后猛然扭头,冷冷说道:“阁下跟了这一路,想必也是累了,不如现身出来,你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咱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什么? 听到这话儿,我心中惊诧,想不到这一路过来,居然还有人跟着? 我不清楚马一岙的话语到底是真是假,左右打量,发现山林中幽静,并无异常,而马一岙却是又重复了一句,见无人回应,足尖挑起一块石头,掂量在手,随后抓起来,猛然朝着右边一处灌木丛中砸了过去。 飕…… 石头没入灌木丛,却有一个瘦小的黑影从中冒出,朝着远处没命狂奔而去。 果然有人! 第十八章 麻烦如跗骨之蛆 我不知道马一岙是怎么知道我们身后跟得有人的,也不清楚远处的那个家伙为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跟过来,毕竟我觉得自己的修为是上了一个大档次了的,不可能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不过这会儿,倒也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我几乎在那人往外奔逃的一瞬间就动了,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人追去,而马一岙也紧跟着我一起走,从另外一个方向过去,与我一左一右,将其包夹。 几人一前一后,追出了两百多米,马一岙陡然向前,一个错位夹击,将那人给拦了下来。 那小子身手灵活得很,大概是清楚我们两人的实力,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前路被阻拦的一瞬间,陡然转向,却被我猛然向前,提前卡位,紧接着一脚踹了过去,踹到了他的左侧肋骨处。 那人承受不住我的这一下,整个人腾空飞起来,最终重重砸落在了不远处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上。 咚! 我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的,那家伙滑落在地,那棵树却是在不断摇曳,树干之上,却有裂痕浮现出来。 好家伙,居然懂得将我的这力道,卸到了那树上去。 是个行家啊。 我一击得手,快步上前,还待将此人擒下,却听到身后的马一岙高声喊道:“小心。” 我对马一岙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听到他的招呼,下意识地停下攻势,往后疾退数步,正好瞧见那家伙的手从怀中摸出,朝着我这边甩了一把黄色烟尘。 那烟尘腾空而起,覆盖了我跟前一大片的地方,而随后空气中有一股很呛鼻的味道。 烟尘所过之处,地上的植株和杂草,全部都变成焦炭模样,化作了一片死地去。 我感觉那呛鼻的味道从口鼻间往我的肺部蔓延,知道这玩意有毒,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十几米,然后开始运转癸水之力,抵御这股劲儿。 而另外一边,马一岙却冷冷说道:“蜀中唐门的?” 对方使出来的手段让人惊讶,如果是一个不注意,还真的给他阴了,所以马一岙没有再掉以轻心,将那把在峨眉金顶之上大放光彩的太阿剑给拔了出来,绕开了那一阵黄色烟雾。 我听到破空的劈剑之声,紧接着一声惨叫,随后动静全消,而与此同时,烟尘落下,那家伙却是给马一岙生擒了下来。 咳、咳…… 我感觉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马一岙此刻已经将那人给快速绑住,然后一脚踩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冲着我喊道:“没事吧?” 我揉了揉鼻子,说没事。 马一岙有些不放心,说你行一遍气看看,如果不顺畅的话,让这家伙给解药。 我虽然觉得无碍,但也不想争执太多,行过一遍气、畅通无阻之后,我绕开了跟前这一大片焦黑的地面,走到了马一岙跟前来。 我瞧见地上那家伙,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个子不高,人有些贼眉鼠眼的,还戴着一副眼镜——修行者因为不断地锤炼体质,一般来讲,身体素质都很是不错,极少有近视眼的,而这个家伙,是我见过的修行者中,极少几个戴眼镜的。 他被马一岙踩在脚下,手脚捆绑,却还是有些不太服气,想要挣扎,给马一岙连着踢了好几脚在腰子上,顿时就疼得直抽抽,终于没有再动弹了。 我对马一岙说道:“你刚才说唐门?” 因为唐道的关系,我对唐门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对这个位于蜀中,却极为神秘的门派挺感兴趣的,所以听到马一岙点破了此人身份,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认真打量了一会儿这家伙,发现他并非夜行者,而是个修行者。 事实上,尽管唐道是出自于唐门之中的夜行者,但唐门却一直都是一个修行者的宗门、家族,里面的主要人物和结构,都是修行者,唐道只不过是唐门的一个特例而已——而且唐道也并非唐家的子孙,他只是一个被唐门收养的野生夜行者而已。 并且因为唐门与离别岛这两个地方,一毒一蛊,双方是处于竞争地位的,彼此对峙数百年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的恩怨纠葛,所以据我所知,唐门对待夜行者的普遍情绪,都是排斥的。 作为一个野生夜行者,唐道在那样一个地方成长出来,十分不易,当然,这也造就了他极为冷漠的性格。 不是夜行者,那么也就基本排除了此人是夜复会派来盯梢的可能。 马一岙瞧见我果真没事,便将地上的那家伙拖了起来,将他绑在了那棵摇摇欲坠的大树上,然后说道:“你跟我们,差不多也有一路了,我似乎在峨眉金顶之上瞧见过你,所以今天的事情,你也有经历过——大家都别把对方当傻瓜,而你也别高估了我们的耐心。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今天这事儿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会比较紧张……” 那年轻人看了气定神闲的马一岙一眼,垂下了头去。 他先前挺凶狠的,像头小兽,然而马一岙毫不留情面地给他来了几下之后,他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瞧见这年轻人不说话,马一岙显得很平静。 他淡淡地说道:“我们可以聊聊么?” 年轻人抿着嘴,头似乎低得更下去了,瞧见他这不合作的模样,马一岙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头,对我说道:“侯子,我是不是太面善了,怎么感觉他对我一点儿都不害怕的样子?” 我耸了耸肩膀,说年轻人嘛,心里面总是有点儿傲气的。 马一岙很奇怪地问道:“可是我又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他凭什么以为我会惯住他的这臭脾气呢?”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我回答,手中的太阿剑挽了一个剑花,随手一挥。 唰! 一只耳朵落下,那唐门的年轻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方才失声痛叫道:“啊……” 他被捆在了树干上,双手被控制住,捂不得伤口,只有扭动身子,不断挣扎着,而右边耳朵的豁口处血淋淋的,染红了他的半边脸,让他的表情显得无比狰狞可怖。 马一岙的这一剑不但将那年轻人给镇住了,我都吓了一跳,然而他自己却显得无比平静。 马一岙将长剑又转了一个圈儿,随后那带血的剑尖顶在了年轻人的喉咙处。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第一次的警告,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所以,我问话的时候,你好好答——听到了没有?” 身体的剧痛,以及马一岙的“残暴”,将少年人的倔强打磨殆尽,他强忍着疼痛,有气无力地说道:“听到了。” 马一岙瞪了他一眼,说大声点,我没听到。 “听到了!” 少年提高了声音,结果因此扯到了右耳处的伤口,说完话之后,一阵龇牙咧嘴,痛苦不已。 马一岙却十分满意,开口问道:“叫什么?” “唐怀瑾。” “哎哟,还是唐门嫡系啊……不简单。” 唐门有个传统,只有嫡系才有字辈,而外门弟子则都是两个字的名字——譬如唐道。 “你既然知道,还敢对我……啊!” 年轻人瞧见马一岙识货,气势陡然扬起,然而被马一岙的剑尖一逼,话语戛然而止,而马一岙则冷冷说道:“我问你话,你就答,再扯别的,我可不客气。” “哦!” “你这一路跟过来,是想要干嘛?” “我……只是想跟两位交个朋友。” 唰! 伴随着这位叫做唐怀瑾的一声惨叫,他的身子陡然一歪,却是左脚脚筋给马一岙挑断了去,他痛苦不已,而马一岙却平静地说道:“倘若不是担心再割一只耳朵,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沟通,你恐怕一对耳朵,都没有了——别说谎,知道么?不就是眼馋我金蝉子的体质,想要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么,何必遮遮掩掩?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决定,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指使的?” 大概是吃了大亏,这回年轻人倒是回答得果断:“我自己。” 马一岙居然信了,用剑尖拍了拍他的脸,然后说道:“本事不大,就别来装逼,这一次没杀你,只给你一个教训,是给你家长辈一个面子。不过没有人的面子是一直管用的,所以这事儿没有下一次,知道么?” 说罢,他转身离去,我瞧了唐怀瑾一眼,也跟着离开。 走了二十几米,我回过头去,瞧见那个年轻人阴沉愤恨的目光,正在遥遥望着我们这边来,心中有些不舒服,问道:“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道:“唐怀瑾,唐门门主唐南天的儿子,我难道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我听到他的话,吓了一跳,说不是吧,这么倒霉?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有些惆怅地说道:“从此之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 第十九章 小村血腥味鲜甜 两人朝着山下走去,没有再理会那个一路尾随而来的少年郎,我听到马一岙点出了那人的身份,心中有些担忧,说既然是唐门门主的儿子,只怕这件事情,不能善了啊。 马一岙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我想起那家伙愤恨的目光,就觉得如芒在背,忍不住说道:“要不然……一了百了?” 我的右手举起来,往下挥去,马一岙懂了我意思,说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我们将他给弄了,的确是挺省心的,但一来他就算有些鬼心思,但终究没有做下去,就这般把他给杀了,我们跟不择手段的夜复会,又有什么区别?再则他说自己孤身前来,真的就没有人知道了?如果有人知晓他是过来追我们的,而随后发现离奇死了,你觉得这笔血债,唐门会不会算在我们头上呢? 我听着他冷静地分析,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刚才还表现得那般凶悍?” 马一岙说对待这样的熊孩子,不真正用点儿手段,他哪里会知道害怕?而且从现在起,接下来类似的事情还会源源不断,如果我们表现得太过于软弱,不狠一点儿,恐怕日后会不胜其烦。 我说合着你这么讲,咱们轻也不行,重也不行,手脚无措,啥都做不得了? 马一岙叹气,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呢?只有见机行事了。 我瞧见马一岙执意如此,也不再继续在这上面聊。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现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没有必要去在意一个年轻人心中的仇恨火花。 毕竟无论我们作出什么抉择,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除了从此之后变得谨慎一些之外,我们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继续走着,快要来到村子里的时候,我说道:“对了,这个唐怀瑾,跟唐道会不会熟?” 马一岙说道:“自然是有关系的——这人是唐南天的儿子,而唐道则是唐门之中最为杰出的年轻一代,两人肯定是认识的,甚至有点儿像是宝芝林苏家,苏四和小狗之间的关系,唯一不同的,是小狗跟苏四是朋友,而唐道,却未必跟这位唐怀瑾小兄弟有什么交情。” 我说唐门对于夜行者来说,听说是挺排斥的,不知道唐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马一岙叹气,说他现在的脾气之所以如此,便跟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系——这么一说,我也能够理解,他那天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唐道加入夜复会,是因为这些经历么?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问我道:“侯子,其实夜复会的宗旨和一些观点,是并没有错的。事实上,夜行者这么一个群体,虽然个体的实力很强,但并不能改变他们一直以来备受歧视的境地——这件现象,不管是朝堂上,还是乡野之中,一直都有存在,当初你过我这儿来的时候,无论是虎子、肥花还是海妮,其实都是备受欺压的弱势群体,而时至如今,像他们一样的人,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而且还遭受着更悲惨的命运……” 他突然提到了这件事情来,让我为之一愣。 事实上,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为了生死而奔波忙碌,极少有思索夜行者、修行者以及彼此之间更深入的格局。 不过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我也知道,这种鄙视链,的确是无所不在,常有发生的。 许多顶尖的修行者,对于夜行者的看法,普遍都认为是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夜复会的一些口号,的确是能够吸引许多心怀理想和正义之人的加入,同样作为夜行者,我并没有什么资格来苛责他们什么。 只不过,对于我个人而言,讲太多的大道理,并没有什么用。 指望我一个入行才几年的“新人”,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心系夜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以及未来,那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对我而言,夜复会被黄泉引渗透了去,并且选择对马一岙下手,就这两件事情,就已经将我给逼到了对立面。 黄泉引…… 我时至今日,都已然记得停尸间里,老金那张苍白而狰狞的脸。 那个曾经在我人生最潦倒时伸出援手的男人,是死在黄泉引手下的。 这个仇,我不提,但不代表我已经将它给遗忘了。 我说夜复会的一些宗旨,对于广大的夜行者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但这件事情掺入了黄泉引,事情就变味了,而且它如果真的激化起双方的矛盾点,引发无数的冲突、仇恨甚至流血惨案的话,他们这帮人,就会成为了导火索、杀人凶手和罪人。 听到我的表态,马一岙叹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拍我肩膀,说如果所有的夜行者,都能够这么想,事情或许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我说你难不成还担心我会投入那帮人的怀抱么? 马一岙说道:“这是一场劫数,如同一场奔涌不息的大潮,身处江湖中的我们,谁也逃不过。即便是跳出三界之中,恐怕也会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来,而你,作为灵明石猴血脉的传承者,必须要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这才是你真正的命运……” 我说你别这么说,搞得我压力巨大——有那么多顶尖人物在,又何须我来操心? 马一岙摇头,说不,你现在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过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感受到了——当然,在此之前,我们得找到叵木,让你完成真正的觉醒。 我说不去京都了么? 我们计划是比斗结束之后,前往京都,与他师父商量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王朝安无论是能力,还是人脉,都有值得推崇的地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听听他的决策,对我们接下来的许多事情,都有帮助的。 马一岙点头,说对,黄大仙不是说了么?你去北方,会大凶,之前还能逢凶化吉,现如今的话,很有可能就会一不小心翻船了,所以我觉得赶紧去找到叵木,会比较要紧一些。 我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先前不跟永祥禅师一起走呢? 马一岙苦笑,说现如今,以你我的身份,适合相信任何人、暴露行踪么? 我说我看那大和尚慈眉善目,挺不错的啊? 马一岙说人心隔肚皮,不要妄自揣度别人的想法,而且他就算是值得信任,他身边的人呢? 两人讨论着,已经进了村子,我们走了一会儿,想着随便找一家询问,也就是吃口热饭,然后打听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准备想办法离开这里,前往附近的县城或者别的地方,然后离开西川。 结果没走一会儿,马一岙便停下了脚步。 他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了我,说侯子,闻到什么没有? 我一愣,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血腥味,很浓郁的血腥味——这时节,应该不会是杀猪宰羊吧?” 马一岙摇头,说不对,牲口的血,有些苦涩发腥,只有人血,才会有这种丝丝鲜甜的感觉。 我说这地方什么情况,不会我们又一头撞进了土匪窝吧?要不然……咱们走? 马一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被夜复会吓破胆子了? 我给他一激,顿时就笑了,说得,“多管闲事马”,名不虚传,走吧,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寻味而走,没多时,来到了一个山坡下的小院子来,这户人家位于村子的边缘,最近一户人家,离得都有二十多米,独门独户,而且还有这边很少见的篱笆墙。 我跟马一岙走到院子边缘来,瞧见门口有一个人在四处张望,下意识地躲到了田坎边儿上去,然后绕开那人的视线走。 我们绕到了屋后去,从那篱笆缝隙里,瞧见院子里躺着四五条狗尸,其中有一头体型壮硕,浑身黑毛,却是一头颇为罕见的藏獒。 那年头的藏獒,跟二十年后藏獒市场崩盘时不一样,还是相当值钱的,简直是一笔巨大财富。 它显然是这个农家主人养的。 什么样的农家,能够养得起藏獒呢? 我瞧见院子里有人走动,不敢冒头,只在角落里打量着,因为马一岙说血腥味鲜甜,是人的,所以显然并不是地上的这些狗尸。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屋子里有人在痛苦哀求:“求你了,杀我一人就行了,内丹你拿去,我女儿什么都不懂,你们留她一条性命,饶了她吧……” 第二十章 经过我同意了么 那人苦苦哀求着,显得无比痛苦和恐惧,而随后,一个让我和马一岙都大吃一惊的声音出现了:“当然,当然没问题。先前杀了你的老婆和老娘,还有你两个弟弟,主要也是因为你不听话,要是早这样合作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呢?所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对吧?” 这个家伙,却正是苏城之。 那男人听到,慌忙说道:“对,对,你放了她,我立刻将内丹交给你们。” 苏城之缓声说道:“放了她,当然可以,只不过不是现在。” 那男人压抑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来的愤怒,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杀了我全家,我却还要将内丹给你,而你却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苏城之微笑着说道:“如果我们将她放走了,而你却不肯如约交出内丹呢?” 那男人愤怒地说道:“我秦老二这一辈子,就没有撒过谎。” 苏城之说道:“我也是,而且我可以发毒誓……” 男人给苏城之的无耻给气得无比难过,而我和马一岙对视了一眼,也大概明白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里面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小狗的替代者。 怎么办? 两人眼神交流,都用不着言语,便决定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助那个叫做秦老二的人。 不管是往日仇怨,还是当下情形,我们都不能对苏城之为非作歹的行为坐视不管,只不过苏城之这些时日以来,修为变得深不可测,想要在他手中占得便宜,还真的需要费些心思。 里面的对话还在持续,我和马一岙则开始朝着院子缓步摸去。 苏城之并非是一个人来的,除了门口那个四处张望、放风的家伙之外,院子里还有两人,至于屋子里面,则不太清楚。 通过呼吸频率判定,大概有五六人的样子。 当然,我说的是苏城之带的人,至于那个叫做秦老二的男子,以及他的女儿,则没有计算在内。 既然打算出手,那就得一击奏效,至少要将人质给救出来。 不然我们的出现,最后也只是一个笑话。 大概弄清楚了这儿的人员配置之后,马一岙冲着我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堵住门口,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而他则伺机从另外一边的窗户闯入,将小女孩给救出来。 这计划并非完美无瑕,但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希望那帮家伙不至于太过谨慎。 两人简单比划之后,马一岙踮脚,快步朝着屋后走去,而我则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 到达了一个时间节点之后,我腾然而起,一个翻身就越过了那边的竹篱笆,随后使出了贪狼擒拿手,将站在狗尸旁边的一个家伙给抓住。 我抓的,是那人的左手,双手擒住了他的手腕,那人是个扎手的厉害角色,骤然遇袭之后,也不慌张,猛然一退,随后抽手,而右手一抖,却有一把匕首,朝着我的心窝子里扎来。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显得无比迅捷,也展现出了对方的悍勇本色。 与此同时,他还张口,大声喊道:“还有余孽……” 砰! 他的话语还没有喊完,就给我一拳过去,恶狠狠地砸在了面门之上,好几个牙齿断掉,含着血水,落到了嘴里去。 那家伙奋力反击,然而右手的手腕被我再次抓住,在此之前,他的左手已经被我撸脱臼了。 他再次出声:“啊……” 砰! 又一拳上去,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却听到“噗”的一声响,这人的悍勇不再,双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了去。 我两拳放翻了这家伙,不过也给了敌人足够的反应时间,院门口放风的那家伙,以及不远处的另外一人立刻就冲了过来,一人手持三棱尖刀,而另外一人,则双手各抓一根一米长的铁戟,朝着我扑将过来。 而屋子里也传来了动静,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紧接着也有人朝着外面冲来。 我瞧见这场景,没有托大,将金箍棒亮了出来,先是横扫一片,将外面那两人给逼退了去,随后棒头回旋过来,将里面往外冲的人给猛然一下戳去。 铛! 有人气势汹汹地往外冲来,却给我一棒子捅了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一片混乱,有人惊叫,有人呵斥,有人骂娘…… 几秒钟之后,却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得手!” 砰! 他的话音刚落,我感觉一道巨力袭来,我身处的这门口,整个一面墙都垮塌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往院子里退了几步,这才发现那房子的整整一面墙都给击垮,紧接着一道黑光朝着我笼罩而来。 我想也不想,横棒来挡,却觉得那股力量澎湃汹涌,将我整个人都给直接击飞了去。 这情形将我给吓了一跳,虽然经过与鲁妖王的巅峰对决,以及赶了小半天路,我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疲倦,但也不至于如此弱小吧? 或者说,敌人也未免太厉害了。 不过,与鲁妖王的一战,对我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信心的构建,所以那种惊讶只是一瞬间的。 落地之后,我不但没有慌忙后退,而是怒吼一声,紧接着双手抓棒,朝着前方猛然砸去。 轰! 两股力量陡然撞击到了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而随后,不远处的房屋大概是受不住这样的力量波及,直接垮塌了下来,轰隆隆作响,烟尘四散。 而这会儿,我也终于瞧清楚了对手的模样,却正是一身黑衣的苏城之。 这家伙左手抓着一把古色古香的长剑,而右手之上,却是一颗血糊糊的圆珠子,上面血迹斑斑,显然是刚刚取下来的。 那个秦老二,已经将内丹交给了苏城之? 他怎么会这么傻? 我愣了一下,而苏城之也瞧清楚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谁,脸上露出了狞笑,冷然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新晋的齐天大圣啊……” 他一脸嘲讽地看着我,随后将手中那颗乒乓球大的圆珠子,直接放进了嘴里去。 他怕我阻拦,当机立断,吞服了妖丹,我瞧见,不愿意让他如此顺利得逞,提起棒子,就想要上前阻拦,而这个时候,房屋垮塌扬起的灰尘之中,走出了几个人影来。 我抬头望去,却是马一岙和一个满脸老相的男人,以及一个三四岁的乡下小女孩。 那个满脸老相的男人,应该就是秦老二,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夜行者,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态气质,都与那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乡下老农一样,没有什么区别,而此刻更是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 小女孩则给吓坏了,一直在呜呜哭泣着。 那男人被马一岙给扶着,一脸悲怆地说道:“东西都给你了,你为何还要杀她?” 苏城之冷冷一笑,然后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像你们这样的贱种,杀光殆尽,才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双目赤红,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秦老二一生,从不害人,与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只想过着平凡普通的日子,与你也是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甚至根本就没认得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他呼吸沉重,浑身颤抖,情绪显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苏城之已然服下那圆珠子,举起手来,他的一众手下已经迅速走来,围绕在了他的身边。 有了身边人的簇拥,这家伙终于有了几分气势,冷然说道:“你们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这么做,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秦老二有些较真,说道:“那我妻子呢?我母亲呢?她们都是最正常的人,你为何要对她们动手?” 苏城之一脸高傲,冷冷说道:“身为人类,还与妖魔鬼怪为伍,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贱种,这世间死一个少一个,有什么道理可讲?” 听到苏城之的话语,秦老二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他得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回答。 他放开了马一岙的搀扶,哭一般地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错了,我的这一生,都是个错误——娘啊,儿子悔不该听你的话啊,不然又何至于落到这样一副田地?” 他疯狂大笑,却泪流满面,看得人心酸无比。 而另外一边,苏城之却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微笑着说道:“今天算你走运,碰到这两个好事之徒。我给这位新晋的齐天大圣一个面子,就饶了你和你那贱种女儿的狗命,哈哈哈……” 他说罢,手一挥,却是准备带着一众手下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口处,却站着一个人。 我抓着金箍棒,拦在了这一众人等的跟前,面对着作恶之后,准备扬长而去的这帮家伙,平静地说道:“你……说完了?” 苏城之瞧见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侯漠,别以为你打败了鲁大脚,就能够在我面前摆脸色。” 我摇头,说不,我不是摆脸色,只是想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装完了逼,就准备走,经过我同意了么?” 第二十一章 正义或许会迟到 苏城之的脸色很难看,如同锅底一般黑,也不知道是吞服内丹所致,还是听到了我的话。 又或者两者皆有之。 毕竟我的这话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这才多久没见,当年被他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的年轻人,现在已经这么猖狂了么? 这么过分? 他本以为放过了那一对父女的性命,然后离开,就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没想到我居然拦住了他,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双目眯着,然后冷冷说道:“相比先前,你们的确是有了不错的进步,这进步也是让人为之惊讶的,但这并不是说,你们就有了在我面前猖狂的资本。我本以为马一岙那金蝉子的体质曝光之后,你们会收敛一点,夹着脑袋做人,却不曾想居然还如此嚣张跋扈,这是真以为天下英雄无人了么?” 马一岙从后面走了上来,淡淡说道:“我们倒也没有这般得瑟。” 我一愣,看向了马一岙。 我没想到他会否定我的决定,事实上,在瞧见苏城之一行人做出这般禽兽之事来的时候,我整个人的脑子都快要炸裂了,一股邪火直往天灵盖冲去。 同样作为夜行者的我,对于刚才那一场惨剧感同身受。 尽管并没有瞧见秦老二家人的尸体,但他女儿那一对无辜的大眼睛,还是让我的心头为之震撼。 秦老二的某一些想法,与我十分相像。 许多的夜行者,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也从来不觉得上天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这血脉有多么牛逼。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其实只是想要单单纯纯、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就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从来都没有能够实现过。 一入江湖岁月催,这世间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让你根本身不由己。 而秦老二此时此刻面临的,则是相当让人绝望的事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很难想象, 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但是每当我一想到这事儿,心里就忍不住地一阵哆嗦。 太可怕了。 人心,永远都比鬼怪更加可怕。 特别是苏城之这种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的伪君子,更是如此。 这帮人的心,比恶魔还要恶毒。 我眯起眼睛,盯着马一岙,而他却将太阿剑握在手中,然后缓缓说道:“我们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句话。” 他望着苏城之,和他的八个手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苏城之听到马一岙的话语,眼睛一瞬间就眯了起来,宛如两道玻璃渣子的光芒迸射出来,随后他笑了起来,说道:“很好,很好,你们让我有些惊讶,我本以为现在的你们,会惶惶不可终日,小心翼翼,不敢冒一点儿头来,却不曾想到,直到现在,你们还是那么好管闲事——这样的性格,你们还能够在如此动荡的江湖上活到今时今日,这的确是一件离奇的事情。不过,这奇迹,到今天就截止吧。“我将金箍棒往黄土地上猛然一顿,整个地面都发出了一阵颤抖来。 我冷然说道:“欢迎指教。” 苏城之回头,看向了我,然后说道:“别以为你战胜了鲁大脚,就能够目无一切,实话告诉你,你的这位马一岙兄弟,是人中龙凤金蝉子的血脉,但是比起我苏家的夸父体质,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儿。” 夸父体质? 我眯着眼睛,因为我没有听过这个,但不远处的马一岙则很明显地惊了一下,显然是有一些了解的。 只不过我有点儿想不明白,“夸父逐日”,这典故大家耳熟能详,为什么自称“夸父”后代的苏城之他们这一脉,会对太阳光如此惧怕呢? 我还以为他们家,是夜蝙蝠的夜行者血脉呢。 双方挑明了立场,不再惺惺作态,苏城之拔出了那把长剑,开始踏步,朝着我这边缓步走来。 而在他走上前的一瞬间,他身边的那八人,却比他还要先动。 包括先前那个被我砸晕了的家伙。 这八人先前拿着各式武器,而此时此刻,却每个人都提着一把剑,八把剑,样式不同,但共同的特点,都是锋芒毕露,显露出了极为强大的气势来。 宝芝林卖鱼灿一脉,传承百年,倒也是有着非常浓厚底蕴的。 这一点,体现在了这八人的身上来。 八人齐出,陡然亮相的,是整齐划一、却又各有不同、彼此相连的剑阵,倏然之间,这八人同进同退,如同一人。 我与前面两人交过两次手之后,对方的阵型一转,顿时就将我给围住了。 八剑齐出,欲将我给诛杀阵中。 从动手,到形成击杀之势,前后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风云陡变,体现出了相当强大的行动力来。 不过唯一让人心头一松的,是苏城之被拦住了。 马一岙凭着手中一把太阿剑,将苏城之拦下,随后两人战作了一团,光华流转,风云激荡。 面对着那八人八剑,我定住心神之后,金箍棒开始挑飞而起。 还是那一句话,与鲁大脚的一战,对我而言,影响最大的并不是我的修为和法门有多大的提升,而是心境以及信心的快速攀升。 作为一个尚未觉醒的夜行者,对上差不多已经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妖王,居然还能够战而胜之,这样的战绩,对上任何人,我都已经无所畏惧,并且能够充分发挥出自己所有的实力来。 我没有任何的短板,特别是心理上的。 对付任何对手,我都有战而胜之的信心,不管是面对一人,还是十人,又或者百人。 不过是反复冲杀而已。 铛!铛!铛! 枪击一个人,棍扫一大片。 金箍棒陡然一荡,与周遭袭来的无数剑尖交击,发出了巨大的金铁之声,铮然作响,而随后,我将金箍棒猛然一转,开始运起了九路翻云棒法,与敌人冲击,在人群之中翻飞厮杀,杀气腾腾而起,剑气纵横之中,行走如花丛蝶舞。 作为最接近于实战的手段,九路翻云从来都不是一种招式,更多的,是一种意念的表达。 它千变万化,但万变又不离其中。 如此充满了腾腾杀气的战阵手段,对于江湖厮杀而言,似乎有点儿高配了,骤然之间,那八人有点儿适应不了当前的强度。 他们最开始展现出来的磅礴气势骤然收敛,开始落入了下风。 而得势不饶人的我,开始喝念起了一段文字来:“寒风飒飒,怪雾阴阴。那壁厢旌旗飞彩,这壁厢戈戟生辉。滚滚盔明,层层甲亮。滚滚盔明映太阳,如撞天的银磬;层层甲亮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摆列;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阵。弯弓硬弩雕翎箭,短棍蛇矛挟了魂。大圣一条如意棒,翻来覆去战天神。杀得那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 《西游记》中,最让人热血的桥段,莫过于大闹天宫,当这一段故事,被我如同机关枪一般喝念而出的时候,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那八人瞧见我如此反常的举动,大声招呼道:“快,快拿下他……” 有一壮汉听到,开口大声喝道:“呔,让我来,宰了这小子!” 旁人手中的剑,虽然锋利,但太过于轻快了,与金箍棒交击,天然劣势,但此人手中的剑长五尺,铁锋重剑,势大力沉,冲杀而来,却有乌云遮盖之势,相当凶猛。 他一动手,其他人立刻与其诸位,全部的剑锋依附其上,不断累积,那剑气却有如冲天之势,朝着我陡然袭来。 面对着这仿佛横扫一切的剑阵之势,我不惧反笑,大声叫道:“呔,来得好,吃俺老孙一棒。” 咚! 金箍棒从上往下,挟着巨大威能,而与此同时,我的身上有一股青气浮现,在我的身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毛脸和尚来。 它只有在我力量攀升至巅峰之时,方才能够被旁人所见。 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 咚! 金箍棒与重剑交击的结果,是那人手中的重剑断裂,而那人则被我一棒砸成了肉泥。 此人一死,剑阵顿时就破裂了去,而随后,我左冲右突,在人群之中肆意厮杀着,不断有人倒下,风云转变,原本的猎人成了猎物,顿时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而就在我大展神威之时,我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苏城之的骂声:“好小子,居然得了这么一把好剑,倘若不是我的天刀被供奉祠堂,不好拿出,今日怎么能够让你得意?你且等,这梁子,我算是记下了,回头百日奉还……” 马一岙恨声骂道:“别跑!” 第二十二章 无能为力的失落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正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肆意冲杀的我顿时就为之一震,金箍棒猛然一扫,将身前的几人荡开,露出视野来,瞧见此战的最大元凶苏城之,在局势陷入僵持,甚至败势的时候,居然撒丫子就跑了。 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他的这帮手下呢? 不管了? 我睚眦目裂,猛然一棒,将旁边扑来的人给挡开之后,大声喊道:“休走。” 话是如此,但那苏城之如何会听我们的话,此人决心要走,谁也留不住,却见他几个纵身,便隐没到了村子里面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我想要追,却又给人缠上了,顿时心烦意乱,随意挥了两棒,差点儿就给一剑捅到心窝里来。 我这才意识到,我面前的这一帮人,虽然在刚才给我追得四处逃散,但并非是一群绵羊,而是狼,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獠牙来,扑在你身上,恶狠狠地对你咬上一口。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不再去纠结苏城之的逃离,而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了眼前的这一堆人身上来。 而马一岙在这个时候,也纵剑而上,加入了战团。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已经将太阿剑的禁制解开了两层,使得这把剑充满了灵性,力量也变得越发厉害,再加上他“金蝉子”的独特体质,进步迅速。 马一岙刚才独自面对苏城之,都能够将他手中的剑斩断,把人逼走,此时此刻,更是势如猛虎,长剑所过,无数寒光,杀得那一帮人节节败退。 当第三个人被我和马一岙联手击倒、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其余五人终于崩溃了,分散而逃。 很明显,苏城之的逃离,对他们的打击着实有一些大,被人抛弃的感觉,无论是对于谁,都不是那么美好的。 他们先前还想着苏城之能够折返而来,但是现在却已经陷入绝望。 他们拼命奔逃,将后背露给了我们,士气低落,正是实力跌落谷底的时候,我和马一岙没有半分怜悯,反复冲杀,终于又留下了三人。 至于另外两人,因为他们分散而逃的关系,我们到底还是分身无暇,让他们逃走了。 我和马一岙两人,因为性格的缘故,只要不是特别危急的时候,一般是不会下死手的,所以除了第一个被我砸成肉饼、用以破阵的壮汉之外,其余留在场中的五人,都只是受伤,行动受限。 我和马一岙追了最后两人一会儿,担心这边出现变故,所以没有继续,毕竟穷寇莫追,于是折返回来。 然后我们回到这个乱作一团、篱笆倒塌的院子,却发现那受伤的五人,全部都已经毙命了。 我有些惊讶,目光巡视,最后落到了秦老二的身上来。 他左手牵着自家那个三四岁的农家女娃,右手则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铁剑。 剑尖之上,鲜血肆意流淌,滴落在地,湿了一大片。 而这把剑,则是从那帮人手中捡来的。 他,杀了这帮人。 瞧见我们折返回来,那个秦老二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然后站在了自己女儿身前,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双目之中,有着野兽一般的凶狠。 这模样,与他那老农一般的形象截然不同。 很显然,在刚才的那一场变故之中,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神志有些不正常了。 马一岙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随后收起了太阿剑,而我也适时收了金箍棒,两人走上前来,拱手说道:“马一岙……” 我:“侯漠。” 马一岙开口说道:“秦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请节哀。不好意思,我们两人的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将苏城之擒拿下来,对不住了……” 听到我们客气的话语,那秦老二原本战战兢兢的心情大概是松了一些。 他走上前来,本能地想要下跪,不过跪倒一半,又截住了,有些拘谨地拱手,说道:“谢谢,谢谢你们两个,要不是你们两哥子过来,只怕我和我们家小宝都没得命了……” 适逢大变,秦老二的情绪十分复杂,不过也知晓我和马一岙的好意。 他没口子的表达感谢,而我和马一岙则好言宽慰,并没有责怪他将那五名活口给补刀,挨个儿杀了去。 事实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他的话,做法很有可能会更加残暴。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那秦老二丢下了手中滴血的剑,然后问我们道:“那个人,叫做苏城之?你们两个,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马一岙没有隐瞒,跟他耐心解释了一下苏城之的来历,并且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也跟他毫无保留地说起,随后他对秦老二认真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苏城之这样的败类,其实并不多,你千万不要对这世间绝望,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秦老二眼圈通红,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反复地说道:“我娘死了,我老婆死了,还有两个弟弟,他们都给苏城之杀了,我打不过他们,现在连内丹都没有了,如同废人,我该怎么办?我家人的血仇,该如何办呢?” 马一岙对他说道:“我们这边也有事情,没办法陪着你,不过我给你一个电话,那人叫做李洪军,是中央专门管这种事的人,你把你的遭遇跟他说,让上面的人来处理他……” 随后,马一岙将李洪军的电话递给了他,而这个时候,村子远处也有人闻声赶来这边。 我俩身份特殊,不便久留,便先行撤离。 不过为了防止苏城之杀个回马枪,马一岙还是很细心地没有走,而是去了对面的小山坡上,帮忙盯着。 这事儿发生之后,我的心情有点儿低落,站在山坡上,吹着呜咽的山风,我们啃着干粮,望着远处摸黑收拾家人遗体的秦老二和他们村里人,心中百感交集。 我对马一岙说道:“我现在开始明白,有一部分加入夜复会的人,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心中的理想,或者单纯只是不想被欺负了。” 马一岙感慨,说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这些人,其实并没有任何的错。 我说但夜复会被一帮阴谋家和野心家把持着,这样的人,很有可能就会被污染心灵,激发出内心中的野性来,而真的如此,那么这世间可能就要乱套了。 马一岙说道:“被人欺负固然可怜,但如果调转枪头,通过欺负别人而获得内心的满足,以及仇恨的宣泄,也是不可取。” 他说着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楚小兔。 我指着远处,说道:“你说,秦老二会不会按照我们的指导,去找天机处来处理这件事情?”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会,也许不会。 我说他会不会就此走上歧途呢? 我有些担心遭遇变故的秦老二会性情大变,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的一个极端,而马一岙却叹气说道:“像秦老二这样的事情,这世间不知道发生多少,单凭着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所以他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走向何方,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够出手,将他救下来,但没办法左右他的人生。除非……” 我抬头,说道:“除非,这世间,还有一个叫做‘游侠联盟’的组织?” 马一岙点头,说对,除非游侠联盟仍在。 我忍不住问道:“当初游侠联盟到底是怎么解散的,除了因为某些原因之外,还有别的么?” 马一岙说道:“我隐约听过一些,据说当时的民国十大家,有人背叛了联盟,将其余人齐聚于津门,意图一举捕杀,最后虽然没有得逞,但许多人都身受重伤,在事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有人陨落,高手凋零,再加上各人猜疑,联盟存在的基础,也就是信任感瞬间崩塌,最终分崩离析——当然,这里面的说法很多,许多秘闻流传,最终到底是什么情况,别说我,就算是我师父这一辈,恐怕都不知晓。” 我挠了挠头,说原来如此。 马一岙说后来我听我师父提过一嘴,说这件事情,很可能跟噬心魔有关,游侠联盟的解散,跟这家伙的挑拨离间,有着很大的关系…… 噬心魔啊。 这个笼罩在好几代人头上的阴云,何时能够消散一空呢? 我说道:“要是游侠联盟,能够重组就好了。” 马一岙点头,说对啊。 说这话的时候,突然间远处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我愣了一下,随后眺望过去,发现放火的人,却是秦老二。 很显然,他也担心苏城之会折返回来,所以来不及按部就班地安葬家人,而是选择了一把火,将自己的家,以及这一堆的事情,全部都付之一炬。 马一岙说道:“他,可能要独自复仇了。” 我说苏城之,有多厉害? 马一岙说道:“很厉害——他今天之所以选择离开,并不是惧怕了我们,而是他手中的剑太差了,不敌我的太阿剑,另外他刚刚吞服了内丹,需要时间将其炼化,并且将自己的血脉淬炼出来。事实上,如果他真的选择留下来,与我们火拼,这胜负之事,还说不定呢……” 第二十三章 牧野丧事起争端(上) 人在外地,有点事情,比较头疼,先写一半,另外一半中午补上。 ******* 伤春悲秋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有,但并不会持续太久。 正如同马一岙所说,别人的人生,用不着我们来负责。 而且眼下我们的麻烦事儿,还有一大堆,各种焦头烂额,所以我们实在没办法去考量太多,转身之后,就没有再多思量,继续前行。 瞧见了小村子,我们沿着村道前走,很快就抵达了一个小镇。 在镇子上,我去借口买烟,在一个小卖部里跟老板套了话,得知这儿还是在乐山,只不过与峨眉金顶有了一些距离。 两人在附近随便吃了点儿热乎的,然后马一岙带着我去野地里,用那泥巴,将自己给重新装扮了一下,发现有信号了,立刻打了电话给李洪军,将苏城之这件事情,跟他聊起。 李洪军在路上,听到我们的消息,顿时吸了一口凉气,说会立刻通知到当地,让人去及时处理的。 另外,他也会将苏城之没有死去的消息往上汇报。 这事儿着实有些吓人。 好在南方省是防范黄泉引的前沿基地,官方的力量比较强大,对于此事,只要上面有着足够的重视,就应该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处理。 随后我们转道离开,不在这是非之地不久留。 两天后,我们抵达了中原省的新乡市。 这中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首先是江湖震动,大家对于夜复会的出现喜忧不定,一部分人觉得夜复会极有可能会变成夜行者的“游侠联盟”,能够对于旗下的夜行者形成一种行业自律,如此一来,说不定能够形成一种积极有效的发展趋势,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持悲观态度,觉得这是在激化矛盾,将原本就不是很和谐的两个族群给迅速划分出来,并且制造仇恨。 也有人觉得这极有可能会激怒官方,从而制定出更为严苛的规章制度,限制整个江湖的行为模式…… 种种猜测都有,而夜复会的名头则是一下子就打了出去,整个江湖都是人人自危,齐呼“狼来了”。 狼真的来了。 在夜复会亮相峨眉金顶之后,江湖表面上看着十分平静,但私底下暗流涌动,无数心中有着想法、野心和谋算的人都在串联着,各地发生的冲突事件大规模产生,甚至还发生了好多起的杀人事件。 这些事情,有的是夜复会主导的,有的则纯粹只是有人在盲目跟风,总之一夜之间,仿佛什么都变了。 而最让江湖震惊的,是燕子坡灭门惨案。 前宝芝林卖鱼灿一脉的当家人苏城之居然在诈死之后出手,为了争夺内丹,将一位夜行者的家人全数虐杀,并且剥夺了人家内丹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传遍了整个川西江湖,随后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许多处于中立的夜行者惶惶不已,觉得这起事件,标志着一部分左翼人士的态度,正在逐渐的成型。 而且这样的力量,正在不断的增加,甚至有主导的趋势。 不少人为了自保,开始抱团取暖,甚至选择加入名声有些不太好的夜复会…… 这件事情,是我们在火车上的时候听说的,李洪军那边带着质疑的口吻,询问是否是从我们这儿流传出去的。 我们自然断然否定,然而在将电话挂掉之后,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凉气浮现全身。 这件事情,之所以传遍西南,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是有推手的,作为官方的天机处,自然是知晓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按理说应该是不可能到处宣扬的,而我和马一岙这两天也在忙着赶路,根本不知道此事,那么剩下了最有嫌疑的,恐怕就是苏城之和他那两个逃走的手下了。 苏城之为什么要对外界这么宣扬自己呢?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越隐秘越好么? 怎么还主动宣扬出去,弄得到处都沸沸扬扬的呢? 一开始我还想不明白,一直到马一岙提醒我,苏城之极有可能跟黄泉引有着密切联系时,方才恍然大悟。 贼喊捉贼。 通过高压恐怖来挑起江湖矛盾,然后将中立派给恐吓住,胡萝卜加大棒,这对不少人来说,其实是非常行之有效的。 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夜复会将会得到一个跨越式的发展。 而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和马一岙抵达了新乡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美丽城市。 作为中华民族古代文明发祥地之一的新乡,又名牧野,姜尚卫河垂钓、比干抛心忠谏、围魏救赵、张良刺秦、官渡之战、陈桥兵变都源于此地,充满了浓厚的历史氛围,两人抵达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吃了一碗胡辣汤,又弄了一大碗原阳烩面填饱肚子之后,然后按照永祥禅师给的地址,找上了门去。 那是位于城郊的一个小村子,是一个大户人家,房子修得很是气派,不过门口摆着一个灵堂,吹吹打打,又有许多穿着白色孝服的人跪在灵前,哭哭啼啼,十分“热闹”。 出于某些安全的考虑,我们找上门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地尝试接触,而是在外围观察了许久。 等到下午摆酒席的时候,我和马一岙方才摸到了灵堂前面来,打量着棺木前的遗照。 红烛之后,遗像上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 下面的名字,正好与永祥禅师跟我们说的能够对上。 的确是这里。 我们确认之后,转身想要找人了解一下,然而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一个孩子冒了出来,问道:“你们是谁?” 我愣了一下,回头,打量了一下那个穿着孝服的小男孩,他差不多七八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脸上还有一个疤,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 马一岙反应迅速,开口说道:“我们是雷大农的朋友,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看看——你是谁?” 小孩子听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是他孙子。” 马一岙问:“叫什么?” 小孩子开口:“雷猛。” 说完,他要去外面叫大人过来,被我拦住了,说不用了,我们就是过来看一眼,然后就走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小孩子点头,懂事地去拿了两炷香来,递给了我和马一岙,随后离开。 我和马一岙给那位死者上了一炷香,随后准备离开,结果刚刚走出外面,就有一大堆手持各式农具的人直接围上了去。 为首的人,与遗像上的死者有点儿相像,举着手中的粪叉,一脸愤怒地吼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十三章 牧野丧事起争端(下) 面对着这么一群气势汹汹的普通人,我们倒是不慌,但也有些奇怪。 马一岙上前询问:“阁下这是什么情况?” 那男人恶狠狠地骂道:“少在这里装糊涂,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么?还什么朋友,鬼鬼祟祟的,我父亲怎么可能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是在骗小孩子呢?” 他说完,旁边那个叫做雷猛的小男孩也气呼呼地看着我们,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眯眼望去,发现场中,包括这说话的男人,以及那个雷猛小男孩,还真的有好几个修行者,只不过实力一般般,望气之术一扫眼,光华微末,并不显眼,并且绝对不是气息内敛的缘故。 马一岙显得十分平静,开口说道:“凶手?你父亲不是暴毙而亡的么?” 男人说我父亲怎么死的,你们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么? 马一岙拱手,说怎么称呼? 男人倒也不隐瞒,开口说道:“雷刚,我是雷大农的儿子,父仇不报,不共戴天!” 他说着,其余村民也举着各式农具,镰刀之类的东西,朝着这边涌来,步步紧逼。 马一岙无意引发骚乱,开口表明了身份:“我们是少林寺永祥禅师的朋友,你父亲是他的俗家弟子,你应该是知道他的,我这里有他的联系方式,你若是不信的话,打给他就行了。” 那人听了,将信将疑,接过了马一岙手中的纸条,打量了一眼,递给了旁边的儿子。 那小男孩倒是博闻广识,瞧了一眼,说道:“这是内少林寺对外联系的电话。” 男人说道:“去村支部打,问问情况。” 小男孩接了纸条,一溜烟离开,而雷刚则手一挥,让一众村民往后退开一些,将空间给让出来。 我们耐心等待着,并不着急。 等了不过五分钟,那小男孩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对他父亲说道:“少林寺的大师回复了,说永祥法师刚刚回来,脚都没歇就出发了,说是要来我们家,估计也快到了,至于这两位,他们说永祥法师也有交代,说有可能会来,让我们好生接待着……” 永祥法师知道我们的身份敏感,所以并没有透露具体的信息。 不过他在这一片的地位超然,简单的交代,就让雷刚以及一众人等都立马改变了态度,当下也是赶紧收起了家伙什儿,将我们请到了隔壁屋子,又对我们道歉,又赶忙上来了茶水。 雷刚和几个主事人在旁边,陪着我们说话。 对于他们的道歉,马一岙倒是十分平静,简单聊了几句,然后问道:“你父亲是几日之前故去的?” 雷刚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道:“七天之前。” 马一岙有些奇怪,说抱歉哈,我有点儿不太懂你们这边的风俗习惯,不过按道理来说,一般都是故去之后三天或者五天,就会下葬,为什么棺材还在灵堂那后面摆着呢? 雷刚说道:“先生你有所不知,我父亲是暴毙而亡的,灵魂难安,我找人专门问过了,这种情况,需要找人做法事,连作七天,方才能够安心离去,要不然,他不愿离开,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是寝食难安。” 我说怎么没看到做法事的人呢? 雷刚说这会儿不是饭点么,都吃饭去了。 马一岙又问:“请的是道士,还是和尚?” 雷刚苦笑着说道:“我父亲信佛,一家人也都信佛,但问题在于面子不够大,请不来少林寺的高僧做法事,只能请我们这儿一个比较有名的神汉来弄,他有一个班子,吹吹打打,倒也热闹。” 马一岙点了点头,不予置评。 那雷刚开口说道:“瞧两位这模样,应该也是行内人吧?” 马一岙点头说是,然后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笃定我们两个,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雷刚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他怎么死的,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了地窖里,然后连着惨叫了一个多小时,声嘶力竭,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赶忙去地窖,却发现出入口被锁住了,堵得严严实实,我们费尽手段,用八磅锤砸,用铁棍撬,最后还是托人弄来了炸药,将口子炸开,结果进去的时候,他人都已经死透了,却还有惨叫声,在地窖里回荡……” 他说这话,让人毛骨悚然,我忍不住问道:“地窖有别的出口么?” 雷刚回答:“没。” 我说那你父亲身上,有什么伤口之类的么? 他依旧摇头,说没。 马一岙沉默了一下,说道:“带我们去地窖看看吧?” 这个时候,有人进来,急匆匆地说道:“伯父,少林寺的永祥法师来了。” 第二十四章 灵堂棺材压不住 永祥禅师赶到了雷家村,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和尚。 那小和尚长得很像《新乌龙院》里的释小龙,那一双黑乎乎的小眼睛十分灵动,滴溜溜地转着,而他的名字也很像,居然叫做释小虎。 这个名字,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湘西苗寨的那个小虎来。 我们随着雷刚一行人出门迎接,永祥禅师与雷刚等人简单聊了一下,让他们节哀顺变之后,看向了我和马一岙,双手合十见礼,然后说道:“两位施主,我这边紧赶慢赶,本以为会快一些,没想到倒是落在了你们后面去。” 马一岙与他见礼,然后解释道:“本来手上有些事情的,只不过相对于其它事情,这边的比较着急一些,所以就搁置了其它事儿,赶过来一瞧究竟了。” 几人边聊,边往灵堂那边走去。 永祥禅师跟我们简单讲了两句之后,过去给自己的俗家弟子上了一炷香。 他双手合十良久,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当初与他说了,以他的福气,是无法消受这等宝物的,要尽早送出去,他当时也答应得好好的,说回去就处理掉,等到我收到了这噩耗,方才琢磨过来——东西,他应该是根本没有送走吧?” 永祥禅师地位尊崇,跟在身边陪伴的人不多,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跟雷刚说了起来。 那雷刚犹豫了一下,长叹一声道:“家父生平,最是沉迷修行之事,近乎痴迷,那物据说能够改变他的根骨悟性,又如何能够舍弃呢?” 永祥禅师说道:“那东西,现在在哪儿?” 雷刚摇头,说不知道,自从家父死后,无人瞧见,我曾经找人将整个院子都翻遍了,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都翻腾了好几回,但什么都没有瞧见。 永祥禅师又问道:“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雷刚如刚才一般,缓缓道来。 反复地说起自己父亲的死,他的情绪有些不高,面带沮丧,显然是很不好受,永祥禅师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如此,恐怕是中了邪术啊——地方还保留着么?带我们去看看。” 雷刚说道:“自当如此。” 他带着我们来到了后院,同行的除了我、马一岙和永祥禅师师徒两个之外,还带了雷刚的儿子雷猛,和一个十七八岁的侄子,路上永祥禅师问道:“你父亲过世之后,有没有尸检报告之类的东西?” 雷刚点头,说有,当天县公安局就来人了,初步检查了一下,是心肌急性梗塞、胆囊破裂而死,他们还打算带回去解剖,不过被我拒绝了。 永祥禅师点头,说的确没有解剖的必要,你父亲就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雷刚有些不解,说我父亲当时将他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地窖里,里面谁都没有,怎么可能被吓死呢? 永祥禅师叹气,说这世间有太多的手段做成这件事儿了…… 我们来到了后院的地窖口,这儿原本是用水泥盖儿给砌住的,但因为先前强行打开,将口子给炸出了一个缺口来,随后有人来来去去,以及将遗体运送出来,口子这儿弄得一团糟,边儿上架着一个木梯子,用来上下。 永祥禅师打量了一会儿那口子处的碎石堆,问道:“这地方隔音很不错的,你们是怎么听到惨叫声的?” 雷刚指着自己的儿子雷猛说道:“他耳朵灵,他听到,告诉我们的。” 永祥禅师看向了雷猛,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雷猛说道:“就是求救,然后还有惨叫之类的,不止我一个人听到,我叫了我爸和其他人过来的时候,在窖口边,所有人都听到了。” 永祥禅师点头,对我们说道:“下去看看?” 马一岙点头,说好。 一行人沿着那木梯子,依次下了地窖里去,发现这地窖还挺宽的,差不多一百三十四平米的样子,里面堆满了杂物,以及一些谷物之类的,而在中间的一块空地里,则弄出了一个隔间来,里面摆放着不少红木家具之类的。 雷刚告诉我们,他父亲就是死在那一座红木椅子上的。 他死的时候,全身蜷缩在一块儿,汗出如浆,双目翻白,口涎流出,而且还有屎尿在裆里,死像算得上是相当难看。 但是涌进地窖的好几个人都吐了,其中雷刚的那个侄子吐得最惨,好几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而正是这般凄惨,作为儿孙,雷刚等人感受到的屈辱越发沉重,心中疑神疑鬼,想了各种可能,战战兢兢,全神戒备,所以才会在刚才的时候,感觉到了我们的可疑,就带着一大堆人围将过来,讨要说法。 永祥禅师问道:“这地方,搜过没有?” 雷刚点头,说肯定搜过了,所有的地方都翻腾了一边,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乱,只不过……到底还是没有翻到凶手的痕迹——法师,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够如此呢? 永祥禅师说道:“修行界的手段,千奇百怪,你们搜不到,也是正常的——想想那不祥之物的前几任主人,你就知道,你父亲这个算不得什么。” 雷刚说道:“您的意思,是那东西给我父亲带来的灾祸咯?” 永祥禅师摇头,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无法断定。 马一岙这时说道:“雷大哥,你不介意我们在地窖里四处看看吧?” 雷刚说自然不介意,不过你们倘若是想要搜寻什么线索的话,恐怕是要失望的,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查了好多次的。 马一岙得到允许,也不跟他反驳什么,开始在地窖里四处搜寻起来。 永祥禅师也跟着四处找寻,显得十分仔细。 我对于这种事情最不擅长,只有跟在马一岙身后,看着他翻捡,偶尔还帮忙搬点儿东西,打打下手。 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吧,马一岙发现了不对劲儿,去搬动了一个腌咸菜的大坛子,往旁边挪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两个拳头大的洞口来,他对我问道:“有手电么?” 我从八卦袋中摸出了强光手电来,递给了他,马一岙往里面探照了去,发现这洞口很深,不知道通向哪儿去。 其余人瞧见这边有动静,也都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让开一个身位,给旁人打量,雷刚瞧了一眼,说道:“这就是一个老鼠洞吧?我们这地窖,虽然有做过翻修,但肯定不能保证没有耗子的,毕竟是农村,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永祥禅师却摇头,指着那洞子说道:“普通的老鼠洞,没有这么大的。” 的确,那洞口差不多有成人的两个拳头那般大,这得多大的老鼠,才能够出入啊? “是蛇么?”雷刚的那侄子问道。 马一岙伸手,在洞口摸了一下,摇头说道:“不是蛇……咦,这是什么?” 他在那儿摸索一下,拈起了一根金黄色的毛发来。 马一岙放在鼻子上吸了吸,摇头说道:“没有老鼠的臭味,这个,是什么动物的毛发呢?” 永祥禅师伸手过来,说道:“我看看。” 马一岙递给了他,永祥禅师接了过来,借光打量了一番,摇头,说没有见过。 他对马一岙说道:“我有一个师弟,对这动物倒是挺有研究的,方便的话,我带回去,让他帮忙瞧一瞧吧?” 马一岙点头,说如此最好。 又搜索了一会儿,大家聚在地窖中间来,马一岙开口说道:“雷老先生的死,疑点颇多,但那个小洞子的嫌疑很大,如果有可能的话,顺着那个地方摸索,也许会有奇效——只不过,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的确,雷家的这地窖是用钢筋水泥柱和混凝土加固过的,却还是出现了这样一个老鼠洞,着实奇怪。 而我们想要反着挖过去,更是一个大工程。 除非…… 永祥禅师提出让他的弟子释小虎将毛发送回内少林,交给他师弟。 他师弟懂得兽语,能够与动物沟通交流,还养了许多的宠物,说不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法子。 我们点头,说正当如此,麻烦了。 一行人出了地窖,走到堂屋这边,一个留着八字胡、山羊须的半老头子走了过来,朝着永祥禅师拱手说道:“大师,又见面了。” 这人却是雷家请来做法事的师父。 永祥禅师与他显然是认识的,简单见礼过后,询问了一下他这几日的作法,那人十分恭敬,一一作答。 他答得大概不错,永祥禅师也挑不出毛病来,点头说道:“我那徒弟是个福薄之人,实在可惜。我今日可能会住在这里,便为他念一晚上的经,帮作超度吧。 雷刚与那神棍都很激动,连忙答应下来。 永祥禅师送走自己徒弟之后,便在灵堂念经守灵,我和马一岙自然在旁陪着。 其间雷刚跑前跑后,忙着招待,也是十分费心。 如此安坐,中间还吃了一顿斋饭,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等到了差不多十一点多的时候,雷家的客人走得都七七八八了,明日下葬,诸事繁忙,雷家人也陆陆续续去休息,而灵堂之中,也就只剩下雷刚和雷猛父子两人。 我坐在蒲团上,有些昏昏欲睡,而就在此时,突然间,我听到棺材那儿,突然发出了“叩、叩”的古怪动静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然而当我竖起耳朵来的时候,那声音却显得格外明显。 叩! 叩、叩! 叩、叩、叩…… 是…… 棺材里面! 第二十五章 亡故另有大隐情 “棺材里面!” 那个叫做雷猛的小孩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尖叫着,而他的父亲则因为跪太久而直接趴倒在了地上去,又手脚并用爬起来,随后爬向了永祥禅师那边去。 他大声喊道:“法师,法师,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他的头七,莫不是我父亲心有不甘,回魂而来……诈、诈、诈尸了?” 雷刚一脸惊恐,而我的脑海里,也不由得勾勒出了一个场景来。 棺材里面的那一具尸体,睁开了浮肿的双眼,伸出了僵硬许久,已经长出黑色毛发和尖锐之指甲的手,在叩动着棺材盖,想要出来。 地狱太冷了,我要回来——放我出来、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啊啊啊…… 叩、叩、叩…… 这么一说,还真的是满满的画面感呢。 不过…… 永祥禅师却平静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那发出动静的棺材跟前,随后转头问道:“钉上了么?” 雷刚吓得浑身发抖,牙床直哆嗦,听到这话,赶忙摇头,说没、没,要等到下葬的时候,才能够将它封死,现在还不行。 永祥禅师点头,说那就打开来吧。 雷刚听到,一脸惊慌,不断摇头,说道:“打开来?不、不可能吧?您这是要干嘛?” 永祥禅师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旁边的我们。 我心中无惧,走上前来,开口说道:“我来吧。” 我来到了棺材跟前,双手掂量了一下那棺材盖边缘,下一秒,我深吸一口气,将那棺材盖猛然提了起来。 这玩意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古怪的腐败气息直冲我的鼻子里去。 这是尸臭,毕竟在这里停了差不多七天时间,死者的遗体早就已经开始腐烂了,我心中还在想着里面的动静是什么,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给熏了这一下,有点儿难受。 而与此同时,却有一个黑影,从棺材里倏然飞了出来,差点儿扑到了我的脸上来。 噗…… 我单手抓住了棺材盖边缘,而另外一只手,则猛然一挥,却是不慌不忙,将那黑影给抓在了手里,然后往地上猛然一扔。 喵! 那玩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却是再一次地腾然而起,朝着人群的间隙处蹿了出去。 马一岙早有准备,箭步上前,猛然一脚将那物踩在了脚底下。 喵…… 当它再一次叫出声来的时候,我眯眼打量,发现却是一头体型肥硕的黑猫。 那黑猫体型狭长肥硕,却如同一条野狗似的,浑身黑色,不见一根杂毛,而一双眼睛,却如同碧绿湖水一般,有着幽幽光芒。 它的爪子非常锋利,力量也奇大,即便是被马一岙给踩在脚下,也拼命抓着水泥地下,弄出一道一道的爪痕来。 十分吓人。 难怪刚才那动静这般吓人,却是它弄出来的。 雷家父子走上前来,打量了一下,一脸惊讶,问道:“这是什么?” 永祥禅师耐着性子解释道:“黑猫啊。” 雷刚有些急了,说我当然知道是黑猫,我是想问,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在棺材里面的?我父亲入殓的时候,我全程都在旁边陪着,怎么莫名其妙就蹦出了一头黑猫来了? 他话音刚落,那小男孩便指着黑猫的嘴巴,惊恐地喊道:“血,血……” 我眯眼打量,发现那黑猫的脸部,的确濡湿了一片,嘴上、胡须和鼻子处,都是鲜血。 永祥禅师瞧见,赶忙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对我说道:“将棺材盖推开来。” 我将盖子缓缓推开,露出了里面的人来。 在棺材里面躺着的,与遗像一样,是个富态的老头,此时此刻,跟之前比,似乎更加胖了,全身浮肿,而那脸…… 借着灵堂灯光,我惊悚地发现,里面的尸体,整张脸都没了,血肉模糊。 他那眼睛、鼻子和嘴巴,一塌糊涂,简直堪称恐怖。 这人的脸,被那头肥硕的黑猫给又抓又挠,啃噬得几乎不成模样。 大概是瞧见我和永祥禅师的表情不太对,那雷刚快步走了过来,往棺材里瞧了一眼,却是“啊”的一声大叫,随后猛然转身,朝着那头黑猫冲去,口中疯狂大叫道:“我x祖宗,我x你祖宗……” 他抬脚,朝着地上那黑猫一阵狂跺脚,马一岙起先想要阻止他一下,想了想,却还是没有阻拦,只不过将脚移开,往后退去。 事实上,任谁的父亲变成如此模样,估计心底里,都有着一股子的火气需要发泄出来。 唉…… 我先前说过,雷刚也是修行者,虽然修为不强,但用来对付一头黑猫,却也是足够的,没一会儿,那黑猫便已经奄奄一息,不成模样。 他似乎还怒气未消,还欲将其击杀,这时永祥禅师伸手过来,将他拦住,开口说道:“这黑猫必然不是自己爬进去的,你倘若想查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还是不要太过愤怒,保持理智,你才能够找到凶手。” 他是雷大农的师父,与雷刚更是高出一辈,所以雷刚即便是心头妖火旺盛,却也不得不压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永祥禅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法师,对不起,我……” 永祥禅师摆手,说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不过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有人将这样一头黑猫,放进棺材里面来? 雷刚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愤怒,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黑猫惊魂,难道说,他们是不想让我父亲的神魂得到安宁么?” 永祥禅师回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马一岙,问道:“马居士有什么见解?” 马一岙看了一眼地上那奄奄一息的黑猫,然后说道:“或许,有人不想让别人从尸体上面瞧出一些端倪,所以才会如此。” 雷刚有些疑惑,说我父亲的遗体,是请了法医来检查的,并无什么异样之处啊? 永祥禅师说道:“法医检查,是从医学、解剖学和痕迹学的方面来观察,而我们这些行当里面的人,则是从另外的地方发掘事实的真相,路子不同,所以那些人才会担心。如果是这样的话,往里面放黑猫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害死你父亲的人……” 雷刚一愣,说您的意思,是我父亲其实并不是中邪而死的? 永祥禅师说道:“这件事情,有诸多诡异之处,难以理解,但也并非无迹可寻,最关键的地方,其实就是在你父亲本人身上。只不过我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被人算计,抹去了痕迹……” 我有点儿不太理解,说为什么这黑猫待在了棺材里七天,到现在才有动静出现? 马一岙解释道:“这个很简单,只需要给它喂下一定剂量的蒙汗药,或者之类的东西,它就会与死者一起昏迷过去——刚才有动静,恐怕是药效过了,所以才会如此。” 永祥禅师对雷刚说道:“你检查一下那棺材,看看是否预留得了气孔。” 雷刚说我先前给我父亲挑选棺材的时候,亲自查了的,没有。 永祥禅师看着他,说现在再查一遍吧。 雷刚不敢拒绝,照着去做,果然没一会儿,就在棺材底部,发现了三个气孔。 而将这三个气孔连线的话,正好是一个等腰三角形的模样。 雷刚有些不敢相信,反复说道:“我当初真的是看了的,每个地方都瞧了的,怎么会这样?” 永祥禅师说道:“ 你先前查过没有,现在却突然出现,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气孔,是放入黑猫的那人弄进去时,刻意留下来的。” 雷刚双目微红,说道:“那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失去了父亲,已经是心中悲痛,而此刻瞧见父亲的遗体被毁去,面目全非,更是气得直哆嗦。 永祥禅师则又走到了棺材前来,打量了一下里面的遗体,以及棺材里的其他东西,随后对我说道:“气味有点儿大,还是合上吧。” 我点头,将棺材盖重新合上。 这灵堂一股子沉沉死气,大家便走出了灵堂来,永祥禅师对马一岙说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恐怕还另有说法啊——你觉得,到底是谁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马一岙说道:“灵堂之中,白天人来人往,想要办成这样的事情,必须要单独相处,以及足够的时间……或许查一下晚上守灵的名单,会有一些特别的发现。” 我忍不住插嘴说道:“也不一定是单独一人,要是几人密谋的话,也是可以的。” 永祥禅师点头,然后又说道:“另外这黑猫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出现,顺着这条线索来找,应该也会有所发现。” 马一岙点头,说对。 雷刚在旁边听着,忍不住说道:“查守夜的人?这几天,安排在这里守夜的,都是我雷家不出五服的至亲啊,他们怎么会有问题呢?” 马一岙深深瞧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这个嘛,人心隔肚皮,财帛动人心,谁知道呢?” 他说得意味深长,而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人眼红宝贝,故而谋划了这一切,如果我们能够顺藤摸瓜,将此事查清楚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找到那离奇失踪了的叵木…… 第二十六章 黑猫明辨出真凶 雷刚在我们面前,刻意地将自己的性子隐藏,显得拘谨、恭敬和易怒,但他在这一片的地位,却还是很高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最开始的时候,一下子纠集那么多人过来,将我们给围住。 当我们这边将事情商定之后,雷刚立刻叫了自己的儿子雷猛,以及几个留守灵堂外面的人,去将家里的亲戚朋友全部都叫到了一块儿来。 包括准备明天出殡的的先生。 当所有人都赶了过来的时候,雷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然后开始挨个儿盘查,并且叫人去调查黑猫的下落。 这些事情,用不着我们操心,不过我们几个,还是在旁边打量一众人等的反应。 事实上,这件事情的确是挺让人震惊的。 大家原本以为七天的丧事办完了,就能够松一口气,却不曾想居然还出现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顿时就议论起来。 雷刚叫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挨个儿叫进屋子里去盘查。 我、马一岙和永祥禅师都在边上坐着,也不说话,就听雷刚简单盘问。 大半夜的,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然后还要接受盘问,这事儿对于谁来说,都不会高兴,好在这些人都是雷家的亲戚朋友,而且关系还算密切,要不然也不可能帮着守灵。 当然,也因为雷刚这一支在乡里也算是有钱有势,而且平日里也一直都照顾房族里的亲戚,所以大家即便是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但大部分还是耐着性子配合着。 这七天里,前来守灵的,都是雷家房族里不出五服的亲戚,而大部分都是同村的,基本上都叫来了。 就算是没有来的,明天出殡,肯定也都会赶到。 说是守灵,其实就是支两张麻将桌,七八个人在这里打打麻将熬时间,然后分了任务,线香不断,到了时辰还得烧纸钱。 这打麻将的事情,大家都爱干,但是看着香火,以及烧纸钱的事儿,比较麻烦,乐意做的人就比较少了。 不过麻将桌在灵堂门口这一边,隔得远,大家又都将大部分精力关注在麻将桌上,所以未必能够问出什么来。 事实上,这一通盘问下来,大家都说这些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棺材里面,也没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更不可能出现守夜的人被支开去,剩下一两人的情况。 人最少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有四个人守灵。 如此盘问完毕,差不多已经是清晨了,众人呵欠连天,困倦不已,这时有负责张罗的房族长辈过来,找到雷刚询问起午后出殡的相关事宜。 雷刚心烦意乱,想也不想地骂道:“出什么殡?我老爹都成这样了,含屈而死,要是不找出凶手来,说不定棺材板都压不住,回来找我这个不肖子孙索命呢……” 那长辈很是惊讶,说那就是说,今天不办了? 雷刚挥手,说不办了。 长辈有些焦急:“可是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啊,出殡的人都请来了,各种人等,全部都准备妥当,亲戚朋友、社会关系都来了,你这样说取消就取消,这后面一堆事情可该怎么办?” 雷刚说爱咋地咋地,怕个逑? 长辈说那你今天不出殡,明天不出殡,什么时候出殡?要是凶手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你是打算让你爹烂在这里不成? 雷刚听了,火冒三丈,指着那长辈破口大骂,而那房族里的长辈也恼了,说你们家的破事,我也不管了。 他甩手就要离开,而雷刚的二弟赶紧追上去劝说。 我在旁边看着,刚要说话,而这个时候,雷刚的另外一个弟弟跑了回来,对他说道:“哥,找到了,那黑猫是村西头三队老王家的。老王头家里不是养了一头黑猫么,也是七天前走丢了,到处找来着,听说还去派出所报了案子,不过因为咱们这边的事情,也没有得到重视,一直没找到。他婆娘几天前,还在大槐树下面骂了半小时的街呢。” 雷刚抬头,说道:“人叫来没有?” 他小弟点头,说人我给叫来了,我想过来报信,一会儿小满把人带过来。 刚说完话,院子里就来了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头子,他显然是在干农活的时候被叫过来的,裤腿上还全是泥巴,瞧见雷刚,讨好地笑,说大侄子,你叫我过来干嘛呢? 雷刚黑着脸,指着被扔在角落,被绳子捆起来的黑猫,然后说道:“那是你家的猫么?” 老王头扭头过去,瞧了一眼,皱起眉头来,说道:“咦……” 他看了雷刚一眼,走上前去打量,却不说话,只是不断地皱着眉头,好像在疑惑什么,雷刚急躁,问道:“到底是不是,你赶紧说啊?” 他声量有点儿大,将老王头吓了一哆嗦,低下了头去,小声说道:“有点像。” 雷刚有些火了,说有点像是什么意思?我听说那猫你养了三年,难道还认不出来么? 老王头被他一吼,有些慌了,赶忙说道:“大部分是很像,就是我家小黑没有这么肥,也没有这么凶——它的眼睛像钩子一样,我瞧着陌生得很呢……” 雷猛在旁边说道:“它长得这么肥,是因为肚子里面,都是我爷爷的肉;眼神凶,是因为吃了人的肉。” 啊? 老王头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左右打量,想要逃走,而这时候,马一岙走上前来,宽言安慰道:“老哥,你别紧张,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的,其实找你过来,就是想确认一下几个事情,比如它什么时候走丢的,你们知不知道什么线索,以及之类的事情而已。” 老王头指着雷刚小弟,说道:“我知道的,路上都跟雷勇说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都快要哭了的样子,显然是害怕被惹祸上身。 马一岙又跟他聊了两句之后,对他说道:“行了,没事了。这只猫因为被人利用,犯了点事儿,你可能暂时没办法带走了。而且吃了人的肉的畜生,天生就带着凶性,还给你,恐怕也不太好……” 老王头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用,不用,你们看着处理吧。” 他看了绷着脸的雷刚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走了?” 雷刚没有反应,马一岙笑了笑,说好。 送走了老王头,雷刚他小弟雷勇说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怎么不多问一问?” 马一岙没有回答,而雷刚则说道:“他知道个卵,问他有什么用?得了,回头的时候,你去给他家送点钱,多少你自己看,算作是我们买猫的钱——乡里乡亲的,别说咱们仗势欺人。” 雷勇很是不解,说凭什么啊?他家猫把咱爹弄成这样,我们不找他赔钱,就已经够不错了…… 雷刚是大哥,在家里说一不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雷勇不敢再顶撞,垂头丧气地离开,而这时雷刚转过头来,对马一岙说道:“马先生可是看出了点什么来?” 马一岙看了永祥禅师一眼,然后说道:“的确是有了些想法,不过这件事情到底成不成,还得看法师。” 永祥禅师说道:“今日肯定是要出殡的,你叫人先准备着,我师弟应该很快就到了,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不耽误午后上山的。” 两人胸有成竹,却不说破,雷刚虽然心里焦急,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叫人赶紧去忙。 这边闲下来,只有我和马一岙的时候,我低声问道:“你真有把握?” 马一岙看向了我,说从昨天半夜,到今天,差不多也看了这么久,你心里面,应该也有点儿数了吧?” 我点头,说倒也不是很确定,只不过总感觉他过于镇定了一些,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 马一岙说对,不过这种事情,还需要一些证据支持,永祥禅师的师弟懂得兽语,他过来的话,基本上就能够一锤定音了。 我说好,那就等等。 我们耐心等待着,到了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永祥禅师的徒弟释小虎带着一个瘸腿和尚来到了雷家,两人在一块儿嘀咕了一会儿,随后永祥禅师找到了雷刚,让他将守夜的人都给聚齐来,包括昨天晚上没有过来的人一起。 雷刚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听到这话儿,赶紧召集了人来到了后院那儿,人召集得差不多的时候,二十来人。 众人聚齐,他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随后由永祥禅师出来说话。 永祥禅师上前,表明了身份之后,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这件事情呢,的确也是挺复杂的,只不过我这师弟懂得兽语,所以他能够跟那黑猫沟通,让黑猫将当日把它弄进棺材里面的人找出来。大家也别紧张,在这儿站着,一会儿就会有结果出来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而我却看向了重点嫌疑人,发现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而随后,当瘸腿和尚过去跟黑猫低声细语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却是挪到了人群最后,随后放低身子,准备离开。 果然,还真是他! 第二十七章 一切缘起皆为情 “雷法,你干嘛去?” 雷刚在院子里,注意着每一个人的举动,所以那年轻人一有动静,立刻就入了他的眼中,当场便开口问了起来。 被点名之后,雷刚那侄子当下也是十分镇定,苦着脸说道:“大伯,我这两天吃坏了肚子,有事没事,拉稀一泡,这会儿肚子难受,咕噜噜的,就跟大闹天宫一样,想去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 他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雷刚也不在意,点头说道:“这几天你忙前忙后,好几晚都在熬夜守灵,的确是辛苦了,去吧。” 雷法是他二弟的儿子,算是很亲的晚辈,所以雷刚并没有太多防备,开口让他离开。 而就在雷法如释重负,准备离开后院的时候,我和那瘸脚和尚,则异口同声地喊道:“慢!” 我话说出口,瞧见那瘸脚和尚说了话,知晓他有了主张,便不再言,而是走到了那人的跟前,将他拦住,不让他离开。 雷法瞧见我过来阻拦,顿时就是一副吃了黄连的模样,捂着肚子,说什么事? 我不言语,只是拦着,而那瘸腿和尚抱着黑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施主莫走,老和尚我呢,正好懂一些医理,你别看现在肚子闹腾得厉害,但只要我给你推拿一番肠胃,现在的症状立刻消解……伸手过来,我帮你把把脉。” 那黑猫在他的怀中,绿油油的双目如同翡翠一样碧绿,直勾勾地盯着雷法,咧开了嘴来 它仿佛那择人而噬的凶手。 雷法瞧见这场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然后干笑着说道:“不用,不用,我就只是想去上个厕所而已,而且我还买了药,电视上打了广告的,拉肚子,一吃就停,很管用的,用不着烦劳大师。” 他说着话,就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找寻通道,随时准备逃离的样子,让雷刚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雷刚走上前来,过来拦住雷法,问道:“法子,你这是干嘛呢?” 雷法瞧见好几人都朝着他围了过来,到底是年轻人,有点儿绷不住了,“啊”的叫唤一声,却是朝着左边的斜门冲了出去。 他一动,一个院子的人都满是诧异。 不少人都弄不清楚他这是在抽什么羊角疯,但是我们却一下子就断定了,这个年轻人跟我们怀疑的那件事情,关系重大。 马一岙早有准备,拦在了那人的去路上,瞧见他朝着这边走来,上前去,猛然就是一脚,将人给踹飞在地,紧接着我一个虎扑,将人按倒了去。 我按住那人,他奋力挣扎,口中大叫道:“你干什么?” 他推了我两下,没有效果之后,从腰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我的胸口捅了过来。 就这一下,杀机毕露。 不过他气势凶狠,但到底还是欠了几分手段,被我一把抓住了手腕,恶狠狠地往地上一跺,却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人“啊”的惨叫一声,痛得眼泪都狂飙出来。 而经历过诸般大场面的我也没有跟着小子多做客气,而是冷冷说道:“小子,就凭你这点儿三脚猫功夫,弄点儿阴谋诡计还行,干这个,就算了吧……” “你干嘛?” 就在雷法撕心裂肺地惨叫之时,有一个人在我侧面大声喊了起来,随后涌上前来,怒气冲冲地大声骂道:“他不过是拉肚子,想去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走上前来的那人,却是雷刚的二弟。 我将雷法握着匕首的右手折断之后,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而随后马一岙、永祥禅师、瘸腿和尚以及其他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雷刚脸色阴晴不定,对他二弟说道:“老二,这几位是我请过来的客人,他们……” 雷刚二弟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管他们是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你自己看看法子的手,骨头都裂了,这要是落下残疾,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瞧见自己的儿子此刻如此的凄惨模样,他整个人都快气炸了,而马一岙却缓声说道:“将自己的爷爷活活吓死,然后还策划了一整场的闹剧——谋财害命,犯了这事儿,你儿子有没有残疾我不知道,但基本上这辈子是完了的,所以用不着担心那么后面的事情……” 啊? 众人听到,皆是一脸愕然,而雷刚虽然隐隐有些感觉,但是听到马一岙断定的话语,也为之一愣。 随后他看向了旁边的永祥禅师。 这位法师是他父亲的师父,内少林寺的高僧,最值得他信任的人,在这样混乱的时候,他最想听的,还是这位高僧的意见。 “阿弥陀佛!” 永祥禅师瞧见雷刚的目光,诵了一声佛号之后,开口说道:“这儿人多眼杂,且让众人稍等,我们去偏房叙话吧。” 雷刚询问:“大家伙儿都挺忙的,要不然直接解散吧?” 永祥禅师摇头,说我们需要审问出那不祥之物的下落,以及他是否有同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敲定了年轻人雷法的嫌疑。 雷刚不敢怠慢,将地上惨叫、面容扭曲的雷法押着,前往凌晨问话的偏房,而一起同往的,还有我、马一岙、永祥禅师、瘸腿和尚四人。 雷家也来了几人,除了雷刚、雷猛之外,还有雷法的父亲,也就是雷刚的二弟雷云——这一家子取名,却是没有一个字辈,弄得父子叔侄之类的辈分,很难分清楚。 至于其他人,雷刚吩咐了,让大家稍安勿躁,停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否则别怪他翻脸无情。 偏房中,门关上,雷法被扔在了地上,雷刚询问的时候,他自知必死,于是死鸭子嘴硬,完全不松口。 我们看向了永祥禅师,他点了点头,站了出来,开口说道:“你的借口,说自己拉肚子之类的,这本就是假话,你若强辩,我师弟懂得医术,直接给你把脉,便可得知。” 雷法辩驳道:“我不是肠胃有问题,而是紧张,刚才的气氛太严肃了,我喘不过气来……” 永祥禅师说道:“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说了谎?” 雷法说你这是偷换概念。 永祥禅师平静地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那你怎么解释刚才自己夺路而逃的行为呢?” 雷法指着我,说他太凶了,我有点儿害怕,下意识地自保行为而已。 我被他指着,下意识地揉了揉脸。 我很凶? 永祥禅师瞧见他死鸭子嘴硬,叹了一口气,说你若是幡然悔悟的话,我们或许还可以原谅你,不用手段,现在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和马居士等人认定你就是那幕后之人,理由有很多,证据也足够充分,有的或许现在还拿不出来,但只要对你用上手段,就不会有问题。既然你这般死硬,那就让这经历过生死的黑猫,来给你下决定吧…… 他看向了旁边的师弟,而瘸腿和尚听到,也将怀里那只有些受伤了的黑猫,扔在了地上去。 喵…… 那头痴肥的黑猫落地之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来,随后它睁着那双吓人的碧绿双眼,慢悠悠地朝着雷法爬了过去。 它那尖锐的牙齿和爪子,以及吃过人肉之后散发出来的死气,让场间一瞬间就宁静下来。 它先前被雷刚殴打,身上受了伤,行走不便,显得格外缓慢,然而正是这样的行进,给了雷法莫大的压力。 一步、两步、三步…… 它那如同魔鬼的步伐,让雷法有些绷不住了,眼看着那黑猫即将走到脸上来的时候,雷法终于崩溃了,他哭嚎着说道:“爷爷,爷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也是受了别人的蒙骗,对不起,别找我索命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大声叫着,挥舞着双臂,而旁边的雷云原本满脸戒备,听到这话儿,却是一下子瘫软在地了去。 他看着地上状若疯癫的儿子,久久才吐出了两个字来。 冤孽! 在一大帮的江湖老油条面前,雷法到底还是没有扛住压力,心理崩溃了,随后在盘问之中,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人,的确是他杀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中邪,而是配了一副药方,让雷大农陷入到了迷幻状态,随后与雷大农同处一室的雷云露面,用各种引导之法,将雷大农活生生吓死了去,随后他藏在角落里,等人进来之后,他趁乱混入人群,还特意专做紧张,呕吐出来,被人扶出了地窖去,完美离开。 而随后,他还按照人指示,趁着上香的时候,偷摸着将一只喂过了药的黑猫放进棺材里面去。 这些都是他做的,然而他并不是幕后主使者。 他只是执行人而已。 至于那个指使他的人,却是一个乞丐,而为什么雷法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得从一个姑娘说起。 第二十八章 少年不识情滋味 三个月之前,雷法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办事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长得十分漂亮,那种漂亮并不是通过化妆等手段烘托出来的,而是一种灵气动人、清纯如水的美。 雷法几乎是一见钟情,不过却没有机会靠近,擦肩而过了。 后来雷法回到家里之后,心里一直都念念不忘,茶不思饭不想,脑海里一直都浮现着那个女孩子的模样,心中如同猫爪一样的痒。 他熬不住少年人的相思苦,后来又去过两回市第一人民医院,但是都没有碰到,痛心不已,觉得自己错过了全世界。 然而一次机缘巧合,雷法又遇到了那个女孩子,这一次他找了机会,与那女孩子认识了。 具体怎么认识的,这个没有细说,总之两个人是暗中生出情愫,随后陷入了热恋之中,死去活来,无法自拔。 就在雷法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之时,那个女孩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直到二十天之前,女孩子再一次出现,然而却显得无比的憔悴和颓废。 女孩告诉他,她母亲生病了,生了一种怪病,去了好多大医院,最终都没有治好,她刚刚从商都回来,母亲也接回来了,没有办法治疗,只有躺在家里等死。 不过奇迹发生了,她母亲娘家的一个亲戚,认识一个叫做巫老八的人,那个人知道这种怪病,告诉她,说这世间有一种东西,可以救她母亲的病。 那种东西,叫做叵木。 据说那是一种已经灭绝了的树木木芯,那种树叫做齐天树,而树芯则被称之为“叵木”。 唯有叵木,才能够救好她母亲的病。 而那人告诉她,说雷法的爷爷手里,好像就有这种东西。 女孩找到了雷法,求他,希望他能够找他爷爷,将叵木借给她,去救她母亲性命——只是借七天时间,用完之后,她会第一时间送回来的。 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雷法感觉到很巧,不过能够为了爱人的母亲治病,他还是挺乐意的。 不过唯一让人发愁的,是他爷爷——他爷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老东西十分固执,恐怕未必会愿意。 然而这个时候,女孩子却苦苦哀求,随后主动献身,与他共赴极乐。 那一夜,两人都成长了不少,而雷法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女友,居然还是一个处子,各种娇羞和妩媚,而且为了讨好他,纷呈迭出的姿势简直目不暇接,让他心都化了。 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雷法兴致冲冲地找到了他爷爷,提出了借走叵木的要求。 不出意外,他被拒绝了。 不但被拒绝,而且还被骂得狗头喷血,无地自容。 毕竟他爷爷对这叵木视之如命。 而且他从小,都不得看重,因为种种原因,几乎都没有得到过爷爷的好脸色。 雷法借东西无果,找到他女朋友说起此事的时候,女朋友伤心不已,对他说如果自己的母亲死了,她也不会独活。 毕竟她从小没有父亲,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对母亲的感情很深,不可能失去她。 雷法听到这个消息,焦急不已,但是他又实在是没有办法,而这个时候,他的女朋友给他引荐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巫老八,也就是那个乞丐。 而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就顺理成章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雷法在跟巫老八的接触过程中,被老谋深算的巫老八各种挑唆和怂恿,然后又陷入了女友的温柔乡中。 为了日后还能够有这种极致的快乐,被洗了脑的雷法,终于赶出了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 他在自己爷爷的饭菜里下了巫老八下的药,随后按照女友的指点,通过层层谋算,最终将自己的爷爷给活生生地吓死了去。 而那块叵木,也给他偷偷藏起来,随后交给了巫老八,让他去救女友的母亲。 他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然而却没有想到,刚刚过了一天,那个巫老八却又找上了门来,告诉他叵木上面,有他爷爷的诅咒。 所以虽然拿过去了,但并没有用,必须要将一头黑猫,放进棺材里面去…… 雷法并不是很有城府的人,先前的事情之所以办得“天衣无缝”,最主要的,是旁人的指点。 而如果真的让他来计划的话,估计早就砸了锅。 雷刚的二弟听完这些,气得破口大骂,随后冲将上来,想要将这个逆子给打死去。 时至如今,他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件事儿。 为了一个外人,居然将自己爷爷活生生地给吓死。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 但其实一切皆有缘由,像雷法这样初涉情爱的少年郎,最容易深陷其中。 不难理解。 雷法交代之后,真凶基本上算是找清楚了,不过知道这会儿,他居然还觉得自己和那个叫做青青的女孩子是真爱,自己是为了爱情而献身,就算是死了,也无遗憾。 而且他似乎想要将整件事情都扛下来,所以不管如何,都没有透露出那女孩的住址和底细。 对于这件事情,他父亲气得浑身颤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走上前来,笑着说道:“真爱?弄点儿鸽子血,就把你给骗了,然后还哄骗你将自己爷爷给吓死了,你真的觉得你没错?” 鸽子血? 雷法听到这话儿,整个人的脸都黑了,他冲着马一岙大吼大叫,然而到了后来,却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起来。 很显然,他并不是傻子,只不过是被美色给迷惑了而已。 当他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认真思索起了自己与那青青交往的一幕一幕时,种种疑点就浮现出了。 事实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做得都并不高明。 它仅仅只是用来骗一骗涉世不深的小年轻,但凡有一些经历的人,都不会掉进这桃色陷阱里面去。 所以都用不着马一岙用上手段,雷法就交代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得到了相关的线索之后,雷刚几乎是操起刀子来,准备就去找那帮人的麻烦,然而这个时候,永祥禅师却拦住了他,开口说道:“你在这儿主持出殡吧,这件事情,我们来处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让逝者安息,不用再多烦扰,这是非常重要的。 而且这边正常出殡,也能够起到麻痹敌人耳目的作用。 再说了,雷刚过去,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他再强,能有我们这帮人专业? 永祥禅师承诺雷刚,这件事情,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得到了承诺之后,他没有再坚持,而是走出外面去,与众人大概解释了一遍,随后开始处理出殡的相关事宜。 而我们也是兵分两路,一路以永祥禅师的师弟为主,查找那个小洞子,将整件事情给确定清楚,而另外一路,则是我、马一岙和永祥禅师一起,押着雷法,前往市里面去,找寻青青以及叵木的下落。 同行的还有雷猛这个小孩。 这小孩子鬼机灵,有志不在年高,跟着我们,也算是给雷刚安心。 时间紧迫,说出发就出发,雷刚弄了一辆车子,送我们去市里面。 路上的时候,马一岙问永祥禅师,说根据雷法的讲述,以及对那巫老八的形容,你觉得此人真正的身份是谁? 永祥禅师开口说道:“巫老八肯定是化名没错,我听完之后,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想法。” 我和马一岙拱手,说请讲。 永祥禅师说道:“在商都、牧野一带,有三个人,分别是野丐、艳狐和瞎子和尚,这三人亦正亦邪,关系十分密切,被人称作‘中原三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青青,很有可能就是艳狐,而巫老八,则是野丐。” 他跟我们大概普及了一下这三人的信息,我才知道这三人皆是中原一带比较出名的夜行者。 他们行事无比滑溜,知道分寸,一般不去惹大门大户,修为又还算不错,所以虽然总是作恶,但也没有人真正下手对付他们,故而一直滋润地活到了现在。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三人的话,恐怕我们这次过去,要扑一个空了。 毕竟时间都过了那么久。 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东西明明已经到手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整黑猫这么一出戏来呢? 是那叵木真的受到了诅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我们不得而知。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牧野郊区的一个小院落来,雷法告诉我们,这里就是青青与他的联络处,那叵木,就是交到了这儿来的。 当永祥禅师猜出了那几人的身份之后,我们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已经不再报任何希望。 这次过来,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然而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过来,那三个人却都在里面。 不过已经不再是三个鲜活的生命,而是三具尸体。 他们,都死了。 而且应该已经有好几天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中州之地快剑手 这件事情的离奇程度,让人为之惊骇。 经过永祥禅师的检查,发现屋子里的那三具尸体,正是他先前提到的中州三怪——野丐、艳狐和瞎子和尚,一个都不少。 雷法瞧见了横呈在地的艳狐尸体,顿时就冲了过去,趴在了她的尸身之上,嚎啕大哭起来。 经过他的辨认,这位艳狐,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青青。 而那位乞丐模样的男子,则就是巫老八。 我以为这帮人得到东西之后,就会赶紧撤离,没想到他们并没有走,反而死在了这个地方。 这件事情就着实有些古怪了,马一岙瞧见,立刻搜索了一下房间,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他找了一圈回来,什么也没有看到。 雷法依然还在哭。 他害死了自己的爷爷,眼泪都没有掉几滴,而此时此刻,却伤心痛苦,如同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说道:“脑子进水了?他们欺骗你,害了你,你在这里哭个屁啊?” 雷法抬起头来,冲着我喊道:“我和她是真爱。” 我低头,打量了一眼地上的艳狐,发现是一个瓜子脸,玲珑身材的大美女,对于小年轻来说,的确是有一股子的诱惑。 不过这女人眉目之间,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绝对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姑娘。 很明显,雷法肯定是被骗了。 永祥禅师听到了雷法的话语,知晓他依旧是死不悔改,陷进了泥潭里去,所以也没有与他争执,而是开口说道:“你且看看她的真面目,再说这话吧。” 说罢,他走上前来,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小包粉末来,依次洒在了那三人的脸上,随后他开始持咒,念起了经文来。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还在不断地结手印,一层又一层,化作浮动的光圈,拍打在了那三人的身上。 显露原形。 永祥禅师如此拍打,大概三两分钟,地上的三具尸体开始变形了,毛发窜出,人也变了形状,却分别是一只狐狸、一条花蛇和一只绿背乌龟,躺倒在地上。 雷法瞧见躺在地上那只狐狸,以及它毛茸茸的脸,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后,他感觉到一阵恶心,吐得稀里哗啦起来。 我眯眼打量了一会儿,而这时马一岙走了过来,瞧见地上的模样,然后问向了永祥禅师:“什么情况?” 永祥禅师开口说道:“显露本相,方才能够检查出更多的线索。” 他走上前,开始翻捡起那三具尸体来,试图从他们的身上找到一些线索来,而这个时候,我也开始在房间里搜索,试图找到那叵木的下落。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这几人死了好多天,叵木早就不翼而飞了。 如此翻找许久,我和马一岙除了在橱柜里找到了几根金黄色的动物毛发之外,什么发现也没有。 这动物毛发,与那天我们在地窖洞口处发现的几乎一样。 这代表着什么呢? 而随后永祥禅师告诉我们,这三人是被一把快剑刺穿了心脏死的,而且都是正面,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生的。 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呢?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能够满足这样条件的,也许是三人的同伙。 不过这三人在中原一带,还是挺有名气的,也就是说,他们的修为并不会低,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手将他们三人全部灭了,那个动手的人呢,必然是一位顶级的剑手。 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么多了。 到此为止。 我们又检查了一番,随后折返回了村子里去,这个时候雷刚已经带人送棺材去下葬了,还没有回来,而我们则找到了永祥禅师的瘸腿师弟,询问那洞子的情况。 瘸腿师弟告诉我们,说那洞子的另外一段出口,在离这儿三百米的一处菜地里。 这洞子,居然是通的。 在那边,他又发现了一缕金黄色的毛发。 当他拿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将前往城郊的发现与他告知,并且将橱柜里发现的金黄色毛发拿了出来,对比之后,发现这毛发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很显然,它们是来自于同一个主人。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会不会,这个掉落金色毛发的家伙,就是最大的幕后凶手呢? 对于我们的猜测,瘸腿和尚不以为然,他告诉我们,这毛发质地柔软,但软中又有着不错的硬度,据他的想法,应该是来自于一种极为稀有的啮齿动物,而根据这洞子的大小,他猜测,这小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叵木目前已知的第一任主人、盗墓贼狗哥所饲养的那头能探宝物的大老鼠。 那小东西在主人死后,一直在找寻叵木的下落,虽然不确定它的目的是什么,但凭着这小东西的能力,应该是弄不成这么大阵仗来的。 所谓的“妖”,其实还是人类,只不过是拥有着夜行者遗传基因而已。 这种小东西,就算是有了一定的思想和智慧,也无法成为妖,顶多也就是精怪而已。 再说了,建国之后,是不允许成精的…… 呃,总之一句话,那小老鼠,可能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事情到了这里,线索就断了。 这件事情让马一岙显得无比沮丧,毕竟如果找到了叵木的话,我就可能突破五重劫,实现真正的觉醒,从而获得了灵明石猴的神通,再也不用担心基因崩溃这种事情的发生,也能够获得足够的力量,却改变我们此刻的处境。 就差一点点。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比较看得开,我告诉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而且也不是说没有机会。 我们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出殡的队伍终于回来了,雷刚来到了我们休息的院落,得知在背后捣鬼的那三人都惨遭横死,顿时就放声大笑。 他笑到了最后,眼泪水都流了出来,跪倒在地,大声喊着:“父亲,你在天有灵,看到了么?” 一番情绪的宣泄之后,他爬了起来,对我们表示了感谢。 如果没有我们明察秋毫,只怕揪不出雷法这个内鬼来。 永祥禅师告诉雷刚,说你父亲是我的俗家弟子,现如今他遭了难,我自然是要管的。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告一段落,后面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雷刚说道:“那三人横死,大概也是中了那叵木的诅咒。那玩意是不祥之物,现在既然不见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与我父亲之死的相关人等,或者落网,或者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对我来说,已经是完美的结局了。” 永祥禅师指着已经没有了精气神的雷法,说他呢? 雷刚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开口说道:“如何惩处他,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还是交给公家来处置吧。” 听到这话儿,永祥禅师满意地点头,说如此甚好。 他还担心雷刚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现在他既然已经清楚认知到了这件事情的意义,那就没有必要再多劝解。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他们雷家的内部事务,旁人指手画脚,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们就没有再作停留,准备离开。 雷刚准备了一些酬金,不过我们都没有要。 出了村子,永祥禅师邀请我们去内少林寺作客,内少林寺与嵩山少林还有一些区别,里面也皆是禅修高僧,其实是很值得一去的,只不过我们一身麻烦,倒也停留不得,婉拒之后,分道扬镳。 不过我们还是留了联系方式,如果永祥禅师这边得到了关于叵木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到我们的。 另外他也不会停下来,会动用内少林寺在中原省以及周遭的影响力,查找那个快剑手的下落。 分开之后,我们前往牧野市,转道商都,随后折返回了湘南。 抵达了潭州之后,我并没有去与父母会面,而是来到了另外一处住所,稍歇之后,和马一岙去江边,会面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阿水。 第三十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三年的时光匆匆,我已经从江湖的无名小辈,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齐天大圣”,而阿水则从当初老歪的小跟班,成长为了华南地区知名的消息掮客,并且将发财张和郑勇都给一一解决,接收了老歪所有的渠道和人手。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叫作阿水了。 因为注重信誉,并且屡屡立威,现在人们已经叫他“水爷”了。 与阿水重新取得联系,是在我被压昆仑山下时的事情,马一岙通过一个朋友,意外得知了此事,与他打过几次电话,毕竟我们跟这个有些沉默寡言的男子是有过交集的,而且彼此的交情也都还算不错。 事实上,当我得知阿水继承了老歪所有的政治遗产时,我也有些惊讶。 我实在有一些不太明白,一个拙于表达、性情暴烈的男子,是如何能够从事这长袖善舞的掮客行业的。 不过,人终究是会变的。 在潭州一处江边的茶馆里,我们与阿水见了面,这个时候的阿水留起了胡须,戴上了眼镜,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当初三箭定生死的锐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一个十分合格的情报贩子。 不过在与我们见面之后,却还是表现出了少有的情绪流露。 毕竟我们曾经同生共死过,交情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比的。 简单的寒暄之后,大家各自坐下,茶楼小妹过来,给我们冲好了茶之后,退出了包厢去。 我们坐在江边的茶馆二楼,窗户打开,外面是缓缓流淌的大河,简单聊了几句之后,马一岙直接进入了正题,说道:“你说有人可以治离魂之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阿水说道:“在韶关仁化的丹霞山,有一个叫做惜阴的神婆,此人据说是去过地府的人物,能够作法还人,将人走散来的魂勾兑回来。” 马一岙问道:“准么?” 阿水点头,说道:“准,要是不准,我哪里敢跟你们提——我一个客人亲自去验证过,说是很准,不过有点儿小贵。” 马一岙问道:“多贵?” 阿水比划了一下手势,说道:“十五到五十不等,看事情的难度。” 马一岙吸了一口气,说这个的确是有点儿贵了。 那会儿,这些钱都能够在一线城市买套不错的房子了,不过如果能够将王虎失去的神魂给召回来,让他重新恢复从前模样,对马一岙来说,才是真正期待的。 所以就算是贵,也得去看。 又聊了几句,我们敲定了一同出发,前往丹霞山找寻那位惜阴神婆之事后,马一岙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关于肥花的下落。 阿水告诉我们,肥花的下落他听过一些,据说她现在加入了黄泉引,有人在泰国清迈一带见过她。 清迈…… 马一岙的表情有些落寞,事实上,我们也知道肥花跟了长戟妖姬,是那女人的御用厨娘,只不过我们并不清楚她到底是清醒着的,还是失去了记忆。 倘若我们现在不是麻烦缠身的话,或许会想着前往清迈去,看看能不能将她给解救出来。 但此时此刻,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与阿水敲定了相关事宜之后,马一岙在这儿陪着阿水,并且等待小钟黄将王虎给带过来,而我则抽空回了一趟家。 因为提前打了电话,所以忙得跟国家领导人一样的父母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而且还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对于我这个一年到头都不着家的儿子,我父母嘴上说不关心,但心里还是挺在乎的,特别是我被压在山下,大半年都没有一点儿音讯,更是着急得不行,后来恢复了联系之后,几次都劝我,说要不然就别在外面晃荡了,回家来,家里面的饭店生意火得很,子承父业,在家里帮点儿忙,总比在外面跑着轻松一些。 而且他们也能够见到人,不然养个儿子,跟没养一样。 我好几次都是推脱过去,并不接茬,不过到了现在,我可能有些瞒不住了。 这个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其实也很小。 特别是我在青城山上,将鲁大脚这位妖王给一举击败,名声瞬间攀升至了巅峰,而名气大了,自然也会有人对我进行深入的调查,我以前的种种过往,已经有些瞒不住了。 我在前两天的路途中,与父亲通了一次电话,得知他跟家里的亲戚联系了,说我老家附近,来了几批人,都是在打听我的。 这些人里,有的高深莫测,有的凶相毕露,总之都不像是什么简单角色。 对于此事,我警觉性很高,所以才会临时赶回来。 除了与阿水见面,我还得跟父母做一次深入的交谈,而最终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规劝他们一句,这一段时间,想办法出去一趟,避避风头。 所以吃完了饭,一家三口坐在沙发前来的时候,我开始跟他们聊起了我的事情来。 事实上,尽管之前或多或少有过透露,但终究没有细聊。 但这一次,我需要从头到尾,跟他们仔细地坦白,让他们知晓目前的形势。 我本以为需要费尽力气,才能够说服他们,但让我意外的,是他们仿佛早就猜到了一些,当我彻底坦白之后,我母亲率先做了决定,告诉我,说她和我爸最近准备去京城考察项目,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决定明天就买车票出发。 我有些感动,问店里面的事情怎么办,忙得过来不? 父亲笑了,说厨房里面他都安排好了,而且马一岙的那朋友还帮忙请了几个懂行的管理过来,现在他和我母亲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忙碌了。 他们其实也想好了,年纪大了,就不用那么操劳,该放松的时候,还是得去放松的。 听到了他们的话语,我很欣慰。 不管在外面如何漂泊,家人才是我一直的牵挂。 也是我心灵的港湾。 我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赶到了火车站,与马一岙汇合,同行的还有小钟黄与王虎,以及领路人阿水。 小钟黄和王虎,是得到马一岙的消息之后,从京城赶过来的。 现在的王虎,已经没有最初的暴戾,只不过也没有太多的好转,就像个大傻子一样,动不动就傻笑,双目呆滞无神。 如果能够让他好转过来,那么我们这一趟就值了。 我们坐车前往韶关,当天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抵达了市区,暂歇一晚,次日又前往丹霞山去。 在潭州的时候,马一岙就去银行里取了五十万,放在了我的八卦袋中。 这是给王虎看病的费用,至于阿水的酬金,他不肯收。 他说我们的关系不一样,那是过命的交情,收钱不合适,不如留着,以后有什么事儿,让我们多加照应便是了。 我们也不跟他客气,简单提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再多说。 惜阴神婆住在丹霞山下的一处小村庄里,虽然这儿属于经济发达的南方省,但粤北地区的经济却并不发达,一路过来,都看不到几栋好房子,破破烂烂的,一直到接近了惜阴神婆的住处,方才瞧见古色古香的明清大院子,而在外面的平地前,则停着好几台豪车。 我们上门,有一个眼睛很亮的小孩儿负责接待,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告诉我们,说今天很忙,如果没有预约的话,那就请明天再来。 阿水报上了名字,那小男孩听到之后,进去问了一声,出来告诉我们,说我们前面,还有两个客人,让我们先进去坐一下。 我们跟着往里走,发现院子里人挺多的,打量一下,发现差不多有四拨客人。 那小孩儿让我们找地方坐,随后离开。 我瞧见周围这情况,有些担心地说道:“这个人,准不准啊?” 门庭若市,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真的很灵,而另外一种,是名气都是吹出来的,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实力。 王虎这事儿已经很久了,为了能够让他恢复,无论是马一岙,还是王朝安,都找了许多人,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 这个神婆,真的能够管用么? 我充满怀疑,而马一岙则说道:“来都来了,就试一试吧,我们算是半个行家,管不管用,一看就知道了。” 我想了想,没有继续说,而是耐心等待着。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里面结束了,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起先不注意,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随后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那人我却是认识的,张洁研究员的博士生,黄学而。 哦,错了,那个女人,现在叫做白玉兰。 这个我以为已经死了的黄学而,此时此刻出现在了这里,让我如临大敌,毕竟双方的关系有些微妙,他现在估计是跟着白虎的,而白虎则是夜复会的创始人之一,这么算来,我们其实应该是敌对关系。 然而随后,我却瞧见了另外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秦梨落。 第三十一章 相逢对面不相识 秦梨落,还是朱雀? 望着那张我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我在某一刹那陷入了沉思之中,而一直等到了黄学而带着人就要走出堂中,我方才反应过来,快步而上,冲到了门口,将两人拦住,开口说道:“站住。” 我因为做了一些简单的装扮,所以一直到了我开口,黄学而才反应过来:“侯漠?” 我拦住他,冷冷说道:“你走开,我要跟她谈两句话。” 秦梨落一脸茫然,有些惊慌失措,像个小女孩子一样躲在了黄学而的身后,那小模样,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这是十分反常的,因为无论是秦梨落,还是朱雀,对我的声音都应该是很熟悉的,即便是我脸上有了一些简单的装扮,也能够在出声的一瞬间,听出是我来。 然而黄学而都听出来了,她却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着实让我有些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一岙瞧见这情况,也围了过来,黄学而瞧见我们几个都围了上来,赶忙出声说道:“哎,你们别过来啊,不然……我……” 他很是紧张,而更紧张的,是他身后的那个女孩。 她被我们给围住,像个小女孩一样惊慌无措,面露惊容,双目不断移动,然后紧紧抱着黄学而的胳膊,仿佛面前这人,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了我所熟悉的感觉。 既不像是温婉大方的秦梨落,也不像是精灵古怪的朱雀。 她什么都不像,就像个彷徨无助的孩子。 我们这边的冲突,引起了院中等待人员的侧目,而随后,房子的主人派了一个年长的老婆子出来,询问我们什么情况,让我们不要在这里发生冲突,否则惜阴神婆是不会给闹事方做任何事情的。 我们告诉那老婆子,说这个女孩是我们的朋友,而她离奇不见了,现在却跟这个人在一起,所以我们才会质疑。 老婆子很奇怪,说你们跟这个离魂之人是朋友? 离魂之人? 她点头,说对,她的神魂,因为一场变故突然间就离失了,因为某种原因,并不存在于天地,或者冥间,故而就算是惜阴神婆,也没有办法将其召回,只能够维持她此刻的记忆,而她现在,却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我听到,整个人就懵了,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而这个时候,那老婆子却挥手,对我们说道:“你们有什么争端,出外面去说,不要在这里干扰到我们的生意。” 我点头,说好。 随后,马一岙对我说道:“我跟你一起出去?” 我摇头,说不用,我一个人就好。 为了不让打断王虎的治疗过程,我没有让其他人跟着,而我则与黄学而一前一后,走出了这一套大院子,来到了外面来。 黄学而出了院子,远处一辆黑色奥迪车亮起了双闪,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走出了驾驶位,朝着我们这边望来,而黄学而却朝着他摆了摆手,随后回过头来,对我说道:“情况你想必也是了解的,她现在不认识你。”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黄学而却说道:“我听说了你在峨眉金顶,迎战鲁妖王,并且战而胜之的消息,自认为打不过你,不过咱们之间,能不能讲道理?” 我说可以,只要你给我足够满意的解释。 黄学而点头,说好,没问题。 我说:“她现在,到底是谁?” 黄学而答:“秦梨落。” “朱雀呢?” “因为白虎帝君跟噬心魔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噬心魔将朱雀的身体送回来了,所以她就离开了秦梨落的身体,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只不过因为长时间的脱离,她与那具洪荒大妖的身体已经有了不契合,所以现在在闭关,希望尽快能够融合成功。” “那这个呢?” “就是秦梨落啊!不过……她与朱雀帝君融合的时候,神魂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差点儿魂飞魄散。朱雀帝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保留了她一部分的意识,没有将其吞噬,而即便如此,她也还是遭受重创,现在只能保留十岁之前的记忆,其余的,则消散一空。” “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朱雀帝君在闭关沉眠之前,特意交代过,说尽可能帮她找回记忆,因为这是她欠这位秦梨落小姐的,而等秦小姐得到了完整的神魂之后,让我们尊重她的选择,无论是选择离开,还是干嘛,都由她自己。我们听说了这边惜阴神婆的名声,知晓她是有真本事的,所以特地过来找到她,寻求帮助。” “那神婆怎么说?” “神婆说哪里失去的,就去哪里找回来——我负责帮助秦梨落小姐恢复记忆,大概清楚,她是在京城西郊某一处医院里面与朱雀帝君融合的,所以需要去那里找回。刚才我与惜阴神婆约了时间,一周之后,她会去京城,而我会带着她交代的所有东西,与秦小姐一同前往……” 我问,黄学而答,他并没有作太多的隐瞒,所以在这一问一答之中,我基本上已经将整体的脉络给理清楚了。 原来,秦梨落的人格,早就在当初与朱雀融合的时候,就已经丢失了。 也就是说,后来的一切,都是朱雀在骗我。 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除了最开始时秦梨落的人格露过几次面之外,其他的时间,都是朱雀的意志在主导。 还骗我说秦梨落在修炼什么法门,根本就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这个朱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恶狠狠地疼了一下,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浮现心头来。 我被当做傻子一样耍了,却还不自知。 我甚至无比热切地以为,朱雀都是在为了我而着想,不想让我陷入情情爱爱里面,所以才没有让秦梨落的人格出来。 现在知道了,因为她的出现,使得秦梨落差点儿真的死去。 …… “侯漠,侯漠……你问完了的话,我们先走了?” 黄学而的话语让我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我面带恶相地说道:“你觉得,我会放心将她留在你们手上么?” 黄学而有些慌了,说你想干嘛? 我还待说些恶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秦梨落却挺身而出,伸手过来,将黄学而拦在了身后,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要干什么,冲着我来吧,不许伤害黄叔叔……” 黄……叔叔? 我被秦梨落对待坏人一样恶狠狠地注视着,小女孩子那种爱憎分明的模样,让我刚刚提起来的劲儿,一瞬间就泄了下去。 很明显,失忆之后的秦梨落,对白虎、黄学而这帮人的认同感更多一些,对于我的印象,更多的,不过是一个陌生路人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强行将她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算了吧,算了吧……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留在黄学而一帮人那里,等秦梨落找回了记忆,到时候她心里,会有自己的选择的。 我觉得,刚才的一切,黄学而很诚恳,并没有在骗我。 秦梨落的眼神让我在那一瞬间,有些心灰意冷,挥了挥手,对黄学而说道:“走吧。” 黄学而听到我的话,宛如天籁一般,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好……” 他怕我返回,拉着秦梨落的手就往车边靠去,而随后,我却出声叫住了他:“等等!” “啊?” 黄学而不敢怠慢,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一脸苦相地看着我,说又怎么了? 我说道:“我饶了你一命,是看在白虎的面子,毕竟不管怎么说,我能出来,她有一些原因;不过如果你将我们的行踪给透露出去的话,下一次见到你,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知道么?” 黄学而被我敲打一番,慌忙点头,说好,好的,我知道了,没问题。 他与秦梨落转身上车,随后离去。 望着那一路灰尘,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空空荡荡的,显得特别的失落。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走了?” 这时马一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看着远去的车子,然后开口说道:“为什么要放她离开?” 我叹了一口气,将刚才黄学而的回答说出,然后说道:“我信不过白虎,但朱雀,还是值得信任的。从目前来看,黄学而也不敢怠慢什么,也许秦梨落在他们那儿,能够尽快找回记忆吧。” 马一岙说可是现在闹成这般模样,这里面恐怕会有太多的变数…… 我说不,我相信朱雀。 马一岙瞧见我如此执拗的表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吧,希望如此。”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不管黄学而到底能不能遵守他的承诺,但既然我们的行踪暴露了,那就得赶紧离开,准备一下,王虎这边一结束,我们就走……” 第三十二章 千里转折归莽山 那惜阴神婆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露面,但本事却厉害得很,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就把王虎多年没办法解决的毛病给治好了,当他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面前,并且憨厚地笑着,摸后脑勺时,我终于明白,这是一位有真本事的神婆。 难怪黄学而会千里迢迢地带着秦梨落过这儿来,求医问药。 与此同时,我也对她一个星期之后,前往京城,帮秦梨落招魂的事情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当然,除了期待之外,还有忐忑和不安。 还是那句话,当秦梨落恢复了原来的神志,那她还会不会喜欢我呢? 尽管此时此刻的我,与当初已经截然不同,也有着充足的自信心,但男女之事,永远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而且相隔许久,我对于秦梨落的印象,都已经淡薄了许多。 很多事情,仿佛是上辈子的一样。 当然,惜阴神婆招魂的本事厉害,收费也是相当贵的,王虎这事儿,总共花费了四十二万,而且据说还是看在了阿水的面子打了折,要不然可能会更高。 简单弄完这些之后,我们没有多做停留,匆匆离开丹霞山。 路上的时候,小钟黄和马一岙不断地与王虎说话,不过这憨厚的汉子显然有些不太适应现在的情况,反应总是会慢上半拍。 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而马一岙则告诉我,说王虎之前,也是如此。 这是天生的。 王虎的回归是一件让人极为高兴的事情,不过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这事儿就有些麻烦了,因为我们在回程的路上,就瞧见了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仿佛被人盯梢了一样,而到了县城的时候,更是有好几辆车在我们的身后尾随着。 这会儿,距离黄学而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通风报信一百回。 阿水对于这种情况十分了然,对我们说道:“消息传出去了,他们盯上了我们的车子,咱们得弃车离开了。” 这车子是我们临时租的车,虽然抵扣了押金,但问题不大,随后阿水也可以打电话给租车公司,让他们自己过来提车即可。 感觉到了形势严峻的我们没有太多停留,当下也是将车子往人群密集的县城开去。 在一处小巷子里,我们将车停了下来之后,全部下车,随后朝着里面疾行。 我在前面开路,而马一岙则留在后面扫尾。 没多一会儿,我们藏在了一处五层小楼的天台上,蹲身下来,而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则匆匆跑来了十几人。 我远远扫量一眼,观望气息,发现除了为首一人有大妖境界之外,其余众人,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说实在的,大妖境界,在夜行者之中算是厉害人物,毕竟游侠联盟对它的定义,是“声名远播,名头大盛,又或者从山川野泽之中走出来的厉害角色”,这种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格外稀有的。 百里之地,几百里之地,出现一个,就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但是这样的实力,在我们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瞧。 毕竟,不管是我,还是马一岙,都已经有了面对妖王都不怯的底气。 这样的人,对付起来,估计也就只是棘手一些而已。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看,对于这种情况,我们是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 毕竟我们不清楚,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 而且这帮人也未必是单独一个,要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弄了一大堆,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所以我们一群人都藏在了那天台上,伏低身子,不去招惹。 没多一会儿,这帮人就离开了,追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瞧见人都走远了,小钟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师哥,这帮人你应该都能对付啊,为什么龟缩起来的人,反而是我们?”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不然呢,将这帮人全部都给杀了么? 小钟黄虽然年少老成,但到底还是有些脾气,说那总也不能这样子啊,整日被人追杀,人的心气劲儿都给折腾没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概就是这般吧。 小钟黄有些不太理解,说这帮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干不过咱们,却如同蝗虫一样围上来,实在是讨厌得很啊。 旁边的阿水也说道:“对,马兄,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儿——说实话,据我所知,现在行当里你的话题度很高啊,到处都是热议,花钱买你消息的数不胜数,到处都是谣言,这样子下去,当真是防不胜防。就算是自己人,哪一天说不定都给那巨额的赏金给诱惑住,做出背叛你们的事情来呢。” 马一岙笑了,说你会么? 阿水耸了耸肩膀,说财帛之物,肯定是打动不了我的,但如果那帮人用别的东西来引诱,或者威胁呢?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和我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事实上,我们刚刚从中原省的牧野市回来,在那里,我们碰见了一个少年郎,为了所谓的爱情,将自己的亲爷爷给活活吓死的事情,越发感受得到人性的丑恶。 有的时候,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只讲对错。 更多的,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当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受到了生命威胁的时候,那些看着仿佛可靠的朋友,是否有愿意为了我们,而放弃自己家人生存的权利呢? 很难吧。 沉默了一会儿,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我想了想,说道:“倒也不一定。” 他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说这帮人之所以如此疯狂,一窝蜂地上,最主要的,其实也只是听信了传言而已,所以对付这帮人,只需要做两件事情,第一是科普,第二是立威。 马一岙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科普之事,倒是很简单,找些人散播出去就是了,只不过立威呢…… 怎么立威? 我在峨眉金顶之上,将鲁妖王给战而胜之,名声大振,使得刚才与黄学而打照面的时候,他直接认怂了,没有一点儿想法,而且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我对他动手。 这就是立威的效果。 只要是修为没有抵达妖王境地的,就都不敢轻举妄动,前来摸虎须。 毕竟鲁妖王都败了,他们又有什么胜算呢? 堆人数么?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与寻常的军事概念又截然不同,并不是一个加减法的游戏,有的时候,一个妖王,能够对付上百名的平妖,就算是不敌,也能远远遁走,无人能留。 妖王的名头,就如同核武器一样的威慑效果。 我拿了鲁大脚的名头来立威,而马一岙,又应该拿谁的脑袋来踩在脚下,给那帮被迷惑了心智的家伙,淋一盆凉水呢? 这事儿,有点麻烦,需要从长计议。 那帮人离开之后,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瞧见后面没有人来之后,就没有再等待了,决定离开。 王虎恢复了原来神志,阿水这边就已经算是完成了任务,于是与我们告辞。 他需要返回鹏城去,而我们则要前往湘湖莽山。 阿水离开之后,马一岙给王虎和小钟黄简单地装扮了一下,随后我们搭车前往市里去,准备乘坐火车北上,然而抵达火车站之后,才发现这儿的情况有些复杂,广场附近总有一些看着不太对劲的人在游荡着,一看就知道是在堵我们的。 而我通过望气,发现其中不乏厉害角色,有的甚至都摸不清虚实来。 瞧见这情况,我和马一岙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坐火车了。 毕竟我和马一岙可以乔装打扮,但王虎这大个儿,还是有些太明显了,随便往哪儿一杵,都是绝对吸引目光的存在。 最后我们决定……扒车北上。 所谓扒车,也就是去扒大货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去,找对方向,到地方了中途下车,到时候再转车。 这样子,就算是敌人布下了天罗地网,都没办法找到人。 这个方法,以前马一岙常用。 三天之后,我们出现在了莽山的那个小村子里。 虽然王朝安搬去了京城,连四头食铁兽和噬心蜂也跟着去了,但这里也并没有荒废,两个老头儿留在了这里,种种菜,挺清闲的,而我们在这个时候,也需要找个清静些的地方待着,好好消化一下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抵达莽山之后,我找到了一处孤峰,在那儿坐定了小半个月,将峨眉金顶一战之时所有的感悟,都融会于心中。 如果决战之后,立刻静思,反而会浮躁一些,而等了这么多天,我将所有的收获和感悟都一点一点沉淀下来,却感觉收获良多,信心越发地增长了不少。 现如今,即便是没有血脉之力,我也无所畏惧。 而这个,就是所谓的“强者之心”吧。 山中无岁月,时间如流水,我餐风饮露,沉浸在修行和感悟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天中午,马一岙找到了我,对我说道:“咱们得走了。” 我睁开眼来,问道:“去哪里?” 马一岙回答:“霍二公子大婚,咱们得去参加。” 第三十三章 江湖亲友来相会 霍二郎自从当初在禺疆秘境之中消失不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的消息,事后我们找过他,另外李洪军和霍英雄也曾经将整个海域都搜了一个遍,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在我的主观印象里面,他估计已经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了。 有的时候,我和马一岙谈及霍二郎来,都感觉到有一些难舍,毕竟相比较于他那个混账老子来说,这位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二少爷还是挺让人喜欢的,也懂得与人相处的门道,即便是某方面的取向与常人不同,但温文尔雅的内敛性格,也没有让人反感。 当然,这是对于我而言的,至于马一岙,难免会有一些古怪的感觉。 毕竟霍二郎曾经是觊觎过他的美色。 所以当听到霍二郎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并且还要与人完婚的时候,我着实给吓了一跳。 随后,我很敏感地问起了一个问题:“他,和谁结婚?” 上一次与霍二郎订婚的人,是秦梨落。 我与马一岙千里迢迢跑过去抢亲,最终将人给带走。 而这一次,又是谁呢? 联想起跟在黄学而身边的秦梨落,我的心中莫名就有了几分担忧,而马一岙则摇头说道:“传达到我这儿的消息,就只有他大婚,至于新娘是谁,我也不知道,刚才跟阿水聊过了,让他帮忙去打听一下。”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霍二郎怎么又出现了,他不是葬身于禺疆秘境下方的茫茫大海里了么?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苦笑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不过我听阿水说过,霍二郎这几天公然亮过几次相,应该不是假的。” 我想了想,说你怎么想的,要去么? 马一岙说道:“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与霍二郎的交情摆在那里,如果连这事儿都藏头露尾,不敢参加的话,那我们以后还如何面对别人呢?”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说这话儿,听起来有点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马一岙笑了,说你也这么觉得? 我说你这是想要借势立威? 我与马一岙十分熟悉,对他的思路也是能够把握得住的,自从那天听到了我的两条建议之后,他就一直都在思索着,等待机会。 科普的事情,兵分两路,一路由天机处那边来散播,破除流言,而另外一路,则由阿水等一众相熟的江湖朋友来帮忙宣传。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将这谣言给破除掉,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少一点儿贪欲和野心。 当然,这么做,虽然是釜底抽薪,但见效缓慢。 它需要配合“立威”,方才行之有效。 如何立威呢? 马一岙思索良久,终于在接到邀请的时候,作出了决定来。 上一次霍二郎订婚的时候,那阵势,我们是瞧见了的,论起霍家在南国的影响力,诸多世家,能比得上的实在是屈指可数,毕竟除了最基本的江湖势力之外,霍家最主要的根基,是在商界。 钱,在二十一世纪,似乎变成了最核心的竞争力。 经济结构决定上层基础。 我想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安排好了没有?” 马一岙点头,说差不多了,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意外。 我又问:“太阿剑,你祭炼到了第几层?” 马一岙说道:“第四层。” 太阿剑之上,被加了九层禁制,每层禁制解开,都会拥有与之匹配的恐怖力量诞生,而传说中九层全开,便能化作一团黑云,席卷而过,最精锐的军队在它面前,都如同薄纸一般,锐气直冲云霄之上。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马一岙却是将其解开了四层,可见他本人对于剑道的见解与修养,已然到达了极致。 这也多亏了吕祖的传授,否则他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完成这样的成就。 而马一岙之前也与我聊过,四层之上,每一层的解开,都需要天大的机缘,已经不再是人力所能及的了。 这个时候的马一岙,方才有真正立威的资格。 当然,除此之外,还需要诸多的谋划。 我点头,说走吧,下山。 两人离开了莽山深处的孤峰,回到了那个小村子里,与小钟黄、王虎与两位老前辈见过之后,简单弄了一些吃食,然后两人晚上睡在一块儿,马一岙跟我聊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 近一段时间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譬如京城申奥成功,获得了2008年奥运会的主办权,譬如张学良将军的逝世,再譬如在新疆、青海交界处的昆仑山中(北纬36.2度,东经90.9度)发生了8.1级地震等等…… 就江湖而言,最大的变故,莫过于夜复会的成立。 尽管在峨眉金顶,夜复会曾经高调亮相,抛出了“活捉马一岙,齐吃唐僧肉”的口号来,并且纠集一众妖魔鬼怪,想要将与会众人给留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举震慑天下,却不料黄大仙却早有预料,直接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将一众人等全部撤走,让夜复会的计划落空,出师不利。 而夜复会在第一次的亮相之后,并没有继续高调出现,而是转入地下,四处游说各地著名的夜行者家族,以及独行侠,试图让这帮人加入夜复会。 然而这行为并没有他们预想之中的一呼百应,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夜行者们,显然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折腾,所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事儿,也没有了下文。 说到底,这些人都不是什么郁郁不得志的落魄客,他们有着自己的既得利益,已经没有了太多的“革命热情”。 不过夜复会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规劝无果之后,开始使出了杀手锏,接连一段时间,酿造了多起惨案。 这些惨案,有的是夜行者家族被屠戮,也有的是修行者世家被攻击,总之就是一片生灵涂炭。 不少绝不屈从的夜行者失去性命,又有一部分夜行者蒙上了冤屈。 这里面的故事颇多,卷宗都堆满了一丈高。 马一岙对此的评价,是此事的主导者,肯定是《水浒传》的忠实粉丝,如何将人给逼上梁山,种种手段,运用得简直是炉火纯青。 然而老人家有一句话说得很有意思。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不管夜复会跳得如何欢实,都抵不过人民铁拳,在随后的时间里,由天机处为主导,诸多相关部门联合行动,一举捣毁了包括黄风寨、二郎山以及沱江野牛水寨等西川夜复会窝点,抓捕了大量的夜行者,其中不乏一些夜复会的骨干分子,就连在黄风寨中养伤的鲁妖王,都受伤被擒住。 一时之间,西南境地风声鹤唳,夜复会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所有的活动都转入地下去,惶惶不可终日。 紧接着,上面颁布了相关的法规,将夜复会标定为非法组织,一旦发现,将会坚决予以取缔。 随后好几次多部门、大型的专项整治运动,将夜复会表面上的相关窝点一一拔除,使得夜复会一时之间,消失一空。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现象,无论是上面的人,还是江湖上的有识之士,都知晓此时此刻的夜复会,就如同一头受了伤、潜伏起来的野兽,它在暗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然后等待着有朝一日,陡然暴起,再弄出一次大事件来。 事实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湖上风起云涌,发生了多起的暴力事件。 而这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夜复会的影子在其中。 而除了夜复会之外,那一天的峨眉金顶,还有两个震惊江湖的消息,第一就是马一岙的金蝉子之身,而另外一个,则是我灵明石猴的血脉,都遭受到了热议。 随着关于金蝉子体质的科普,这个话题已经渐渐有些落势,而关于我的话题,则日渐提升。 这千百年来,虽然陆陆续续,也涌现出了拥有“灵明石猴”血脉的夜行者,但是因为诅咒的缘故,几乎没有人能够活到三十,基本上都如同流星一样划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来。 而我却不同,不少人都知道,我已经度过了四重天劫,而只要再过一重关口,就能够彻底觉醒,成为“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的灵明石猴,而这成就,除了当年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之外,再无人能够抵达过。 这个侯漠,是否能够成就前人所不能够抵达的境界呢? 无人知晓,但却有无数人在期待着。 当听到马一岙说起我很有可能拥有了无数崇拜者和追随者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这是来搞笑的吧? 两天之后,我和马一岙出现在了罗湖关口处,而等待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有一个人出现,那人便是刚与我们分别不久的阿水,他带来了过关的相关证件,带着我和马一岙过了口岸,抵达了对面。 而顺着人潮往前走,来到了港岛这边的出口时,却有一辆百万级别的黑色奔驰,摇下了车窗。 司机位上,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在冲着我们挥手。 铁头鱼,于凤超。 他实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又重新打回了港岛。 第三十四章 庞然大物阴影下 作为信义安曾经的十大话事人之一,于凤超曾经何等风光无限,却因为得罪了霍家,最终仓皇而逃,势力和地盘也被同僚吞噬了去。 不过即便如此,当时被迫逃亡港岛乡下的于凤超曾经自信地对人言,不用半年时间,他一定会打回中环来。 而此刻,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现在的于凤超,重回了信义安,并且是龙头的左膀右臂,地位比之以前,要更强了不少。 风水轮流转,便是如此。 当然,这也得益于港岛霍家执掌人霍英雄的病情,随着他身体越来越不行,对于外界的掌控力也渐渐流失、变弱,这才使得原本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的于凤超能够重回港岛信义安里来,而不用担心霍家的干涉。 上了车,坐在这百万豪车之中,我们与于凤超打过招呼之后,他带着我们离开,身后还跟着两辆车,那是他的随行人员。 马一岙问起了于凤超的处境,这位于老大笑了,说霍家现在,都有些自身难保,哪里还来得及管他。 我们深入问询,这才得知,霍英雄当日与李爱国夹击噬心魔,所受到的伤势,并不简单。 他当日被魔气吞噬,一直到很久之后,都没有治好。 病魔一直在折磨着他,让他的精神意志每况日下,现如今已经算是病入膏肓了。 这个曾经让无数豪杰为之敬畏的地下皇帝,现在也差不多垮掉了。 这一次的婚礼,恐怕是他最后公开的亮相。 而此次婚礼的举办,也将意味着港岛霍家的权力交接,港岛霍家,也将从霍英雄时代,过渡到了霍京时代,只不过,年纪轻轻、并没有太多名气的霍京,是否能够撑下霍家这么大的盘子,外界普遍都不看好。 毕竟霍家虽然是商业起家,但归根到底,还是江湖家族。 它的内部,可是有着不少修行者和夜行者在其中混饭吃的,这些桀骜不驯的厉害角色,可不会认准一个怯懦而软弱无力的家主来当领头羊。 他们需要更加强力的领导者,否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就会注定被抛弃。 江湖家族,就得谨守江湖的规矩。 所以这一次的婚礼,相当好看。 听到于凤超幸灾乐祸的诉说,马一岙问他道:“你们龙头是怎么想的?” 于凤超说道:“一直以来,霍家都将信义安当做是自家的自留地,但信义安发展到现在,几十万成员的帮派,肯定是有着自己的诉求,即便霍家是我们的大水喉(幕后金主),但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信义安目前最大的想法,就是脱离霍家的直接掌控,从下属,变成平等的合作者……” 马一岙说道:“这件事情,能行么?” 于凤超回答:“事在人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得看这一次婚礼之中,霍家表现出来的真实实力,如果只是一个虚弱的巨人,那么龙头会毫不犹豫地表明立场;但如果霍家还是拥有以前一样的掌控能力,那么就算龙头雄心壮志、野心勃勃,也不得不屈从于形势,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思给按捺住。” 听到他的解释,我方才明白,这一场婚礼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信义安只是港岛霍家麾下势力的其中一部分,而更多的人,想必也处于这样的观望之中吧。 面对着这样错综复杂的心思,霍二郎,他会怎么做呢? 想想这个,我不由得一阵心神摇曳。 而这时,马一岙却开口问道:“关于新娘,你收到了什么消息么?” 我们之前,已经让阿水去帮忙打听了,然而阿水费尽了心思,却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港岛霍家这一次,对于新婚的另外一方,采取了极为严格的保密条例,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那新娘,到底是谁。 很明显,港岛霍家估计要等三天后的婚礼上,才会最终宣布结果。 而这个,也将是他们的底牌之一。 什么样的新娘,会值得他们将其当做展示霍家实力的底牌呢?对于这件事情,我的心中有着许多的担心,这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这对于我的修为,显然是有许多冲击的。 所以即便是不受到邀请,我也会主动过来,一探究竟的。 于凤超人在港岛,而且还是地头蛇信义安的高层人员,知道的消息,自然会比我们多一些,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关于新娘的猜测,这几日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普遍的猜测有三个,其一就是帮霍京产下麟儿的那位绿芽姑娘,其二则是曾经跟霍京定过婚约却半途离开的秦梨落秦小姐,而最后一位,则有可能是为了稳固霍家地位的联姻,至于联姻对象是谁,这个就不太确定了……” 果然…… 听到于凤超的讲述,我心头一跳,想着秦梨落果然有可能是新娘人选。 这件事情,就让人有些不安了。 按照秦梨落先前的状态,一个只有十几岁记忆的小女孩子,是不可能想要结婚的,而如果秦梨落真的恢复了神志,她也不可能不顾及我的感受,过来与霍二郎结成一对。 然而尽管我觉得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冥冥之中,却总有一种预感,觉得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秦梨落。 这种若得若失的心情,让我很是难受。 难不成,我还要二次抢亲不成? 于凤超并不了解我的心情,继续分析道:“绿芽呢,是霍家第三代的生母,据说那个小男孩天生异相,很得霍英雄的喜爱;至于秦梨落呢,她毕竟是朱雀内丹的融合者,修行之路绝非常人所能比拟,故而如果是她,一定能够震慑大部分心思异动之人;而最后就是联姻了,这种办法,对于霍家而言,虽然实用,但也容易导致大权旁落,外戚崛起……”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猜测。 想要知道最终的人选,只有等到三天之后的婚礼现场,方才能够知晓情况。 又或者,我们提前去与霍二郎会面,让他亲自与我们说起。 想到这里,我问道:“霍二郎,他是怎么回来的?” 于凤超摇头,说不知道,这件事情很是诡异,传说中霍家的这位二公子应该是已经葬身大海了的,大家都说霍家这一次可能是要麻烦了,说不定会去召回被流放的老大,又或者将这偌大家业,过继给女婿去,没想到这个霍京说回来就回来了,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前日与龙头一起去霍家拜会,见到了他本人,根据我的观察,的确是他,应该不是冒牌货,只是…… 马一岙问道:“只是什么?” 于凤超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的能力,真实之眼,这话儿言过其实,但却能够瞧见一部分被隐藏的真相,而这位霍二公子,他与之前相比,仿佛变了许多,我总感觉这个人有点儿不太对劲,不像是活人……” 不像活人? 我有些惊讶,说不像活人?这话儿是怎么讲的? 于凤超摇头,说我讲不好,总之感觉他周身的死气环绕,比他老子还要浓郁。 …… 我们在车上闲聊着,不知不觉就抵达了市区,阿水这次过来,身上有许多的事情,就提前下了车,而我们则被于凤超接到了中环附近一家相当有特色的酒楼,他包下了整个二楼,给我们接风洗尘。 三人许久未见,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聊起过往的事情。 酒喝到了一半,于凤超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有急事,需要立刻去处理,就不陪我们了,随后叫来一人,带着我们去酒店住下。 那人我们却也认识,便是阿芒。 他是于凤超最好朋友的儿子,原来在霍家做事,当初我们被追杀的时候,还在他家里住了好几天呢。 按道理说,他虽然是基层人员,但却是霍家的核心所在,是不可能脱离霍家的,而现如今却直接出来,跟了于凤超,可见霍家的掌控力,的确已经逐渐没落了去。 当然,这也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毕竟霍英雄没有死,对我们的追杀令,其实是一直存在的。 除非霍二郎掌权之后,才会得到彻底改观。 我们当天晚上,住在半岛酒店,一夜无话,次日我和马一岙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后前往离岛,准备去拜见一下曾经的救命恩人蒋庙祝。 第三十五章 霍京他从地狱归 再一次前往离岛天后庙,见到了江湖前辈蒋庙祝的时候,状况与先前又有所不同。 当初的我们,仓皇逃窜,如同老鼠一般,慌里慌张,总感觉世界末日,下一秒就要抵临一般,无暇理会太多,而此时此刻过来,却显得气定神闲许多。 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那是实力的体现。 现如今,即便是港岛霍家再一次高高举起大棒子来,想要对我们做些什么,他们也得仔细思量一下利弊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地位,在快速的实力增长之中,也开始逐渐累积起来。 当然,我们还达不到足够的强势,故而出行的时候,也不得不出门装扮一番,还得戴上人皮面具。 但这也只是临时的。 再次见到蒋庙祝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模样开始变老了,无论是精气神,还是别的什么,都有了许多的变化,华发满头,脸上的皱纹也不断累积在一块儿,让人不由得动容、心酸。 他搬了两个椅子过来,让我们坐下,大概是感受到了我们心里的情绪,咧着没牙的嘴笑了,说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天道,大势所趋,没有什么的。我这老头子,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见惯了世事,也终究到了落幕的一天。你们能够过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唉,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一个地出头,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英姿勃发、年少轻狂的时候啊……” 他一边感慨,一边请我们喝茶,脸上挂满了慈祥的笑容,像是一个和蔼的老爷爷。 但只有少数人才了解,这位庙祝的修为,到底有多强。 只不过,再强的人,终究也有死亡的那一刻。 这世间,无人知晓,死亡到底是什么,死过之后的世界,是彻底的虚无,还是另外一种人生,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去追求长生,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害怕长眠地下的阴冷和虚无。 王侯将相,都逃不过这样的怪圈。 而这,也正是马一岙这金蝉子体质被人疯狂追逐的原因。 因为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是用他来作药引的。 我们与蒋庙祝闲聊着,聊聊过去,聊聊当前的局势,而到了最后,又聊到了港岛霍家来。 这天后庙与霍家的大本营毗邻而居,而且霍家里面,也有不少人信奉妈祖,所以自然也知晓一些关于霍家的消息,他告诉我们,在霍京失踪的这两年,霍家的处境并不是很好,因为失去了继承人的缘故,使得霍家内部的声音变得很多,门下高手纷纷拉帮结派,不管是元老派,还是新生代,都各自分裂,有的主张迎回大公子,有的则提出让几个女婿入赘霍家,继承家业,也有的人提出立“辅政大臣”,确定霍京的遗腹子霍神通来当霍家家主,由一众长老辅助他到十八岁。 总之有争端就有内耗,有内耗就会有折损,原本如日中天的霍家,即便是在霍英雄的维持下,也发生了好几次的变故,门下几位元老各站一块,纷纷扰扰,十分热闹。 不过再多的争端,终究还是有落幕的时候。 因为霍二郎回来了。 对于这件事情,蒋庙祝告诉我们,霍二郎是一个月前回来的,当时消息是封锁了的,很少有人知道,直到不久前,他才频频亮了几次相,但后续也隐藏得很深,基本上不会出来走动。 很明显,这位霍二郎在适逢大变之后,已经跟之前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 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懂。 不过作为多年的老相识,这一次的婚礼,蒋庙祝也获得了霍家的邀请,我们询问了他,得知蒋庙祝到时候也会出席。 人老了,总是喜欢看一些喜庆的事儿。 我们稍坐一会儿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随后,我们转向,朝着山里的一个亭子走去。 我们与霍家的关系来说,基本上是处于敌对的,按道理说,是不可能参加这场婚礼的,不过给我们发邀请函的,是霍京,也就是新郎本人,所以事情又另外说起。 而我们这次过离岛来,除了拜见蒋庙祝之外,还有就是与霍二郎见一面。 这是双方事先就约好了的。 我对于这一次的会面,也是比较期待的,毕竟这一次婚礼留给我最大的悬念,就是新娘到底是谁。 如果是秦梨落的话,我他妈的是不是还得来一次“大圣抢亲”呢? 这样子,会不会被读者骂我套路? …… 前往山里的路上,我和马一岙不断地打量四周,观察周遭的情况。 毕竟我们与霍二郎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听说他现在的变化很大,那么对待我们,是不是还保持着以前的友谊呢? 他会不会埋怨我们,当初没有足够劲力,将他从禺疆秘境之中救出来呢? 或者他会不会受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响,对我们改变了态度? 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所以我和马一岙虽然有所凭恃,但还是得考虑一下,一旦冲突出现之后,如何撤离的相关事宜。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越是谨慎,活得越久。 周遭林深茂密,莫名有几分阴冷,当我们抵达那个亭子的时候,发现霍京早已经在那里等待着我们了,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唯一让人有些疑问的,是大热天,这个男人却穿着厚厚的袍子,将自己给包裹得紧紧,而且连头都给笼罩在了帽兜里面。 此时此刻的霍京,穿着有点儿像是西方传教士的袍子,让人感觉格外不对劲。 不过当我们出现,并且来到亭子里的时候,他还是将头罩给取了下来,冲着我们笑了笑,说道:“来了。” 我瞧见这位久违露面的霍二郎,感觉他的脸有一些僵硬,使得那笑容有些假。 而且他的脸很白,惨白如雪,双目之中满是血丝。 他仿佛很疲惫的样子。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我能够感受得到霍二郎身上那种虽然经过抑制,但还是澎湃的气息,如同大海一般辽阔。 在相别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只不过,这气息,怎么那么熟悉呢? 霍二郎伸出手来,与我们相握在了一起。 他的手很凉,就如同一块冰那般,不过他仅仅只是与我们碰触一下,就放开了手,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仔细感受。 他与马一岙的握手,也很短暂。 这亭子里摆放着桌椅,上面有一整套的茶具,在我们来之前,水就已经烧开了,霍二郎邀请我们坐下,随后给我们表扬了一番功夫茶的手艺,然后将两杯茶摆放在了我们的面前,伸手说道:“请。” 我看了马一岙一眼,伸手过去,端起了杯子来,饮了一口,感觉茶香凛冽,颜色鲜艳如血,的确不错。 我点头称赞,说好茶。 霍京说道:“这是武夷山母树的大红袍,生长于武夷山景区天心岩九龙窠,树龄350年左右,现在仅存六株,每年只能出产一斤左右的茶叶——我现在对于饮食,已经有些排斥了,山珍海味,在嘴里都如同嚼蜡,唯有这茶叶,才能够让我面前感觉到人世间的美好……” 马一岙伸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之后,放下,然后对他说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侯漠脱困之后,曾经到处找过你,但都没有能够成功……” 霍京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个,唉,一言难尽。” 他不愿意多说当日之事,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我们也颇为识趣地不去追问,而是聊了些别的。 如此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我终于决定直接进入正题,开口问道:“霍兄,虽然比较突兀,但我还是想要知道,你的新娘,到底是何人。” 霍京看了我一眼,不由得笑了,说道:“上一次我订婚的时候,你过来捣乱,那是因为订婚对象,也是你心仪之人,不过这一回,恐怕你是没有理由了……” 我听到这话儿,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而马一岙则问道:“到底是谁?” 霍京开口说道:“说了你们其实也不认识——她叫做神户结衣。” 我有些意外,说日本人? 霍京点头,说对,日本人,我父亲帮我选的妻子,说句实话,我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没办法跟你们说太多。 马一岙有些疑惑,说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结婚,难道你不介意么? 霍京苦笑着说道:“关于霍家,你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消息,我父亲快不行了,所以他有什么想法和愿望,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去满足他,也算是我尽孝道的方式吧。” 听到这话儿,我看了马一岙一眼,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按照霍京的喜好取向,跟什么女人结婚,都没有关系。 毕竟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霍京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你们可能好奇,我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我点头,说对。 霍京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奇异而古怪的笑容,对我们说道:“如果我说,我从地狱来,你们信么?” 第三十六章 盖亚假说是与非 我先前还说这世间之人之所以怕死,是因为惧怕死后的寒冷与虚无,因为没有人能够从死亡的另外一端回来,未知的神秘感加重了恐惧,所以才会对“永生”这件事情如此的执着疯狂,从秦始皇,到后来的无数王侯将相,都是如此,然而这厢边,霍二郎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他从地狱来。 这件事儿,还真的是有点儿打人的脸,肿的不行。 不过我瞧见他那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却莫名地信了,觉得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马一岙也信了,他认真地问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关于死后的世界,各种宗教都有描述,佛教讲的是“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道教讲的是“鬼城酆都”,基督徒说的是“地狱、天堂”……不过为了劝人向善,故而死后的世界两极分化,作恶之人下“地狱”,行善积德的人,则去往“天堂”,不管称呼如何,总之所有的宗教都是有两极论的。 但是在现代科学的眼中,人死之后,不过是一抔黄土,身体消解,意识消亡,永远都不会有别的一切。 这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使得人们更愿意拥有信仰,获得死后的寄托。 而这时,霍京的话语,则让我们为之期待。 瞧见我和马一岙都一脸热切地朝着他看来,霍京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所有人死后的状态,所以也没有办法给你们来作参考——我只记得自己当时已经死去了,然后汇入了无数的光点之中,沉入地底之下的某处,一直坠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了无数光芒的海洋,我感受到了无数的意识在流动,当我沉浸在那海洋之中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物的庞大与辽阔,就仿佛整个世界的意志一样……”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太明了。 而霍京继续说道:“怎么讲呢,我感觉我经历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但对于我来讲,这好像又只是一个梦,在那里的我绝对不是什么独立的个体,也并不以肉身而存在,我感觉到了无时不刻的冰冷,也感受到周围的意识在努力地吞噬着我,只要我稍微有一些懈怠,就仿佛被吞噬,随后再无意志——这情况让我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放松,而长时间的僵持,又让我仿佛受到了佛教地狱里面的折磨一般……” “最后,当我一直咬牙坚持下来的时候,终于瞧见了一些不同于身边同类的光芒,它们显得更加闪耀、卓著和特别,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至于畏惧,它们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光点在那光之海洋中,仿佛拥有着某种职责和权限,懂得更多,看得更远,我小心翼翼地跟它们接触着,而它们也似乎把我当做了同类,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你的阳寿未尽,回去吧……” “下一秒,我就发现自己躺倒在了海底的淤泥之中,我爬出了淤泥,浮上了水面来,发现时光飞逝,自己居然在海底待了太久太久的时间。” 听到霍京说完这些,我忍不住说道:“你是幸运的,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霍京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我幸运么?” 他说完,将衣领打开,露出了里面青色的皮肤来,而上面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有的云雾状、条块状,它们汇聚于一处,形成了片状斑纹来。 “尸斑?” 马一岙瞧见,脱口而出,我则是一脸懵逼,错愕地说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尸斑呢?” 霍京没有解释,而是伸出了十指来。 他那纤细的十指如春笋一般,然而指甲却又黑又长,尽管看到有修剪的痕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尖锐,而且我还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霍京整个人,都没有这指甲有生机。 那指甲,仿佛肉眼都能够瞧见在生长一样。 马一岙抬起头来,看着霍京,缓缓问道:“你,不是人?” 霍京用哭一般地笑容回应:“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管多热的天,我都会感觉到无比的寒冷,晚上睡觉的时候,盖了七八层被子,都会冻得直哆嗦,没有能够睡一个安稳觉,然而当我躺进家里冷藏食物的冷库去,却感觉到了无比的平静,一觉能够睡到天明;至于食物,我刚才说了,除了这些顶级的茶叶,能够如常之外,寻常吃食,我吃了,仿佛在咀嚼屎一样的恶心……” 马一岙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他对霍京说道:“禺疆大妖的妖元,被你吞服了,对吧?” 霍京并不隐瞒,点头说道:“对,但我不是有意的。” 马一岙想了想,说道:“这,也许就是其中的一些副作用吧……” 两边没有再多说话,饮茶,倒茶,又过了一会儿,霍京说道:“很感谢你们能够来参加我的婚礼,你们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尽管这并不是一场以我的意愿为主导的仪式,但是能够得到你们的见证,对我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马一岙说道:“分内之事。” 霍京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说道:“我变了很多,但这颗心,是一直不会变的,所以,我一直都会把你们当做朋友,今天叫你们过来,我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一点。” 马一岙和我都齐声说道:“我们也一样。” 双方见面,简单了解了一下对方之后,没有继续深入地聊,而是又聊了一些江湖轶事,差不多到了时间之后,我们起身,提出了告辞,而霍京则走出来,送了我们一段路,这才折返了去。 两人回程的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一直到登船,离开了离岛的时候,马一岙方才对我说道:“霍二郎的话,你信么?” 我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因为这一次的会面,信息量实在太大,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有点儿懵。 我说我有点儿听不太懂。 马一岙说道:“其实他讲得玄乎,但并不难理解,早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时候,英国科学家詹姆斯·洛夫洛克通过多项的调查研究之后,就提出了‘盖亚假说’,即地球生命体和非生命体形成了一个可互相作用的复杂系统,这个系统在漫长的生命进化过程中,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它可以通过宏观调控来影响万物,有人将其称之为‘世界意志’,也有人将其称之为‘道’,又或者是‘长生天’、‘唯一真神’……” 我十分震撼,吃惊地说道:“盖亚假说?” 马一岙说道:“如果你想要深入了解的话,回头我推荐几本专业的书籍给你了解,而霍二郎刚才说的呢,其实很像盖亚假说,而其实我一直也挺信奉这个结实的,包括我们的请神,以及我之前遇到的吕祖,还有我们崇拜的祖先,其实都是融入到盖亚之中的灵,只不过某些灵身前的境界比较高,所以会在世界意志面前,保持足够的独立和清醒……” 我终于理解了:“而这些灵,其实就是我们神话系统里面,所说的神灵,对吧?” 马一岙点头,说的确可以这么解释,但我觉得,霍二郎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是有所保留的,他当时的眼睛在往下看,仿佛是准备许久的说辞,而且下意识地不敢看我,仿佛怕被我揭穿一样。 啊? 我都快要信了,结果马一岙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我更加迷糊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信了他说的话呢。 马一岙摇头,说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霍二郎应该是融合了禺疆妖元,虽然有一些副作用,但大部分的结果还是完美的,如此说来,他其实已经拥有了很强的修为,那么两天之后的权力交接,应该是很平稳的,只可惜了那个与他结婚的小姑娘了……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笑了,说你还挺怜香惜玉的。 马一岙说道:“你呀你,倘若那日本小姑娘换成了秦梨落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我瞧了他一眼,没有再调侃。 的确,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是秦梨落的话,我可能会暴跳如雷,但是别人,我还真的做不到感同身受。 马一岙抬头,望向了远处的离岛,喃喃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两天之后,恐怕还会有大事发生呢……” 第三十七章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返回港岛之后,时间还早,马一岙瞧见我对于“盖亚假说”十分感兴趣,便带着我前往附近的书店去查找相关资料。 不过港岛的书店,大部分都是通俗读物,特别是苹果日报这种以讹传讹的八卦读物最多,其次是武侠之类的,关于盖亚假说的书籍几乎没有,两人到处翻找,我看了一会儿某些右翼文人写的一些国内高层八卦,发现都是胡说八道,便没有了兴趣。 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买了一套黄易先生的《寻秦记》。 这套书十分经典,穿越、历史、艳情、英雄,诸多元素集合,我仅仅看了点儿开头,就有些欲罢不能了。 不过这种书不能看太多,否则身体会很虚。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前往港岛的中央图书馆,那边收录的书会比较多一些。 我们反正也无事,便前往图书馆那边去,抵达之后,登记进入,然后马一岙找到了目录单,开始去偌大的书库之中翻捡,没多一会儿,找了好几本书过来,其中最重要的一本,叫做《科学家论盖亚》,这本书是有中文译本的,它是1989年美国地球物理联合会选择盖亚作为学术会议的主题,几百名科学家和学者参加了会议之后,集结出版的一本著作。 而这本著作代表了一个开始,后续还有许多相关研究和成果给出,马一岙挑了几本比较有代表性的著作给我,而这些,则都是英文版的。 我是中专生的文凭,不过当初当药水供应商的时候,需要面对多种客户,台湾老板的要求也严格,所以对于英文,是下过苦功夫的。 当然,即便如此,我也只是能够应付平常的英文阅读,太多专业性的词汇,还是需要借助词典的。 马一岙对于这类学说,虽然有所涉及,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又陆续有一些新的研究成果出现,他帮我翻找论述的时候,又找到了一些科学报刊杂志的相关成果,所以也没有时间帮我翻译,自己个儿抱着一堆资料,在那里研究起来。 我与马一岙完全没有为两天之后的风云变化而焦虑,在这学问的海洋之中徜徉着,却感觉无比的宁静。 我得到的这些,是入门级的著作,不过通过阅读,通读一遍之后,也大概了解了里面的核心内容。 其实“盖亚假说”并不复杂,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盖亚女神,即我们生活的地球”。 它的核心理论,认为地球是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即“盖亚”,她具有自我调节能力,而地球上进化出的所有生命形式,都是盖亚这个生命体的一部分,就像组成人体的细胞,与细胞类似,构成盖娅的不同生命形式相互作用,为整个机体的健康作出贡献。 之所以将其命名为“盖亚”,是因为她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神,是众神之母,所有神灵中德高望重的显赫之神,她是混沌中诞生的第一位原始神,也是能创造生命的原始自然力之一。 《神谱》中这样描述她:冲突与混乱来自于万神之母盖亚,也正是这位大母神生出了所有光明宇宙的天神。在她的身上,我们既看到了创造,又看到了毁灭,既看到了秩序,又看到了混乱,而总的说来,黑暗和混乱是她的本质。 以上是盖亚假说的由来,而论文集中,用大量的数据积累,来论述这个假说的可能性。 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论述,此刻认真阅读起来,越发感觉有意思。 而当我通读完了《科学家论盖亚》之后,又查阅其他的资料,越发能够解答出其中的真实含义,里面又衍生出一些假说与猜测,让我十分着迷。 比如说“灵魂21克说”,这是一个很著名的实验,是美国麻省的大夫邓肯.麦克道高在1907年做的一个类比实验,通过广泛的取样调查,计算出人死之前,与死之后,存在一个缺失的质量,而那个质量,十分神奇,几乎都是二十一克左右。 21克,普遍被认为是人类灵魂的质量存在,而这质量最终消失去了哪里呢? 又比如“140年回归说”,有科学家针对于大量声称拥有“前世记忆”的人进行调查研究,包括最为频繁的西藏转世活佛在内,最终得出了一个逻辑,那就是人的灵魂其实是不灭的,只不过会积累到一个地方进行净化,洗去铅华之后,将会以另外的一种形式重返人间。 而那些拥有残存思维的,很有可能是各种机缘,又或者是掌握了某种法门,避过了庞大意识的清洗。 而这个假说很有意思,所谓的“清洗”,对应于中国的古代神话,叫做“喝孟婆汤”。 机缘巧合? 还有许多有趣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得以刊出,都是在相当多理论数据的支撑下得出来的,而且有专门的人员进行核实,基本上不具有学术欺骗的可能。 我一个一个地看着,碰见比较生僻的词语,就会用词典来对照,认真研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对面的马一岙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戴着一双圆眼镜,剪着学生头,正在跟马一岙说着话。 我抬起头来,瞧见这个一脸清纯的女孩子跟马一岙搭讪,一开始两人说的是英文,我勉强能听懂,而后来两人居然说起了日文来。 我直接就是一脸懵逼,瞧见马一岙口中那堪比小电影品质的纯正日语,着实有些羡慕。 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多才多艺啊。 我打量了两人一会儿,回想了一下,发现那女学生一样的清纯女孩儿,大概是瞧见马一岙阅读的书籍,所以才会跟他搭讪交流的。 两人似乎在探讨着什么学术性的话题,而马一岙这人虽然乔装打扮了,没有那种“祸国殃民”的容颜,但温文尔雅的举止气度,却一点不少,那女孩儿跟他聊得十分开心,偶尔说到某个乐子上,还笑得前仰后伏,花枝乱颤。 啧、啧……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这位情同手足的密友,突然间心生嫉妒起来。 瞧见这女孩儿眉飞色舞的模样,我感觉马一岙如果这个时候提出来与她共进烛光晚餐,基本上是没问题的,而晚餐都共进了,晚上同床这事儿,还会远么? 我并不是没有见过美女的人,然而像这样有着异域情调、另类风情的异国美女,还是没遇到过。 特别是“为国争光”这件事儿,对于男人来说,真的挺有诱惑力。 不过…… 我打量了一会儿,突然间感觉有些不太对,仔细打量,发现那女孩的胸口处,戴着一个精致的铂金项链,而坠子却是一块碧绿的宝石。 那宝石的光芒,未免有些…… 这项链,是某种法器啊。 而随后,我的望气之术中,隐隐观察出了异于寻常的气息来。 这是……卯兔? 我瞧出端倪来,心中有些着急,而这个时候,那女孩儿站起来,朝着马一岙鞠躬,甜甜地笑着说道:“ご指導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随后,她与马一岙互换了联系方式,然后转身离开。 我等人离开,方才问道:“刚才说了什么?” 马一岙笑着说道:“就是谢谢我指教的意思,这小女孩,还挺有礼貌的。” 我说小女孩?你知道人家是什么不? 马一岙说道:“玉兔——你别紧张,港岛有五六百万人,偶尔碰见一两个夜行者也是很正常的,我刚才跟她聊了一下,发现她对于‘盖亚假说’这事儿还挺有研究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突然走来一个满头白发、戴着眼镜的老头儿,笑眯眯地对我们说道:“说到盖亚假说,我也挺有兴趣的。” 老头儿走到了我们身边来,开口说道:“我瞧两位小哥对这个挺有研究,不知道能聊一聊不?” 这事儿还真的是奇怪了,如果只是一个小姑娘的话,我倒也还算是理解,突然间又冒出一个老头子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马一岙这个人,还是挺有学术气质的,有人过来探讨,倒也不会拒绝,而是跟那老头聊了起来。 我起初不以为意,觉得是来了一个凑热闹的,没想到那老教授一般模样的老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居然直接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开始跟我们将古代诸多神话传说,与盖亚假说关联起来,而他并不太喜欢将这个话题称之为盖亚假说,因为在两千年之前,老子就曾经在《道德经》之中,对这一思想进行过了阐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道,生了万物,并没有想取回什么报酬,它看万物和那个丢掉的草狗一样,并没有对人特别好,对其他的万物特别差。 这,便是道。 大道无情,又有请。 这话儿说得马一岙顿时就激动起来,然而这时电话打进来了,马一岙瞧了一眼,朝我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离开。 这是他师父王朝安打来的,关于后天的安排,他必须接。 马一岙告罪一声出去了,而等他离开之后,那老头子对我笑了笑,然后说道:“齐天大圣,有兴趣了解一下六耳猕猴么?” ******** 小佛说:盖亚假说,也就是“地球即道”,这个概念是平妖世界观的基础,讲述起来,可能有一些硬核,为了大家的阅读体验着想,今天……加一更,求理解,哈哈哈——忽视题目,最近走在街上,被健身推销员问太多了,难道因为,我太胖了? 第三十八章 游侠令重现人间 呃…… 瞧见刚才还在一本正经地跟我们探讨着学术问题的老教授,转眼之间,就点破了我的身份,而且还跟我聊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来,让我顿时就愣住了。 回过神来的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语,而是很警惕地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谁?” 老头儿高深莫测地一笑,然后说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我说我是菩提老祖,这话儿你信么?” 我盯着他,好一会儿,这才平静地说道:“不信。” 他有些诧异,说道:“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不是女的。 老头儿愣了一下神,突然间爆笑起来,好一会儿之后,大概是感受到不远处旁人的怨念和鄙视眼神,方才收敛起来,随后对我说道:“好吧,你这没头没脑的解释,我也是服了——相逢即是有缘,不问来往,无问西东,你叫我斜月就是了。” 我看着这位斜月老人,张了张嘴,还待再问,他却举起了手来,说道:“有些话只有你我两人,才方便说,金蝉子很快就要回来了,关于六耳猕猴,你确定不想了解一下?” 我瞧见他这般说,又仿佛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讲,我听。 老头儿笑了,然后说道:“峨眉金顶,齐天大圣横空出世,江湖一片哗然,无数人都认为‘时隔一千四百年,人间再现孙悟空’,觉得你这位举世瞩目的灵明石猴血脉继承者,很有可能改变整个夜行者世界的格局,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这天底下,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中,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 我熟读西游,张口应和:“这四猴子,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 老头儿点头,说然也,而四猴之中,有两者天生对立,宛如阴阳、如乾坤,如天地、如。 我说:“便是灵明石猴,与六耳猕猴?” 老头儿称是,那齐天大圣,名声巨大,故而如同聚焦一般,世人皆只在意那灵明石猴血脉的传承者,却不知六耳猕猴,也总会在灵明石猴出现之后诞生,而且两者天生对立,这是宿敌之人,从古至今,一直如此——我查过许多的资料,盘点出了八位极有可能是六耳猕猴的人物,皆是十恶不赦之辈,而最有名头的那人,便是晚唐年间的秦宗权,你可知晓? 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理科出身,不太懂。” 老头儿说道:“年轻人,还是应该多读一点书的——朱温你知道么?” 我点头,说这个倒是知道一些,后唐时期著名的杀人魔王,最开始好像是农民起义首领黄巢的部将,后来变成了五代时后梁的开国皇帝,对吧?我听说他的军队在缺粮的时候,会以人肉为食,将百姓投入石磨之中,磨成肉糜,士兵吃过之后,凶性大发,战斗力十分勇猛,对吧? 老头儿说道:“倒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懂。你说得对,这个秦宗权也是同一时期的人物,他本来是蔡州地区的一个牙将,中层军官而已,后来黄巢起义,肆虐晚唐,他趁势崛起,最终成为了蔡州的节度使,割据一方——你说朱温吃人,那是在军粮不足的情况下,而这位秦宗权,由始至终都没有囤积军粮的打算,行军打仗,从来都是以人为食。史书评价此人,‘西至关内,东极青齐,南出江淮,北至卫滑,鱼烂鸟散,人烟断绝,荆榛蔽野’,也就是说,中原之地,方圆两千里都被他弄成了无人区……”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 老头儿眯眼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有那么一丝熟悉的影子?” 我说夜行者大军? 老头儿说道:“算不得大军吧,但里面肯定是有一帮思想极端的夜行者——这才只是其中一人,而明末开封、清末南京,皆出现过六耳猕猴的影子,它每一次的出现,都会伴随着残酷的杀人、吃人惨案……” 听到他这般认真地说起,我的心中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老头儿说得差不多了,然后对我说道:“跟你讲了这么多,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说六耳猕猴残暴无度,杀人为乐,每一次的出现,都代表着灾祸和恐怖,你是想让我接下这事情,了结那一直以来的夙怨,对吧? 老头儿摇头,又点头,说对,也不对。事实上,灵明石猴,与六耳猕猴,一直都是相生相伴的,基本上,只要灵明石猴一出世,六耳猕猴必然伴随,我这一次找到你,最主要的当然是将此恩怨情仇,与你知晓,而另外的,则是想要问问你,你的心中,有没有一个人选,有可能是那六耳猕猴…… 我说为什么会这么问? 老头儿并不回答,而是看着我,再一次地问道:“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我点头,说道:“的确有,那人叫做胡车,他本是一个可怜的麻风病人……” 我瞧出这老头儿并非坏人,所以便将自己与胡车认识的经过,以及后面的种种事迹,都与他说起。 大概聊到了禺疆秘境时那家伙的离奇失踪之后,我开口说道:“这人我至今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总感觉他的种种行为,很符合‘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这一评语……” 那老头儿听完,沉吟一番,然后说道:“果然是你出现之后,他就出现了——如此说来,那个叫做胡车的少年郎,十有八九,便是六耳了。” 我说应是如此,要不然那么多的机密之事,对于一个初出江湖不久的少年郎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老头得到了最想知道的信息,没有再多停留,站起身来,对我说道:“你的消息对我们很重要,这也许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所以,在这里,我代表一部分人,向你表示感谢。对了,这里有一个令符,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催动里面的禁制,会有人过来帮你的——这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你要慎用……” 我接过令符,那是一块非金非铁非玉非木、手掌一般大小的令符,正面刻着一个提枪跃马的骑士形象,简短几笔,勾勒得十分有神。 而背部,则是一个字。 侠。 他起身离开,我瞧见他走远的背影,忍不住喊道:“你们,是……” 老头儿转过头来,咧嘴一笑,然后说道:“虽然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说起过了,但你可以叫我们为——游、侠、联、盟!” 说完这话,他的身子居然化作了一团灰色雾气。 下一秒,烟消云散,人影无踪。 我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游侠联盟? 如果是其它的名号,我听了,或许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当这个叫做斜月的老头子说出“游侠联盟”四个字来的时候,我着实是有点儿震惊。 民国十大家,那是游侠联盟最为辉煌的时代,而黄金时代之后,则是一片黑暗。 噬心魔的离间计,使得游侠联盟内部勾心斗角,再加上大时代的风云卷涌,某些不可描述的二元对抗,历史大潮的冲击,使得游侠联盟已经成为了过去的历史,尘封不知道多少年,尽管我和马一岙曾经有打过这个名头,但最终还是知晓,消亡的,终究已经消亡,再也回不去了。 而现如今,却有一个高深莫测的老头子陡然出现,然后告诉我他们便是游侠联盟,这让我如何能够不震惊? 就在我心中震动之时,马一岙进来了,他左右打量一番,问我道:“那老伯呢,人走了?” 我回过神来,将刚才他与我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跟马一岙说起,然后说道:“你觉得他说的这些,是真的么?” 马一岙说道:“那令符在哪儿,给我看一下。” 我递给了马一岙,马一岙接过来,低头一看,突然间脸色剧变。 我瞧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想不到啊,时隔七十余年,游侠令,又重现人间了……” 第三十九章 楚中天深夜来访 “游侠令?这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儿懵,而马一岙则将那东西珍而重之地递给了我,缓声说道:“游侠令,是一块令牌,同时也是一个信号发射器,只给对游侠联盟有重大贡献的贵人,或者对这世间有重要意义的人物,而收到求助信号的游侠联盟成员,即便是丢了性命,也要拼尽全力给予帮助——我记得当初孙先生闹革命的时候,游侠联盟一口气,就给了他三块游侠令,这也有了后来好多脍炙人口的故事……” 我有些惊讶,说你确定这玩意,到底是不是真的,别是骗人的哦。 马一岙摇头,说此物采用传说中的真龙龙骨制作,非金非玉非木,温润祥和,是符箓篆刻最好的媒介体,有着强大的亲和力,只要你触及禁制,传播范围会达到数百公里,别人是模仿不过来的。 我说既然是游侠联盟,那他为什么要避开你呢? 马一岙开口问道:“那人对我们熟悉么?” 我点头,说熟悉,他开口,便称呼我为“齐天大圣”,称呼你为“金蝉子”,很明显是识破了我们两人的身份,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马一岙陷入了沉思,而我感觉周遭朝着我们瞧过来的目光有些多,知晓刚才的谈话,引起了旁人注意,于是拉了马一岙一把。 他回过神来,便没有再在此处停留,带着我离开了图书馆。 两人走出中央图书馆,来到外面,此刻天色已暗,我们接到了于凤超的电话,他在一处米其林三星餐厅定了位置,邀请我们一同前往,享受美食。 港岛地形复杂,他问我们人在哪里,然后叫人过来接我们。 我和马一岙在路边等车,这时他突然间抬起了头来,对我说道:“那人自称斜月?”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开口说道:“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游侠联盟当年其实并没有消亡,只不过从地上转入了地下,并且从大陆转移到了海外,依旧还有一部分人员坚持以前的传统……” 我说理应如此。 马一岙说但是他们既然了解我的出身,为什么选择避开我呢? 我说是不是对你师祖王子平有一些误会? 马一岙说道:“误会?难不成他们以为我师祖是当年出卖他们的人么?笑话……” 他显得十分气愤,然而说完之后,却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盯着我,低声说道:“你说,他们不会是当年与我师祖闹掰的那一帮人吧?” 我说哪一帮人? 马一岙揉了揉脑袋,说不知道,老一辈的事情,我听得也不多,师父也不肯讲,到底什么情况,估计也只有我师祖他们才能够知晓了。唉…… 马一岙很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游侠联盟,让他有点儿方寸大乱。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斜月老人,以及他背后的那个“游侠联盟”,应该是一个既有实力,又有担当的组织,当所有人都将精力放在了夜复会这一横空崛起的庞大组织身上时,他们却着眼于实处,盯上了无人关注的六耳猕猴身上来。 而我从内心里,其实也能够深刻感受得到六耳猕猴的危害。 这个家伙仿佛能够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就是说,许多的阴谋诡计,以及对他的布置,他都能够提前得知,从而避开,不但如此,他残暴凶恶、毫无人性的性格,在海南的时候,就已经显露无疑了。 为了自己的目的,他不会在乎会有多少无辜的性命逝去。 而且这家伙,还掌握了霸下妖元。 天知道他还会些什么东西。 没多久,于凤超派来找寻我们的司机到了,来人却是阿芒,他与我们打过招呼之后,开车载我们离开。 因为是米其林三星餐厅,所以没有办法将整个餐厅包下,不过于凤超作为地头蛇,还是预留了最好的包厢,我们穿过响着优雅乐曲的大厅,来到了小包厢里,于凤超已经在这里等待着,他请我们坐下之后,叫来侍者,让其上菜。 吃得是法餐,严格地按照正餐秩序上菜,餐前酒、开胃小点、前菜、汤、主菜、甜点、咖啡和餐后酒,大概是这样的一个顺序,服务员很有仪式感,每一样的餐点上来,都会跟我们详细介绍食物的产地和制作方法,倒是让人别开生面。 我们耐着性子吃着,中间偶尔会聊一两句话,但更多的时间,还是在享受着食物原本的美味,以及它带给人的欢欣与乐趣。 等到了餐后酒品完之后,于凤超才开口说道:“我老大想要跟你们见一面。” 啊? 马一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他见我们干嘛? 于凤超笑了,说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抱着见一见年轻英杰的想法,跟你们聊一聊而已。 我的性子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分急躁,所以被这磨人性子的法餐弄得很不舒服,听到这话儿,没有太多顾忌,直接否决道:“你老大倘若是想要招收双花红棍的话,还是免了这心思吧。” 于凤超听到,笑了笑,说也对,那就不见了。 我本以为他会说看在他的面子上见一下,没想到他却顺水推舟,直接不理会了,有点儿意外,说这样可以么?会不会让你没面子? 于凤超哈哈一笑,说他也就是临时起意而已,我觉得他也未必想着能约成功——毕竟两位现如今炙手可热。 马一岙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愧疚。” 于凤超摆手,说我们龙头那人,一直都很随和的,不用理会他。对了,今天与他见面,听到了两个消息,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们分享一下。 马一岙拱手,说请讲。 于凤超说道:“第一件事情,那就是新娘子的身份终于搞清楚了,叫做神户结衣。” 马一岙说道:“我们今天见到了霍京,已经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于凤超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说你们一定不清楚,这个神户结衣的真实身份。 听到他这话儿,我们都有些意外,说还请赐教。 于凤超说道:“这位神户结衣,她是日本日本八坂神社的圣女,八坂神社位于日本京都府京都市东山区的神社,为二十二社,旧社格为官币大社,与此同时,它也是日本全国约三千座八坂神社之总本社,在日本神道教中的地位近乎于超然,此社举办的例行祭祀活动叫袛园祭,与东京的神田祭,大阪的天神祭并称为日本的三大祭——说到这里,你们有什么感想?” 我有点儿不觉明历的感觉,说道:“这个,背景深厚啊……” 于凤超说道:“说到背景,这位神户结衣还有一个爷爷,想必你们是猜测不到的。” 马一岙问:“谁?” 于凤超一字一句地说道:“神户大川。” 我挠了挠头发,说这个名字,听着怎么很耳熟啊? 马一岙的脸沉了下来,缓声说道:“当然耳熟了,神户大川,便是噬心魔最有名的副手,而他身后的奈良神户一族,则是日本神道教的四大家族之一,神户一族,据说也是三井、住友等大型财阀的幕后股东之一,无论是在商界,还是日本修行界,都占有最重要的地位……” 我回过味儿来,惊骇地说道:“那个新娘,是黄泉引的人?” 马一岙摇头,说也不能这么说,神户大川与噬心魔,只不过是合作伙伴而已,他本人,与身后的神户家族只能说渊源颇深,但要说神户家族是黄泉引,这个其实并不实际——日本人鬼精得很,出钱不出力,更多的可能,还是如同霍家与信义安一般的关系而已。 于凤超说道:“不,信义安与霍家之间,霍家的地位要高许多,两者之间,隐约有一些从属关系,而神户家族与黄泉引之间,因为噬心魔的强势地位,使得两者之间,更多的只是合作,而且黄泉引的地位似乎要更高一些。” 我说不管它们的地位谁高谁低,霍京娶这么一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叹气,说这恐怕是霍英雄的决定。 听到这话儿,我们几人都有些沉默,因为这个,的确是一个坏消息。 而随后,于凤超又说出了另外一个消息来,霍南回来了。 霍南,便是霍京的大哥,霍英雄的另外一个儿子,那个被放逐非洲的男人,在这风口浪尖,却回到了港岛来。 传说中,此人是一个武疯子,一身修为登峰造极,甚至超越了他老子霍英雄。 这样的一个人,回到了港岛,却又没有出现在霍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消息,不好不坏。 我和马一岙得了这两个消息之后,心情有些不太好,结束了晚餐之后,返回了半岛酒店休息。 于凤超给我们定的是高级商务套房,毗邻而居,我回房间之后,洗了个澡,然后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港岛夜景,这时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马一岙过来跟我聊事,于是过去开门。 没想到门开了,外面却站着一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楚中天,楚教授。 第四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望着门口的兔子头,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问道:“楚老师,您这是?” 老头儿抬头仰望着我,眯缝着眼睛,问道:“怎么,这是打算将我拒之门外,让我在走廊上跟你说话呢?” 我听到他略带讽刺的话语,赶忙让开身子来,将人请进来。 我们这套房是于凤超定的,所谓豪华商务套房,有客厅有卧室还有书房,装修也往土豪风走,故而楚教授踩着厚厚的地毯往里走时,调侃地说道:“资本主义,果然是奢华啊,你在这儿住上一个晚上,得多少钱来着?” 我朝着走廊外面打量了一眼,发现没有人之后,将门关上,然后跟着他走进客厅里来,随后说道:“都是别人帮忙定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请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老头儿倒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着,然后打量着我,说道:“你现在是名声大振,主动巴结你的人也多了,现在出个门,住的都是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啧啧……” 我听出了他话语里面的酸味儿,连忙求饶着说道:“楚老师,您有事儿就说事,别这样夹枪带棒的,我有点儿懵。” 楚教授看着我,说你还当我是你老师呢? 我双手合十,连忙作揖,说道:“楚老师,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不是,您过来到底是要干嘛啊?还有,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楚教授双手一摊,说你这孙猴子再跳,能够逃得过人民群众的眼睛?我想找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口渴了,有水喝没? 我赶忙跑去冰箱跟前,打开柜门,发现酒店里面放了各种饮料在里面,问道:“你喝什么?雪碧可乐啤酒,还是矿泉水……” 楚教授问:“除了啤酒,还有别的酒么?” 我瞧了一眼里面一瓶半人马商标的茶色洋酒,想着这一瓶人头马开了,不知道多少钱,帮我们订酒店的于凤超,会不会打我? 犹豫了一下,我将那瓶子拿了出来,朝他举了举,说道:“这酒可以么?” 楚教授咧嘴笑了,说也行,尝一尝帝国主义的酒。 我拿着酒瓶,又在吧台上洗了两个方形酒杯,走到了楚教授跟前来,说道:“喝酒之前,想跟您说一句——您要是找马一岙的话,他在隔壁。” 我知道马一岙这几天在跟天机处有些联系,所以才会这么说。 楚教授瞪了我一眼,说我就找你。 我耸了耸肩膀,将酒瓶打开,然后给他倒上,倒了一半,我问道:“要冰块么?冰箱里面好像有,我去给您拿点儿?” 楚教授摆了摆手,说要个屁冰块啊,喝个酒还唧唧歪歪的,你也赶紧倒满。 我苦笑,说我明天还有事儿呢。 楚教授瞪了我一眼,说陪我喝点儿不行么? 我弄不清楚这老头儿跑过来是干嘛的,出于“尊师重道”的逻辑,也不敢得罪,只有赔笑称是,然后给自己倒上。 “倒满!”老头子有点儿蛮横地说道。 我无语,将杯子刚刚倒满,结果他就将杯子举了起来,对我说道:“来,齐天大圣,你现在出名了,多少人都将你视之为偶像,老师敬你一杯酒,祝你能够成功地度过五劫,成为这千年以来的第一人。” 老头儿说完,一口就将那酒杯里酒液给喝下了去,我瞧见他这么拼,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硬着头皮,将那杯中酒喝了下去。 啊…… 我以前也喝过一些洋酒,不过都是兑冰块、兑绿茶喝的,这硬生生地喝,却是头一回,感觉那酒液辣得吓人,就仿佛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往胃里面流淌过去,整个人就像着火了一样。 呃……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脸色滚烫,抬起头来,瞧见喝过酒之后的楚中天教授也是满脸通红,那兔子脑袋的一对耳朵都竖了起来,表皮通红,双目如同流血一般吓人。 我有些慌,说您没事吧? 楚教授摆了摆手,自个儿抢过了那酒瓶子来,将酒杯给再一次倒满,随后又端起杯子来。 我瞧见他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赶忙劝道:“咱们慢慢喝,没人跟你抢,喝完了里面还有呢,实在不行,咱们再去隔壁的马一岙那里拿……” 楚教授将杯子举起来,也打了一个酒嗝,然后盯着我,说道:“侯漠,侯——唉,我现在叫你侯漠合适么?” 我苦笑,说您叫啥都成。 楚教授说:“好,我还是叫你侯漠——我问你,楚小兔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要这么对待她?” 啊? 关于楚教授半夜来访,我想到了各种可能性,但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愣了好一会儿,我方才说道:“您认识楚小兔?” 楚教授问道:“我跟你说话儿呢,你回答问题就是了,别扯什么几把淡。” 我苦笑着说道:“不是,我总得知道您这是为什么吧?要不然,你让我回答什么呢?” 楚教授又一口,直接将第二杯酒给喝完,然后将杯子往茶几上猛然一顿,随后拍着胸脯,大声喊道:“凭着我是她爹,这资格够不够格?” 爹? 我当时就直接懵住了,好久方才喃喃说道:“不能把,您多大,她多大?” 楚教授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你管那么多呢,老子老来得女不行么?” 我说那楚小兔如果是你女儿的话,你为什么又把她扔在横塘老妖那个鬼地方呢? 楚教授被我给问住了,哑口无言,过了几秒钟之后,大声嚷嚷道:“你懂不懂礼貌啊,我们在说你的事情呢,你别扯东扯西的好不好?我就问你了,楚小兔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瞧见他急赤白脸的样子,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味过来。 私生女。 是啦是啦,这两人都是卯兔,而且还都姓楚,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我之所以恍然大悟,是想起了在第二次高研班的时候,楚教授几次都表现出神不守舍的样子,很显然,在那个时候,他就认出了楚小兔,极有可能就是他的骨血。 这世间还真的是很奇妙啊,楚教授居庙堂之高,而楚小兔则退江湖之远,两人却都能够联系到一块儿来,真的是让人感慨。 只不过…… 我瞧见表面上气势汹汹,但不得不借助酒精力量来支撑勇气的楚教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是她配不上我,又或者我配不上她,而是两个人已经结束了,就没有在一起的理由。” 我跟这位便宜父亲聊起了我与楚小兔之间的纠葛来,说起了两人从认识到分开的经过,种种过往,事无巨细地讲起。 最后,我告诉他,说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跟楚小兔,恐怕是有缘无分了。 楚教授憋红了脸,气呼呼地说道:“你既然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还要跟她做那种事情……” 他说不出来,眼睛里却满是怒火,我赶忙解释道:“你别乱说啊,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楚教授愤怒地说道:“可她跟我讲,她的处子之身,是被你夺走的。” 呃…… 楚教授的话语让我直接就懵了,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回忆起了,当初在湘西小虎家里的时候,莫非……不对啊,那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如果是真的,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使劲儿摇了摇头,对楚教授认真地说道:“老师,我不知道楚小兔都跟你说了什么,不过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我刚才也跟你说完了,大致如此,我可以对天发誓,我问心无愧,跟她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我现在心里面也有喜欢的人了,有的事情,强扭的瓜也不甜……” 我感觉楚教授心里有些情绪,不敢刺激他,只有好言相劝。 他听我认真地解释着,也不言语,过了一会儿,他倒了第三杯酒,再一口喝下之后,晃荡了酒瓶里那一点儿酒液,对我说道:“你还喝不?不喝我就带走了?” 我摇头,说不喝了。 老头子提起那酒瓶,起身往外走,我赶忙去送,他挥了挥手,说别了,你歇吧,这两天有你忙的,不用管我了。 他朝着外面走去,瞧那背影,却是有些落寞。 我跟着出去,楚教授走到门口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面具来,往脑袋上一套,却是变成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 这手段,着实有些新鲜。 我将他送到了电梯口,等电梯往下走的时候,我回过头来,瞧见马一岙站在旁边。 他问我道:“什么情况?” 我苦笑着说道:“没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而已。” 两人回到了我的房间,我将刚才楚教授的拜访,与马一岙说起,他听完之后,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把那个小兔妹子给上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是那种人么? 马一岙笑了,说你真的是禽兽不如呢…… 就在这时,我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马一岙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我和马一岙没有说话,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到底什么情况,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热闹? 就在我们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个让我们为之惊骇的声音:“马一岙先生么?我是长戟妖姬,能跟你谈一谈么?” 第四十一章 长戟妖姬的条件 如果说楚中天教授的来访,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话,那么长戟妖姬的到来,着实是让人吓了一大跳。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听到此人声音的一瞬间,我的手就想要摸向了怀里,准备将金箍棒掏出了,并且已经开始估算着如果在这地方打闹起来的话,于凤超会不会赔得倾家荡产。 然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伸手,拦住了我。 深吸了一口气,他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随后对走廊里面的那个女人说道:“这儿呢。” 我站在马一岙的身后,瞧见那个脸色僵硬的短发女人走到了门口来,她打量了一眼房间里面的情形,然后问道:“方便聊几句么?”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 长戟妖姬就仿佛朋友串门一样,径直走进了屋子里来,而我并没有在她身后,瞧见其他的人。 走廊里也没有别的脚步声。 马一岙将门关了,随后跟着长戟妖姬走进了客厅里,长戟妖姬坐在了刚才楚中天的位置,打量了一眼茶几上的两个酒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露出诡异的笑容来,说道:“挺有闲情逸致的,大晚上的,两个男人对饮?” 马一岙也不解释什么,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说道:“聊天之前,能不能将你那张吓人的面具摘下来?” 长戟妖姬愣了一下,也没有言语,而是将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了那清水出芙蓉的清秀面容来。 我默不作声地走到了马一岙身后,盯着这个模样其实挺漂亮的敌营女子,说道:“喝什么?可乐、雪碧、矿泉水……” 长戟妖姬开口说道:“矿泉水吧。” 我过去,从冰箱里掏出了一瓶产自瑞典的高端矿泉水,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笑着说道:“外面是不是有五百刀斧手在埋伏着,随时都有可能杀进来,夺了我们的狗命?” 这个笑话让长戟妖姬有些绷住的脸忍不住抖动起来,随后她眉头一挑,对我说道:“你这水里,有没有下毒?” 我挑衅地笑道:“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女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狠厉角色,伸手过来,拧开瓶盖,然后“咕嘟嘟”喝了一口,这才将那水放下,然后对我们说道:“你们放心,我这一次过来,是以我个人的名义,父神是不知道的。” 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说道:“父神?你们是这么称呼噬心魔的啊?” 长戟妖姬避而不答,认真地说道:“我是带着足够诚意过来的,因为如果我真的对你们有太多恶意的话,就不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知道么?” 我往后退开,坐在了斜侧面的沙发上,而马一岙则将双手枕在头上,很是轻松地说道:“当然,我们见过黄泉引倾巢而出时的场景。” 长戟妖姬笑了笑,说所以,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了么? 马一岙说当然,你单枪匹马过来,必然是准备了许多说辞的,如果不让你说完,后果只怕会很严重的,对吧? 长戟妖姬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黄泉引和夜复会,虽然保持着合作的关系,但两者之间的诉求是截然不同的,夜复会想要争取的,是大部分夜行者的独立权益,但黄泉引从始至终,都是需要满足父神大人一个人的权力和欲望,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之间,其实是有合作基础的……” 马一岙抬起手来,开口说道:“稍等,我想知道,你说你这次过来,是代表你个人的立场,而你现在,又谈夜复会和黄泉引……我想知道,你现在的立场,到底是站在那个角度?” 长戟妖姬问我们:“我表达得还不够明显么?” 我与马一岙同时摇头,说道:“当然。” 长戟妖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所思考的,当然是大部分夜行者需要的利益。” 马一岙说道:“也就是说,你准备背叛噬心魔?” 长戟妖姬冷脸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如果是父神的意愿,那么无论是你,还是侯漠,都得死掉,这么说,你懂了么?” 马一岙说道:“噬心魔入魔之后,为了维持自己身体的稳定,就得不断地吞噬妖元,保持修为,正因为如此,使得它对于洪荒大妖的妖元如此渴求,而如果能够得到我,将我的身体作为药引,它或许能够找到一劳永逸的方案——它对我的渴求程度,胜过一切。所以如果它知道我在的话,会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将我拿下。但现在你却如此平和地出现,只能表示一点——它身上的伤势,已经影响到了它的统治力,使得自己手下的众人都开始离心离德了,对吧?” 长戟妖姬面对着马一岙的这一番推理,脸色冷若冰霜,缓缓说道:“它的确是受了伤,但对于这世间的大部分人而言,父神依旧是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峰,所以你不要抱着轻视之心,否则你会很快就为此付出代价的。” 马一岙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长戟妖姬开口说道:“我过来,想与你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你随时提供一部分活体样本给我,供我作实验,而我给你的承诺,就是协议期间,无论是夜复会,还是黄泉引,都不会对你进行围杀,保持心照不宣的和平。” 马一岙笑了,说你们这是打算放弃暴力追杀,与我达成协议,将我给豢养起来,对吧? 长戟妖姬说你别说得这么难听,这是我帮你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马一岙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长戟妖姬并没有催促马一岙,而是看向了我,然后说道:“候漠,许多夜行者对你的好感都很强,他们视你为偶像,认为你有可能是未来引领他们的人,对我而言,也并不想与你为敌,如果你愿意的话,夜复会之中,一直都会保留着你的一席之地。”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我十分意外。 我开口说道:“我们之间,可是有仇怨的。” 长戟妖姬说道:“凡事都得向前看,如果你愿意加入夜复会的话,我可以承诺你,我们将调集一切的资源,帮你找寻到叵木的下落,并且助你顺利渡过劫难,完成最终的觉醒……” 我眉头一跳,问道:“所以,你们手上有叵木的下落,对么?” 长戟妖姬高深莫测地笑了:“不是下落,是消息。” 面对敌人打来的糖衣炮弹,我有些犹豫了,脑子里开始想着如何撕掉敌人的糖衣,然后将那炮弹给还回去。 如果能够顺利渡劫,完成真正觉醒的话,我不介意虚与委蛇一番。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去,而这个时候,那长戟妖姬却妩媚一笑,站起了身来,说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吧,不过需要尽快给我答复,毕竟现在夜复会很大一部分的主导权,并不在我这里,我能够影响到的力量不多,还需要去说服不少人——夜复会中,有一个人,对你侯漠,可是非常仇视的……” 我抬起头来,问道:“谁?” 长戟妖姬并不回答,而是摸出了一张名片来,说道:“三天之内,随时联系我,过期不候。” 她说完,转身离开,而马一岙则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我送你。” 他给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起身去送长戟妖姬,我还在思索着长戟妖姬的话语,没有起身,而等了一会儿,那门“砰”的一声关上时,我才回过神来,却听到一声如同猫叫一般的哼响,妩媚动人。 我侧耳倾听,却意外地发现长戟妖姬并没有及时离开。 马一岙居然出卖了自己的色相,将那个带刺的女郎给壁咚在走廊的墙上,随后,两人开始…… 一刻钟之后,马一岙回答了房间里来,我指了指他的脖子,他抹了一下,说有口红么? 我说口红倒不是,只不过这吻痕的淤青太重了,这得有多狠啊? 马一岙讪笑,说我只是想要套套话…… 我说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没有多聊,而是说道:“套出一个有用的消息来,想听么?” 我说你讲嘛。 我知道这消息并不是关于肥花的,毕竟出于保护她的目的,我和马一岙都不会主动跟长戟妖姬提,否则会被她当做把柄要挟的。 果然,马一岙说道:“胡车加入了夜复会,并且与白虎达成了重要共识,现如今成为了夜复会之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他联合几个妖王,与白虎联手排斥黄泉引,使得长戟妖姬的日子很不好过,毕竟……黄泉引派驻夜复会的代表,就是她。” “胡车?” 我念着这名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子果然不让人省心啊……” 马一岙说道:“黄泉引的想法很奇葩,居然打算走个逆向思维,拉拢你,利用齐天大圣的名声,来压制那帮人的气焰……” 我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准备与她合作么?” 马一岙用衣袖擦了一下有些红肿的嘴唇,说道:“合作?妈的,先搬家吧,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鬼地方,太招风了……” 第四十二章 龙套之神的龙套 我和马一岙当夜搬家,离开了半岛酒店,随后前往一处廉价的旅馆,这里充斥着肮脏、汗臭和老鼠,以及楼凤那时不时压抑不住的叫声,还有一些瘾君子煎熬的哭喊,比之五星级酒店高级商务套房的环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我们两人都不是什么身娇体贵的角色,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更加轻松一些,早早睡去。 次日,我们起来,在楼下游荡了一会儿,找了家很寻常的茶餐厅,点了些菠萝包、肠粉之类的东西,吃起来,感觉比之前的三星米其林要更加舒服自在。 这地方,味道不说,很有生活气息。 我这个人,喜欢到处逛,但并不是去什么旅游景点,而是去那些市井小巷,感受当地人民的生活,从而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独特魅力。 这才是我愿意干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甚至愿意以这样的方式,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长戟妖姬说得那般简单,但终归到底,她还是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来帮着她争权夺利,对于这件事情,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了解得很透彻,并不会抱着太多的幻想。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从来都不会有太过于天真的想法。 下午的时候,我们与李洪军见了面,关于明日的布置,马一岙并没有隐瞒什么,跟我全盘透露。当然,大概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是复制一下先前的模板,只不过引蛇出洞的诱饵,变成了马一岙而已。 但问题在于噬心魔在经过先前的伏击之后,是否还会毫无畏惧呢? 答案是一半一半。 因为马一岙对于噬心魔的诱惑力,其实还是挺大的。 三人见面,对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而聊完了计划和布置之后,我帮李洪军点了一杯丝袜奶茶,然后问道:“你爷爷的身体如何?” 当初两大高手,带上一众强者伏击噬心魔,结果噬心魔身受重伤,闭关不出,而霍家家主则跌落巅峰,从霍京口中,更是得知他命不久矣,至于李洪军的爷爷李爱国,则从要职之上退居二线,现在更是几乎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三败俱伤。 我其实还是挺想知道,这一次,李爱国到底有没有过来。 李洪军叹了一口气,说道:“还行吧,六扇门中好修行,他就算是一时半会儿稳固不住境界,上面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李洪军说得含糊,显然不愿意谈太多,所以我也没有再多问。 随后他告诉我们,这一次,好几个同学都会过来。 包括李安安。 时隔这么久,倘若我再看不出李洪军对于李安安的那一点儿意思,估计是眼睛瞎了。 不过像李安安这样“极情于剑”的奇女子,李洪军拿下她芳心的可能,也是几乎为零,我看破不说破,没有多说,而马一岙则将话题扯到了唐道身上来。 李洪军告诉我们,天机处对于唐道的定义,是失踪,而不是死亡。 其实天机处对于唐道还是挺重视的,除了因为他是第一届高研班的状元郎之外,还因为这个少年郎的行事风格十分稳重,而且很敏锐,成长空间很大,上面一直把他当做未来栋梁培养的,所以他失踪之后,天机处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只可惜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我和马一岙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起在锦官城瞧见那人很像唐道的事情。 随后李洪军跟我们说起了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唐道所属的蜀中唐门,曾经向419办这边投诉过,说我们对唐南天的儿子施加暴行,希望天机处能够对我们进行批捕,不过这件事情被田主任给压了下来。 但是蜀中唐门并不罢休,私底下甚至屡次三番地宣扬,说既然天机处不管的话,那这事情,他们就自己解决…… 李洪军警告我们,说唐门的手段诡异多变,特别是下毒这事儿,堪称一绝,让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别被他们给下手阴了——这些年虽然蜀中唐门还算老实,但早年间,他们的名声可并不是很好…… 马一岙点头,说这个我们知晓,不过那小子算是自作自受,真要论起来,理亏的是他们。 大概感觉到了李洪军的疑惑,马一岙将当日之事跟他详细说来,听完之后,李洪军叹了一口气,说那个唐怀瑾还真的是被宠坏了呢…… 直到那时,我们都认为唐怀瑾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却不曾想到,这个熊孩子,差点儿影响了整个江湖的格局。 当然,这是后话。 当天我们与李洪军会面之后,告辞离开,而随后又婉拒了于凤超的邀请,回去歇息。 我们得养精蓄锐,好好准备次日之事。 又一天,我和马一岙早早地起来,两人退了房,随后换了一身特意去魔都老裁缝铺订做的西服,没有再乔装打扮,而是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马一岙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在那手工定制西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潇洒,有种让男人都有些弯腰的魅力。 而我的脸越发地长了,不笑的时候,阴沉得有些吓人,即便是手工定制的西服,穿上去都感觉有一些别扭,折腾了许久,终于将那领带给解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感觉这个男人的目光,有一些凶煞。 而随后,我瞧见了他身后的那个毛脸和尚,心里终于平衡了——比起那哥们而言,我这算是面善的。 叩、叩、叩…… 洗手间的门被敲响了,马一岙在门外催道:“时间快到了,于哥派来的车都等好半天了。” 我冲着镜子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笑了笑,然后说道:“好,来了。” 这一次的婚礼现场,并没有放在半岛酒店或者四季酒店这种五星级大酒店里面,大概是吸取了先前订婚宴的教训,所以此次是包了一个港区附近的小岛,直接在沙滩上面举行婚礼。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需要驱车前往港口,那里有专门的游轮摆渡,而地位更高的,则有直升飞机带着过去。 当然,直升飞机大多都是接送政要和工商界的高层,像我们这样的,还是乖乖乘坐渡轮就好。 我们下了楼,坐着阿芒的车,不到二十分钟抵达了私人码头,而这里已经做过布置,有专门的礼仪公司负责接待,我们抵达的时候,码头上面已经是很热闹了,我和马一岙递上了邀请函,那迎宾瞧了我们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去,而我却能够从他的眼神之中,瞧见一丝慌乱。 随后,我瞧见有人朝着我们走了过来,我抬头望去,瞧见来人居然是尉迟京。 不过这个黄毛现在居然将头发给染回了黑色,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而他走到了我们跟前来,拱手,然后低声说道:“两位,今天是我们少爷的大喜之日,还请给霍家一个面子,不要……” 我忍不住笑了,说我们不是过来捣乱的,而是你们家少爷邀请过来的。 尉迟京为之一愣,说道:“少爷?这不可能吧,他……” 他说到一半,回过头去,招来一人,低声说道:“打电话给少爷确认一下。” 那人接过了迎宾手中的邀请函,然后赶紧去打电话,没一会儿,过来说道:“确认过了,的确是少爷邀请过来的。” 听到这话儿,尉迟京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好像是吃到了翔一样。 好一会儿,他方才稳住情绪,将我们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两位,不是我对你们有意见,而是之前的事情,闹得大家都挺不愉快的,而你们两位此刻的境况,想必自己心里面也有一些数;今天是霍家的大日子,容不得半点儿闪失,不过既然你们是少爷亲自邀请过来的,那么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求一会儿现场的时候,你们稍微往后面靠一点,别让老爷瞧见了……” 他又是拱手,又是鞠躬,姿态摆得很低,我和马一岙忍不住都笑了,说你放心,我们晓得的。 尉迟京瞧见我们如此配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亲自帮我们安排,插队上船。 于凤超不方便与我们一起,所以提前跟他们龙头走了,我和马一岙上了游轮,这船挺大的,装载了几十位贵宾,我和马一岙上船之后,来到了船尾吹风,聊起了参加婚礼的宾客,发现霍家十分谨慎,邀请的宾客没有订婚宴那么多了。 两人聊着天,这时旁边走来一人,开口说道:“两位,方便聊两句么?” 我抬头过去,不由得一愣。 而马一岙这般淡定的人,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周sir?” 那位喜剧之王愣了一下,笑道:“你们认识我啊?” 第四十三章 马与侯公然亮相 这是一个仅仅凭借着作品,就影响了几代人的伟大演员,我和马一岙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不过对于某些细节的问题,却还是没有办法给出比较深入的回答。 毕竟大家身处的,是一个不同的圈子和世界。 相较于马一岙而言,这位演员出身的导演对我更加感兴趣一些,他问了我好多的问题,发现没有得到答案之后,便认真地问起了我,对于音乐的体验。 特别是对于那一首《小刀会序曲》的感受。 当初在营救秦梨落的时候,马一岙以《小刀会序曲》作为了我的出场,慷慨激昂、一往无前的唢呐声,将我整个人的热血都给吹得沸腾,也使得我的实力凭空拔高到了一定的高度去,音乐的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对于这种不需要透露太多、解释什么的问题,我很认真地作出了回答。 答案是肯定的。 导演得到答案之后,十分高兴,甚至有点儿激动,他告诉我,他好多次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一个人——毛脸、暗黑,性格暴烈,与世间的规矩抗争,拥有着超出一切的勇气,又并非完人……他最近在思索着,自从那日瞧见了我之后,就直接将我的形象代入其中去。 他有一个想法,等到时机成熟了,特别是电影工业技术得到了一个长足发展的时候,他会拍一部片子,就叫做降魔传,不按照我们认知的、电视剧的架构来讲述,而是尊重原著,尽力还原事物原本的样子。 孙悟空,也是吃人的。 这世界,也是吃人的。 聊起这个内核的时候,我突然间发现,一个对于世间如此敏感,对于万物都有敏锐观察力的人,其实我们所作的隐瞒,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他什么都知道,即便他不是行内人。 一路的闲聊十分愉悦,其间偶尔会闯入一些其他人,大部分也是冲着导演来的,也有一些小嫩模、女演员之类的,我反正是认不出名字来,但大抵长得都漂亮,通常也比较奔放,有一种张开双腿求潜规则的架势,不过都被我们打发走了。 一直到船快靠近码头的时候,导演突然间谈起了一个话题来。 他说他见过一种唢呐,一种具有魔音的唢呐。 有人把它称之为“法器”。 据说此物是用古代云梦泽特有的云梦犀犀角制成的,又有历代名家在上面施加禁制,当它吹奏起来的时候,让人有一种头皮发麻,浑身血液沸腾的感觉,此物在古代,是一种战略性的资源,据说对于鼓舞士兵的士气,有着奇效。 它在近代,被发现于敦煌莫高窟,后来落到了一个叫做三羊道人的手中,那是一个疯疯癫癫的汉子,他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他几年前在宁夏北堡拍戏的时候,此人有事没事,会过来蹭饭吃,讨酒喝,而讨要东西嘛,就得有点儿手艺,这人就吹唢呐,那唢呐一吹,当真叫人寒毛之竖,感觉音符仿佛化作了利刃和战刀,拥有了感动心神的力量。 他问过三羊道人,被告知了此事,那道人还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这唢呐的名字。 魔音唢呐。 他曾经极力主张,叫人来帮这位三羊道人的唢呐声进行录制,然后将其放进电影片中去,以求达到一种动人心魄的效果,只可惜当时的拍摄时间有限,又分作了三组,人员和设备的调配很是不合理,等到时间空出来之后,那个三羊道人,却再也没有见过了。 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直引以为憾。 这是一个小插曲,但是我和马一岙却都将此事给记住了。 抵达了岛屿之后,自有侍者引领我们前往沙滩,因为不是一个圈子的,所以我们与这位导演告别,然后踩着柔软的沙滩前行。 走了五十几米,前面迎来了几人,却有李安安、马思凡等人,李洪军也提前抵达了这里。 在更远处,偌大的沙滩上,摆放着巨大的长条桌子,现场已经来了半数以上的人,高高堆叠的高脚玻璃杯,还有一些任人取食的甜点之类的,另外就是会场的布置十分用心,到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景象。 当然,总体的布置,还是偏向于西化的。 毕竟是国际都市,港岛受到的影响还是十分重的。 我大概瞧了一眼,发现这一次过来的政要并不多,即便是有,其实也都去了远处的联排小屋里去,那里有专门的贵宾厅,与婚礼的主会场遥遥相对,既能够观礼,又能够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而此次会场的安保力量也相当充足,除了上船前的码头有过安检之外,抵达码头这边,以及进入婚礼的沙滩会场,都会有一些安检手段,另外这边的安保力量还分作三部分,一部分是一帮穿着黑色西服的安保人员,这些是请了国际著名的安保公司黑水,他们提供主要的安保方案,而另外港岛政府也派驻了要员保卫人员,除此之外,霍家还倾尽全力,调集了大量的旗下力量过来,随时策应和补充安保工作。 毕竟上一次订婚仪式发生的事情让人印象深刻,所以这些准备都还是十分充足的。 既然是权力更迭,自然少不了社团力量,我瞧见于凤超的身影,他正在和好几位一样出身背景的社团人员在角落里闲聊着,瞧见我们过来,不动声色地举杯,遥遥相敬。 我们与李安安等人碰面之后,简单寒暄一番,对于我们的本色出现,无论是李安安,还是马思凡,都有些震惊。 马思凡对我们有了一些敬畏,不敢直说,而李安安则没有什么顾忌,直接问答:“你们这是准备又闹一次会场?” 我忍不住笑了,说若真如此,霍家会不会跟我们变成真正的死仇? 李安安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这风口浪尖,大摇大摆地出现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都是要出来的,总不能跟个羞答答的小娘子一样,一辈子都见不得人,你说对吧?” 马一岙接过了我的话茬,对他们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瞧见新娘新郎?” 马思凡说道:“刚才还在呢,在门口迎接宾客,这会儿……可能是去那边,招待政要和贵重宾客去了。” 我有些八卦地问道:“新娘子呢,新娘子漂亮么?” 李安安说道:“倘若漂亮,你是不是准备再抢一回?” 我摆手,说不来了,不来了。 马思凡回答我,说还行吧,挺漂亮的,不过看着年纪不大,像是个女高中生一样,我听说是个日本人,中国话都讲不利索…… 我们收到了很多的消息,但马思凡却没有,信息不对称,所以他知道得也不多。 我们边走边聊,来到了会场的一处角落,各自取了一杯酒端着,然后开始聊天,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认出了我们来,有人在不远处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我们,一边窃窃私语,也有的人毫无顾忌,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当然,也有的人会端着酒杯过来,与我们打招呼,介绍自己,混个脸熟。 这些人里,有的是冲着马一岙来的,跟他攀各种关系,也有的人是冲着我来的。 特别是许多年轻的夜行者,过来的时候都特别激动,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就当了偶像的感觉。 我耐着性子应付着,因为我心里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会如此,并不是对我又多么的崇拜,而是对于我身上的这个光环。 齐天大圣,这可是多少人童年的梦想。 如此忙碌一阵,等到身边空了一些,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对马一岙说道:“早知道这样,还是戴一块面具来好些,光应付这帮人,我都快要累死了。” 马一岙举杯,与我说道:“必要的应酬还是要有的,毕竟咱们现在,已经算是公众人物了。” 我举杯,饮了一小口,而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我听到有人喊道:“开始了。” 霍家请来的西洋乐队在卖力演奏,伴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声音,两位新人走入了会场,霍二郎高大英俊,温文尔雅,穿着一套白色西服,显得格外俊朗帅气,而在他旁边的女士,则是小巧玲珑,清纯动人,她穿着一身象征着纯洁的白色婚纱出现,却如同皎月一般,着实是让无数女子为之黯然。 我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熟悉,再认真打量,顿时错愕不已,还特意推了一把马一岙。 这新娘,可不就是我们那天在图书馆里,与马一岙搭讪的日本姑娘么? 怎么会是她? 第四十四章 结衣的青梅竹马 那个前两天在图书馆里,与马一岙讨论“盖亚假说”的日本女孩儿,居然就是霍京的新娘神户结衣,对于这件事情,我着实是有一些惊讶。 在我看来,这个之前一直保持着神秘面纱的女孩子,大婚在即,必然是非常忙碌的。 她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怎么可能会闲得没事儿,跑到中央图书馆去打发时间呢? 不过我的眼睛显然是没有问题的,那个女孩,此刻将头发拢起,然后穿着满是蕾丝的修身婚纱,脖子上挂着价值千万的珠宝项链,出现在了霍家二少爷的身边。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双眸如纱,里面透露着某种平淡的情绪,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高贵典雅。 很显然,这种高贵,来自于她原来的身份。 神道教的圣女。 在图书馆里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邻家女孩儿,或者高中女学生,温柔恬淡,或许还多一点点书卷气,但是盛装打扮之后的神户结衣,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个光环里面一样。 她的脸容并非绝美,反而有点儿婴儿肥,但此刻一登场,却将场中无数身穿华服的名媛贵妇,全部都压下去了。 马一岙瞧见,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然后说道:“霍家还是挺注意形象问题的,给自己找的主母,别的不说,这形象和气场,绝对是超一流啊。” 我说这么美有什么用,霍二郎对这一款的不感兴趣,对你倒是有点儿兴趣。 马一岙唇红齿白,剑眉上挑,脸上露出了有些邪魅的笑容来:“我倒是对那风格多变的新娘子,兴趣很浓的。” 我说你们这是准备来一场“三明治”? 马一岙瞪了我一眼,说滚。 两人聊着天,主席台那边则有一个主持人在说着话,他说的是粤语,不过我在南方待了几年,听着倒是没有什么障碍,那个经常在电视节目上露面的男主持人说了几句喜庆话儿之后,便请出了主持婚礼的牧师来。 听到他念出那牧师的头衔,我和马一岙都由不得互望了一眼,瞧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香港教区主教胡振宗,这是什么概念? 这可是枢机主教,也就是俗称的“红衣大主教”,而教皇陛下,可就是从这一堆枢机主教之中选拔出来的。 基督教中,最有权力和实力的一批人。 而在东亚这一代,一位枢机主教,则相当于上帝在这地区的代言人。 能够请来一位红衣大主教来做婚礼主持,霍家是下了很多力气的,而除了身份之外,我瞧见这位胡主教阁下,浑身都笼罩在一片洁白的圣光之中,气息外发,却并不张扬,很显然,在修行之上,也是有着很高境界的。 看得出来,霍英雄对于这一次的婚礼非常的重视。 他甚至把它当做是自己的一次落幕式。 所以才会如此的用心。 我和马一岙举着杯子,在角落里打量着,而另外一边,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开场白之后,伴郎团登场,随后是新郎踩着红地毯,缓步走向了台上去。 这位名门贵公子一身白色西装,英俊挺拔,走过去的时候,不少前来参加婚礼的各路名媛都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 这么好的男人,今天之后,却成为了别人的新郎。 想想就好心痛。 当然,如果她们知道了这位霍二郎的性别取向之后,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新郎上台,而新娘子身边,则出现了十来个和服打扮的男女。 这些和服打扮的男女,男子作武士状,腰间斜挂着日本长刀,而女子则拿着一把扇子,充满了异域风情。 而新娘子的身边,则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脸色十分严肃,鼻子下面留着一小撮仁丹胡,而神户结衣则伸手,十分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 我有些疑惑地望着那人,而不远处的李洪军则低声说道:“神户大川。” 啊? 瞧见那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我很是惊讶——这个人,就是噬心魔的左膀右臂么? 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他那模样,完全就是一个不舍得女儿出嫁的父亲。 我甚至都没有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儿修行者气息的存在。 当然,我们知道,所谓“不舍得”,也只是表演出来的结果,毕竟霍二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作为噬心魔的副手,这位神户大川先生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守活寡,这背后更多的是幕后交易,而并非存在着什么感情。 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这个看上去有些伤心的父亲,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在音乐的推动下,神户大川带着自己的女儿走上了台去。 霍京从他的手上,将盛装的神户结衣给接了过来,朝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而随后,神户大川往台下缓缓退去。 都是好演员。 我在找寻霍英雄的身影,却并没有瞧见。 很显然,这位大佬决心留在幕后,并不愿意走到前台来。 至少在婚礼仪式之前不出来。 两人站在台上,那位红衣大主教开始为两人给予祝福,随后开始念起了经典的问话来,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平静,就仿佛是别人在场一样,并没有太多的欣喜和激动,“我愿意”也说得平淡如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大声喊道:“我不同意。” 这一句话,将原本平缓推进下去的节奏给直接打破了,随后众人纷纷循声望去,想要瞧一瞧那个胆敢打断这场重要婚礼的家伙,到底是谁。 来了,来了,果然不会平静啊。 我也颇为八卦地循声望去,却瞧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中等个子的年轻人,越众而出,走到了前面的空地来。 我瞧见这人,低声说道:“日本人?” 那人刚才说“我不同意”的时候,口音十分浓重,而此刻登场,来到场中的时候,说的却是英文。 众所周知,日本人说起英文来,简直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唧唧歪歪好一会儿,我都有点儿弄不清楚,只有求助于英语八级的马一岙:“这家伙都说了个啥?” 马一岙说道:“他说他与神户结衣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然而神户大川却不顾两人之间的情意,直接将两人给拆散,并且强迫神户结衣嫁给一个她并不爱的人,他几次试图带走神户结衣,但都被阻拦,这一次他想要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将结衣小姐带走,希望在场的宾客能够支持她,反对封建婚约……” 那人长得有一些小帅,是那种日本花美男的感觉,然后说得又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所以即便是口语含糊,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有的小女孩子,和一些不怕事情闹大的年轻人,却是鼓起了掌来。 现场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而在一众人的怂恿下,那年轻人就要走上台去,不过霍家请来的安保人员不是吃素的,立刻有七八个黑西装涌了上去,想要将其拦住,没想到那男子特别能打,三两下,却是将专业的安保人员给撂翻好几个去。 瞧见这场面,霍家布置的高手也围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李洪军却笑着说道:“有好戏看了。” 这家伙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马一岙回过头去,说你认识这个小子么? 李洪军点头,说对,山下小智,日本年轻一代里面最出风头的人物,北辰剑馆出道,十六岁起,同龄人再无敌手,连斩了日本十六个顶厉害的大妖,被人称之为“十六连城”,算热度的话,跟两位相比都差不多——当然,我只是说热度啊,论实力的话,这小子跟你们比还是差远了。 十六连城? 听到这外号,我忍不住笑了,说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啊,不过他没事跑这儿来闹腾,会不会有点儿太草率了? 那个年轻人气息内敛,眼神之中又藏着凌厉,是个厉害角色。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面对着一众江湖大佬,又着实有些太过于轻率了些。 果然,当霍家的秦三千出现时,这人就有些蹦跶不得了。 他被一众人等给压制住,而这个时候,那新娘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小智君,你走吧,不要再闹了,我喜欢强者,而你,不是。” 她说得冷淡,眼神之中充满了冰冷,然而明眼人却能够感觉得到,她这是在救山下小智,不想让他受到牵连。 然而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听到,却忍不住大声吼道:“强者?霍京君,你可敢与我一战?” 霍京仿佛神游天际一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而秦三千以及一众霍家高手团,已经冲上去,七手八脚,准备将山下小智给擒住,带离现场,面对着如此多的敌人,山下小智应付不来,只有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鄙视地说道:“什么强者,狗屁!” 就在这时,有一句清冷的声音从台上飘了下来:“好,我答应你的挑战——你若赢了,就可以带她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日本之光对霍京 那位山下小智别看他敢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里面跳出来胡闹,但他其实并非莽夫,甚至还是挺有心机的——他先是卖惨,博得舆论的同情,然后出手,将那帮驱逐他的人给打翻了去,但是面对着秦三千这帮真正顶尖的霍家高手,却只是对峙,并不动手,免得自己吃了大亏去。 在这僵持阶段,他做得最多的,就是疯狂地用言语去怼霍京,想将这一次的冲突,限定在两人之间来。 很明显,他对自己的身手有着足够的自信,觉得自己绝对能够对付得了霍京这位面色惨白的名门贵公子,所以才会如此。 他并非妄人,觉得自己可以对抗整个霍家,乃至来此的无数力量。 但他认为只要霍京受不了他的激将之法,他就能够完成绝地大翻盘,随后抱走美人归。 他的思路,的确是要比之前的我,要强上许多。 他从始至终,都只针对一个人。 当然,这件事情如果没有霍京的配合,那么再多的算计,都会扑了个空。 如果霍京无所谓这挑衅的话,直接让门下高手将其赶走,那么这一场冲突和混乱,在整个婚礼过程之中,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无人会去在意。 就算偶尔传出那么一两句闲话,对于霍家来说,也不会太过于在乎的。 但这个时候,霍京却如山下小智的愿,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但如此,他还承诺,只要是山下小智赢过了他,就能够将神户结衣给带走。 听到这话儿,旁边的神户结衣顿时就有些恼了,对着霍二郎就说了一句:“霍桑,你这是在干嘛?能不能成熟一点?” 她这句话,撒娇多过于埋怨,而且有一种小心翼翼地讨好。 很显然,她还是希望山下小智能够安然离去的。 我瞧见这个日本妹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之间,就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而马一岙,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 而面对着新娘的劝阻,霍二郎却淡淡说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虽然不是我预想的,但我并不会在乎,来的人,到底是谁。” 他转过身来,对那身穿红袍的牧师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去办点儿小事,随后回来交换戒指。” 红衣大主教什么场面都见过了,面对着这样的变故,却也十分平静,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霍二郎缓步走下了礼台,来到了山下小智的跟前不远处,朝着秦三千等一众霍家高手挥了挥手,说道:“我自己来处理吧,你们退下。” 秦三千听到了霍二郎的吩咐,不过还是有些犹豫。 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礼台左侧去,不过那里什么都没有。 直到现在,霍英雄都还是没有露面。 他得有多沉得住气啊。 而霍二郎显然也明白秦三千在想些什么,平静地说道:“秦叔叔,我父亲对你们说过什么,我想你应该是很清楚的,这点儿小事,就用不着劳烦他了,您说对吧?” 他话语平静,但语气之中,却带着几分强硬姿态,那秦三千听到,感受到了霍二郎话语里的坚持,想了想,还是拱手,说道:“好。”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别闹得太大了,赶紧收场。” 霍二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对那位日本花美男说道:“走,去那边,不要干扰会场。” 从一众高手逼压状态下挣脱出来的山下小智松了一口气,随后冷笑着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可千万不要食言而肥。” 霍二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前走去。 围观群众自动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气势很足。 我和马一岙,以及李安安等人在不远处的角落打量着,听到那日本人的话语,我忍不住吐槽道:“中国话都讲不顺溜,还爱用成语,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场中许多人都认为那位名满东洋江湖的山下小智,有很大的可能获胜,毕竟相对于他而言,这位霍二郎一直都是名声不显的。 江湖上,很少有人瞧见过他出手,觉得只不过是一个藏在父亲羽翼之下的富二代而已。 然而了解霍二郎的人,都知道,此人是一头藏于水下的巨鳄。 特别是在失踪许久,重新归来之后。 要知道,此人可是融合了禺疆妖元的强悍角色,而他之所以忍受着诸多麻烦,答应与山下小智决斗,仅仅只是想要找一个立威的人而已。 他预计的人,显然不是这一位花美男。 不过既然碰上了,那么不会错过。 这一次的婚礼现场,放在了小岛沙滩之上,空间自然要比先前的那一次宽敞许多,走过人群,两人来到了海边沙滩上,霍京平静地说道:“你若要用兵器,便赶紧拿出,使出你平生最强的手段,免得到时候来不及了,心中又有遗憾。” 他的态度十分平淡,从容不迫,这话儿落到了山下小智的耳中,却分外刺耳。 小智君不会说太多的言语,只会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愤慨。 两人相距十米,而随后,他将身上的黑色西服脱下,整整齐齐地叠在了旁边,又将白色衬衫给脱下,露出了上半身那结实的肌肉来。 “嗨……” 他大吼一声,随后双手合十,开口喊道:“有请春村君。” 唰! 有某物从海边游动而来,紧接着化作一道清光,朝着山下小智陡然射去,那男人浑身的肌肉如同小老鼠一样走动,紧接着他箭步向前,猛然伸手一抓,却是将那清光抓在了手中来。 众人定睛一看,瞧见那清光却是化作了一把修长的日本刀,那刀锋风寒锐利,带着凛冽的清光。 刀,是一把好刀。 很强的刀。 杀人的刀。 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上面残存的血迹,能够感受得到许多的亡魂,都含恨惨死于其中。 “妖刀春村。” 有人失声大喊着,我循声望去,瞧见一个身穿西装的矮个子,一脸惊恐地望着那把刀。 而这个时候,李洪军悄然走来,低声说道:“妖刀春村,据说这把刀的第一代主人,是一位妖王境界的夜行者,在明治维新时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后来被日本三大剑神围剿,含恨而亡,临死前发下诅咒,将自己的神魂融入到了这把刀里面,最终消失不见——传言这把刀是有生命的,能够主动杀人,制造血腥惨案,有人觉得它只是一个传说,而有的人,则认为这把刀,变成了式神……” 我抬起头来,问道:“什么是式神?” 马一岙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然后低声说道:“灵的一种,是日本比较特有的修行文化。” 瞧见有人认出了自己手中的兵器,那山下小智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得意来,对着霍二郎说道:“为了今日,我走遍了整个日本的山山水水,甚至潜入海中去,花了无数心力,最终找到了春村君,并且得到了它的认可。霍君,你若是害怕了,可以现在认输,我尊重你的人品和行为,而且我也只想带走结衣而已,并不想与你和你背后的霍家,产生太多的冲突……” 面对着山下小智有些得意的话语,霍二郎只是平静地说道:“可以开始了么?” 他显得格外的冷漠,而这冷漠之中,又带着几分不耐烦。 从气势上来说,这位拿出了妖刀春村的日本之光,还是输了半分。 大概是感觉到了这种说不出来的憋屈,山下小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紧紧抓着那把嗡嗡颤动的长刀,冷冷说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战斗吧,春村君。” 此话一出,那把长刀就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如同在铁匠铺之中的模样,与我先前的金箍棒,却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而随后,在那长刀的导引下,山下小智倏然向前,朝着霍二郎猛然扑去。 唰! 山下小智陡然劈出了一刀。 只一刀,整个空间却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它仿佛将空间都撕裂了一般,而那气势,也要将面前的一切敌人,都给斩成两半去。 不愧是日本新生代的顶尖剑手之一,不愧是被誉为“日本之光”的少年强者。 阿光,追逐梦想吧。 众人瞧见,心头震撼,而瞧见那霍二郎不闪不避,仿佛吓傻了一般的模样,更是如此,有胆小的人,甚至都能脑补霍二郎被劈成两半的场景,顿时就发出了尖叫声来。 而就在那刀锋临体的一瞬间,霍二郎动了。 他身子不动,只是伸出了右手的中指与食指,将那锋芒毕露的刀尖给夹住,随后那红光大放的长刀,却是一动也不动,难以再进一寸。 而随后山下小智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那把妖刀,也浑身颤动,发出了如同轰炸机一样的“嗡然”之声。 但依旧是没有再前进一步。 如此僵持三秒钟之后,霍二郎一伸手,却是将那妖刀给夺了过来,紧接着一脚踹在了那日本小哥的胸口,将人给踢到了二十几米外的海中去。 拍了拍手,霍二郎将那妖刀化作了一股清气,吞入腹中,然后对周遭的人说道:“好了,婚礼继续。” 第四十六章 我与侯漠五五开 妖刀入喉,并没有能够让霍京的脸色好看几分,他依旧是那有些惨白的脸色,缓步走回了台上来,而这一次,人们纷纷往后退,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来。 这回所有人瞧向他的目光,比之先前,要丰富许多。 最大的变化,想来恐怕是变得敬畏吧。 最开始的时候,这场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得霍二郎只不过是一个名门贵公子而已,算不得有多厉害。 甚至有人觉得他未必能够继承得了霍家庞大的势力,特别是旗下的江湖势力。 正因为如此,所以霍家下面的一大帮元老才会蠢蠢欲动,心思各异。 信义安的龙头才会想着趁机脱离。 但是现在,他们都有点儿傻眼了,没想到刚刚走了一头猛虎,又来了一条过江龙。 这个霍京的实力,看起来比他老子还要强一些。 至少举重若轻的这架势——也就是装逼的姿态——比他老子要强。 毕竟如果对手只是什么小虾米的话,大家都不会如此好奇。 但这位十六连城的刀下,可是有着十六位厉害大妖的性命,踩着斑斑血迹上位的少年豪雄,在日本的修行界,甚至被誉为“日本之光”,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未来的希望。 而且他的手中,却有着自明治维新时期,就一直大名鼎鼎的妖刀春村,不知道的人或许就没有什么感觉,而明眼的人,都觉得这肯定又是一场恶战。 然而事情的发展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连我都有点儿懵住了。 尽管我十分肯定地认为霍京毫无疑问地能够胜出,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的轻松和简单。 只用一招。 一招。 我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海里,瞧见山下小智从海水里爬起来,颇为狼狈,不过却并没有受到多少的伤害,他站稳之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已经重新走回了台上的霍京,犹豫了一下,然后灰溜溜地走向了场外去。 技不如人,他认了。 败者是不会受人关注的,我的视线重新落到了台上来,而这个时候的霍京仿佛办了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朝着那红衣大主教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走到了话筒前来,环视场下,缓声说道:“各位,还有反对的么?没有的话,我们就继续了,否则会赶不上时间流程了……” 台下:“……” 有人朝着我望了过来,因为上一次在这种重要场合捣乱的人里面,就有我一个。 李安安甚至“狭促”地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跟我开玩笑道:“你去不?” 我抱着胳膊,一副“我不认识你们”的样子。 事实上,有了山下小智先生的前车之鉴,恐怕就算是有这心思的,恐怕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婚礼在继续,新郎新娘双方开始交换戒指,这戒指并非普通的钻戒,霍京给新娘戴的,是一枚青铜戒指,正面是一个正方形,上面仿佛是某种印章,看着朴实无华,但却有着沉淀的历史意义,而新娘给霍京戴的,则是一种日式的螺旋纹法戒。 双方交换过后,在红衣大主教的建议下,相互吻了一下。 我认真打量了一下,神户结衣闭着眼睛,有点儿期待地噘起了粉嫩蜜色的嘴唇,而霍京却低头下去,用了一个错位接吻的姿势。 台下的人瞧见两人的嘴唇好像是碰触到了一起,但实际上,却有一定的相隔。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出现于电影、电视剧里面,但此时此刻,霍京却将这法子,用得活灵活现,一般人还真的瞧不出来。 新娘大概也没有想到霍京会这般坚持,她睁开了眼睛来。 我在不远处,瞧见了她眼中流淌出来的淡淡忧伤。 终究,还是…… 我不确定这位神户结衣小姐到底有没有了解过自己的新郎,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接下来的人生里,基本上会枯守空房,守着活寡一样的日子。 不过很快,我瞧见这位结衣小姐的眼神收敛,却仿佛一点事儿都没有发生了一样。 这也是一位影后级的演员。 浅吻过后,红衣大主教退场离开,接下来则是那位当红主持人来控场,切蛋糕倒香槟,抛花球等等活动,弄得十分热闹,紧接着婚礼进行曲继续奏起,而新郎新娘伴着音乐退场,而婚礼的自助餐宴则开始进行。 霍家这一次的准备相当充分,宴席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在远处的度假屋处,那边招待一些政要人士,而这边则是前来与会的各路人等。 自助餐会场在新郎新娘退下之后,立刻开启,霍家准备将此次婚礼办成一个大party的形式,所以邀请了不少演艺界的人士,霍京离场之后,那礼台则换了装扮,然后有一位正当红的港岛女艺人上台,开始唱起了歌曲来。 前来与会的宾客,一边享用着霍家布置的各地美食,一边听着时下流行的歌曲,然后分坐不同圈子闲聊着,气氛十分的热闹。 来自澳洲的胡桃,奥地利的巨型白地菇,伊朗出口的“almas鱼子酱”,日本的和牛与松茸,意大利的podolico奶酪,来自法国南部、每块都有1磅5盎司的鹅肝……无数珍稀的食材,在来自法国、意大利、土耳其、日本以及中国的各地名厨烹调下,碰撞出来的、能够刺激味蕾和食欲的美食。 再加上来自各地著名庄园的酒类,将整个自助餐区变成了一个让人沉醉的梦幻之地。 尽管前来这儿参加婚礼的人,大多都不是为了吃来的。 这些人端着一杯香槟酒,到处与人攀谈,这里有着无数的机会,简单的闲聊几句,说不定就能够谈成一笔大生意,或者办了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使得那些人都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与人交际上面。 然而这些对于我来说,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所以我的注意力,则放在了那些名厨的出品上来,刚刚从土耳其烤肉区吃得一嘴油腻的我,又来到了和牛铁板这一块儿,等待着那个有些滑稽的日本师傅,将那一块有着美丽纹路的牛排给煎出来。 瞧着那吱吱作响的油脂声,以及喷香入鼻的香味,我有点儿忍不住口水了。 这铁板上面,除了牛排,还有一点儿松茸做搭配。 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油腻感。 我端着盘子在那儿等待着,这时后面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没注意,回过头来,瞧见对方是一个阴阳脸,尽管穿着整齐,但还是能够闻到一股子的馊臭味。 我眯着眼睛,说道:“怎么,想插队么?” 那人左手端着盘子,手中提着银叉,敲了敲盘子边缘,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想不到啊,猴子,你把这儿当做是蟠桃宴会,只顾着吃了?” 我说花脸神丐,你想表达什么? 这个阴阳脸,却正是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的花脸神丐,他用叉子指着我身后的几个方向,说你们这样公然露面,会不会太嚣张了?瞧瞧,盯上你的,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呢。 我说那又怎么样,休想让我给你让位置…… 花脸神丐耸了耸肩膀,说我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你一句而已。 说罢,他转向了旁边去,用叉子在那冷盘区的帝王蟹身上,恶狠狠地扎了下去。 我有点儿搞不清楚这个家伙过来露一脸是干嘛的,结果等到我拿到了牛排,去旁边吃的时候,瞧见他身边围上了好几个人来,开始对他吹捧起来,而隐隐间,我听到那人得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哼,什么齐天大圣,不过如此,我都跟你们说我认识他了,而且之前的时候,我跟他打起来,也是五五开呢……” 呃…… 这盘子里的煎牛排我本来吃得津津有味,结果听到这话儿,顿时有点儿反胃。 敢情这哥们把我当做踏脚石了。 有本事咱们来比试一下? 谁他妈跟你五五开? 我有点儿怒火翻腾,不过想想这地界可是霍京的场子,就算是我心里面有些不爽,但还是得忍一下。 况且那家伙这般说,也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印证了我的实力。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来蹭我一波热度? 我继续耐着性子吃,而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跟前来,我将整块牛排都叉起来,吞进了肚子里去,然后抹了一把嘴里的油,冷冷说道:“怎么,你也想跟我五五开?” 上前赔笑的岳壮实听到我这话儿,愣了一下,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随后,他也没有再去计较,而是赔着笑说道:“不是,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侯兄弟,之前咱们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我跟了霍二爷,天大的误会也没了,希望你和马一岙马兄弟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正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您说对吧?” 这家伙是多年道行的夜行者,甚至有可能拥有妖王的修为,但是这会儿却摆出如此态度,着实有点儿让人诧异。 要知道,将他赶出湘西虫谷、夺了他家业的人,可是我们啊。 现如今,他却不得不过来与我们低头,低声下气的称兄道弟。 这事儿想一想,还真的是有趣。 “渡尽劫波,兄弟在……” 我念叨着这句话,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不远处有人阴森森地说道:“我兄弟大婚,却没有通知到我,这件事情,有点儿过分了……” 咚! 第四十七章 踏沙无痕武疯子 听到这声音,正在与我套近乎的岳壮实顿时就扭过了头去,随后,他朝着我拱手,说道:“有事先忙,回见。” 他转身就走,而我往远处瞧去,瞧见一个长得跟霍二郎很像,但人却粗犷许多的黑脸汉子,从沙滩的尽头走了过来。 那家伙人未至,声先行,即便是不远处的台上,那女歌星开着音响,都被这缓缓的声音给压制住了,而随后,我望过去的时候,最先瞧见的,并不是出声的那家伙,而是一头巨大的黑色猎豹。 那猎豹的身子差不多有四米多长,通体黑色,仿佛一块黑炭一般,很明显就是异种,而并非是寻常兽类,只不过那玩意的脑袋和尾巴都垂落下来,显然已经是没有了气息。 而那位开口说话的男子,却是扛着这么一头重达一吨以上的异种黑豹,缓缓走来。 婚礼现场的所有人,都被那头巨大的黑色豹子给吸引住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第一时间锁定住那个扛着黑豹的人,而还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会注意到那位长得和霍京非常像的黑脸汉子一路走来时,那赤足并没有在沙滩上,留下一丁点儿的脚印。 如果是身无重物的话,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踏雪无痕嘛,只不过是比较深层次的提纵术而已。 但问题在于,那家伙肩膀上面扛着的黑色猎豹,至少也得有一吨重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瞧见这个穿着麻衣短衫、光着脚丫子的黑脸汉子,我眯起了眼睛来。 武疯子霍南。 这一位,却是霍家那位曾经很有名,但最终与霍英雄闹翻,远走他乡的霍家大公子,被人称作“武疯子”的霍南霍大郎,他在自己弟弟的大喜日子出现了。 事实上,我们之前就接到了消息,知道这位武疯子很有可能会返港,回来争夺霍家的继承权。 毕竟婚礼过后,宴席之间,据说霍英雄就会当众宣布,让霍京来继承霍家的家业。 所以他极有可能会出现。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他会是以这样的一个出场方式出来。 而且还是这样的时间点。 霍南出现之后,行走看似缓慢,但人却迅速无比,很快就来到了婚礼现场的外围来,对于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承接本次婚礼现场安保的黑水公司立刻反应了过来,七八个黑色西服男子一拥而上,准备将他给拦住,却见那皮肤黝黑的男子不闪不避,直接将身上的黑豹给取下来,随后一扔。 那身型庞大的黑色猎豹尸体越过了这几人的头顶,横空七八十米,最后重重落到了了礼台下面的地方,溅起无数沙子,也将台上那搔首弄姿的女歌星吓得一阵尖叫起来。 而那玩意掀起的劲风,将好几个黑西装给吹得跌倒在地,也有人没有倒下,硬着头皮冲向了前方,却发现那个男人,早就已经不见了影子。 正在他们疑惑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礼台下方的黑豹跟前缓缓传来:“我这个当大哥的,这几年一直待在非洲,太穷了,没有什么礼物能够拿得出手的,思前想后,便去了一个叫做瓦达的地方,将那个妖窝子里的寨主拿下——这家伙是个成年妖王,已经凝聚出了妖元内丹,手下有一大票的大妖,在非洲南部一带肆虐,着实有些麻烦,不过好在这玩意浑身都是宝贝,用处颇大,给你,我倒也不会害臊。” 原来那人已经随着黑豹,来到了场中来。 众人回过神来,立刻有安保人员朝着他那边聚集过去,也有港岛政府的警员走了过来,想要将这闹事者拿下,而就在这时,却有一人喊道:“住手。”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浑身为之一震,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那个老人,终于出现了。 霍英雄。 作为霍家的执掌人,这个曾经强势到让人窒息的男人,现如今是真的已经老了,他坐在轮椅上,头发全部都发白了,没有再戴绅士帽,也没有再拄着文明棍,而是在一个女人的推动下,坐着轮椅缓缓出现在场中,随后,他看向了那个穿着简陋的男人,开口说道:“老大,你回来了。” 武疯子抬起头来,朝着霍英雄遥遥望去。 这一父一子,两人的目光隔空对望,交织在一起,仿佛有火花绽放一般。 这并非是父子亲情。 而是…… 霍南凝望了霍英雄好一会儿,方才缓声说道:“你,老了。” 霍英雄点了点头,说道:“是人都会老。” 霍南说道:“不,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对于你,这老得也未免太快了一些——若是我在你身边,不至于如此。” 霍英雄却说道:“若是你在我身边,说不定我的坟头草已经三寸高了。” 话语到了这里,双方之间就已经充满了火气。 然而我的注意力,却并没有集中在这两人之间,而是霍英雄身后的那个女人。 秦梨落。 距离上次在丹霞山瞧见秦梨落,已经有大半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我而言,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因为距离我们两人意识都很清醒的时候,差不多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对于一些事情,它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对于恋爱的双方来说,这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我望向了秦梨落,发现她双目清明,并没有上一次碰见的那般慌张与彷徨。 这说明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能够猜测得到,她大概率是恢复了神志。 既然如此,我又公然亮相在此处,但是她却并没有出现,过来找我,而是跟霍英雄这个老头子站在一块儿呢? 这事儿,就让我有些疑惑了。 我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随后,大概是感觉到了我那炽热的目光,秦梨落有所感应,朝着我望了过来,然而那目光掠过我,很自然地又转了过去,就仿佛是瞧见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而就在我满脑子都是“秦梨落为何会如此”的时候,场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我是霍家人,谁也无法阻止我回归霍家,即便是你,我的父亲。” 那个男人缓缓走上前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祖宗在上,我的父亲,你,也不能剥夺我回到霍家的权力。” “混账!” 面对着自己儿子的挑衅,霍英雄显得格外恼怒,他竟然直接从那轮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指着霍南,开口说道:“老大,你回来,我并不会多说什么,但你不应该在你弟弟的婚礼上捣乱,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我们霍家的世交、朋友和贵客,你不要在这里闹笑话给大家看……” 他语气虽然严厉,但是话语里面,说到最后,却又一丝恳求的意思。 他老了,再强势,也不复当年之勇了。 然而面对着老父亲的恳求,那个武疯子却没有一丝的怜悯,而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笑话,我这是在闹笑话么?我自己的亲弟弟结婚,居然没有一个人通知到我,而即便如此,我还费尽心思,给他准备了礼物……” 他说着话,将身上的麻衣短衫给直接撕下,露出了满是肌肉垒块的上半身来。 他上半身的胸口处,有一道巨大的爪痕。 这爪痕巨大,差点儿将他整个人都给撕了去,而从模样来看,显然是被这头黑豹所伤。 他指着胸口的爪痕,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给我细佬准备礼物,我差点儿命丧黄泉,再也回不来了;而即便如此,我都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但是在您的嘴里,却成了笑话?” 霍英雄被自己的儿子说得哑口无言,良久,他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回来了,往日之事,就都算了。今天是你弟弟的大喜日子,你将东西给收起来,我们回头再聊……” 他说完,往回坐下,而那霍南却跳上了高台去,微笑着说道:“父亲,你也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高朋满座,济济一堂,趁着这么热闹,咱们不如将您的身后事,也好好聊一下吧?” 原本都快要坐下去的霍英雄听到这话儿,身子陡然一僵。 他抬起头来,原本黯淡的双眸,在这一刻迸发出了巨大的锐利光芒来。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大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什么?” 霍南毫不避讳地说道:“众所周知,你时日无多,多则一两个月,少则这几天,你就要过世了,既然如此,你走之后,霍家群龙无首,谁来执掌,咱们不应该提前聊一聊么?” 听到这话,周遭一片哗然,都觉得这位霍家的大公子说话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霍英雄听到这话儿,也是气得不行,猛然一跺脚,骂道:“你想干嘛?” 霍南冷冷说道:“霍氏一族,立身的资本在于实力,强者无敌,弱者淘汰,我此次过来,就是要启动家族挑战程序,胜者为王,败者死亡——如此,而已。” 第四十八章 霍家宿命的对决 “孽畜!” 面对着大儿子的逼问,霍英雄勃然大怒,指着武疯子大骂道:“你这个畜生,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趁我没有发火,你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老头子余威仍在,此刻陡然一怒,秦三千等一众人等就都围了上来,朝着霍南步步紧逼。 而周遭的明眼人都知晓此番恐怕很难善了,胆小一些的人,恐怕都回忆起了先前订婚宴的恐怖来,于是下意识地就朝着后方溜去。 但也有人对于这场豪门争斗颇感兴趣,于是奋力地往前挤。 这一进一退之间,便将江湖人与普通人弄得泾渭分明起来——当然,话虽如此,但也有一些不要命的普通人,为了那么点儿八卦,也混杂其间,不过这个就很难去清理了。 总之一句话,这对父子的指责对骂,掀起了婚礼现场的第一个小高潮。 刚才日本之光的挑战,顶多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我和不远处的马一岙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摩拳擦掌——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倘若场面一直如同刚才那般和谐规矩的话,我们还真的不好意思站出来闹事呢。 毕竟跟霍二郎算作是朋友。 当众人都出现,也有人围向了霍南的时候,台上台后一堆的演艺界人士开始撤离,霍家有人专门负责组织和协调一众普通人的离开,很明显是有准备的,而面对着这样的情况,霍南却并不意外,而是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他卓然而立,平静地说道:“小叔,请问一下,我此刻,是否有资格开启霍家的家族挑战程序呢?” 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开口说道:“当然可以。” 听到这话儿,霍英雄扭过头去,怒声斥道:“老五,你这是干嘛?” 那白头中年人拱手说道:“二兄,小南是霍家血脉,嫡传之子,他本来就应该拥有霍家一直以来的挑战资格,我难道说错了么?” 霍英雄恼怒地骂道:“什么鬼挑战资格,我还没有死。” 那人听到,再一次躬身,腰身放低,缓缓说了一句话:“当年,伯父也没有死……” 听到这句话,霍英雄原本怒气冲冲的架势顿时就为之一滞。 他浑身一震,然后像是不认识一般地看向了那个白头中年,良久之后,他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然而却有几分沧桑感。 笑到最后,他的眼窝子里,却是流下了眼泪来:“原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呢,哈哈哈,当年之事,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并不是不了解,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补偿你们,希望你们能放弃那一段仇怨,但事到如此,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大半辈子的努力,都抵不过那么一点儿利益熏心。好,好……”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周遭的气势便凝重一分,而他则缓声说道:“神龟虽寿,猷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来,让我瞧瞧我儿这些年,到底有了什么样的进步……” 他越说,壮志越是浓烈,而这个时候,有人拦住了他。 拦住他的人,却是婚礼的另外一个主角。 新郎霍京。 这个男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场中,然后拦住了浑身都在颤抖的老父亲,然后平静地说道:“你回去坐下吧,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折腾什么?我来吧。” 霍京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禺疆妖元的影响,这一次回来之后,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不紧不慢,清冷如冰。 即便是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他都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态度。 在这样的巨大变故中,他也是不急不缓,仿佛并没有将此事放在眼里一般。 而在不远处,新娘神户结衣也出现在了场中,她身边站着的,是神户大川,以及八名日本男女,那些人朝着这边遥遥往来,仿佛也并不着急,而是饶有兴致。 而随后,我瞧见神户结衣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场中,而是瞧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男子卓然而立,与周遭的人对比起来,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风度。 此人便是马一岙。 这家伙穿着一套私人订制的西装,加上他的学识和风度,特别是那让女人都羡慕的容颜,使得他周围一直都不缺女子环绕,我刚才也是嫌吵闹,所以才会跑过来找寻吃食,而不是与他待在一块儿的。 尽管这一次没有乔装打扮,但神户结衣却是一眼就瞧出了马一岙的身份,所以那一双明亮的双眸,眼含秋水,正笑吟吟地望着马一岙。 而马一岙则毫不示弱地回望了过去。 两人在这般危急的情形之中,对目眺望,脉脉含情。 这厢边,霍京拦下了那已至暮年的老父亲,然后对着那前来捣乱的武疯子拱手说道:“大兄,谢谢你的礼物。” 霍南对待自己的父亲桀骜不驯,但是对待霍京,却显得温情脉脉许多,他咧嘴笑着,大手一挥,说你客气了,这是我这个大哥应该做的。 霍京说道:“当年你走的时候,我还在伦敦读书,听说了你与父亲之间的争端,第一时间坐飞机赶回港岛,结果还是来晚了一步,我很抱歉,没有能够消弭你们之间的误会……” 霍南说道:“当年之事,本来就与你无关。” 霍京又说道:“我曾经有一段日子,长眠于海底之下的淤泥,生不如死,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倘若大兄你能够回到霍家来,执掌家业,这或许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结果。” 霍南听到,也不管真假,会心地笑了:“难得你有心。” 霍京又说道:“大兄,你应该知道,我对于霍家这偌大资产,其实是最没有兴趣的,而当这个话事人,我干得也很勉强,算不上尽职尽责——它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责任而已,如果有您在的话,我就用不着担下,便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我感兴趣的东西。” 霍南说道:“你一向都是与世无争的心态,这一点,我从来都明白——其实你我兄弟的性格,都差不多。” 听到他的话语,霍京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的不希望兄弟阋墙,给大家看热闹,当成笑话来看。” 霍南也说道:“对,这件事情,并不光彩,我也不愿意来揭这刀疤。” 霍京看着跟前这多少年没有相见的大兄,缓缓说道:“世事弄人啊,都说霍家的兄弟做不长久,我本以为我们这一代,会是一个例外。” 霍南也没有再继续“兄友弟恭”的情景话剧,而是缓声说道:“这就是宿命,谁也逃脱不开。” 霍京叹气,说不知道当年的父亲,是不是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呢? 霍南指着回到轮椅上的霍英雄,说道:“他还没死,你若想知道,大可以问他——不过,你当真觉得,当老二的,就能够必定胜过当大哥的?” 霍京摇头,说世间之事,哪里能够说必定呢?只不过,我之前与你,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现如今,或许勉强有与你交手的资格而已。刚才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退缩了,将手中的全部东西拱手相送,这样会不会好一点,然而我的本心却告诉我——这样子做,只会让你越发地瞧不起我。 霍南点头,说我的确瞧不起一点儿尝试都不敢的懦夫。 霍京说道:“大兄,我自懂事之日起,就一直将你视之为偶像,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努力和奋斗的目标,而现如今,我终于能够站在与你平起平坐的位置,与你交手,这对于我来说,才是这一辈子,最为光辉灿烂的时刻。感谢你的出现,让我的婚礼不至于那么无聊,所以一会儿,请你千万不要留手,因为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在大兄你的手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霍京的双目之中,居然迸射出了让人惊骇的炽热和缠绵来。 我瞧见了,忍不住地一阵寒意。 因为我读出了霍京眼中,那深沉而又炙热的爱意。 原来,让霍京的心从小就变弯的家伙,并非旁人,而就是他这位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兄长。 我终于明白了。 作为当事人,霍南也瞬间听懂了自己老弟的表白,他浑身一震,随后沉声说道:“好,我这一次,绝对不会留手。” 霍京点头微笑:“我也是。” 霍南伸手,说:“请。” 两人从台上飘下,来到了刚才与山下小智比斗的海滩前,相聚十米,遥遥相对,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请。” 话音一落,风云变幻,那霍南缓缓挪动脚步,无数的沙子从地上浮现而起,在他的身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猛虎来,双手前推,那猛虎却仿佛发出了震天的嘶吼声来。 而对面,霍京也从口中,拔出了一把暗红色的长刀来。 那把长刀,却正是山下小智的妖刀春村。 只不过那妖刀的刀尖之上,却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黑色,仿佛深渊地狱一般。 第四十九章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高手对决,天地变色。 瞧见这两人一起动手,而且不留余力的模样,我顿时就感觉到一阵风云鼓荡,却有一股无形的风从两个漩涡处吹来,它们让我的每一根毛孔,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这就对了,能动手就别吵吵,江湖儿女,动手不动嘴,动嘴去开房。 噗! 两人的气劲相交,紧接着骤然向前,霍二郎将刚刚从山下小智手中夺来的妖刀抓在手中,那玩意还固执地颤动着,显然并未有臣服于这位新的主人,如有意识,疯狂颤动,却被霍二郎给拿着,朝着前方的霍南猛然劈去。 而对面的霍南,却已经将那蓬然而起的流沙,从猛虎揉成了一根长棍,紧接着与霍二郎交击。 那沙棍朴实无华,锋利的妖刀落在上面,仿佛斩在了土墙之上。 不过声音虽然未曾彰显,但力量却在交击的那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撞击的力量在陡然间,化作了波纹浮动,又若风卷云涌,朝着四周传达而去,稍微离得近一些的人们,都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兴起与湮灭。 啊…… 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直接滚落在地了去。 即便是我,都感觉有如同十级台风一般,朝着我的身体正面吹拂而来。 我不得不扎起了马步,方才能够站稳。 仅仅一下,两人就展现出了如同山海一般的力量来,让场中的明眼人瞧得出来,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 没有谁强,没有谁弱。 输赢只在一瞬间。 伴随着叫声响起的,还有匆忙的脚步声,那些想要过来瞧热闹、看八卦的普通人,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资格目睹这一场的争斗,因为如果他们还要坚持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修行者的世界,电光火石,一个不留神,滔天巨力就会倾泻而来,没有一点儿缓冲的余地。 那个时候,可没有人理会你是不是一个看热闹的。 若说无辜,地上那头巨大的黑豹夜行者,他都没有说话呢。 凭什么你老弟结婚,老子就遭殃? 出门没拜神,踩到狗屎咩? 普通人和修为偏低的一些人们纷纷往后退,能有多远,就跑多远,使得场中的人顿时就去了十之八九,而能够留在这现场的,除了霍家的镇场高手之外,剩下的则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数的人物。 如此级别的拼斗,对于这帮人的吸引力,简直比极品美女对那色中饿鬼的吸引力更甚。 因为这一招一式,接近于“道”的手段和法门,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阅历的积累,而如果有的时候长期停滞在某种阶段和境界之中的人,说不定就因为瞧这一场,整个人就获得了顿悟,从此走向了另外的巅峰状态。 所以他们如何能够走? 这样的对战,对于他们如此,对我而言,也是一样的。 我瞧见霍家两兄弟,一刀一棍,两人在沙滩与海水交界处陡然拼斗起来,心脏就开始急剧跳动。 这是一场让人兴奋的战斗。 两个都是绝世高手。 如果没有先前的铺垫,没有人会想到,像霍京这样有着双学位的高知、贵公子,会强到这种境界,但是在日本之光山下小智的映衬下,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够感受得到这位一招秒了日本之光的男人,到底有多强。 但他这么强,难道霍南就很弱? 在场的人,即便是不知道霍南以前的事迹,也不了解他“武疯子”的名声,但是扛着一吨重的妖兽尸体,却在沙滩上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这样的人,得有多强? 而且,请注意了,这头妖兽,可是一位妖王,而且还是一个正值盛年的妖王。 它曾经在非洲那一片热土地上面称王称霸,无可匹敌。 现如今,它仅仅只是一块背景板,用来烘托这个外号叫做“武疯子”的男人,有多牛逼。 这样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拼斗,会让人失望么? 答案是…… 不。 咚、咚、咚…… 身处于决战圈的外围,那些视力稍微弱一些的人,能够瞧见的,只有漫天黄沙,以及鼓动不休的气劲在来回晃荡,还有如同战鼓一样擂在胸口的风,将整个空间都给弄得一片混沌。 然而倘若是能够更加气定神闲一些,越过那漫天黄沙,瞧见里面的话,就能够看见,那里面并非是天神的战斗。 一剑一棍,一招一式,都是有缘由的,来龙去脉,都是一清二楚。 这个,需要一定的实力,方才能够瞧得出其中的玄妙。 面对着这鼓荡的飓风和黄沙,有人步步后撤,而我则在不断地往前走着,占据更好的观战位置。 尽管两人争斗,已经下意识地离得远了一些,但巨大的力量余震,还是蔓延过来,会场这边一片狼藉,时不时能够瞧见一道巨大的剑风劈来,将地上犁出数米深的痕迹。 场中一片混乱,而我却走到了最前方来。 因为这个时候,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武疯子不愧是武疯子。 手中无棍,则天下皆是棍影。 此人对于武学的理解,已经到达了一种寻常人难以理解的高度,即便是手中没有任何的神兵利器,但是心念所致,便有长棍凝出,这种凭借着意念凝集而成的武器,却有如坚钢一般,甚至可以说如同钻石一般的硬度。 而那把妖刀落在了霍京的手中,这才十几秒的功夫,就已经被压制得服服帖帖,驯服得如同一条哈巴狗似的。 因为臣服,使得那妖刀展现出了十二分的超强实力来,红芒绽放,无坚不摧,仿佛能够斩破一切。 甚至连着空间,都能够撕裂一般。 但是它如此恐怖,却拿那沙子凝结的长棍没有一点儿办法。 不但如此,霍京的生存空间,还在这无所不知的棍影之中,被处处压榨,这沙滩那般的大,但他却仿佛被困在方寸之地了一般。 穷途末路。 瞧见此刻的情形,我心中莫名就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词语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霍南当真无愧于“武疯子”之名,他出身名门,本来是与危险绝缘的,然而此人却从来不甘心这般的平静,一直徘徊于生死边缘,而当与霍英雄闹翻之后,却是直接奔赴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混乱的非洲地区,在那种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地方混迹着,以鲜血为养料,人命为空气,生死边缘的感悟作引导,最终练就了一身杀人技。 而这种杀人的手段,不知道为什么,却与我从南华大师手中学来的九路翻云棒法非常神似。 都是生死边缘徘徊时领悟出来的手段。 不过霍南的这手段,更加凌厉而血腥一些,没有太多的沉淀和积累。 如果说南华大师的手段,近乎于“天道”,那么这位霍大少爷的手段,则可称之为“杀伐之道”。 一招一式,都能见血,能见到让人发腻的血腥。 死亡,就在那沙棍的翻滚之间。 霍南是百战之中杀出来的死神,而霍京则即便是极有悟性,也终究欠了那么一点儿意思,所以双方的交手,落到此时此刻,那霍南却是已经占了上风。 或者说,霍京已经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只不过,即便是如此,霍京那稳扎稳打的模样,也并没有吃到什么亏,甚至连一点儿伤都没有受到。 他真正沉下心来迎敌,长刀舞起,周遭却是密不透风一样,即便是霍南的棍影滔天,都没有能够破出一丝空隙来。 霍京之所以能够如此,却是凭借着禺疆妖元深厚而磅礴的力量在支撑。 只不过,妖元,他融合了多少? 我依稀记得胡车,虽然得到了霸下妖元,却一直没有办法融合,到最后,也就只是一件打人的法器而已。 霍京呢? 咚、咚、咚…… 霍南抡起沙棍一阵敲打,打得整个大地都在晃动着,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敲开霍京的乌龟壳,有点儿累了,无数的影子开始晃悠,最后凝为一人,随后,他喘着气问道:“你这个,是什么东西?” 霍京也停止了剑舞,长刀落地,开口说道:“禺疆妖元。” 他对自己的大兄,倒也没有什么隐瞒。 霍南点头,说道:“好机缘——小打小闹,到此为止吧。” 霍京说好。 霍南身子一动,人回到了十几米外,随后,他将双手高高举起来,无数的沙石旋转、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根长约十几丈巨大沙棒子,然后扬于半空之中:“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那巨大的棍子在半空中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轰然砸下。 整个天地,仿佛就只有那一根棍子。 我在不远处瞧着,手痒得厉害。 如此厉害角色,恨不能与之交手,实在是太遗憾了。 天地之间,沙影弥漫,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脸色苍白、身体有些僵硬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声。 随后,他将手中红芒大盛的妖刀春村给猛然折断。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穿刺天地,而下一秒,霍京出现在了霍南的身前,那滔天棍影砸落在地,化作无数黄纱,而霍南的胸口,被红光穿刺。 那个黑脸汉子缓缓低下了头来,低声说道:“老二,你……长大了。” 霍京紧紧咬着嘴唇,仿佛哭一般地笑着说道:“嗯,哥。” 轰…… 霍南笑了,下一秒,他化作了漫天黄沙去。 第五十章 霍家的新老交替 尽管我知道高手较量,生死只在一瞬间,但场面形势的急转直下,还是让我颇为惊讶。 原本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那霍二郎一直都在被自己的兄长压着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当然,在他的全神戒备之下,将自己的周遭守得密不透风,如同乌龟缩头一样,没有任何破绽,也是十分厉害的。 原本我们都以为这两人会如此僵持下去,然后到了比拼修为的时候。 不过这样打,显然是有一些太过于丑陋了。 寻常人看起来惊心动魄,但落在行家的眼中,就着实有一些乏味。 将精彩绝伦的生死拼斗,弄成了比大比小。 这就没有意思了。 武疯子就是明白了这一点,他也不愿意如此憋屈,所以才会选择来一波“梭哈”,将全部力量集聚成了那恐怖而巨大的海沙巨棒,朝着霍京砸落过去。 在这样的力量轰击下,霍京就算是再如乌龟壳,都有撬开的一瞬间。 然而面对着这样的手段,霍二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选择在这个时候,直接毁掉手中的妖刀春村。 妖刀春村可是日本从明治维新时期流传下来的神秘法器,此物自出现起就伴随着无数的不详之事、血光之灾,刀下不知道杀了多少亡魂,这样的神兵利器,远不是山下小智所能够掌握的,而即便是霍京,想要完全掌握这把刀,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与理解。 这把刀的实力,看起来,其实并不会比一位厉害妖王要差。 然而就是这样的神兵利器,霍京却毫不犹豫地将其毁去,那一声尖锐的叫声,就来自于妖刀春村的本身。 而随着妖刀春村毁去时的尖叫声,一同出现的,还有那恐怖的力量。 这种湮灭的力量是格外庞大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它有点儿像是核武器的原理。 通过毁灭,获得新生。 轰…… 那一下,最终被霍京给掌握住了,然后施加于武疯子霍南的身上来。 对于这样的力量,武疯子即便是意识到了,却也没有能够抵挡得住,因为他全部的力量,都倾注在了手中的沙棍子上,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弟如同闪电一般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将那带着恐怖力量的红芒,直接贯注到了自己的胸口里来。 霍南笑罢,身子一散,化作了漫天黄沙。 而下一秒,那黄沙不断旋转,再一次凝聚的时候,霍南已经出现在了几百米开外的地方。 他,居然还没有死? 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我这样的好视力,都未必能够瞧见他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而霍南显然也没有停留太久,而是遥遥传来一句话:“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我到底还是轻敌了,棋差一招——愿者服输,吾弟,这霍家家主之位,你可坐得,实至名归。” 说罢,那武疯子几个纵身,却是不见了踪影去。 这样子,居然还能活下来? 我当时着实是有些愣住了,而场中的人也忍不住纷纷发出了感慨声来。 这一场比斗,实在是太精彩了,能够理解的人,都感觉到仿佛欣赏完了一场大戏,而理解不了的人,也为这炫目的打斗场景为之痴迷,觉得能见到这样级别的战斗,终生无憾。 霍二郎望着远走的大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转过来,缓步走向了台上。 在他的身后,那海滩仿佛遭遇了十三级暴风一般狼狈不堪,到处都是堆积的沙丘,以及错落的深坑,还有翻滚不定的海水。 还好婚礼现场选在了这里,要不然又将是一场祸事。 这一回,不管是寻常人,就算是那些顶尖的高手,瞧向霍京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我站着的角度,能够分明瞧见于凤超和信义安的龙头老大,以及他们身边几个信义安的核心堂主,这几人先前的时候还有些兴高采烈,觉得霍家越乱,对于他们脱离霍家,转变身份的计划越有利,而现如今,则都如丧考妣一般,垂头丧气。 而且即便他们的心情如此沮丧,但当霍京望过来的时候,却还要摆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来。 这帮人都是江湖老油子,自然知晓,经此一役之后,他们信义安想要脱离霍家掌控的计划,至少要延后三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至少他们,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这一位霍家二少爷,看起来简直比他老子还要猛,而且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简直更甚。 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年轻,而胆敢掉以轻心。 就算是抛开他的姻亲对象日本神户家,光凭着霍京本人,就足以镇压一切怀着异心的宵小。 一想到霍家的铁幕再一次的降临,这些人的心中,就难受得不行。 有人还害怕霍二郎算旧账,所以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忐忑。 总之霍二郎获胜之后,各人心中当真是什么情绪都有,无比的复杂,反倒是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会显得淡定许多。 马一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举着一杯香槟,摇晃了一下杯中酒液,低声说道:“本以为这一次会闹点儿别的事情,但没想到真正出头的,还是霍京这小子——这两场比斗,也太巧了吧,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说你倘若猜测这是霍家安排好了的,我是不赞同的。 马一岙说道:“一个人将自己费尽力气,千辛万苦找来的神器相送,而另外一个人,则差点儿惨死于此,说是故意安排的,自然不会有人信。但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霍英雄那老狐狸有意纵容的呢?这事儿你觉得不可能发生么?”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仔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的,像我们这样的局外人,都听说了霍南有可能回归,而且会对霍家的家主之位发起冲击,作为地头蛇的霍英雄,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还有就是那位日本之光,他能够混进场中来,难道霍家就一点儿觉察都没有么? 现在想来,并不是霍家一点儿都没有准备,而是特意将这帮人放进来的。 之所以如此,就是要给霍京立威。 经此一战,霍二郎瞬间成名,名声绝对会比霍英雄要强上太多,而那些胆敢对霍家这万贯家财和势力觊觎的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实力,去挑衅这一位如同新生朝日的霍家家主。 与此同时,霍家内部的一众人等,瞧见霍京的真正实力之后,也不会再有贰心,老老实实地辅佐着。 从收益上来讲,这两起战斗虽然将婚礼会场的秩序给破坏无疑,但最终的得利者,却还是霍家。 这名声,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这黄泉引还真的是太怂了,原本想着你我的公然出现,会让这帮家伙跳出来,而那个时候,我所有的布置都会奏效,从而也将我的威风给竖起了呢,没想到最终咱们到底还只是一个配角。 我说可能是长戟妖姬的压制吧? 马一岙摇头,说不,长戟妖姬肯定是压不住的,除非…… 我点头,说除非噬心魔不在本岛。 马一岙点头,说对,也不知道噬心魔到底什么情况,如果他跟霍英雄一样,命不久矣的话,黄泉引恐怕也会有大变动啊——你瞧瞧那位…… 他用下巴点了一下不远处,那厢边,得胜而归的霍京被神户大川给拦住。 这位岳父大人与霍京热烈的聊着,显然对自己女婿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而相对于他那热情态度,霍京就显得平淡许多。 他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回到了霍英雄旁边来。 霍英雄伸手,拉住了霍京的右手,在他的手背上面拍了拍,显然是老怀大慰,随后他在秦梨落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台下还留着的宾客开口说道:“诸位,刚才出现了一点儿变故,惊扰了大家,不过趁此机会,我宣布退隐江湖,日后霍家的所有事务,都由我儿霍京全权负责,还请各位多多关照,给年轻人多一些宽容和理解。” 他仿佛一下子就变得精神了起来,而留下来的一众江湖高手,自然也不会驳他面子,纷纷称赞霍京,表示支持。 随后,霍英雄对他儿子说道:“走,我带你去见几位叔叔……” 霍京朝着台下拱手,然后推着霍英雄朝着不远处的小屋走去,那里面有霍家的高层关系,新旧交替,这是最重要的环节。 瞧见两人远走,而随后,有一袭白衣从不远处,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马一岙瞧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们好好聊,我先撤了。” 说罢,他冲着款款走来的秦梨落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后转身离开了去。 第五十一章 秦梨落小嘴挺甜 秦梨落穿着一袭白裙,亭亭玉立,脸上只是上了淡淡的妆容,却显得分外精致,头发高高盘起,多出了几分成熟气质来,眉目之间,却又锐利的目光。 不过她走到了我的跟前来时,那眉宇间的坚硬却如同春雪消化,随后她看向了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侯漠……” 从秦梨落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就一直眯着眼睛打量她。 我脑补了与她开口说话时的各种情景,以及准备跟她说些什么话。 我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先前对我们,装作看不见。 又想询问她的近况如何。 我想问她为什么会跟霍家的人又走到了一起去。 霍英雄与她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以及…… 然而当她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听到她有些生分地叫我“侯漠”,不由得怀念起了很久的时候,当朱雀还在之时,这个女子开口,叫我“侯漠哥哥”之时的情形来。 一切,都已经过去。 我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等待着她来解释。 她既然过来了,自然会给我一个答案的。 我在等秦梨落的答案。 心情十分平静。 然而当她开口说了一段话之后,我的心情,立刻就从淡定变成了诧异,甚至有些错愕起来。 秦梨落跟我说的那段话,大致如下:“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从我恢复了意识之后,听别人提起你我的事情来,我也有一些奇怪——如果说,我根本就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人,你会信么?” 啊? 我瞪起双眼来,盯着她,好一会儿,方才缓声说道:“你现在,是朱雀?” 她摇头,说不,我叫做秦梨落,是霍家的供奉。 我说你的神魂,那位惜阴神婆没有能够帮你给召回来,所以你现在还是几岁之时的记忆? 秦梨落瞧见我完全没有了解状况,由不得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么说你可能理解不了,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以下说的每一句话,绝对都是真实可靠的——我记得所有的事情,但是关于你,却是一个空白,我完全记不得你这么一个人,醒过来的那几天,我一直在跟身边的人询问,聊起了很多的事情,他们也帮我还原了许多情景,但我却完全想不起来,我与您这位当前最炙手可热的齐天大圣,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说在你的神魂被朱雀吞噬之前,我们两个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 秦梨落挥了挥手,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他们都跟我说了,我回到港岛的时候,也找了尉迟京几个人了解过,他告诉我,除了与你确定过恋爱关系之外,我还是你的引路人,当初引你入行的那人,正是我。 我说他们没有骗你。 秦梨落揉了揉额头,说道:“但我对你,却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们让我自己选择的时候,我思索了一夜,最终决定先回到霍家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眯眼,说原来如此。 秦梨落吸了吸鼻子,然后一双宛如秋水的明眸盯着我,说道:“他们都说我们应该是恋人,但我对你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那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疑惑,仿佛在为了这件事情而深受烦扰的样子。 我瞧见这位美丽的小姐姐,心里面,却冒出了一个雷公脸的毛和尚来。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秦梨落瞧见我这般模样,有些诧异,说你,你怎么了……唔…… 就在她问话的一瞬间,我伸出了右手过去,一把揽住了秦梨落的肩膀,将她朝着我怀里给搂了过来。 秦梨落下意识地反抗,然而她即便是拥有着朱雀妖元的根骨,但哪里能够敌得过我的强势力道,被我紧紧用在怀里,随后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伸手过去,一把掐住了她那光洁的下颚,看着她因为挣扎而有些胭脂红的脸蛋儿,以及慌乱的眼神,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开口说道:“你问我该怎么办?” 秦梨落哪里知道我上来就动手,一边挣扎,一边有些恼怒地瞪着我,低声喊道:“你干嘛?” 我齿缝之间,霸道地挤出了一句话来:“干。” 怀里的女人,她的红唇被我捏得变形,被迫张开,露出了贝齿,雪白的牙齿、粉嫩的牙龈,以及晶莹的蜜津……如同水蜜桃一般美好的唇形,让我没有了任何的思索,俯下身,直接吻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破坏一切的戾气和恶念,吻住她那饱满的蜜色嘴唇,感受到她拼命的挣扎时,手上的劲道,却越发地用力和放肆起来。 我紧紧搂着她,吮吸着她唇中的津液,然后去搅动她那条如同灵蛇一般的香舌。 秦梨落一开始的时候拼命挣扎,甚至用牙齿咬,但到了最后,她却没有再抵抗,只是紧紧咬住牙关,不让我的舌头剃开她的贝齿,在她的口腔中攻城略地。 我闻着秦梨落那种浓郁的女人香,感受到了她的放弃,也瞧见了她闭上的眼角处,几滴晶莹的泪水。 那泪水折射出了一种让我有些难过的光芒。 在那一刻,几乎沉迷于欲望之中的我,就仿佛被一瓢冰水浇在了头上。 我放开了搂住秦梨落身子的双臂,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我给推开,像只受惊的小兽往后退去,而这个时候,我抿了抿嘴唇,里面除了有秦梨落的滋味,还有发腥的血。 秦梨落向后退了三四步,这才站定,而这个时候,有几个港岛警察跑了过来,有人拿枪指着我,还有人朝着秦梨落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而秦梨落却拦住了那几人,开口说道:“我没事。” 问话的那警察有种“英雄救美”的想法,有些执着地问道:“可是他……” 秦梨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冲着那不识相的家伙喊道:“我说没事就没事了,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那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秦梨落骂得脸通红,张了张嘴,最终转身离去。 而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周遭有许多人,都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有人满心关注,也有人幸灾乐祸…… 什么想法的人都有。 而秦梨落骂完了人,心中的怒气就消减了许多,看向我的时候,多了几分冷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满意了?这可是我的初吻……” 我笑了,伸出右手食指,在嘴唇上抹了一下,将蹭下来的口红给擦去一些,然后缓声说道:“你的初吻,早就给了我。” 秦梨落气急败坏地骂道:“都给你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摆手,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完了——我理解你的犹豫,也能够明白你的一些想法,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前缘,你若忘记了,那便忘了,那段情由一个吻开始,也由一个吻结束,这么说,你会不会轻松一点,不会有道德压迫感?” 秦梨落听到,有些震惊地说道:“你这是……” 我笑了起来:“行了,婚礼结束了,你我之间的事情也掰扯清楚了,散了吧,江湖路漫漫,山水永相逢,回见吧您……” 说罢,我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秦梨落的声音:“哎,你等等!” 我并没有停下来,往前走去,马一岙和李安安、马思凡、李洪军等人在不远处等着我,瞧见我过来,都一拥而上,我没有等他们开口,而是摆手说道:“不要意思,我有点儿累,今天不想接受你们的采访,改日一起喝茶吧。老马,我们先撤……” 马一岙安抚住满肚子话要说的几人,用手比了一个电话的姿势,示意他们回聊,然后与我并肩,朝着远处的码头走去。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缓步走着,心中不悲不喜。 马一岙在我身边走着,一开始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你都不回看一眼么?那小妞儿都哭了……” 我没回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马一岙继续说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以你的智商,难道瞧不出这里面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么?” 当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我的思绪方才从沉思之中挣脱出来,开口说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一种手段,如同橡皮擦一样,在秦梨落的记忆里,将我存在的印记,给精准地擦掉么?”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灵魂是神的领域,如果真的能够这么做的话,那么出手的绝对不是凡人……” 我说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才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她。 马一岙说所以呢,得出结论了么? 我点头,说:“得出来了。” 马一岙问:“那结果呢,结果是什么?” 我沉思了一会儿,缓声说道:“结果就是……小嘴挺甜!” 第五十二章 影响国运的东西 秦梨落的小嘴挺甜,但心却很乱。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这般的犹豫不定,使得她在某一瞬间沉迷在了男欢女爱之中,又立刻将自己给拔了出来。 她是那么的冷静,冷静得仿佛不像一个女人。 她到底在顾忌什么? 又或者,她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我,麻烦缠身,所以与其继续纠缠下去,还不如放手,还她一片晴朗星空。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我与秦梨落再无瓜葛,这是在保护她。 但实际上,我并不会就此放弃。 尽管我不知道秦梨落为什么会撒谎,但我依旧觉得,她的内心之中,对我还是有感觉的,当舌头与舌头碰触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她内心的触动,而那种感觉,绝对不是身体的碰撞就能够产生的。 我对于女人的研究并不多,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更多的是修行领域的判断。 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错。 表面上放弃,内心中坚持,这就是我时至如今得出的判断。 别问我为什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毕竟……秦梨落小嘴挺甜。 我与马一岙缓步向前,走到了码头这边,因为大量的普通宾客乘船撤离,所以这边挺繁忙的,需要排队,马一岙见我情绪不佳,不愿意多聊,所以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追问,他与我站在人群旁边等待着,也没有刻意插队离开的想法,而就在这时,有一行人走到了我们这边来,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男人走到面前,开口说道:“两位先生,我们社长有请,这边来。” 我眯眼打量了一眼那人,一动也不动。 马一岙也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也没有说话,继续等待着。 那日本人一愣,随后用那口音很重的汉语再一次说道:“两位,我的中国话,你们听不懂?需要跟你们讲粤语么?” 马一岙笑了,说道:“不用。” 日本人说道:“那请吧,社长在等着你们呢。” 马一岙笑过之后,脸容收敛,平静地说道:“我们就在这儿待着,准备回去,所以哪里都不会去,你们那个狗屁社长要想将我们的话,要么自己滚过来,要么你们就把我们给押着过去。” 那日本人听到马一岙这咄咄逼人的话语,脸色一下子就变黑了,咬牙说道:“两位,你们中国人有一句俗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是准备这样做了,对吧?” 马一岙说哎哟,你还知道中国的俗话?既然如此,那么也应该知道,这里是中国的地盘,日本人,就得守中国人的规矩——刚才那句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日本人有些恼怒了,大骂一声:“八格,这里是港岛。” 马一岙一字一句地说道:“港岛,也是中国人的地盘。” 听到马一岙毫不客气的话语,那家伙将手放到了腰上,而他的腰上,则悬挂着一把鞘壳精致的日本长刀。 其余五人也在一瞬间散开,将我们给围住。 相对于这帮人的如临大敌,我和马一岙则显得平静许多,依旧在那儿排队,将这几人视若无物,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那个日本人腰间的对讲机响了,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话语。 因为是日语,而我的日语水平只停留在“雅蠛蝶”和“一库”的水准,所以具体说了些什么,我还真的听不懂。 马一岙倒是能够听懂,但我也懒得去问。 关我屁事? 而且,马一岙这一次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过来,结果反倒是瞧了一场霍家兄弟秀,啥好处都没有捞着,肚子里面,自然也是一股子的火没处发。 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暴躁呢? 所以我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很快,没一会儿,又有几人出现在了码头这边来,领头的那人,却正是新娘子的父亲,神户大川阁下,而在他身边的,则是我们都十分熟悉的黄毛尉迟。 哦,错了,现在的尉迟京已经将头发染了回来,整个人都变得稳重许多,再叫他黄毛尉迟,显然是有些不太合适。 神户大川与尉迟京,以及随行的几人走到了我们跟前来,那个刚刚把自己女儿给卖了个好价钱的神户大川,走上前来,居然笑眯眯地冲着我们鞠躬,然后说道:“刚才没有注意礼节,贸然叫两位过来与我见面,手下人的邀请又太过于生硬了,使得两位心生反感,在这里,我给你们先道个歉……” 相比手下的口音,这位神户大川的汉语水平,简直是地道的门头沟普通话,比我这种在南方出生长大的中国人水平都高。 很明显,这是一位中国通。 旁边的尉迟京也上前来打圆场,开口说道:“神户大川阁下知道两位来参加他女儿的婚礼,十分惊喜,一定要过来与两位见个面,聊一聊,希望能够跟两位认识一下。” 我抱着胳膊,在旁边打量着,不说话。 马一岙婉拒道:“我兄弟心情不太好,想要尽早离开,日后有机会在聊吧。” 神户大川听到,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这个好办,两位瞧这队伍,一时半会儿是排不到的,这样子——稍微耽误你们几分钟的时间,咱们聊一聊,而随后我叫人给你们安排一艘快艇,专门送你们去港岛,用不着在这儿排队,你们看怎么样?”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安排得还算是合适,所以马一岙也没有太多坚持,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我们移步,退出了排队的行列,来到了码头旁边的角落里。 神户大川分别给我和马一岙各自递来一张名片,开口说道:“正式认识一下,鄙人神户大川,是新娘的父亲。” 我接过那纯金制的名片,瞧见上面挂着一排的头衔,而且大部分都是中文的,都能够看懂。 我用手指掐了一下,发现是真金白银的。 日后倘若是穷得吃不上饭,这张名片,就能够混一顿大餐。 果然是日本土豪,敞亮,阔气。 马一岙接过名片来,开口说道:“好说,马一岙——这是我哥们儿侯漠。” 神户大川笑眯眯地说道:“两位大名,久仰久仰。” 马一岙说客气,神户先生,你是大忙人,手里面肯定一堆的事情呢,而且您女婿这边刚刚上位,肯定也有很多需要交代的地方,所以咱们就开门见山,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咱们敞亮着聊,你看成不? 他没有心思跟神户大川绕圈子,所以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那神户大川听到,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来,伸出大拇指说道:“果然不愧是当今中国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年轻人,够爽快。” 他称赞过后,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我。 神户大川说道:“侯漠君,我听人言,你身上有一根能大能小,能长能短,关键时刻还炙热发烫的棒子,可是真的?”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我止不住地愣了一下。 我原本以为神户大川此刻前来,是为了身具金蝉子体质的马一岙,想要跟他好好聊一聊呢。 没想到人家居然是冲着我过来的。 这就奇怪了。 为什么啊? 我心中奇怪,不过心情的确是有点儿差,所以便没有多问,而是说道:“有,自然是有,那又如何?” 相对于我的不耐烦,作为日本修行界重要人物的神户大川则显得温和许多,他微笑着说道:“果真如此。不知道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一眼呢?” 我抬头,说道:“为什么呢?” 那神户大川开口说道:“因为此物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日本国的国运,如果真的是那东西的话,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跟两位深谈一番……” 他说得客客气气,但言语之中,却多出了几分执着和强硬。 很显然,他对于这一次的事情是志在必得的。 我却有些惊诧了,说不可能吧,这玩意还能够左右你们日本国的国运?这也太扯了吧…… 神户大川一脸严肃地说道:“这预言可是日本天皇的神道教顾问,大冢离阁下亲自提出来,并且广为传播的,大冢阁下对于未来的感念非常强,一生做出过很多预言,有七成以上最终都是得到了验证,这样的比例,已经是十分恐怖了。所以,请侯漠君务必拿出来,给我瞧一眼,让我确定此事,拜托了……” 他再一次地鞠躬,而这一次,几乎是九十度角。 简直堪称隆重。 而我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它就在我裤裆里,真的需要掏出了?” 神户大川一脸诧异,说道:“阁下,把它藏在裤裆里?” 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说你们那个什么大冢预言家,到底有多没事干啊?说老子的那玩意能影响你们日本国的国运?这才是真正的,扯几把淡…… 第五十三章 神户大川笑眯眯 瞧见我面带怒色、十分羞恼的模样,这神户大川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侯漠先生,你误会了,我说的那东西,不是阁下的……” 我说你形容的不就是那玩意么?说实话,只要你不是太监的话,将裤腰带解下来,裤裆里也有啊,为什么非要大庭广众之下,瞧我的呢?难道说,阁下对比较大的东西,会有一些特别的爱好?可是我他妈的对男人不感兴趣啊…… 我本来的性子挺沉稳的,然而在昆仑山下压了大半年的时间,整个人的脾气和秉性都有些变化,很多人再一次瞧见我之后,都觉得不太认识我了。 我与以前,有太多的不同,别的不说,至少嘴变损了,行为也越发跳脱。 我越说越来劲儿,而神户大川则喊住了我的话头,认真解释道:“不,侯漠先生,我想说的那东西,是江湖传闻中的金箍棒,也就是阁下现在所使用的那武器。” 我听到,眯起了眼睛来,说不过就是一寻常棒子而已,别人牵强附会,非要将我跟什么“齐天大圣”关系到一块儿来,所以才那么称呼的。 神户大川皱着眉头,说可是我听说,你的那棒子,可是从霸下秘境之中得到的。 我撇嘴,说谁跟你说的? 神户大川说道:“我们自然有一定的情报来源,恕我不能跟你说得更清楚——是这样的,我想见一下那根所谓的‘金箍棒’,确定一下,它是否就是预言之中的东西……” 我摇头,说我有且只有一根棒子,就是绝对比你长、比你大的那个,别的没有。 听到这话儿,神户大川终于反应过来,我这完全就是在耍他。 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打算跟他好好谈事儿。 他的脸色,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年轻人说话,可别那么冲,这世界上,风水轮流转,指不定谁求谁,你说对吧?” 我说我就算是饿死,也不可能求到小日本的门前来。 神户大川眯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两位这是一定要与我为敌么?” 我哈哈一笑,说哦,我忘记了,你说的那根棒子呢,我有倒是有,不过你倘若是想要见它的真容,那就来跟我打一场,否则…… 我挑衅地看着他,而神户大川终于发火了,说年轻人,得志便猖狂,这个我可以理解,不过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得罪了我,到底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他撂下狠话,而马一岙这个时候也终于开了口:“日本神户一族,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堂堂中华,又如何能够向日本鬼子低头呢?” 神户大川就算是修养再好,也听不了这样的讥讽,冷喝一声:“够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一口一个日本鬼子……” 马一岙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吼道:“过去了?你别以为每个中国人都是健忘的么?是,我的确听说过你们神户一族的威风,当年日军侵华,民间先锋黑龙会与樱花团,你们神户一族便是其中的干将,大半个世纪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修行者死在你们神户一族的手中,你们神户一族最为出名的三把刀,天鬼刀,地鬼刀,以及妖鬼刀,分别是出自于辽宁平顶山大屠杀、晋西大同大屠杀以及金陵大屠杀,特别是妖鬼刀,不知道吸取了南京大屠杀多少无辜死去的亡魂,方才变得如此之凶——你神户一族现如今的威风,便是当年无数中国人民血泪的见证……” 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看着神户大川,一字一句地说道:“敢问阁下所佩的,到底是哪一把呢?” 听到马一岙义正言辞地质问,神户大川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声说道:“想不到,你对我们神户一族,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啊。” 马一岙拱手朝天,朗声说道:“国仇家恨,这些记忆,乃一个民族最沉痛、也是最宝贵的东西,它时刻告诫和激励着我们,‘落后就要挨打’,我踏入这个行当以来,师父就跟我说过此事,让我不能忘,因为日后倘若再起大战,我辈修行者,将是冲在第一线的那批人……” 啪、啪、啪…… 神户大川拍起了手来,而我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大手一挥,让人一齐涌上前来,然而他却笑着说道:“好,很不错,说句由衷的感想,你的师父的确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他讲的话,也非常有道理。” 他说罢,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说道:“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今天与两位的聊天并不是很愉快,不过我相信只要是误会的话,就会有解开的一天。” 他突然的冷静,让蓄意挑衅的马一岙和我都有些错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随后神户大川挥手,招呼旁人道:“这边排队太久,你让人将两位先生送回去吧。” 有人听令,点头说是。 神户大川没有再说,而是转身离开,而没走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朝着我们说道:“神户一族的三把圣刀,的确是累积了无数血迹和亡魂,不过因为是先人之物,所以我没办法将其处理。不过对于此事,我表示很抱歉,如果有机会弥补的话,我一定会努力,消弭中日两国民众和江湖之间的恩怨——在这里,我代我神户一族的先人们,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他朝着我们鞠躬,九十度那种,如此三秒钟之后,这才真正离去。 瞧见神户大川的这种表现,让我和马一岙无比的错愕。 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神户大川的胸怀,居然这般宽广,有着一种唾面自干的劲儿,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我原本想着在这儿闹事,但人家都做到这地步了,也不好再继续,瞧见有人过来招呼我们登船,便顺驴下坡,朝着不远处的码头边缘走去。 在水边,有一个能坐七人的快艇在那里等待,领着我们过来的工作人员脸色有些不太好,但依然称职地交代道:“这两位是我们霍家的贵客,现在有急事返港,你送一下。” 那穿着制服的船夫看了我们两人一眼,问道:“还有别人么?” 那人对我们还算客气,但对船夫,却没有了好脸色,说道:“叫你干嘛就干嘛,啰嗦什么?” 那船夫听到,不敢再问,起身邀请我们上船。 我和马一岙上了船,那船夫让我们系上安全带,然后开船往外走,快艇越过不远处还在排队登船的渡轮,往外海走去,我也顾不得旁边的船夫,问马一岙:“那老鬼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属乌龟的,这么能忍?” 马一岙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得很,说这家伙自然是厉害角色,要不然怎么可能成为噬心魔的助手么? 我说我还是搞不懂啊,他刚才差点儿就要爆发了的。 马一岙说道:“大概有可能是顾忌影响吧,虽然不少人都知道此人真正的身份,但明面上,还是很少公开的,毕竟黄泉引的名声着实难听,而且当时好多人都朝着咱们这边望过来,他倘若是贸然动手的话,肯定有很多人会管——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的布置被他看出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可惜那么好的机会啊。 马一岙说道:“其实也别这么想,那个神户大川气息深沉,藏得极深,他倘若是真的动手的话,我们两个很有可能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说这么厉害的么? 马一岙说道:“他身上,有一股很恐怖的死气,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么?” 我摇头,说那家伙藏得太深了,一点儿气息都不露出来,我是真的没瞧见——你怎么看到的? 马一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这体质,抵达一定的境界,倒是能够感受到一点儿的——虽然没有小和尚那么神……” 快艇的速度,比渡轮要强上太多,一路飞驰,风声在耳边呼呼吹过,都差点影响到我和马一岙的谈话了。 我听得有些耳鸣,对那船夫喊道:“嗨,兄弟,开慢点,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赶。” 因为相隔一点儿距离,那船夫好像没听到,继续狂飙。 我不得不解开安全带,走上前去,拍他的肩膀,那船夫被我拍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脸惊恐,我重复了刚才那一段话,他愣了两秒钟,方才回过神来,赶忙点头,说好,好。 话虽如此,但那速度却也没有减缓多少。 不过我也没有跟他计较什么,而是回过头来,对马一岙说道:“你之前听过神户大川这家伙么,跟我说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总感觉老鬼子刚才有些惺惺作态,忒假了一点儿……” 我开口说着,而马一岙却并没有答我,而是看向了开快艇的那船夫。 我愣了一下,说怎么了? 马一岙突然间脸色局面,冲着我大声喊道:“不对劲,跳船!” 说罢,他解开了安全带,随后朝着旁边的海里一跃而下,我不敢犹豫,也跟着跳了下来,结果人在空中,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波袭击到,它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背上,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巨响,充斥在我的耳中。 那快艇,陡然爆炸了。 轰…… 第五十四章 烤鲨串了解一下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灼热的气息,陡然撞到了我的背上来,好在马一岙及时提醒,我们两人跳船之后,那船夫方才反应过来,陡然引爆,使得两者之间存在了一定的距离,所以即便是气浪波及到我们这边,但威力却已经减缓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 即便如此,我还是给推出了十几米之外,随后重重地落到了海面之下去。 我所有的慌乱,在身子沉浸在冰冷的海水中那一瞬间,就迅速地消退去。 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如果说那个神户大川面对着我和马一岙这般的嘲讽还能镇定自若、唾面自干,而且没有一点儿反应的话,我或许会对这位日本老东西另眼相待,甚至会心生畏惧。 毕竟城府太深的家伙,谁瞧见了都会害怕。 但这家伙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了,说明了什么呢? 他害怕了。 他害怕以我和马一岙的成长属性,假以时日,他恐怕是对付不了,所以才会在这个时间节点豁然出手,妄图用炸弹将我们给弄死去。 功夫再高,一枪撂倒。 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这样的爆炸,的确有可能将我和马一岙给一窝端了去。 毕竟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终究还是人。 是人,就会死。 谋算此事的人,除了神户大川之外,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还有行将就木的霍英雄。 毕竟那个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的老头子,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狠角色,之前他就放过话,一定不会饶了我和马一岙。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对于这种人物来说,肯定是认真的。 但是,我们终究还是逃脱了一劫。 重新浮上水面的我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用那癸水灵珠的力量将自己给包裹住,不至于那般狼狈,随后眺目远望,瞧见距离我十几丈的海面上,有着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是快艇的残骸,经过刚才的爆炸之后,只剩下了一点儿框架,其余的东西都被炸得粉碎。 当然,也包括那个驾船的船夫。 那人是一个普通人,而并非修行者,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和马一岙上船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防备心。 他在刚才的爆炸之中,粉身碎骨,几乎都没留下什么印记。 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硝烟味儿,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我吸了一口,感觉到头昏目眩,下意识地屏息,不再呼吸。 而这个时候,我的左边不远处,也浮出了一个人影来。 是马一岙。 我瞧见他湿漉漉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马一岙转头朝着我望了过来,然而脸上却没有半点儿笑意,而是失声大叫:“小心身后。” 我听到,有些错愕地回过头来,却见一张满是利齿的巨大嘴巴,朝着我陡然张来。 鲨鱼? 我有点儿愣住了,随即感觉不太对——从着巨大的鱼吻来看,按比例推论,那头鲨鱼,至少有十丈以上的长度啊。 我读书不多,但也知晓,这鲨鱼的种类虽然非常多,但就算是最大的鲸鲨,能够长到的长度,也就是六丈左右。 这头十丈长的凶鱼,到底是什么鬼? 就在我脑子陷入停滞的时候,马一岙大声喊道:“这是夜行者,天赋异禀的水生夜行者!” 夜行者? 果然,神户大川,又或者没有露面的霍英雄的确还有后手,毕竟他们的诉求,并不只是将我们给消灭掉,而是尽可能地生擒住马一岙,即便是不能生擒,那么也要确保马一岙有一部分身体组织是保持活性的。 毕竟唐僧肉啊…… 况且,神户大川对我手中的金箍棒,似乎也有着一些想法。 只不过,你们请来的这帮杂鱼,真的能够完成“补刀”的任务么? 我冷笑起来,心中不但没有恐惧,而且还多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当然这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小小的遗憾。 计划中,对方大概是害怕岛上的人过来掺合,所以让船夫将快艇开得很快,就这一会儿的时间,那船就离岛屿有了很远的距离,从这边望过去,岛屿都成为了一个小黑点,甚至都难以瞧见。 我们本来是打算立威的,但是此时此刻,连个观众都没有,难免让人不爽。 不过…… 就算没有观众,我们也会相当卖力的。 毕竟此战,关系生死。 “大、大、大!” 面对着那突如其来的巨大鲨鱼巨吻,我没有半分退让,当那细密尖锐的牙齿抵达跟前,那浓烈的鱼腥气扑面而来的一瞬间,我将金箍棒往前一扔,当它进入到了那嘴里的一瞬间,我拼命地叫嚷着,妖力隔空贯注,那玩意瞬间就撑开了来,一下子就将这畜生张开的巨嘴给撑住。 金箍棒长到了一定程度时,突然停住了,因为这头巨鲨已经发挥出了恐怖的咬合力,将嘴里的金箍棒给死死咬住,不让它再张一寸。 双方在一瞬间,就进入了僵持阶段。 一边在极力增长变大,而另外一边,则死死咬住,不让它有一点儿变化。 鲨鱼的咬合力有多惊人,一般人很难想象得到。 可以举一个例,大一点儿的鲨鱼,基本上就算是一海龟的硬壳儿,也都能一下子咬碎。 更何况这个还不是普通巨鲨,而是一个特殊的水生夜行者。 这玩意的身上,除了天赋力量之外,还有妖力。 人家是有修行的。 不过即便如此,面对着金箍棒疯狂的增长,它还是有点儿吃痛,猛然落到了海面之下,紧接着整个一片海域都在疯狂翻滚,大浪滔天。 眼看着那玩意就要叼着我的金箍棒逃逸了,我哪里能忍,当下也是用那癸水灵珠的青色气息将我给包裹住,随后潜身下水。 我十分准确地找到了那家伙的脑袋,随后双手抓住有些光滑的表皮,继续贯注妖力。 啊…… 在这一刻,我也是拼尽全力,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要是稍有懈怠,事情恐怕就会有巨大的变化。 一不留神,性命皆无。 唯有拼! 噗…… 我与那畜生在水里翻滚着,僵持了十几秒钟,那玩意嘴里的咬合力,最终抵不过金箍棒的巨大力量,却被那棒子将下巴和上脑壳直接捅穿了去。 金箍棒一旦突破之后,就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瞬间就长出了四五丈的长度,将那家伙给直接串了起来。 一个人的脑袋,串进了一根大棒子,还能活下来么? 急,在线等…… 那畜生在水里挣扎了几息之后,终于消停了,随后往水面上浮去,我也跟着浮出了水面来,站在那家伙巨大的鱼身之上,瞧见脚下的一片海域,表面蒙上了厚厚一层的黑灰色气息,而在周遭处,有十来个巨大的黑影子,以及更多的人影。 这些玩意儿,只有三两个浮出了水面,而其他的则进自己藏在海面之下去。 浮在水面上的,我瞧见一个像章鱼一样的八爪怪,那玩意跟一栋小楼房一样,在水面上沉沉浮浮,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长约三丈的巨大海龟,它的上面,却站着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那人手中,却有一把如同关公一般的青龙偃月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家伙,整个人都笼罩于迷雾之中,瞧不得模样,但论个头,不到两米。 我能够瞧得见这家伙的气息,是个夜行者。 敌人赶来得还真及时。 只不过,它们这儿看起来最像主力的家伙,已经死在了我的脚下。 那巨鲨整个儿都浮现在了海面上,十丈的长度,使得海面上仿佛凭空出现了一座岛屿来。 啪! 马一岙跃身而起,也跟着落到了那鱼背之上,与我背对,瞧着远方的敌人。 他头也不回,开口喊道:“侯子。” 我没有多问,而是用气劲包裹,从八卦袋中将太阿剑弄出,朝着他远远抛去。 马一岙伸手,接住了那把剑,随后往下放一插,却是在那光滑坚韧的鱼脑袋上面,剖除了一大块横截面来,随后他运剑如飞,不断有血浆飞溅而起,十几秒钟之后,他却是从里面摸出了一个保龄球一样大的圆形珠子来。 而在这期间,那帮围着我们的家伙显然是被这死去的同伴给吓到了,并没有上前来。 群龙无首。 马一岙将珠子剖出来之后,检查了一番,笑了:“这家伙虽然天赋异禀,但欠了点儿道行,并非妖王——即便如此,但到底是天赋异禀之辈,还是结出了这么大的妖元来,很是不错了,收起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悲恸的大叫声:“海棠,我的海棠啊……” 下一秒,天空陡然一黯,所有光芒,最终凝聚于一处,化作一道刀光,朝着我们这边倏然劈来。 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神户大川悲痛欲绝的声音:“八格,你们不是想要知道我佩着哪把刀么?现如今让你们知晓,我手中这把,叫做妖鬼刀,便是最强的那一把……” “你们,通通都给我死!” 第五十五章 不知天高与地厚 一道凛冽的刀气跨空而来,落到了我们的头顶之上。 面对着这让天空变色的磅礴刀气,我不但没有半分慌张,反而大声喊道:“来得好。” 等你很久了。 我伸手过去,将那金箍棒从身下的大鱼脑壳里抽将出来,朝着上方迎了过去。 咚! 那刀气陡然降落,有着倾天之势,当它真正撞击到我的金箍棒之上时,就仿佛一座山峦,真的崩塌下来一般,恐怖的力量横扫一切,仿佛要将我给碾碎了去一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我心里的那个毛脸和尚却是冷冷一笑。 紧接着,一对无形的大手,抓住了那根又粗又长的巨大金箍棒,将其猛然往上撑起来。 一只身型巨大的猴子。 它的身形很淡,淡得仿佛是虚无之物,但却没有任何悬念地撑起了金箍棒,然后将那恐怖的刀气给承担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脚下的那只巨大鱼身在这巨力的倾压下,也朝着海面之下沉了下,一直沉到了数十米之后,方才在海水的压力下,又重新冲出了水面来。 这一来一回,当我再一次回到了海面上来的时候,瞧见前方的不远处,海面之上,那八爪鱼妖怪的脑袋上,站着一个人。 神户大川。 这位相当有气质和性格的日本大叔,此时此刻正站在那家伙的脑袋上面,手中抓着一把略带些弧形的长刀。 那长刀看着其实很简单,跟我们寻常见到的日本刀,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非要说不同点的话,我觉得恐怕是上面浮现出来的黑色雾霭,有些过于的凝重和浓密了。 那上面,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气息。 浓郁的死气。 马一岙之前的直觉,显然是没有错的。 重新回到海面之上的我和马一岙,因为有着癸水之力气息的保护,所以没有太多的狼狈,而此刻的我,已经将那巨大的金箍棒变成了正常的长度,伸手将马一岙递来的妖元收了,然后往鱼脑壳上猛然一跺,笑着说道:“神户先生,你是觉得先前的道歉不够有诚意,现在又赶过来,送我们一程么?” 那位噬心魔的副手眯眼打量着我和马一岙,寒声说道:“年轻人,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我哈哈一笑,说对,我的确不知。不过话说回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知道? 呃…… 将话题聊死了,这是我比较擅长的事情,而那位神户大川被我给噎得难受无比之后,没有再与我们逞口舌之利,而是脸色阴沉地扬起了手中的长刀来。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话说回来,真有人知道么? 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装逼?这不是等着被人打脸么? 神户大川的脸有些阴沉,没有再多的言语,只有实际行动。 以他这样的身份,居然没有任何招呼,就直接跃身上来,朝着我们这边陡然一跃,亲自带头冲锋。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我听到他口口声声称呼我们脚下的这头巨鲨为“海棠“,就知道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此刻瞧见那家伙居然不顾身份,带头冲阵,越发地确定了这一点,正要举棒迎击,却听到马一岙开口说道:“此战我来吧。” 说罢,他从我身边越过,举起了手中的太阿剑,朝着神户大川冲了过去。 神户大川腾空而起,落地之时,借助着巨大的冲势,从上而下地猛然一斩,想要来一个“先声夺人”,通过巨大的压力,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效。 至少也将我们的胆气给压制住。 然而马一岙却没有任何犹豫,持剑而上,紧接着,两人的刀剑陡然相撞,恶狠狠地拼在了一起。 嗡…… 一声呜咽声从碰撞的那一刹那,传入了我的耳中,而下一秒,我瞧见神户大川手中的长刀,化作了一大蓬的黑色乌云,里面浮现出了无数扭曲而痛苦的脸孔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面目狰狞、痛苦不堪,一边发出了无声的哭喊,一边伸出了手来,朝着前方抓去。 它们痛苦。 它们难过。 它们如坠深渊。 它们永世不得超生。 它们愤怒。 它们恐惧。 它们是被禁锢在剑身之上的亡魂,带着巨大的怨念,而这怨念,却被人用手段,转换成了可以称之为“力量”的动能。 妖鬼刀,一刀在手,所向披靡。 难怪神户大川能够成为噬心魔的副手,是那黄泉引的顶尖人物,除了神户一族在日本岛的地位和势力之外,这家伙的实力,以及他手中的刀,是真的恐怖。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沉沦到了噩梦之中去一样。 无数的刀光血影,无数的人头飞起,无数的人被扫射的机枪收割性命,毫无生机的倒去,无数的人在挖完了一个大坑之后,自己个儿跳进去,然后被上面带着狰狞笑容的人用机枪扫射,挨个儿刺死,随后用泥土覆盖,还有人手拿日本刀,将其当做靶子,比赛杀人…… 这些人的脸孔苍白无助、彷徨、恐惧、害怕、痛苦、难以置信…… 他们至死,都想不到这世间,居然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居然这么的血腥暴力。 居然这般毫无人性。 宛如禽兽。 然而所有的懦弱,在最后换得的,都不过是死亡,以及死亡最后几秒钟,听到的那野兽一般的大笑。 轰…… 当我沉浸在那无端的痛苦中时,马一岙的反击开始了。 一把剑。 青铜剑,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长剑跨越时空,留到如今,最终落到了马一岙的手中。 那个时候的老祖宗还是相当悍勇而有血气的,它们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后辈,会遭受到如此的惨况,那剑身微微轰鸣着,仿佛在积聚着巨大的愤怒。 是人,都不能忍。 剑有剑灵,有着它的傲气和执着,有着沉淀千年的骄傲、矜持与贵气。 而这一刻,那把剑,生气了。 去尼玛的。 铛! 巨大的黑色雾气,在马一岙的太阿剑下倏然现行,紧接着两人开始再一轮的拼斗,不过这一回,那吞噬一切的力量仿佛没有再出现,刀剑相拼,仿佛最正常的交手。 很明显,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将妖鬼刀最为恐怖的神通给压制住了。 这世间能够压制住这等神通的力量,有多少? 这个不知。 但至少神户大川应该没有见过几个。 所以他原本恣意张狂、狰狞满面的表情倏然收敛,变得格外严肃起来,随后开始与马一岙比拼刀法。 两人身影如电,在巨大的鱼身之上快速变幻着,留下无数的撞击声。 抛开妖鬼刀那恐怖的神通,神户大川一身的手段和修为,也是相当恐怖的。 他的刀法凌厉结实,集合了日本剑道的大成,无论是起,还是收,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味道。 大师级的手段,再加上他深如大海的修为,给马一岙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不过在如此的重压之下,马一岙也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潜能来。 他手中的剑,越舞越快,化作了青蒙蒙的剑影。 这是什么样的剑法啊…… 吕祖亲自传授,挥舞之间,却有着仙人那种特有的灵气。 仙家剑法。 两人争斗十数个回合,居然拼了个不相伯仲。 而且从手中兵器的气势来看,马一岙却更胜一筹。 倘若是有人在此旁观的话,肯定会惊掉一地的眼球,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年月的年轻人,都这么彪悍的么?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作为一个观众,将两人之间的拼斗从头到尾地看完,想必是一场华丽的光影盛宴。 然而当老大的都这么悍勇,门下小弟,自然也是豁出去性命去。 第一个跃上鱼身,朝着我冲来的,却是那个拿着青龙偃月刀的红发男子,而随着他一起跃上来的,则是密密麻麻、无数的身影。 这些人都是我不认识的面孔,但可以肯定的一点,他们都是黄泉引最核心的力量。 黄泉引对于此次截杀,志在必得。 面对着乌泱泱的人群,我没有任何的畏惧。 手中的金箍棒高高举起,而我的身后,也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将一双手高高举起来。 我,和那个毛脸和尚,瞧见这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忍不住笑了。 毛脸和尚在怀念他大闹天宫之时,一人面对十万天兵的恣意畅快,而我,则在想着一件小事情。 三四年前的时候,作为药水供应商推销员的我,可曾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辉煌的一天? 此战,无论是胜是败,我侯漠,必将扬名天下。 杀! 第五十六章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手握着金箍棒,我缓步上前,而敌人已经在这一刻蜂拥而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这些人,有的朝着我这边扑来,也有的人想要插进马一岙与神户大川的战圈。 不过那两人刀与剑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境地,任何妄图参与其中的人,都得做好被两人之力合击的准备,所以有那么一两个人去尝试,最终被击飞,甚至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上去。 而我这边,则承受了近乎于全部的压力。 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是那红发男子,他头发的颜色并非是染发剂弄出来的,而是天生就这般模样,那种诡异的光泽并非染料所能够成就出来的。 此人手持大刀,冲到了最前面,在递近我四五米的时候,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高高扬起,随后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猛然斜劈下来。 唰! 这一下,虽然看上去气势不如不远处交手的两人那般恐怖,但速度却又要快上一线。 肉眼都几乎难以捕捉。 这人是…… 当对方那刀快到一定程度,化作一大片的火焰扑面而来时,我突然想起来了。 昆仑脱困之后,峨眉金顶比武之前,我蛰伏起来的那段时间里,马一岙从师父王朝安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黄泉引的资料,其中就有一个宝岛天才火焰刀。 此人据说是对应着离火而生,天赋异禀,本是宝岛某修行世家子弟,不过因为母亲出身低微,又是偏房,所以从小就很受歧视。 即便他本人自小就表现出了卓尔不群的根骨和天赋来,也是如此。 一直到他十四岁那年,他母亲饱受病魔折磨而死,灵堂之上,此人出手,夺了关帝庙供奉的青龙偃月刀,连杀同宗三十七人,最终消失无踪去,而后来有传言,此人加入了黄泉引,一直都在日本一带活动。 江湖人根据此人的特性,有人叫他“火焰刀”,也有人叫他为——“红孩儿”。 铛! 我举起了金箍棒,双手抓牢,随后挡住了此人的一击,那刀刃虽然斩在了金箍棒上,被挡住了,但火焰却在一瞬间扑面而来,仿佛要将我给吞没了去。 不过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身上也冒出了一大股的红芒来,烛阴之力爆发,将我给包裹住。 同时也将对方的火焰给抵挡。 下一秒,六甲神将的气息也充满了我的全身,将我整个人都给衬托得如同金甲神将一般,威风凛凛。 战! 铛、铛、铛、铛…… 两人相斗,旗鼓相当,说不上谁强,谁不上谁弱,我挥棒而上,九路翻云,对方先是狂攻,然后开始防守,却是在手段上有些乏力。 而即便如此,这位曾经名声响彻宝岛江湖的少年郎施展起来,却也是咄咄逼人,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如果是正常交手,对方即便是名气极大,但我也有信心在五十招之内,将其了结。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我再与他交手三个回合之后,已经有超过八人,朝着我扑将过来,而这里面有三人的实力,并不逊于这火焰刀红孩儿。 其中一人,虎背熊腰,满脸黑毛,却是人熊直立,手中一柄黑缨长枪,气势汹汹。 此人却是黄泉引的八门高手之一,兑门镇守使黄黑熊。 又有一人,身高不足一米五,双手各抓一大板斧,滚地而来,专攻下盘,稍不注意,人就没了脚去。 此人却是黄泉引的八门高手之一,巽门镇守使眼魔郎。 再有一人,却是个丰乳肥臀的大娘子,不过身材虽然一级棒,脸却堪比如花,嘴唇涂得跟刚吃了小孩儿一样,随手一甩,却是一排尖蜂刺。 此人也是黄泉引的八门高手之一,艮门镇守使花三娘。 八门高手,是与东兴十八罗汉一样的团队。 黄泉引内,山头林立,各路高手层出不穷,各守一方,并且共尊噬心魔为最高首领,而八门镇守使,则是黄泉引中战斗力最强的其中一派。 每一个八门镇守使,都是大妖巅峰的状态。 名声赫赫,杀人无数。 而此刻,在这一瞬间,就出现了三人。 很显然,黄泉引不是没有准备。 它只是因为神户大川与霍家联姻的缘故,并不想在婚礼会场上闹出事情而已。 在这样的海面上,他们可就不再客气。 众人齐上,当真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式武器,一齐招呼过来,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此时此刻,倘若是有一点儿疏忽大意,必然命丧当场。 倘若是寻常人等,瞧见这等阵仗,必然是吓得魂飞魄散,而就算是能够勉强稳住心神,也会心惊胆战,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 然而我瞧见这些,却不怒反喜,大笑起来。 诸位看官,你当我发了疯么? 非也,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起那“九路翻云”,当初南华前辈传授于我此法时,便有说过,这等手段,是在混战与生死之间练就的,乃群战之法,最不怕的,就是与人混战。 所谓混战,并非是一加一等于二,或者大于二的概念,特别是那种配合不默契的情况下,更是会被相互影响。 这个时候,只要你能够保持内心的强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多的敌人,也不过是多挥几下棒子而已。 南华前辈说这话儿的时候,显得很平静。 我当时听着,感觉像是在吹牛逼。 一直到了后来,我遇见了那个别人都瞧不见的毛脸和尚时,我方才知道,的确如此。 面对着茫茫人群,我挥棍而上,左右冲杀,避开最强的那几人,然后对着那帮弱势之人就是一阵强冲——危急时刻,容不得半点儿妇人之仁,所以我的原则,是能重伤的就不只是蹭蹭,能杀死的,就不留下任何后患。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我冲进了一大群的人之中去,金箍棒横扫一大片,随后冲进人群,大棒挥舞,连续两人被我直接将脑袋敲进了胸腔去。 再然后,我猛然一棒子横扫,却将一人的头颅给直接砸得粉碎,脑浆飙射一地。 连续斩杀数人的我没有半点儿停歇,马不停蹄,继续朝着人群冲去。 又是一阵翻滚,我再一次放翻数人,而周遭的一众高手则屡屡被自己人给阻隔住,气得哇哇大叫。 这个时候,他们也反应过来,有人叽里呱啦地大声叫唤着,那是日语。 也有人用汉语喊话,让实力稍次一些的人往后退去,不要挡路。 我挥舞着棍子,将一众劈砍而来的兵器挡开,还闪身避开了那花三娘的暗器,随后目光落到了声音最大的那人身上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日本人,他额头上绑着一根布条,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圆圈,双手抓着一把刀。 那把刀的款式,与神户大川手中的妖鬼刀一般模样。 而且同样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浓郁死气。 而他的身边,则有十来个日本武士打扮的男子围绕着,众星捧月一般。 这是个贵人。 而且还是一个与神户大川有着很深联系的贵人,因为他手中的那把日本刀,应该是与妖鬼刀同宗同源的三把之一。 不是天鬼刀,便是地鬼刀。 我瞧见此人的一瞬间,便下了一个果断的决定。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值此危机时刻,黑压压的人群即将把我和马一岙淹没,事情早就超出了我们的掌控中,想要脱困,只有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而面前那人,便是机会。 铛、铛、铛、铛…… 我挥舞金箍棒,将一众扑面而来的攻击都给拦下,特别是那红孩儿的火焰刀,那玩意从一开始,就一直黏在我的身边,让我失去了好多的机会,而随后,我趁着敌人排兵布阵时露出的一丝空隙,陡然朝着那年轻人冲将而去。 我这边一动,立刻就有人瞧出来了。 有人高喊道:“保护少主。” 一帮日本武士也叽里呱啦地喊着,将其围住。 而那年轻人却有些恼怒,大声喊道:“どいた!” 紧接着,他抓着手中那黑沉沉的长刀,箭步前冲,朝着我抬手斩来。 这家伙在瞧见我大杀四方的威势下,还有着满满自信,而周遭众人瞧见他这一刀斩下,下意识地朝着周围闪开了去,很显然,他们是知道这一刀的威力。 我也知道,不过却没有避开。 这鱼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总共就这么点儿面积,其实承载不了多少人。 我往旁边闪去,将是无数刀枪剑戟。 当下之时,唯有硬拼。 不过,我会怕么? 啊…… 我喉咙里发出了狂吼声,随后将金箍棒猛然攥住,使得发出了巨大的威能来。 瞬间通红。 碰撞。 铛! 两者交击,而下一秒,我打破了自己的极限,一瞬间使出了“无棍”。 金箍棒虚晃一枪,最终横斩在了那把长刀之上去。 力量陡然迸发。 咔嚓…… 金光乍现的一瞬间,那把充满了恐怖死气的长刀突然间就折断了去,紧接着一股恐怖的黑雾,将整个空间都给弥漫了去,无数的亡魂,从断口处喷薄而出…… 第五十七章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当金箍棒猛然砸下,将对方手中那把长刀给斩断的一瞬间,不光是周围的敌人都为之错愕,就算是我,也有点儿想不明白。 即便是我棒法精妙,金箍棒的威能攀升到了最巅峰状态,但这样的力量,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吧? 对方的那把日本刀,可是通过无数亡魂炼就的魔兵,在高手的手中,一旦使出,天地都要变色,日月也要无光,正是凭借着这样的威能,神户一族方才能够在战后的日本迅速上位,时至如今,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刚才神户大川凌空劈来的一刀,到底有多么夺人心魄,我可是深有体会的。 稍不注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甚至自己,都有可能被那魔兵给吸入其中,成为刀下亡魂。 就算是我面前的这年轻人欠了神户大川的修为和老辣,但是瞧他这越众而出的架势,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也不可能在一瞬间,被砸断刀口吧? 我可是瞧见了,他那一刀斩下来的时候,我身边的一众高手,可都是选择避开了去。 这并非是让那年轻人来出风头,而是他们很清楚这一刀下来的威力。 然而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尽管没有人能够明白原因,但是刀断的一刹那,无数的黑色雾气从里面翻滚而出,我能够感受得到一股股如同滑蛇一般的冰冷之气,从我身边倏然而过,紧接着是那些痛苦而狰狞的脸,在黑雾弥漫的空间中浮现着。 然而当我往后疾退数步的时候,突然间,我瞧见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穿着很传统袍子的中年妇女,她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孩,原本痛苦的脸庞,此时此刻,却露出了几分释然、解脱的笑容来。 她朝着我鞠躬行礼,随后双足一蹬,朝着天空飘去。 这是第一个,紧接着,我瞧见一排排的人出现,他们的身子很空,仿佛虚无,这些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是扑进了周遭黄泉引高手的身上撕咬,有的是从那日本年轻人身上飞出,最后都来到了我的面前,朝着我行礼。 他们有的跪在地上,有的鞠躬,有的拱手,有的挥手,各种礼节。 当他们行过礼之后,身子就变得无比的轻灵,开始朝着天空飘去。 这个时候,天空之上,浮现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来。 那光芒落在这些人的身上,却迸发出了五彩光华,紧接着仿佛化作了一条通天坦途,将人给接引离开。 我身处于这样的场景之中,有点儿懵。 过了一会儿,我方才从那慌张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这些人影对我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他们对我,是怀着一种极度感恩的态度。 敬我,如敬神。 几秒钟之后,黑雾弥漫之下,打斗声突然停歇下来,我发现那黑色的恐怖气息不断翻滚,而那些对待我如此温和的重重人影,此刻却冲向了周围的敌人去。 那些一个个厉害角色,面对着这样的力量,都有些慌神。 有人拼命反抗,妄图通过正常的手段来对付这些,但最终却被钻进了身体里,在肌肉与血管之中翻滚撕裂,然后发出了惨叫声来。 也有的人在瞧见身边的惨状之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 而没过几秒钟,这些人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就如同他们汹涌的抵达一般。 马一岙与神户大川的拼斗也结束了。 那个噬心魔的副手,神户一族的大佬除了愤怒地嘶吼之外,竟然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他对于这股力量,似乎更加畏惧,整个人早就已经飘向了很远的地方,然后朝着这边眺望而来。 他在观察着。 很神奇。 我想过各种的办法和手段,但是却没有想到,今天的这场伏击,却是在这样的一个意外之下结束。 刀断的一瞬间,我们就脱困了。 我的目光,从无数潜回海面之下,并且迅速逃离的人影之中收回,随后落到了那个日本年轻人的身上来。 他身边,有十来个七窍流血而亡的家伙,而作为离断剑最近的那人,这个家伙连逃都没有办法逃走,被无数喷涌而出的亡魂给攻入,此时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一对眼珠子都掉落下来,干涸的眼窝子里,似乎还藏着深深的悔意。 我往前走,那些不断朝着我行礼的虚无人影也跟着后退。 我一直走到了那具干尸的跟前来,伸手过去,将那柄断刀给夺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我身边走来一人。 我回过头去,瞧见满身都是鲜血和伤口的马一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担心地问道:“你……” 马一岙摇头,说道:“都是皮外伤,有太阿剑在,天生压制,他倒是欺负不了我。” 随后,他指着我手中的金箍棒,说道:“收起了,这玩意至阳至刚,会伤害到他们的……” “他们?” “对,祖宗保佑,倘若是没有这些刀中亡魂的庇佑,只怕你我二人,就要死在这里了。” “原来如此。” 我将金箍棒给收了起来,然后朝着面前那些密密麻麻的亡魂深深行了一礼。 对不起,我来晚了。 轰…… 就在我鞠躬弯腰的一瞬间,我身边无数的虚影突然之间,朝着我一齐伸出了双手来,无数沙砾一般的光芒,从他们的手掌心处浮现,随后被一股龙卷风吹拂着,最终落到了我的身上来。 这些光芒,虽然是从这些亡魂的手中飞出,但我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厘的寒冷,而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浸在那温泉之中。 很暖很暖。 这是身体上的感觉,而心灵之上,我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叙的畅快。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无数的光芒落在了我的身上,一开始只是一层白色光圈,然而到了后来的时候,由外到内,却是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 这个,也叫做虹光。 而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惊声欢呼起来:“万佛朝宗!” 修行界里,也将此光,称之为——佛光。 佛光普照,天下太平。 我感觉一股暖流洋溢在周身上下,随后浸润了我的肌肉与血脉之中,让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此同时,那些亡魂也开始双脚脱离地面,朝着刚才出现的那康庄大道飞了过去。 这样的场景已经远远脱离了我的常识和想象力,所以我没办法确定它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当时的幻觉。 我唯一能够跟你们形容的,就是我当时心中惊骇的心情。 那是一种见证历史的荣耀。 无数凶狠恶煞、痛苦扭曲、满是戾气的面容消失了,到了最后,却是温和的、亲切的、善良的、好奇的……这一张一张的面孔,都恢复了他们生前的模样来。 多么善良的一群人啊,他们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苦难。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咔嚓…… 我将手中的那把魔兵断刀给再次折断,失去了核心力量的这武器,脆的跟薯片一样,被我三两下,就给折成了无数碎片,最终给我扔在了脚下的鱼背之上。 而这个时候,天空之上的一切异象都结束了,有风吹来,将头顶的一片乌云吹散,天光大放,海面上一片平静。 散了,黄泉引的人终于散了。 他们大概是有点儿懵,所以在惶然之下,决定先行退去,等着重整旗鼓的时候,再卷土重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马一岙的眼眶之中,都满是热泪。 这时,天空之上飞下了一道身影来,冲着我们喊道:“你们两个,没事吧?” 来人却是天机处的青云雕夜行者杜山洪。 这是马一岙先前的布置,只不过,跟烂俗的电视剧桥段一样,“警察”总是来得很晚。 我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瞧见有几艘快艇满载着人,也朝着这边飞快行驶而来。 这些不再是黄泉引的人。 而是天机处的布置。 我松了一口气,对那杜山洪笑了笑,说道:“老马受了些皮外伤,我没事。” 我最早认识杜山洪的时候,此人傲气十足,都不屑与我们打交道,而此时此刻,他瞧向我的目光却满是敬畏,听我说完,赶忙说道:“好,我们立刻安排人员进行处理。” 他走到了鱼头那边去,朝着快艇方向挥手,而瞧见他的背影,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周身的光芒全部都收敛入体内。 下一秒钟,黯淡无光,我仿佛一寻常人。 光华内敛。 第五十八章 马一岙突然昏厥 大战过后,周遭的人都在忙碌着,而我和马一岙则站在鱼身的边缘上,眺望远处的大海。 太阳西斜,夕阳余晖如金子,洒落在了我们两人的脸上。 马一岙长叹一声,有种劫后余生的放松。 不容易。 倘若不是种种的机缘巧合,特别是那日本年轻人手中的长刀被我斩断,爆发出了巨大的阴魂漩涡,将场中局面一举逆转,只怕我和马一岙早就已经没有了性命。 敌人的布置,层层叠叠,有一种“杀鸡就用牛刀”的狠辣劲儿,为的就是务必将我们给留在这里。 很显然,黄泉引将我和马一岙的威胁级别,至少排在了前三位。 这样的对待,使得刚才蜂拥上来的那帮人里,好多都是黄泉引内拔尖的大人物。 这样的每一人,单独拎出来,都是惊世骇俗的。 而刚才,却如同小商品批发一样的出现。 吓人啊。 感慨了一会儿之后,马一岙瞧见从我们身边走过,却投来敬畏目光的天机处工作人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想着这一次过来,拿黄泉引的人来立威,让那帮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家伙知晓我的本事,结果阴差阳错,却成了你的个人秀场……” 我说你还不够秀么——神户大川哎,此人成名至少有三十年的年头,日本豪族的领袖,噬心魔的副手,这样的角色,与你争斗,却打了个平分秋色,这样的战绩,你难道还不能引以为傲,吓退寻常人等么? 马一岙在我面前并不端着,很诚实地说道:“那人的确厉害,说句实话,倘若不是你突然爆发,十招之内,他应该就能够将我给斩杀。” 我听到他的话语,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么强的么?” 马一岙说道:“就有这么强。” 我回想起刚才神户大川凌空跃来的雄姿,又想起两人刚才斗得旗鼓相当的场面,忍不住问道:“不是谦虚?” 马一岙叹了口气,说道:“没必要骗你——那人的剑道糅合了日本多家剑术流派,并且他本人也是从尸山血海之中厮杀出来的角色,无论是修为,还是实战的手段、自信以及临场应变之法,都是一等一的强,而他手中的那把妖鬼刀,更是强得过分,每一刀劈砍下来,都有万鬼哭嚎之声,能够将人的神魂意志都给侵蚀,下意识地产生恐惧和害怕,一不留神,就是身首分离……” 他指着自己身上许多的伤口,说道:“我倘若不是应变得快,只怕早就变成了那家伙的刀下亡魂了。” 因为特殊的金蝉子体质,使得马一岙刚才看着还满身伤痕,此刻却已经大部分凝结,只不过那刀身之上,蕴含着太多的死气,这玩意即便是超常的体质也无法抵挡,所以马一岙才会如此虚弱。 那死气与马一岙的体质仿佛天敌,双方以马一岙的身体为战场,不断拉锯,这使得马一岙有些疲倦。 我瞧见他白如薄纸的脸色,忍不住问道:“还能坚持么?” 不远处,另外一艘快艇即将靠近,那是将我们送离此处的船只,我们得稍微等待一会儿。 马一岙摇头,说没事的。回到刚才的话题,神户大川真的很厉害,让人有种绝望的感觉,我倘若不是手中有着太阿剑,能够凭借它的力量抵抗,只怕早就死了——我说的这些,你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吗? 我笑了起来,说你想表达的,是能够独自迎战此人,你的确很牛逼,对吧? 马一岙瞪了我一眼,说好好说话。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刚才我将那小子手中的魔兵斩断,刀中被拘的无数亡魂得以解脱,与此同时,我还获得了无数的祝福和感谢,以及实打实的强悍力量,而那一把不知道是天鬼刀还是地鬼刀的玩意,已然如此,那么神户大川手中的那一把,效果应该更加显著——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金箍棒对此类魔兵,应该有所克制,所以你害怕我过于托大,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想要趁胜追击,将神户大川拿下,对吧?” 马一岙瞧见我这般清醒,终于放心了,说道:“对,刚才的那种感觉,的确让人陶醉,不过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因为人,不能重靠机缘巧合去行事。” 我点头,说这个我当然清楚。 马一岙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刚才那一下,感觉怎么样?” 我说什么一下? 马一岙指了一下我的肩膀和胸口,我明白过来,揉了揉鼻子,然后说道:“说真的,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拔高了许多,感觉身体是如此的沉重,我本可以离开,走得更远。不过后来我回过神来,仔细想一想,如果我能够顺利度过五重劫的话,说不定就能够直接越过平妖,抵达大妖境界,甚至很有机会不达妖王之境,就能够领悟神通……” 马一岙很惊喜,说确定么? 我摇头,说这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很难去形容的,所以无法确定。不过我觉得,如果这样的机缘再来机会的话,说不定就十拿九稳了。 马一岙笑了,说刚才还让你不要如此冒进,现在又乱说了。 我说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马一岙说道:“还记得杨勇,就是化名本间雅贵的那个假鬼子么?他当年曾经说起,日本国师预言,说某种东西要出土了,十分厉害,然后当时江湖混乱,黄泉引在内地大举活动,正是为了此物,现在想来,他们到处找寻的东西,可能就是你从霸下秘境中带出来的这根棒子吧……” 我说那个时候,它可还不是棒子呢。 马一岙说道:“日本神道教传承千年,对于预言之事,自有一套逻辑,所以那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金箍棒方才能够一瞬间折断那把无坚不摧的魔兵。” 我顺着马一岙的思路捋了捋,发现他的推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没想到,早在很久以前,这事儿就已经定下了。 命运当真如同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 两人聊着,这时又有一批人赶了过来,其中一人便是李洪军。 这位曾经的年轻一辈第一人,此刻却洗去了所有傲气,笑吟吟地走到了我们面前来,开口说道:“厉害了,两位,我在来的路上收到消息,你们还真的是让人惊喜啊。” 马一岙在我面前无拘无束,但是在李洪军这儿,却还得端着,淡淡笑道:“运气而已。” 李洪军夸张地说道:“仅仅只是运气么?两位大佬,我刚才都听说了,为了对付你们,黄泉引调集了港澳台、日本和东南亚的多方高手过来,并且还有神户大川这样的顶尖大拿坐镇,都给你们扛住了,这也太恐怖了吧——说真的,我以前还一直觉得我努把力,或许能够追得上你们的脚步,但是现在,我有点儿绝望了……” 他说是这般说,仿佛很郁闷,不过脸上的笑容却不停歇,随后掏出了手机来,拨通电话:“喂,我到了,他们都在呢。有事没事?你问他们吧……” 他把手机递过来,说道:“李安安、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他们很关心你们两个,不过暂时过不来。” 我听到,接过了电话,跟那头的几位同学简单聊了一下,告诉他们我没事之后,便挂了电话。 而这边,有一个满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刚才就到了,是第一批的指挥,看着身份地位比杜山洪还要高一些。 李洪军瞧见他,赶忙迎上去,喊道:“倪叔,情况怎么样?” 那倪叔脸是习惯性地板着,不过走到了我们面前时,却努力地挤出了几分笑容来,说道:“基本上勘测得差不多了,这里的大部分死者都是日本神户一族的人员,为首的那个,叫做神户间二,是神户大川的二儿子,也是他最爱的儿子,听说自小天资聪慧,基本上是被当做继承人的;除了这个,还有好几个,都是有名有号的,有三个人还是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要犯……” 李洪军问道:“那能收网了么?” 倪叔说道:“证据确凿,网肯定是可以收了,不过神户大川那家伙肯定也不傻,现在估计已经跑了——至于那位神户结衣,我们也动不了她。” 李洪军苦笑,说那妹子看着也好像不是很懂的样子。 倪叔说“对”,然后用脚踩了踩脚下的那头大鱼,对我们说道:“这玩意有着洪荒鲲鹏的血脉,是个来自古怪世界的夜行者,叫做海棠,是个女的,听说跟神户大川还有过一段情——不过后来她的血脉特征越来越明显,基本上就是以本相出现,再也难回复人身了。你们杀了她,还有神户大川最爱的二儿子,他恐怕要跟你们不死不休了……”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早就闹翻了,也不在意他痛改前非,回头是岸……” 倪叔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刚才还放下了狠话的马一岙,在这个时候,却突然间往后仰了过去。 他陷入了昏迷,而脸上也在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第五十九章 神户恶毒心神降 马一岙的突然倒下,让我为之诧异,刚才还好好的,转眼间就这样了,着实是让人很是费解。 不过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我不得不赶忙伸手过去,将他给扶住。 扶着那身子有点儿沉甸甸的马一岙,瞧见他满脸浓密的黑色气息,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气息涌入,查探他体内的情况。 内视。 几秒钟之后,我发现在马一岙的心脏附近,突然间多出了一团阴影来。 这股阴影有着极高的活力,不断地朝着马一岙的心脏进攻,对他造成极强的钳制效果,使得他的心脏因为负荷过重,而不断地跳动着。 脸色只不过是表象。 这是……毒么? 我用癸水之力去引导,却发现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可以排除是毒。 到底是什么呢?我有点儿懵,而这个时候,李洪军和倪叔也走上前来,将人给围住,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将情况如实说明,那倪叔听了,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将人给搀扶着,一会儿我让人帮你们先送回这边的岛上去,这一次过来的时候,我们安排了天机处最好的医家,跟川西圣手冯自然齐名的大家,到时候应该能够查出来一个结果的。” 听到这话儿,我好歹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些着急。 接下来,在李洪军的帮助下,我们将人给送到了快艇上,随后带着人往回赶。 快艇速度飞快,在海面上驰骋着,没多时,就回到了那个岛上来,不过并不是先前停靠的港口,而是另外一处小湾儿,我们这边一停靠,立刻有几人朝着这边飞奔而来,李洪军瞧见我一脸忧虑之色,安慰我道:“看见打头的那人没,他祖上是太医出身,现如今供职于有关部门,一手医术厉害非凡,最强的就是针灸术,号称南城十三针,我爷爷都是他的病人。” 我说叫什么名字? 李洪军说道:“姓雷,雷万年。” 南城十三针雷万年,此人的名头我的确是听过的,据说那针灸术出神入化,虽然不至于是“起死人而肉白骨”的地步,但也属于当代登峰造极之辈。 除了叫做“南城十三针”之外,此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号,叫做“针圣”,的确是与川西圣手冯自然齐名的厉害医家。 瞧见是他,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船停岸边,那人知道情况紧急,都等不得我们下船,便跳了上来,问道:“人在哪儿呢?” 我举起手来,指着我怀里的马一岙。 那人走上前来,从我手上接过了人,伸出左手,在马一岙的手腕上搭起了脉来。 他轻按几下,有些疑惑,说脉相很正常啊? 我听到,很是意外,觉得这哥们儿是不是有点名不副实,忍不住将我内视时发现的那团黑色气团跟他说起,那人听到了,也不辩解,点了点头,也跟着输入气息查探。 这回他更快了,一触即收,然后说道:“这回麻烦了。” 我忙问:“什么情况?” 雷万年说道:“这是中了诅咒了——他先前可是有碰触过什么至阴至邪之物?” 我想了想,将神户大川手中的那把妖鬼刀来历说明,问道:“这玩意儿算不上呢?” 雷万年说道:“自然算是,那可是魔兵。” 我听到,有些慌张,说这可该怎么办呢? 雷万年说道:“此事已经偏离了我的领域范畴,我能够做的,只不过是帮忙开几副安神定魂的方子,暂时稳住当前局势而已,其他的,恐怕要等国家档案馆的其它专家来处理了——对了,小李,我记得你们那里不是有一个鲁班教的传人么,要不然把他借调过来看一下?这诅咒,与鲁班教的厌胜之术如出一辙。” 李洪军苦笑,说那人犯了事,已经被关起来了,以我的权限肯定调动不了,只有将此事报给上面,让上面的老大们来做决定了。 雷万年听了,点了点头,说道:“我这里有一颗‘静心丹’,乃青羊宫的珍藏,能够防止外邪入侵,这几日能够保住他的平安。” 我赶忙拱手,说多谢先生。 他摆了摆手,说谢倒不用,不过小李,这是公事,回去的时候,我得找人报销的,你可得给我做个见证啊。 李洪军笑了,说好,没问题。 几人聊着,打不远处来了两人,瞧见我们,说道:“这边的局势有点儿复杂,上级指示,让我们先撤回港岛的内部医院里去,等到回头再来处理。” 李洪军点头,然后与我商量。 此刻的我担忧马一岙,自然无暇分心,点头答应下来。 商量妥当之后,雷万年弄了一颗碧绿色的丹丸,给马一岙服下,随后跟船一起,离开了这边的小岛。 马一岙自然有人照顾,而我则坐在了快艇的尾部,瞧着远处渐渐离去的小岛,眯着眼睛。 今天这事儿,除了黄泉引之外,霍英雄必然也参与了此事。 那个老东西,还真的是顽固。 等回头有机会了,我定然要给这家伙一点儿好瞧的。 随后,我们乘船抵达了本港的某一处内部医院,马一岙因为身中诅咒,所以金蝉子的体质难以发挥完全,身体的外伤又出现了反复,雷万年帮着作了包扎,又开了几副方子来稳住状况。 我一直在旁边陪伴着,第二日早上的时候,王朝安赶到了,走进病房之后,与我简单地聊了几下,随后将我赶去休息。 我身体自然是吃得消的,但精神上却还是疲惫不堪,既然王朝安赶来了,便也不再坚持,在隔壁房间住下。 我这一觉,睡了两天时间,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充满了气劲,随便捏了一下拳头,咔嚓作响,感觉一拳能够将面前的墙都给击垮了去。 我起床洗漱之后,来到了隔壁,发现小钟黄在病房里守着,而马一岙则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弄巧成拙。 我走上前,问小钟黄他师父呢,小钟黄告诉我,说天机处的田主任过来了,师父在陪着,商量救治师兄的方案。 我听到,又问了几句,确定现在的情况之后,问道:“你师兄中途有醒来过么?” 小钟黄摇头,说没有。 我正聊着,门外走来一人,却是李洪军,瞧见我,赶忙说道:“正找你呢,过来,田主任来了。” 我跟着李洪军出来,来到了走廊口的小办公室,瞧见久未谋面的田女皇就在里面,旁边还有王朝安、雷万年以及好几个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不过瞧那气场,都是一帮大佬。 我走进房间,田主任招呼我坐下,我谦让两句,然后坐在了王朝安的旁边。 田主任与我简单寒暄两句,态度很是客气,随后问起了我当天的情形来,我如实回答,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就连太阿剑这明面上都不太好提及的东西,也都说了,就怕错过什么细节。 听我说完之后,田主任沉吟一番,看向了雷万年。 雷万年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应该是那位神户大川在与小马比斗的过程中,通过手中的妖鬼刀,对他发动了诅咒,这种法子,在日本有一种特别的说法,叫做心神降,是介于厌胜之术和南阳降头术中间的一种手段,更多的是精神压制,手段恶毒,据说是日本神道教中一支叫做滨崎流的流派特有……” 王朝安问道:“我想听最终的结果。” 雷万年说道:“如果这种手段解除不了的话,目前阶段就如同植物人一般,而过了三个月,因为身体太久没有活动,三魂七魄消散,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田主任问道:“跟神户大川取得联系了没有?” 先前露面的倪叔回答:“那家伙据说是潜逃回了日本,我们跟他联系,一律拒绝对话,我想可能是因为丧子之痛,以及关系亲密的海棠大妖之死,让那家伙陷入疯狂之中,不肯和解。” 田主任沉吟一番,然后说道:“这件事情不能拖太久,你这边跟进一下,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跟神户大川取得对话,到时候我直接跟他聊;另外发动我们手里面所有的力量,找寻那个叫做滨崎流的流派传人,看看有没有不隶属于神户一族的……” 她布置着任务,而我在旁边听着,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状况。 就在这时,有人走进了办公室,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人,有些犹豫,而田主任则直接问道:“什么事?” 我们这边在开会,那人直接闯入,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通报的。 那人听到问话,开口说道:“刚刚收到消息,霍英雄死了。” 什么? 第六十章 霍家家主的邀请 尽管先前在婚礼之上,霍家大哥武疯子曾经说过,霍英雄命不久矣,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屹立港岛,阴影笼罩了几十年的老头居然真的死了,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田女皇当下立刻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死亡,还是谋杀?” 那人说道:“霍家放出来的消息是寿终正寝,当然,这跟他上次与噬心魔的决斗身受重伤也有关系,至于别的消息,目前暂时没有收集到。” 田女皇冷笑一声,说先前的时候,跟老李主任一起合击噬心魔,而现如今,临死之前,却给自己的继承人娶了一个黄泉引副手的女儿,这个霍英雄,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啊——我们在霍家安插的人呢,他们的说法是什么? 那人听到,下意识地又看了我和王朝安这边一眼。 毕竟我们并不是体制内的人,有些话,不太适合听。 然而田女皇却很肯定地说道:“讲。” 那人回复道:“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霍家与我们这边的沟通就有些不太顺畅了,他们觉得我们有可能对神户家的所有人动手,所以当天新娘一方的亲戚就全部撤离了。而霍京这人有国外教育背景,对于中央的归属感并不强,与我们也并不接触,现在这个时期,霍家外松内紧,我们不敢贸然联系,害怕打草惊蛇。” 旁边的倪叔忍不住插嘴问道:“连打个电话都不行?” 那人回答:“霍家核心地段,都是有信号屏蔽的。” 田女皇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且不谈霍家本身的江湖势力,单说它在港岛经济的占比,就注定着我们不能简单粗暴对待,否则肯定会收到一大堆的投诉和干涉,所以,这件事情,老倪,你去处理吧,尽量地温和一些,先跟这位霍家的少掌门取得一定的信任基础,不要让他完全倒向人民的对立面去……” 倪叔点头,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霍家的变故打破了会议的基调,田女皇又做了一些布置之后,然后带着人离开,没一会儿,就剩下了我和王朝安两人。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风云变幻,让人有些应接不暇,王朝安待人都离开之后,对我说道:“我听一岙说,你们跟这位霍家的少掌门倒是挺熟悉的?” 我想了想,将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跟王朝安说起,他听过之后,沉吟一番,然后说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位霍家的新家主倒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说那是自然,能够从地狱那种地方回来的,如何会简单。 王朝安问道:“此人的脾气秉性如何?” 我说如果是之前的话,我或许还觉得对他有所了解,但是这一次重新见面,发现他整个人的变化相当大,我没有办法确定地说出这些来。 听到我的话语,王朝安陷入了沉默之中,随后他对我说道:“霍家的事情,自有官方来处理,倒是用不着我们操心,不过一岙这个事儿,我大致听完之后,感觉十分复杂——这种邪法国内未曾有见,即便是找到鲁班教的传人,也束手无策。” 我说那怎么办? 王朝安说道:“我认识一个泰国的老师傅,对于这种事情很有心得,并且认识许多南洋降头师,所以我打算找他问一问。” 我下意识地问道:“白龙王么?” 王朝安说道:“啊,你还知道这个人啊?” 我说这些年在南方,听了他挺多的事情,据说是传得挺邪乎的。 王朝安说道:“那人跟白龙王有点交情,不过并不是他——我说的那老师傅,他的脾气有点怪,也没有办法用电话联系,所有得我亲自走一趟,而在此期间,一岙还得劳烦你多多照看。” 我说这是应该的。 如此又聊了几句,王朝安说道:“一岙托我打听叵木的消息,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 我听到,有些激动,说什么风声? 王朝安说道:“据说这东西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我曾经托人去问过,但是对方没有回复,他新近入朝,而且还颇得赏识,是中央的红人,即便是搬出了田主任,也没有能够得到一个确切结果。不过你放心,我会持续关注此事的,一定会帮你将东西给要回来……” 我听他说得含糊,忍不住问道:“您能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吗,姓甚名谁,我自己去沟通?” 王朝安摇头,说那人与你,有些不太对付,所以还是由我来处理吧。 他似乎不愿意多谈,简单提点几句之后,不再多说。 王朝安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跟我聊完之后,下午就买了机票飞往泰国去,不过小钟黄留在了这里,倒也用不着我全天守在病床边儿。 我看过马一岙之后,回到房间,将这几日的事情在心里好好捋了一遍之后,给阿水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了两遍,第一遍没有接,第二遍接了。 阿水很简单地回了我一句话:“哥,我现在不方便,晚一些给你打过来。” 半个小时之后,阿水打了电话过来,先是给我道歉,随后告诉我,他刚才在参加港岛一个地下黑市的掮客聚会,因为我的名头太过于响亮,使得他不敢与我当众通话,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打给阿水,也是想要打听消息,所以赶忙问起了那个掮客聚会上面的新闻。 果然,阿水给我的答复,是刚才的行业交流,全部都在围绕着两天前的交战,以及交火的双方人员。 尽管那船夫将快艇开得很快,足够远,但还是有人瞧见了。 那一场大战,特别是最后日本刀折断之时的异象,就算是相隔很远都能看到。 而且参与此事的人这么多,自然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消息传来。 总结一下,那就是我和马一岙简直是牛逼炸了。 这帮掮客本身就是做这一行的,所以消息灵通得很,他们从各个渠道,已经得到了此次神户大川,以及黄泉引出动的人手都有谁,许多人的身份都让人震惊不已,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马一岙居然能够将黄泉引的攻势给打退去。 据说日本神户一族的镇族神兽海棠惨死于此役,就连神户大川最爱的儿子也没了。 这就是所谓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据说日本人都快要发疯了,在黑市上对我和马一岙开出了巨额悬赏,最开始是一千万,而现在已经涨到了三千万。 而且还是美金。 记住,是美金,不是人民币。 疯了。 不过对于此事,无论是阿水,还是其他的消息掮客,都对此报以谨慎的态度,毕竟我们先前的战绩摆在那儿,而且据说我们与官方高层的关系十分密切。 一旦我们出了事,很有可能会有无数人倒霉。 不过即便如此,肯定还是会有见利忘义、控制不住贪欲的家伙,而且大有人在。 财帛动人心。 所以他才会如此谨慎。 我听到这话儿,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跟他提起马一岙之事。 毕竟凭借着此刻的风头,已然达到了马一岙之前所期待的“立威”效果,必然会震慑住一大部分的人,但如果将马一岙受伤昏迷之事说出,恐怕那震慑力,就会减弱很多。 虽然我对于阿水是很信任的,但在这方面,我还是选择了保留。 如此又聊了一会儿,有电话进来了。 打电话来的那人,正是刚才一众人等都觉得很难搞定的霍京。 我想了想,接通了电话。 霍京开口便问道:“马兄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现在有点儿事。” 霍京又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说这个…… 霍京说是不是跟天机处的人在一块儿? 我说对。 霍京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前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不过这两天很忙,抽不出时间来——侯漠,那件事情我并不知情,全部都是我父亲安排的,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我耐心地听着他的解释,等他说完之后,我说道:“这个当然,我信得过你。” 霍京听到我的回答,松了一口气,随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一声,就在今天,我父亲在离岛老家病逝了。” 我并没有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而是说道:“我听天机处的人说起了,请节哀。” 霍京显得很平静,说我就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所以对于生死,其实没有太多的恐惧,他的离去,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侯漠,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这两天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我说什么东西? 霍京说道:“电话里不太方便说,你若有空,便与马一岙一起过来。”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随时都可以,看你。” 霍京想了想,说道:“我今天晚上会在离岛的灵堂守夜,你十二点钟直接过正门来,我会吩咐人过来接你的。” 我说好。 第六十一章 巫棍南华的出现 对于霍京的邀请,我一口答应下来,但是挂了电话之后,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 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对于这个有着另类性取向的豪门贵公子,就一直都不是很了解,虽然他屡次向我们示好,并且也算是取得了我和马一岙的信任,但说句实话,我对他,终究还是有一些琢磨不透。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特别是现在。 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吞服融合了禺疆妖元,而且还因为他真正成为了霍家的家主,那么他的肩上,背负的就不仅仅只是他个人的兴趣和喜好,而是整个家族的兴衰,以及跟着霍家吃饭的那数万人的命运。 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而这个时候的霍京,还能不能保持初心呢? 那么一大帮子的人,会不会都听从于霍京的意志呢?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李洪军过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吃点饭,他去叫人给我做点吃的。 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 我点头,说好。 两人一起吃饭,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跟李洪军说起此事。 毕竟李洪军跟马一岙不一样,我与他不可能做到同马一岙那般的亲密无间。 吃过饭后,我回到了房间,戴上了那人皮面具,然后走向医院外面去,结果在一楼大厅的时候给人拦住了,因为是内部医院,所以管理相当严格,不得已,我只有报上了李洪军的名字,而安保人员立刻打给了李洪军,随后电话交给了我。 李洪军问我想去哪儿,现在外面风声鹤唳,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跟他,或者医院的外勤人员说,让他们来处理的。 我想了想,说道:“有点儿事情要办,不太方便让人知道。” 李洪军愣了半天,然后咳了咳嗓子,说道:“是那方面的需求么?” 我听他语调怪异,知道他是误解了,不过也懒得解释,说道:“算是吧。” 李洪军有点儿无语,半天之后,说道:“那个啥,我听说这两天港岛警方活动挺频繁的,你注意点安全。” 我将电话交回给了安保人员,让李洪军跟他确认之后,我终于得以离开。 这地方有点儿偏僻,我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赶上最后一班渡轮的时间有些紧,便打了车,直接赶往码头去。 一番折腾,我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抵达了离岛。 因为时间还有些早,我想来想去,便先去蒋先生的妈祖庙坐坐。 我赶到的时候,蒋先生刚刚给主殿续过香,瞧见我,便搬了两把凳子,与我在一棵大树下乘凉。 头上满天繁星,一老一少,两人坐在树下闲聊。 蒋先生告诉我,那天的婚礼他也在场,也看到我们了,只不过瞧见我们身边太多人了,所以没有上来与我打招呼。 后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不过离得远,瞧得并不真切。 等到后来他想要赶过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天机处入场,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我瞧见他对这事儿还是挺感兴趣的,于是便跟他聊起了当天之事来。 对于这个在陌路之时就愿意伸手帮助我们的长者,我是充满了信任的,他当初得知了马一岙那么大的秘密,却从来没有传出去,无论是修为,还是人品,都是让人为之敬佩的。 这才是当今江湖的脊梁。 两人毫无心机地聊着,突然间,蒋庙祝问我,说你过这边来干嘛呢? 我说来见霍京,跟他约了时间。 听到我的话,蒋庙祝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应该知道他父亲亡故的消息吧?” 我点头,说自然知晓。 蒋庙祝又问了几句,当得知我与霍京之间的交情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他父亲霍英雄当年之事,我作为旁人,的确也是知道一些的,说句实话,这霍英雄的确是一个枭雄角色,霍家在他手里的这些年,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势力,又或者经济上,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使得霍家从偏居一隅的小家族,成长为现如今的巨无霸……” 我说道:“可惜此人的手段和心胸,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狭隘了。” 我想起了之前秦梨落跟我说得那些事情。 霍家会找许多拥有夜行者血脉、但尚未觉醒的小孩儿,放在一个荒岛里面训练,那些度过生死关,最终觉醒,成长起来的夜行者,就会成为霍家的基础力量,而没有能够觉醒的,则很有可能就惨死于残酷的训练之中。 类似的事情,霍家私底下做了很多很多。 它之所以能够成长到今天,并不仅仅只是依托于港岛飞速的发展,更多的,而是踩着无数的亡魂和鲜血。 这样的霍家,从来都不会让人喜欢。 而霍京,他能够走出他父亲的布置,变得更加温和一些么? 又或者,他会变本加厉呢? 蒋庙祝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都希望,霍京能够如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阳光,而不是展现出另外的一面来。 对于这个,蒋庙祝有一些担忧,对我说道:“如果这是一场鸿门宴的话,你见机不对,就往我这里跑——我这把老骨头,应该还是能够保护你的周全。” 我听了,笑了笑,然后点头说好。 事实上,我知道,如果这一次过来,真的是一场鸿门宴的话,即便是蒋庙祝,也未必能够护得住我。 因为霍京终究不是霍英雄。 他有着霍英雄所不能比的锐气,以及那天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 所以只要他真的设局,我恐怕连霍家大宅都难以冲出。 不过我为什么还敢前往霍家赴约呢? 最主要的,恐怕是八卦袋中躺着的那一块游侠令吧。 我大概等到了十一点半之后,与蒋庙祝告辞离开,随后朝着霍家大宅方向走去。 离岛这儿,有一大半的建筑都是霍家的,而霍家的聚集地,更是连着好几个街区,我过去的时候,发现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布,显然是在悼念霍英雄的去世。 这场面,着实有些大。 我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霍英雄之时的场景,当时也是一场葬礼。 那个时候的他,高高在上,让人难以触及。 然而此刻,他也躺在了棺材里,供后人怀念、祭奠。 王侯将相,到了最后,终究还不过是一抔黄土。 我往前走着,脑子里在不断回忆。 而像我这样的陌生面孔,走在霍家的街头,很快就引起了人的注意,没多一会儿,我就被人拦住了,有人问我,说干嘛的? 我说我与霍京霍先生约了时间。 那人一脸狐疑地看着我,说你是? 我没有说明身份,只是说约了时间,让人去问一问便知晓了。 那人吩咐了旁边一个小弟去问,没多一会儿,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岳壮实。 他朝着这边走来,因为我戴着人皮面具,所以有些疑惑,而这个时候,我开口说道:“是我。” 岳壮实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赶忙上前,说道:“霍先生下午跟我交代过了,我还一直在想您什么时候过来呢……” 他满面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态度,完全没有当初在湘西时的歇斯底里。 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身段放下来了。 巡逻的人瞧见岳壮实的这态度,也不敢怠慢,恭送我们两人离开。 走在那青石小巷之中,我不急不慢地走着,然后问岳壮实:“岳兄对我这般客气,倒是让我心里好没底啊——当初咱们之间,可没有这么愉快呢。” 岳壮实没想到我居然直接了当地说起,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说对吧?说真的,我对两位,当真是一点儿恨意都没有,当初倘若不是两位将我给打醒,坏了我做山大王的美梦,我可能就要老死在那鬼地方,哪里有机会接触这边的花花世界?” 我一愣,说哦,这是什么说法? 岳壮实说道:“不瞒你说,我当初躲藏在那破地方,是因为被人追杀,不敢冒头,一待下去,山中不知岁月,我的仇人居然早就完了,而自从我跟了霍先生之后,吃香的喝辣的,人前威风,人后实惠,而且美女从来都不短我的,不管是一国的,各国美女都能尝一口,没事儿‘八国联军’走一遭,那叫一个痛快……” 这家伙说着话,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着实有些龌龊。 我瞧见他这般的卖乖讨好,虽然心中隐隐感觉不太对劲儿,但也没有再继续嘲讽他了。 尽管我很不喜欢此人,但现在霍京用他,我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没多一会儿,我们就抵达了霍家主宅。 那儿正门口十分热闹,挂着白布,前来祭奠的人络绎不绝,即便是这大晚上,也是门庭若市。 岳壮实领我走了侧门,将我领到了一个偏厅之后,然后给我奉茶,让我稍微等待一会儿,而差不多十二点整的时候,穿着一身孝服的霍京赶来了,瞧见我,先是寒暄两句,随后问起了马一岙。 我说他有事没来。 霍京点头,说道:“叫你过来,主要是一件事情——先前我偶然听到马兄说起了你那鬼神莫测的棒法,是师从巫棍南华,而且你一直很遗憾,没有能够再见到他,正好霍家与南华先生关系匪浅,而这一次他也过来了,我就叫你也过来,与他见上一面,了却一下你的心愿。” 马一岙跟他说过这个? 听到这话儿,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激动起来,说果真?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霍京笑道:“我人都给你请过来了,哪里会骗你呢?” 第六十二章 霍京的理念与野望 说话间,一个穿着麻衣、头上包着蓝黑色布条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说道:“霍家主,你叫我来,是做什么呢?” 我瞧见那个陌生男子,一脸茫然。 巫棍南华? 什么鬼? 我坐在椅子上,都没有起来,而霍京却开口说道:“来,给两位认识一下,这位是苗疆的枪棒大家,巫棍南华,而这位,则是最近江湖上大火的侯漠……” 那男人差不多五十来岁,脸上有些皱纹,手脚略长,瞧见我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他客气地伸手,说道:“你好。” 我起身,有些木然地伸手过去。 两人握过手之后,男人客气地恭维道:“这两天过来,到处都是对你的议论声。听说你的枪棒之法很厉害,不知道师出何门?” 那人跟我寒暄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的脑海里,全部都在回忆着当初与那位“南华前辈”碰面时的场景。 师出何门? 我原本以为,是从你这儿学来的。 然而现在我方才知晓不是。 那一位南华前辈来无踪去无影,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对付上鼠王这样的家伙,他都是属于秒杀的那种,如此厉害的人物,跟面前这位稍显平庸的男子,到底还是不同的。 他骗了我么? 不是。 他当时显然是不太愿意透露身份,所以才会在我主动搭腔之后,顺水推舟而已,并没有刻意欺骗我的意思。 只不过,他教我这般厉害的手段,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留下,着实让我有些遗憾。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我都有些昏昏沉沉,不在状态,以至于那人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等到偏厅之中只剩下了我与霍京之时,我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马一岙,他是不可能告诉你的,所以,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九路翻云棒法,是从这位巫棍南华的手中学来的?” 瞧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霍京却避而不谈,说道:“所以,你认错人了,对吧?” 我说你确定刚才那一位,是真正的巫棍南华? 霍京说世间棍法超卓者,屈指可数,你也是枪棒大家,倘若不幸,可以与他相斗一回,便可以通过他在枪棒手段上的造诣,推断出此人到底是真是假了。 我说我信,此人从气度,到修为,都很符合外界对于巫棍南华的描述。 霍京说道:“如有可能,我想知道你与教授你手段那人碰面的地点,以及一些细节之事,这个对于我探索这个世界的未知之谜,有着很大的帮助……” 我果断拒绝:“绝无可能。” 霍京瞧见我回答得这般坚定,顿时就愣住了,好一会儿,他问我道:“为什么?” 我说道:“答应人的事情,就得做到。” 霍京说道:“可是那人很有可能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我对霍京说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霍京看着我,说道:“从地狱归来之后,我对于我们身处的世界,突然间产生了好奇心,于是通过多方途径去研究,发现出了一个很骇人的结论,那就是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是一个多元世界,就仿佛一条大河,因为某只蝴蝶扇动的翅膀,使得它衍生出了无数的分支来,而在这些分支里面……” 我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而是陡然询问道:“我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传授我棒法的人,是这巫棍南华的?” 霍京一愣,抬起头来,说:“如果我说这是我觉醒之后的神通,你会信么?” 我盯着他的双眸,好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说我的耐心有限。 霍京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一个人告诉我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人,叫做胡车?” 这世间,有着很多的秘密,但是只有一人,能够通晓一切,那人便是传说中能够“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的六耳猕猴。 霍京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很惊讶地看着我。 好一会儿,他说道:“你今日,让我有点儿刮目相看。” 我说为何这般说? 霍京直言不讳地说道:“往日的你,勇则勇矣,然而大概是常与马一岙并行的缘故,显现不出你的智慧,让人以为你与马一岙的组合,一个是执行者,一个是指挥者,而现如今,我方才感觉到,你有大智慧,只不过并不愿表现出来而已——果然不愧是混世四猴之一,当真无一人是弱者。” 我说你这话儿的意思,也就是间接承认了我刚才的话? 霍京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说我可没有这么说。 我说胡车在哪里? 霍京说道:“侯漠,我与你是朋友,坦诚相待,但同样的,我与他的关系也不差,两人之间的交情也很久了。我不会介入你与他之间的矛盾和纷争,不会帮他害你,也不会帮你对付他,此事到此为止,请不要为难我,好么?” 我说你把我叫过来,只是为了说明此事? 霍京说道:“坦白来讲,对我而言,当前的江湖争斗,以及纷争,我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兴趣的,当你真正经历过生死之后,就会发现,探索这世间的未知与奥妙,方才是真正能够打动人的事情。而你,则很有可能经历过这样的第三类接触,如果我给你一个清晰的展示,或许你会与我一样,产生出同样的兴趣来。” 我听到他认真的话语,凝视着他额头的伤疤,然后说道:“你这话儿,有点儿像是那‘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说得难听点,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你现在的确是有条件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和理念,而我,却还在生存的边缘挣扎求存呢。” 霍京看着我,说是为了最后的冲关药引么? 我点头,说对,若是没有这东西,我别看此刻风光,但用不了三两年,就会因为基因崩溃而亡——这样的情况,你认为我会有别的追求么? 霍京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说我能够帮你找到叵木,你愿不愿意跟我分享那人的信息?” 我再一次果断拒绝,说不行。 霍京听了,却笑了起来,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会帮你找叵木的,一旦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话虽然这般说,但我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世间之事,就如同一场游戏,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是存在战争迷雾的,许多的地方都是信息不对称的,然而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却能够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获得更多的信息,而对于六耳猕猴这样的家伙来说,简直就像是作弊一样,那所谓的“战争迷雾”,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也就是说,我对于“叵木”这事儿完全没有办法,而他却极有可能早我一步,将那东西给拿走,从而制止了五关打通、真正的灵明石猴出现。 一想起这个可能,我就非常的郁闷。 霍京是一个非常懂得把握局势的人,大概才出了我的想法,也并没有烦我,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瞧见我大概回过神来,便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报备一下。” 我说你是霍家的新晋家主,手下管着那么多的人,还有无数的生意,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跟我报备的? 霍家说别的事情倒不用,只不过这件事情,跟你却有一些关系。 我说你讲吧。 霍京说道:“当初你来抢亲,我就跟你说过,我与我父亲的理念是不同的,他更愿意用姻亲等利益捆绑的方式来笼络人才,而我呢,则是提供一个更为广大的平台,让人产生归属感……” 我说对,你说过,然后呢? 霍京说道:“我父亲的葬礼过后,我将会对霍家的体制进行大幅改革,会将一部分占着位置却碌碌无为的人给打压下去,提拔一部分具有朝气的家族成员上来,唯才是举,而秦梨落,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助手,在未来则将会成为霍家的二号人物,代替我,在我不在的时候,掌控整个霍家——对于这事儿,你不会介意吧?” 听到霍京的侃侃而谈,我先是惊讶,随即说道:“我和秦梨落已经分手了,所以她的事情,与我无关,你无需问我。” 霍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确定?若是真的,我可不客气了,到时候真的要跟她发生点什么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听到这话儿,我下意识地回应道:“你敢。” 这话儿说完,瞧见霍京脸上露出的得意笑容,我顿时就反应过来——这家伙在逗我呢。 他一个弯男,就算是秦梨落再美,在他眼里,跟我看马一岙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的嘛。 我对于这位新晋的霍家家主有点儿无语,又聊了几句之后,我也突然袭击道:“那个,你的新婚妻子在么?” 霍京点头说道:“对,她没走。”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够跟她见一面么?我说的,是单独见面。” 第六十三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霍京听到了我的要求,不由得愣了一下,说你跟结衣小姐,之前认识么? 我听他这称呼,就知道那位神户结衣在霍京这儿,根本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所以认真地说道:“算不上吧,我有点儿事情想要找她聊聊——如果方便的话。” 按理说,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不太礼貌的,毕竟人家新婚燕尔,我这一陌生男人贸然提出私下见面,肯定不妥,不过霍京与那位神户小姐并没有真正的感情,双方在一起,也不过是利益的结合而已,而我比较着急从神户结衣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所以才会贸然提起。 霍京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她现在在后院的主厢房,我还要去灵堂守夜,对付那帮老家伙,让小岳带你过去吧。” 我看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反而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说道:“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霍京瞧我这般说,反而忍不住笑了,说道:“说真的,结衣小姐也是一个可怜人,我与她,注定只能是表面夫妻,你若是能够填补这个空白,让她过得不那么难过,我反而会感谢你……” 呃…… 听到他这般直白的话语,我顿时就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好。 反正我活了这么久,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有人主动要求戴绿帽子的。 即便夫妻双方,已经没有了感情。 霍京瞧见我一脸懵逼,忍不住笑了,说道:“我与你说笑的,你的人品我还不相信?倘若是换了马兄,我恐怕还会防备一些…” 听他这般说,我忍不住笑了,说若是马兄,的确有可能。 霍京嘿嘿一笑,说若是他,我求之不得,到时候必然也会跟他在床第间交回手,拼个刺刀见血,看看谁是真豪杰… 这哥们儿一开车,我顿时有点儿吓到,脸色都有点白,霍京白了我一眼,说道:“你放心,像你这等的莽汉子,可不是我的菜。” 两人开着玩笑,关系也比之前要亲近许多,而随后有人过来,说有人过来拜祭,而且听着名字还是来头不小,霍京告罪一番,随后离去。 霍京走了,不过吩咐岳壮实带我去后院。 我跟着岳壮实一起,走过一重院落,来到走廊,往着园子里走。 这地方我倒不是头回来,只不过上次来得匆忙,又被人暗算,遭了埋伏,所以还真的没有仔细瞧,而这一次过来,心境又有所不同,当日伏击我和马一岙的那帮家伙,个个穷凶极恶,现如今却都雨打风吹散了去。 此一时,彼一时也。 几经转折,终于来到了一个套房门口,岳壮实去敲门,朗声说道:“夫人,请问您睡了么,霍先生的一位朋友过来拜访您,跟您聊几句。” 房间里面的灯光是亮起的,听到岳壮实的话之后,里面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是谁?” 神户结衣的汉语说得其实挺好,就是有一点儿古怪的口音。 岳壮实如实回答:“侯漠。” 里面沉默了,没多一会儿,门吱呀一声,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因为是夜里,所以没有粉饰装扮,清水出芙蓉的状态,给人的感觉特别邻家女孩。 不过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并不会轻视此人,朝着她打招呼道:“嗨,又见面了。” 神户结衣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我拍了拍脸,说道:“我们在图书馆见过面的,还记得么?” 神户结衣这才反应过来,说原来是你。 我点头,说对,戴了点东西。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侯桑,请进来坐吧。” 她转身往房间里走,我跟着进去,瞧见岳壮实却并没有跟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里面走。 这里面是一个大套间,神户结衣将我请到了客厅沙发前坐下,然后说道:“侯桑喝点什么?” 我说不用,聊两句话就走。 神户结衣说道:“那就给你倒杯茶吧。” 嫁人之后的神户结衣十分温柔,一番忙碌之后,方才坐在了我的对面,说道:“我见过你的照片,那天也特地瞧了你一眼,跟现在的模样不太像,所以才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见到我,决口不提自己父兄的事情,这定力让我有些惊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此等待了一会儿,我喝了一口热茶,斟酌了好一会儿语气,然后说道:“神户小姐……” 神户结衣开口打断了我:“既然已经嫁人了,请侯桑叫我霍夫人,或者结衣。” 她是一个十分温婉的人,此刻却贸然打断我,很显然想要表明一些什么,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霍夫人,你应该能够猜得到,我来找你的原因。” 神户结衣没有想到我会这般开门见山,犹豫了一下,说道:“难道是因为我父兄?” 我说正是。 神户结衣说道:“我既然出嫁了,娘家的事情,就不想过多的干涉……” 我瞧见她眼神有些闪烁,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霍夫人,你与自己的娘家,特别是父兄,关系不太好吧?” 神户结衣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说如果是关系很不错的话,你父亲应该不会把你推到这个火坑里面来的;至于你兄长……我觉得你刚才见我,没有大声痛斥,就能够感觉得出来了。 神户结衣听到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方才说道:“在那样的场合里,胜败生死,都由天定,容不得太多的私人情感。”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至于我,我觉得这样子挺好的。” 我瞧见她眼神之中,有一股努力抑制的悲伤,便说道:“我与霍京是很好的朋友,正因如此,所以他私底下是什么脾气秉性,我也知晓,你不必替他隐瞒什么。” 神户结衣开口说道:“不,我是觉得这样子是真的很好,至少我很放松。” 我瞧见她这般坚持,也就没有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心神降,你了解么?” 我的单刀直入,让神户结衣十分诧异,她愣了好一会儿,脸色有些慌张起来,说您说什么? 我说你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能跟我讲一讲么? 神户结衣问道:“是有人中了这个么?” 我说对。 神户结衣问道:“是那天在你旁边的那位先生,也就是你的朋友马一岙么?” 我并不回答,而是盯着她说道:“心神降,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神户结衣听到,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恐怕就完了。” 我说什么叫做完了? 神户结衣说道:“心神降,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么?” 我说听人解释了一点,不过不是很清楚。 神户结衣缓声说道:“所谓神,不是神魂的神,而是日本神道教的诸神降临——你想一想,不管落下来的,是哪一位神灵,作为一个普通人,马先生能够抵挡得住么?” 我有些诧异地说道:“这法子,有得解么?” 神户结衣摇头,说即便是下降请神者,也是解不了的,这就是你们中国的那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第六十四章 糖衣炮弹的袭击 听我询问,神户结衣犹豫了很久,然后说道:“世间事,有锁,自然也会有钥匙,天无绝人之路——据我所知,其实是有两种方法可以解决的。” 我听到了,很是激动,说还请指教。 这“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神户结衣居然还真的是懂得这心神降,而且在家族与我有这等嫌隙的情况下,还愿意与我沟通交流。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小女孩还真的是一方人物。 所以我对待她,也是十分的尊重。 神户结衣开口说道:“这第一种可能,需要靠他自己的努力——这凶神降临,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精神世界,也就是心灵深处,如果他能够有着超卓的个人意志,自己抵御住那心神降的侵袭,最终稳住防线,然后通过努力,或者修行出足够强大的意志,或者请来能够镇压那附身之神的灵,危机自然可解。” 我听到她的说法,赶忙问道:“请问八仙里面的吕洞宾吕祖,可算厉害的神灵?” 神户结衣摇头,说我不太懂你们中国的神话体系,所以没办法给你答案,而且他处于这样的状态,如何能够请来你所说的吕祖呢? 我想了想,说道:“的确,他中招之时,有点儿猝不及防,算是遭了暗算,昏昏沉沉,如何请神?还有一种方法,是什么?” 神户结衣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羞红地说道:“还有一种方法,是日本垂加神道教的一个分支,叫做胎藏灵融,便是选取一位无论是生辰八字,还是多方面标准都十分契合的美丽处子,与马桑进行灵欲双修,当两人齐赴人间极乐之时,达到灵魂交融,而在灵欲结合的那一刹那,女子就能够将他沉睡之中的神志唤醒,让他能够与外界沟通交流,从而让旁人知晓,他此刻所遇到的情况,以及附身于他身上的,到底是哪位神灵……” 我听到这话语,有点儿懵。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吸阴补阳的双修之法,以及佛教密宗的欢喜禅,都是知道一些的,没想到日本那儿,也有这等的双修手段。 不过说来也是,日本因为历史上长期鼓励生育的缘故,对于男女之防,看得最为淡薄,从古至今,皆是如此,现如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爱情动作片,都产自东瀛,如此的文化背景下,修行界中,又怎么可以少得了双修的手段呢? 不过双修之法,还有这等的用处,我倒是头一次听闻。 我想了想,说道:“还请指教,那什么胎藏灵融,以及找寻符合标准的女子,该如何做?” 神户结衣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回头,托人给你送一个本子来,你只需要按照上面的标准来找寻,必然会找得到的。” 我听到,站起身来,长躬到地,认真地说道:“小姐的恩情,侯漠铭记。” 神户结衣赶忙站起身来,扶住我,说您客气了。 她的手,有些微凉,不过却很柔软。 像棉花一样轻。 事情谈得差不多之后,我与神户结衣探讨了一下那选人本子的交接之后,告辞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离开的时候,我总感觉这位新娘子的眼神里有一些不舍,仿佛觉得这漫漫长夜,有点儿太过于无聊了,希望有人陪伴。 我感觉她希望我留下来。 错觉么?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但在这个时候,却不敢越雷池半步,权且当作是错觉好了。 毕竟马一岙从昏迷到复苏,有可能真的得靠这个柔弱的小姑娘,我若是冒冒失失,错失良机,恐怕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与神户结衣告辞之后,往外走去,刚刚来到了园子里,岳壮实就在此等待着。 他有点儿惊讶于我这么早的离开,走过来,跟我说道:“渡轮夜里不开,要到明天早上,霍先生吩咐了,让我给你找个客房去歇息。” 我说你们这儿陆陆续续来这么多的客人,他们过来,应该也是用船的吧? 岳壮实听到,忍不住笑了:“大哥,这夜里赶过来的客人,要么有自己的游轮,要么直接就是坐直升飞机过来的,你觉得你能够用上他们的私人交通工具么?” 我听到,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说不敢惹,不敢惹。 岳壮实说道:“如果你实在有急事回去的话,我去找霍先生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一艘快艇……” 我摇头,说算了,用不着这么麻烦,而且夜间开船,很容易出事故的,我今天就住在离岛吧。 我本想去妈祖庙凑合一夜,不过岳壮实说他来帮忙安排,我也没有推辞。 从目前来看,霍京对我,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当然,这个人的心真的很大,面对着我的质疑,他居然告诉我他与胡车的关系也很不错——这事儿相当可怕,因为当初在禺疆秘境里面的时候,他与胡车可是闹得不可开交的,他霍家的高手,以及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小面首,他们之死,跟胡车可都逃不脱关系。 这样的仇怨,他居然都能够放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说,霍京能够重新出现,从地狱里回来,胡车在这里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我给岳壮实领到了偏院的一处客房里,这儿的条件不比五星级的总统套房差多少,客厅、卧室、浴室、书房、雪茄屋等等,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这种级别的客房,即便是在霍家,估计也是不多的,然而霍京在今夜这样的情况下,还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地方,从礼节上来说,已经是很重视的了。 岳壮实跟我简单讲解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我在套房里逛了一会儿,感觉一身疲乏,于是去了浴室里,将那偌大的按摩浴缸(池)给灌满水,然后脱去衣物,美美地躺在里面,池子里各个方向都有水泡冒出,咕噜噜地,让我充分感受到了资本主义的美好。 我躺在能够容下三四人的浴缸,头枕着边缘柔软处,不知不觉,都快要睡着了,这时听到了“叮铃”的门铃声。 我起初是真的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完全没有在意。 而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那门铃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便起了身,随手拿了一块浴巾,将下半身子给裹上,然后赤足走到了门口去。 我以为是岳壮实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交代,又折返了回来。 结果门一打开,居然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双胞胎,而且两人身上的衣着很是暴露,除了一边橙色、一边黄色的内衣之外,身上就只是笼罩了薄纱短裙,踩着高跟鞋,在这样的夜里,充满了极致的诱惑。 我瞧着这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美女,而两人待门打开的一瞬间,齐声说道:“玄音(玄色)见过侯先生。” 我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的峰峦沟壑中收了回来,看着两人柔嫩的红唇,问道:“什么事?” 左边的美女朝着我鞠躬,说道:“我叫玄音,我是姐姐。” 右边的美女朝着我鞠躬,说道:“我叫玄色,我是妹妹。” 两人齐声说道:“霍先生说长夜漫漫,夜里有些冷,让我们两个给您暖床。” 暖、暖床…… 我勒个去,听到这话儿,我终于明白了这两个长相精致、身高腿长的大美女是干嘛来的了。 没想到霍京那家伙,居然给我来这一套。 我、我、我……我是应该大义凛然的拒绝呢,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 在那一刻,我突然间陷入了一种幸福的纠结中。 第六十五章 温柔乡里陷阱多 就在我面对着这糖衣炮弹,心生犹豫的时候,这两位漂亮的小姐姐便一左一右,伸手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放在了高耸且挺拔的胸脯上,姐姐玄音笑盈盈地说道:“我们先进去,好么?” 美人在侧,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脸孔,明眸皓齿,暗香浮动,对于一个正值当年、没病没灾的年轻男性来说,简直是如同毒药一样致命。 当时我的脑子一热,恨不得就想要将两位小姐姐推到床上去,肆意征伐。 然而当那妹妹伸手,朝着我腰间裹着的浴巾摸过去的时候,我的心头,却莫名就是一凉。 这悄无声息的动作,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手法。 这两位,却是一对夜行者姐妹花。 如此说来,她们应该不是霍家用来招待贵宾的“职业选手”。 对于危险,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有所反应,紧接着我感觉到下身一凉,那妹妹玄色却是嬉笑着说道:“哎呀,刚刚洗完澡,还挺……” 她的笑声让我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 霍家。 港岛霍家,这个地方对于曾经的我来说,可是龙潭虎穴,差一点儿就在此丧命的地方,而现如今,我却差点儿被那糖衣炮弹给击中,沉迷于温柔乡里面去,倘若这糖衣里面藏着毒药的话,我吞服下去,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就算这两位是霍家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职业选手”,但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前女友可是秦梨落这样的顶级美女,又何至于沦落到与这样的女子为爱鼓掌呢? 我们之间,存在爱么? 想到这里,我就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往后退了两步,抓紧了腰间的浴巾,一脸正色地说道:“两位,我不需要服务,请离开。” 那姐姐愣了一下,美目流转,冲着我笑道:“侯先生,你要这么一本正经嘛,你吓到人家了啦。” 妹妹的演技也是奥斯卡级别的,一瞬间,双眸之上满是水雾,很是难过地说道:“侯先生,你怎么了,明明都已经有反应了……” 她说着话,纤纤玉指便朝着我腰下摸去。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两位美女夜行者,我又退了一步,脸色黑了下来,说道:“两位请自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话,我怒目以对,露出了凶残的表情来。 这回两位小姐姐终于不敢妄动了,毕竟我的凶名在外,最近又大出风头,杀人无数,故而停下了脚步来,而随后,那姐姐楚楚可怜地说道:“侯先生你是嫌弃我们姐妹么?其实,我们两人,都还是雏儿来着……” 听到她的话儿,我原本一脸严肃的心情,顿时就有点儿绷不住了——瞧两位这诱惑人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是风里来雨里去,历练出来的行家里手。 你说你是雏儿,还不如让我相信武藤兰小姐姐是新手呢。 我眯着眼睛,冷冷地打量着两人,然后说道:“滚。” 瞧见我意志坚决,两位小姐姐终于确定我不是在装了,于是收起了百般媚态来,一起向后退了两步,随后朝着我鞠躬,开口说道:“打扰您了。” 说罢,两人转身离开,而我也将房门给关上。 关上房门之后,我用浴巾将湿漉漉的身子擦了一下,随后快速换上了一件浴袍,紧接着打开了不远处的一扇小窗户,如同狸猫一般地爬了出去。 随后我几个纵身,来院墙边,听到围墙外面,那姐姐玄音的声音:“……果真不愧是个猴子,一点儿风情都不解。” 有人说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 两人齐声应下,随后离开,而我则跃上了墙头,瞧见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紧紧只是一个侧影,就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秦梨落。 这事儿着实是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刚才那两个妩媚入骨的女人,居然是秦梨落给派过来的。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因为失忆了,想对我多一些了解呢,还是没有失忆,想要对我有一些考验? 又或者是其他的想法? 我瞧见这场景,心中不由觉得几分有趣,也没有任何掩饰,直接从墙头一跃而下,开口说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试探我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落地,然而秦梨落扭身瞧见我的一瞬间,身子就微微一动,当我落地之时,她已经出现在了很远的地方去。 好快的速度。 我心中惊讶,不过还是出声说道:“别走啊……” 没等我说完,秦梨落已经消失不见,人影全无,瞧见这场景,我并没有鲁莽地去追,而是留在了原地,一脸苦笑。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这算是抓贼捉赃么? 如果说执意追逐的话,我跟上秦梨落的身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霍家这龙潭虎穴里,而且还是霍英雄刚刚故去的这当口,我在霍家上下追逐狂奔,即便是有着霍京的善意,这行为还是有些不太合适。 我无奈,只有返回了房间里来,将门给恶狠狠地摔了去。 一夜无话,次日我起床,洗漱过后,床头的电话响起,岳壮实问我有没有醒,得到确切地回答之后,他问我需要吃什么早餐,他让厨房去做。 这家伙倒是殷勤,我也没有拒绝,点了份美式早餐。 没多一会儿,门铃响起,却是岳壮实亲自送了过来。 他带了两份,我与他在餐桌上共进早餐,两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岳壮实说介于你现在敏感的身份,霍先生就不过来送你了,一会儿我送你去码头,陪你一起过港。 我说用不着你陪着我,我自己个儿回去就行了。 岳壮实笑了,说霍先生特地交代的,反正我这种游离于边缘的打手在葬礼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正好陪着你一起。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持,想来恐怕是因为上一次我和马一岙乘船的时候,遇到了炸弹,而霍京怕我对这件事情产生阴影,毕竟这里面还有霍英雄的推波助澜,所以他才会执意让自己的心腹全程陪同,让我能够感受到他的诚意。 说句实话,霍京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某些细节的处理,着实让人为之敬佩。 我推脱两句之后,瞧见岳壮实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聊,而是说道:”现在的闲置也只是暂时的,等到你们家霍先生真正大权在握了,想必你也将走上高位,权倾一方了。” 岳壮实赔着笑,说道:“都是霍先生看得起。” 我瞧见他有些得意的模样,忍不住敲打道:“岳先生,我不得不跟你提一个醒,之前的事情还没有算完呢,如果你的脾气秉性没有改的话,我觉得就算是霍先生,也未必能够罩得住你。” 瞧见我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岳壮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说道:“侯生教训得是,侯生教训得是——事实上,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悔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 我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玄音、玄色,这两人你可认识?” 岳壮实听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认识,倒是认识的,我…… 我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问道:“昨天你在场吧?” 岳壮实不敢欺瞒,说道:“在是在,只不过你也知道的,秦小姐日后将会是霍家的二号人物,真正的实权掌控者,我就算是瞧见了,也不敢出面搅合,你说对吧?” 我盯着他的双眼,说道:“秦梨落说自己失忆了,你觉得呢?” 岳壮实挠了挠头,说道:“这个嘛,说实在话,我与她的接触并不多,她大概是知道一些我的过往,对我也非常不待见,所以大家其实并不熟……” 霍家家大业大,岳壮实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也没有再为难他。 吃过早餐,岳壮实带着我走侧门离开,一路上,能够瞧见不少人前来祭奠,偶尔还能够瞧见几个经济界或者政界的大人物,想必现场的人会更多,不过这并不是我关注的,岳壮实陪着我从离岛回到了港岛,我与他分别之后,打车返回了马一岙住的内部医院。 来到大堂,我登记过后,坐电梯上楼,来到马一岙病房,小钟黄还在守候。 我查看了一下马一岙的情况,又跟小钟黄聊了两句,他说李洪军昨晚找了我几回,说我电话也打不通,问我情况呢。 我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说没电了。 与小钟黄又聊了两句,我回到房间,刚刚去上了个洗手间,就听到门响了,打开门,李洪军站在门口,然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去离岛了?” 我点头,说对。 李洪军又问道:“有人告诉我,你昨夜去会霍京了?” 第六十六章 天机处的对接人员 天机处在霍家内部,是安排得有人员的,这一点在昨天开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所以面对着李洪军的责问,我并不惊讶。 现如今的我们,与天机处正处于蜜月期,所以对于此事,我并不隐瞒,点头称是。 李洪军听完,脸色有些古怪,说道:“你这也太鲁莽了,那个霍京我们接触了,感觉此人的城府深不可测,老倪对他的评价很高,说此人在某的方面,甚至比霍英雄要更加可怕,而且对祖国大陆,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一旦让其掌权成功,将会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 我说哦,也就是说,天机处与霍京的接触,并不是很顺利? 李洪军点头,说对,此人对待天机处的态度不冷不淡,情况十分危险。 我听到,知道霍京大概是没有什么心情应付天机处,又或者他对于与他接触的倪叔并无好感,要不然以他这般圆滑周到的性子,是不会与官方闹得这么僵的。 这里面,一定在某个节点,出现了沟通问题。 随后,李洪军问我道:“按理说,我并不该问的,不过在这个时间节点,你去与霍京见面,到底是什么?” 我说为了马一岙之事。 他一愣,说你把马一岙的事情与霍京说了? 我摇头,说没有,其实我去找他,只是想要跟他的新婚妻子聊一下。 李洪军更是惊讶,说你还跟神户结衣认识? 我笑了,说道:“算是认识吧。” 李洪军说道:“你这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有结果了没有?” 我说大概得出一些结论吧。 李洪军自顾自地说道:“我就知道……啊?什么结论?” 我并不细说,而是耸了耸肩膀,说道:“此事有点儿复杂,等回头了,我再跟你细说。” 李洪军见我不愿意多聊,也没有再继续逼问,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觉得我说话重,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点头,说知道。 李洪军见我没有聊兴,便起身来,随后告诉我,说这件事情田主任也知道了,她有可能会找你询问,你到时候心里打点儿腹稿,做好准备。 我说好。 李洪军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思索着昨日之事,一会儿想起神户结衣,一会儿想起秦梨落,不知不觉,居然小睡过去。 我睡到了中午的时候,有人找了过来,敲门,说田主任要见我。 我去上次开会的办公室,与田主任见面。 因为有着王朝安这边的关系,田主任对我还算客气,与我简单寒暄两句之后,方才直接进入正题。 讲的果然还是昨日我会见霍京之事。 不过她找我,并无责问,而是询问我对于霍金此人的观感。 很显然,天机处对于霍家的这位新掌门人兴致浓郁,而之前掌握的资料却并不太多。 对于霍京跟我们聊的那些,我不会全盘托出。 我只是大概讲了一下霍金此人的性格,并且说出了此人的推论和野望。 这个人志不在江湖,而在于对所处世界的无尽探索。 为了这个目的,他能够容忍许多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譬如对于杀死自己“爱人”的胡车,都当做是朋友,并且还能平静相待。 这样的人,说可怕也可怕,说简单也简单。 唯利益论。 听我说完之后,田主任点头,若有所思。 我说道:“此人不可硬撼,毕竟他已经完全掌握了禺疆妖元,或许此时此刻,并未抵达妖王境界,但修为不比寻常妖王差多少。” 田主任点头,说对,他大哥能够将一头肆虐一方的成年妖王给宰了,但是最终却落败在了他的手上,从这一点来说,此人便比妖王还要可怕,不过听你说他的志向不在江湖争斗,听到这话儿,我就放心多了。 我说对,而且他还跟我表示,在完成了权力交接之后,将会将全部心思放在修行和探索之上,其余的事务,可能会下放到几个骨干手上。 田主任有些意外,说几个骨干,什么意思? 我说其中是以秦梨落为首。 田主任一听,顿时明白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你的那位小女友先多接触一下,日后跟我们打交道的,有可能是她?” 我苦笑,说田主任你可别埋汰我了,秦梨落与我,已经解除关系了。 田主任笑了笑,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我觉得,分分合合这事儿多了,但你们还是有缘分的。 我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又想起了昨天秦梨落的试探。 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田主任经我点拨,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原来如此,我说霍京为什么对419办的接触不冷不淡的呢,原来根本就不想抓起这摊子事情来,大概是准备完成权力交接之后,让别人来处理……如此也好,也好。” 我说这仅仅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也不一定是真的。 田主任笑了,说应该是没错的。本来我们还觉得霍家这些年来,在霍英雄的带领下,虽然日益茁壮,势力增长,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又显得太过于急功近利,有点儿尾大不掉,难以处理,不过如果是秦梨落等人掌权的话,事情又另外说起——秦梨落此人去京城当过一年的交流学者,局里面对她的评价很高,觉得此人处理事情的方式周全,并且颇具政治智慧,不卑不亢,不急不缓,应该能够妥善处理霍家现如今存在的问题…… 我说希望如此吧。 田主任瞧见我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笑了,说道:“小侯,怎么,你对于女性掌权这件事儿,有偏见?” 我赶忙摆手摇头,说不,不,我觉得挺好的。 废话,要说女性掌权,我面前这位“铁娘子”就是一个。 我倘若是敢说出半句负面评价来,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田主任知晓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不管你和秦梨落以后到底是分是合,有句话我跟你多说一句——再坚强的女人,总有自己柔弱的一面,如何处理这里面的关系,是一门大学问。你若是有心思的话,得好好跟老王请教请教,他的人生经验,会对你这样的年轻人,有很大帮助的……” 田主任口中的老王,便是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 可见两人之间的相处,是很和谐的。 与我交谈之前,田主任愁眉不展,显然也是被烦心事困扰,不过聊过之后,她不再郁闷,反而是跟我开起了玩笑来。 很显然,此刻她的心情是非常不错的。 果然,在我与田主任谈话结束的第三天,天机处再一次与霍家取得联系,而这一次出面的人,正是秦梨落。 秦梨落与天机处之间,是保持着比较良好的关系,毕竟曾经有一段时间,田女皇还想要招揽秦梨落进帐下。 当然,那个时候的秦梨落,还是朱雀。 这回的沟通十分顺畅,双方达成了一定的共识,秦梨落也向天机处表明,霍家将会陆续整改起旗下的产业。 而在她们见面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份快件,却是神户结衣寄过来的。 那是一本线装书。 里面记载了对于胎藏灵融的双修破解之法,里面除了大致的内容之外,还附了一张表,表里面则对应着关于找寻契合度的对象标准。 这里面的编写虽然有一部分是汉语,不过却是日文。 好在神户结衣十分贴心地给我逐字逐句地进行了翻译,阅读起来,并无障碍。 我得到这本书,如获至宝,赶忙找到了小钟黄,询问起了马一岙的生辰八字。 小钟黄对我说,修行者的生辰八字,是最核心的机密,除了他师兄自己之外,可能也就是他师父王朝安能够知晓。 毕竟对于一些邪恶的修行者来说,如果掌握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很容易实施邪法诅咒。 我听到,赶忙找来了王朝安老先生的电话。 结果打不通。 他去了泰国好几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没有马一岙的生辰八字,我也没有办法,只有耐心地等待着,闲暇之余,将那本小册子精读几遍,尽量地装在脑子里。 如此又过了几天,在我与霍京会面的第五天,王朝安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带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第六十七章 东南亚风云变幻 中原之地,风平浪静,岁月静好,仿佛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让人觉得即便是夜复会的成立,也不过是微风乍起,不足为虑。 然而在东南亚之地,剧情的风格却陡转之下。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件事情的起因,来源于一件事情。 三个月前,一直仿佛消失了一般的噬心魔突然出现,于印度洋斩杀苍龙一条,将其活吞之后,修为增长数倍,随后在东南亚遍起兵锋,王朝安恰逢其会,赶上了那一拨风潮,结果不但没有找到那位朋友,从他口中得到给马一岙治疗的方案,而且还被黄泉引追杀千里,差点儿就没有能够回来。 噬心魔吞噬苍龙之后,实力大涨,在东南亚连续征服了四位顶厉害的妖王,逼迫起臣服于自己,而随后,这四人被称之为黄泉引的新“四大天王”,所以虽然噬心魔因为需要休养而再次沉寂,但这四人,足以替他扫平东南亚片区。 而王朝安出逃的时候,得到消息,当东南亚的风潮结束、噬心魔完全融合之后,就会提兵北上,先是扫平江湖,随后就会重新建立大清国,恢复往日荣光。 而到了那个时候,大军所过,唯有拼死一条路。 一众人等,在上一次开会的办公室听到了王朝安带来的消息之后,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因为这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过于魔幻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显得有些假。 在当今的社会,个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强,才能够做到呼风唤雨的程度呢? 就算是修为通神,那又如何? 你挡得过原子弹? 原子弹,懂不懂? 就是利用能自持进行的原子核裂变或聚变反应瞬时释放的巨大能量,产生爆炸作用,并具有大规模毁伤破坏效应的那种武器,人家是直接作用于原子核内部的变化,比寻常的化学反应要强太多——1千克铀全部裂变释放的能量,是1千克tnt炸药爆炸释放能量的两千万倍,这样子说,懂了么? 修行者这事儿,说白了,其实就是生物能的一种,探索的是生命起源。 除非是发生质变,否则比起原子能来说,到底还是差很多的。 现在的社会,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的天下。 你再强,一颗核武器下来,直接请你超脱上天。 这位噬心魔阁下,未免也太过于想当然了。 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除了核武器,国家还有太多太多的手段用来制裁这帮人,所以他们觉得噬心魔北上复国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妄人的狂想而已。 然而有一个人不但没有笑,而且还显得格外严肃。 天机处的掌权人,田女皇。 她眯着眼睛,盯着这些咧嘴笑开怀的人们,一直都在沉默不语。 而现场欢乐的气氛,也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降了下来,到来了最后,没有一个人胆敢说话。 这时她开口了:“很好笑么?” 没有人回答。 很明显,在李洪军他爷爷退下去的这段日子里,田女皇已经将她的威信竖了起来。 无人敢质疑这位手段凌厉的铁娘子。 当众人沉下心来的时候,突然间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将会是一场大灾难啊。 噬心魔北上,天下间,有谁能够挡得住这个纵横百年而屹立不倒的家伙呢? 熟知江湖典故的众人数一数,发现还真的没有几个。 当年噬心魔退到了港台,又扎根东南亚,是因为游侠联盟如日中天,虽然后来分崩离析,但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十大家,还有人存在着,对付它,或许有些心得。 而在几年前的时候,李爱国率领天机处的四位顶尖高手,以及霍英雄等人联手伏击噬心魔,两败俱伤,但也还了江湖数年的清静。 但是现在,噬心魔重出江湖,眼看着就要一统东南亚了,我们还有什么牌能够打出来? 况且现如今内忧外患,夜复会这事儿,还都没有弄清楚。 怎么办? 田女皇无心在这儿继续掰扯下去,简单提点两句之后,便去向上级汇报了。 此事不可能光凭着王朝安的讲述,就敲定下来。 天机处,以及上面的朝堂,自然也有相关的渠道和消息,一定会进行核实,然后通过各个相关部门联合行动,处理此事的。 因为消息如果是真的,光天机处这个部门,也处理不了。 ga、zc等部门,必须也要参与进来。 会散之后,我在马一岙的病房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王朝安方才回返而来。 他显得十分疲惫,先是检查了一下马一岙,然后跟我们继续说起了东南亚之行来。 先前在会议室里面,他很多东西都只是点到即止,将主要信息说出来。 而现在,他跟我们讲起了东南亚那边的整体局势,还有这一路突围的艰辛,当真是惊心动魄,也让我越发感觉到了东南亚的糜烂。 的确,对于修行者来说,拼正面,这件事情几乎是没有什么优势的。 但如果回到暗杀、突袭、破坏和精确打击等超限战,寻常人又着实是防不胜防。 东南亚已经有好几个国家的实权人物,变成了黄泉引的傀儡。 军阀、政客、商人、毒枭以及黑道枭雄,甚至反政府武装,这些听上去完全没有关联的势力,最终却被噬心魔以及他领导的黄泉引给暗地掌握。 当这些势力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发挥出来的功效,其实是挺让人窒息的。 听到王朝安的描述,我也感觉到有些低落。 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世界之巅,但是当你再仔细一看,头顶上一个又一个的巨人林立。 这感觉贼难受。 王朝安说完了自己的惊险经历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跟小田聊了一下,跟神户一族的沟通并不顺畅啊,而且港岛现在的局势差不多稳定下来,他们准备撤离了,建议我将一岙带回京城去,然后由她协调,去全国各处请名医前来救治,所以我们明后天,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听到,开口说道:“前辈,我这里倒是有一些进展。” “哦?”王朝安有些惊讶,说:“什么进展?” 我当下也将自己这几天的奔波与他说出,小钟黄这几天一直都在照顾自己的师兄,听到我的话,也十分惊讶,没想到我早出晚归,却是办了这么多的事情。 听完了我的讲述,王朝安眯着眼睛,说这是在诳你吧,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男女之事,还能用在这上面的。 我说我这几日一直在研究那本书,感觉从原理上来说,是行得通的。 王朝安问道:“那本册子呢?” 我赶忙从八卦袋中拿出,递给了他,说您看看。 王朝安接过了那本神户结衣托人送来的小册子,开始打量。 当我听到他念起了日语之时,方才明白,马一岙的日文,启蒙老师居然在这里。 如此说来,王前辈看小电影,岂不是…… 咳咳咳,偏题了。 一开始还显得格外排斥的王朝安接过了册子,快速翻看了几页之后,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随后说道:“咦,有点儿意思。” 他往后退开,坐在了床边,然后开始认真地翻看起来。 我不敢打扰他,往旁边让开。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把精力放在这册子上面,里面的内容我也差不多记在了脑海里。 王朝安研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将书给放了下来,对我说道:“那个叫做神户结衣的小姑娘,你觉得她人怎么样,可靠么?” 我想了想,说道:“她给人的感觉人畜无害,而且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但我之前听说过,她可是日本三大神社之一的圣女,想来能够做到那个位置的,除了优秀的血统之外,还是有一定水平的,所以……” 王朝安问我:“不确定?” 我苦笑着说道:“对于看人,我没有什么太好的心得。” 望气之法,对于一个人的实力,能够瞧得很清楚,但是想要窥见人的内心,这就需要太多的阅历积累。 我不是那种老狐狸,所以没办法弄清楚神户结衣内心里的想法。 王朝安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从原理上来说,我觉得这本册子上面的操作方法是值得一试的。” 我很激动,说真的么? 王朝安点头,说对,说真的,我们现在之所以束手无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对于降临在一岙身上,将他意志封锁的家伙完全没有了解,而男女之欲,在灵肉结合、最巅峰的那一刹那,的确是能够出现一种通神的效果,只要是那个时候,女方作为沟通的桥梁,让我们与一岙取得联系的话,对于他挣脱束缚,从沉睡中醒来是很有帮助的。 我很是激动,问道:“如此,那我们就赶紧找到那位天选之女吧。” 王朝安又翻了几页书,最终将手指落在了一行批语之上。 我凑过头去,打量一眼,发现上面写着一句话:“圣德天骄,文成离鞘,不以敌取,何得离骚。“ 第六十八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啊? 瞧见这一行字,我完全就是一脸懵逼,因为这一堆字我每一个都认识,但连在一块儿,我还真的是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前面的另外一格,我却看出了一点儿意思来。 对照这里的天干地支,是八五年十一月份的生人。 那个女子,应该不到十八岁。 禽兽。 王朝安用手指点了点,然后说道:“这个,有点儿古怪啊。” 我说何解? 王朝安沉吟一番,然后解释道:“所谓圣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日本人最为推崇的圣德太子,此人是日本飞鸟时代的皇族、政治家,用明天皇第二子。他母亲是钦明天皇之女穴穗部间人皇女,作为推古天皇时的摄政,与苏我马子共同执政。圣德太子在国际局势紧张的情况下派遣遣隋使,引进中国的先进文化、制度,制定冠位十二阶和十七条宪法,意图建立以天皇为中心的中央集权国家体制,在日本,有着‘日本释迦摩尼’的美称,最受日本人的推崇。” 我说原来如此。 王朝安说道:“圣德天骄,有两个可能的意思,其一便是圣德太子,乃一代天骄,灼灼其华,而另外一个可能,便是他的女儿。” 我说如果放在这里的话,极有可能是他的女儿。 王朝安说道:“也有可能是拥有圣德太子血脉的女子——只不过,那家伙离现在,已经有一千五六百年的历史了,血脉延绵至今,只怕早就稀疏得不可知了。” 我说有没有可能是天皇一脉?也就是说,那个小姑娘,极有可能就是拥有皇族血统的人? 日本公主? 呃…… 我瞧过几篇关于日本皇室的报道,目前的那几位公主,长得可都歪瓜裂枣,远没有小电影的女主角好看。 委屈马一岙了。 王朝安这个时候却摇头,说道:“你不能这么片面的理解,看看后面这句话——‘文成离鞘’。” 我说这句话更加无解,什么鬼东西?“文成”我倒是听过——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回轮到王朝安懵了,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说您没有看过《笑傲江湖》啊?这是里面的一句口号。 王朝安对于流行文化并不是很了解,我跟他费力解释了半天,他方才能够理解。 不过他摇头,说道:“这里的文成,恐怕不是你猜想的这个样子。” 我说那是什么? 王朝安说道:“很有可能是文成公主。” 我说啊?怎么又是公主? 王朝安耐着性子跟我解释:“文成公主原本是李唐远支宗室女,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太宗李世民封李氏为文成公主;贞观十五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成为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王后。唐蕃自此结为姻亲之好,两百年间,凡新赞普即位,必请唐天子‘册命’。她出嫁时,带去了大量的文化、工匠和书籍,给当时处于蒙昧状态的吐蕃带来了开化风潮。而她在吐蕃的三十年里,致力于加强唐朝和吐蕃的友好关系,加强了两者之间的沟通和交流……” 我说咱们研究的,不是日本么? 王朝安解释道:“刚才说到了圣德太子,而自他开始,日本陆陆续续派遣人员来中国学习,特别是唐代,更是派遣了多名遣唐使,在当时的国度长安留学,所以对于那一段历史,日本人耳熟能详。” 我说“离鞘”又是什么意思? 王朝安说道:“应该就是离家远嫁的意思吧。”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前面两句,差不多能够解释下来,而后面的那两句,其中一句并无典故,而最后一句的“离骚”,是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创作的诗歌。此诗以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为主线,以花草禽鸟的比兴和瑰奇迷幻的“求女”神境作象征,借助于自传性回忆中的情感激荡,和复沓纷至、倏生倏灭的幻境交替展开。 如此四句十六字,全部综合而来,似乎划出了一定的条件来。 但是全部综合在一起,又是一头雾水。 王朝安将下巴的胡须捻断了好几根,也是没有任何的头绪,而且这件事情十分麻烦,就算是我们按图索骥,将人给找出来了,那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小姑娘会愿意放弃自己的清白之身,在昏迷的马一岙身上策马奔腾,驰骋天下? 要知道,神户结衣都说了,要求的女子必须是处子,而不是“职业选手”。 不过这事儿很有可能是最大的希望,所以王朝安不敢怠慢,他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去图书馆里找寻资料,看看能不能将这个谜题给破解开去。 我自然是要相随而往。 戴上了人皮面具,我跟着王朝安离开大厦,前往上次我与马一岙一同前往的图书馆。 王朝安是个学者型的人物,在图书馆里如鱼得水,一会儿就找到了十几本厚厚的大部头,然后找地方开始研究。 至于我,则除了帮忙找寻书籍之外,却没有别的用处。 毕竟这些日文原版的书籍,我实在是无法下手。 王朝安看得津津有味,而我在旁边则略显无聊。 但我也不能走,只有在旁边陪着。 如此无聊,我不由得走了神,想起了先前的时候,我和马一岙为了找寻盖亚假说,曾经在这里查找资料。 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神户结衣,也在这里,遇见了那个自称“游侠联盟”的人。 哎? 等等,这件事情,我能不能用游侠令来解决呢? 我忍不住地伸手,去摸了摸那游侠令,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游侠联盟不是万能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找我来咨询“六耳猕猴”的事情。 而且人家也交代了,生死关头。 我的脑子继续放空,而王朝安则在仔细研读着,时间一点一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来到了晚上,我肚子饿得咕噜噜地叫唤,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您看出了一点儿什么端倪来了么?” 王朝安点头,说大概有了一些想法吧。 我还待要问,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在此喧哗。 一直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终于将这一堆的书籍给全部看完,随后让我将书给挨个儿放回去。 两人离开了图书馆,我赶忙问道:“怎么样?” 王朝安说道:“大概有了方向,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因为这里面,有很多的矛盾点。” 我说比如? 王朝安说道:“我确定了‘文成离鞘’这句话,就是远嫁的文成公主,只不过既已嫁作他人妇,又怎么可能是处子之身呢?” 我说还有吗? 王朝安点头,说还有许多,我得找小田商量一下,让她也来作参考。 我说第一句呢,圣德天骄,这是什么意思? 王朝安说道:“圣德太子在位的时候,大力推广佛教,以及将其与本土宗教融合,甚至让自己的女儿亲自担当其中的宗教首领……” 我听了,心中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两人回了医院这边来,王朝安去找田女皇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而我则帮忙替了一下小钟黄,守在了马一岙的病床旁边。 这些日子以来,小钟黄也的确是够辛苦的,我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我坐在病床边,看着马一岙的脸。 经过这些天的昏迷,马一岙的脸已经没有最初那般乌黑,只不过因为病患缠身的缘故,显得有些惨白。 但他自从体质改变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浑身上下,散发着无限魅力,所以即便是脸色不太好,也当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我瞧着这位让美女合不拢腿的哥们儿,脑子却还一直都在思索着那四句话。 突然间,我的脑子里掠过了一个人影来。 宗教首领? 圣女? 等等,这、这不可能吧? 这也太巧了。 第六十九章 有条不紊推进中 那个有缘人,就是神户结衣本人。 是的,是的,所谓的“圣德天骄”,指的可不就是“圣女”的身份么,而“文成离鞘”,讲的是一段因为利益而结合的婚姻,而神户结衣此刻的状态,可不就跟当初的文成公主一模一样么? 而且神户一族,与马一岙,其实是敌对势力来着,这一点也符合。 更重要的,是霍京这哥们儿的某方面取向有些不太正常,故而即便神户结衣嫁作了他人妇,但最后还是保持了处子之身,这一点,也跟那批语是相符合的。 唯一让我有些存疑的地方,可能就是神户结衣的岁数了。 她是八五年十一月份生人么? 从样貌上来看,极有可能。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也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了,让人总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但话说回来,这世间之事,有的时候巧合起来,当真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作安排一样。 就比如说我这灵明石猴的血脉,最初也是平庸无奇,一直到遇见了马一岙,方才大放光彩。 而马一岙这人看着好像没有什么秘密,但没想到转身一变,却是那拥有“人中龙凤金蝉子”体质的传奇之人。 唐僧、孙悟空,这两人注定就要走到一块儿来。 对么? 我越想越感觉这事儿极有可能,于是拨通了王朝安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些喘气,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王老前辈问我怎么了,我将我得到的推论和信息跟他说起,果然,与我的反应一样,王朝安听到了这话儿,也是格外的惊讶,说这事儿,不太可能吧? 我将我的诸多猜测跟他说起,然后问他:“马哥的生辰八字,除了您,还有没有别人知晓?” 王朝安说道:“绝无可能——他户籍档案上面的资料,乃至于出生证明上的,其实都是我刻意假造的,这世间能够知晓他生辰八字的,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他们不可能提前设套的。” 我说那就真的是巧合了? 王朝安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找人去查一下那个神户结衣的年纪,到时候再聊。” 他挂了电话,我回到了床边来,看着沉睡不醒的马一岙,开始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情来——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也就是说,神户结衣就是马一岙命中注定的那个有缘人,那么我们应该怎么说服她来完成这件事情呢? 这事儿可是十分的艰难,更何况她的夫家,还是霍家新任的掌权者,而且霍京的修为到底有多么恐怖,我们其实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贵公子。 没有人能够压得住他的怒火。 硬的来不了,那就只有来软的了。 霍京上一次的时候,曾经跟我开过玩笑,当然,他的态度暧.昧不明,我也不确定这玩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事情反而就会好办许多,只不过如果霍京提出来他也要参与进来呢? 我们到底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 答应了,马一岙固然能够摆脱诅咒,苏醒过来,但是节操掉了一地,会不会怪我们? 不答应的话,霍京要是不肯,那又怎么办? 我一脑袋的浆糊,头疼得不行。 等消息吧。 我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余下的时间,就只有等待天机处的调查了,不过我也没有置之不理,而是找到了阿水,让他也帮着查询一下神户结衣的生辰,毕竟神户结衣在日本也是挺出名的,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查到一些端倪。 如此又过了半天时间,到了晚上的时候,消息从天机处那边传了过来。 果然如我们所猜,神户结衣还真的就是八五年十一月出生的。 这…… 王朝安爱徒心切,确定了人选之后,立刻找到了我,跟我商量如何说服神户结衣以及霍京的相关事宜来。 这件事情他与田女皇曾经商量过,对于我们的尝试,田女皇的态度不偏不倚,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但是她反复提醒了王朝安,那就是霍家现如今的情况十分特殊,千万不要与之交恶,否则到时候他们这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王朝安对霍金并不是很了解,而且双方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这任务最后又落到了我的手上来。 为此,王朝安跟我好好地谈了一回心。 两人聊了半宿,商量了许多办法,然而我最终还是觉得此事绕不过霍京本人。 以我对神户结衣的了解,如果真的私下去与她商量的话,说不定这事儿也能成,但这背地里偷偷摸摸地弄,如果到时候霍京知道了,尽管他先前曾开玩笑,说此事他不介意,但为了维持住自己的颜面,说不定就会与我们反目成仇。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我是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尝试着给霍京打了电话。 让我有些意外的,电话不是霍京接的。 电话那头的人,居然是岳壮实。 在得知我要找霍京之后,他告诉我,霍京现在并不在香港。 他昨天的时候,启程出发,前往了英国,在那儿主持一桩收购案,因为是商业上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带上他。 岳壮实问我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是对公的,可以直接跟我前女友秦梨落联系。 如果是私人的,他会转告霍先生,让他尽快回我电话。 我想了想,问道:“他在英国,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 霍京说没有,这件事情算是绝密,倘若不是你,我甚至都不会说出他的行踪。 我说那你跟他说一声,如果有空的话,请尽快联系我。 我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挂了电话。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如此又等了一天,王朝安再一次地找我,问起事情的进展情况,因为再过一天的话,天机处大部分人员都会随着田主任一起撤离,而他也将势必带着马一岙离开,返回京城去。 不能再等了。 我想了想,绝对再一次给岳壮实打电话,结果被告知霍京是与英国某一家久负盛名的贵族豪门合作,所以他被邀请前往某一处古堡暂住,目前没有办法联系到本人。 我很郁闷,说难道他不配卫星电话的么? 岳壮实告诉我,说这一次回来之后,霍先生对于电子产品,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儿排斥,所以…… 我想了一会儿,问道:“请问霍夫人的电话,你有么?” 岳壮实愣了一下,干笑着说道:“这个,你找她干嘛?” 我苦等一天,却没有一点儿结果,心情自然就有些烦躁,忍不住骂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问那么多干嘛?” 岳壮实听到,很是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也是为了你好,虽然有的事情你我都清楚,但神户小姐都已经嫁到霍家了,你跟她走得那么近,总归不是很好……” 我说你的意思,是不给,对吧? 我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多一会儿,岳壮实发了短信过来。 他到底还是不敢得罪我。 我拿了岳壮实发来的电话号码,在心里大概打了一遍底稿,然后拨通了电话。 接到我的来电,电话那头的神户结衣有点儿惊讶,当我跟她寒暄问好的时候,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应声。 我给她一点儿时间思考,随后开口说道:“你方便出来见一面么?” 神户结衣那边沉思了一会儿,说好。 电话里不方便聊太多,我们定在了之前遇见过的图书馆见面。 随后我把此事告诉了王朝安,他想了一下,决定跟着我一同前往图书馆,由他来尝试说服神户结衣。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们约见的事情是午后两点。 我和王朝安提前半小时赶到,却没有想到神户结衣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我很惊讶地走过去,与她招呼,并且介绍了王朝安的身份。 神户结衣是一个十分有礼貌的女孩子,瞧见王朝安,立刻起身,以对待长辈的态度行礼问好。 我瞧见王朝安的脸色有些苦涩和尴尬。 他这次过来,要做的事情,的确也是挺尴尬的。 为了避免场面太过于僵硬,我在旁边闲扯,活跃气氛。 简单聊了几句,我才得知,神户结衣之所以这么快过来,是因为她并没有住在离岛,而是在半山的一处霍家大宅里。 而且霍京对于她的行动并不限制,给予了她充分的自由。 三人简单聊了一会儿之后,我借故上厕所,提前离开。 毕竟这件事情比较尴尬,人多了谈,有些不太好。 我去了回洗手间,随后来到了不远处的图书阅览区等待,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王朝安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吧。” 我一愣,说去哪儿? 王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去准备一下房间。” 我先是一愣,随后激动地说道:“她同意了?” 王朝安点头,说对,她答应了,今天晚上会与一岙进行深入交流…… 第七十章 五星酒店盘丝洞 王朝安前辈说得很委婉,而言下之意,却是表达得很明白。 神户结衣同意了。 这件事情,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毕竟马一岙这样的美男子对于大部分女子而言,就如同王祖贤、张曼玉对于男人的诱惑力一般,很多时候,魅力是无法阻挡的,更何况神户结衣此刻的情况,注定是要一辈子守活寡的,因为绿芽以及那孩子的存在,使得霍京连传宗接代的压力都没有,所以霍京更是不可能碰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一个大部分女子的梦中男神,并且与之亲近,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只有直男癌患者,才会觉得神户结衣需要一直保持她的纯洁无暇,不能有任何性和欲望的需求。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太容易了。 难道连最基本的矜持都没有么? 又或者,王朝安跟她聊了些什么,才让她完全没有任何抵触呢? 我忍不住跟王朝安问起了两人具体的谈话来,但是对于此事,王老前辈似乎并不愿意多谈,含糊其辞地说了两句,最主要的,是夸赞神户结衣这女孩子明事理,古道热肠。 呃…… 话说回来,真的要给我一个王祖贤,我也绝对古道热肠,没有任何的犹豫。 两人离开了图书馆之后,王朝安询问我港岛哪儿有比较不错的地方,适合这样的事儿。 简单来讲,就是开房。 很明显,老前辈对于这种事情显然并不是很在场,而人家神户结衣小姐姐也说了,她不愿意前往天机处控制下的医院里去,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想要有一个不错的环境。 我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找个主题情趣酒店?” 王朝安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说还是弄得高档点的吧,要不然挺对不起人家姑娘的。 我挠了挠头, 说道:“那就半岛酒店吧,那个地方是老牌五星级,听说还是什么全球十大酒店之一,许多名人来港,都会在那里下榻,无论是服务还是环境,以及周围的风景,都是一等一的,需要的话,我让人定一个总统套房……” 我对于港岛这边的高档酒店其实并不算很熟,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家。 王朝安显然也不是很懂,听我说完之后,点头说道:“好,那麻烦你了。” 半岛酒店作为港岛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经常客满,房间不一定够,特别是总统套房这样的格局,所以我在王朝安确认之后,立刻打电话给了于凤超,让他帮忙弄一下。 霍京接手霍家之后,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信义安,但也算是打乱了信义安的步调,弄得于凤超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好在对于我的电话,他倒也不会置之不理,让我稍等,他去安排一下。 没过十分钟,他打了电话过来,说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会有人打电话过来与我联系的。 他还告诉我,说半岛酒店是由英籍犹太裔的嘉道理家族拥有及经营,对于住客的要求很严格,特别是总统套房,得亏是我给他打了电话,不然一般人还真的没有这个面子。 我连忙感谢,而于凤超则哈哈大笑,说行,有时间喝酒。 没多一会儿,酒店的电话打过来了,询问入住情况。 我与王朝安商量了一下,由我先去酒店那边,确定房间,办理入住手续,而他则回医院去,将马一岙给带过来。 时间有限,我们赶紧行动,分道扬镳。 我打车抵达了半岛酒店,与前台那边取得联系,随后办理了入住手续。 弄完这些,我将房间号发给了王朝安,由他那边通知神户结衣。 到了下午六点多的时候,王朝安与小钟黄带着马一岙来到了酒店,我开门之后,将人给弄了进去。 随后王朝安提出给马一岙进行一下身体清洁,免得怠慢人家姑娘。 这事儿我就不太擅长了,于是让小钟黄来完成,我在外面等待。 到了傍晚七点多的时候,房门处的铃声响了起来。 我去打开房门,神户结衣如期而至。 她没有保持以前小白裙的打扮,而是换了一身比较小女人的性感装束,高跟鞋与修身长裙,而且身上还喷了丁香花的香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性感迷人,别有一番风味。 她看起来,真不像是十七八岁。 小妖精。 我心里面默默念了一句,然后请她进来。 王朝安和小钟黄在客厅等待,瞧见我将神户结衣给领了进来,王朝安将小钟黄打发去了走廊,随后跟她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沟通事宜。 首先确定一点,那就是对于男女之事,作为处子的神户结衣,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对于这个问题,神户结衣告诉我们,这个她自然知晓。 说来也是,毕竟在日本那个资讯如此发达,连便利店都卖成人影音的地方,这样的信息获取,还是十分方便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其次就是关于身心融合之时的沟通和交流,对于这件事情,王朝安再三交代,害怕神户结衣因为紧张,或者过于愉悦,而将正事耽误了。 关于种种事情的讲究,王朝安顾不得对方的害羞,反复与她沟通交流。 谈起这事儿的时候,神户结衣脸一直都很红。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保持着日本人那种特有的彬彬有礼,不断地点头。 一直到最后的时候,她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来。 那就是她将会在卧室里布置一个结界,不让里面的声音传出来。 否则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听到这话儿,我和王朝安也都有些尴尬。 事实上,我们本来是打算听墙角的。 毕竟我们都不愿意让事情失控,希望将进度把握住自己的手中。 不过神户结衣这般说,我们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样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很别扭,何况人家还是第一次。 经过一阵沟通交流之后,王朝安最终妥协了。 讲完了细节之后,王朝安起身,带着神户结衣来到了卧室。 洗过澡的马一岙穿着睡衣,躺在了软绵绵的大床上,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但瞥见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处于昏迷之中的马一岙,居然起了反应。 一柱擎天。 王朝安将神户结衣送了进去之后,将门关上,我忍不住问道:“你给马哥用了什么手段?” 老头儿瞪了我一眼,说小孩子少打听。 我有些郁闷,说当我是小钟黄呢? 王朝安依旧不肯说,而这个时候,我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了,那神户结衣在房门口摆动着什么,我回过头去,听到她在里面招呼:“我布下结界了,到时候完毕了,我会自己出来的,请诸位不用担心——我会很温柔地对待马桑的。” 呃…… 我听到,总觉得很是别扭。 节操碎了一地。 我往客厅走去,还待再问什么,而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的是阿水。 我走到了客厅靠阳台的位置,接通了电话,说道:“喂,阿水,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阿水开口说道:“侯哥,你那天托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那个神户结衣小姐是八四年七月份生的,我……” 我听到这话儿,打断了他,说道:“阿水,不用了,我已经得到消息了——啊?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阿水说道:“你得到消息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你刚才说结衣小姐是八四年七月份生的?你搞错了吧,这不可能啊? 阿水说道:“怎么不可能?” 我说道:“天机处这边跟日本那边的人员取得了联系,这位结衣小姐是八五年十一月份的,人家取得了户籍资料,有照片为证。” 阿水笑了,说修行者的资料,怎么可能体现在户籍里面呢?特别是像她出生的世家,更不可能如此。帮你调查、办事的那些人也太扯了吧? 我说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阿水说你们还记得那天大闹婚礼现场的山下小智吧?他与神户结衣青梅竹马,从小长到大的,我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啊? 听到阿水这言之凿凿的话语,我愣了好一会儿,突然间,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太对劲。 是的,太巧了,太巧了,这一切都太巧了。 那个什么有缘人,怎么可能刚好就是神户结衣啊? 她的父亲给马一岙种下心神降,而女儿却是破解一切的钥匙? 这事儿也太不对劲了吧? 再联想到阿水这边得来的消息,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紧接着,我开始朝着卧室那边箭步冲了过去。 面对着那房门,我毫不犹豫地抬身就是一脚。 猛然踹去。 砰! 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然而让我意外的,是这么大的力量之下,那房门居然纹丝不动。 王朝安瞧见我突然爆发,有些诧异,上前来拦我,说道:“你发疯了?” 我红着眼说道:“马哥可能有危险。” 说完,我没有再去怼门,而是掏出了金箍棒来,朝着旁边的墙壁猛然一戳。 在金箍棒的作用下,那墙却如同纸糊一般,露出了一个大洞来,而透过这洞子,我瞧见原本温馨明亮的卧室,此刻却黑乎乎的,而且里面还布满了无数的蛛网。 乍一看,这卧室里面,仿佛就是一个盘丝洞。 糟糕! 第七十一章 八岐大神初现身 瞧见那黑窟窿里,无数蛛网密集的场景,我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就跌落到了谷底里去。 糟糕,糟糕,中计了。 说来也是,以身体为解药,这么烂俗的梗儿,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只不过,那神户结衣自一开始,就是个人畜无害的模样,再加上因为霍京的关系,使得我即便是发现了许多的破绽,但还是主观地去愿意相信于她,以至于最终酿成了这般的结局。 这就是被骗的思维陷阱。 马一岙,作为无数修行者眼馋的香饽饽,居然被我们给傻不愣登地拱手相让,送给了对方。 这事儿,简直是太蠢了。 我越想越气,又气又惊,将金箍棒往旁边猛然一扫,把那整面墙都给砸开了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话语:“莫慌。” 说话的人,却是王朝安。 我心中有气,因为我被骗了情有可原,毕竟江湖经验不足,别人处心积虑,掉进了思维陷阱里去,但王朝安这样的老江湖都中了招,着实是有一些不可思议。 我没有理会他的招呼,躬身朝前,走进了那黑乎乎的“盘丝洞”。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这咒文念得又快又疾,当我走进那“盘丝洞”中之时,咒文已经念完毕了。 而与此同时,原本黑乎乎的房间,此时此刻,却突然间爆发出了明亮的光芒来,将整个房间都给照得透亮。 透过那层层蛛网,我瞧见了那光芒的来源。 却是马一岙的身上。 躺在床上的马一岙,身上充满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光芒,这些光芒仿佛某种符箓一般,在他周身游动着,将他整个人都给护翼住,将他映衬得如同一块碧玉。 瞧见这场景,我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王朝安的智商,并未有下线。 他的诸多安排,其实不过是“将计就计”的策略而已。 他甚至都知道了此刻的危险,所以故意在神户结衣进来之后,还将小钟黄给支走了。 我回想起先前的种种古怪,方才明白,我被骗得团团转,但王朝安没有。 他之所以如此好说话,却是早就在这儿等着呢。 王朝安在马一岙的身上作了布置,使得那符箓的光芒汇成一片,将人给护住,不过我心忧马一岙的安全,金箍棒身之上,发出了剧烈的温度,让大棒子都烧红了起来,随后往前一挥,所过之处,那蛛网全部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而在这熊熊火焰之中,我瞧见了一具巨大的身躯。 蜘蛛。 如果是寻常的蜘蛛,出现在这五星级酒店的客房之中,我也不觉得什么,但在我面前的,却是一头宛如小汽车一样的巨大蜘蛛。 这玩意撑起了身子,悬立于巨大的床上,口中不断吐着蛛丝,往下滑落而去。 它强顶着那符箓焕发的光芒,想要将马一岙给缠成一个巨茧。 而这玩意的尾部,还在朝着马一岙的身下点去。 我瞧见这一幕,早已经不再思考,举起手中的金箍棒,就朝着那玩意给猛然挥去。 金箍棒带着巨大的威能,落到了跟前,那巨大蜘蛛猛然一震,紧接着口中吐出了一大蓬的蛛丝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落到了我的脸上。 瞧见这个,我不惊反喜,大声喊道:“来得正好。” 我举棍而上,体内的烛阴之力已经攀升至了巅峰状态,落到了金箍棒头,想要将这一张大网给灼烧起来。 然而事与愿违,这一回的巨大蛛网,仿佛是凝聚了那畜生的精华部分,即便是炙热得快要冒烟的金箍棒,都没有办法破坏根本,反而让我一下子就被笼罩进了里面去,随后迅速收紧。 那种古怪的粘稠感觉,让我一时之间,难以挣脱。 而这个时候,那巨大的蜘蛛显然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居然用床单将马一岙裹住,然后抓着他,想要跳窗离开。 就在此时,三尺青锋,拦住了这巨大的蜘蛛。 唰! 那锋芒陡落,却是斩在了蜘蛛的正脸。 为求自保,那蜘蛛用前爪抵挡。 这畜生浑身甲壳,坚韧无比,然而锋芒落在上面,却有火花乍起,紧接着王老爷子突进,手中的那一把铁尺上下翻飞,却是将一头偌大的蜘蛛给压制地难以寸进一步。 那蜘蛛拼命反抗,却被王朝安老爷子给就地束缚,独木难支,下意识地往后退开。 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挣脱了那张粘稠大网,再一次举棒而上。 腹背受敌,难以再继,那畜生连续挨了几下之后,突然间大声叫道:“还在等什么?” 下一秒,我瞧见那巨大的蜘蛛身型一扭,却是化作了一个浑身粘稠的娇小身影,落到了床上来。 那人正是神户结衣,而她在这个时候,却是将手往马一岙的头上猛然一拍。 啪…… 这一掌,拍在了马一岙的脑门上。 王朝安早就看透了对方的伎俩,所以在神户结衣来之前的时候,就与小钟黄一起,借着清洁为由,在马一岙身上动了手脚,有了屏障,那神户结衣一掌拍下,立刻有光芒抵挡,拦住了她的这一击。 然而神户结衣往下拍来的这一下,却并非是要伤害马一岙,而是结了手印。 她手印如花,变换拍下,马一岙的身子突然一抖,从他的天灵盖处,却是腾然冒出了一股子的邪气来。 那邪气翻滚,仿佛黑色,又仿佛灰色,从马一岙的天灵盖处喷薄而出,将整个房间都给充满了去,我感觉到内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恐怖的力量,下意识地往后退开,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王朝安突然从怀里摸出了四面令旗来,朝着房屋的东南西北四角射去。 一边甩旗,他一边猛然喝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轰…… 令旗落地,却有金光浮动,将这团团黑气给镇压住。 双方的力量在相互倾轧,而在这样的僵持之中,一股荒凉的、可怖的,充满了无尽悲愤的声音,从那团邪气之中散发了出来。 我瞧见那烟云翻滚,最终定型,却是化作了八个头及八个尾巴的巨大怪物,那玩意的眼睛如同“酸浆草”一般鲜红,背部上则长满了青苔和树木,腹部则溃烂状流着鲜血,头顶上则飘著八色阴云,庞大的身躯看上去,有如八座山峰、八条山谷般巨大。 不过这玩意最终凝聚成形,却是化作了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精壮男子,落到了房间里面。 他的双目一片赤红,虽然全身赤坦,但并不裸露,因为上面充满了青苔与植株,将他给紧紧包裹住,与此同时,他身上有多处溃烂的伤口,散发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恶臭。 这个男人就这般站在了床前,目光宛如鹰隼,犀利地扫量四周,最后落到了神户结衣的身上来。 他开口问道:“女人,你叫本尊前来,所为何事?” 这人所说的话,并非日语,也不是汉语。 而是妖语。 很古老的妖语,与我从朱雀那里学来的,更加古老,许多的音调,我甚至都没有琢磨明白。 而神户结衣在这个时候,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去,然后将额头触地,大声说道:“小女子被人所逼,走投无路,还请八岐君帮我斩妖除魔,主持公道。” 听到这话儿,那男子的双目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来。 与此同时,他转身过来,朝着我和王朝安望来。 在那一瞬间,他的气势,攀升得直冲云霄之上。 轰! 第七十二章 半岛酒店在哭泣 那个浑身都是苔藓、树叶和藤蔓的男人,双目赤红,朝着我们这边望来的时候,仿佛有火焰要喷了出来,而他身上的那一股气势,仿佛凝固的山峦一般,陡然倾轧而下,让人心头为之一紧。 好厉害的家伙。 我提着金箍棒,箭步前冲,猛然一挥,一招“先锋手”,将对方施压的气息给硬生生地扛住,随后怒声吼道:“把马哥带走。” 我上前冲阵,是给王朝安将马一岙带走的时间,毕竟此时此刻的马一岙基本不设防,如果那神户结衣诡计不成,恶向胆边生,将他给杀了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虽然王朝安在马一岙的身上布下手段,但这个叫做“八岐君”的男人出现之后,就将一切的平衡都给打破。 轰! 金箍棒与那家伙的伸出来的双臂陡然相撞,我浑身一震,感觉自己这一棒子,仿佛砸在了厚实的大地上一样。 纹丝不动。 当金箍棒难以寸进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事儿有点糟糕了。 可以肯定,我们面前的这个精壮男子,极有可能就是附身在马一岙身上的那位日本神灵,这玩意肯定不是真实存在的,而即便如此,他表现出来的力量和气度,都让我有种难以继续打下去的感觉。 此时此刻的我,可是完全吸收了那把“日本鬼刀”的能量,接受过了亡魂祝福的巅峰状态,比起之前而言,要更强一筹,即便是面对妖王境界的夜行者,也没有半分恐惧自信。 而即便是这样,面对着这个家伙,我还是有一种很难受的无力感。 对方,强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迎了上去。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撤下了攻势的话,就会被对方宛如暴风骤雨一样的攻击给淹没。 没有任何理由,这单纯就只是直觉。 我一击不成,再一次上前,金箍棒在那一瞬间,被我灌注了大量的烛阴之火,显得无比炙热。 剧烈的高温,也影响了周遭的空间,许多纺织物、床单、窗帘也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我尽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将自己的手段给全力发挥出来。 铛、铛、铛…… 我连续朝着前方敲了三下,那家伙全部都用手臂来抵挡。 倘若是寻常人物,这便叫做螳臂当车,我一棒子就能够将其打折,甚至直接将人都给敲成肉泥去。 然而这家伙浑身坚硬如铁,我这几下过去,就跟打铁一样,duang、duang、duang,还特么的有回响声,嗡嗡嗡,弄得我脑仁儿疼。 不过就在我与那家伙交手的时候,王朝安快速跟进,用手中铁尺将神户结衣给压制住,随后将快要结成蚕茧的马一岙给抢了回来。 随后他往后面一扔,开口喊道:“钟黄,照顾好你师兄。” 被打发到了走廊去的小钟黄蹿了出来,一把接住了马一岙,就将他往外面拖去。 而王朝安则挥舞手中铁尺,化作三尺青锋,将神户结衣给死死压住。 这女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得将她给压制住。 说不定将那“八岐君”收回去的办法,就得在她身上找寻。 王朝安朝着神户结衣步步紧逼,而那八岐君则被我这一棒又一棒的攻击给搞得有点儿恼怒了。 他愤怒了,连续挨了好几下之后,突然间怒吼一声。 轰…… 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套房里所有的玻璃器皿,包括窗边的玻璃,在这一瞬间全部碎裂了去,而下一秒,那家伙身子一动,却是出现在了我的身前来。 他突破了我挥舞的棒影,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猛然一扑。 砰! 我被他恶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去,巨大的力量并不是那墙面所能够承担得住的,我感觉后背一麻,紧接着身子凌空而起。 他这一虎扑,却是将外墙都给撞破了去。 两人撞破了外墙,凌空落下。 急速的降落过程中,我给他砸了好几拳,胸口两下,脸上好像也有一下,虽然在那一瞬间,我已经激发了六甲神将的盔甲抵挡、卸力,但巨大的力量还是将我的五脏六腑都给震得一阵错位,气血翻腾不休,整个人都仿佛快要死去。 总统套房,位于酒店最高的那一段楼层。 离地,不知道有多少米。 在那急速坠.落的过程中,又连续挨了好多下的攻击,我在某一瞬间,差点儿失去了意识。 不过当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昏迷过去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来。 那个毛脸和尚,它在冲着我笑。 就这么一个小角色,就把你给打倒了? 你行不行啊? 这也太菜了吧?菜得令人发指,真的不行的话,不如回家去养猪吧? 滴答、滴答、滴答…… 三个呼吸之后,我睁开了眼睛来,瞧见扑在我身上的,并不是那个精壮男子,而是一大团黑雾弥漫的戾气。 这玩意变幻不定,化作了八个巨大的蛇头,张开大嘴,里面尽是细密尖锐的利齿和獠牙。 它恶狠狠地朝着我笼罩下来,仿佛要将我给蚕食了去。 我感受到了这玩意身上流露出来的浓烈恨意,而这恨意的来源,让我很是奇怪。 那便是金箍棒。 当瞧见我手中的这根棍子之后,这家伙表现出来的疯狂让人诧异,按理说它是被神户结衣给唤出来的,应该一直留在神户结衣身边,然而它却没有,径直朝着我扑来,仿佛要将我给活活吞噬,方才罢休。 为什么呢? 我心中疑惑,而随后却有一股信息涌入了我的脑海里。 狗屁八岐,这玩意,却是被斩去一头的相柳。 何为相柳? 此物也是洪荒凶兽,在《山海经》中的《大荒北经》里,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相繇便是相柳蛇,此物在大洪灾之时兴风作浪,被大禹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而如意金箍棒据说原是太上老君冶炼的神铁,后被大禹借走治水,治水后遗下的定海神珍铁,放在东海。 尽管我这根并非传说中的金箍棒,但两者是何等的相似。 如此渊源,也难免那畜生对我如此愤恨。 这些信息,却是那毛脸和尚跟我说起的,它笼罩在了我的头顶之上,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即便是面对着这般的生死境地,都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屑和风轻云淡,仿佛世间的一切敌人,在他面前,都不过是一泡热翔而已。 傲气直冲云霄之巅,平生难以折腰下来。 随后,他开始掐诀念咒,而我也跟着他一起做起了手势,心神合一,完全不去管骑在我身上的那汉子。 眼看着大地就在眼前,突然间,我手中的金箍棒开始快速增。 大、大、大…… 咚! 那金箍棒不断变长,下一秒,却是落在了地上,将地面都给捅穿了去,而我也止住了落势。 一声巨响,巨大的重力势能得不到释放,最终传递到了地面上,将整个一大片平地和花园都给弄得龟裂,而我与那汉子也承受不住那陡然之间的下坠之力,在猛然一顿之后,我的双手承受不住,放开了金箍棒,两人再一次下落。 砰…… 一声巨响,两人落在了地上,砸出灰尘无数,而下一秒,那家伙却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一个翻身,又朝着我扑来。 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插在地上不知道有多深的金箍棒,不过面对着对方的冲击,我毫不畏惧,提拳就上。 近身搏斗,老子也不怕。 贪狼擒拿手只是最基本的入门,更重要的,是与敌交手那一刹那的临场反应和判断。 或进或退,或生或死。 真正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手段反而没有那么重要。 关键是意识。 当然,贪狼擒拿手也给了我许多攻守之间的思路。 两个人在那一刻,进入了最为野蛮和凶狠的缓解,一拳一脚,都有着莫大力量,我将六甲神将化身的铠甲包裹全身,而即便如此,被那家伙几拳下来,铠甲也开始有些松动,出现龟裂一般的纹路。 但我凶狠的那几下,对方受了,宛如精钢一般的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这两人如同火星撞地球,拼搏到最白热化的时候,我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已经顾不得别的,只感觉周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尖叫,轰鸣、火焰以及建筑倒塌的声音,而我与那八岐君也从酒店外打到了大堂,又从大堂打到了电梯口,再从电梯口又打到了地下停车库。 无数的豪车、跑车在翻飞着,而我也彻底放飞了自我,与对方拼死相斗。 在那一刻,我忘记了一切,脑海里只有那毛脸和尚的肆意笑声。 打他妈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一片狼藉,而这个时候,却又有一股气息笼罩在现场,紧接着我听到田女皇的声音出现:“化外邪物,胆敢在我中华之地撒野,当真是不要命了……” 咚、咚、咚…… 与她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声声钟鸣,响彻整个空间。 民国东皇钟! 第七十三章 田女皇大显身手 很多时候,江湖上的人们都会怀念民国那段大师辈出、风起云涌的时代,因为那个时候,不但出现了民国十大家这样的顶尖修行者,还出现了大量的匠人大师。 除了炼妖球这样的杰作之外,当时的匠人博采众家之长,先后制造出了十样顶尖法器来。 这些法器的名字,都是按照上古神器来命名的。 譬如田女皇此刻使用的民国东皇钟。 神话传说中的东皇钟又名混沌钟,乃是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造物之际,东皇太一用以镇压鸿蒙世界的无上宝物,钟体之外,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其上、钟体之内,有山川大地、洪荒万族隐现其中。五色毫光照耀诸天,混沌圣威震慑寰宇。 传闻中,此物玄妙无限、造化无穷,可以禁锢时间、镇压空间,反弹任何宝物神兵的攻击和一切神通法术的伤害。 它攻伐防御一体具备,顶于头上,先立不败之中。 就是这么厉害。 不过民国东皇钟虽然夺天地之造化,但并没有这般的神奇,只不过某些用途相似而已。 比如禁锢空间。 当年的民国匠人费尽心血,制造出来的十大神器,大部分都流落到了民间,不知所踪,但仍然有四件被官家收藏,用来镇压宵小,而田女皇手中的这一件,便是如此。 当钟声响起的一瞬之间,我感觉周遭的空间都在扭曲,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瞧见周遭的一片混乱都消失不见了。 我身处于一个漆黑的空间之中,脚下是一片虚无,周身一片辽阔,仿佛千里平地。 而我对面,却是一个八头八尾的怪物。 那玩意像是八条蛇聚合在一块儿,张开嘴,恐怖的獠牙和利齿,让人为之惊骇。 而更让人惊骇的,是那玩意的体型。 对方比一座摩天大厦还要高大。 直冲云霄之上,遮蔽空间。 我身处于这样的地方,金箍棒又给我遗忘在了酒店外的地上去,双手无物,不由得有点儿头疼。 怎么办? 就在我心中惶恐之时,那八岐大蛇也处于一种疯狂的边缘。 不过它已经没有时间来顾及我了,因为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却是垂落下来了无数的光芒,仿佛无数垂柳落地,最终笼罩在了那畜生的身上去。 这些光线,有五色光芒,一旦接触到了那畜生的身体,立刻凝如实质,化作无数的枷锁束缚。 被这样的重压倾倒而下,那八岐大蛇疯狂嘶吼着,然后在地上翻滚着。 天崩地裂。 这个时候,我能够做的不多,唯有不断后退,避开被殃及池鱼。 天空之上,有无数禅唱响起。 遍地花香。 有一尊巨大的侧影浮现在了半空之上,我抬头望去,发现那笼罩空间的身影并非旁人,而正是田女皇。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脸被放得如此巨大,隐隐之间,却多出了几分天神风范。 而这个时候,我却是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 刚才,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以及面前的这位八岐大蛇,都已经被吸入了那东皇钟里面去。 铛、铛、铛…… 三声钟鸣,一声更甚一声,声声响天彻地,让人难以招架。 别说那被专门针对的八岐大蛇,就连我,也给震得神魂荡漾,差点儿就要昏死过去。 不是身处其中,是很难明白那里面的恐怖。 然而即便如此,我却还是稳住了心神,只不过脑海里停留的那一尊毛脸和尚,影子开始变得越发稀薄。 它即将消失无踪。 想到这件事情,我不由得有些惊慌,因为这毛脸和尚方才是我压箱底的底牌,自从我得了神经病之后,我的精神就越来越好了,如果它被彻底震散了,只怕我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怎么办? 不要慌。 那毛脸和尚一掐法诀,我感觉自己身子陡然一沉,紧接着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就沉下了心来,不再受到那钟声的影响。 事实上,那铮然作响的钟声,本来就不是专门针对我的。 我盘腿坐下,将自己陷入了真正的入定状态之后,余光处,却还能够打量不远处的交锋。 那厢边,并没有那畜生与我交手之时的激烈,而是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那宛如山峦高大的八岐大蛇,此刻已经被无数光束给捆绑,随后这些光束开始收缩,无数的光华凝聚,将此物给勒得紧紧,到了最后,它居然就勒进了血肉、骨骼里面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力量更加沉重了八岐大蛇被光束捆绑,勒出了无数鲜血,骨骼断裂,终于是抵受不住了,苦苦哀求道:“上仙,还请放了我。” 田女皇的声音从空中飘来:“你在我泱泱中华之地撒野放肆,如何能够容你?” 那八岐大蛇的八个脑袋不断挥舞着,其中一个张口说道:“我是被奸人骗了的,求求你了,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它苦苦哀求,然而田女皇却巍然不动,口中又有法诀冒出来。 听到这法诀之声,那八岐大蛇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决心。 它开始变得色厉内荏起来,厉声骂道:“你伤了我的分神,算什么本事?我记住你的味道了,你若执意妄为,我必然会用本尊找上门来,将今日你加诸与我身上的一切,都还给你,十倍奉还……” 这畜生大声威胁着,而田女皇却并没有任何停顿,而是轻轻开口:“赦!” 无数的光芒浮动,那光束陡然一缩,八岐大蛇的身体已经承受到了极限,终于抵受不住了,无数的血肉飞溅而起,紧接着宛如山峦一般的身体轰然倒下、爆开,化作了无数的黑色气息。 那些光芒落下,与黑色气息不断相搏,净化、吞噬与反抗,无时不刻地战斗着。 这场景看得我如痴如醉,然而下一秒,周遭的空间陡然变幻,我眼前一花,紧接着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满地狼狈的停车场来。 而我前方两丈之外,则站着一个女人。 她的手上,端着一个饭碗大小的青铜钟,那玩意看似很重,不过她却举重若轻地端着。 我瞧见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手上的钟,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田主任……” 田女皇看都没有看我,而是冷冷说道:“快去把你的那根棒子给收起来吧,你知不知道,它吓坏了多少人?” 我听到这话儿,赶忙朝着外面跑去。 我回到了酒店前,将金箍棒收了,这才发现周遭一片狼藉,这是我与八岐大蛇刚才鏖战之后的场景,先前我一脑门子的热血,根本无暇顾及,而此刻瞧见,这才有一些后怕。 半岛酒店这一次,损失重大。 弄成这模样,谁来负责赔偿呢? 我在琢磨着这问题,不过因为怕被人指指点点,我拿了棒子,将其收起了之后,也没有多做停留,返回地下停车场去,发现田女皇已经不见人影了。 不过苏烈却在那儿,瞧见我,他开口说道:“主任去找王老前辈了。” 我这才知道田女皇已经将棘手的八岐大蛇给搞定了,赶忙点头,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电梯这儿,其中有一架在刚才的时候,被我和八岐大蛇给弄坏了,我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另外一架,得以坐上去,而苏烈却并没有跟着,他需要留下来,处理后续的事情。 也就是俗称的“擦屁股”,这事儿十分麻烦,所以之前对我态度还算不错的苏烈,刚才都不太爱搭理我。 我自知理亏,也不敢与他多说什么。 重新回到了总统套房的位置,我一出电梯,发现走廊上围着许多人,全部都是天机处的。 很显然,这帮人之所以这么快就抵达此处,并非是巧合。 这应该本就是王朝安的谋划。 只不过我并不知道。 不过现在我已经来不及去质疑这些,匆匆忙忙地往里赶去,结果没走几步就给拦住了,我与天机处的人员争执几句,而这个时候,小钟黄走了出来,朝着我喊了两句,那人瞧见我们认识,方才放行。 我快步走过去,发现套房门口一片狼藉,那门也飞了,里面一片大火肆虐过的痕迹,我很是担心,问小钟黄:“你师哥没事吧?” 小钟黄摇头,说没事。 我跟着进了房间,发现田女皇在客厅那儿,跟王朝安说话呢,瞧见我,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很是着急,快步走进房间,问道:“王前辈,那神户结衣没有跑吧?” 王朝安苦笑,指着角落处绑着的一人,说道:“在这里呢。” 我转头望去,却是给吓了一跳。 原来这人并非是神户结衣,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长戟妖姬。 第七十四章 此间已成寥寥事 长戟妖姬? 我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不由得一脸错愕地看着旁边两人,而田女皇显然是有一些不太高兴,并不看我,王朝安老爷子却是一脸愧色,说道:“这件事情怪我,没跟侯漠说清楚……” 田女皇指着窗外说道:“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重要人物出没,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你让我们怎么跟民众解释?” 老爷子认错的态度十分不错,不断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怪我,怪我估计不足。” 田女皇问:“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呢?谁选的?” 老爷子背黑锅的本事倒是张口就来,说道:“是我选的。” 田女皇“哼”了一声,说你?地方都是他侯漠挑的,当时你通知到我的时候,我都跟你说了,这个地方不合适…… 老爷子说道:“之所以挑在这里,就是想要不引起对方的疑心——这事儿是我确定的,怪我……” 田女皇被他这不断道歉的态度给弄得十分无奈,怒气冲冲地说道:“行了,事情差不多就这样吧,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你们在这儿先待着,我去处理外面的事情吧——你呀你,你知道有多麻烦不?” 这姐们儿横了老爷子一眼,然后转身离开,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有点儿莫名其妙,问老爷子:“前辈,到底怎么回事?” 王朝安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怪我,其实神户结衣是这女人扮演的事情,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我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变得不自然,恐怕打草惊蛇,所以就没有跟你说起……” 我一脸错愕,说刚才的那个神户结衣,是长戟妖姬给扮的?不可能吧? 尽管前面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疑点,但我对神户结衣的身份,一直到阿水打电话过来之前,我都是没有疑问的,因为我的望气之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先前的神户结衣,与这两天与我们有所交集的神户结衣,在气息上面,几乎是一模一样,毫无分别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没有过分的猜疑,反而愿意相信神户结衣是在真心诚意地帮助我们。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来换得马一岙的苏醒,对于这种行为,我内心之中,对她其实是很有敬意的。 然而王朝安老爷子却告诉我,早就看出了这位神户结衣小姐,并不是本人。 这…… 我脑子有点儿懵,挠了挠头,然后问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老爷子说道:“这也怪不了你,毕竟噬心魔在这人间,活了百年之久,不知道有多少的积累,有这样的手段,想来也并不奇怪。” 我说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霍京有没有参与其中? 老爷子似笑非笑,说道:“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霍京这几天在欧洲,完全就将自己给摘了出去。 他或许知道一些什么,但他并没有参与其中,反而是选择了回避。 这行为,正应了他之前所说的话,那就是“两不相帮”。 或许他更愿意我们这边吃瘪,然后从我的口中,盘问出“南华前辈”的底细来呢。 不过霍京或许可以置身事外,但那个神户结衣,恐怕就没办法洗白了,因为这里面的诸多筹划,不可能只是一个假的神户结衣就可以完成了的,那个女人,必然也在这其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只有如此,方才能够将我等骗得团团转。 老爷子跟我解释了两句,然后指着旁边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长戟妖姬说道:“今天之事,有颇多失误之处,不过所幸她将附身于一岙身上的那股灵识给召唤了出来,使得一岙的神识不再受压制,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一岙就能够自己醒过来了,如此说来,之前所有的付出,都算是值得。” 我说如此说来,就不追究下去了? 老爷子点头,说道:“对,刚才你来之前,小田就跟我商量了,事情到此为止,再继续闹下去,恐怕大家都很难收场。” 我说神户结衣的事情,也不追究了? 老爷子苦笑,说没有证据的事情,如何追究?到时候她那边矢口否认,而这件事情如此荒诞,去哪里都没有说理的地方。算了,算了,现如今江湖上一片混乱,有的时候还是能忍则忍,当做看不到吧——而且此事,我们也没有吃什么亏。 马一岙苏醒在望,老爷子也不愿节外生枝,所以也没有了继续追查下去的想法。 他既然这般说,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句实话,刚才我与那八岐大蛇拼斗,算得上是两败俱伤,此刻的五脏六腑都还在错位,隐隐之间,还有一些隐痛呢。 刚才倘若不是田女皇及时赶到,只怕我很有可能就要跪了。 当然,对于我刚才的表现,王朝安老爷子也是赞不绝口,尽管他做了许多的安排,但八岐大蛇出现的那一刻,还是挺唬人的,倘若没有我拼死上前,将其拦住,并且用金箍棒吸引了那家伙的仇恨,说不定所有的布置都会在这儿功亏一篑。 我谦虚地接受,随后指着旁边的长戟妖姬说道:“她会怎么处理?” 王朝安说道:“她在天机处的通缉榜单之上,能排进前十,所以一会儿天机处应该会带走,至于后续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 我看向了长戟妖姬,而她受伤被擒之后,一言不发,双目紧闭,显然不愿意在这儿说话。 我想起先前长戟妖姬曾经深夜拜访,希望与我们达成合作的事情,感觉很是古怪。 我以为她与马一岙之间,是达成了默契。 没想到这女人到底还是吃肉的狼,表面上好像已经跟我们达成了和解,让我们的防备心降低,紧接着转身之后,却与神户一族,布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子。 倘若不是有王朝安这样的老江湖坐镇,只怕我就已经着了她的道。 我看着这个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女子,想了想,说道:“如何处理她,需不需要等马哥他醒过来之后,再商量呢?” 马一岙跟这女人有点儿关系,我觉得在处理她的问题上,得征询马一岙的意见。 不过老爷子显然不太愿意让自己的徒儿跟这位黄泉引之中的得力干将有什么瓜葛,而且以长戟妖姬在黄泉引之中的地位,我们显然也没有办法将她给保下来。 我不再言语,然而长戟妖姬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说道:“侯漠,你现在若是放了我,回头我就将叵木给你送过来。” 我眉头一扬,盯着她,然后说道:“你手头有叵木?” 长戟妖姬说道:“自然。” 我说在哪里? 长戟妖姬说道:“在我养父的库房里,你若是放了我,我随时给你弄过来。” 她言之凿凿,然而这个时候,王朝安却开口说道:“休在这里逞口舌之利,你若是有,又何必等我们放你离开呢?直接叫人拿过来赎你不可以?” 啊? 长戟妖姬给王朝安堵了这么一句,愣了好一会儿,争辩道:“公家严苛,刻薄寡恩,若是我进去了,他们如何会愿意拿我来交换那叵木呢?” 王朝安冷哼一声,说别扯了,你处心积虑到今天,终究还是要受到惩罚的。 长戟妖姬瞧见说服不得我,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去。 没多一会儿,田女皇和苏烈联袂而至,同行的还有好几个天机处的人员,他们将长戟妖姬给押走,并且护送我们离开了半岛酒店。 回去的第二天,马一岙就苏醒了,告诉我们,他一直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什么都不知晓。 当我们将这些事情跟他说起的时候,马一岙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港岛之行,到此已经算是结束。 我和马一岙的收获很多,除了能威慑宵小的赫赫威名之外,还有的,恐怕就是我斩断妖刀时所获得的力量和祝福吧,不过我们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一些内伤,不能再战,必须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对于天机处而言,霍英雄的逝去,以及霍京的崛起,以及错综复杂的新形势,让他们也有一些应接不暇。 所以他们得赶紧返回京城,尽早作出谋划,准备应对实力大增的噬心魔,即将而来的攻势。 对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可以想象得到,这力度,绝对会比99年的那件事情,更加的严厉。 它有可能不会在民间有太多的传播,但很有可能会颠覆整个修行界的格局。 江湖也将从此改变。 那个时候的我和马一岙,跟随着大部队一同离港,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没有想到,下一次我们再回港岛,却已经是十年之后。 而那个时候的江湖,已经是风云变幻,物是人非了…… 卷尾语 《第九卷:大圣归来》,讲的是昆仑山下脱险而出的侯漠,完成了当初定下的三年之约,迎战曾经高不可攀的妖王鲁大脚,并且战而胜之,英雄归来的事情,然而本卷的主角,其实并非是归来的大圣,而是一些陆续登场又逝去的人物。 譬如黄大仙。 作为一个拥有预知未来神通的夜行者,到底是一个什么体验呢? 如果这事儿放在知乎上,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很有争议性的话题呢?不过黄大仙的人生,其实并不算特别的出彩,他的名气不算大,在整个江湖格局之中,也做不到举足轻重的地位,曾经与王朝安交好,但双方最终却分道扬镳,隔阂很深,为什么呢? 这大概是因为一个人能够预知未来之后,会有许多寻常人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古怪举动吧? 就比如说楚小兔,一直到最后,都不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但是这又如何呢? 黄大仙在生命的尽头,用着自己的神通,将所有人都给耍了去。 他成功了,力挽狂澜,他让无数人都记住了他,记住了这么一个可爱的老头儿。 至少峨眉金顶之上的那些人,记住了他。 我想那个时候的黄大仙,应该是十分欣慰的,所以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又譬如霍京。 作为一个曾经失踪、并且很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家伙,霍京却突兀地出现了,并且在婚礼现场力挽狂澜,将自己的大兄给打败了去,将自己的獠牙给露了出来,让所有准备在霍英雄死后,扑到霍家身上咬一口的人都失望了。 很多时候,霍京仿佛才是这个故事系列的主人公。 长相帅气,亿万资产,独掌大权,修为超神……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只存在于玛丽苏剧集里面的人物,他却是一个弯的。 瞧见这个,许多萌妹子的心中,估计已经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了。 但是,他便是他,一直都是如此,也不会介意别人的看法。 有人问我,霍京黑化了么? 如果不是黑化,为什么会在神户一族以及黄泉引算计“大马猴”的时候,置之不理,甚至还有点儿推波助澜的意思呢? 我想说的,霍京并不是马一岙,不可能无条件的帮助侯漠。 他尽量表达出了自己的善意,但并不会盲从。 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也有自己的计划。 作为一个从地狱归来的男子,他所追求的东西,其实远比很多人要更加高级一些。 普通的江湖争斗,对他而言,其实是很无聊的。 要知道,这个男人的额头之上,可是有一道疤,这代表着什么呢? 《平妖二十年》的《夜行者》篇,讲到现在,人物其实基本上已经浮现出来,这个世界是多元对抗的,并非是两极分化,有的人愿意扬名立万,也有的人愿意籍籍无名,当然,也有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是老人家说的,它将作为一句格言,指导着接下来的故事走向。 一个猴子,终究要有一次大闹天宫的。 不然人生都不完美。 夜行者篇,预计应该还有两卷,而那个时候的侯漠,将会成长成什么模样,又或者因为基因崩溃而成为划空而过的流星呢? 一切,都敬请期待。 谢谢您的支持。 小佛留。 下一章:https://.513gp.org/pingyaoershinian/915.html 第一章 围攻武当山 武当上,南岩。 从港岛回归,时至今日,已经有三个月过去了,在莽山养伤多日的我和马一岙,受李安安邀请,前往武当山游玩,而李安安则请来了武当七老之一的李廷卫先生,帮我们调理经脉,将我们体内瘀伤得以恢复。 所以我们白天游玩武当风景,夜里便在李廷卫先生的引导下调息,如此已经两天时间,先前在港岛之时所受到的暗伤,多多少少,都已经消退了去。 明日则是归期。 李安安陪我们在南岩行走,这儿曾经是真武大帝得道飞升之“圣境”,是武当山三十六岩中风光最美的一处。 它位于独阳岩下,山势飞翥,状如垂天之翼,以峰峦秀美而著名。 除了风景,还有临靠悬崖而建的建筑群,许多地方都是横空挑出,下临深谷,状极峻险,具有较高的艺术性和科学性,人行其中,能够感受到山势的险峻,仿佛稍有疏忽,就会跌落与万丈深渊之下去一样。 这样的险地,不知道费了多少前人的功夫。 大致参观完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临崖之地,站在边缘,眺望远处的风景,李安安问道:“两个月之后的全国修行者代表大会要开幕了,你们两人要去么?” 我笑了笑,说道:“是修行者代表大会,又不是夜行者,我自然是不去的。” 李安安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头发挽起,显得脖子如同白天鹅一般修长,听到我的话语,她横了我一眼,嗔笑道:“你抬什么杠啊?” 马一岙解释道:“这一次的代表大会,主要的议题,是想要解决噬心魔即将到来的大举入侵,然而此事传闻许久,但噬心魔却不知道什么缘故,按兵不动,让所有憋着劲儿的人都有些一拳打空的郁闷。正因为噬心魔的举动,使得许多人各藏心事,所以此次有天机处提倡并宣扬的大会,很有可能不会办得很成功……” 李安安说道:“可是请柬却给多家都发了,我们武当,也收到了不少,按理说,官家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吧?” 马一岙说道:“给,自然是得给,但让这帮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去出死力,实在是有点儿太想当然了。” 李安安点头,说也是,毕竟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大家普遍都是这么想的,中国人崇尚的是“中庸之道”,愿意出头的人不多吧。 说罢,她对我说道:“所以你不打算去了?” 我点头,说道:“我在找寻能够让我突破最后关口的叵木,此物如若找不到的话,我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虚妄,而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都不过是空中楼阁、无根之木,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也活不了多久。” 李安安说道:“我曾经托了所有认识的人帮忙找寻,不过那玩意据说出自于洪荒时期的齐天木木芯,现如今早已灭绝,想要找寻,实在不易。” 马一岙说道:“我们之前倒是有些消息,只不过却中途断了。” 李安安很是惊讶,问起此事,而马一岙并不做隐瞒,与李安安知晓,她听闻之后,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如此快的剑,江湖上倒也是有那么几个人的……” 我开口说道:“马哥的师父,王朝安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起过,那东西现在落在了某人手上,而那人却是朝堂之上的人,而且还是正当红、如日中天的角色,他也在极力沟通,不过那人与我有嫌隙,所以没有办法求得。” 李安安问道:“那人是谁呢?” 我摇头,说老爷子大概是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并没有透露那人的身份。 马一岙在旁边叹气,说道:“我师父这人一向谨慎,你也别怪他。” 我说自然不会怪他——他能跟我说这个消息,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其实一直在猜测,人在朝堂,与我又有嫌隙的人,到底是谁呢? 马一岙说道:“你我得罪了那么多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如何能够辨清。” 这世间,自然也是有成人之美的事情。 但有的时候,也有人愿意卡着你,就是不让你如愿以偿。 因为你上去了,有人就得下来。 江湖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三人闲聊,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噬心魔的身上来。 大家对于这个叱咤风云近百年的家伙,除了深深的敬畏和害怕之外,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儿好奇的。 此人出身皇家,兄长曾经是末代皇帝。 高贵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毕竟那已经是晚清时期,风起云涌的革命正在四处涌动。不过此人的心志十分坚定,早在三岁的时候就假死脱身,随后一直活跃在民国江湖上,是当时风头无两的游侠联盟最重要的敌人之一。 此人所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不管是镇压革命、刺杀要员,还是后来的经营伪满,一直到最后被迫逃亡港台,最终扎根东南亚,都伴着无数的血腥和哭泣。 据说此人还曾经参与过日本731部队的实验,并且在里面担当要职。 他们在731部队的实验室里,都做什么呢? 他们会把人关在封闭的房间里,绑在柱子上,用热风将人活活吹干,变成干尸,从而得出结论——人体水分占体重的75%。 人的生命仅靠水维持能活多久——58天。 将人先赤身扔入冰库,然后泼上沸水,达到骨肉分离的目的,得出冷冻实验数据。 将人关入密室,抽干空气,让人痛苦得想喊都无法发声,最后五脏六腑炸裂而亡,得出气压实验数据。 抽干刚刚出生的新生婴儿血液,然后用动物血液代替,得出排异反应实验数据。 给健康人体内注入瓦斯,观察身体变化…… 听听这些实验,有没有感觉头皮发麻? 即便是在最邪恶的德国集中营,恐怕也不会有这样惨无人道的实验,在这里面,中国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小白鼠。 日本人也不再是人,而是鬼。 更可怕的,是这帮残忍的恶魔罪恶罄竹难书,但是作为主导实验的医生,却在战后被美国保护了起来,作为“医学界的精英”,免于起诉,安全回国。 当然,这些数据,也提供给了美国。 噬心魔现如今的好几个重要手下,就是出自于731部队,时至如今,依旧活跃在日本的医学界以及商界。 另外他还在东南亚重建了731实验部队,为他源源不断地培养新生代的夜行者。 据闻,噬心魔在金三角丛林中,已经拥有了一整支夜行者大军。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 但从这里也可以得知,噬心魔以及他手下的黄泉引,对于夜行者的研究,是要远远高出许多秘密机构的。 因为他们会毫无人性地用人命来堆积实验数据。 除了噬心魔,最近还有一个比较火热的,就是夜复会,作为夜行者复兴联盟,这个组织是比较新的,但随着前段时间的几起冲突之后,它突然间就从地上转入地下,悄然无声了。 没有人知道那帮人到底干嘛去了,但夜复会里面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名头,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 而这里面,最让人为之畏惧的,则是那个叫做“牛魔王”的家伙。 此人宛如新一代的魔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聊起这些世事,大家不由得一阵感慨。 风雨飘摇。 在山风中,我们沉默许久,而这个时候,一个青衣道童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李安安走上前去,问道:“李响,干嘛这么着急?” 那道童急促地说道:“攻山了,夜复会的人将武当围住,让我们交出真武神剑,否则就要踏破太和宫,血洗武当山,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第二章 马猴凑热闹 没想到夜复会沉寂了好久,却是在筹谋大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听到那道童的话语,我们都为之心惊——武当山可是一大门派,上上下下,可得有好几百口子的人,核心人物数十位,皆是当世一流的修行者,而武当山的天蚕道人,可是当今江湖中的泰山北斗。 而就是这样的门派,居然都给夜复会堵在了门口,索要法器? 这是什么世道? 李安安是个沉稳的性子,对着气喘吁吁的道童李响说道:“别着急,对方来了多少人?” 李响说道:“就三个。” 我忍不住笑了,说就三个人,便敢在偌大武当山面前说出这等诳语,是不是有点儿太扯了?你说“围住”,这个也搞笑了吧? 李安安却问道:“领头的是谁人?” 道童李响说道:“一个不知名的家伙,他们称之为‘鲲鹏妖师’,还有一个黑大汉,他们叫做牛魔王,再有一个冷脸汉子,他们叫他‘计蒙’……” 听到这话儿,李安安原本还有些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而马一岙则在旁边低声说道:“妖族天庭?” 我有点儿搞不明白,说道:“什么叫做妖族天庭啊?” 李安安说道:“神话典故之中,在人教盛兴、玉皇大帝之前,还存在着一届天庭,乃女娲捏土造人,人类开始繁衍,并创立妖教。东皇太一为妖教教主,人道妖道,合为一体。东皇太一带领上古妖族,一部分为天庭,掌天,立有天条;一部分为下界子民——彼时,妖族为三界正统。但东皇忌惮女娲为圣,是以女娲不管妖皇之位。天庭中,太一自称东皇,其兄长帝俊被奉为天帝,手下众多上古妖兽,都是肉身修炼,三百六十五路妖族大圣,分管周天星斗、日月更替,鲲鹏祖师为天庭妖师,又有计蒙、英招、毕方、饕餮、青牛等妖神……” 我一头雾水,说你哪儿听来的这些事儿? 李安安说道:“道家典藏之中,自有记载——看得出来,夜复会是准备效仿洪荒古事,重立妖族天庭了……” 几人开始离开南岩,往山下赶去。 我继续问道:“若真如此,那为什么这帮人后来又没落了呢?” 李安安说道:“上古之事,因为知识的传播和记载有限,所以更多的是以口口相传为流传方式,流传的过程中,人们下意识地神话了去,不过追根溯源,还是有一定内核在其间的。当初妖族大兴,但还有一族,名曰‘巫’,是其对头。帝俊生有十子,乃三足金乌,便是太阳,本来轮流值日,后来巫妖大战,十日当空,大巫后羿奋起,造箭射杀九日……” 我点头,说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些我倒是知道的。 几人朝着山下赶去,边走边聊,马一岙问李安安,说那真武神剑,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引来夜复会的贪婪目光呢? 李安安苦笑着说道:“那把剑据说是真武大帝飞升之前的佩剑,我小的时候它还供奉在太和殿中,后来好像是被收起来了,不过我曾经玩过那把剑,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一把铁剑而已,上面锈迹斑斑,也没有开锋,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 我说难道不是法器么? 李安安说道:“若是重要的法器,又怎么会随意摆放在大殿之上,任人观瞻呢?” 马一岙说你见过的那一把,怕不是假的吧? 李安安有点儿生气了,说:“那是我伯伯跟我说的,怎么会有假?” 她这般说,我们也不再质疑,不过仍然觉得夜复会此番前来讨要真武神剑的行为,着实有一些古怪。 那把剑,纪念意义,比实际意义要强太多了,他们过来,抢一把废铁,又有什么用处呢? 还是说,那把剑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们从南岩上面走下来,李安安问道童,说夜复会前来的这三人都是什么模样。 牛魔王我们自然是听说过的,而且与我甚至还有交过手,自然知晓他的厉害本事,但那个鲲鹏妖师,以及计蒙,却并不算熟悉——李安安推测这两人必定是出了名的大妖,入了夜复会之后,却用古代神话的名字,来当做自己的代号而已。 特别是那个鲲鹏妖师,此人在神话体系里面的地位十分崇高,甚至与妖族大帝平起平坐的意思,这样的名头,可不是什么无名小辈能够扛得下来的。 而且牛魔王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却仍然屈居此人之下,着实让人惊疑。 不过道童李响跟我们的形容,让李安安和马一岙这两个老江湖都有些捉摸不透。 那个鲲鹏妖师,不过是一个秃顶中年人而已。 样子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儿猥琐。 至于计蒙,则是一个面瘫脸汉子,扔在人群之中,也不会特别的显眼。 如此说来,反倒是牛魔王最是让人敬畏。 听到道童这般说起,我们几人一番琢磨,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戴了人皮面具,又或者做了易容手段。 下山半小时,当我们抵达山下的时候,发现现场一片狼藉,敌人却已然不见踪影。 我能够瞧出现场有拼斗过的痕迹,到处都是碎裂的地板和大坑,场间还有斑斑血迹,闻起来一股血腥味儿。 现场有很多人,大多都是武当山的各个派别的,三丰、全真、龙门、松溪、玄武、纯阳都有,这些门派平日里联系十分紧密,同进同出,仿佛一家,都称之为武当,现如今出了事,各个派别的负责人都赶了过来。 李安安心中焦急,赶忙去找熟悉之人询问相关事由,而我和马一岙因为是外人,熟悉的人不多,也只有在旁边等待着,然后打量着周遭,推测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们本以为黄泉引会大举来犯,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帮人却是虚晃一枪,然后就不见了。 周遭一片混乱,我四处打量着,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对我喊道:“侯子,这里。” 我顺着马一岙的手指望去,瞧见在不远处的山壁之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血手印,那手印直接烙在了平滑的山壁上,里面狰狞无比,显得十分凶狠,杀气十足。 这血手印,我们之前上山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很显然是在刚才的拼斗中留下来的。 没多一会儿,李安安沉着脸找了过来,跟我们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夜复会来了三人,先礼后兵,说出要求之后,与武当之人争斗,那计蒙出手,先后落败了十几名武当负责外围秩序的精锐弟子,随后武当七老之中的三人赶到,却被那牛魔王迎住,悍然出手之后,三人皆落败下阵,其中的龙利道人身受重伤。 扬威之后,那领头的鲲鹏妖师说夜复会无意与武当山为敌,他们只是过来“借用”那真武神剑一段时间,过后会完璧归赵,分毫无损的。 他让武当众人商量一下,两日之后,子夜之时,他们还会过来。 而那个时候,武当倘若是不拿出真武神剑来,那么大家就不会再手下留情。 撂完狠话之后,三人翩然而去。 听李安安说完,马一岙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夜复会所图甚大啊。” 我有点儿不太明白,说此话怎讲? 马一岙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帮人倘若是执意想要那真武神剑的话,趁着武当没有任何防备,或者偷,或者强抢,都远比此刻的行为要更具有可操作性一些。现如今立下约期,摆明着是拿武当山的颜面来立威啊。” 李安安说道:“对,倘若是武当不拿出那剑来,他们就有借口动手,大开杀戒了,而倘若武当给出了那剑,日后在江湖上,却是抬不起头来。” 马一岙点头,说道:“对,策划此事的人,并不愿将夜复会的名声搞臭,一切都按照江湖规矩来做,正是如此,方才可怕。” 我忍不住骂道:“什么江湖规矩,这玩意说得好听,但还不是‘刘备借荆州,有去无回’么?” 马一岙说道:“弱肉强食,就是江湖的本质啊。” 我问道:“那武当的决定呢?给,还是不给?” 李安安说道:“天蚕道人和浮空道长等人都赶来了,招呼大家去太和宫商议此事呢——我可能也要去,不能陪你们了。” 马一岙说道:“正事要紧,你去吧,我们先回住处等着。” 李安安与我们又聊了几句,然后与人一同离开,而我也与马一岙前往李安安给我们安排的住处。 两人往回走,路上看到许多武当弟子行色匆匆。 只不过,先前的时候,这些弟子个个精神抖擞,仿佛天之骄子,而现如今却都脸色惶然,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精神气度,截然不同。 我问马一岙,说我们是明日走,还是等等看? 马一岙问我:“你觉得呢?” 我笑了笑,说夜复会相隔这么久方才出手,而我们却恰逢其会,正好赶上,这般的热闹,如何能够错过呢? 马一岙拍手称道:“是极,是极!” 第三章 武当意屈从 武当山门派众多,人员复杂,知道我和马一岙身份的,只有少数几人,而这些人,与李安安的关系都很密切,要么是她师门一脉,要么则是她的家族几人。 变比如说李廷卫老先生,便是她的小爷爷。 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和马一岙即便是名气极盛,却并没有参与武当山太和宫商议的资格。 不过这般的低调,也正符合我们的小心思。 两人回到了李安安给我们安排的住处,耐心等待着。 事实上,按照我和马一岙的推测,武当山有着数百年的传统和历史,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大宗门,面对着新生的挑战者夜复会,绝对不会轻易屈服的。 而且对方如此嚣张,还给了如此充裕的时间,也方便武当山这边调兵遣将。 到时候只要将此事通知到天机处,天机处派人过来处置,守株待兔,必定能够将夜复会的爪牙给一网打尽。 而我和马一岙,则会在此战之中奋力鏖战,将自己的名头给打熬出来。 完美。 这是我和马一岙的计划,然而就那么点儿破事,武当山一众人等开起会来,却是没完没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时辰,我们才等到了李安安。 不过瞧她的表情,特别是那一张臭脸,就能够知道太和宫的讨论,意见应该并不一致。 争论应该相当激烈。 要知道李安安这人,平日里还算是有一点儿小城府,不是特别的揪心,是不可能将情绪给直接摆在脸上来的。 果然,我们一询问,方才得知,最终讨论出来的结果让人有些诧异。 武当山上,一众门派、字脉和宗族,经过激烈的讨论和争执,最终得出来的结果,却是将真武神剑给交出来,让武当山免于一场兵祸。 这、这、这…… 听到李安安的话语,我和马一岙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难怪她的表情如此难看。 堂堂武当山,居然屈服于夜复会这种成立都没有半年的旁门左道淫威下。 倘若整个江湖都是如此德性,那夜复会接下来,岂不是直接肆虐天下,而无人管得了? 这也太扯了吧? 你们还是不是秉承着真武大帝的遗志,还是不是君宝真人的传人啊? 这也太怂了吧? 我和马一岙两人听完,都没有办法去吐槽什么,而李安安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也是很不满意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办法逆转,毕竟根据她的讲述,在太和宫大殿上的会议中,超过八成以上的宗门负责人表示不要因小失大,别惹麻烦。 武当山上,三丰、全真、龙门、松溪、玄武、纯阳、日新派、蓬莱派、檀塔派、隐仙派、武当丹派、犹龙派等一大堆的宗门,其中实力最盛的,是全真一门,而那真武神剑正是全真一门所保管,但这几百年来,大家混居一处,相互联姻或者相处,彼此都是朋友、亲戚,其实是不分彼此的。 所以即便是全真一门的天蚕道人极力反对,也架不住那么多人的附和。 李安安愤愤不平,而马一岙听完之后,叹了一句,说道:“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武当山体制的缘故,倘若大家联合起来,设一总领,便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李安安说道:“最主要的,是这么多年的安逸日子过惯了,这帮人早就没有了血性,害怕失去,害怕死亡,害怕改变现有的一切……” 我问道:“这件事情定了么?” 李安安点头,说道:“天蚕道人虽然不太愿意,但既然这般商议妥当,自然也不能惹了众怒。” 我说那帮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李安安说道:“夜复会先前在西川一带掀起风浪,手段其实是挺残酷的,好几支有名的修行家族,都寸草不生了去,这般的血腥,让有些人产生了畏惧,害怕夜复会故技重施,拿我们武当来立威——武当虽然家大业大,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帮人倘若来阴的,不知道会有多少武当弟子惨死。正是顾忌这个,天蚕道人最终才会妥协……” 听完她的解释,我们这才解惑。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武当在明,夜复会在暗,那帮人如同毒蛇,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一口,而武当这么多的弟子,真的要有一个损失,谁受得住? 毕竟这世间,亡命徒还是很少的。 珍惜生命,这事儿并没有错。 马一岙问李安安:“那这事儿,你打算就这样结束了?” 李安安沉着脸,说道:“此事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明天就下山吧,不用再多理会。” 我笑了,说道:“朋友有事,我们如何能够置之度外呢?你肯定有些心思,到底想要怎么做,说来听听?” 我对李安安还算是了解,所以并没有贸然下结论。 她听到,看了我一眼,想了想,然后说道:“倒也是有一点儿想法的。” 马一岙挥手说道:“请大胆说出你的想法。” 李安安说道:“我问过天蚕道人了,他并不愿意用一柄假剑来忽悠夜复会,免得触怒对方,所以届时将会给真剑,而我则想在剑上面动些手脚,然后借以追踪夜复会的行踪,到时候再想着一网打尽,一雪前耻。” 啪、啪、啪…… 马一岙鼓起了掌来,说道:“好一招‘引蛇出洞、欲擒故纵’之法,只不过对方并不乏精明之人,你在上面动的手脚,能确保别人瞧不出来么?” 李安安自信地说道:“我既然说出来,自然是有把握的。” 马一岙想了想,说这一票,算我们的。 李安安很惊讶,说果真? 马一岙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我,而没有退却,而是站了出来,说道:“夜复会与我们之间,是有大仇怨的,能够让他们过得不痛快,我们自然是乐意的。” 我和马一岙都表明了态度,李安安十分高兴,觉得没有白交我们这两个朋友。 而随即,马一岙又说道:“不过剿灭夜复会这件事情,也并非是我们几个人的责任,此事我觉得最好找个人也聊一聊。” 李安安问:“谁?” 马一岙说道:“当然是我们的老班长了。” 李洪军乃官家弟子,苗正根红,爷爷又是前天机处执掌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是完全值得信任的,而且也有能力运筹帷幄,有了他的帮助,事情应该会更加好办。 当然,除了他之外,我们还有另外一条线,就是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 几人商议了一会儿,大概敲定了方案之后,李安安转怒为喜,大家按照计划行动起来。 李安安负责在真武神剑上面施加禁制和追踪的手段,而马一岙负责联络人员,至于我,则没有什么事情,那便养精蓄锐,等待着到时候的大战。 如此时间来到了两日之后的午夜,我们藏在了武当山脚下的一处山口。 站在这儿,从上往下看,能够瞧见远处的一切。 先前的狼藉地面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过依旧能够瞧见痕迹,而武当山的天蚕道人、浮空道人以及李安安的小爷爷李廷卫三人,站在那血手印山壁之前。 子夜刚过,一股阴风吹拂而起,迷雾丛生。 而在迷雾之中,出现了三个人影。 其中那个黑塔一般的壮汉最是显眼,我打量一眼,便能够确定此人正是名声震天下的牛魔王。 而另外两人,分别是鲲鹏妖师与计蒙。 他们的模样,与道童描述的一样。 几人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之后,倏然而至,停留在了广场前。 而整个场中,除了这三人之外,再无别人。 好胆魄。 第四章 宿老血已凉 两日之后,夜复会如约而至,而且只来三人,当真是好气魄,好胆识,好风采。 然而与之对比的,则是武当山的一众人等,明明实力不相上下,甚至在人数之上远远胜之,却不得不屈从于对方的淫威之下,如此想想,当真觉得有些乏味。 难怪李安安会郁闷、不高兴。 要知道,修行之路漫漫长,不知终点,每一步的行进都难如登天,而修行者一步一步向前,凭的是什么呢? 凭的是一口锐气,长存心中,唯有心中豁达,方才能够心无挂碍,勇往直前。 如此营营碌碌,贪生怕死,那你来修那门行,存哪门子真? 还不如回家去养猪。 夜复会三人长驱直入,抵达山下广场前,与武当山的人交涉,简单几句话之后,那天蚕真人走上前来,捧出了一个木匣子。 这天蚕真人我前两天也见过,是顶尖厉害的强者,身上的气息收敛,宛如老翁一般,然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紫气,却能直冲云霄之上去,然而此时此刻,却脸色平静地将木匣子交出,对于匣子里面的祖宗之物,脸上没有半分不舍。 他的豁达反倒是让来人有些疑心,那鲲鹏妖师手一挥,旁边的面瘫脸汉子走上前来,开始验货。 木匣打开,那面瘫脸将铁剑抓在了手上。 他将长剑横呈,然后用手指,在剑身之上弹了三下。 第一下的时候,我们隔得比较远,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 而第二下的时候,却仿佛有钟声,从远处的山峦中传来,嗡然作响。 第三下,整个山谷都在回荡那铮然之声,一股寒霜,仿佛充斥于天地之间,让人心生敬畏。 黑压压的天空之上,本来有乌云密布,遮住月亮,此时此刻,却露出了一丝缝隙,那月亮的光芒从上方垂落下来,照在了那剑身之上,满堂寒霜。 与之同时,却有一声闷哼,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充满了无上威严。 而那鲲鹏妖师却仿佛早有准备,大手一挥,却将那空间封印,不让气息继续蔓延而来。 一直在我们旁边的李安安听到那声音,脸色大变,低声喊道:“真武大帝?” 我听到也为之骇然,没想到那剑芒冲天,却是引起了真武大帝英灵关注,如此说来,那木匣子里面的剑,却是真的。 武当众人都觉得不过是一纪念品的真武神剑,在夜复会的人手里,却有如此威力。 李安安都感觉出了是真武大帝的气息,武当山这派来交易的三人,天蚕真人、浮空道人以及李安安的小爷爷李廷卫,自然也是知晓了,当下也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上前来。 祖宗都不高兴了,他们哪里能够坐得住? 不过夜复会三人并不是善与之辈,当下也是往后一跃,然后那牛魔王怒声吼道:“怎么,你们武当山想要出尔反尔么?” 他声音沉闷,宛如雷鸣一般轰响,周遭炁场震荡,就连我们这边都能够听闻得一清二楚。 面对着这等魔君的质问,武当山三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却是患得患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夜复会三人这个时候也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当下也是赶紧撤离。 那计蒙将剑收入木匣中,往后退去,而鲲鹏妖师则开口说道:“多谢武当诸位高义,此剑我们只是暂借,日后定当归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来日再见。” 三人说完,往后飞身撤去,那天蚕真人和李廷卫两人下意识地去追,而浮空道人则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那剑终究又不是他们一脉的,丢了也就丢了。 犯不着去拼命。 而天蚕真人与李廷卫两人虽然追了出去,但并没有太坚决,没多一会儿,瞧见人影无踪,却还是停下了脚步来。 两人对望,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苦笑连连。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然而就在武当山三位老头儿都停下脚步的时候,我、马一岙和李安安则绕路,朝着前方快步行去。 因为绕着路,所以倒也用不着担心被瞧见。 马一岙一边跑,一边问道:“李安安,那剑如此厉害,你们当真是没有瞧出了么?还是说,你之前见过的,一直都是把假剑?” 李安安气呼呼地说道:“什么假剑?就是我附着气息的那一把。” 马一岙一愣,说道:“你把那剑养起来了?” 李安安点头,说对啊,我用我的血喂了它,以气养剑,与它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要不然我凭什么追踪?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们武当诸人,当真是有眼无珠,明明这么厉害的一把剑,却当做凡物。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你别乱说,那帮人必然是知道一些解开封印的方法,方才能够如此的,修行之道,诡异无比,倘若是没有方法,任谁过来,也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可嘲讽的? 她这般说,我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 对于老物件如此了解,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白虎来。 这个女人,且不管她前几百年是如何度过的,后来的时候,却一直都在国家图书馆里当研究员,博闻强识的手段还是有的。 这件事情,说不定就是她在暗中策划。 我们继续奔行,在林中快步行走,李安安凭借着自己与那真武神剑的一点儿联系,可以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一开始的时候,对方的速度十分快,而李安安与那把剑的感应又有一些距离限制,所以我们差点儿就跟丢了。 好在她的感应还算靠谱,没多一会儿,又隐约跟上。 而这个时候,对方的速度也停缓下来。 三人在林间穿行着,李安安阴沉着脸,冷冷说道:“真武剑居然是真的,这事儿倘若是让前日那帮吵嚷着‘以和为贵’的家伙知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痛心疾首,后悔将宝贝拱手让人?” 马一岙则显得平静许多,开口说道:“你放心,一般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只要不是大难临头,是不可能后悔的。” 我点头,赞同马一岙的意见:“对的,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情,如何会觉得难过?” 李安安越想心中越是不平,愤然说道:“今夜之事倘若是传到江湖上,武当山毕竟颜面全无啊。”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夜复会为了扬威,这事儿必然是会说出去的。 李安安越发气愤,而我则安慰她道:“年长者阅历很深,但拼劲全无,武当山的面子,还是得有如你这般的年轻人来撑着。” 听到我的话,李安安点了点头,继续追逐。 我们跟了十几里路,李安安突然扬手,开口说道:“他们停下来了。” 马一岙听到,十分警惕,说道:“是抵达目的地了,还是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准备拦截我们?” 李安安偏头,仿佛在感应什么,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不确定。” 马一岙看向我,开口说道:“侯子。” 我与马一岙配合默契,自然知晓他想要我做的事情,当下也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李安安指引的方向举目望去。 五彩斑斓。 在远处,寻常人眼中仿佛黑沉沉的林子里,在我看来,却是五彩斑斓,光华浮现,我眯着眼睛,仔细地数了一数,却有四五十道能够感受得到的光华,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全部积累在那儿,仿佛即将爆发的活火山,随时都要将人给吞没了去。 原来那三人之所以胆敢“单刀赴会”,倒也不是没有准备的。 倘若武当山真的敢食言而肥,那么夜复会的报复,很有可能就会抵达,而且格外猛烈。 如此说来,夜复会想拿武当山开刀这事儿,也是真的。 我将观察得到的结果跟两人说起,马一岙眯着眼睛,开口说道:“上去看看?” 我以前是个小心谨慎之人,但是从昆仑山出来,却越发的胆大包天,即便前方有千万人,心中也没有任何畏惧,微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三人快步向前,穿过一小片的阔叶林,前方出现一个小山谷。 山谷之中黑漆漆一片,不过却有不少的反光。 那是兵器的锋芒。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来到了最核心处,瞧见一群人聚在一块儿,有人问道:“如此说来,那武当山都是一帮没胆子的怂货咯?” 这人一开腔,我顿时就听了出来。 鲁大脚。 这位夜复会的急先锋,却也是赶到了现场来,而随后,我听到那鲲鹏妖师开口说道:“武当山现如今都是些老成持重之辈,锐气全无,也是正常。” 有一人哈哈大笑,说道:“盛世之年,太平许久,这帮人的血早就凉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斗志?哈哈,倘若天下宗门皆是如此,那我们夜复会的大事,指日可待了。” 那人正说着,却有一人缓步站了出来,说道:“那也未必。” 听到此人说话,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将手摸向了怀中去。 胡车,这家伙,居然也来了。 第五章 胡车论英雄 如果说先前瞧见一大片的气息我都毫无惧色,而此时此刻,当我听到胡车的声音出现时,心头却难免就是一阵狂跳不止。 究其原因,除了他极有可能是灵明石猴的死对头六耳猕猴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人的听觉异常发达,稍微不慎,很有可能就会被他知晓。 这家伙的神通,可是“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顺风耳”都没有他神奇。 当然,神话传说,与现实之中的夜行者,终究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我也不可能神话胡车,还未交火,就自己先乱了阵脚。 但是小心谨慎,终究是没有错的。 黑暗中,我与马一岙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彼此的心意都明了过来。 李安安却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关键,还待张口说话,我和马一岙都同时将右手食指竖在了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瞧见我们如出一辙的动作,李安安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 而另外一边,谈话还在继续。 胡车在众人皆得意忘形的时候,站了出来,开口说道:“如今的夜复会,表面上看起来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但你们千万别太过于得意忘形了,上有朝堂诸雄,掌控全国资源,宿老法器无数,下有民间新锐,层出不穷,夜复会想要重现上古盛世,还得步步为营,不可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他说的是中肯之言,不过在这兴头上泼冷水,自然有人不高兴了。 鲁妖王便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位,他冷冷哼道:“小子,你这是‘灭自己锐气,涨他人威风’啊,你说朝堂,那帮人不过是凭借着手中有些重宝,故而威风凛凛,不过堂堂中华,偌大的地界,就天机处那帮人,能够管得过来?就算是他们有诸般顶尖法器,但我们这几日的收获,也不算少啊,你看看这真武神剑,可不就到手了?” 他在这里面的威望甚高,一开口,立刻有人附和:“对的,至于你说的江湖新锐,恕我孤陋寡闻,说的是谁啊?让我来听一听。” 众人纷纷呱噪起来,不断有人挤兑胡车。 很显然,胡车此人,即便是在夜复会里面,不喜欢他的人也挺多。 不过面对着这一帮喧闹之人,那胡车倒也淡定自若,这个曾经的麻风少年,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沉着冷静,缓声说道:“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是妖师定下的策略,我也觉得十分精妙,想必按照妖师的计划,问题不大。”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至于我说的那江湖新锐,你没听过,那我便挑几个对我们夜复会影响最大的人,来给你说说。” 面对着一帮骄兵,胡车开口说道:“京城之地,天机处内,有一人,名曰李洪军,此人是前天机处统领李爱国的孙子,天生贵胄,根骨绝佳,又得朝堂顶尖强者的熏陶培养,无数药材砸其身上,很早便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而此人性格隐忍,深藏不露,在天机处基层工作,完全没有任何架子,而一旦大战开端,此人无论是能力,还是身世,必定扶摇直上,成为天机处重将。” 有人说道:“我见过李洪军此人,的确配得上‘深藏不露’这四个字。” 鲁妖王也说道:“此人有李爱国保驾护航,假以时日,必将会是又一个李爱国,不可不防。” 胡车又道:“再说一人,此人叫做马一岙,便是我们准备杀之祭旗而不得的金蝉子,此人乃民国十大家王子平的徒孙,师父王朝安与天机处田女皇走得迫近,而此人修为,高深莫测,无人知晓他的极限,只晓得剑法如神,而且在群狼环绕的情况下还优哉游哉,你们觉得如何?” 有人说道:“对,这人的确棘手,无数人想要他性命,吃其肉喝其血,但他却偏偏逍遥法外,自然是有本事的。” 胡车再道:“港岛霍家新晋家主霍京,此人鲜少露面,然而大婚之日,却将他那个随手屠戮非洲妖王的大兄给击败了去,此人又如何?” 这时有人不愿意了,说你这话说的,那霍家也是夜行者家族出身,虽然没有投靠我夜复会,关系却也保持得不错,算不得敌人。 呵、呵…… 听到这话儿,胡车冷笑连连,淡然说道:“天真。” 他并不打算解释太多,而那被他嘲讽之人听到了,却怒不可遏,大声骂道:“胡车小儿,别以为你跟盟主关系不错,就能对咱家冷嘲热讽——老子穿山豹纵横四海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荒村野地里吃奶呢!” 他这边一开骂,立刻就有人出声附和:“对,你算什么东西?” “是极、是极,胡车小儿,你年纪轻轻,就居了高位,老子怎么就看不出你有什么本事呢?来、来、来,与我斗一斗,让大家伙儿瞧一瞧你除了卖屁股之外,还有别的本事没?” “对的,胡车小儿……” 一众人等齐声叫骂,而这个时候,那鲲鹏妖师却断然喝骂道:“够了,都住嘴。” 这家伙在这一大群人中的威望还算不错,一句话下来,嘈杂声不见,而鲲鹏妖师用那古怪的腔调,缓缓说道:“他说得没错,霍家倘若还是霍英雄执掌,或许会不偏不倚,但现如今的这位霍京,心思深沉,不可预测,的确是不能不防。” 他这边一说,众人即便是有所异议,也不好驳斥。 而这个时候,胡车却仍然说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一昧沉醉于自己世界、妄自尊大的人,终究死的最快——我还没有讲对我们夜复会威胁最大的那个人呢……” 他陆续说了几人,皆有道理,而即便是非常有争议的“霍京”,也有鲲鹏妖师来认可,故而这般一吊胃口,众人都起了好奇心来。 场中一群人纷纷问道:“谁?” “我倒是要听一听,你说的又是什么道理?” “对的,那人是谁,说来听听。” 胡车成功地吊起了大家的胃口,却停顿了一下,一直到众人都催促,他方才缓缓地说道:“那人,便是侯漠,你们口中的齐天大圣侯漠。” 哗…… 这话儿一说出口,众人都是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 而这个时候,那鲲鹏妖师再一次制止住众人,饶有兴趣地说道:“我倒是想听一听。” 胡车开口说道:“你们看看,我说别人的时候,你们的反应,可曾有这般大?这人的种种事迹,我并不用多说,想必你们都是清楚的。诚然,这个家伙的血脉,让你们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有的人甚至觉得这家伙是自己人,还有不少人背地里商量着请这人入会,领导大家一同扛起大旗,只不过,你们恐怕遗忘了一件事情,这个人正规说起来,可不是咱们夜行者的‘齐天大圣’,而是伪朝的‘弼马温’,西游之中的‘斗战胜佛’,专门与我们这帮牛鬼蛇神斗争的……” 此人虽然不被众人喜欢,但言谈却十分抓人,很具有蛊惑性,三言两语,倒是说得一众人等沉思不语。 胡车继续说道:“我敢打赌,我们这里,应该有不少人也崇拜他,但是你们趁早还是收了那心思,因为此人与我们,注定是敌人……” 那家伙大声蛊惑着,说着我的种种“恶事”,并且扬言,说我是那马一岙的走狗。 他还宣称,总有一日,那狗日的侯漠手中,必将染尽无数同胞鲜血。 这样的禽兽,早日铲除,早日安心。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笑了。 毕竟是“宿敌”,当我对六耳猕猴百般提防的时候,这家伙对我也是“畏之如虎”。 他今天做的种种铺垫,不过是在为这事儿做铺垫。 他想借刀杀人。 不过偏偏还有人愿意支持这观点,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我那手下败将鲁妖王,他大声说道:“对的,当年我第一次瞧见侯漠的时候,他还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新卒,在黄大仙的庇护下瑟瑟发抖,三年过去,却能够用阴谋诡计将我赚去。此子的成长太过于迅速了,关键还跟游侠联盟的余孽关系密切,倘若真的让他觉醒神通,只怕将会是大祸事啊……” 一帮人议论纷纷,如此又聊了一会儿,那鲲鹏妖师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既然武当如此识趣,今日计划便取消了,能够兵不血刃,得到真武神剑,也还算不错。接下来,我们还要前往少林,寻取达摩杖和武宗舍利,大家且散去,一个月之后登封见。”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而那鲲鹏妖师又吩咐道:“计蒙,你将真武神剑护送去妖神殿,等到集齐七种武器,便是妖庭重现人间之时。” 那面瘫脸汉子淡淡说道:“好。” 听到这人说话,我一脸惊讶,总感觉有那么一点儿熟悉的味道。 这个人,我仿佛是认识的…… 第六章 一路的尾随 这人是谁呢? 我心里面琢磨了好几个人选,但又觉得不太符合,想要再仔细听呢,结果那人从头到尾,就只说了那么一个字,让我完全没办法再去分辨出来。 而随后,这帮人得了命令之后,一拥而散,各自离开。 我们担心有人从我们藏身的这个方向走,有可能会发现我们,于是伏低身子,收敛气息,不敢妄动。 如此好一会儿,当我们以为人都散光了的时候,李安安却还是按兵不动。 她在黑暗中,朝着我们打手势。 拿着真武神剑的那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我们不得不耐心等待。 我瞧见这些人里面,气息最盛的牛魔王也跟着离开,并没有继续停留。 差不多十分钟之后,下面的洼地处只剩下零落几个身影,而这个时候,我又听到了那鲲鹏妖师的话语:“鲁大脚。” 人少了的时候,这鲲鹏妖师的声音没有了修饰,显得尖锐了几分,随后我听到鲁大脚瓮声瓮气地应道:“在。” “嗯?” 那鲲鹏妖师显得有些不满,哼了一声。 鲁大脚听到,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属下在。” 鲲鹏妖师冷冷说道:“鲁大脚,当初我将你从秦城监狱研究所救出来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 鲁大脚说道:“我答应你的,都记在脑子呢。” 鲲鹏妖师说:“你最好记住,否则你哪里来的,我还能将你送回哪儿去。” 鲁大脚说对,对,对,您手眼通天,这是自然。 鲲鹏妖师质问道:“你对我,可是有什么不满么?” 鲁大脚矢口否认:“自然没有。” 鲲鹏妖师说道:“我救你离开秦城监狱,又帮你接上了青蛙腿,我们之间是签了协议、发了血誓的,你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鲁妖王,这一点你最好记住,否则到时候翻了脸皮,可别怪我无情。” 他再一次的强调,让鲁大脚变得沉默起来。 良久之后,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鲁妖王方才缓声说道:“妖师有何吩咐,还请明示。” 鲲鹏妖师说道:“胡车此人,心藏大恶,不管他背地里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最好不要信,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私底下的往来,否则让我知道了,有你的好看。” 鲁大脚俯身贴耳:“属下不敢。” 鲲鹏妖师冷冷说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表现成这样,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如果让我知道了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好自为之……” 警告过后,鲲鹏妖师说道:“这真武神剑是武当山至宝,这些子孙后辈不懂,当做垃圾处理,不过难免会有人心生悔意,武当山高手众多,计蒙一人拿着不安全,你在旁边护送着,不能出现任何闪失,知道么?” 鲁大脚不敢不从,恭声说道:“属下遵命。” 这边话语说完,我瞧见林中一片寂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那林中出现一阵飓风,紧接着一片巨大的黑影浮现于林上,朝着天空飞去。 鲲鹏、鲲鹏,此人的气势,当真与庄子《逍遥游》中的远古巨兽一般雄浑壮阔。 鲲鹏妖师展翅飞去,场间还留几人。 我听到那鲁大脚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计蒙并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一行人随后折转,开始往东边行进而去。 李安安朝着我们比划手势,说那剑已经移动了,询问我们是否需要跟随而去。 马一岙点了点头,率先起身。 我们藏在敌人身侧,大气都不敢出,此刻众人离散,那携带木匣的计蒙也跟着离开,这才敢起身出发,结果因为蹲太久的缘故,起来的时候,我浑身酸麻僵直,差点儿就摔倒在地。 如此一直走,差不多半个小时,队伍之中的紧张气氛方才缓解一些。 马一岙低哼说道:“那个胡车,应该离开了。” 李安安不太明白,说你们为什么这般小心翼翼,感觉不太像是你们的作风啊。 我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个叫做胡车的家伙,除了之前的诸般劣迹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六耳猕猴。” 李安安一愣,说六耳猕猴?真假美猴王? 我说他是不是真假美猴王,这个还有待商榷,但是此人极为擅长听觉之时,顺风而望,不知道能听到多远的声音,所以很多事情,隔墙有耳,在他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李安安有些惊讶,说你们确定么,世间还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人? 我当下也是将胡车的来历,以及种种事情和盘托出,就连我在港岛图书馆里遇到那游侠联盟之事,也跟她说起。 李安安听了,惊叹连连。 想不到夜复会中藏龙卧虎,居然有着这么多的奇人异事。 她先前还觉得武当诸老太过于保守了,心中早无热血,然而刚才一瞧,这才得知如果武当真的决定硬顶的话,说不定就要遭一场兵灾。 虽然讲道理,以武当山的实力,再加上天机处的支援,未必会惧怕这些家伙,但兵灾过去,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存活。 而且从刚才那帮人的对话来看,官家之中,他们也是有不少人的。 要不然鲁大脚也不可能从那防卫森严的秦城监狱逃脱。 说起来,天机处以及相关部门里面的夜行者虽然不算多,但也还是有不少人处于关键岗位的。 谁能够保证这些人不被夜复会的口号给煽动? 所以武当山这边一旦跟天机处形成大范围的联动,这帮人必然也是知晓的。 天机处相当于灭火队,不可能随时钉在武当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即便是理解,但李安安已然不愿意屈服。 这个从小练剑的女子,心中一直都留着一股浩然之气在,这股傲气倘若是散了, 她的道心不稳,这辈子都难有寸进。 我们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不远不近,防止被人给发现。 快要到天亮的时候,那行人抵达了市区。 此刻天色渐明,薄雾散去,大街上的环卫工人三三两两的出现,唤醒了这个城市,而随后又有一些早餐店开张,卖豆浆油条的、卖包子馒头的、卖热干面的,陆陆续续开了张。 我们穿过一个街区,然后停在了路口处。 因为我瞧见了鲁大脚。 那位曾经叱咤川西的妖王,此时此刻,却是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中山装,跟人在一个面铺子里吃早餐。 他剃了头发,身子也变得佝偻了,弯腰驼背,看上去跟一寻常老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的鲁大脚,已经不再是二郎山上的宾客,也不是峨眉金顶上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黄风寨妖王。 从模样上看,他显得很是失落。 而在鲁妖王旁边的,还有三人。 其中一人,便是那面瘫汉子计蒙,他平静地吃着热腾腾的热干面,将那面条一一根一根地挑在嘴里吃着,芝麻糊在嘴角残留着,而那装剑的木匣,则被他装在了旁边的一个蛇皮口袋里。 另外两人看上去模样也十分普通,瞧那衣着打扮,就好像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 都很质朴。 这帮人吃过了早餐之后,来到了旁边的小旅馆住下。 我发现鲁大脚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很显然,峨眉金顶上面所受的腿伤,他到现在还没有养好。 而那鲲鹏妖师所说的“青蛙腿”,又是什么? 我们在旁边等待良久,发现他们是真的住下,然后睡了过去,方才放心一些,而这个时候,马一岙的电话响了,他接通过来,聊了几句之后,朝着周围张望一番,说出了这附近比较醒目的建筑。 没多一会儿,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随后驾驶室的车窗摇下,露出了一张脸来,又朝着我们招手。 那人却是李洪军。 第七章 突然的变故 我们上了李洪军的吉普、哦,应该叫做越野车,他将车开到了路边停下,然后问道:“人呢?” 马一岙指着不远处的小旅店,说在那儿呢。 李洪军问:“几个人?” 马一岙回答:“一个叫做计蒙的家伙,还有鲁大脚,再有两人,看上去好像是鲁大脚黄风寨的手下。” 李洪军看了李安安一眼,说你们武当山的真武神剑,也在这里? 李安安挑眉,说道:“你知道了?” 李洪军点头,说对,我听到一些消息,说你们供奉的那把真武神剑,很有可能是镇国级法器,现在你们武当山那边乱作一团,大家都吵翻天了,估计要闹上好一会儿呢。 这事儿是李安安心头的痛,她阴沉着脸说道:“现在后悔,太迟了。” 她耿耿于怀,而我却笑了:“没事儿,这东西武当既然已经送出去了,那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回头的时候,咱们抢回来,你也好名正言顺地用着,谁敢找你要?” 李洪军对李安安大概也是有几分爱慕的,心里也是向着李安安的,听到我的话语,哈哈一笑,说对,“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事儿怪不得谁。 两人言语之间,却是将那真武神剑的归属给定了下来,唯有马一岙比较务实,说道:“对了,你带了多少人来?” 李洪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就我。” “啊?” 我和李安安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随后我忍不住说道:“逗我呢?” 李洪军苦笑着说道:“我逗你们干嘛啊?我接到通知之后,紧赶慢赶过来,就带了两个随行人员,那两人跑跑腿,安排点食宿还行,你让他们去跟妖王刺刀见红……算了吧,人家也有老有小的,何必呢?” 马一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说我跟你联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洪军说道:“大佬,你跟我说的时候,这也不许,那也不行,非要做得那么保密,我不得已,只有通过我爷爷的关系,找了好几位大拿,但是集结这些人,也是需要时间的好吧?他们最快要到今天下午才能够赶到,全部集合,估计要到晚上十点左右,咱们先在附近观察着,等人齐了再动手,如何?”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倒是没有问题,关键是看那帮人到底什么情况。” 李洪军说道:“没事,凭着我们几个,人肯定是丢不了的。” 他的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而我却不由得想起了初见李洪军时,他脸上那带着淡然的高傲,与此时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又想起了胡车对于李洪军的评价——“性格隐忍,深藏不露”。 我们此刻看到的李洪军,是他的真实面目么? 又或者,他的内心之中,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一面呢? 无人知晓。 李洪军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马一岙说起昨日之事,听闻夜复会在敲诈完了武当,一个月之后,还要前往少林借宝,不由得一脸恼怒之色。 这帮家伙,当真是嚣张无比。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他这会儿,并不是天机处的主事者,即便是愤怒,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这个消息给报上去,看看上头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 当然,天机处到时候肯定也会征求少林的意见。 毕竟如果少林也像武当一样,选择妥协,交出东西来的话,伏击战未必能够取得很好的效果。 毕竟天机处纵览全局,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全力布置,而夜复会却未能如遇而至,这事儿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而且夜复会因为本身性质的缘故,也一定程度造成了修行者与夜行者之间的割裂,使得天机处人心惶惶,各种猜疑此起彼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这个部门的职能工作。 李洪军犹豫了一下,还告诉了我们一个不太可靠的消息。 那就是上面对于天机处的表现不是很满意,有意筹措一个新部门,而这个新部门的职能与天机处的某一部分有重叠的地方,而且据说权力和配置要更高一些。 这事儿弄得天机处的工作人员非常被动。 当然,这些事情牵涉到很多的问题,也不一定会实施,上面的大佬也只是吹吹风而已,说不定也就是想要敲打敲打当前的几个负责人。 听到李洪军说起这些内幕之事,我们都不由得很是感慨。 这机关之内的斗争如此复杂,还真的让人畏惧。 好在我们算是跳出红尘中,不在体制内,用不着那么操心。 如此聊了一会儿,李安安有些不太放心,对我们说道:“我过去瞧一眼,免得那些人跑了。” 马一岙问道:“剑,你还能感应得到么?” 李安安说道:“倒未曾动过。” 马一岙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刚才我们考察了一下地形,那小酒店不算特别复杂,出口也就那几个,咱们几个一人守一处,耐心等待援军,等到大部队过来之后,将这几人给一举拿下就是了。” 李洪军点头,说对,他们准备将东西送往那什么妖神殿,想必就是夜复会的老巢,如果能够确定那地方的具体地址,收获可就真的算大了。 夜复会之所以让人一筹莫展,除了因为里面聚集了大量的夜行者高手之外,还可有一个原因,就是其隐秘性。 无人知晓到底有多少人加入了夜复会,也不知道他们的活动范围和地点到底在哪里。 敌暗我明,让天机处一直处于有劲儿却没处使的境地。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贼难受。 李安安却没有这么乐观,她说道:“那鲁大脚虽然落败于侯漠的手上,但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妖王,一身神通,真正打起来,咱们未必能够将他给拿住。而除他之外,其余几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我与鲁大脚交过手,自然知晓他的水平,忍不住问道:“他既然已经被抓起来了,为什么又堂而皇之地跑出来了呢?这家伙恶贯满盈,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将他给直接击毙了去?” 李洪军苦笑着说道:“天机处是一个执行机构,又不是仲裁机构,司法权并没有掌握在我们手里,这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说那个关押他的什么秦城监狱,归谁管? 李洪军说道:“这里面的事情挺复杂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为了鲁大脚逃狱之事,系统内不知道有多少人背了黑锅,降职处理,这里面牵涉甚广,我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瞧见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追问。 几人商量了一下盯梢点,我去守窗户,而马一岙守前门,李安安守后门,李洪军则带着两个随行的工作人员进了旅馆,挨着那几人的房间住下,贴身监视。 沟通方式用的是李洪军带来的对讲机,他特意调好了频道,并且教会了我们使用方法。 这些他倒是弄得十分周到。 一众人等商量妥当之后,便分散开去,我并没有直接杵在对方的窗外,而是找到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就往那里一蹲,靠着墙眯缝眼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到了中午的时候,还下了一场急雨。 我没有去避雨,任由雨滴落在头上,权当是洗了个澡。 而阵雨过后,来了一人,却是我们的老熟人。 小狗简大勇。 他是第二届高研班的冠军学员,在唐道失踪之后,他顶替了唐道,担当要职,然后在这段时间里飞速成长起来,我上次听李洪军说,上面的不少大佬对于小狗十分欣赏,还有一位老前辈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他。 我们没有想到小狗居然赶了过来,在对讲机里与他打了声招呼,而他也告诉我们,说他目前的直属领导彭剑雄,可能会在下午五点钟赶到。 彭剑雄跟我们也是老熟人,当初白虎秘境的时候,他便是科考队的队长。 这人一身修为十分厉害,如果他能够过来的话,拿下这几人,基本上算是手到擒来了。 小狗的到来让气氛变得很是热烈,然而没过多久,我便听到对讲机里传来了急切的声音:“马兄,马兄,那几人离开房间了,你注意一下。” 准备离开了么? 我顿时就紧张起来——那几个家伙,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对,我们一直都很小心的啊。 没一会儿,我听到马一岙的回复:“他们来到前台退房了,好像是准备离开。” 我吸了一口气,而这个时候,马一岙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办,需要继续跟着呢,还是直接实施抓捕工作?” 李洪军说道:“别慌,这个地方不太方便动手,先让他们离开,我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 他缓声说着,沉着冷静,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安安突然焦急地喊道:“不对,那计蒙出现在后门,他要跑了——不行,他走得很快,是发现了什么吗?不行,不行,我不能等了……” 第八章 狭路相逢中 战斗在我们猝不及防之下,于李安安与计蒙之间陡然打响。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从小旅馆后门的方向传了过来,那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刺耳,如同晨钟暮鼓,将整个空间都给镇住了去,而下一秒,我没有任何停留,快步就朝着后门的方向狂奔而走。 毕竟我离那里,其实是最近的。 并不算远的距离,我十几个跨步陡然而至,那两人已经交上了手,我瞧见那面瘫汉子将蛇皮口袋绑在身上,紧接着抓着一根几根短棍连接在一块儿的长棍,正在与李安安快速交手。 李安安手中,依旧是一把长剑,这种剑很适合女子佩戴,轻灵迅猛,剑法飘摇,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灵动。 反观对方,手中的长棍大开大阖,挥舞起来,棍影重重,让人心惊胆战。 而那计蒙的手段,我一打眼,就能够感觉得出一股无尽的戾气。 他仿佛对于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尽的憎恶,有一种自我毁灭的倾向,疯狂得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招招致命,让人难以招架。 稍不注意,就要被一棍子捅死。 好凶悍的人。 而除了这与人交手的手段之外,那计蒙的身上, 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 那气息,我经历许多,却只有在两个人的身上嗅到过。 一个是化作一大片黑云的噬心魔,而另外一人,则是从地狱黑煞之中挣脱出来的牛魔王。 这是一种对于世界极度憎恶的气息,有着吞噬一切的倾向。 包括吞噬他自己。 铛、铛、铛…… 对方手中的长棍并非是什么厉害法器,分明就是三根钢管连接在一起,然而与剑法超神的李安安交手,却在陡然之间就占了上风去,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以及他身体里蕴含着的那一股气。 此人,已经将心灵,交给了魔。 所以,他才会如此恐怖。 我瞧见李安安节节落败,险象环生,知晓我们的拖延战术恐怕是落空了。 我不太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李安安如此着急,又或者仅仅只是关心则乱,不过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再去思考什么,将右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了金箍棒来。 对方用棍,我用棒,仿佛是我天生的对手。 “闪开!” 李安安的剑法雄浑飘逸,却挡不住对方那暴风骤雨的袭击,步步后退,而在这个时候,我大吼一声,陡然跃了上去。 铛! 金箍棒与对方手中的钢管棍子陡然相撞,发出了一声直冲云霄的金属碰撞声。 然而即便是对上如此普通材质的兵器,我都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即便我手中的武器,是让神户大川为之垂涎的金箍棒。 即便使用那金箍棒的人,是名声大噪的我。 在棍、棒相撞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仿佛一棒子砸在了深渊魔海之中一般,无数的恶灵和怨毒如跗骨之蛆,朝着我陡然扑来,在某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坠入黑暗深渊,难以自拔。 我终于明白了,以李安安的手段,为什么会在短短几息的交手中,落入下风去。 因为此人修行的门道,对我们而言,是天生克制的。 不走寻常路。 难怪马一岙跟我说起,这天地间,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他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彼此,而是修行魔道的人。 那帮将自己的心灵交给深渊魔煞,或者域外天魔的家伙,对我们这帮人来说,是天生克制、敌对的。 而且他们的心灵,已经被腐蚀得残忍而恐怖,充满无尽的暴戾。 轰! 巨大的力量狂涌而来,我朝着后方猛然一跃,落到了一处墙头。 而这个时候,瘸腿的鲁妖王,和另外两名手下,也冲到了后门的这片空地上来。 瞧见墙头上的我,鲁妖王大惊失色:“侯漠?” 听到我的名字,那计蒙愣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着我。 他的眼神深邃而迷离,其中却充满了一份说不出来的讶异。 我感觉无尽的凶狠之中,似乎隐隐间,又有一份柔和。 他与我,有故交? 要不然一个入魔了的家伙,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我心中有些诧异,而这个时候,马一岙、李洪军、小狗以及李洪军的两个手下也赶到了这儿来,与这些人形成对峙,而计划全盘落空,使得李洪军脸色有些难看,看向李安安说道:“唉……” 他本想责怪两句,反而瞧见李安安那有些狼狈的模样,终究还是将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没有说出口。 而另一边,鲁妖王左右打量一番,说道:“你们是怎么来这儿的?” 马一岙反应最是迅速,走上前来,冷冷笑道:“鲁大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做了恶事,就得做好受到惩罚的心理准备。你若聪明,还是自首吧,否则我们便当你暴力抗法,将你当场击毙了去。” 他虚张声势,一下子就将气势给立了起来。 鲁妖王四处张望一番之后,有些谨慎地说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李洪军也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来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盯你很久了,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他正说着话,鲁妖王身边的一个汉子,突然指着角落里的一人喊道:“他们人员还没有就位,寨主,我们可以走!” 那人激动无比,而我朝着角落那人望去,却是李洪军的手下。 他正在用通讯器紧急求援呢。 那哥们儿自以为离得远,又没有引起人注意,所以没有防备,却不知夜行者的五感通明,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来。 瞧见这个,鲁妖王的脸色变得狠戾起来,开口说道:“好小子,差点儿被你们骗过了。” 马一岙却不急,说道:“凭着我们,拿住你们几个,并不困难。” “那就来吧。” 时间有限,鲁妖王没有任何停顿,从虚空之中,抽出了一根拐杖来,朝着前方就是猛然一劈。 他攻击的方向,并非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旁边的街巷。 很显然,他的思路清晰无比,那就是通过将局面搅乱,从而制造出逃跑的机会来。 因为他也不确定,我们的援兵何时赶到,所以不愿与我们纠缠太久。 这家伙能够修行至妖王境地,倒也不是一个蠢人。 砰! 那拐杖带着一股巨大的气息,将旁边的房屋直接砸倒了去,从里面传来惨叫的声音,而尘嚣之中,鲁妖王纵身而去。 “休走!” 瞧见这家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对普通人下手,李洪军瞋目裂眦,愤怒地向前冲去,而马一岙也立刻反应过来,对我喊道:“侯漠,你对他有经验,拦住他;我和小狗去夺剑。” 马一岙反应迅捷,知晓我曾经战胜过一次鲁妖王,而且还是全盛状态之下的鲁妖王,这个时候再与他交手,无论从心理上,还是实力上,都能够做到全面碾压。 这便叫做“一物降一物”。 我没有拒绝,而是对与我错肩而过的马一岙喊道:“小心那家伙,他已经入魔了。” 魔? 马一岙浑身一震,不过还是鼓足信心,说道:“好。” 他与小狗从我身边越过,冲向了计蒙,而我则提着金箍棒,朝着鲁妖王快步冲去,一头扎进了尘烟中。 与我一同冲锋的,还是李洪军。 几秒钟之后,我们在一条巷子里拦住了狂奔而走的鲁妖王。 李洪军在进入第一届高研班之前,本就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此刻即便是面对上妖王,也丝毫没有畏惧,手中一把长剑陡然拔出,朝着鲁妖王猛然戳去。 快如疾电,势若雷鸣。 而另一边,我高举金箍棒,将鲁妖王给拦住。 那家伙与我虚应几下,却并没有用上全力。 很显然,这人的实力仍在,却并没有与我们交手的心思,而是简单应付几下之后,猛然跃开,大声叫道:“胡车跟我说的,果然没错,哈哈哈,侯漠,你当真以为,我会怕了你?” 第九章 天狗一族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刺刀见红显真章。 大家在这样的场合下再一次的见面,而且彼此之间的恩怨已经浓烈到无法调和的境地,也就没有太多假惺惺的温情脉脉,我并不理会鲁妖王的言语,而是提起了金箍棒,倏然上前去,猛然一棒子。 那鲁妖王别看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但那身手却是极为灵敏,往后跃开的时候,那身子都焕发出了虚影来。 妖王就是妖王,实力并非是寻常人所能够比拟的。 即便是瘸了一条腿,他也是妖王。 不过李洪军显然是铁了心将人拦住,口中一声厉喝,手中的长剑居然有光芒绽放了出来。 作为李爱国的孙子,天机处年轻一代的领头羊,国库之中无数的法器自然都是任他挑选的,所以李洪军手中的剑,绝对是珍品。 那光芒绽放,气势如虹,却是将鲁妖王的身影给死死锁定住。 唰、唰、唰…… 王道之剑。 “深藏不露”,这是胡车对于李洪军的评价,此人自从真正入职天机处之后,给人的感觉仿佛圆滑了许多,没有了太多的棱角,也好相处了,即便是面对别人的质疑,他也会很委婉,不会与人正面冲突,让人隐隐忽视了他的存在。 然而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这话儿,可不是吹出来的。 那是绝对的硬实力。 而此时此刻,李洪军终于将自己所有的獠牙和锐利,在一瞬间绽放出来。 腾身于半空之中的鲁妖王仿佛被一张大网给笼罩,无法挣脱,不得不落了下来,踩在了一大片的废墟之上,双目赤红,大声吼道:“侯漠,那天只是被你出其不意地暗算到了,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赢你么?” 他双手往天空一撑,一大股的魔气顿时就笼罩了一大片的地方来,将整个人衬托得无比恐怖。 他的脸上,青筋与血管如同蚯蚓一般游动着,仿佛魔神返世一般。 瞧见这般的鲁妖王,我却显得十分平静。 长棒前指,我淡然说道:“论嘴炮,我自然打不过你;但论手段,一日败将,一辈子你都挣脱不得。” 而李洪军也立到了不远处的五层小楼之上,长剑下指,朗声说道:“鲁有法,伏法吧,你从秦城监狱逃脱而出,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你牵连,而现如今你又在这地方肆无忌惮地显露手段,伤及无辜,国法可容不得你,不如自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桀、桀、桀…… 鲁妖王的脸色在黑雾笼罩之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听到李洪军的劝解,冷然说道:“伏法?让我重新回到那个冰冷的研究所里,最后被人解剖?你当我脑子进水呢?” 随后,他伸手一招,一根黑雾翻滚的拐杖出现,陡然朝着我劈了过来。 铛! 金箍棒与对方猛然相撞,我气势如虹,本以为即便是不能压住对方,也能够挡得住他的攻势,却不料那拐杖在一瞬间,化作了一条金黄巨蟒,将我的金箍棒猛然缠住,紧接着那蛇头朝着我的手上游动而来,那血门大口陡然张开,獠牙毕露。 那家伙想攻我一个出其不意,然而我的心志,早已在昆仑山下磨练得古井不波,瞧见这等杀招袭来,却是一声冷笑,紧接着妖力疯狂贯注进了金箍棒里去。 这妖力分作两种,一种是我灵明石猴修行的血脉之力,而另外一种,则是融于我身体里的烛阴之火。 两股力量一同涌入,那金箍棒在迅速变大的同时,又变得灼热滚烫。 原本张开獠牙咬来的那条巨蟒,还没有近得我身,就给烫得浑身冒烟,紧接着被巨大的金箍棒给撑开了去。 见招拆招。 哗…… 当杀手锏被我瞬间破掉的一瞬间,李洪军从五楼的楼顶之上陡然落下,来了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剑尖锐利,直指鲁妖王的心脏之处,但是这个时候,那鲁妖王居然将手一放,那条长达十几米的金黄巨蟒朝着我游动,而他的背上,双肋之下,居然浮现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来。 那翅膀由无数的黑色雾气组成,而那雾气翻滚,却是一张又一张惨淡麻木的脸庞。 这些惨白的脸如同羽毛一般,一张一张堆叠,组成了那宽阔巨大的翅膀,双翅一展,却有十来米的长度。 鲁妖王的翅膀突然浮现,猛然一扇,将凌空而下的李洪军给直接拍飞了去。 他横空而过,直接被砸到了几十米之外的街区去。 而下一秒,随着鲁妖王翅膀的拍打,无数的黑气凝聚成了一两尺大小的黑色乌鸦,朝着我猛然扑了过来。 这些乌鸦有的模样狰狞而生动,有的却仅仅只是一股凝聚的黑气,并不成型。 但不管如何模样,那里面蕴含的凶悍煞气,却让人有些胆寒。 我万万没有想到,鲁大脚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杀手锏使出来,当真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不过…… 面对着漫天飞来的黑色乌鸦,我将金箍棒猛然一撩,把那条黄金巨蟒给甩到了半空之中,猛然一棒子下去,将其七寸打折,直接弄死,随后金箍棒迅速回落而来,被我朝着地上猛然一插。 我怒声吼道:“啊……” 心底里的那一股气息,随着我的吼声,猛然浮现出来,却是先前我击破了日本鬼刀之后,被那些阴灵给我施加的祝福,无数温暖的光芒,被我陡然之间释放了出来。 它融于了我的血脉之中,变成了我力量的一种。 相对于对面那充满煞气、戾气和怨恨的漫天黑鸦,这些光芒充满了温暖、谅解和宽容,如果说对方是极致的恶,那么它便是这世间存留的良善。 而有的时候,良善,也是正义的一种。 光! 光芒从我的身体里浮现,最终灌注到了金箍棒之上去,而随着金箍棒插在地上,无数的蛛网朝着四周扩散,那光芒仿佛从地上喷涌而出。 轰…… 现场之中,那光与暗彼此交击,疯狂地厮斗着,却没有任何的声音,而我的脑海里,却是突然一震。 挥舞着翅膀的鲁妖王被无数的光芒给吞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而就在我准备提棒而上的时候,那家伙居然挥舞着翅膀,腾空而起,然后朝着远处飞了过去。 我抓着金箍棒,猛然一跃,高高跳起,朝着那家伙砸去。 然而金箍棒即便是被我弄得无比长,终究还是差了那家伙一点儿距离。 与此同时,从不远处的某一地方,射出了一道凌厉的剑气来。 那剑气是来自于李洪军的手段。 他将自己的剑,毫不吝啬地投掷出去,想要的,就是留住那个家伙。 然而鲁妖王却仿佛早有预知一样,身子微微一偏,却是避开了这一下,随后振翅高飞,冲向了更远的地方去。 瞧见这家伙飞走,我一股劲儿没处发,将金箍棒猛然往地上一顿,废墟之中的瓦砾顿时就抖了好几下。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等的手段。 从请报上来看,鲁妖王并非是猛禽夜行者,也就是说,从他身上长出来的那一对巨大翅膀,很有可能是某一种法器。 而他先前也讲了,胡车是提醒过他的。 这家伙,早有准备。 我懊恼不已,而这个时候李洪军也将投掷出去的剑给捡了回来,冲到了我的面前,开口说道:“走,去另外一边。” 他是个务实的人,既然鲁妖王追不上了,那么立刻转到另外一边,去对付那个叫做计蒙的家伙。 刚才我与那人有过交手,那人很有可能已经入魔了,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尽管有马一岙、李安安和小狗去对付他,但修行者之间的斗争,有太多不可预知的可能在,所以谁也不敢大意。 鲁妖王跑了,计蒙就绝对不能丢。 否则我们这回白来了。 我抓着变回原型的金箍棒,紧跟着李洪军朝着小旅馆方向跑去,周遭一片狼藉,不断有人在奔走,乱作一团,我们完全不去理会,箭步疾走,很快就来到了另外一边的战场。 因为刚才我们与鲁妖王的交手其实很快,也就只是几个回合,所有这边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马一岙一把剑,李安安一把剑,两把剑咄咄逼人,而小狗则舍弃掉了长短兵器,戴上了一对拳套,那拳套的每一个关节之上,都有锋芒露出。 那锋芒并非金属之物,反而是某种动物獠牙磨制而成,上面充满了淡淡光晕,显然也是某种厉害法器。 从这个可以看得出来,小狗在天机处混得风生水起。 要不然这等的宝贝,是不可能给他装备的。 马一岙与李安安压制,而小狗则发挥了极高的机动性,在两人的掩护下不断出击,与对方短兵相接,拼刺刀的肉搏。 然而即便如此,那计蒙面对三人围攻,依旧稳稳守住。 他浑身变得一片炽热发红,皮肤居然显露出了熔岩一般的模样来。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小狗一个跃身后退,然后高声喊道:“等等,阁下可是我天狗一族的人?” 第十章 遗憾的往事 那人听到小狗的话,手上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将手中的棍子往前一挥,朝着他的胸口扎去。 这一下,凶狠无比,仿佛要夺人性命。 而我下意识地去打量那人的脸孔,发现他脸的轮廓,与当初被苏城之灭了全家、又夺了内丹的中年男人,其实很像。 之前我并没有看出来,一是因为对方脸上的黑雾弥漫,无比狰狞,变化其实很大,二来是我并没有想到,当初一个那么弱的男人,此时此刻,居然会这般棘手。 只不过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他没错。 当初被我们救下来之后,他应该是投身到了夜复会,随后在夜复会相关人等的指引下,将自己的心灵献祭给了恶魔。 入魔这件事情,听起来很简单,但其实还是十分复杂的,这里面是有一整套程序在的。 你得找对方法。 如果随随便便入魔,然后就能够获得强大的力量,而且还能够保持一定的清醒神志,这世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直接就点头答应下来了。 你获得什么,必将会失去一些什么。 事实上,有的人想要入魔,却很有可能因为身体承受不住,慢慢就会基因崩溃,如同炸开的气球。 也有人彻底沦为了行尸走肉,毫无自己的一丁点儿意识。 更有人当场死亡,难以存活。 所以无论是噬心魔,还是牛魔王,这两人入魔的手段才会如此让人惊叹。 他们都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即便是所行之事无比血腥残暴,但大部分时间里,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没有太脱离自己的意志掌控。 噬心魔因为年代久远,无人知晓,但是牛魔王我们却是知晓的。 毕竟那会儿,我们也在。 这家伙不但融入了无尽的深渊煞气,而且还斩了杀神白起祭旗,从而获得了无上的力量,以及保持住了自己的意识独立。 而这个天狗呢? 他又是怎么做到的?我刚才与他交手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他所流露出来的一丝丝善意。 这善意,很明显是因为我和马一岙先前从天刀苏城之的手中,将他救出来的原因。 他,不愿意与我们为敌。 只不过,此时此刻,我们终究还是站在了对立面。 因为他不但加入了夜复会,而且还入了魔。 所以即便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我依旧是没有任何心软,抓起了金箍棒,冲上前方去。 这个时候,那个现在叫做计蒙的男人,身上冒出了黑色的火焰来,将他整个人都给衬托得如同一尊散发火焰的石头雕像,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斩在了他的身上,就如同劈在了石头之上一样,迸发出了火光来,却难以有所寸进。 坚硬如钢。 那黑色火焰散发着剧烈的高温,让小狗、李安安和马一岙都难以靠近。 因为只要靠近他三米之内,身上的衣物就会燃烧,冒出滚滚黑烟。 这家伙从身体里逼迫出了炙热的黑色火焰之后,开始尝试着突围。 因为他已经瞧见了我们的回援,知道鲁大脚那边已经凶多吉少了。 在那一瞬间,他的气势无可阻挡。 当终究还是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浑身金甲的我,手持一根金箍棒。 铛! 对方身上那炙热的火焰,并没有对我造成半分伤害。 我面无惧色,金箍棒与对方正面相搏。 每一下,都是如此的刚。 铛、铛、铛…… 两人之间,发出了打铁铺子里才有的声响,对方的棍子上面,传递过来巨大的力量,那力量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昆仑山下那煞气喷薄的时刻。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我将对方想要逃离的心思,给彻底地钉死在了这里来。 我拖住了他,而这个时候,其余几人也都就位。 马一岙、李洪军、李安安,他们都用剑。 三把剑,除了李安安手中那把已经被弄得有些残之外,其余两人的剑,锋芒毕露。 而小狗红着双眼,看着面前这个与我死命缠斗的男人。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同族。 他曾经去西北金城找过他们,但最终没有成功。 现如今,他遇见了。 但同族对他,却是伸出了獠牙,毫不留情。 这让他非常难过。 “难过”这种情绪,作用在小狗身上,让他在下一秒,却是变成了一头凶狠的狰狞凶犬,藏獒、哈士奇又或者别的什么,凶相毕露的一瞬间,他瞅准了被四人紧逼的计蒙,然后猛然扑了过去。 他找到了一丝空隙,抓紧机会,陡然而上,居然出乎我们所有意料之外,将那家伙给扑倒在地去。 轰…… 计蒙身上黑色的火焰如同舌头一般,舔舐着小狗的身上,将他周身的衣服都给点燃,毛发仿佛都要燃烧起来,而这个时候,小狗身上也冒出了一大团的气息,将这火焰的势头给压了下去。 瞧见小狗如此神勇,我哪里能够示弱,当下也是箭步前冲,趁着那家伙分神去挣脱小狗,将金箍棒横出,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妖力灌注,那金箍棒变得沉重无比,使得他难以翻身起来。 而马一岙与李洪军毫不留情地冲了上去,一人去挑右手手筋,一人去切左脚脚筋。 他们的行动默契得让人胆寒。 一番挣扎之后,那计蒙再也没有能够动弹。 他被金箍棒、小狗给压住,然后四肢都给挑破了经脉,难以用力。 即便是入了魔,但是在某些时候,他的身体还是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即便是能够做出超脱现实认知的事情,也不可能太过于离奇。 呼…… 他呼了一口气,浓烟滚滚,终于没有再挣扎,而李安安第一时间将他身上绑着的那口蛇皮口袋扯了下来。 她解开了袋子一看,那木匣子就在里面。 打开之后,那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剑躺在里面。 李安安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却并没有弹出先前那穿刺空间的清澈响声。 李洪军也走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来,然后倒出了几粒药,往那男人的嘴里塞了进去。 这是天机处研制出来,专门对付夜行者的药物,能够让人失去抵抗力。 那家伙虽然被制住,但却并不愿意听李洪军摆布。 他闭口不吃,绝不配合。 李洪军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客气,抬手就是几耳刮子,随后伸手过去,捏着他的嘴,就往里面塞。 被控制住的计蒙,身上再没有发出黑色的焰火。 皮肤也恢复了黝黑的模样来。 而当那药入了口中,没一会儿,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变软了。 劲力全消。 李洪军让我放开金箍棒,然后掏出了一双特制金属的手铐来,将人给铐上。 弄完这些,他开口说道:“还有另外两个家伙,我让人盯上了。” 马一岙收起了太阿剑,问道:“需要帮忙么?” 李洪军说道:“大鱼抓到了,小虾米的话,就留给我们的人来立功劳吧。” 这话儿显然是不用。 他拿起了对讲机,布置了一番之后,又将注意力回到了那男人身上来,一把揪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而李洪军则没有任何犹豫地又是几个耳光扇了过去。 他出手很重,那人给扇得脸颊青肿,嘴角满是鲜血。 但他的脾气却非常硬,完全不搭理李洪军。 李洪军想要从这人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所以下马威摆得很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眼看着他这阵势,仿佛要将对方给打死一样,我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李洪军很是惊讶,说啊,你们认识么? 我看向了马一岙,马一岙也点头说道:“是的,其实说起来,你也是认识的——这人就是当初我和侯漠撤离西川时,让你帮忙照顾的那个天狗族人。他全家被苏城之给灭了满门,妖丹还给苏城之夺走了,我们当时走得急,又有追兵重重,将人救下来之后,来不及处理,只有托付于你了……” 听到这话儿,李洪军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那高高扬起的手,愣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再落下去。 唉,这事儿…… 第十一章 晚来的高手 秦老二的遭遇是一个悲剧,最可恨的那人,其实是苏城之,而并非他。 但他既然走错了路,我们也不可能纵容,置之不理,该抓还是得抓,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给他一点儿体面。 李洪军没有再继续扇耳光,而是将人给揪了起来,然后朝着不远处的车子那边走去。 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而且不确定是否有人在这一场变故中受伤,善后的事情非常复杂,不过这些与我们倒是没有太多的关系,自有李洪军和他这边地方上的联系人来处理,而我、马一岙、李安安则被直接带到了一处院子里去。 至于秦老二,由小狗押走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族人,小狗的心情十分复杂,又有一些想要亲近的感觉,但理智又告诉他——此人已经成魔了,与他不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他是一个很有职业精神的人,所以将心里复杂的情绪给克制住了。 我们这边盯了一晚,困倦不已,不过给安置下来之后,也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都来到了李安安的房间。 当着我们的面,李安安将那把真武神剑从木匣子里弄了出来。 我低头打量,发现这把剑,果然与李安安之前形容的一样,就是一把款式老旧、古朴、无锋的铁剑而已,有的地方,甚至还有铁锈附着,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事实上,这玩意倘若真的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么多年,武当山上的那些高手们,早就琢磨透了。 倘若不是昨夜亲眼瞧见这把剑所迸发出来的巨大威能,这玩意扔地上,我都不会去多看一眼。 但武当山无人能识,夜复会之中,却有高人存在。 李安安瞧见我很是好奇,将剑拾了起来,递给了我,我接在了手中,掂量一下,然后又挥舞、劈砍了几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反应。 马一岙伸手过来,将剑放在手中,先是学着计蒙在剑脊之上弹了弹,发现并无效果之后,又挥了两下。 一样无果。 他将剑给放了回去,然后问道:“会不会是需要配合某些真武大帝传下来的功法,方才能够将其激活?” 李安安苦笑着说道:“我都试过了,没有用。况且那计蒙也不懂我武当山的手段。” 马一岙点头,说这就奇怪了。 说罢,他想了想,然后说道:“会不会是受到了威胁或者刺激之后,方才能够将里面的真武之力给激发出来呢?” 李安安想了想,说很有可能。 两人也是闲不住的,得出了这个推测之后,立刻去了院子里,马一岙掏出了太阿剑来,而李安安则将那真武神剑抓在手里,两人口头约定之后,马一岙手上的劲力开始浮现,然后箭步上前,朝着李安安猛然劈出一剑去。 李安安迎剑而上,用手中的这把长剑来作抵挡。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铮然之声响起,在耳边“嗡、嗡、嗡”地回荡,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去。 只不过马一岙仅仅退了一步,而李安安却是有点儿站不住脚的样子,一直退到了房前。 很明显,在刚才的比拼之中,马一岙无疑是占了上风。 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不算大,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则是太阿剑之上的力量在作祟。 真武神剑遇见这样强大的斩劈之力,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说明我们刚才的猜测错误了。 不过,那把剑虽然没有迸发出什么让人期待的力量来,但是刀兵相撞,剑刃上却是没有一点儿豁口,说明这把铁剑的材质还是值得信赖的。 这剑是好剑,马一岙检查过了剑刃之后,问道:“别的不说,刀剑碰撞,这剑刃之上一点儿缺口都没有,说明它并非凡物啊,为什么你们武当的人会当做是普通刀剑呢?” 李安安苦笑着说道:“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当做文物供着的,谁会没事儿去与利刃劈砍啊?要万一断了可怎么办?” 她这般一说,我们都不说话了。 的确如此。 只不过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是如此好东西,天天供奉着,连本身的价值都不太清楚,还是有人失职的。 一番努力没有结果之后,马一岙叹道:“事到如今,也只有等待着秦老二开口了,他若是能够将这里面的门道说出来,对安安你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我想了想,问道:“我们与秦老二有旧,不如咱俩去当一回说客?又不是让他透露夜复会的秘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非要较真起来,我与马一岙,对秦老二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你还真的是天真啊,那家伙都已经入了魔,原本的质朴、善良和情谊,恐怕早就被恶毒给吞噬了,哪里还记得我们曾经施以援手的事儿?他若是记住了,先前与我们交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凶狠了。 我感觉虽然事情未必是马一岙所说的那样子,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去说了。 我们在李洪军安排的房间里休息了没多一会儿,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小狗找了过来,叫我们去吃饭。 这个地方是李洪军联系地方安排的,我们跟着小狗过去的时候,发现安排在院子旁边一个单位食堂的小餐厅里,里面已经来了好几人,生面孔有三人,而熟面孔则有两个,一个是彭剑雄彭队长,而另外一位,则是青云雕杜山洪。 这两人都是精锐之士,不过另外三人也不是寻常之辈,其中有一个叫做黎秋葬的中年男人,双目深邃如大海,实力深不可测。 很显然,李洪军并不是没有尽力,只不过一时之间召集这么多精锐过来,还是挺麻烦的。 我们抵达之后,李洪军站起来,跟众人介绍我们。 他这人是个天生的领导胚子,待人接物,都是一流的水平,无论是捧人的话语,还是拉近距离的玩笑话儿,都用得很妥帖,不会给人太多的压力,也让气氛变得十分融洽起来。 有着李洪军在旁边张罗,场面倒不会尴尬,而这些人对于我、马一岙和李安安也是十分友好,毕竟抓住秦老二这事儿,我们是立了头功的。 而且修行者的世界,讲究的是强者为尊,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就不会有人小瞧你。 人都齐了,便围了一桌,坐下吃饭。 虽然是单位食堂,但小餐厅的大厨还是有点儿绝活的,席面张罗得不错,色香味俱全,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因为非常时期,大家就不喝酒了。 因为不喝酒,所以吃得也挺快,席间大家简单聊了一下,我们才得知另外两个小喽啰已经抓到了,唯独跑了鲁大脚。 而杜山洪则告诉我们,鲁大脚身上的那翅膀,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霓虹双飞翼”。 这玩意是东北马王爷的宝贝,那马家当年在民国东北之时,也是呼风唤雨之辈,马王爷还曾经当过张作霖的江湖顾问,后来东北沦陷之后,马家刚烈,不愿与日本人合作,转入山林之中,渐渐就没了音讯,没想到这东西又重现人间了来。 此物据说是用了十万只乌鸦的羽毛,长埋于乱坟岗子之地,吸阴十年,最终练成的这么一件大氅。 人穿上去,宛如多了一双翅膀,而且还是一件具有很强攻击性的法器。 当年东北老辈人经常说的“如虎添翼”,讲的就是马王爷,与这一件“霓虹双飞翼”。 没想到给鲁大脚得了。 我们听着有些惊讶,不过转而又想,这鲁妖王投入夜复会,算是立了汗马功劳之功臣,而且他黄风寨又落得如此田地,夜复会高层为了笼络人心,的确是有可能给他收罗来这样的宝贝。 我有些惋惜,说那家伙得了这玩意,以后可就有点儿棘手了。 杜山洪却笑了,说道:“假货就是假货,假翅膀变不了真翅膀,那家伙别在我面前出现,要不然我就让他领略一下,什么叫做天空下的丛林法则,什么叫做弱肉强食……” 他倒是自信满满,我感觉有点儿吹牛的意思,不过也不好去揭穿。 吃过饭之后,又聊了一会儿,因为我们到底还算是外人,所以聊的东西也有限,随后各人都去忙碌了,而我们则又回到了小院子里来。 李洪军陪着我们过来的,没有那帮人在,我们说话就很直接,问他关于秦老二的事情,李洪军告诉我们,秦老二自从被抓起来后,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他也不好上手段,所以就拖着了。 不过今天过来的人里,就是那个斜眼的大爷,他京城来的,祖传的刑房师爷,满清十大酷刑他会六种,专门审人的,让他来问问看吧。 他还告诉李安安,尽量帮着将那真武神剑的秘密给审出来。 李洪军走了之后,我们又聊了一阵,李安安满心都在那真武神剑身上,没聊两句就回房间了,而我和马一岙则在房间里说话。 大概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一阵争吵声。 我侧耳倾听,却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安,我都听说了,那剑在你手上。这东西是武当山的,你要听话,交出来吧……” 第十二章 马猴背黑锅 听到有人要逼着李安安交出真武神剑,我和马一岙都坐不住了,赶忙跑了出来,结果发现来者却非别人,而正是李安安的小爷爷,武当七老之一的李廷卫李老爷子。 这是自家人的争执,我和马一岙都没有办法插得了嘴。 毕竟人家前两天还帮着我们调理经脉,行气倒血来着。 而瞧见我们走了出来,那李廷卫李老爷子倒也还算客气,朝着我们拱手,说两位也在呢。 我们赶忙回礼,而李安安则有点儿恼怒,说道:“小爷爷,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啊?” 那李廷卫依旧在努力说服:“安安,这真武神剑你拿着,真的不合适……” “那谁拿着合适?” 李安安本就是很英气的女子,自然也有着很强的主见,面对着自家小爷爷的劝解,她却并不愿意服从,执意相问。 李廷卫说道:“谁拿都不合适,它本就应该供奉在大殿之中。” 李安安冷哼:“对,它的确是应该供奉在大殿之中,不过却被你们这帮脾气软弱的武当后辈给拿了出来,交给了夜复会的那帮家伙去……” 面对着李安安这种揭伤疤的行为,李廷卫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好看了。 他可是李安安的长辈。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样子说话,的确是有点儿过分了。 所以他说道:“你想过没有,这剑本来是武当交给了夜复会,现如今却落到了你的手里。夜复会这帮家伙穷凶极恶,可不会认为这只是你李安安一个人的行动,说不定觉得是我们武当不讲规矩,而如此一来,回头报复起来的话,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武当子弟要受到伤害?这些人的性命倘若是丢了,你说算谁的?” 他的呵斥让我听得有点儿道理,然而李安安却越发地激动起来。 她大声说道:“这么说,你们是准备将剑给要回去,回头夜复会质问起来,你们再跟一个孙子一样,把我、马一岙和侯漠几个人辛辛苦苦抢过来的剑,又重新给送回去?” 李廷卫听到李安安的斥责,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安安,大人的世界,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做不到‘快意恩仇、随心所欲’。”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面容都由不得苍老了好几岁。 事实上,李安安这么责问她小爷爷,其实是不太适合的。 因为李廷卫一直都和天蚕道人站在一起,是反对将这剑送出去的。 他的立场,其实是跟李安安一样的心思。 但是为了武当内部的团结,在这个时候,他却又不得不过来,与李安安小心翼翼地说起此事,劝她将剑给交出来。 因为武当自知理亏,没办法通过命令的方式来办这事儿。 而李安安的师父,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人也找不到,故而只有用亲情来感化她。 李廷卫苦口婆心,但李安安却并不愿意妥协。 事实上,倘若只是交出真武神剑的话,她或许迫于压力,也就交出来了,毕竟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将这东西占为己有。 但听李廷卫的意思,日后倘若夜复会再一次的逼迫,武当山很有可能还会再将此剑给送出去。 这事儿她可就不能忍了。 敢情我们先前的诸般努力,最后却都是白费了? 这可不行。 而且夜复会拿了这东西,可是要干大事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如果真的让他们凑齐了七种武器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李安安不愿意助纣为虐,所以才会拒绝。 瞧见自己的侄孙女油盐不进,那李廷卫恼怒不已,他看着李安安,认真说道:“安安,你有没有想过,这把剑留在你的手中,会有多少武当门人对你敌视?” 李安安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她听到了,不由得冷笑道:“他们若是有本事,便自己去夜复会手中抢,若能,我绝对不说一句话。” 李廷卫没想到李安安居然这么倔,气得胡子发抖:“放肆,那些可都是你的长辈。” 李安安并不在意,说道:“长辈就应该有点儿长辈的样子。” 瞧见这谈话就要往崩了的方向走去,马一岙站不住了,赶忙走过去,拱手说道:“老爷子,息息怒,息息怒……” 李廷卫与我们相处几天,倒也算是熟悉,诉苦道:“小马,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马一岙一脸正色地说道:“老爷子,安安没大没小,的确不应该,不应该。” 他上来就跟李廷卫站在了一起,让老爷子颇为感动,然而随后,马一岙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法器,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倘若是不能守护祖宗的威严,给奸人夺了去,也的确是有些辱没了它的威名,您说对吧?” 李廷卫苦笑着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只不过这是武当众人的决议,我也无法违背。”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道:“多数人的决议就是正确的么?我看也不尽然。其实我看出来了,您和安安两个人的观点,其实也有相同的地方,不如咱们就求同存异,先将分歧给解决了吧。” 李廷卫听到马一岙的话语,不由得好奇起来,说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马一岙说道:“其实武当的担忧,只不过是在于害怕那帮家伙会对武当的普通弟子下杀手而已,这事情其实挺好解决的。” 李廷卫说道:“哦,你说说。” 马一岙说道:“之前的伏击战,四人之中,就跑了一人,那人叫做鲁有法,曾是西川黄风寨的寨主,现如今则是夜复会的重要成员。当时交手的时候,是侯漠出头的,也就是说,在他的视角里,认定抢剑的人,是侯漠,顶多就是再加了一个我……” 李廷卫听出了马一岙的话中之意,缓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武当不用管,也不参与进来?” 啪! 马一岙打了一个响指,笑着说道:“对呀,武当其实做得足够好了,夜复会过来要剑,给了,而且还是真剑,不忽悠、不打折,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样的态度,其实已经足够好了,他们倘若是再鸡蛋里挑骨头,就做得有点儿太过分了。据我所知,他们夜复会行事不比黄泉引,多少还是要一点儿脸面的。” 李廷卫却琢磨出了漏洞来,说道:“可是这剑,却是在安安手中,这是事实。” 马一岙伸手,说道:“安安,剑还给我。” 李安安忍住笑,将手中的木匣子递给了马一岙,而马一岙则对我说道:“侯子,收起了。” 我毫不犹豫地将剑受到了八卦袋里面去。 三个人做得行云流水,一本正经,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对李廷卫说道:“老爷子,您也看到了,东西其实在这死猴子的手里,所以夜复会要是找上门来,你让他们过来找我,或者找死猴子就行了,反正我们跟夜复会是死仇,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们是无所谓的。” 呃…… 瞧见我们如同儿戏一样的动作,老爷子就算是修养再好,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 这都什么事儿? 我收了那剑,然后对李廷卫说道:“老爷子,你这次过来,有几个人?” 李廷卫说道:“问这个干嘛?” 我说需要的话,可以拉我去跟几位前辈说一说,我觉得武当是明事理的,这剑是我从夜复会手中抢过来的,放在我手里,至少不是助纣为虐,而且以我侯漠的人品,你们也不担心我不会还,对吧? 李廷卫有点儿无语,苦笑一声,最后扭头对李安安说道:“这件事情,我过去与他们说,你这段时间,就暂时别回武当了。” 他说完,往后退了两步,却是朝着我和马一岙拱手,说道:“我李廷卫,仅代表我个人,感谢两位的仗义出手,多谢。” 老爷子倒是豁达之人,瞧见我们帮着李安安出头,也不再继续纠缠,而是抽身离去。 瞧见他离开了,我将木匣子又拿了出来,递给了李安安:“给。” 李安安有些失落,看着院门说道:“我……唉……” 这事儿复杂,让她太多的话语,最终却说不出口来,而马一岙则安慰她道:“老爷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把握说服那帮人,你就别担心了。” 李安安苦笑着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我现在却是无家可归了。” 马一岙笑了笑,说那你打算干嘛去? 李安安英姿勃勃的一个女孩子,此刻却如同小狗儿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和马一岙,说道:“我都无家可归了,你们不打算收留我么?” 我和马一岙都笑了起来。 我说道:“也罢,也罢,你便跟着我们吧,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我们养不起,但一天三个馒头、一碗白开水,还是够钱的。” 李安安一拳砸在了我的胸口,横了我一眼:“小姐我还是有点儿积蓄的,犯不着蹭你们那三个馒头——走,瞧见你们背锅这么辛苦的份上,我请你们去吃夜宵吧……小龙虾怎么样?我听说这东西挺火的,有家从湘南潭州传过来的,挺正宗……” 第十三章 行走的力量 虽然夜市里的麻辣小龙虾鲜香麻辣,但跟我父母那店子里面的出品,还是差了几分。 因为没有噬心蜂的蜂蜜存在,使得这小龙虾太过于辣,甚至都有点儿烧心,反而没有了回味无穷的感觉,让人觉得少了几分温婉与柔和,即便如此,李安安还是称赞连连,尝过我家小龙虾味道的马一岙笑了,说道:“若是说起小龙虾,侯漠他们家才是正宗味道。” 我也说对,回头你路过潭州的时候,一定记得去我家的小店吃,替我名字,能打八折。 李安安又是羡慕,又是无语,说道:“凭着我们过命的交情,才能打八折?” 我装作生活艰难的样子,望着李安安面前那堆积如山的虾壳,无奈地说道:“小本生意,可扛不住你这样的大胃王……”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无比畅快。 次日,李廷卫再次来访,不过这一回倒不是逼着李安安将剑交出,而是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那便是他说服了武当的几位大佬,决定此剑交由李安安保管,不过这段时间,李安安得避避风头,就不要再回去了。 他给李安安想了两个去处,然而李安安却告诉他,说准备跟我和马一岙去玩玩。 尽管知道我和马一岙麻烦缠身,跟和我们肯定没什么好事,无比危险,但李廷卫想了想,却并没有作出反驳,只是交代了一下,让她千万要小心一些,不要由着自己的暴脾气乱来。 我和马一岙自然奉上承诺,告诉他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李安安,不让她受半点儿伤害的。 事情谈妥了,李廷卫有些感慨,说道:“倘若是他还在,武当又如何会这般怯懦,唉……” 他说的那位“他”,却是武当剑仙李景林。 这是武当当代最出名的人物,如同一颗太阳,照耀着武当所有的荣光。 而现如今…… 马一岙说道:“武当虽然家大业大,但总归不是一门,难以做到少林那般的齐心,现如今江湖大势风起云涌,夜复会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以后的局面将会越来越乱,像武当此刻的乱况,估计是很难应付日后的局面,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将武当这个传承数百年的宗门,给集结起来……” 武当不强么? 废话,武当自然强,如果五根手指能够全部集合在一起,攥成一个拳头的话,即便是夜复会,也未必敢掠其锋芒。 但问题在于,武当山的宗门太多,太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导致大家并没有将“武当”这个牌子,当作自己的性命,以至于到了最后,都变成了妥协。 必须有人将这种乱况给结束,把大部分人都给团结在一起来。 听到马一岙的话,李廷卫叹气,说道:“当初剑仙这般强大,都没有能够将武当统合为一处,又何况是现在呢?” 我在旁边笑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说道:“以前不能,现在不能,未来未必就不能——或许武当会出现一个女剑仙,将偌大的武当,拧成一股绳呢……” 众人一开始听了,有些懵,随后才想到我这是在说李安安。 李廷卫笑了,说道:“但愿如此。” 李安安却有些害羞,瞪了我一眼,说瞎说什么呢? 马一岙也瞪我,说:“瞎说什么大实话?” 李廷卫与我们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还需要回到武当山,跟更多的负责人说起此事,给那些乱嚷嚷的家伙一个交代。 他离开没多久,李洪军就赶了过来。 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经过一.夜的审问,秦老二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开口。 那位极为擅长刑讯的大佬施展无数手段,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撬开秦老二的嘴巴,一直到最后,连那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佬都有些心慌了,因为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人就要死掉了。 他平时里习惯了嫌疑人的哀嚎和求饶,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前所未有的硬汉子,终究还是束手无策了。 不过这人是个受到魔鬼蛊惑的家伙,对于身体的痛觉毫无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当然,他也没有供出那真武神剑的使用方法。 李洪军对李安安表示了抱歉,而李安安却显然早有预知,平静地说道:“真武神剑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器,倘若我不能凭着自己的领悟,将其掌握的话,估计也是因为真武大帝的不认可。若是如此,我没有资格继承它,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洪军大概知晓了武当那边的态度,跟李安安说道:“我们准备将犯人带回京城去了,你也跟着一起去?我上次见到我爷爷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起你呢。他的见识挺广的,不如让他来帮你瞧一瞧?”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沉稳的李洪军,脸颊上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一抹红色。 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有点儿讨好。 不过李安安还是拒绝了他。 她说道:“我跟马大哥、侯漠约定了,准备沿着长江南下,去到处走走,看看祖国美好的江山呢,等玩够了,到时候我再去京城拜访李爷爷。” 李洪军有些吃惊地看着我们,好一会儿,脸上方才挤出一些笑容来,说道:“既如此,那就好好玩啊。” 李洪军公务在身,也没有时间与我们多聊,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李安安:“到京城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离开之后,马一岙坏笑着说道:“大帅哥似乎很喜欢你呢。” 李安安瞪了他一眼,说道:“就你话多。” 骂完,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们别想多了,我跟洪军哥认识很久了,从小就是世交,我一直当他是哥哥的。” 马一岙不是八卦的人,点到为止,哈哈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这事儿我们作为外人,也不便太多参与。 到了下午的时候,小狗也过来与我们告别。 相对于李洪军,小狗与我们的关系更加密切,所以也随和许多。 作为过命的朋友,小狗一直把我和马一岙当做大哥,好不容易抽出点儿时间来,与我们聊了许多,从他在高研班时的经历,一直聊到了他进入天机处之后的情景,他跟我们聊了许多的案子,自己经历过的,还有听说的,又聊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以及修行上遇到的困惑。 不知不觉,便聊到了被抓起来的秦老二,这个与他有着同样血脉的天狗族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秦老二之间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如果小狗当初被苏城之给暗算了,也就没有秦老二什么事情了,所以小狗一直对秦老二保持着极大的同情。 他十分困惑,对秦老二也是充满同情,但理智告诉他,秦老二终究还是犯了错。 他只有尽可能地善待他,但并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在这个时候,小狗问了我和马一岙一个问题——如果夜复会是一个完全中立,单纯只是一个为了夜行者谋取正常权力的组织,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呢? 听到他的假设,我和马一岙沉默了许久。 事实上,马一岙一直都是弱势夜行者的同情者,他之前做出的许多事情,其实也是想要救助那些可怜的、备受欺辱的夜行者。 而我,正是从那一个阶段熬过来的。 许久之后,马一岙说道:“夜复会哪怕立意是好的,但终究还是被一些野心家给利用了。” 小狗对我们说道:“我的能力有限,但你们两个不同,我想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们愿意站出来,愿意去改造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加美好、公平、公正、和谐,而我有什么能够做的话,请一定不要忘记告诉我。我,也无时不刻地等待着你们的召唤!”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感动。 小狗的遭遇,说起来不必秦老二凄惨多少,但他就如同一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高洁素雅。 这样的品格,让我们都为之敬佩。 最后,小狗临行前,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母亲,很有可能给他又生了一个小弟弟。 这件事情,他是通过某个渠道得到的,但是没有能够确认。 关于那个弟弟的血脉来源,小狗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但不太愿意去深究,而对于他的母亲,小狗想了很久,终究也没有一个很好的处理方法。 他曾经好几次想要去接母亲到京城来,但都遭到了拒绝。 所幸的一点,是他此刻的身份,让苏家人不敢太过于嚣张,也让他母亲能够在苏家得以生活下去。 这是一件让人很无奈的事情,但这偏偏就是生活。 小狗离开之后,我和马一岙沉默了许久,终究感觉心底里有一股郁郁之气,难以抒发出来。 最后,我咬牙切齿地对马一岙说道:“下次如果在见到苏城之,某必杀之。” 马一岙点头说道:“加我一个。” 又一天,天机处的人撤走了,而我、马一岙与李安安却并没有同行,而是乘车去了武汉,随后沿着长江,一路行走,分别走过了黄石、鄂州、黄冈、仙桃、潜江、孝感、咸宁、天门、随州、荆门和荆州,路上的时候,大家偶尔会聚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而更多的时候,则处于沉默之中,用更多的心思,去感受这天与地的温度。 行走,给了我们异样的感觉和力量。 二十多天之后,我们在荆州一处农家借宿,我与马一岙都睡着了,突然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李安安大声喊道:“我懂了,懂了……” 紧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凌厉之气,从院子里腾然冒出,然后直冲云霄之上去。 我从床上跳起,推开窗户,大半夜的,整个天际,都是一片璀璨光芒。 一剑霜寒,十四州。 第十四章 天仙李安安 瞧见这场景,我的脑海里,莫名间就浮现出了一段话来。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 很难想象,一把剑能够造成如此的情况——事实上,后来我和马一岙一起看京城奥运会的开幕式,瞧见那让几十亿人都为之瞠目结舌的盛大烟花表演时,都忍不住回想起李安安与真武宝剑的这一次融合来,并且共同评价,说这烟花表演,绝对没有当时的情况惊艳。 在那一瞬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变成了白昼一般,一股灼热雪白的光芒,从小院子里,直冲云霄之上,然后融于璀璨的星空之中。 而漫天星空,无数星子,在这一刻,仿佛都在为那光芒而涌动、欢呼着。 呼吸与共。 它们从原本的星空背景,一瞬间化作了参与者,不断地闪烁。 那种感觉,仿佛…… 整个天地,都在为了这一刻而狂欢。 而在更近的地方,一股威严之气,凝聚于李安安的身上来,通过那把铁剑,传递到了李安安的手中。 我们同时感觉到了有一个威严无比的男人,在与李安安对话。 而李安安,则单膝跪倒在地,仿佛在说些什么。 我们看到她张来了嘴唇,却并没有任何话语说出来,仿佛我们与她,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同一个维度。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光。 那道光,与剑身之上的光截然不同,很温暖,又很圣洁,带着一种、一种……怎么说呢? 仙气。 她离我们明明很近,但在那一刻,仿佛又如同天涯那般的远。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感觉到十分的吃惊。 我忍不住上前,因为我担心如果不去抓住李安安的手,她很有可能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去。 但马一岙却紧紧地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不让我动。 我有些坚决地往前走,而马一岙的一句话,却将我反抗的力量给一下子消弭了去:“这是她的机缘,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能替她做主,否则就算是她留下了,这辈子,心里面终究是会有一个疙瘩的。” 不管走得多近,心中有多少的不舍,我们终究不能替别人去做主。 这是朋友之间存在的基本原则。 我停下了脚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那个短发女孩,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那般璀璨,如同一颗晶莹剔透、散发着炫目光芒的钻石。 准确的说,李安安的样貌,其实并没有太多女性的柔美,她的剑眉和英姿勃勃的脸庞,以及黑黝黝的双眼,很多的时候,会让人忘记了她女子的身份,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但事实上,李安安的性子平和亲切,十分的容易相处。 她只不过是长得比较高冷而已。 她那如同婴儿一般童真的双眸,还有粉嘟嘟的嘴唇,还有白天鹅一般的洁白脖颈,在这一刻,全部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真美。 如同天宫之上的仙女一样。 这样的境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光芒消失,黑夜重回人间的时候,我的眼睛也同样陷入了一片黑暗中之中。 这是眼睛对于骤然变化的不适应感。 没多一会儿,我的视网膜上又渐渐出现了一些影像,而李安安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她快步走到了我们跟前,像个小女孩一样的欢快,炫耀一般地举起手中的剑,对我们说道:“你们看见他了么?看见了么?” 马一岙问道:“谁?真武大帝么?” 李安安很激动地点头,说对,就是他。我真没有想到,他会这般的随和,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就好像我的叔叔、或者我的长辈一样亲切……天啊,我没有想到,他居然知道我…… 她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又说了好几句,但含糊不清,我都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此时此刻的李安安,激动得像个吃到了糖的小女孩。 然而我和马一岙却一脸无奈。 好一会儿,李安安方才回过神来,问我们道:“你们没有见到他么?”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当时的钛金狗眼被刺瞎了。” 啊? 李安安没有听懂我的话,而马一岙不得不解释道:“事实上,你与那位真武大帝的灵在交流时,大概与我们并不是在一个维度。” 李安安有些懵,说维度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没有详细解释,而是换了一个说法:“也就是说,他跟你是心灵的沟通,我们是瞧不见的。” 李安安叹息,说可惜了。 相对于两人讨论的话题,我更关心别的:“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李安安回忆了一下,说道:“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我说然后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李安安白了我一眼,说道:“你觉得呢?” 我挠了挠头,说道:“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你应该是没有答应。” 李安安说道:“当然,我在这世间,还有很多牵挂的东西好吧?” 我说我以为你如此执着于修行,会跟他一起离开呢。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没有理我,然后继续说道:“随后他跟我聊了一会儿,对我的修行上做了指导,并且跟我点拨了一些,让我对于以后修行的道路,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吧。” 她没有具体的说这里面的事情,很显然涉及到了武当修道的一些秘密。 我们自然也心照不宣,不去细问,而是说道:“那剑呢?” 这二十来天的时间里,我们除了行走之外,偶尔也会对真武剑进行一些探讨,琢磨如何掌握它里面的核心力量。 这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我们试过了许多的方法,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成功。 所以我们都很关心,李安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很开心地说道:“我获得了他的认可,这把剑,以后便是我的了。” 马一岙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安安说道:“我不知道夜复会是怎么做到的,而我,其实更多的,是用心与剑的本身去沟通,去交流;因为这剑珍贵的,并不是它本身,而是附在身上的那一点灵。所幸的是,当我的默契度与它达到共鸣的时候,真武大帝就出现了……天啊,我感觉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听到她激动的讲述,我却在脑中补足了另外的一个画面。 所谓“灵”,这个我和马一岙曾经做过讨论。 换句话说,这把剑,其实就是真武大帝留在人世间的一个联系方式。 就比如当下流行的qq号码一样。 只不过他老人家比较忙,平时有太多的qq消息,没怎么看到,只是今天闲来无事,翻看到了,于是就跟他的粉丝李安安进行了一次简短对话…… 呃。 本来挺浪漫、挺富有神秘主义的事儿,在一个技术男的眼中,却变得如此乏味无趣。 咳、咳…… 这想法在我的脑海里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我给放下了。 我不敢讲,怕被李安安打。 别看这个女孩子平日里看起来多么随和良善,但是我要是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儿,她可不会介意露出“冰山美人”的刁蛮架势来呢。 如此一阵激动之后,马一岙也很是好奇,说道:“怎么样,你的修为,有没有成长?” 李安安白了他一眼,说你以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啊?这世间,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情?特别是修行! 马一岙说道:“那有了这真武剑的认可,你应该也会变得很厉害吧,来试一试?” 这话儿说得李安安跃跃欲试,说试一试,倒是挺…… 就在她想要答应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你们几个,这是在弄啥咧?” 呃…… 让我们借宿的房东,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叔,这个时候终于出现了。 瞧见他一脸警惕的模样,我们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事儿有点儿解释不清了。 随后,几乎是带着慌乱的状态,我们留下了两百块钱的“借(fei)宿(kou)费”,仓惶逃离。 而当我们来到了江边,准备做一场比拼的时候,我感觉到有好几股庞大的气息,从南北两个方向,朝着我们刚才借宿的农家方向飞去。 事儿闹大了。 我们顾不得再检验成果,灰溜溜地离开了荆州,赶往下一个城市。 豫南信阳。 而信阳,离下一个风暴聚集地登封,只有三百多公里。 第十五章 专家级营销 在我们从南阳前往登封的路上,消息陆续传了过来。 尽管行走在路上,但是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并不断绝,毕竟我们过的又不是苦行僧的日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能够找到地方,给手机充电的。 而现代社会,只要有手机,就能够随时随地接收任何的消息。 这消息有李洪军反馈过来的,有阿水那边传达过来的,也有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那边的,以及马一岙一些私人的关系。 林林总总,都汇聚到了一块儿来。 首先是关于夜复会的,上一次我们在武当山下,听到了夜复会下一个的目标,却是嵩山少林,准备从他们的手中,得到达摩杖和武宗舍利,最终凑齐了七种武器。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那鲲鹏妖师并没有说,但他不说,我们其实也能够猜到。 无外乎天机处,或者朝中大佬,他们有例如“东皇钟”这等让人畏惧之物,此等法器能够打破双方的平衡,让实力陡然上升,而只有得到了鲲鹏妖师计划之中的七种武器,夜复会方才能够有一搏之力。 也就是说,这七种武器没有收集完成之前,夜复会是不会大规模行动起来的。 它将如同一条毒蛇,永远的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吐着自己的红色信子,虎视眈眈,随时等待着下一次的攻击。 由此可见,鲲鹏妖师,很有可能就是夜复会的掌舵人,至少是军师级别的大脑。 而他们的进攻方向乃少林,从我们的口中,已经反馈到了天机处以及有关部门的上层去。 介于武当的遭遇,所以天机处对于此事十分的重视。 此时此刻,李洪军与几位天机处大佬,已经在登封市区等待着了,并且与少林寺后院的一众长老,都取得了联系。 少林寺与武当最大的区别在于,无论是管经济的少林方丈,还是管修行的达摩院,文武职能,分配合理,而且能够很快地统一意见。 对于夜复会的威胁,他们在经过简单的讨论之后,做出了“坚决抵抗”的决定。 事实上,武当山因为太过于怯懦,将自己的镇山之宝交出之事,已经传到了江湖上去,这行为已经被广大的江湖同僚为之讥讽和嘲笑,觉得武当山数百年来立起的招牌,有轰然倒下的趋势。 毕竟江湖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 就如同小说话本里面所说的,有人对于“北乔峰、南慕容”这说法不以为然,觉得那慕容公子,实在是不配与义薄云天的乔峰齐名一般,此事发生之后,不少少林的簇拥者,也觉得如此之武当,着实不配与少林齐名,不足以称之为“泰山北斗”。 当然,真正了解这个大江湖的人,自然也知晓,真正的修行宗门,可不止这两个天下闻名的地方。 有的宗门名声不显,但里面的人物,却比少林、武当要强太多。 冰山之下的世界,与寻常人的认知,截然不同。 在这样的舆论趋势下,少林寺表现出了强烈的抵抗之意来,并且在他们那位ceo方丈的作秀下,大力的宣扬起来,不但内部众志成城,发誓要阻挡夜复会的入侵,而且还积极联络附近的宗门,以及公门的高手,作出“拼死一战”的准备来。 他们的方丈,甚至喊出了“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口号。 无数心有热血的江湖客,都被他的口号所感动,奔赴少林寺接受改编,准备迎接这一次的“正邪大战”。 啧啧,论炒作手段,这位ceo阁下强得厉害,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从种种渠道得来的消息,夜复会却显得十分平静。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现。 这是关于夜复会的行动,而除此之外,还有关于黄泉引的。 这消息,则主要是从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那里得来的。 听说黄泉引在征集一支庞大的修行者力量,其中则以夜行者为主,而这些力量的主要来源,则是来自于东南亚的好几个训练营。 那些训练营,是噬心魔经营了大半个世纪的成果。 他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在东南亚的好几个国度,以及三不管地区,打造出了数个训练营来,而这些训练营则是从整个中南半岛吸收无数有可能是夜行者血脉的孩童,放在这里面进行魔鬼式的训练,最终选拔出一些强悍的、优秀的和冷血的夜行者来。 当然,也有不是夜行者,但极有修行天赋的人类。 如此大规模的训练选拔,必须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不是一般人,可是玩不转的。 噬心魔这些年的经营,相当大的一部分收入,都投在了这里。 在它的规模面前,霍家的那个训练营,小得就跟个学前班一样——事实上,霍家的手段,其实就是跟着噬心魔学来的。 而听说除了训练营之外,还有的成员,来自于一个很神秘的大型研究中心。 而据说这个研究中心的历史往上推溯,则是曾经臭名昭著的日本731部队。 那是一个由医学怪人、科学狂人、冷血者和疯子组成的试验机构,天知道里面走出来的实验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别看现如今的神州大地一片平静,但许多的有识之士,都明白一点,那就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而当它真正抵达的那一天,还会是现如今的宁静么? 无人可知。 世间纷纷扰扰,而关于我们的事情也不算少。 当李安安拔出了那把真武剑,并且与里面的灵取得联系时,那冲天而起的异象,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关注。 事后,有好几拨人找到了我们当时借宿的农家。 两百块钱,显然是没有办法作为封口费存在的,更何况能够赶到那儿的人,手段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他们很快就得到了一些必要的信息。 尽管我和马一岙是戴着人皮面具出现的,但李安安却不是。 她尽管做出了一些容貌上的修饰,但大体的模样,还是能够让那帮人描绘出一个轮廓来的。 所以江湖上出现了不少的流言和猜测,到了最后,就连李洪军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此事。 对于他,无论是李安安,还是我们,都没有做隐瞒。 事实上,这事儿也隐瞒不得。 这剑,终究还是有亮出来的一天,就如同当初马一岙昧下了太阿剑一样,终究还是需要使出来的。 这个秘密,也藏不了太久。 不少人对此垂涎不已,我们猜想自然也有生出心思夺取宝剑的人,与此同时,我们估计夜复会得到消息之后,说不定也会出手针对于我们,但大家既然已经翻了脸,也就没有太多假惺惺的必要。 在路上的时候,李安安与马一岙,或者与我,进行过了几次对抗。 每一次对抗都精彩无比。 拥有了“完全版”真武剑的李安安,实力陡然上升了一个程度,特别是对于正面对抗的强度,她已经完全不落下风了。 真武剑的力量,强大可怕,甚至比太阿剑还要厉害。 毕竟它无需太多的解锁,在获得了真武大帝本人的认可之后,天生就拥有神力。 而李安安自小用剑,更是能够发挥它百分之两百的实力来。 李安安一跃而上,成为了最顶级的剑手。 这让她充满了信心和勇气。 而正是如此,使得她越发地期待起了登峰之战来。 她希望用手中的剑,来洗刷夜复会曾经带给武当的屈辱,想要让所有人知晓,武当上,还有一把没有折断的剑。 正所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郁郁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少年强,则武当强。 未来,不是那帮营营碌碌的老帮菜所能主导的。 她李安安,才是武当的未来。 武当的尊严,由她来守护。 一路行走,我们抵达了登封,李洪军派了小狗过来接待我们,乘车而行,来到了登封郊外一处山庄前停下,随后进去。 往里走时,能够瞧见来来往往,皆是江湖人士,形形色色,朝气蓬勃。 我们无比诧异,而小狗则告诉我们,此次事件,已经升级了。 少林寺的那位ceo方丈,准备将此次危机,上升成一次修行界的“武林大会”,已经广发英雄帖,而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有许多的宗门响应,纷纷派了人过来参加。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事儿,闹大了。 第十六章 信长老来访 比起对危机的应对方法,少林要强出武当好几里地去,我们一路走来,瞧见好多锐气、精神的修行者,甚至还能够瞧见几个与我们一届的高研班同学。 第二届的,我也瞧见一两人,不过只是眼熟,名字倒是记不起来了。 我和马一岙,还有李安安,都做过第二届高研班的特邀教员,算起来第二届的学生,叫我们一声“老师”,是没错的。 高研班至今,已经办了三届,天机处通过这种培训活动的举办,从江湖宗门吸收了不少的好苗子,加入体制内去,而这些人也将和天机处培训体制下出来的人员一起,成为新时期的骨干,分散于各处。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学员并没有加入体制里去。 原因当然是各种各样,有的是天机处没有看上,有的则是天机处看上了,他们却并不愿意加入其中,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与官方之间的关系,通常来说都是十分亲密的。 而这个,则是天机处在于江湖上的群众基础。 小狗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处比较清静的小院子,然后告诉我们,说李队长特意交代过了,你们的身份不方便公开,就先在这里歇歇脚,一会儿李队长会将安安姐的人皮面具送过来的。 李洪军倒是想得周道,我们与小狗简单聊了几句,才得知那个秦老二已经被押送到了京城去,至于后续的结果,他因为没有参与,所以并不知晓。 小狗将我们安置妥当之后,便告辞离开。 这一次来了很多人,虽说主要是由少林负责接待工作,但天机处这边也得腾出人员来搭把手。 毕竟这件事情,是获得了上面认可的。 我们赶了一路,有些疲乏,李安安瞧见房间里面有淋浴房,于是就跟我们说了一声,接着就去洗澡了,而我和马一岙则在院子的槐树下乘凉。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由得说起了这位风头正劲的少林方丈。 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不方便直言其名,便用“信长老”的代之。 信长老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不管是他经营少林时过度商业化的缘故,还是关于他的一些私生活传闻,又或者是与上层人物的关系网,都是颇受争议的,许多人聊起这个来,也是津津乐道。 而他最受人诟病的一点,可能就是这个人,不太像是一个和尚。 并且据我们所知,这位信长老虽然是个修行者,但实力其实并不强,别说江湖一流的高手,就连一些精血气壮的小年轻,都能够将他给撂倒。 但即便是如此,信长老还是牢牢地坐着那个位置,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 无可取代。 这就是这位信长老的实力。 之前的时候,我们并不觉得什么,而现在看来,他之所以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马一岙和我的猜测都差不多,那就是少林真正的高僧们,都是沉浸于修行之中的大拿之辈,你让这些人来操心柴米油盐等俗务,着实是有一些不太妥当,而且一些人也没有太多的商业头脑,以及经营才能。 至于信长老,这么多年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的经营能力,既如此,那便让他做主,又如何? 事实上,少林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将他当做是一位职业经理人了。 我和马一岙聊着,李洪军赶了过来。 他瞧见树下的我们,问道:“安安呢?” 我们指着房间里,说在洗澡呢,这一路风尘仆仆,着实是累坏了。 李洪军听到,也没有进去,而是笑着说道:“辛苦也是有收获的,安安的实力现在如何,你们可知晓?” 马一岙模糊地说道:“与我们一般,不过不分生死,瞧不出极限。” 李洪军拍掌说道:“如此,我堂堂正道,又多了一员猛将了。” 我忍不住笑了,说我看你也是被信长老给洗脑了,还真的把这“正邪”之事搬出来了。 马一岙问道:“对了,刚才我还和侯子再聊这件事情,你们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几乎人尽皆知了,夜复会还会不会如期而至啊?他们要是绕过了少林,赶往其他的地方去,那我们这一回,岂不是扑了个空?” 李洪军笑了,说这种可能,我们自然是想到了的。 我说那你们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干? 李洪军笑着说道:“你们可知,那夜复会想要找寻的七把武器,到底都是什么?” 马一岙说道:“除了武当的真武剑,以及少林的达摩杖和武宗舍利之外,还有什么啊?你们这是掰开了秦老二的嘴?” 李洪军摇头说道:“秦老二嘴硬得跟灌了铁一样,根本撬不开,不过另外两个家伙倒没有这么硬的骨头,我们审讯过后,得到了一些消息,除了破掉夜复会两个废弃的窝点之外,还有一个重大收获,就是知晓了夜复会想要夺取的七种武器,到底是什么……” 我问道:“快讲啊,在这儿卖什么关子呢?” 李洪军却说道:“等等安安吧,免得同样的话儿,我还要说两遍。” 这哥们倒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无语,好在李安安并非是寻常姑娘,洗个澡也用不着多久,没多一会儿就出来了。 李洪军与李安安打过招呼,并且递给了她那人皮面具之后,没有再藏着,开口说道:“那七种武器,分别是武当的真武剑,少林的达摩杖,峨眉的峨眉刺,无量山的五毒瓮,崆峒的血滴子,全真的重阳钟,最后一个,却是昆仑山雪峰寺的降魔杵。” 我眼皮一阵疾跳,开口问道:“雪峰寺?” 李洪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啦,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当初去昆仑山白虎秘境的时候,却是与雪峰寺的人有故,想来应该是认识的。” 我和马一岙点头,说自然认得。 马一岙问道:“既如此,那么其他几个地方,是不是也有所准备了?” 李洪军点头说道:“对的,几家我们都通知到了,并且与相关负责人都有过沟通,对于夜复会的咄咄逼人,这些宗门都表示不能容忍,也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所以除了这里之外,其余地方,也都是守株待兔,等待着那帮人上门呢。” 他这般说着,自信满满,而李安安却问道:“分兵六处,天机处的人手够么?” 天机处一直以来都是人手不足,捉襟见肘,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夜复会如此嚣张,现如今居然要分兵六处,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哪儿来的人员呢? 李洪军咳了咳,说道:“人员自然是够了的,至于是从哪儿来的,这个就不方便说了——事实上,我也只知道这边的布置,别处的情况,我也不太晓得。” 我和马一岙对望一眼,都有些吃惊。 想不到天机处,或者说朝堂之上,居然能够纠集这么多的力量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呢。 毕竟那天夜复会出现的人员和实力构成,我们可是跟李洪军报备过了的。 不过李洪军既然自信满满,我们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随后李洪军跟我们聊起了这几日的安排。 按道理说,如果夜复会真的如遇而至的话,那么应该是在两天之后,但如果夜复会被少林整出来的这阵仗唬住,没有出现的话,这么多人也不会白来,信长老的计划,是准备两天之后,夜复会不来,便弄一个大型集会,会邀请江湖上几位著名的泰山北斗来给大家办几场讲座,随后弄一个高峰论坛,各家大佬坐下来,聊一聊日后的江湖事务之类的。 不但如此,他还计划着弄一个比武大会,给那些兴致勃勃而来、却失望而归的修行者一个发泄的渠道,也给年轻人一些扬名的机会。 江湖上的老家伙,名头极大,而且彼此都已熟悉,放不开,所以信长老准备搞一个35岁以下的青年擂台。 这个擂台,是给年轻人一个交流沟通的平台。 当然,这个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这两天信长老会跟与会的各路豪雄进行接触,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最后才会做出决定的。 听到这话儿,我们几个直接无语了。 这ceo,到底想要干嘛啊? 李洪军也是此次集会的组织方之一,所以事务繁忙,不便多留,跟我们聊过之后,又告诉了我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山庄的食堂,饭点儿直接过去就行了。 他跟我们说完这些便离开了,而我们几个聚在一块,说起此事,都觉得有些滑稽。 过了半小时,院外传来叩门声,紧接着我听到了少林的永祥禅师开口喊道:“马小友,侯小友,你们在里面么?” 我们听到,赶忙应声:“在呢,稍等一下。” 我们去开门,结果门口除了永祥禅师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黄色僧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正冲着我们微笑呢,而永祥禅师则上前来,介绍道:“我们方丈听闻几位到达会场了,特地过来拜访。” 第十七章 利益的交换 信长老的拜访让我们有些意外,毕竟从一开始,我们都没有表露出自己的身份来,而李洪军和小狗想必也都会给我们隐瞒身份的。 少林这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永祥禅师是见过我们的,而且这儿毕竟是人家少林的地盘,被认出来,也是正常。 人家是主人,我们是客人,现在别人过来拜访,我们自然不会避而不见,当下也是将人给引进了院子里来,来到了屋子的客厅处坐下。 信长老是一个十分有亲和力的人,见人笑三分,露出一口白牙,让人的心情莫名就变得好了起来。 他对我们也是十分客气,上来就是一顿吹捧,差点儿将我们几人,给吹成了江湖之中的中流砥柱,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仿佛就转不动了一般。 好在我们都是留着一些理智的,所以倒也不会被这般热情的态度给弄晕了去。 应酬这事儿,马一岙比较擅长,而一直作为武当继承人培养的李安安,自然也是很有经验的,所以这会儿就都由他们两人来应付,而我则置身事外,在旁边打量着。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挺有趣。 作为话题人物,别人对于信长老的评价无数,但这些人打一万句嘴炮,却都没有见过他真人一面。 而从当下的接触上来看,我觉得这位信长老其实还是挺有魅力的。 他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并且还能够做到八面玲珑,没有架子,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如此闲聊一会儿,他还挺注意我的感受,询问我在这儿的感觉。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还好,还好。” 信长老微微一笑,终于说道:“其实我这一次过来呢,除了久闻大名,过来拜拜真神之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来了,来了,戏肉终于来了。 我们等了好久,他终于进入到了正题里面来。 马一岙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随后信长老开始跟我们介绍起了李洪军先前提出来的35岁以下的青年擂台赛。 他告诉我们,这是给当下一潭死水的江湖,来一点儿风波,让年轻人能够通过这么一场比赛,得以出头,并且他想要将这场赛事给持续办下去,一年一届,或者几年一届。这样做的好处在哪里呢?那就是能够让年轻人出头,并且还能够做到修行交流、消弭争端等等的结果…… 他是一个十分具有演讲才能和说服力的人,谈到自己的计划,他滔滔不绝,脸上仿佛都在发光一样。 很显然,对于这场赛事,他是在极力促成的。 马一岙听他说得如此激动,忍不住笑了,说道:“如果信长老是想要听闻我们的意见,那么我觉得这事儿挺不错的,而且我们也相信少林有这样的组织能力,一定能够办成功的。” 信长老听到,十分开心,随后说道:“赛事的组织方面,我们是有经验的,不过现在还是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解决不了,可能需要各位帮忙。” 马一岙和李安安拱手,说道:“请讲。” 信长老说道:“一般来讲,像这样的赛事,必须要有一些能够撑得住场子的选手,方才能够让人关注。三位在当下的江湖里,大名鼎鼎,特别是侯漠侯居士,在峨眉金顶一战之后,将妖王鲁有法击败,更是风头无两,如果几位能够前来参赛,我相信这一届的擂台赛,一定会名声大噪,声名远播的……” 呃? 听到这里,我们终于明白过来,大和尚绕了大半天的圈子,居然是想要请君入瓮,让我们身体力行,来给那擂台赛捧场。 只不过…… 让我们三个去参加那样的赛事,是不是有点儿太欺负人了? 瞧见我们面露难色,十分犹豫的模样,信长老倒也是人老成精,开始跟我们说起了参加擂台赛的各种好处来。 他这人讲话,有的符合现实,有的却非常夸张,让人觉得难免有些浮夸,不太信任。 瞧见我们不为所动,那信长老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有任何的想法,随时联络我。” 他知道继续聊下去,说不定会耗空我们的好感,所以即使打住,然后起身告辞。 我们将人送到了院门口,而永祥禅师整个过程都没有说什么话,一直到临别前,方才对我说道:“侯小友,我曾听闻那叵木落在了河南之地一个很著名的剑术大家手中,至于具体是谁,这个我还需要继续打听一下。” 我拱手,说道有劳禅师您了。 永祥禅师是那种拙于言语的人,不太擅长表达,也不爱开口,朝着我施了一佛礼之后,便离开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我们几人回到了院子里来,马一岙笑着说道:“这位方丈名气极大,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安安说道:“别的不说,少林今日能有这般的气势,说起来也是他经营有方。” 几人聊了一会儿信长老,不过对于他的邀请,都没有兴趣。 为什么这样呢? 想来想去,恐怕是因为我们这几人,对于一些不必要的虚名,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吧。 况且我们也不想出什么头,像我们这般的实力,还跑去参加那种为了年轻人举办的擂台赛,说好听了是积极向上,说不好听了,就是打压年轻人的反动权威。 虽然,我们也是年轻人。 如此聊了一会儿,大家都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而又聊起了关于叵木的事情来。 李安安对于我们的事情不太了解,问了几句,马一岙便将当日我们从峨眉金顶回来,抵达豫南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安安十分感慨,说就差一点儿,唉,与那叵木,就错肩而过了。 马一岙跟她解释了一下叵木的难得,此物只存在于上古之时,齐天木是凤凰最理想的栖息之地,一直到它完全绝迹之后,方才换成了梧桐。 这等宝树,存留至今的树芯,实在是太过于罕见了。 大家看着我,而我则是无奈地苦笑,说这事儿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都看缘分,如果我命中没有,那也是很正常的。 李安安眨了眨眼睛,说若是没有叵木,你还能活几年呢? 我挠了挠头,说这个可难说,或许三五年,或许一两年,说不准的,谁知道“基因崩溃”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 李安安很是遗憾,说你若是死了,那这灵明石猴的血脉,岂不是断绝了? 我笑了,说瞧你这话儿说得——虽说灵明石猴一代只出一人,但血脉却流传得很广,我这一脉断了,自有别的血脉流传,倒用不着我来担着这责任。 李安安说道:“话虽如此,但你是这一千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能够突破四重劫的人,除了机缘之外,血脉想必也是很重要的啊。就这么断绝了,可惜!” 我说那能怎么办?你来说说。 李安安笑了,说道:“你猪脑子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不趁着这两年赶紧找一个妹子,生他十个二十个的猴子,把你的优秀基因遗传下去啊?” 我撇嘴,说你当我是配种的种马啊?人又不是机器,得讲感情的呢。 李安安问我:“你和那位秦小姐,现在到底怎么样?我上次听人说,你们好像是分手了呢?”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算是吧。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什么叫做算是啊?分了就分了,没分就没分,你这个男人怎么黏黏糊糊的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与秦梨落之间的事情,一言难尽,复杂得很。 而且我跟马一岙聊起这事儿都尚且模模糊糊,面丢着另外一个女孩,更是不好说,所以只有摇头。 李安安瞧见我一言不发,忍不住说道:“哎,先前我都没好意思问,瞧你这黏黏糊糊的劲儿,你还是那天下闻名的齐天大圣么?不就是失恋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凭你的本事,这世界上不是有大把姑娘想着给你生猴子么?” 听到她的这宽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你也是?” 李安安听到,啐了我一口:“想什么呢?”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居然红了起来,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了,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轻挑。 而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尽管我们极力转换话题,那股尴尬劲儿,还是一直存在着。 好在没多久也到了吃饭的点儿,李安安去换人皮面具,没多时就变成了一个雀斑姑娘,随后三人一起去用餐。 晚餐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自助素食,倒也算得上是干净。 我们瞧见了几个熟人,不过因为敏感的身份,也就没有过去打招呼,而当我们吃完饭,回到小院子里来的时候,却发现永祥禅师正在门口等着我们。 我们赶忙上前问好,而永祥禅师则带来了一个关于信长老的提议。 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三人愿意参加这一次的青年擂台,并且作为守擂方出现的话,信长老将会全力帮我争来那叵木。 我有些疑惑,说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永祥禅师说道:“现在弄清楚了,那叵木,落到了中州大侠邹国栋手里,而邹大侠,与我们方丈是至交。” 邹国栋? 第十八章 张口就胡说 下午与永祥禅师见面的时候,他还告诉我们,说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也不太确定,还需要继续调查,结果吃过饭之后,他便知道了结果,这事儿着实让人有些诧异。 不过当他口中说出“中州大侠邹国栋”这七个字来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一道光划过似的,豁然开朗。 的确,那人应该就是邹国栋没错,他的剑,的确有那么快。 而且他也符合我们之前知道的几个条件。 马一岙与永祥禅师还算熟悉,当下也不做掩饰,直接问道:“你不是说还需要调查么?” 永祥禅师说道:“回去之后,方丈问了我此事,两个人一聊,随后他打了几个电话,这事儿就算是搞清楚了——论人脉,方丈还是很强的,而且消息来源很靠谱,应该是没有错。” 我问道:“就算如此,那邹国栋也未必肯将东西拿出来啊?” 永祥禅师笑了,说道:“方丈曾经对邹大侠有过活命之恩,你说说,这样的关系,找他要一块叵木,会有问题么?” 李安安说:“也就是说,你们已经跟邹国栋联系好了, 对吧?” 永祥禅师摇头,说这个倒是没有,方丈刚才打了几个电话,一直联系不上,后来找别人问,才知道中州大侠应该是去西北出任务了,一时半会可能找不到人。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完成任务回来,东西到时候方丈亲自上门讨要,绝对不会食言。 听到他如此确凿的肯定,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永祥禅师这人的人品很好,掷地有声,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那么问题应该是不大了。 只不过…… 我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让我一个人参加就行了吧?” 永祥禅师摇头,说方丈交代了,说必须你们三个人一起上,要不然这第一届的青年大赛含金量就不大——都是为了公事,还请你们几个多多担待一些吧…… 他一脸微笑,显然是吃定了我们。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倒是没问题,看安安。” 李安安也说道:“我没事儿啊,参加就参加,不过到时候如果碰到你们的话,可得手下留情才是。” 我赶忙说道:“如果我遇到你,立刻弃棒认输,你看行么?”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谁要你让? 旁边的永祥禅师也赶忙说道:“各位,各位,毕竟是擂台赛,而且还有那么多的江湖前辈在看着,咱们可不能随便放水,这样子有悖于比赛的严肃和公正性,如果是这样的话,方丈未必会愿意卖老脸,帮侯漠小友全力去讨要那叵木呢……”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马一岙赶忙说道:“行、行、行,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全力打这场比赛。” 永祥禅师看向了我和李安安,我俩也赶忙表态,表示绝对全力以赴。 听到我们的承诺之后,永祥禅师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拱手告辞。 他一走,马一岙恨恨地拍了一下手,说道:“早就应该想到,是邹国栋这家伙半路截了胡。” 李安安问道:“他人还不错啊,难道是因为之前在高研班的事情么?按道理讲,他应该不至于这般的小气啊。” 我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对,他应该是顺手为之的,不过正巧与我们错肩而过罢了。” 马一岙说道:“那怎么解释我师父后来与他沟通的时候,他不愿意交出来呢?” 我想了想,也有些郁闷。 看得出来,对于我,邹国栋邹大侠显然是不太喜欢的。 或许他有可能是修行者之中的左派,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觉得我也极有可能是一个不可控的元素吧? 尽管我此刻表现得还算是正常。 不过猜测这么多,都是没用的,毕竟从永祥禅师这边说出来的消息,邹国栋极有可能被派到昆仑雪峰寺那边去了。 不管如何,得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才能够知道结果。 不过如果真的得到了那叵木的话,还是需要许多程序和准备,方才能够将它作为药引,让我成功地度过五重劫难。 相比于最开始,以及后面三次,最后一次的渡劫,其实特别的艰难,稍不注意,就会引火焚身,即便是有着叵木这等极为珍贵的药引,我也有可能那一步跨不过去,最终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所以马一岙不敢怠慢,赶忙拿起电话来,给他师父王朝安打了过去,商量到时候叵木到了之后的渡劫之事。 对于这事儿,王朝安老前辈还是挺有经验的,毕竟前四次,都是他在背后主持的。 马一岙这电话一打就打了半个小时,而李安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不太愿意与我独处,马一岙离开之后,她也借故回了房间。 我能够感觉到我与李安安之间有些不太对劲的感情存在,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李安安对我的态度有别于其他人,这是我能够深刻感受得到的,但是我与秦梨落之间,唉……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对于感情的事情,反而没有那么果断了,仔细想一想,恐怕是担心伤害到别人。 想当年,我也曾经跟公司的前台妹子喝醉酒之后闪电战,打过乒乓球友谊赛呢,可不是什么严守教条的老夫子。 咳咳,不说这个。 马一岙打完了电话之后,出来瞧见就我一个人在树下打坐,问李安安去哪儿了,我指了一下房间里,而这个时候,门外有人过来叫我们,说是去开个小会,马一岙问什么事儿,那工作人员说是少林那边组织的,大概是商量接下来的相关事宜吧。 李洪军特意交代,让他过来叫我们。 我听完之后,去叫李安安,李安安回话,说她已经歇下了,懒得再戴那个什么面具去,让我们去开会,领会精神,回来跟他传达即可。 我们不再多问,便跟着工作人员离开,来到了山庄东南角的一个大厅,里面挺热闹的,我和马一岙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去,瞧见这大厅里面差不多有三十多号人,瞧模样应该都是前来参与此次集会的大佬,个个都是气息浓郁之辈。 不过有一个现象让我感觉不是很舒服,那就是与会的一众人等里面,几乎没有几个夜行者存在。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因为对头是夜复会,所以许多夜行者即便是保持中立,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过来触霉头。 毕竟除了我这样铁了心跟夜复会斗争到底的人之外,其他人过来凑热闹,说不定会被当作内应。 到时候热闹看不成,反而惹得一声骚,着实有些尴尬。 很显然,夜复会成立之后的影响,已经渐渐浮现出来,它在某种程度上,却是将夜行者和修行者给割裂开来,将本来早就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江湖的多方,变成了一个两元对立的局面。 如果真的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重现清朝中叶之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修行者与夜行者基本上是相互对立,也就是所谓的“妖魔横行”,民间不堪其扰,一片混乱,各地都有血案发生,加上清廷内部也是大妖林立,这才促使了游侠联盟的建立。 如果到了那样的状况,恐怕到处都是杀戮,即便是没有任何恩怨的双方,都会大打出手,一点儿秩序都没有。 那样的局面,想想都很可怕。 不过恐怕夜复会的某些人,对此还是怀有期待的吧,因为如果夜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仇恨达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那么必然就会有大量的夜行者加入他们,而势力迅速壮大之后,他们方才有颠覆当前和谐与稳定的大好局面。 否则他们其实毫无胜算。 说回现场,因为戴着人皮面具的缘故,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信长老在场中与人聊着天,瞧见我们之后,知晓我们的脾气秉性,也没有过来,只是遥遥地打了一个招呼,而随后,人员齐聚,差不多快四十人左右,李洪军和彭剑雄也在其中。 那信长老来到场中,摇了一下手中的铜铃,然后说道:“各位,今天叫大家来呢,主要是跟你们沟通一下两日后举办的青年擂台大赛之事。关于这件事情,我先前私下跟几位老友有过交流,不过并不全面,现在将大家邀请过来,再具体的商议一下……” 开场白说完之后,他又开始了先前劝我们的那一套,滔滔不绝。 前来与会的一众大佬,听到这事儿,有的两眼发光,兴致盎然,而有的则老神在在,显然并不感兴趣,只是保持着礼貌,没有离开而已。 如此说了一阵,有人问道:“信大师你这般说,自然是有好处的,只不过参加擂台赛的人员恐怕太少,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吧?” 信长老满脸红光,开口说道:“哪里会?我这个提议惹到了许多人的支持,许多年轻人都踊跃参与,光少林和419办两边收到的报名表,就超过一百多份,其中不乏侯漠、琅琊王、龙三刀、马一岙和李安安这些近段时间来风头正盛的年轻人……” 他说得一脸激动,而我和马一岙听到那“踊跃参与”四个字,恨不能掉头就走。 真是日了哈士奇。 张口胡扯,您这是真牛掰。 第十九章 琅琊王与龙三刀 我们明明是被那叵木给诱惑,达成了条件参赛的,结果到了信长老的口中,却成了我们积极而踊跃的参加。 这事儿他也就随口一说,模棱两可,但意义却完全不相同了。 如此一来,弄得他这个什么青年擂台赛有多么高大上一样,大家都争着抢着要上。 不过当听到另外两个人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忍不住互看了一眼,也有一些惊讶。 事实上,自从王朝安跟天机处的田女皇走到了一起,这些江湖传闻我们就从来没有断过,自然也知晓那琅琊王和龙三刀到底是什么人。 琅琊王陈柱贤,他并非是现在改名为“临沂”的山东人,事实上,此人是东莞人,少年时随父亲乔迁内蒙古,十年修行,终成大道,出道一战,便是迎战外蒙古的狼王世家,一战灭半,深入乌兰巴托,斩草除根,凶名赫赫。 他最终将那拥有两位妖王,十数位大妖和平妖无数的狼王家族会踏平了去,原因却是狼王世家的一嫡孙,玷污了他的青梅竹马,并且虐杀而死。 仇恨让这位陈柱贤战斗力爆表,他仅凭一人,转战千里。 他将那狼王世家灭族之后,将所杀的无数贪狼夜行者下颚左边第一颗犬牙拔出来,妖王和大妖的牙齿做成了一串项链,而其余的牙齿则做成了一根袖珍狼牙棒。 世人听闻,便将他叫做狼牙王,而陈柱贤嫌弃这名号不美,便自作主张,将狼牙王改成了“琅琊王”,觉得贼帅。 只不过现如今的地名改动太大了,以前古代挺好听的地名,到现在已然变了样——所谓琅琊,其实就是临沂,所谓庐州,便是合肥,这名号着实有点儿不太好喊…… 比如:石家庄赵子龙,驻马店袁绍,包头吕奉先,保定张翼德…… 咳、咳、咳。 琅琊王灭杀狼王全族之后,回到内蒙,在那位没有挑明关系、情窦初开的青梅竹马坟前枯守,如今已经过去三年。 想必三年期满,他也终于走出了阴影来,却不料竟然被信长老给邀请到了这儿来。 琅琊王便已然让人为之惊讶,而那龙三刀也并非虚名之辈。 此人乃黑龙江人,东北胡子的后裔,少年修行,并不出挑,混迹于江湖黑道,但很差,属于跟大哥面前点烟,屁股后面看扒蒜小妹的那种,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之间就觉悟了,放下一切争端,遁入深山老林,辟谷而待。 如此两年寒暑,他再一次出道,手中拿着一把铮亮的西瓜刀,遇到任何人,出手只有三下,所向披靡,江湖人称龙三刀。 听到这儿,您也许会问啊,咱们说的江湖人,那是修行者,是自小苦修,十几年寒暑,一点一滴这样争天斗地,硬生生苦熬过来的手段,跟那些身上纹个小猪佩奇、就宣称“社会人”的家伙有得比吗? 你且等着,稍安勿躁。 龙三刀在黑道上闯出了一点儿名气,结果没多一会儿,就遇到了麻烦,原来这黑道与修行者的江湖,牵连颇深,特别是在黑省那地界。 所以没多一会儿,就有修行者出头来了,找到他讲数。 这帮修行者在黑省呢,也是属于横行无忌的那种,跟龙三刀聊呢,也不正经聊,甭管有理没理,逮住就是一阵乱碰,然后居高临下,气势强得让人窒息。 不但如此,还各种“草泥马”,凶悍无比。 偷香蕉你就偷香蕉…… 咳咳。 总之一句话,人家是真凶,却不曾想龙三刀这把西瓜刀,不但能砍社会人,而且还能砍修行者。 而且依旧是三刀。 砍出第四刀,就算他输了。 等这把西瓜刀一直砍到了黑省赫赫有名的黑无常、平八万的时候,众人才醒转过来——这尼玛龙三刀肯定是得了什么机缘,要不然不可能这般凶猛,跟个畜生一样,让人心头发麻。 尽管砍黑无常、平八万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只有三刀了,但你得这么想,黑无常、平八万是什么级别? 一省魁首啊,差不多是巅峰大妖,甚至妖王的实力,也给他砍翻在了脚下,这得多厉害啊? 吓死个人咯。 偏偏人家还有一个贼文艺、女性化的名字,叫做龙小米。 如果说我、马一岙和李安安,算是在南边比较出名的年轻人,那么琅琊王陈柱贤、龙三刀龙小米这两人,则算是北方一带,年轻人的翘楚之辈。 要不说咱们泱泱中华之地,地大物博,什么样的天才少年都有呢? 而且这两人,都不是夜行者出身,更让人为之推崇。 毕竟很多人的传统思想会觉得夜行者之所以强,并非是苦修,而是因为身体里面的血脉力量所在,所以强是很正常的,而修行者就不一样,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那是实打实的苦功夫。 当然,这么想的人,可能是选择性地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夜行者虽然起点高,但路途也十分艰险,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万丈深渊。 两种途径,孰优孰劣,其实很难去细说。 都靠各人机缘吧。 人的想法其实也挺好玩,先前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一场青年擂台比赛因为举办得仓促,而且之前没有尝试过,会觉得很无趣、很low,但当信长老说出了这一个个近年来赫赫有名的人名来的时候,就连先前最是漠不关心的人,都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来。 事实上,就连先前觉得有些丢脸的我,那种情绪也变得舒缓许多。 只不过,信长老说的话,是真的么? 我、马一岙和李安安来参加,是为了叵木,而另外两人呢? 琅琊王和龙三刀,又是为了啥? 当然,有这怀疑的,不只是我,其他人也一脸不信,有人立刻就站出来质疑,说道:“信长老,如果这些人都来了的话,那这场比赛倒是有得看,只不过,他们真的来了?” 有人附和道:“对呀,对呀,别人不说,那马一岙自从被揭露人中龙凤金蝉子体质之后,就一直在江湖上消失无踪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一个明显带着南方省口音的人站出来驳斥:“也没有消失无踪啊,先前港岛霍家的新家主霍京大婚,那马一岙便与齐天大圣一同出现过,而且还应战了东洋鬼子,力敌日本镇国级高手神户大川而不败,那场面,啧啧啧……” 听到他这般一说,立刻就有人来了兴趣,赶忙上前询问,而那人则是一副“我就在现场”的架势,开始现场说法起来。 场间一片混乱,而信长老不得不再一次摇响了铜铃。 当众人再一次陷入安静的时候,信长老说道:“我信大和尚,在这江湖上立足,凭的就是‘诚信’二字,既然这般说,自然就是真的。事实上,我说的这些人,有的已经在了现场,有的则还在路上,不过一定会到。因为某些原因,我就不请他们出来了,到时候咱们擂台上面见吧——那么既然大家都觉得可行,那么我们就继续下一个议题,也就是擂台赛的规矩吧……” 他言之凿凿,并且用自己的信誉担保,大家也觉得堂堂一少林方丈,自然不会哄骗大家,便也信了,接下来便是认真地讨论起了擂台赛的日程事宜。 我和马一岙起先耐心听着,而到了后来,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 这时李洪军走了过来,招呼了我们一声,说道:“龙小米听说你们过来了,便想跟你们提前见个面,认识认识,你们看要不要见一面?”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我笑了,说道:“当然。” 李洪军带着我和马一岙走出了大厅,来到了后面一处小院子里来,瞧见黑暗中,有一位瘦高个儿的男子在仰望星辰。 走近一些,那人长相普通,穿着一大裤衩子,脖子上戴着一大金链子,剃着短发,显得十分精神的样子。 李洪军上前,喊了他一声:“小米。” 那人转过头来,而李洪军则跟我们双方介绍。 那哥们儿一听李洪军的话儿,立刻上前来,与我们握手,一边摇,一边说道:“唉呀妈呀,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真神了……” 龙小米的名声赫赫,然而人却十分平易近人,一点儿也不端架子,说话也有味儿,一口玉米碴子味儿,透着一股子的幽默。 双方见面,寒暄一会儿,龙小米便自来熟了,跟我们不断恭维,说起我们的事迹,朗朗上口。 马一岙也说他,没想到他“嘿”了一声,说我这算啥,要是没有我师父,我啥都不是。 我一听,很是好奇地问道:“你师父是哪位?” 龙小米有些尴尬地说道:“啊,漏嘴了。那个啥,我这师父脾气怪得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愿出名。他这人吧,平日里贼拉低调,也没啥爱好,就愿意读点书,做点题,天天买些国际数学周刊啊、物理学周刊啥的看,你说说……” 第二十章 夜守达摩洞 尽管龙三刀一直说要保密,结果这货张口闭口,三句话不离他那神奇的师父,让我们颇为好奇,马一岙问他,说你是怎么找到你这师父的呢? 龙三刀说机缘巧合吧,说起来,我师父看得上我,最主要的也是我这名字。 龙三刀户口册上面的名字,叫做龙小米,为什么呢? 前面说了,他祖上可是东北胡子出身的,天生带着一股子煞气,到了龙三刀这一代,爷爷、老爹给批斗得有点儿怕了,就决心走第一产业,他大哥叫做龙稻谷,二哥叫做龙麦子,他是老三,便叫做龙小米。 哥三个同人不同命,老大去当了兵,大概是因为家族遗传的缘故,在部队上表现得相当不错,不但被保送去读了军校,而且后来还被选送到某精英部队里去了,而老二则是读了大学,叫做哈尔滨工业大学,学理科出身,结果却从了政,现在是他们那个县的县委书记秘书,听说再过两年,就能下乡,当个镇长了,妥妥的科级干部。 而到了龙三刀这儿,他文也不成、武也不成,便在街面上当了一个小混混,浑浑噩噩的,混得忒惨。 不但如此,混社会吧,有个霸气的名字挺重要的,他这名字娘里娘气的,老是被人误认为女孩,弄得蛋疼不已,去派出所改了几次名字,都没有成功。 然而偏偏遇到了他师父,本来人家也不打算搭理他的,结果听到他这名字,就来了兴趣,耐心地培养起来。 他那师父可是一个点石成金的厉害人物,教了他两年时间,居然就成了。 以前的龙小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点儿悟性都没有。 现在的龙三刀,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他看谁都是三刀。 当然,江湖传闻,他与赫赫有名的鬼门索命黑无常、饶嘴横江平八万交手,是见面就撂倒,这话儿是假的——事实上,第一次与这两人交手,他都败了,是后来他回去跟师父请教之后,得了法子,方才能够将这两人击败了去的。 他师父应对的方式也很奇怪,听闻了手段和法子之后,开始用数学公式来推导计算,什么“丢图番方程”、什么“沃什猜想”,还有那个什么“图厄-西格尔关于二项式函数的帕德逼近方法”…… 这些听都没有听过的概念,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去他那重点大学毕业的二哥,结果他二哥虽然听过,但也是满脑子问号。 自家老弟,啥时候还玩上高等数学了? 这不鬼扯么? 总之龙三刀在他师父的帮助下,在黑省这块地界扬名立万了,而随后,他师父告诉他,让他多出外面去走动走动,不要在冰城那地界窝里横,所以他就出来了,正好碰到少林这边有点事儿,便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里来。 呃…… 之前的时候,我们还以为龙三刀这般暴躁的外号,会是一个挺社会的哥们儿呢,结果还没有等我们盘问多少,他自个儿倒是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了来。 我们与龙三刀算是一见如故,一阵海聊,不知不觉,那边的会议都差不多结束了。 李洪军给我们介绍之后,便返回了会场,这会儿出来了,告诉我们,说明天就要移驾少林了。 不管夜复会来还是不来,都得在那儿严阵以待。 所以让我们早点儿休息,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我们与龙三刀告别之后,也回了房间休息。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李安安早早地起床,洗漱过后,在院子里压着腿,然后又开始练剑,那“刷、刷”的劈剑声将我们给弄醒了,随后我们洗漱完了出来,瞧见院子里除了李安安之外,龙三刀这哥们儿也早早地在此等待。 瞧见我们,他招呼了一声,然后说道:“听说食堂那边的伙食还不错,一起去吃啊?” 我们一问才得知,这哥们儿就住在我们隔壁的院子里。 龙三刀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都不用等我们介绍,他就跟李安安熟悉了,大家寒暄一番,李安安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跟着我们去了食堂。 在食堂那儿,我们跟李安安说起了昨天的会议进程来。 “也就是说,青年擂台赛会采用混合守擂方式,先让一百多号报名者相互角逐,选出十五名胜出者,然后由我、你侯漠、马哥以及龙哥、还有那个没有露面的琅琊王来守擂,等到复赛,再来进行最后的抽签,角逐出最后一名胜出者,对吧?” 李安安总结了一下发言,然后问道。 我们点头,说对。 李安安有些想不通,说为什么要有守擂这事儿呢,还不如让我们一起参加海选啊? 马一岙解释道:“这场擂台赛的主旨,是给更多年轻人表现自我的机会,如果让我们这些人一同去参加海选,对于海选中碰到我们的那些年轻人不太公平,难以展现他们的真正实力,所以才会让我们提前进入复赛,算作是种子选手吧。” 李安安有些头疼,说这也太复杂了吧? 龙三刀说道:“其实也就是让比赛变得更加有观赏性一点,而且也增强大家的期待感吧。” 李安安想了想,说道:“也对。” 马一岙说道:“其实呢,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海选之中,就会冒出一两个大黑马来,直接将我们给撂倒了去,这事儿也犹未可知,所以呢,你们还是千万别掉以轻心,否则到时候我们不能会师决赛,会很丢脸的呢。” 龙三刀嘿然笑道:“对对对,不过各位,我这次过来,是认真学习的,到时候如果我们对上了,请一定不要手下留情,用出你们最厉害的手段来,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面子哦。” 这哥们是一个直肠子,心直口快,用不着去费心思揣度,大家都挺喜欢他的,纷纷说好。 吃过早饭之后,小狗找了过来,告诉我们准备转移,直接前往少林。 此番前来与会者,差不多四百多人,其中山庄这边集结了将近三百人,而还有一百多人昨天就直接前往少林那边去了。 约期已到,我们今夜就守在少林寺中,等待着那帮人的抵达。 因为身份特殊,天机处这边帮我们安排了一辆七座商务车直接过去,至于其他人,可能要坐大巴之类的。 小狗开车,带着我们四人先走。 路上的时候,马一岙问龙三刀,问他认识那位琅琊王陈柱贤没有。 龙三刀表示他这人孤陋寡闻,他师父也是个隐士,在先前的时候,甚至连他们黑省的大佬们都认不全,一直到他打败了黑无常、平八万之后,才渐渐跟上了江湖节奏,身边也多了一些“江湖百晓生”。 他这次出来,主要是长见识的。 至于琅琊王,倒是听过这哥们儿,不过听说人很孤傲,不太爱与人交往,所以没有机会得见。 按道理说,琅琊王这样的性格,是不可能跑来参加这样的擂台赛,天知道那信长老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和法子,将人给叫过来的。 小狗听我们说,告诉我们,他先前去内蒙办事的时候,倒是见过那琅琊王一面。 那哥们是个冷面,而且大概是受了刺激的缘故,对待夜行者向来都有些敌视,甚至还差点儿跟小狗打起来。 要知道,小狗和几个天机处的同僚过去,其实就是给琅琊王擦屁股的。 所以小狗对琅琊王其实没有什么好感。 他也奇怪,信长老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将人给诓骗过来的。 抵达了少林之后,永祥禅师早已在山门接待。 这几天少林寺以维修建筑为由,封山闭寺,普通的香客都不接待了,所以零零落落,来了三四百号江湖客,倒也不算拥挤。 据说明天还会来一堆参赛者。 少林寺这边全力接待,而永祥禅师则领着我们四人,再加上七八个级别高一些的宗门首领,前去少林寺几个著名景点参观,什么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阁、六祖堂、千佛殿、达摩亭以及塔林等,大概逛了一圈之后,最后来到了达摩洞前。 这儿就是供奉那达摩杖和武宗舍利的地方。 所谓“武宗舍利”,其实就是一苇渡江的达摩祖师舍利子,这位禅宗创始人活了一百五十岁,圆寂之后,留下数颗舍利子,其中最大的一颗,便留在了少林寺。 为了表示信任,永祥禅师带着我们前往达摩洞的地下密室,穿过层层守卫与机关,最终来到了一处铁罐子前,给我们打量这两样东西。 这儿是少林寺的藏宝地,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还收藏着少林寺历代高僧的舍利子和使用过的法器。 当然,在少林后山同样也有一样的达摩洞,但没有这边的周全。 参观完毕之后,永祥禅师带着我们去僧舍休息。 后面的事宜不必多言,等到了夜里的时候,我们被叫了出来,随后来到了达摩洞附近埋伏,差不多到了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我都有点儿迷糊了,旁边的马一岙捅了捅我。 我清醒过来,问道:“人来了?” 马一岙摇头,说夜复会没来,不过那位琅琊王赶到了,李洪军让我们过去,给我们介绍一下。 第二十一章 夜复会路过 李洪军这哥们儿其实挺不错的,经常帮我们介绍人,扩展人脉,而不是将我们高高挂着。 不过我听龙三刀和小狗说琅琊王这大兄弟有点儿高冷孤傲,又不太喜欢夜行者,就有点儿心里打鼓了,对马一岙说道:“要不然你跟安安过去吧,我就在这儿打打瞌睡,困着呢?” 李安安明白我的想法,笑着说道:“怎么,你还怕那琅琊王把你给吃了不成?” 我说那倒不至于——这琅琊王再可怕,能比神户大川还要恐怖不成? 马一岙伸手来拽我,说去吧,长夜漫漫,天知道夜复会那帮人敢不敢来啊,再说了,如果明后天真的要举办擂台赛的话,咱们都是守擂者,还是得要熟悉一下的,免得被别人说没礼貌,不懂事…… 龙三刀也凑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道:“对呀,对呀,去见见,我这次过来就是长见识的,现如今结识到了几位江湖大佬,再跟邻居碰碰面,说不定以后还得打交道呢。” 黑省与内蒙,其实相隔也挺远,不过比起南方,倒也还是挺近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再端着架子,拍了拍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然后跟着大家走了过去。 我们来到了塔林这边,瞧见李洪军在跟一个大帅哥说话,那人差不多二十五六岁,脸色很冷,鼻梁高挺,长得很帅,他抱着手,而旁边还陪着信长老,我们走过来,信长老哈哈一笑,给我们介绍起来。 这人便是琅琊王陈柱贤,他跟信长老的关系似乎不错,所以信长老在场,他对谁都还算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对我,虽然还算是礼貌,但言语之间,却显得有几分冷淡。 当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却还是感受到了。 他伸手过来,与我相握的时候,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去,丝毫不做停留。 对别人,他倒是没有太多忌讳。 我听过他的故事,知晓他的青梅竹马曾经被一个贪狼夜行者给虐杀,故而才会对夜行者如此仇恨,以至于“恨屋及乌”,所以也没有太多计较,自觉地站在了后面去。 因为时间快要接近凌晨,不确定夜复会是否会来,所以见面寒暄的时间也有限,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信长老便带着琅琊王离开了。 李安安仿佛憋了一肚子的气,人一走,就忍不住吐槽说道:“这人还真的当自己是一人物了,骄傲得跟一小公鸡一样,说句实在话,要不是怕把场面弄僵,我理都懒得理他呢,哼!”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道:“好了,人家对你挺客气的,侯子都没有说话呢,你就少讲点儿。” 李洪军也说道:“对,我之前跟他打过交道,这人好像是有点儿自闭症,刚才还算是好的,比较给面子了。” 我摸着鼻子不说话,而李安安则为我打抱不平,说哼,瞧他那样,回头要是给我碰到了,非让他吃点儿教训不可。 龙三刀嘿然笑道:“社会我安哥,人狠话不多!” 几人吐槽一阵,也没有继续停留,而是回到了原来的埋伏地点,继续先前的等待。 偌大的少林寺,看上去空空荡荡,然而角落里到处都藏龙卧虎,前来与会的江湖人士,陆陆续续,差不多达到了五百多人,再加上少林寺本来的修行武僧,以及天机处调派过来的人手,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多号人。 这样的阵势,别说是夜复会,就算是几年前的***,我估计都没有胆子现身了。 果然,零点过去,依旧是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我耐着性子,睁大双眼,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多,结果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我咬牙又等了一刻钟,终于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说道:“那帮家伙真的是言而无信啊,居然还没有来?” 李安安也是有些困倦,说道:“这帮人真的是没胆啊,是不是觉得我武当好欺负,少林却不行呢?” 马一岙倒是精神抖擞,说道:“废话,这儿差不多埋伏了一个团的兵力,那帮人估计只有脑子进水了,才敢过来呢。毕竟这个时间,只是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对外宣传出去,所以即便是爽了约,也没有太过于跌份。” 我说对,唉,早知道这帮人如此没胆,我就会僧舍那边去睡了,唉——三刀,你说对吧? 龙三刀:“……” 我问完话,发现龙三刀并没有回答,转过头去,发现这小子早就蹲在那里,打起了呼噜来。 这哥们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他的心倒是挺大的。 我们都乐了,马一岙对我们说道:“你们都眯瞪着吧,有事儿了我叫你们就是了。” 李安安倒也不客气,点头说那行,辛苦你了。 我们藏身在一处花坛后面,挤作一团,李安安挨着我,将头往我这边靠了靠,说道:“借你的肩膀靠一下,这儿睡着可真难受。” 她其实早就困了,这会儿半梦半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去,我也困得要死,靠着花坛的坎子,眯着眼睛,闻着旁边传来的清香,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过去。 等到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了。 太阳当头,我浑身僵直,疼得厉害,转过头去,瞧见原本说要值夜班的马一岙也睡着了,跟龙三刀靠在一块儿,而李安安靠着我的肩膀,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而我肩膀的衣服上面,似乎有一片湿润的印子。 流口水了? 呃,此时此刻的李安安,毫无女神风范,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这会儿的她,更加的可爱和让人亲近。 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安安侧颜时,突然间我听到了叫嚷声。 大家都是修为不错的修行者,稍微一点儿动静,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李安安、马一岙和龙三刀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陆续站了起来,然后朝着声源的方向望来过去。 是塔林方向。 李安安的脸上有我衣服褶皱的印子,有些红晕,她赶忙揉了揉脸,然后问道:“怎么了?” 大家都莫名其妙,马一岙显然是没有睡多久,显得很清醒,开口说道:“过去看看吧,我看天机处的几位大佬和少林寺的人都在呢。” 这一次的守株待兔,我们用不着出什么力气,所以也没有上心,睡了就睡了,到时候有动静,自然会有人过来通知我们,而天机处和少林寺却不同,他们是如临大敌,绝对不会开小差的。 所以出了什么事情,找他们一问就知道了。 我们几人赶了过去,来到塔林这边的时候,瞧见已经围了一大圈子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我们根本就挤不进去。 好在马一岙瞧见了小狗,朝着他招呼。 小狗很懂,赶忙跑过来,马一岙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夜复会来了?” 小狗脸上有些恼怒,瞧见我们方才消解几分,听到询问,说道:“人倒是没来,却在塔林这边的一座塔下,弄下了血印子,还留了言——这帮家伙,有本事正面过招啊,搞这种小把戏……” 李安安问道:“写了什么?” 小狗说我带你们进去看吧。 他领着我们往里面走,因为是工作人员,所以倒也有一条通道可以往前,马一岙则问道:“昨天这么多人,塔林这边也有无数眼睛看着的啊,怎么这会儿才发现呢?” 小狗很是郁闷,说道:“谁知道啊?彭老大正在骂人呢……” 我们穿过层层人群,终于来到了最里面,瞧见彭剑雄、李洪军和信长老都在,那个高冷帅哥琅琊王也在旁边,不过他的脸却更加冷了。 跟一块冰一样。 我走上前一看,瞧见那石塔被人拍去了半边,上面留着一个大大的血手印,而旁边则留着十六个大字。 “天下武功,皆出少林;无胆鼠辈,狐假虎威。” 下面还有落了款:“夜复会,改日再来拜访” 这…… 瞧见那盛气凌人的笔迹,我感觉有些嚣张,而作为当事人的信长老,却是满脸笑容,一点儿慌张都没有,反而在劝彭剑雄:“无妨,这帮人表面上看着好像是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但连个脸都不敢露,着实是鼠辈行为,很显然是怕了咱们。” 他说得豁达,而彭剑雄依旧不甘心,恼怒地说道:“他们这是在挑衅……” 信长老说道:“算了,算了——既然他们不敢露面,那咱们就当作没来,先前的计划继续吧,咱们可得把这件事情给好好整一下,弄一出大场面来,让那帮藏在暗处的家伙看看,怎么江湖正道,到底有多少不可轻视的力量。” 彭剑雄问道:“那咱们准备搞?” 信长老淡然说道:“搞,不但要搞,而且还要大搞特搞,将那帮宵小给好好震慑一番,扬我威名!” 第二十二章 达摩院首座 信长老这种人,属于相处越久,越感觉敬畏的人。 寻常人等,瞧见这等状况,早就六神无主了,而就算是厉害的修行者,恐怕也难免会动什么嗔念。 然而在他眼中,却丝毫不感觉到有半分畏惧,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不动摇。 这一点,当真是难能可贵。 彭队长原本怒气冲冲,眸中都带着凶光,而经过他这般一劝解,却是释怀了下来,哈哈一笑道:“也对,那帮人倘若是有胆子,昨天就该光明正大地过来了,背地里搞这种小把戏,当真让人瞧不起。” 众人纷纷称是。 而随后,少林的人开始过来劝大家离开:“散了,散了,大家先去斋房里等待,吃过早饭之后,我们会在藏经阁外的广场前召开讲座,由达摩堂首座德远大师主讲,论武学与修道之间的关系……” 大家瞧见夜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塔林之中留下如此痕迹,原本心中都有些慌张的。 不过这会儿瞧见信长老以及天机处的领导都若无其事的样子,再加上德远大师乃大名鼎鼎的江湖宿老,他讲课的内容必然干货满满,便不再聚集,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去。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那满面春风的信长老方才收敛笑容,平静地说道:“我们少林方面,昨天是谁守塔林这边?” 旁边有弟子答道:“是罗汉堂的释永严,以及十六名师兄弟……” 信长老开口说道:“释永严入达摩洞禁闭三月,其余众人,禁闭半个月,每天得一食,不可多吃一餐。” 有人愣了一下,回答道:“释永严是定下要参加青年擂台大赛的少林代表之一啊?” 信长老冷哼一声,说连个塔都看不住,让我少林颜面无常,还比什么赛、打什么擂?去了也是丢人现眼,关禁闭吧,正好看着寺内法器,将功补过。 那人不再说了,施礼之后,传达了命令去。 我们因为地位比较高,所以信长老并没有避嫌,让我们离开,而瞧见少林僧人噤若寒蝉,不敢拒绝的模样,我也能够感受得到信长老在少林之中的权威,还是挺大的。 旁边的彭建雄没有阻拦信长老的发号施令,在旁边站着。 等到人离开之后,他方才说道:“那位释永严师父,我昨日看过的,他挺谨慎的,主要还是夜复会的人太狡猾。他既然要参加擂台赛,不如先给他两天时间,等比赛结束之后,再去关禁闭也不迟。” 他这会儿才来说情,主要也是想等信长老的气头过去。 不过信长老听闻,却笑着说道:“无妨,少林有不少的新晋武僧,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且夜复会敢这么搞,说明他们对达摩杖还念念不忘,既然如此,那达摩洞里还是得加多人手才行。” 听到他这般安排,彭建雄不再劝解。 瞧见他们还有事情要谈,李洪军朝着我们招了招手,然后离开塔林。 走远一些了,马一岙回头,瞧见那琅琊王还在那儿,忍不住问道:“他杵那儿干嘛呢?” 李洪军低声说道:“他昨天也在塔林守着。” 呃…… 原来是抹不开面子啊。 这哥们儿昨天来的时候,牛逼哄哄的,让人为之敬畏,结果一转眼,塔林却出了事,他却没有瞧见一点儿蛛丝马迹,这会儿脸上烧得慌,也是难免的。 好在出事的是塔林那儿,而不是达摩洞,让我们好歹也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达摩洞这儿埋伏的人最多,夜复会估计也是欺软怕硬,这才捡了塔林来弄些幺蛾子。 哈哈…… 这就是命。 我们去了斋房,享用了一顿不错的早餐之后,在僧人的指引下,前往藏经阁的小广场去。 那里已经摆放了无数蒲团,我们找了一个偏角落的地方坐下。 那德远大师的辈分,比“永”字辈要高出两级,由此可以看出对方的身份大有来头。 听他一回讲座,也算是不虚此行。 许多人其实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回僧舍去休息的人并不多,没多一会儿,小广场上面的蒲团就坐得七七八八。 又过了一刻钟,蒲团都已经坐满了,许多人不得不站在小广场的边缘,驻足等待。 而这个时候,在信长老的引领下,一个留着很长眉毛的百岁老人,从藏经阁缓缓走了过来。 从容貌上来看,他垂垂老矣,仿佛跌倒之后的下一秒,就可能不存于世,然而在我的望气之中,却是另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他就仿佛一座潜藏于地下的活火山,随时都能够迸发出最为炙热的恐怖力量来。 别人看他,仿佛此人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但在我的视角里,他却处于人生的真正巅峰。 这样的人,与我之前瞧见的许多人,都是截然不同的。 唯一给我这种感觉的,有且只有一人。 惊鸿一瞥的一人。 李爱国。 难怪信长老有对抗神秘夜复会的底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和尚听到了信长老的介绍,目光巡视全场,似乎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仅仅只是从我的身上掠过去,我就感觉好像被天空之上翱翔的鹰隼盯到了一般,后背浮现出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来,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惊悚感。 我下意识地想要集结气势去反抗,结果人家已经看向了另外一边去。 我这时,又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而没多一会儿,台上开始讲起了话语来,却是信长老的一段不急不缓的开场白。 我们因为离得远,所以没有近前那般拘束,龙三刀在旁边感慨,说这老和尚昨天要是在的话,夜复会哪里如此猖狂? 马一岙跪坐在蒲团之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嘴角微动:“废话,这样的人物,你会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守夜?” 昨夜老法师必定也是在等候的,只不过并不会埋伏于其中,而是在殿里耐心等待着。 结果无人预警,他自然也不会随意出手。 这时德远大师开始讲话了,他有着很浓重的方言口音,吐字并不是很清楚,而且所讲的内容呢,又有点儿偏向艰涩,所以我们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去倾听,并且还需要及时的理解,方才能够真正学习。 而即便如此艰难,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不虚此行。 为什么呢? 因为德远大师所讲的,大题目叫做“武学与修道之间的关系”,但具体的内容,其实就是关于修行与拼斗之间的联系。 这世间,有很多大德高僧,一辈子都没有跟人动过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仿佛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但是很多时候,若有人冒犯的话,他仅仅只是一瞪眼,就能够将你给震慑住。 这就是因为他常年修行,沉浸在某种精神境界之中,精神的高度,与寻常人不在一个等级之上了。 他光凭着念力,就能够让人放弃所有抵抗,甚至会顺着这高僧的心思和想法去行事。 或者潜移默化,或者当头棒喝。 然而这样的事儿,需要非常高深的境界,也需要与佛祖有极为密切的精神联系。 毕竟脑子的复杂程度,是世间仅有的,更多人难以达到,那么怎么办呢? 四肢和身体,反而是最好操纵的。 所以就有了武术。 这是最末端的手段,也是最直观的体现。 古人通过与野兽的搏斗,开始渐渐的明白了这种“术”,而通过与人之间的搏斗,与无数种族的斗争,最终将其升华,化作了各种流派与手段。 而到了后来,人们发现,当这种手段达到极致,都会符合某种特定的规律。 而这种规律,似乎是接近于构成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这规则,便是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 德远大师的讲座,里面有着许多的干货,虽然里面并不涉及到个人具体的修行方法,但是特别有指导意义。 如果听进去了的话,会对于自己现如今的境况,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中午时间。 当信长老宣布讲座结束的时候,不少人却是恋恋不舍,一直到德远大师离开了,还久久不愿离去。 这机会,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 下一次能够听到达摩院首座的讲座,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不少人庆幸来得值当。 随后便是午饭时间,饭后则是休息,等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还会举行大大小小的各种讲座和论坛,少林和天机处请来了各门各派的首领,以及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前来开办各种类型的讲座。 因为有了德远大师的示范,这些人倒也没有应付,认真地讲。 而作为观众,则可以自己选择感兴趣的讲座去听。 等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擂台会场布置完毕,在大雄宝殿的东南侧广场,总共有三个小型擂台,前来报名的各路豪雄,已经开始抽签之后,比斗起来…… 第二十三章 擂台赛开幕 青年擂台大赛,一共举办五天,前三天是海选,第四天是守擂赛,而第五天,则是最终的决赛阶段。 海选说是三天,其实只有两天半。 因为毕竟第一天的开场,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前来参赛的人员,已经不再是一百多人,事实上,除了昨天就在这儿的,今天中午、下午的时候,又从各地陆陆续续又来了一百五十多号选手,而没有参赛、单纯只是过来凑热闹的人,则就更多。 一时之间,少林寺这边不知道挤了多少人过来,安保问题十分严重,李洪军和小狗忙碌得飞起,根本无暇理会我们。 不过没有他们在身边,我们反而显得轻松许多,带着人皮面具到处转悠,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正因为如此,反倒是能够听到不少真实的声音。 而青年擂台比赛的第一场也非常具有看点,比赛的双方,一边是少林寺选派的武僧释小隆,而另外一边,则是武当选送的阴阳剑罗华。 是的,你没有听错,武当这一次也来人了,而且还是官方选送的年轻精英,而并非是李安安这种远走避祸的身份。 当然,他也是今天下午才刚刚赶到的,并没有参与昨天夜里的埋伏行动。 正因为如此,使得他即便是风尘仆仆,也着实是精神抖擞,没有他对手释小隆那般,多多少少也有些疲惫。 李安安也很奇怪武当会派人过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武当丢了面子,总也不可能直接封山,既然身处于这江湖,这等盛事,自然也是需要积极参与的。 瞧见这两人上场之后,李安安给我们介绍,说这罗华与她一般,也是武当世家出身,而且也是年少成名。 他学的是“平”字派,也是剑仙一脉,修行的是真修剑法,非常厉害。 事实上,很早以前的时候,李安安的长辈们甚至属意此人,想要将李安安与他婚配一处,不过后来被李安安坚决反对,此事方才罢休。 而经过这一起“退婚”事件之后,李安安与罗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大兄弟去了边疆,西行苦修三年。 李安安都不知道罗华回来了。 听到李安安的介绍,马一岙不由得感慨,说世间之大,强者如林,这罗华看起来的确厉害,如此说来,他应该算是胜券在握了吧? 龙三刀却摇头说道:“我倒是挺看好那个年轻和尚的。” 我眯眼打量,也跟着点头,说道:“对,我也挺看好那释小隆的。” 事实上,从那个面色稚嫩、还带着几颗青春痘的年轻和尚一出现之后,我就瞧了出来,此人居然是个夜行者。 而且看样子,跟王虎一样,都是那寅虎夜行者。 少林寺是一个修行宗门,这儿修行的和尚、沙弥,基本上都是修行者、正常人类,然而这儿却跑出一个夜行者来,而且还是第一场,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但少林寺派这样的人出来,自然是有道理的。 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亮出来? 因为是开场,所以即便是有三个擂台,但也只有最中间的一场比赛。 众人围在台下,打量着台上遥遥对峙的两人。 有裁判走了出来,这是前来少林助拳的各宗门长老、领头人之中选拔出来的高手,除了作为裁判评分之外,他们还会在选手急红了眼的时候,出手进行阻拦,不让比斗变成厮杀,酿就血案。 裁判讲解规则,随后将手高高举起,几秒钟之后,陡然往下一挥,紧接着退出了擂台之上。 与此同时,旁边有人猛地敲了一下铜铃。 铛! 比赛开始,备受瞩目的两人,一根手中拿着一根金刚棍,而另外一方,则拿着一把黑色沉重的铁剑。 两人颇有名门正派的作风,比赛开始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施礼,随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对方试探而去。 那释小隆一根金刚棍,平平举起,棍尖一直盯着罗华。 无论罗华如何踱步,游弋,那棍尖却一直都对向了罗华,如同那对着太阳的向日葵。 我在台下瞧着,这两人的呼吸都开始不断调节,身子绷紧,肌肉也在此时此刻蓄力,仿佛随时都如同一头猎豹,朝着对方扑将过去一样。 瞧见这情形,我不由得感慨起来。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铛! 简短的对峙过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最先出手的人,却是那武当的阴阳剑罗华,他人如幻影,陡然而至,手中的黑色铁剑猛然向前劈去,却是虚招,眼看着释小隆举棍来挡,他却是转变方向,朝着对方的右手手臂削了过去。 行云流水,仿佛早就有所谋算。 很精妙的剑法。 而与此同时,那人的身上,也浮现出了黑白之气来,显然是在暗中,还掐动法诀,想要以势压人。 很显然,他也看出了释小隆是夜行者的身份。 修行者与夜行者斗争了千百年,最终夜行者被压制得转入地下,罕有耳闻,却是因为人类的修行者在长期的斗争过程中,找到了一些压制夜行者的方法,而罗华此刻掐念的法诀,便是如此。 果然,他的手段奏效了,我们能够瞧见释小隆的身体速度,很明显地降了下来。 然而眼看着罗华就要步步紧逼的时候,释小隆手中的金刚棍,却是迸发出了一大团的光芒来。 这是…… 降龙伏虎棍法。 拥有着九路翻云的我,算是枪棒大家,对于棍法的来历,这些年也颇有研究,所以那释小隆一施展出来,我立刻就认了出来,随后发现这棍法,比当初我在第二届高研班瞧见的那一套,更加凌厉和精妙,让人忍不住击节赞叹。 好棍法。 现场的局势,一开始的时候,却是被那罗华给掌握住的,然而随着释小隆的棍法展开,双方却是斗成一团,而随后,拥有着“降龙伏虎棍法”的释小隆却是渐渐占了上风。 我看了一会儿,基本上可以确认一点,那便是这个释小隆的棍法,绝对是少林寺的残叶大师所教授的。 而那位残叶大师,则是当初杨林跟我提及天下英雄之时,跟我聊过的枪棒大家。 不过到底是开幕战,即便是释小隆一身手段,棍法神奇,那罗华却也不是易与之辈,凭着那精彩绝伦的剑法,屡屡反击,差点儿将那释小隆给重新逼回绝境之中来。 瞧见这擂台上的两人龙争虎斗,台下一众人等也是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某些精彩画面。 事实上,不到最后,很难知晓这一场比斗的结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过,这事儿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十分钟之后,马一岙和李安安不约而同地说道:“罗华输了。” 果然,两人话音未落,那释小隆连着挥舞金刚棍,一阵眼花缭乱的手段之后,那罗华终于抵挡不住,被一棍子挑飞了手中铁剑,然后被一脚踹了下来。 铛! 又有铜铃响起,表示比斗结束,而立刻有数人过去扶起罗华,检查伤情。 裁判这个时候过来,宣布释小隆获胜,将会进入下一轮的比斗,一直到最后,争夺攻擂者的资格。 众人瞧见这一场高质量的比斗,纷纷大呼过瘾,而组织方也马不停蹄地在三个擂台上面,继续起了接下来的比斗来,我、马一岙、李安安和龙三刀在台下,彼此对望一眼,都感觉到这一次的守擂,只怕未必会有多轻松。 从第一场的质量,就能够瞧出,中华之地,藏龙卧虎,天知道会不会偶尔杀出一两匹黑马来,将我们这些拥有薄名的家伙,斩落于马下去。 事实上,无论是释小隆,还是罗华,都让我们大开眼界。 如果时间倒退一两年,我们估计也就这样的水平,甚至还有所不如呢。 而且比赛的过程中,充满了无数的变故,天知道别人还会不会有什么压箱子的手段没使出来啊? 龙三刀显得有些怂了,说道:“不行,你们先看吧,刺探一下敌情,我走了。” 瞧见他准备离开,我有些诧异,说你干嘛去? 龙三刀笑嘻嘻地说道:“我得跟我师父打个电话,讨要点儿手段来,不然等到守擂赛的时候,连一两个人都扛不住,直接给人家掀翻下台来,那事儿可就丢脸了……” 他说完之后,匆匆离去,而我们却无所谓,便在这三处擂台之间来回巡视着,打量着出挑的人才。 如此一番比斗,天色不知不觉就晚了,眼看着第一天的最后一场即将开始,我听到李安安突然说道:“咦,马思凡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第二十四章 老友再重逢 台上是熟人马思凡,而台下也有一个熟人,却是金发碧眼大长腿的安娜,她一双美眸,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那个全力出战的男子,脸上笑颜如花绽放。 我们与马思凡,自从海南一别,便再也未见,现在瞧见,却发现他无论是精神,还是气度,都迥然不同。 长相颇为老成的他,现在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息,走上台去,立刻有了几分大师风范。 与他对垒的那人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随后举起了手来。 举双手是投降,举单手是提问。 裁判问:“怎么了?” 那人说道:“这大哥都快要四十岁了,应该是不符合咱们这条件的吧?” 咱们这一次的比赛,叫做青年擂台大赛,别的硬性规定没有,单只有一点,那便是三十五岁以下,为的是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 马思凡别看年纪不大,但长得颇为老相,乍一看,说四十也有人信。 裁判听到,忍不住乐了,说道:“他既然上来,就说明年纪符合规定,用不着你操心。” 听到裁判的话语,马思凡的那对手有些郁闷,嘴里嘀咕着,显然是有些不服。 马思凡也很是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跟那哥们儿说道:“大兄弟,我只是长得着急了一点儿,真要论起年龄来,咱们不一定谁大呢……” 铛! 一声铜铃响,比斗开始了,马思凡上前,与那人交手,我在台下瞧着,对李安安说道:“他过来参赛,你可知道?” 李安安横了我一眼,说我们这些天,天天在一块儿,我知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 这话儿有点儿绕口,不过我还是听明白了。 马一岙指着台下那个有些醒目的大洋马安娜,然后说道:“这两人怎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马思凡原本可是李安安的小跟班,那叫一个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现如今却终究还是忘了初心,跟那金发女人混到了一块儿来。 李安安却并不介怀,反而还很高兴,说道:“其实他们挺般配的,对吧。” 我说你不介意?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道:“我待小马,只是弟弟一般,而且早就说得很明白了的。” 原来如此。 我们在台下聊着天,而台上的战斗则很快分出了结果,而马思凡到底还是成了胜利者。 隔了一两年的时间没见,马思凡的修为确实强了许多,这一场比斗即便算不得碾压局,但从头到尾,也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马思凡胜利之外,另外两处擂台上也已经关闭,第一天的擂台上算是落幕了。 胜利者欢欣鼓舞,准备着第三日的复选,而失败者也并不气馁,来这儿一趟,明白了自己的水平,也算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而且主办方这几日都会召开讲座、论坛之类的小型集会,去听一听当今江湖上高水平的宗门长老,关于修行上面的一些理解和体会,也不失为一件难得的机会。 所以除了少部分心灰意冷的家伙之外,大部分人即便是落败了,也没有选择离开。 这一日的少林寺,汇聚的江湖人士,已经达到了七八百人,而且还有源源不绝的趋势,这些人的饮食起居,少林寺财大气粗,一律承担,但接待起来,还是有一些忙乱。 我们与马思凡既是同学,又是好友,此番好不容易再见面,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所以等他下台之后,我们便走了过去,打了招呼。 虽然眼前的都是陌生面孔,但一听声音,马思凡还是都认了出来。 对于我们的出现,他很是惊喜,不过对于李安安,却多多少少有一些尴尬。 毕竟他之前,可是李安安的追求者。 而现在,他却投入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里去。 不过尴尬很快就化解了,毕竟大家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一言半语能够形容的。 那是生死之交。 马思凡这两年变化挺大的,首先就是人成熟了许多,也变得稳重了,不过友谊不变,与我们聊了一会儿之后,叫来了安娜,对我们说道:“这是我的妻子。” 马一岙坏笑着说道:“啥时候走到一块儿来的?” 马思凡说道:“半年前吧。” 安娜起初也有些懵,并没有认出我们来,而随后听到马思凡的介绍,很是不可思议地喊了出来:“噢上帝,居然是你们?” 这姐们说话,有一股东北苞米碴子味儿,挺有意思的。 这儿人多,不方便交谈,马思凡去领了胜者组的竹筹之后,跟着我们去了专门接待贵宾的西南僧舍。 回来之后,有小和尚过来与我们泡茶,随后大家坐在一块儿,聊起了分别之后的事情。 马思凡是个消息灵通之人,真要论起来,那江湖消息,可比我们还要强一些,所以对于我们的事情,不说是了如指掌,但也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相比我们这些震动江湖的大事件,他却显得平凡许多。 他这两年也没有多做什么,就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便是“珍惜眼前人”。 大概是有了一个儿子,心中便多了一份思念,觉得自己的血脉,在这世间居然有了传承,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日思夜想之后,马思凡终于决定去找回安娜来。 然而此事可不是心血来潮就能够办成的,除了知道安娜叫做安娜之外,他对于这个漂亮的俄罗斯妹子一无所知。 所以这北上寻妻的过程,发生了许多的曲折故事。 不过结局终究还是好的。 马思凡找到了安娜,而安娜对于这位男子他爹,心中一直都是思念的,双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块儿。 然而安娜隶属于弗拉基米尔家族,她自己的婚姻,却并不能由自己做主。 更何况他们的儿子,受到了弗拉基米尔家族族长的高度重视。 所以马思凡就必须闯出一点儿名头来。 于是马思凡就出现在了这里。 原来两人还没有结婚。 听到他的讲述,我们都不由得很是感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而当初的同学,现在却是已经渐行渐远。 不过,我们对于马思凡这即将发生的跨国婚姻,还是挺祝福的,双方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不是盲目冲动之下的结果。 至少某些方面会很和谐。 这便很好。 故友重逢,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然而没多久,少林寺方面就来人通知我们,让我们去开会。 马一岙问什么会,那人回答,说是想要建立一个守望互助的联盟,一旦夜复会真的倒行逆施起来,大家能够相互帮助,共渡难关的组织,少林寺和天机处搭架子,让各宗门的负责人过去聊聊,畅所欲言。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游侠联盟?” 小和尚什么也不懂,听到这话儿,忍不住笑了:“应该不会取这么幼稚的名字吧?” 呃…… 被嘲讽一番的我们很是尴尬,不过还是跟着过去了。 马思凡没有受邀,与我们告辞离开。 同行的只有我、马一岙和李安安,龙三刀那家伙不知道去了哪儿,人影无踪。 来到了会场,李洪军瞧见我们,走了过来,说道:“一会儿要唱名,你们找地方去把脸上的装扮给卸了吧。” 马一岙问道:“这么正式?” 李洪军说道:“对,这是在商量大事呢,你对照全国政协会议的形势,还是得庄重一些。” 我们没有反驳,去了旁边的洗手间,将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又洗了一把脸。 回到会场的时候,人员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我望了一眼,七八十人左右,看着个个都是厉害之人,而这里面我还瞧见了李安安的小爷爷李廷卫,以及武当的天蚕真人。 当真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各路豪雄,皆在此列。 铛! 一声罄响,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而少林寺的信长老则站了出来,开始发表了开场白。 他在讲守望互助的意义,讲夜复会的危害,讲未来江湖的大势。 这是一个口才很不错的人,如此聊了一会儿,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情,当真是很有必要去做。 而随后,他讲完了,由天机处的彭建雄站了出来,开始念起了与会的人员名单。 这份名单之上,个个都是大佬。 有的是大宗门的话事人,或者位高权重的长老,有的是小宗门的负责人,有的是江湖大侠,有的则是一方霸主,如此每念一人的名字,那人便需要站出来,举手致意。 而念了十来个之后,便念道了我的名字:“齐天大圣,侯漠!” 第二十五章 无聊的会议 按道理说,我们现在的状况,还是不能够抛头露面,毕竟想要算计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一次大型集会龙蛇混杂,说不定就有夜复会、黄泉引或者其他怀揣着鬼心思的家伙过来,甚至还有人在现场呢。 这般张扬,跟我们的性格不太相符。 不过为了叵木,就算是再危险,我们也都忍了。 没办法。 所以即便是心里不情愿,但我还是举起了手来,朝着周遭打招呼,脸上还特么的挂着笑容,显得我们特别的积极主动。 而我的现身,也的确起到了如信长老预料到的轰动作用。 先前当他说出我、马一岙等人的名字时,许多人的心中还是藏有疑虑的,觉得这大和尚莫不是在吹牛逼?而现在瞧见了真人,会场一阵喧闹,不少站在远处的人,都忍不住挤上前来,打量我的真容。 能够受邀、前来此处的,莫不是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之辈,大部分都练就了一身厉害的养气功夫,喜怒不形于色,淡定得很。 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状况,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近半年以来,我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在峨眉金顶力战鲁妖王,还是身上背负的“灵明石猴”血脉,又或者是前段时间在港岛大战扶桑修行者的种种事迹,许多人估计听得耳朵都要生老茧了。 当红炸子鸡。 大概是这样的情况,所以那些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佬们,方才会如此给面儿,纷纷朝着我望来。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朝着我投来善意的目光。 毕竟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寻常人难以做得到的,也是所谓“正道”为之提倡和宣扬的。 面对着无数炙热的目光,我显得十分淡定。 毕竟不是初出江湖,我这点儿场面还是能够端得住的。 不过很快,另外一个名字的出现,将我此刻的风头一下子就抢了去。 马一岙。 相对于拥有“夜行者”血脉的我来说,场中一众修行者对于同属人类的马一岙更感兴趣,也跟亲近一些,而且此人还是百年难遇的“人中龙凤金蝉子”,据说新鲜血肉,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角色。 更何况马一岙还师出名门,师父是誉满天下的湘南奇侠王朝安,而师公则是民国十大家之一的“千斤大力王”。 这算是根红苗正,无人胆敢质疑。 所以没一会儿,马一岙的身边就围了一大圈儿的人跟他攀谈关系。 我和李安安,反倒是给挤到了旁边去。 面对着这样的情形,李安安忍不住笑,朝着我挤眉弄眼,我却并不介意,与她在旁边站着。 唱名完毕之后,信长老继续刚才的话题,讲如何对抗夜复会,以及接下来的事情。 现如今的社会,因为信息网络的高速发展,大家很难再像过去一样,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老死不相往来,而且随着夜复会这样组织的兴起,如果不团结到一块儿来的话,昨天是武当、少林出事,而过两天,很有可能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有的宗门实力雄厚,或许并不会介意,甚至还想要跟新贵夜复会板板手腕子。 但有的宗门,说不定遭上这么一场变故,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对于联合,守望互助,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 即便少数人心有疑虑,也被信长老耐心地说服,不过点苍派的揽月真人这个时候,却站出来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如果这个联盟成立起来的话,与官方的关系,又是如何的?” 难不成我们加入了这个联盟,就成了官方的人,变成鹰犬,供其驱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会打退堂鼓。 毕竟对于公门,许多人还是抱着比较抗拒的态度。 这是江湖对于庙堂之上的人们,普遍的一种态度。 从古至今,一向如此。 而且更多的人适应了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你让他受人差遣,当真比杀了他一般,还要让人难受。 这个时候,彭建雄身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老头子站了出来。 他是天机处专门处理公共关系的专家学者,听到了这样的提问,立刻表示,对于民间成立的这种团体,官方是全力支持的,但不会特意监管。 官方更希望借助于民间的力量,让大家内部来处理,与此同时,官方也会在这里面派驻一个联络处,随时与联盟保持沟通,如果需要协作与配合的地方,他们会第一时间进行处理的。 听到他的解释,揽月真人松了一口气,立刻又问起了别的问题来。 天机处的那位老头子也很认真地解答。 看得出来,他们为了准备这一场会议,之前是筹备了很久,所以大部分的问题都能够给出一个很不错的答案,而即便是比较刁钻,或者难以解决的,也绝不敷衍,承诺会回去研究,并且给出了回复的期限。 官方积极的态度,让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因为关系到自身的利益,所以许多人也没有再端着,纷纷发言。 会场讨论得十分热烈,有问有答,随后由信长老抛出一个又一个的议题,众人纷纷给出建议。 譬如联盟内发生争端,如何协商解决。 譬如联盟之中需要一些出面协调的人。 譬如联盟采用常委会制,还是代表制。 譬如联盟的日常管辖范围和成员管理。 …… 林林总总,需要讨论的事情很多。 不过这些,对于场中的一些人来说,甘之如饴,但是对我而言,却有些头疼。 事实上,我一直都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 当涉及到权力争斗的时候,江湖大佬就跟菜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一样,反复讨论,斤斤计较,让人头皮发麻。 所以没多一会儿,我们就撤到了角落去。 这时有一个人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那人却是罗华。 武当的阴阳剑。 天蚕道人与李廷卫等人在场中讨论,而像他这样的小字辈则闲来无事,便找到了这儿来。 他与李安安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李安安在我们面前是邻家小女孩儿,甚至有的时候都不太注意形象,娇憨明媚,然而在昔日的追求者面前,却很是端着。 她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嗯,的确。对了,你今天的比斗我看了,西行一趟,修为比以前要强太多了……”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罗华在揭幕战的时候,作为武当的代表出战,结果给少林寺一小武僧直接撂倒了去,这事儿却是是挺让人郁闷的。 李安安此话一出,那罗华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他很是尴尬地说道:“几年没见,你还是那样的尖锐。” 虽然很尴尬,但罗华却并没有离开。 李安安笑着说道:“倒也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这两年的变化挺大的。” 她点到为止,倒也不继续为难罗华,罗华方才缓了一口气,与李安安聊了两句家长里短的话儿,算作寒暄,随后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位是……” 我在旁边听到,一脸无语。 刚才唱名的时候,罗华绝对是听到了的,他这会儿却装作不认识我,着实是有一些做作。 李安安也很绝,笑着说道:“一朋友。” 罗华直接顺着她的话语问:“男朋友?” 李安安居然毫不犹豫地说:“对。” 罗华听到了,微微一愣,显然是有些震惊,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风度,向我们表示祝福,然后颇为狼狈的离开。 他走了,我忍不住笑道:“你对他还挺苛刻的嘛。” 李安安哼了一声,说道:“对待这样的,就得把事情挑明一些,免得跟那蜜蜂苍蝇一样,嗡嗡嗡惹人厌烦。” 我说也不用拿我当挡箭牌啊?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你有意见么? 我笑了,说意见倒是没有,问题就有一个。 李安安:“什么问题?” 我说:“啥时候给我转正呢?” 李安安美眸流彩,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确定想要转正?” 我瞧见她露出来的一对小虎牙,立刻就怂了:“呃,算了,算了,不敢惹……” 无聊的会议在我与李安安的玩笑话中结束了,对于后世许多人来说,这是一次胜利的会议,伟大的会议,具有纪念意义的会议,然而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这会议也只是定一个初步的框架,许多的事情,可能还要等青年擂台大赛结束之后,方才能够尘埃落定。 一夜无话,次日青年擂台比赛继续,来自不同地方的年轻人们捉对厮杀,展现出了高超的手段和技艺来。 到了第三天,则是前两日的优胜者,再继续拼斗,决出最后二十名的优胜者。 而这些优胜者,则将参与第四日的攻擂赛。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到了第三日傍晚时分的时候,复赛二十强已经出线了,少林这边给予了很高的待遇,并且配备了医生,随时检查问题。 第四日,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到来。 两个小擂台被撤掉了。 攻擂赛第一场即将举行,而擂主则是来自黑省的年轻高手,龙三刀。 第二十六章 守擂第一轮 让龙三刀来做这第一位的守擂人,其实也是有讲究的。 经过三天海选,初赛、复赛与最终决选,角逐出来的这二十人,每一个都是天子骄子,年轻人中的翘楚之辈,这是毫无疑问的——要知道能够前来少林参加比赛的,个个都怀揣着真本事,而最终杀出重围的这二十人,通俗来说,那都是一等一的骄兵悍将。 这样的年轻人,用一个词形容,都叫做“年轻气盛”。 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于组织方安排的守擂方,一直都怀揣着不服气的想法,欲与天公掰手腕。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对于这样心气儿的挑战者,对于整场擂台赛而言,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年轻人如果没有锐气,那叫什么年轻人? 如果真那样,那么这青年擂台大赛,不如叫做中老年茶话会吧。 但如果太过于孤傲,桀骜不驯了,那也背离了举办比赛的初心。 所以得有一个镇场子的人存在。 而龙三刀,则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人。 这哥们拖着一把修长的斩马刀,出现在了台上,而他的对手,则是来自于点苍派的慕容秋引。 我们那天见过了点苍派的揽月真人,而这位慕容秋引则是他的得意弟子。 这位慕容小哥有着他师父一般的骄傲,走上台来,手中拿着一把降妖除魔的桃木剑,在裁判宣读擂台规则的时候,他平静地凝视着手中的桃木剑,就仿佛在看思慕已久的情人一般。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全在手中剑。 别的不说,论装逼,他很强。 这样的格调,让他整个人的境界都拔高了起来,反而显得拖着一把斩马刀的龙三刀,显得特别的愚蠢。 一边仿佛是高高在上、境界高超的修行者,而另外一边,则是市井小巷里面的混子流氓。 龙三刀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得我们都忍不住想要笑了。 我昨天,瞧见他在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自我修养》,没想到居然是用到了这儿。 瞧见他这般做作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在谋算着大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这是要日天啊。 果然,当裁判宣布比赛开始,铜铃响起的一瞬间,一直显得十分平静的慕容秋引便举着手中的桃木剑,陡然向前。 他的气势陡然变化,从一古井不波的老僧,变成了择人而噬的凶兽。 仿佛在下一秒,他就要将面前的对手给吞噬了去一样。 他手中的剑,在那一瞬间,化作重重幻影,威力看起来着实有些惊人。 不愧是点苍派的少侠,别的不说,这一手剑法,就可以…… 可以…… 咳咳,街头卖艺,至少也是有赚头的。 就在大家都觉得这剑法绚烂,着实厉害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像是小流氓一样的擂主,终于出手了。 江湖上,有一部分人与人过招,喜欢念出招式的名字,这样子显得比较有气派一些,比如什么“小心,看我的如来神掌”、“恶贼,瞧我的天外飞仙”之类的。 龙三刀这家伙,也是一样的,他与人过招,嘴里也喜欢叨咕叨、叨咕叨。 不过他念得可不是招式的名字。 他在念:“一刀、两刀……” 与他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兵器交击之时的铮然之声。 对于一个强迫症晚期患者而言,龙三刀先前示敌以弱,让对方放松警惕自信,选择大开大阖,与他正面交手,而随后又加强攻势,两刀将对手的气势给直接击溃…… 他所作的一切铺垫,就是为了第三刀。 唰! “三刀!” 这一刀凌厉简洁得令人发指,极为快的一刀,用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将对方的桃木剑直接斩断,然后那斩马刀落到了慕容秋引的脖子上,紧接着十分及时地停了下来。 因为如果再进一分,慕容秋引的脑袋,很有可能就会腾空而起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从那断开的脖子处喷出来的鲜血,很有可能就会达到七八米高,而落下来的话,擂台之上满是血浆,会对下一场的比斗,有很大的影响…… 咳咳,上面说的都是屁话,最主要的原因,是擂台规矩,不能伤人性命,否则也算作输。 龙三刀就是奔着赢来的,如何会认输呢? 而当他的刀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也完美印证了他的外号。 龙三刀。 听一听,这外号多霸气啊,世间万物,都不过三刀——虽然这事儿已经在迎战黑省魁首的时候破掉了,但对于龙三刀来说,有的东西,能够坚持的,还是尽量坚持。 毕竟如果“三刀制敌”这名头没有了的话,他得叫回“龙小米”这个娘们儿的名字去。 想想都难过。 所以他才会不顾高手风范,刻意装出小流氓的姿态来。 而对于那位信心满满的慕容少侠而言,一直到龙三刀将斩马刀收回去的时候,他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输了。 而且还特么的没有扛过三刀。 台下发出了无数的欢呼声,不过那些欢呼,都是为了龙三刀的神勇,没有一声,是冲着他来了。 “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在那一瞬间,慕容少侠领会到了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之中的孤寂,顿时间热泪盈眶,也顾不得手中的桃木断剑,直接跳下了擂台去。 裁判也很懂,立刻宣布:“第一场,龙三刀胜。” 瞧瞧人家裁判这水平,绝口不提龙小米。 龙三刀听到这话儿之后,美滋滋地朝着我们这边望了一眼,然后抱着斩马刀从后面离开了去。 他再一次保护了自己的名头。 我、马一岙和李安安都在后台不远处等待着上场,不过这地方观察擂台,也算方便。 刚才龙三刀只出了三刀,仿佛房事不行的某些先生,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意思,但明眼人,还是能够从中读到许多的信息来。 在我的感觉中,龙三刀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他的刀法,却严谨得让人可怕。 无论是挥刀,还是劈砍,又或者最后破剑的那一瞬间,龙三刀的刀法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理性和严谨,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最正确的事情。 多一分太过于繁琐,少一分又没办法达到。 这刀法,跟解数学题一样。 龙三刀得意而归,接下来上场的,却是李安安。 作为守擂者里面唯一的女性,李安安上台之后,收获了无数的欢呼声,毕竟前来与会的,除了各位成名以后的宗门长老和大拿之外,更多的都是修行界中的年轻人。 这帮年轻人精力十足,一腔热血,浑身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所以对于李安安而言,他们打心底里都是欢迎的。 这样的人气,导致李安安的对手,来自伏牛山的李大牛选手,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举起自己手中的九节鞭了。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对这么漂亮且英气的小姐姐动手,不过小姐姐却并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所以十招过后,都还没有拔出真武剑的李安安,便将人给踹下了擂台去。 直到这个时候,那哥们儿方才明白过来。 自己对阵的,并不是一个漂亮软萌的妹子,而是一头獠牙密布的母老虎。 不过他后悔也没有用。 谁叫他在台上的时候心不在焉,畏首畏尾? 李安安下去之后,是马一岙。 他的对手却是一个女的。 来人是来自京城回龙观的一位京城大妞,上台的时候,信长老还特意过来交代,说这位可是红三代,军中小公主,让马一岙下手轻一些,怜香惜玉,别让人给伤了去。 那妞儿别看是个女的,但手段挺虎,两根短瓜锤,仿佛再世李元霸,舞得虎虎生风。 马一岙跟她周旋了二十多个回合,方才温柔地将人给请了下去。 那京城大妞是个爽利大方的妹子,输了也不计较,反倒是下台之后,绕了一圈,跑过来与马一岙攀谈起来。 瞧她那热乎劲儿,似乎是看上了马一岙,想要将他给招进府中,当个领导家的乘龙快婿。 接下来则是琅琊王。 对于没有能够成为镇场子的最后一人,琅琊王显然是有一些不太开心。 这样不开心的情绪蔓延到了会场之上,导致他的对手无比的倒霉。 琅琊王一力降十会,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实力,只一招,便将对手给直接击飞了去,赢得掌声雷动,无数人为之惊诧。 最后一场,轮到了我。 我缓步而出,瞧见了我的对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 那人却是少林武僧释小隆。 残叶大师的亲传弟子。 第二十七章 佛门现两宗 如果论及国内修行宗门之中的顶级豪门,不管怎么说,少林都算是其中一个,不管是那数百名的少林武僧,还是达摩院的首座德远大师,又或者至今都没有露过面的残叶大师,都是支撑这豪门牌面的一份子。 而我面前的这位武僧释小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所有攻擂者里面的佼佼者。 他与五位守擂者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大。 少年豪杰。 所以面对着他,我显得十分客气,也不会去与琅琊王陈柱贤作什么意气之争,与对方拱手为礼之后,将金箍棒给缓缓地掏了出来。 这玩意刚刚拿出来的时候,差不多跟成人的小拇指一般大。 而随着我的妖力灌涌,那金箍棒开始迅速成长起来,化作一根正常大小的棒子。 一头大,一头小。 瞧见这般神奇的变化,台下的围观群众,忍不住大声呼喊起了我的外号来。 齐天大圣。 听到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头既是激动,又有许多的责任在。 背着这个名头的我,不管是对阵任何的对手,都不愿意输。 我不能给千年之前的那个猴子丢人。 释小隆朝着我深深鞠躬,脸色显得十分肃穆和庄重,随后,他将金刚棍平平举了起来,双手合十。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向一千多年前的那个男人致敬。 铛…… 开战的铜铃响起,原本还恭敬有礼的释小隆,在那一瞬间就暴起,手中的金刚棍幻化做无数的棍影,朝着我周身笼罩而来。 心中越是敬畏,手上越是凶猛。 这个才是纯粹的武者。 我眯眼,在别人眼中仿佛一瞬之间的事情,于我双目的视网膜之上,却能够瞧见很清晰的轨迹,这让我面对着对手的时候,多了几分从容不怕。 我手中的金箍棒,也在这个时候平静地挥出。 两个人手中的金箍棒,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便撞到了一起来,而随后,我们错身而过。 对方的实力,比我要差上一些。 如果单纯凭借着力量的话,我能够在十来招就把他给击败。 但是我并不想这么结束。 凭借着狂猛的力量去欺负人,这对于一些人而言,是毫无问题的,但对于一个对棍法充满着敬畏的年轻人而言,却着实有一些不太友善。 我更愿意让他在这一场比斗中,感受到枪棒之法的美感,从中能够学到一些东西。 强者,以德服人。 铛、铛、铛…… 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我同一时间挥出了三棒,这三棒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运用了三种奥义,分别是先锋手、生死门和五行开。 “先锋手”最重气势,先声夺人。 “生死门”迷惑人心,厮杀惨烈。 “五行开”引导万物,地水火风。 我学得九路翻云,已经有了好几个年头,对于此法的理解,已经深入了骨子里去,一招一式,意境皆能沉浸其中,并且通过这棒法,影响到周遭的环境去。 棒法练到了极致,便近乎于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道。 这个世界上,一件事情做到了极致,就近乎于“道”,而往往这个时候所呈现出来的状态,便是美。 武学之美,暴力之美,极致之美。 我不知道与释小隆交手了多少个回合,双方一开始越打越快,到了后来越打越慢,一直到最后,那释小隆浑身大汗,却是将手中的金刚棍往地上一扔,朝着我长身而鞠,一脸感激地说道:“侯先生好棒法,我不如也。” 我收回了前伸的金箍棒,将其藏于身后,然后平静地说道:“你的降龙伏虎棍法也是精湛,里面藏有大道,日后江湖,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释小隆诚恳地说道:“多谢指教。” 说罢,他手一招,却是将那金刚棍给收回,然后跃下了台去。 认输了。 我不动声色地将金箍棒收回怀里,朝着裁判示意了一下,随后也转身下了场去。 而直到这个时候,台下看得如痴如醉的一众人等这才反应过来,欢声雷动,远比前几场要更加的热烈许多。 因为在刚才的那一战中,有人瞧见了热闹,也有人学到了知识。 更有人为之顿悟。 这才是观看擂台赛的正确打开方式,许多人看完,都感觉不虚此行。 而我下台来的时候,马一岙与李安安都冲着我微笑致意,而轮换上台的龙三刀更是毫不掩饰地给了我一个大熊抱,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这么出风头,那个琅琊王可是气得直咬牙齿啊。” 我笑了笑,说不至于。 因为这一天要比二十轮,时间有限,所以龙三刀没有跟我多扯,听到了裁判的声音,直接走上了台去。 而我也走了下来,马一岙和李安安围了上来。 李安安说道:“你对少林的善意,让信长老很满意啊,瞧那边,他眼睛都快笑得眯起来了。” 释小隆虽然实力不如我,但能够与我在台上打得如此精彩,仿佛五五开的样子,也着实大大涨了一波少林的颜面,虽败犹荣,也难怪信长老会如此的高兴。 而且少林寺派出来的武僧,也不只是释小隆一人。 我刚刚活动开了手脚,气血涌动,瞧见李安安的如花笑颜,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忍不住跳动了好几下,而马一岙则低声说道:“那一位看着不是很开心呢。” 琅琊王刚才一招制敌,将对手给击飞了去,显示出了绝对的统治力,大出风头。 没想到我回手就是一场教科书式的精彩比斗,看热闹的看热闹,看场面的看场面,看技术的看技术,更受人欢迎一些,台下欢声雷动,仿佛更受欢迎一些,让琅琊王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 我不太清楚琅琊王为什么对我的敌意那么浓郁,总感觉他这人的煞气多了一些,心态没有那么的中正平和。 我也不打算与他化解这梁子,修行者嘛,太多的情绪都是假的,最终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正要对我有意见,那就抗住这四次的攻擂赛,等到明天的时候,与我擂台上见。 三人行,必有我师。 刚才与释小隆的交手,不只是他有了收获,我也从他的降龙伏虎棍法之中,学到了许多关于佛家禅学的道理。 禅宗作为佛教传入中土之后的佛门类别,它主张的是顿悟法要,“见性成佛”,讲究的是不拘修行,皆指人心。而禅宗佛法,包括禅武,更加注重的是顿悟,所谓“自然——内在——超越”三阶段,特点之一就是“不立文字”,在其形成发展过程中摆脱了前代佛教经典的高深理论,而是依靠修行者的感悟、灵感、直觉去体验、领悟宇宙的永恒。 拳打万遍,其理自现。 天人合一。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禅宗的武学与手段,与中国传统的道家文化,又达到了某种契合。 这种契合,体现在了与人交手的武学之上,便是顿悟。 一旦顿悟,便有蜂蜜一样的甘甜,也使得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的提升实力,达到以前很难翻越的境界,从而修成正果。 这就是为什么刚才释小隆会弃棍认输,并且还要向我表达感谢的原因。 他输了比赛,但是获得了顿悟,相信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他的修为就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增长,而那个时候的成就,远不是现在的一点儿荣誉所能够比拟的。 我回到了休息室,与马一岙、李安安简单打了声招呼之后,闭上了双眼。 我也有所感悟。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轮到了我,我站起身来,走到了后台,瞧见琅琊王风轻云淡地从我身边走过。 他又胜了,只不过这一回的对手有些难缠,我瞧见他的衣服都撕开了一口子。 刚才想必又是一场大战,精彩程度也让人期待。 不过我并不遗憾没有亲眼瞧见,因为在刚才的休息过程中,我感受到的东西,远比凑热闹要值当太多。 我上了台,对手又是一个光头和尚。 不过此人并非是禅宗少林,而是来自于南普陀寺的和尚。 南普陀寺位于鹭岛名山五老峰,前面我们曾经说过修行界大部分的宗门分为三宗五秘,三宗分别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而五秘则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少林属于禅宗,而这普陀寺,则是天台宗。 天台宗因创始人智顗常住浙江台州的天台山而得名,学统自称是龙树、慧文、慧思、智顗、灌顶、智威、慧威、玄朗、湛然九祖相承。 禅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性字,密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神字,天台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气字。 特别提醒一下,禅宗的性,是心性。 那和尚叫做明远,三十来岁,瞧见我之后,朝着我拱手,开口说道:“斗战胜佛,请。” 第二十八章 龙树战齐天 在《西游记》里面,唐僧师徒五人取得西经之后,唐僧被如来封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为“斗战胜佛”,猪八被封为“净坛使者”,沙僧为“金身罗汉”,白龙马为“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这里面的封号十分值得玩味,里面涉及到了许多的权力斗争和平衡手段,许多人研究起来,乐此不疲。 不过佛教体系里面,对西游里的这位大护法,倒也不薄。 斗战胜佛。 瞧见这位天台宗的大和尚说出这段典故时,脸色肃穆,隐隐之间有几分敬意,我便能够感受得到,他对我,其实还是有几分亲近感的。 而这种亲近的情绪,依旧是来源于我脑袋上面的名头。 事实上,阿水曾经跟我说过,从他那边得到的消息,许多夜复会之中的夜行者,对于我,也是充满了善意的。 他们一直觉得,齐天大圣,是夜行者之中的骄傲。 孙悟空。 这个名字,不管是生活在人类社会之中的觉醒者,还是荒野大泽之中的野生夜行者,心中都是有一份敬意的。 这也是为什么夜复会一些上层人物对我视若仇寇的主要原因。 像我这样在许多夜行者心中有着重要影响力的人,却最终站在了夜复会的对立面,这件事情给夜复会招揽新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谈,因为双方行礼过后,比斗开始了。 先前说过,天台宗的修行,讲究的是一个“气”字。 何为气? 这里的气,通道家的“炁”,也就是空间之中一种比分子还要小的能量。 天台宗通过操作空间之中的元素,地、水、火、风,从而达到炼就真我、降妖除魔的最终目的,而我面前的这位明远大和尚,双手空空,完全没有任何的武器,单凭着一双肉掌,与我对垒。 瞧见对方的这般作态,我也没有拿出名声大噪的金箍棒,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对方比起了一个起手式来。 铜铃响起的一瞬间,我与大和尚不约而同地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咚! 那大和尚的黑色布鞋踩在擂台石板上的第一下,我就感觉自己的心口“噗通”一声,仿佛在打鼓一样,而下一秒,他又踏出了一步,那鼓点继续响了起来。 一步一步,仿佛在我心头打鼓。 好厉害的手段。 最开始的时候,我对于前来参加这样一个青年擂台大赛,是拒绝的。 除了因为不想过于招摇之外,我还觉得此次的比斗,对我提升的意义不大,经历过了港岛海面一战之后,我的心气很高,总觉得需要用那种越级团战的大场面来磨砺自己,然而经过刚才的顿悟之后,我却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天下之大,英杰辈出。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能够让我学习到的地方。 比如此时此刻,我面前的这位天台宗和尚。 唰! 和尚出拳,脚步如同鼓点一般打在我的心头,仿佛在演奏一曲“将军令”,而随后,他陡然一拳,朝着我的面门砸来。 我双手架住了他的单拳,感觉到一股冲力,从我身体里传递过去,落到了我的身后去。 隔山打牛。 这样的技法让我有些意外,而随后,那从我身后透体而出的力量,居然又往回转了过来,我感觉到浑身一震,紧接着周遭的空间倏然收缩,将我的身体给限制在了原地。 好有意思的手段,果然不愧是以“气”闻名的天台宗。 这手段,与我九路翻云棒法之中的“画地为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面对着这样的手段,我不但没有慌乱,反而多出了几分欣喜,不一样的东西,总是让我觉得有意思。 站在了某一种高度之上,回过头来,看到的东西总是不同的。 大和尚近身而来,手中的拳法朴实无华,朝着我的鼻子一拳砸来。 我伸手,双手架住了他的拳头。 贪狼擒拿手。 除了棒法之外,对于近身格斗,我也有许多的研究,此时此刻,也是不急不忙,与大和尚招架起来,一边拼斗,一边运劲,很巧妙地挣脱了他的气场束缚,随后奇兵突出,与他对敌。 双方在擂台上腾挪跳跃,几个回合之后,我使出了九路翻云棒法之中的“画地为牢”,还以颜色。 尽管手中没有棍棒,但我却已经修到了“无棍”的境界。 所以随手一劈,却有劲气凝聚,将这气势和意境给完美的模拟了出来。 大和尚受困,同样不慌不忙,双手往前一推,身上却有金光浮现。 我的一记劈挂掌,落到了他的右肩之上,却有金铁之声传出,力量翻涌而来,却将我的右手给震得生疼。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从我们头顶的某处空间传递下来,最终落到了大和尚的九颗戒疤之上。 戒疤这事儿,其实是某种陋习,很早就被废止了。 所以我在少林寺这几日,都没有瞧见过几人,在头上烙过戒疤。 但是这位天台宗的法师,脑袋上却有,而且还有九个之多。 每一个戒疤,在此时,就仿佛信号接收器一样,被源源不断地灌注着力量,而那力量又化作金澄澄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弄成了金身一般,而且面目之间,也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佛性,宝相庄严。 在这一刻,我仿佛重新回到了峨眉金顶之上,鲁大脚借助佛光幻化的场景。 不过与那一刻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这位明远法师,宛如真佛。 “龙树菩萨……” 台下有人惊声叫起,我余光扫量,发现是一少林寺的僧人。 不光是他,旁边几个僧人也仿佛认出来了,全部都单手放在胸口施礼,口中念念有词。 我有些心惊,没想到这位明远和尚在这时候,居然也来了一招“请神上身”。 而且来的,还是佛教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龙树菩萨。 就算不是真身,来的只是一缕意识,都非常的难缠,稍有不慎,我很有可能就在这儿翻船了。 只不过…… 瞧见这般的场面,我不但不慌张,反而越发的兴奋起来。 这种兴奋除了因为自己对于高手较技的渴望,还源于我内心之中的那一位。 龙树菩萨,斗战胜佛。 终有一战。 啪、啪、啪…… 随着明远和尚请神上身,浑身金光大放,他也开始转守为攻,朝着我奋力攻来。 他这一招一式,都蕴含着莫大的含义与哲理,让人动容,而面对着这样气势如虹的攻势,我却没有莽撞,而是选择迂回,不断的小范围交火、试探,在确定对方的硬实力之后,我选择了回避,并不与其交手。 这样的场面显然并不好看,在某些人的眼中,我就好像是落入了下风,被追得抱头鼠窜。 然而随着时间的持续,原本宝相庄严的大和尚越来越着急了,原本堂堂正正的进攻,到了后来,却有剑走偏锋的趋势,好几次,甚至都有点儿狗急跳墙的意味。 但我继续忍耐着。 一直到了某个时间节点,在明远和尚由盛转衰的那一刻,我终于出手了。 平凡无奇的双掌平推,我与明远和尚双掌对拼。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脑子“轰”的一下,紧接着一个头顶肉髻、脑袋上密布九只龙首、身披袈裟,两手结说法印,游戏坐姿,身旁有滤水壶,又置有经书的佛陀,在我的双目之中无限放大。 它的力量,通过某一处空间,倾泻到了我的身上来。 而这个时候,我的身上,也浮现出了一个毛脸和尚来,朝着对方恶狠狠地拍了回去。 滚! 我没有出声,力量交叠之中,却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来。 两人僵持数秒,那和尚身子突然一颤,紧接着腾空而起,最终落到了擂台下方去,而我脚下的石板,却是碎裂,方圆一丈,没有一片好地。 呼…… 我吐出了一口浊气,快走两步,来到了擂台边上,那明远和尚已经被人扶了起来,抬头望向了我,心服口服地拱手。 等到裁判宣布之后,我下了台,龙三刀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差点翻车啊。” 我点头,说道:“龙树菩萨,着实厉害。” 龙三刀有些后怕地说道:“刚才那一位,要是对上我,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呢——我现在有点儿慌了,这一次过来的人,都很凶猛啊,我干嘛要做那个守擂人啊,要是被攻下来了,多丢面子……” 这时台上喊了他名字,龙三刀匆匆忙莫甘娜地离开,而马一岙则迎了过来,对我说道:“刚才你若是一直拖着,没多久他就力竭,何必在巅峰之时,与他硬拼?” 我想了想,说道:“我拼那一下,既是对他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吧。” 马一岙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做得不错,别的不说,这一次比斗之后,不少人对你,可是刮目相看了。” 李安安说道:“对,你这样弄,很大气,吸粉无数啊……” 正说着话,台上突然传来了龙三刀的一声惨叫:“啊……” 第二十九章 青朱出入图 龙三刀的惨叫让我们都为之惊诧,这个遇见谁都不过三刀的汉子,怎么才几个照面,就如此狼狈地惨叫呢? 我们没有再多讨论,而是挤到了后台的一处位置上,然后向着台上望去。 台上龙三刀退到了角落,捂着胸口,好像是受了伤。 而在他对面,有一个穿着寒酸、满是泥点,脚上还踩着半旧解放鞋的男人,那人的手中抓着一把剑,一把青铜古剑,一团光华,从剑身上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与头顶上的阳光浑然一体,象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象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 那男人看上去很穷,穷得连过来参加这样的比斗,都没有买上一套不错的衣服,身上的泥点似乎都没有洗干净。 而他手中的剑,看上去却璀璨夺目,价值连城。 不但值钱,而且威力甚大。 龙三刀就是因为掉以轻心,方才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 马一岙走上前来,眯眼打量,而我旁边的李安安,则有些惊讶地失声喊道:“纯钧剑。” 我一愣,说什么剑来着? 这时马一岙接话了,说道:“纯钧剑,这把剑春秋之时,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铸剑大师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剑成之后,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欧冶子也力尽神竭而亡,这把剑便成绝唱……”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么牛逼?” 李安安笑了,说道:“那只是典籍之上记载的而已,不过此剑与马兄的太阿剑一样,是名列榜单的华夏十大名剑之一,失传久矣,此时此刻,却重现人间,当真是让人感慨。” 我听两人如此确定,知晓他们所言非虚,而那男人手中的纯钧剑上面仿有光华游绕,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来。 它如同山峦一样,压在场中,将龙三刀的精、气、神都给死死压住。 就连台下的一众人等,也都给压得呼不过气来。 马一岙说道:“这人叫做田平,先前几场的比斗,都不显山不露水,却是藏了拙,在这儿放大招呢,难怪龙三刀会中招。” 我有些感慨,说十大名剑的纯钧剑都出来了,这一次过来的年轻人,还真的是藏龙卧虎。 这时裁判走了过来,对龙三刀问道:“还需要比么?” 龙三刀胸口中间,有鲜血留下,而剑上蕴含的力量十分强劲,他显得很痛苦,表情狰狞。 不过听到裁判的问话,龙三刀却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 这个男人平日里看上去仿佛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然而对于荣誉,他其实还是十分在乎的。 而且这样的失败,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计划,是等到明日,与我们来进行最终的对决,而不是在这样的场景里,被人给攻下擂台去。 他终究还是一个爱面子的人。 所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龙三刀缓步走出,然后抓着他的斩马刀,微笑说道:“来吧,是时候斩向真正的技术了。” 那个叫做田平的男人瞧见龙三刀如此坚持,没有多说什么,手中的长剑一扬,化作光芒一团,朝着他扑将而来。 那光华,清冽明亮,仿佛一大团的天光。 最后,光芒停滞在了一处空间中。 那是龙三刀出手,将其拦住。 斩马刀、纯钧剑,双方陡然斩在了一块儿,却见手握纯钧剑的田平一动也不动,稳稳向前,而龙三刀却仿佛被山峦一般沉重的力量给压在了心头,浑身绷得紧紧,却没有办法抵御一般。 从修为上来看,龙三刀是强于那个叫做田平的男人,从与人交手的战技而言,他也是远远胜出的。 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他手中的斩马刀看上去好像是花费了许多功夫,但比起面前这把千古名剑,到底还是差了太多的意思。 那纯钧剑上面蕴含的力量,恐怕连马一岙手中这把解锁一半的太阿剑,都要强上一些。 正因为如此,使得龙三刀抵御起来,有些勉力。 所以时间在凝固了几秒钟之后,他往后撤开去。 随后龙三刀的身影开始变幻起来。 他之前的战斗方式十分刚烈雄浑,简单粗暴,一刀又一刀地斩去,能有多简洁,就有多简洁,为了就是在最快的时间,用最小的气力,将敌人给斩翻了去。 他长刀出手的那一瞬间,都是攻在了敌人最为薄弱的漏洞处。 这样的刀法,有一种极为暴力的简洁之美。 所以我之前感觉龙三刀与人交手,仿佛就是在做数学题一样,力求找到最为简洁的解法。 而此时此刻的龙三刀,却是化简为繁,一瞬之间,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他是如此之快,快得让人把握不住,这人到底在哪儿。 就连拥有火眼金睛的我,都是眼前一花。 我都没有瞧见龙三刀的身影。 台上到处都是他的身影,但那都是虚影,一剑劈去,都会落了空。 而他的一刀袭来,却是实打实的力量。 面对着龙三刀的变招,那个手持纯钧剑的田平则显得很简单,他将手中的纯钧剑威能渐渐释放,当这把剑的威势达到了一个程度的时候,周遭空间炁场的流动都变得缓慢了起来,有如群山轰塌一般的压力,从天而落。 台下许多人都感受到了这种沉甸甸的压力,修为稍微低一些的人,已经开始往后退了去。 能够留在原地,纹丝不动者,都是一等一的强人。 台下尚且如此,台上直面压力的龙三刀,就更加能够感受得到这样的压力。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自己轻灵的身法,以及凌厉的刀法,与之对敌着,即便是遇到再强大的力量,他也绝不气馁,更不言败。 他像一个斗士,战意浓烈。 我们在后台瞧着,马一岙跃跃欲试。 大家手中,都是名剑,孰胜孰负,谁也说不准。 不过先前的比斗,马一岙大多都是用剑法来压迫敌人,而不是借助手中太阿剑的力量。 这世间,最珍贵的,永远都是人,而不是剑的本身。 在他看来,凭借着剑的威能去获取胜利,有点儿太过于欺负人了。 但面对这位田平,却不会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李安安也是。 她手中的真武剑,虽然没有列入十大名剑之中,但对于一把有着真仙传承的法剑,却并不逊色于轩辕、湛泸、赤霄、太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这十把在《史记》、《越绝书》、《列子》、《吴越春秋》上面真实存在的名剑。 十大名剑之所以被称为“十大名剑”,是因为它们的身上,除了本身的神秘威能之外,更多的,是承载了中华泱泱几千年的历史和文化。 然而不管是马一岙,还是李安安,都没有机会与那人交手。 因为龙三刀不给机会。 他与那人差不多周旋了二十多分钟,最终挑了一处破绽。 随后他口中大喝道:“勾自乘为朱方,股自乘为青方,令出入相补,各从其类,因就其余不动也,合成弦方之幂。开方除之,即弦也……” 话音落下,那斩马刀穿过重重剑网,刺在了田平的左肋处。 战斗结束,龙三刀胜。 被陡然拿下的田平久久不能释怀,他看着陡然近身的这把斩马刀,以及上面的锋芒。 此物只要再进一寸,他就要命丧当场。 他脸色十分难看地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龙三刀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这不是剑法,是‘青朱出入图’,它是东汉末年数学家刘徽根据“割补术”,运用数形关系证明勾股定理的几何证明法,勾三股四弦五,这个你懂不?” 田平:“……” 台下众人:“……” 我们:“……” 龙三刀意犹未尽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任意直角三角形,以勾宽作红色正方形即朱方,以股长作青色正方形即青方。将朱方、青方两个正方形对齐底边排列,再以盈补虚,分割线内不动,线外则各从其类,以合成弦的正方形即弦方,弦方开方即为弦长……” 田平原本还沉浸在失误的痛苦之中,而此刻,却有点儿想要赶紧离开,敷衍着说道:“呃,好吧,我回去好好看看。” 说罢,他直接收了纯钧剑,跳下了擂台去。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读书少,真的不好意思在这儿多留。 第三十章 五强终决出 瞧见龙三刀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田平没有任何犹豫,敷衍两句之后,先行撤离,而那家伙从台下走过来的时候,我们迎上前去,开口说道:“可以啊,你这手段?” 龙三刀却没有那么乐观,反而是一脸郁闷,说道:“藏龙卧虎,藏龙卧虎啊……刚才差一点儿就跪了。” 李安安点头,说道:“传说中纯钧剑被存放在了鄂北省博物馆里,没想到居然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与那剑的默契度极高,如果真的让他施展开来,的确是很难缠。” 攻擂赛阶段,就出现了如此强手,这事儿给我们都敲响了警钟,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淡定自若。 瞧这趋势,一会儿我们要是稍微有点儿不注意,很有可能就真的翻船了。 龙三刀深有同感,说道:“哎哎呀,我是真的后悔当这个守擂者了,要是刚才输的是我,你们还会不会把我当做好朋友啊?” 他说得夸张,马一岙笑了,说道:“哼,你怎么可能输?你师父给你准备的,可不止这一手吧?” 龙三刀挠了挠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马一岙说道:“勾股定理,这手段很强势啊,还有什么?说来听一听?” 龙三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说道:“还有杨辉三角、祖暅原理、秦九韶算法、更相减损术、大衍求一术、正负开方术、弧矢割圆术、今有术、衰分术、天元术、招差术和垛积术……” 我们:“……” 瞧见我们一脸茫然,龙三刀哈哈大笑,说道:“放心吧,都是些简单的手段,这些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我师父的那一套微积分高数和拓扑学,我资质有限,根本就学不会,也拿不出来。”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明天我和你能够对上。” 无论是我,还是李安安,对于这些花里胡哨的名词,是完全都听不懂,但马一岙不同,人家是正经上过大学的,而且还是双学位,真正的学霸。 所以他多多少少,还是听得懂的。 只不过,龙三刀,特别是他的那个神秘师父,到底是怎么将科学知识付诸于实际的修行过程中来的,这事儿还真的让人疑惑。 所以他还是挺期待与龙三刀的交手。 而龙三刀却摇头说道:“我才不想跟你打呢——要有可能,我更希望与安安小姐姐交手。” 李安安眯着眼睛说道:“怎么,挑肥拣瘦,觉得我好欺负?” 龙三刀赶忙摆手,说不、不、不,别误会,我想说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输在你的手下,多多少少,也有个怜香惜玉的名声,不丢人。 这家伙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情商其实还挺高的,如此巧妙的解释,倒也将李安安心中的不快给消解了去。 而田平的高光时刻,仿佛将攻守擂的节奏攀升到了巅峰,后面的十几场比斗,精彩程度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虽然也有不少厉害角色,但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如同明远大和尚与田平这样能够威胁到我们的人物出现。 这事儿让龙三刀松了老大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熬过攻擂者之后,任务基本上算是完成了,至于与我们的对战,他已经不再奢求。 当然,这只是他的说法而已,我觉得他的内心里,肯定是渴望赢得最后的胜利。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古往以来的大道理。 我后面三场,分别与鲁东莫家拳传人莫建丰、牛栏山少当家萧澈交手,这两人都各有特点,但与我的修为还是有所差距的,而且与敌交手的经验也欠缺很多,所以我都轻松赢了下来。 至于其他人,也都各有曲折,但最终还是守下了擂台赛。 马思凡也有出战,与那琅琊王交手,结果最终落败了去,但还是给那家伙造成了挺大的麻烦。 他输了之后,我们特地过去找他,而面对失败,马思凡则显得很平静。 他告诉我们,他只是想要锻炼一下自己,并不执着于最后的胜利。 事实上,有我们在,他也没有拔得头筹的心思。 比斗之后,马思凡便与安娜离开了,也没有多留,对于明日的比赛,他给我们送上了祝福。 不管谁获得胜利,他都为我们开心。 这二十场大战,从早上一直到了傍晚,看得旁人大呼过瘾,而我们如此连番争斗,也得了许多收获。 第四日落幕之后,众人散去,而我想要找马一岙聊一下明日之事,结果发现他却是跟先前那个京城大妞走了,两个人钻了小树林,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我有心想过去瞧一瞧,却给李安安给拉住了。 她瞪了我一眼,说你干嘛呢,相当电灯泡? 我摇头,说你别想多了,马哥不是那种人,我感觉那个女的来者不善,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呢。 李安安打着包票,说你放心,你们家马哥大智若愚,精明得很,吃不了亏的。 我瞧见她这般确定,也没有坚持,与她一同离开,去饭堂用餐。 尽管我们吃的是小食堂,但人还是挺多的,因为今天的擂台赛,不少人对我的印象深刻,都试图过来与我攀谈,而我又没办法摆出冷脸来,只有应付着,一顿饭吃下来颇为疲累,所以也没有怎么吃,便告辞离开。 回到了少林给我们分配的僧舍,马一岙依旧没有回来,而龙三刀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以至于又是我与李安安的独处。 今天我们两个都有过四场拼斗,尽管对手强弱不同,但收获却都挺多,李安安显得十分兴奋,与我聊起了今日的拼斗,而这话题并不局限于我们两人的对手,而是全部二十人。 经过今天这一场的比斗,我们能够感受得到这江湖中修行者的底蕴所在。 倘若是这些人都联合到一起来,夜复会恐怕就没有现在那般嚣张。 毕竟,相对于修行者而言,夜行者在这个江湖之中,毕竟是少数派,除了那种有传承的夜行者家族之外,更多的,其实都是如同肥花、海妮、王虎这样的零星夜行者,而这些人,其实一直都是弱势群体。 只不过这些年轻高手,都来自于各宗各派,而且有的宗门之间,其实还是有仇怨的,就连武当少林这样的泰山北斗,名门正派,也因为某些因素,彼此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 正因如此,使得将这些人凝聚在一块儿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毕竟都是江湖人,无拘无束惯了,可受不得人来管。 我们聊了大半晚,马一岙方才姗姗来迟,瞧见他脸色苍白的模样,李安安笑了,也不问,直接回了房间。 我先前还拍着胸脯跟李安安说,让她别想太多,结果马一岙这会儿的状况,着实是有一些难以辩解。 我上前调侃他,而马一岙却一脸正色地表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做了,遮遮掩掩算什么? 马一岙说道:“随你怎么想——我这里得到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我说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马一岙说这个很难讲——那个女孩的父亲,是高层智囊团的一员,她告诉我,上头对天机处的效率有一些不太满意,并且对于这一两年来频发的事故很重视,决议要联合几家部门,重组一个权职机构来,而原来的天机处,将有可能并入其中,又或者作为下属机构存在…… 我听到这话儿,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还有这事儿? 马一岙点头,说上头已经开过会了,几个部门也都吹了风,至于什么时候实施,这个很难讲,但我知晓的,可能是要等天机处对于夜复会的处理结果,如果不能让上头满意的话,可能就会立即执行了。 我说新部门叫做什么? 马一岙说这个不太清楚,按照咱们上峰的习惯,可能也是挂一个编码牌子,也有可能是直接成立厅局,挂在以前的某个清水衙门里。 我忍不住吐槽,说不如叫做妖怪管理局…… 如此聊了一会儿,马一岙说找点儿睡吧,明天早上抽签,希望咱们两个别兄弟相残。 我笑了,说反正总是会遇上的。 马一岙说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会让你哦? 我耸了耸肩膀,说我也是。 两人各自睡去,第二天早晨,重聚擂台之前,由少林达摩堂首座德远大师来抽签,五人之中,必定是两两捉对厮杀,而有一人幸运轮空。 第一轮轮空的那个人,居然是我,而抽签结果则是马一岙对上了龙三刀,琅琊王对上了李安安。 两场比斗过后的胜利者,会在进行抽签,其中一人与轮空者进行对决。 而剩下的那个人,将会与第二轮的胜者,进行最后一场决赛。 如此三轮,最终将决选出青年擂台大赛的胜出者。 这都是先前商谈好了的。 而第五日的第一场,则是马一岙与龙三刀之间斗争,到底是水木学霸马一岙厉害呢,还是名师出高徒的龙三刀更胜一筹——所有人,都为之期待。 而这边,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第三十一章 凌晨开匣玉龙嗥 我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首轮的抽签却是轮空,着实有点儿意外。 不过轮空并非是什么好事,因为第二轮的时候,我将要随机与第一场的两位胜者之一比斗,结果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早早找了一个地方比较好观看的位置坐了下来。 因为是擂台赛的主角之一,所以待遇也挺优厚的,倒也没有人跟我争执。 我在台下刚刚坐下,比赛便宣布开始了。 双方都用兵器。 龙三刀用的是那把黑色斩马刀,这玩意儿看上去虽然黑黝黝的,一点儿都不起眼,但经历过这么几场战斗下来,特备是与纯钧剑相斗,却分毫无损,显然也是有所来历的。 而马一岙用的,则是太阿剑。 面对龙三刀,他也没有谦虚低调到要束手束脚地去战斗。 那个男人,可是拥有超卓的实力。 谁胜谁负,扑朔迷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使得这一场比斗无比的好看,让人期待。 铜铃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中的刀剑,往前伸出,指向对方,眼眸之中,露出了绽放的精光。 刀,乃百兵之胆。 剑,乃百兵之君。 一重气势,一重规矩,侧重点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夺人心魂的利器。 两人目光所及,随后跃向了对方去。 铛! 一声穿越云霄的刀剑撞击声,开启了这一场巅峰之战。 却见马一岙一改先前温文尔雅的架势,招招急如烈火,手中的太阿剑化作一团青光,璀璨夺目,擂台之上,无数剑影,寒霜如雪,让人瞧见了,心神摇曳,坐立不安。 仿佛那锋利的剑刃,在下一秒,就要落到自己的眼前一般。 端的是——“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江海凝清光”。 而相对于马一岙,龙三刀却显得更加激进。 此人手中的斩马刀,大开大阖,挥舞之间,却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慷慨悲歌之势。 他每一刀挥出去,都仿佛在劈出人生之中的最后一刀,那种悲壮之势,让人觉得心头仿佛憋着某种劲儿。 有着这一种劲儿,别说面前是马一岙,就算面前时一座山峦,他都毫无畏惧。 唐吉坷德? 不,他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要比愚蠢的唐吉坷德要强大百倍、千倍,而正因为这样的气势,却暗自符合了“刀”的核心精神。 说来也好笑,“刀”的核心精神,是胆气,是将心,是敢于“亮剑”的气度和勇气。 “勇”! 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 用刀,撇开花里胡哨的招式,来来去去,其实就是这十二下。 然而如何在适当的时候,做出适当的应对,并且将敌人给击败,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需要用一辈子去研究的事情。 而有的时候,它是需要用生命去印证的。 很多时候,有的高手与人交战,一点儿都不好看,几招之后,有人站着,有人倒下,围观者看得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在这刀光火石之间,站着的,和倒下的,花了多少的功夫、时间和精力。 无数的汗水和血,无人知晓。 这便是竞技的魅力。 龙三刀与马一岙的拼斗还在继续,这位来着黑省民间的草根“科学家”,与来自水木的学霸,他们的拼斗对于台下的观众而言,是精彩纷呈的。 因为马一岙的剑法绚烂,而龙三刀的刀法凶狠。 双方都有着自己核心的东西在,却又平分秋色、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来,故而才越发精彩。 随着时间的继续,龙三刀的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他念的,并非是某种诀咒,又或者与之相关的什么,而是某种数学公式。 这些数学公式往往代表着某种已知存在的真理,有的浅显,有的深奥,但最终表现在他手上的,却是凌厉无比的刀法来。 这刀时而轻灵漂浮,时而诡异无比,时而又带着某种近乎于道的气势。 招招夺人心魄。 在那一刻,无数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在两年时间内迅速崛起,并且将黑省称霸多年的两位魁首给干翻到底了去。 他有点东西的。 两人越战越疾,越斗越快,当达到了某种极致的时候,擂台之上,只瞧见无数的幻影,人却再也瞧不见。 刀光,剑影。 而除了这影子之外,台上还时不时地飘出几句话语来。 这些话语跟先前龙三刀战胜田平之后,说出的那一段话很像,就是你明明每个字都听懂了,但结合在一块儿来,却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谓。 很明显,在这种危急时刻,龙三刀也必须通过背诵,方才能够将其记住。 他没有办法融会贯通,了然于心。 简而言之,对于他师父的那一套体系,龙三刀还是没有吃得透彻。 反观另外一边,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轻灵飘飞,在这一刻使出了极致来,却是当初吕祖上身之时,所使出来的仙家剑法。 这一来一去,总是充满了一种近乎于“道”的极致美感。 而随着太阿剑之上的力量渐渐升起,最终达到了将近于巅峰的时候,整个擂台之上,却是青光蒙蒙,仿佛仙家之境。 而台下,却是狂风大作,力量翻涌。 好在组织方早有预警,请了包括达摩堂首座德远大师在内的四名高手,分列四周,用力量将其镇压,不让这恐怖的比拼之力溢出,殃及池鱼。 呼…… 马一岙化繁为简,无数的青光最终凝聚,落于一处,而手中的太阿剑高高举起的那一瞬间,龙三刀终于抵挡不住。 他大声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他认输了,然而马一岙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是让龙三刀都为之畏惧的一剑。 即便是他极力控制了,最终改变了方向,那恐怖的一剑最终还是挥了出来。 他若是强行中止的话,力量反噬,恐怕他就要爆体而亡。 马一岙朝着一处空地挥了出去。 我们能够瞧见一道极致的剑光,肉眼可见,宛如出膛炮弹一样,朝着那方向飞掠而去,世间万物,仿佛无可阻挡。 眼看着它就要摧毁一切,达摩堂的德远大师站了出来。 他将身披的袈裟解下,然后箭步冲了过去,那袈裟挥舞,化作无数金光,硬生生地将这一记剑光给弹到了天上去。 那剑光直冲云霄之上,却是将头顶不知道多高的一大团白云,给直接切成了两半。 云层分离,光滑平整,朝着两边分开。 而德远大师也往后疾退了数步,方才最终站稳。 马一岙这一剑挥出去之后,通体舒畅,随后赶忙将剑往后收,然后朝着这位达摩堂首座拱手说道:“多谢大师援手,否则一岙就要酿成大祸了。” 那大师脸色肃穆,还礼之后,问道:“这一招,可有名字?” 马一岙点头,说道:“玉龙嗥。” 德远大师沉吟一番,然后说道:“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你的剑术,难道是来自于纯阳祖师吕喦?” 马一岙拱手,说道:“正是——一岙有幸,曾经与纯阳祖师有过神交。” 听到这话儿,德远大师抚须而叹:“当真天下英雄出少年。” 两人说罢,裁判宣布马一岙获胜,而作为败者,龙三刀却毫无沮丧之意。 他收了斩马刀,十分热切地走了过去,顾不得还在台上,揽住了马一岙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哥,我的马哥,你这剑法牛逼啊,不过你们刚才说的吕喦是谁?” 马一岙咳了咳嗓子,说道:“吕喦,字洞宾,道号纯阳子,自称回道人。” 龙三刀惊讶地说道:“哇擦,八仙过海,吕洞宾?” 马一岙点头,说道:“正是。” 龙三刀激动得不行,拉着马一岙的手,一边往台下走,一边问道:“我的天,你师父是吕洞宾啊,我勒个去,这也太屌了吧?” 马一岙很低调地说道:“倒也不是师父,只是神交而已。” 龙三刀问:“神交?呃,这是什么姿势?” 第三十二章 高冷琅琊王 工作人员不管龙三刀落败之后,与马一岙的打诨插科,结果宣布之后,立刻上去清场打扫。 两人携手下台,来到了我们这边,马一岙方才低声说道:“三刀,你小子刚才还有着一手啊,真当我不知道呢?” 龙三刀听到,微微一愣,非常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马一岙说道:“你真当我傻啊?你好几次关键时刻,欲言又止、想要豁出去又极力控制住的样子,就有点儿像尿急了憋不住的感觉,我都替你累得慌。” 龙三刀嘿嘿笑,说道:“还是老哥你厉害啊,我以为我藏得够深了,没想到还是给你看出来了。” 马一岙有点儿不高兴,说你这是干嘛呢?要打就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啊? 龙三刀赶忙摆手,说道:“马哥你误会了——我那一手,是师父留给我的保命绝活,一旦施展出来,稍有不对,很有可能就会伤及到我的根本。在这样的比斗之中,你我又不是生死仇敌,犯不着这般拼命……而且输在你的手上,我是服服帖帖的,哈哈哈。” 马一岙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我给你逼出了玉龙嗥,你却还是藏着杀招,孰胜孰负,犹未可知呢……” 龙三刀却嘻嘻哈哈,说无所谓,这一次过来,能够交到马哥你、还有我侯哥,以及安安小姐姐,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荣誉这些,都不过是虚名而已。 他先前如临大敌,此刻却如此豁达,着实让人为之感慨。 这个来自于黑省冰城的小混混,有着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人着实是生不出什么恶感来。 而与此相对的,是另外一位“特邀嘉宾”琅琊王。 此人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与我们打过照面之后,便没有再主动与我们说过几句话,更不用说像龙三刀这样几乎天天混在一块儿,即便是偶尔有什么眼神交汇,他也显得格外冷淡,仿佛视我们为无物一样。 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人有些费思量,如果单纯只是因为我夜行者的身份,这还好说一些,但无论是马一岙,还是李安安,又或者龙三刀,都是正宗的修行者啊? 都说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但不至于这样吧? 中场休息十五分钟之后,台上有人唱号,叫起了李安安和琅琊王陈柱贤的名字。 李安安有些紧张,深呼吸,然后看着我们说道:“那个家伙,有点儿认真的啊。” 马一岙对她信心满满,说道:“没事儿,发挥你的正常水平,就能赢他。” 我也说道:“你若是输了,还有我和马哥两个在,随时暴揍那小子。” 李安安起身,抓着真武剑,然后用手肘顶了一下我的肚子,气呼呼地说道:“我还是努力赢了,回头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揍你吧。” 我给她手肘顶了一下,有点儿疼,皱着眉苦笑,说你现在也是光明正大呢。 李安安上了台,而琅琊王也从另外一个地方走了上来,与李安安手提古剑的架势不同,那哥们儿单手拎着一根狼牙棒上来的。 这琅琊王手中的狼牙棒也挺有意思的,并非长兵器,而是一根短棒子,长度与李安安手中的真武剑一般,上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獠牙,那獠牙光洁,宛如玉石一般的材质,而最顶上的那一颗,则显得格外尖锐修长。 那一根獠牙,却是贪狼妖王的。 这一根看上去狰狞可怕的狼牙棒,代表着琅琊王曾经的赫赫战绩,而除了狼牙本身,那棒子则是某种金属材质,看上去有点儿像是白银,又仿佛铂金,隐隐之间,上面布满了某种暗纹,内中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涌动,如同活物。 而那每一颗獠牙仿佛错乱布置,但又与周围的有着某种联系,仔细打量,仿佛周天星辰一样的错落。 而这根看上去仿佛是短棒的玩意,如果连接上他背上那根一直没有解下来的棍子,便能够瞬间变成一根真正意义上的狼牙棒。 一根长型兵器。 不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瞧见这两件东西组合在一起。 琅琊王走上台来,一言不发,双手抱着那根看上去着实吓人的狼牙棒,然后紧紧地看着自己的对手。 而李安安则很是潇洒地将真武剑藏着,朝着对方拱手而立。 琅琊王简单地点了点头。 他这架势很让人不舒服,仿佛他是前辈,而李安安刚才在向他拜见一样。 这般的倨傲,让态度一向平静祥和的李安安,都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来,而当铜铃响起,裁判宣布比斗开始的时候,那家伙却迟迟不出招,而是平静地说道:“来吧,你是女人,让你三招。” 听到这话儿,我不知道李安安是什么感受,在我耳中,却着实是太刺耳了。 什么叫做“你是女人,让你三招”? 这样的话,并不是在表示自己的绅士风度,而是十分严重的直男癌,又或者说,他是打心底里就瞧不起面前的这位对手。 也只有如此,方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安安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通红,显然很是恼怒,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而是将剑微微前指,做了一个起手式,然后平静地说道:“擂台比斗,全凭本事,不存在让不让的问题,你要比便比,不比的话,便下去吧。” 李安安平日里待人和善,基本上不会与人公然发生冲突,像这样很重的语气,显然是耐心忍到了极限。 那琅琊王听到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不过他的情商显然有点儿低,却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语有什么不妥,只是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来吧。” 他提着手中的短柄狼牙棒,然后缓步朝着李安安走来。 他走的前三步,每一步都十分缓慢,仿佛手中的狼牙棒重若千钧一般,沉甸甸的,迈不开腿,然而走到第四步的时候,却突然提速,下一秒,便冲到了李安安的身前,手中的狼牙棒居然化作了利剑一般,直直地朝着李安安的胸口刺来。 明明是傻大粗的狼牙棒,却偏偏当做了剑。 这一刺,颇有剑法的微妙精髓所在,李安安瞧见,却也并不慌忙,横剑来挡。 李安安能够感受得到琅琊王这一棒子刺过来的威势,然而她手中的真武剑乃是真武大帝的传承,剑上有灵,蕴含着庞大的力量,所以并无畏惧,反而想要通过最开始的交手,试探出对方的力量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那琅琊王手中的狼牙棒在交击的一瞬间,陡然发力,一头凶猛的青色恶狼从棒身之中涌现而出。 与之一起的,还有无数的气息浮现,黑色的、白色的、青色的、灰色……五颜六色的气息汇作一处,却是汹涌的狼群,如同奔涌的巨浪一样,骤然而发,拍打在了两人的交击之处。 这一招,琅琊王在先前的时候,可是从未有使出来过。 那是狼牙棒本身蕴含的力量,而这力量的来源,则是曾经落败于陈柱贤手下的那些贪狼夜行者。 他已经将这些力量给融汇贯通了去。 而那头巨大的青色恶狼,极有可能便是死于他手中的那头贪婪妖王。 上来就放大招,这手段的确很合琅琊王的风格。 李安安显然是早有预料的,手中的真武剑微微一抖,也发出了一声“嗡”然之声,那声音仿佛将整个空间的频率都给控制住,宛如闷雷一般炸响,紧接着那向前汹涌而来的无数妖气,也都受到了影响,凶狠不在。 李安安借助了真武剑的力量,挡下了对方的杀招,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向后疾退了五步,方才稳住身子。 然而琅琊王却得势不饶人,手中的狼牙棒再一次挥就而至。 李安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终于奋起反击,手中的真武剑在那一瞬间,爆出了一大团的绚烂光芒来。 还击。 铛、铛、铛…… 一连串的铮然之声,是李安安挥舞手中真武剑,与对方拼斗的响声,与此同时,一大团的剑影在整个空间晃荡,显示出了李安安精湛的剑技来。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她可是武当“极”字派的唯一传人,而“极”字派,可是武当顶级的剑仙一脉,比当初的武当剑仙李景林所修行的剑技,还要上乘。 而李安安还是武当这么多年以来,悟性最高、根骨最佳的弟子。 单论剑法,马一岙都未必是从小练剑、悟道的李安安对手。 然而眼看着李安安逐渐有了起势,那琅琊王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招式和武学美感,也不避来也不躲,手中的狼牙棒一下又一下,招招都奔李安安的要害去,一副攻敌必救处、以命搏命的残暴打法。 李安安不得不转攻为守,因为照着琅琊王这凶猛架势下去,即便是她能够伤得了对方,自己恐怕也走脱不得。 难不成要双双毙命? 在这琅琊王无赖的打法逼迫下,李安安不得不与琅琊王毫无花哨地比拼硬实力,而在这样的形势下,刚刚得了真武剑不久的李安安,渐渐地就落到了下风去…… 第三十三章 以大圣之名 琅琊王的战法,着实是有一点儿太过于霸道了。 他招招搏命,为的就是让李安安来跟他比拼单纯的力量,想要以此为突破点,将李安安这块硬骨头给啃下来。 这显然是早就筹谋了的计划,而之所以如此,则是昨日攻擂赛的时候,瞧见李安安与别人比斗时就想好了的。 按道理说,手握真武剑的李安安,绝对不会害怕这样的较量。 因为就算那琅琊王再天赋异禀,也终究抵不过仙家传承。 但问题在于,李安安手中的真武剑虽然认了主,但与李安安之间的默契,终究因为时间太过于短暂的缘故,没有达到最大的峰值。 在力量之上,李安安到底还是有所欠缺。 这一点在先前的时候,我们就有所了解,只不过觉得凭借着李安安这二十余年练就的精妙剑法,能够弥补一切。 毕竟是剑仙一脉,天生玩剑的行家。 但现在看来,琅琊王的观察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他一眼就瞧出了李安安最弱的地方,并且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致命一击。 尽管这样子非常难看,并且让人不齿,但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相斗上百回合,战况从僵持,陡然转变。 琅琊王身上,却有群狼环绕,每一击都有呜咽之声,无数饿狼嚎叫而出,尽管不是夜行者,却有着妖王一般的气势。 李安安不愿就此认输,拼尽全力抵抗。 她在这期间,依旧想要凭借着自己精妙的剑法来挽回大势,其间也的确出现了好几次的精彩反击, 又一次甚至差一点儿就能够完成翻转,维护住剑仙一脉的尊严。 然而琅琊王终究还是厉害人物,一点儿不给李安安机会,彻底贯彻了自己稳扎稳打的计划,步步为营,将她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李安安全力反抗无果之后,没有选择负隅顽抗,而是往后一跃,然后宣布认输。 技不如人,就得认。 琅琊王这人对于胜负看得很重,对李安安,反倒没有太过于执着。 所以李安安一认输,他立刻就停了手下来。 李安安瞧了那个霸气无比的男子,没有说话,等裁判宣布结果之后,就直接跳下了擂台来。 我们迎了上去。 我认真地说道:“放心,他如何对待你的,回头的时候,我们就如何对待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显得特别的严肃。 很显然,瞧见场上发生的一切,我心中的怒火已然翻腾许久。 我是动了真怒。 马一岙也是一样,对于李安安这个情商极高的妹子,他其实一直都是很喜欢的——这里的“喜欢”,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欣赏,是怜惜,是对于美好事物的喜爱——正因为如此,李安安的无奈遭遇,越发让我们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焰憋着,没有办法释放出来。 这个宣泄口,自然就是琅琊王。 李安安一番大战之后,香汗淋漓,有些力虚,脚步轻浮。 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于懊恼,而是微笑,然后说道:“换做是以前,我或许在他手中,都走不过二十招,现在能够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此战虽在擂台上,但与实际的战斗相差不多,而如果是生死相斗的话,哪里需要讲究什么公平不公平,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手段来,能赢就行了……” 她虽然这般说,我们还是有些不甘心。 龙三刀说道:“话虽如此,但那家伙这般作态,实在有点儿太难看了。” 李安安先前努力拼搏,不愿放弃,而现在却想开了,说有了这剑,只要我付诸于努力,与它达到“人剑合一”的状态,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算是他用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也很难再赢得了我,这样就好。 我知道李安安这么说,是在劝解我们,让我们不要因为恼怒的情绪而失去理智的判断,最终也败落下来。 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她自然是期盼着我们能够赢下来的。 而我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心中祈祷。 我默默地期盼着德远大师的抽签,能够将我跟这位琅琊王排在一块儿。 尽管我对马一岙有着绝对的信任,也知晓如果是他与琅琊王对上的话,也一定会有办法制裁那个家伙。 但比起借助于马一岙而言,我跟希望是我来完成这件事情。 这样子,会比较有成就感一些。 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寒冬腊月,一年四季都在辛苦修行,这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为了让心念通达。 或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随后德远大师上台抽签,居然还真的抽中了我的名字。 也就是说,接下来,是我与琅琊王的比斗。 而在下午的时候,将会是两人之中的胜者,与马一岙最终决出本次擂台比赛的胜者,第一届青年擂台大赛的王中王。 瞧见这样的结果,马一岙有点儿失望。 不过他还是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虽然我对那个琅琊王并不是很喜欢,但我还是希望咱们两人能够在决赛会师,不愿意与他相斗,你懂么?” 我咧嘴,发出了开心的笑容来:“放心,我明白的。” 为了保护前一轮的比斗者,不至于出现车轮战的情况,所以我与琅琊王之间的比斗,会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能进行。 在这期间,擂台之上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讲座,打发时间。 而我们对于这样务虚的讲座没有太多想法,于是就聚在了后台等待进场的小厅里闲聊。 琅琊王并没有在,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李安安与琅琊王交过手,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不过作为过来人,她还是认真地跟我总结了一下这人的一些特点和力量,而这种体会,远不是局外人看上一场比斗,就能够瞧得清楚的。 坦白地讲,琅琊王很强。 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讲,这个人拥有着妖王以上的实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妖王以上的实力,怎么可能将蒙古那一支贪狼族群给灭族了呢? 要知道,那个族群,可是拥有着一位妖王,和无数大妖、平妖的。 能够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琅琊王不但拥有着坚定的意志、聪明镇定的头脑,肯定还拥有着超卓的实力。 而他还将这一支贪狼族群,融为了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先前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太多的感觉。 但瞧见李安安与琅琊王的一战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此人绝对是一位顶尖强者。 或许他现在,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一些稚嫩青涩,但如果再过几年时间,他绝对能够迅速崛起,超越许多曾经的大人物。 不可小觑啊。 我耐心地听李安安跟我分析者,然后将这些事情都记在脑海里去。 而到了最后二十分钟的时候,我闭目端坐,调整呼吸,开始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了一个比较巅峰的状态去。 铛! 铜铃响起,我听到台上的裁判在叫我的名字。 侯漠,侯漠,侯漠……虽然只叫了我,但这声音却在我的耳边来回晃荡着,我睁开了眼睛,瞧见了那毛脸和尚就在我的身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来。 果然,你在,这真的是太好了。 我起身,朝着台上走去,而在另外一边,也有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走着。 琅琊王也上了台。 当我出现在台上的时候,我听到台下有人在高呼着我的名字。 侯漠。 侯漠! 侯漠……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三两人,而到了后来之时,却连成了一片。 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是无数人童年之时的偶像,以至于一直到了现在,他们对于这个人物,还充斥着真挚的感情在,以至于将这样的感情,又转嫁到了我的头上来。 除了高呼我的名字,也有人在高喊“陈柱贤”。 然而这声音相对于“侯漠”,音量要小一些,而且显得有些杂乱。 琅琊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所以当两人都站在台上的时候,距离四五米,他眯着眼睛,低声说道:“认输吧,我怕我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将你给宰了。” 这句话,他说得如此霸道,仿佛正是事实。 第三十四章 一代江山一代人 尽管早有预期,但琅琊王陈柱贤那浓烈的敌意,还是让我感觉到一阵寒毛直竖。 我眯眼盯着他,然后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琅琊王盯着我,瞧见我的气势,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越发浓郁,他的脸色也就越加的阴郁。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声说道:“夜行者,你们的能力是会从血脉之中天生而出的,获得简单,无需磨难与养势,没有内心的磨砺与修行,太过于容易,所以不珍惜,也不懂得世间苦楚,此为其一;其二,夜行者的血脉记忆之中,天生仇恨人类,视人类为仇寇,不当同类,所以奸yin掳掠,甚至食人,都能干得出来……” 擂台之下,欢声雷动,而擂台之上,两人却低声说着话。 大概是怕这话语传出去,对自己有些不利,所以琅琊王方才会低声说着,而且还是用劲儿,将话语化作束状,落入我的耳中。 这样的手段的确很厉害,除了我之外,别人瞧见的,只是琅琊王动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琅琊王为什么会将心底里的态度给说出来。 毕竟他之前的表现,一向都是沉默的,并不愿意与别人交流太多。 更不用说交流的人,是我。 听到琅琊王的话语,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立场不同,态度自然也就不同。 琅琊王的青梅竹马,曾经遭受过夜行者的迫害,这是无法抹杀的事实,而且他之前接触的那些夜行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办法去了解。 但一个人过于狭隘,以偏概全,直接开了地图炮,用种族论来对付一切,这件事情,让我心中很是恼怒。 我说你说的那些人、那些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琅琊王盯着我,缓缓说道:“你也一样,我能够瞧得见,你的心中,藏着一个魔鬼。” 我摇头,说道:“他是佛,是大圣,不是魔鬼。” 琅琊王说道:“不,他是魔鬼,是恶魔,是深渊之中的恶棍——你听听,台下的人叫得多欢畅,他们在叫你‘齐天大圣’,然而齐天大圣很好么?他当妖怪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吃人肉?” 我说他们喜欢齐天大圣,是因为那代表着一种反抗强权的精神,而不是…… 我试图与这个人讲道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擂台边缘的裁判再一次地敲响了铜铃,开口说道:“比赛开始了,两位……” 琅琊王看向了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认输,对吧?” 我从怀里摸出了金箍棒来,淡然自若地说道:“正如你说的,我既然背负了‘齐天大圣’的名头,便不能输——不管是你,还是这世间的任何人……” 听到我的话语,琅琊王没有再尝试着劝说,而是向前走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了。” 唰! 一如先前与李安安对抗的一样,琅琊王向前走,每一步都缓慢得跟慢动作一样,然而当他走完三步,跨出第四步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幻影一般,倏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那根充满煞气的狼牙棒,就砸到了我的天灵盖上来。 这速度,比刚才对阵李安安的时候,要快上两倍还不止。 也就是说,刚才与李安安一番大战的时候,这家伙其实还是藏得有手段的,一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全力施展出来。 当那一根狼牙棒砸到头上来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这个叫做琅琊王的男人,可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最顶尖的人物。 如果没有我们,或许他就是聚光灯下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我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对我如此的愤恨,这里面除了我修行者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魁首之争”。 一代江山一代人,一代人中一魁首。 正如同竞技体育的比赛一样,虽然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的差距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无比微小,极度相近,但价值上来说,却有着天壤之别。 人们的信息接收是有限的,更多的人,只记得金牌,而不记得银牌。 尽管你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但因为你得了第二名,就不会有人记得你。 竞技比赛如此,换到了江湖之争,同样如此。 对于琅琊王来说,他这么强,就应该站在最顶峰,俯瞰所有的年轻一代,而不是平视,甚至仰视着某几个人。 他需要做那第一人。 这就是名。 名就是利。 这家伙说起来义愤填膺,但最终的目的,却显得如此的现实,远不是他之前表达出来的理想主义架势。 不过正是如此,我反而变得平静下来了。 如果对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且还是一个带着深仇大恨的人,我感觉自己或许下不去手,但是现在,却完全不同。 你的人设,崩了。 崩了的话,老子,就他妈的没有顾忌了。 铛! 眼看着那狼牙棒就要将我的天灵盖给掀翻了去,却有一根大棒子拦在了对方的面前,同样是棒子,金箍棒看起来就比那狼牙棒要好看许多,没有那种暴力和狰狞的形象,一边粗,一边细,非常符合力学的原理,此刻陡然送出,拦在了那狼牙棒夺去性命的路上。 这个拦路虎,显得如此的淡定沉着。 因为抓着这根金箍棒的手,属于我。 当两根棒子交击的那一刻,没有半点儿的温情脉脉,也没有基佬们最期待的情节,实力在这一瞬间碰撞——那狼牙棒上,再一次重演了群狼奔袭的威势,无数的贪狼夜行者浮现出来,化作气息,化作意境,化作无数嘶吼与惨叫,在骤然之间,扑向了我的身上来。 这是一种野性的力量。 而与此同时,我的金箍棒上面,也迸发出了灼热到极致的烈焰。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狂涌而出的血脉之力。 双方恶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来。 同样的碰撞,其实也发生在了一个多小时之前,而那个时候,李安安抵受不住,最终向后退了五步,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我纹丝不动。 不但如此,当我的力量逼发而出之后,手握短柄狼牙棒、单手施力的琅琊王,反倒是扛不住了。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几秒钟过后,琅琊王终于抵挡不住了,向后退开去。 他一退,我立刻就如影随形,陡然上前。 我没有给他太多缓冲的机会,将金箍棒的威能发挥到了极致,一棒又一棒,如同海潮拍岸,连绵不绝,不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 从场面上看,便是我与琅琊王交手之后的一瞬间,我便掌握了局势,然后大棒砸下,追得琅琊王满场乱跑。 他一直退,我一直攻,用的是毫无花哨的硬砸,一棒又一棒,落在他的头顶之上。 琅琊王若是不挡,就要给砸个头破血流。 之所以会造成如此的局势,最重要的一点,其实在于兵器的长短。 我的棒子,比他长一倍。 以攻代守,一力降十会,一上场,我就实现了对李安安的承诺——琅琊王如何对待李安安的,我就如何对待他。 单纯是力量的对拼,没有任何的花哨动作。 力量在碰撞,气息在翻涌,场间洋溢出去的气劲化作涌动的风,吹到场外去,要不是周遭有高手坐镇,说不定离那擂台稍微近一些的人,修为低一些的,恐怕就站不住脚了。 那力量,太过于狂暴了,仿佛死仇一般。 …… 擂台赛已经进行了四天时间,从最初的海选,到复赛、淘汰赛,到攻守擂台,一直到今日前两场的拼斗,前来与会的各路豪雄和观众,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场,但没有一场,如此时此刻一般。 台上的两人,仿佛生死大敌,那里面的浓浓战意,是旁人绝对理解不了的。 不就是一场比斗么?为什么像是要分出生死一样? 这两人,以前得有多大的仇啊? 旁边的裁判,以及镇场子的几个高手也都是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胆战心惊,生怕两人闹过度了,到时候都没有办法去阻止。 因为太快了,都有点儿反应不及。 不管旁人如何想,战斗依旧在继续,一直处于下风的琅琊王通过逼出棒中狼王,将我的攻势给缓解一些,随后他将左手摸向了右肩,将身后那根从未解下来的棍子给抽出,插在了狼牙棒的末端,随后猛然一拧,将其结合成了一根正常大小的狼牙棒。 这动作让我的长度优势不再,也符合了人体力学,使得琅琊王的败势一下子挽回。 他几棒下去,将阵脚稳住之后,开始大举反杀起来。 攻,才是琅琊王最擅长的。 也是最有气势的。 正如同九路翻云的理念一样,提棒子的男人,最主要的一点,在于气势。 有了气势,才能有后面的一切。 铛、铛、铛、铛…… 战况峰回路转,两人打得越发激烈,而最先承受不住的,却是我们脚下的擂台。 这擂台即便是有高人布下法阵,并且数位高手费力维持,也开始有点儿摇摇欲坠,稳固不住的架势,而在这个时候,那琅琊王手中的狼牙棒,突然之间,直指天空之上去。 他的口中,则有一种很是古怪的鸣唱声浮现而出。 我知道这种技法,是蒙古族特有的呼麦。 不过又不太像,总有一些不同。 而就在这个时候,台下有人惊声高呼道:“长生天,这、这是成吉思汗镇魂曲?” ******** 小佛说:那啥,今天加更啊。 第三十五章 大战之后的心里话 成吉思汗、镇魂曲? 无数的欢呼和叫嚷声中,我听到了这么一句,但并不太明白话里面蕴含的意思。 不但如此,我也不太理解在这如此激烈的缠斗中,面前的这家伙突然间将手中狼牙棒朝着天空指去、中门大开的架势,到底是在干什么。 琅琊王一个东莞人,却学会了蒙古族特色的呼麦,这事儿很神奇。 只不过这会儿又是在ktv唱歌,而是生死决斗,他突然来这一手,又是要干啥呢?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的疑问从我的心里掠过,而我的手上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抓紧了手中的金箍棒,朝着前方冲去。 在我的对面,琅琊王将气息猛烈冲击声带,发出粗壮的气泡音,形成低音声部,与此同时,他又巧妙地调节了口腔共鸣,强化和集中泛音,唱出透明清亮、带有金属声的高音声部。 两种声音不断叠加,获得无比美妙的声音效果。 最开始的时候,它的音量还显得很小,在这喧闹的擂台会场之中,你若是不注意的话,还真的听不到。 然而当我冲到了琅琊王的近前来时,这高低动荡不休的咽喉音法,已经充斥了整个空间。 我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这样的声音。 而这声音,仿佛具象化了一般,化作了无数的音符,从天空之上落下,原本平静的云层在这个时候,也开始翻涌不休。 紧接着有光芒,从九天之上垂落下来,聚焦一处,正好落到了琅琊王朝着天空指去的狼牙棒上。 这个时候,我朝着对方猛然挥出了一棒去。 五行开。 我已经有了十分强烈的预感,觉得对方仿佛在酝酿着某种大招,而如果他能够成功的话,说不定就能够扭转战局。 所以当下我也是拼尽全力,运用着九路翻云的棒法,想要将他的架势给拦下来。 然而如琅琊王这等精明之人,又如何预料不到我的想法呢? 他既然在这般激烈的争斗中使出这一招,必然是有着充足的把握,所以当我这一棒回来的时候,那光华也落到了他手中的狼牙棒中。 而下一秒,他借助着这天光的气势,朝着我的金箍棒砸了下来。 先前的较量,最开始时因为兵器长短的缘故,琅琊王即便是空有力量,但也还是落入下风,而随后他将狼牙棒变长,终于扭转了战局,不过在力量之上,到底还是弱了几分。 然而通过吟唱之后,获得了那九天之上垂落而下的光芒,他再无任何畏惧,此刻陡然砸下,脸上也是待着几分畅然的得意。 这一下,是他筹谋许久的。 这之前,他使用的力量,大多数是来自于手中狼牙棒的威能。 而这狼牙棒是来自于他曾经屠戮过的贪狼部族。 那么在此之前呢? 他凭什么屠戮那贪狼部族,将一位妖王给斩杀了的呢? 便是此时此刻的手段了。 两根棒子再一次的相撞,而这一次,我再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不但如此,那一棒子下来,我感觉到压在金箍棒之上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琅琊王的,而是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倾压下来,想要将我给毁灭了去。 这样的力量,恐怖到了极致。 我与琅琊王相斗,直到这一刻,他仿佛才露出了真正的獠牙来。 琅琊王居高临下,将狼牙棒不断下压。 我感觉仿佛山峦崩塌了一般。 我拼死挡住。 举棒。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抵挡不住了,而下一秒,我却又硬生生地撑住了对方的攻势,只不过我脚下的擂台,开始一点一点的崩塌。 我经过四道关口的身体承受住了这倾天之力,但那擂台却挡不住。 与此同时,台下有人大声喊道:“看,那是什么?” “齐天大圣,我的天,侯漠真的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 原来,在这个最为危险的时候,它终于出现了,从我的身后浮现而出,与我并肩而战。 与此同时,在擂台的另外一个角落里,突然间有一道凄厉荒凉的唢呐声,陡然吹了出来,落入我耳中的,却是那撕心裂肺一般。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血管里流淌着的血,在这一刻,仿佛都要燃烧起来一般。 是马一岙,他在为我加油鼓劲。 轰…… 我的双目之中,有汹汹烈焰冒出,而紧接着,面对着这滔天之力,我却一点、一点地伸出了被压得快要断掉的手。 顶住,顶住,顶住…… “啊……” 我张开嘴,发出了让我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吼叫声。 下一秒,我陡然一震,将对方压下来的狼牙棒给推了回去,紧接着,我腾空而起,将手中的金箍棒朝着对方猛然砸去。 琅琊王的咽喉部位,依旧有那镇魂曲的声响出现,在这声音的加持之下,他整个人也刚猛得如同天神返世。 两个同样威猛不屈的男子,在这一瞬间,抛下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单纯的享受这种对抗。 铛、铛、铛…… 金箍棒、狼牙棒,两根大棒子在一瞬之间,交手了不知道多少回,那铮然之响,仿佛龙吟一般,直冲天空之上去,掩盖了一切。 就连马一岙为我加油助威的唢呐声,也被这激烈的战斗所掩盖了去。 只不过声音被掩盖了,热血却不会。 我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与面前的这个男子相斗,当时的脑子里,唯一在想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将他给撂倒了去。 齐天大圣的威名,不能丢。 力量在撞击,动荡不休,琅琊王的身上有金光浮现,天空之上的光芒,仿佛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而擂台之下,仿佛陷入了黑暗之中一样。 他是天子骄子,所有人都为之瞩目的存在。 然而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却还有一人,在与他相搏。 无论面前是十万天兵天将,还是九九八十一回的磨难,信念所至,无人可挡。 因为我,既是齐天大圣,也是——侯漠。 来,跟我一起念。 侯……漠…… 我口中大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在那一刻,金箍棒的光芒攀升到了极致。 再一次的撞击。 轰! 终于,布满了法阵,又被四位顶尖高手费力维持的擂台,在这一下之后,终于抵挡不住了。 我与琅琊王两人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即便是以达摩院首座德远大师为首的高手四人团,都没有办法维持得住,高约半丈的擂台,在这个时候终于撑不下去了,轰然坍塌,碎石飞溅而起,落得满地都是。 与此同时,烟尘四起,那撞击的力量没有擂台的承托之后,朝着地下涌动而去。 又是一声轰鸣。 而这一下,仿佛是所有一切的句号,接下来再无动静,而等烟尘消散之后,人们瞧见废墟之上,一人半跪,一人昂首而立。 立着的那人,自然是我。 琅琊王半跪在地,手中的狼牙棒断成了两截。 而他之所以跪着,是因为我手中的狼牙棒,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若是用点儿力,他就算是有九条命,也活不成了。 但我停住了,当烟尘散去,裁判们瞧见之后,我缓缓地收回了金箍棒,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琅琊王望着地上断开的狼牙棒,脸上十分的不甘。 他之所以败,其实是一个细节。 他这狼牙棒是两截连成的,这样的设计便于携带,也方便应对一切的突发状况,在某种方面上来讲,是非常不错的概念,然而面对着高强度的战斗,特别是孤注一掷的力量对拼中,反倒是成了弱点。 那棒子因为承担不住那恐怖的力量,终于在连接处断开了。 而这一断开不要紧,却将门户洞开,让我找到了破绽,一击制敌。 然而即便是再不甘,他终究是输了。 琅琊王收拾了地上的两截兵器,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先前他跟我说,如果他赢了,说不定会将我给宰了,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我获胜了,但我却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举动。 我表现出了足够的风度,而越是如此,琅琊王越发觉得羞愧。 就在这时,我出声喊住了他:“站住。” 琅琊王停住了脚步,作为失败者,他没有了先前那凌人的盛气,不过却没有回头。 我知道他在听,所以将刚才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讲了出来:“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告诉你,不管是夜行者,还是修行者,我们都是同处于一片天空之下的人,正如同力量没有对错一样。我们血管里流淌着的血脉,也是没有对错、正邪的。将人引导向善,防微杜渐,维护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和善良,才是我们这些侥幸获得力量的人,最应该去做的。” 我说完,想了想,又说道:“另外,一切的力量,都来之不易,当你觉得我享受到了不应该承担的荣誉时,你恐怕是忘记了灵明石猴身上的诅咒。我离三十,也没有几年的时间了,如果不能突破五关,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所以说,我们身上背负的苦难,不会比你少……” 听到我的话,琅琊王沉默了许久。 就在我以为他固执地选择离开时,他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抱拳,朝着我拱手,低声说道:“陈柱贤,受教了。” 第三十六章 峰回路转处 对于琅琊王陈柱贤的服软,我有点儿意外。 事实上,我之所以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并不是胜利之后的扬武扬威,也不是想要让他信服什么,而是这一大段话语憋在心里面,不说出来的话,我怕自己会受不了,心里难受。 念头通达,才是我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至于琅琊王的反馈到底是什么,在我看来,根本不重要。 我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只不过当他说出“受教了”的时候,我的心中还是十分宽慰的。 这是个真性情的男子,要不然也不可能为了那个说是青梅竹马,但跟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亲密关系的女孩子去千里追杀,做出将整整一个夜行者家族都给抄了的举动,至情至性,这是毫无疑问的。 后来的表现,更多的可能是掺杂了别的东西,并不纯粹。 但不能够因此而抹杀了他之前的行为。 他能够有所触动,对我而言,无疑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而随后,琅琊王没有选择停留下来,与我拱手之后,转身往外走,径直离开了会场。 想必他也不会停留在少林,而是选择离开。 他来此地,本来肯定是怀揣着万丈雄心,然而此时此刻,却终究还是带着失望离去。 不知道他此刻的心境,与来时是否又有所不同? 今日的交战,对他是否有一些帮助? 无人知晓。 最后一场战斗,将在下午举行,我离开了擂台之后,早上的比斗也就结束了,众人散去,只剩下组织方面对着这狼藉的擂台现场,琢磨着该如何处理。 我下了台之后,马一岙等人立刻就迎了过来。 最先说话的,永远都是活跃的龙三刀。 这哥们儿一脸激动地说道:“侯哥、侯哥,没想到你真的能够请神上身,让那齐天大圣出来啊?不愧是灵明石猴的血脉传承者……” 我摇头,说我这个,不是请神上身。 龙三刀一愣,说那是什么? 马一岙比他要更了解一些,笑着说道:“这里面很复杂的,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他帮着敷衍过去之后,对我说道:“感觉下午不用比啊,我直接认输行不行?” 我哈哈一笑,擂了他胸口一拳,说道:“你这么说,你师父会怎么想?你师祖王子平老先生,又会作何感想呢?” 马一岙却认真地说道:“下午的时候,咱们意思意思就行了,在我看来,决赛在刚才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至于咱们两人,没有必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闹成那样子。此刻强敌环伺,到处都是暗中的豺狼,咱们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太早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我听他将事情上升到了这个角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说好。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面却是另有计较。 这话儿按下,不再多说,随后我告诉李安安,说我完成了之前的承诺。 李安安显得十分兴奋,冲过来抱了我一下。 还别说,平日里看着她英姿勃勃,女神风范,并不觉得什么,这一抱,我才发现她的胸前还是挺有料的。 胜利之后,大家心情愉快,而没有多聊几句,这边小狗赶了过来。 他先是很崇拜地对我们说了几句,然后请我们下场,去后面用餐。 我们退下,在小餐厅简单的用过餐之后,回到僧舍打坐午休,一直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才爬起来,去水池子里洗了一个冷水脸,变得精神了之后,才约了几人,再一次前往擂台那边去。 经过一中午的抢修,擂台这边终于重新弄好了,不过不是原来的擂台,而是另外一边。 至于原来那儿,据说已然修不了了,而且听说我与琅琊王最后的发力,却是将少林寺的地宫顶都给击破了去。 这事儿挺麻烦的,我们过来的时候,瞧见原来的擂台会场,都已经围了起来。 这广场下面,还有地宫? 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要是如此,早上与人拼斗的时候,就温柔一点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颇为尴尬,反倒是少林一方显得十分豁达,说道:“不知者不为过,真论起来,其实是我们选错了地方——不过下午的时候,你们得留点儿心,这边的结构已经被破坏了,即便是有支撑柱,恐怕也承受不住太大的压力……” 我和马一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说好,好嘞,您瞧好吧。 于是,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青年擂台大赛的决赛开始,我与马一岙约定,一定要让现场显得好看一些,所以铜铃响起之后,两人施展绝学,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绚烂多彩,让场下围观的群众们兴奋不已,呼声震天。 这台下,大部分人都在为我加油,毕竟早上我大战琅琊王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那叫一个凶狠暴力。 但也有人在为马一岙加油。 而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漂亮的小姐姐,都是各宗门的女弟子之类的。 瞧见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的马一岙,她们忍不住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来,而这尖叫声是如此的锐利,使得许多人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所以不知不觉间,反倒是马一岙的呼声最大。 我在金箍棒上没有施加什么力量,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看上去势大力沉,但实际上只是轻飘飘的。 马一岙也是如此,两人无论是剑法,还是棒法,都绚烂无比,但实际上并不做什么生死拼斗。 这样的武技,真正论起来,也可以等同于演技、舞技。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还没有等到马一岙给我使眼色,我便故作全力地往前一扑,给他一剑逼退来的时候,我装作承受了恐怖巨力,往后退了七八步,紧接着一个不小心,直接从半丈高台之上,摔了下去。 擂台规则,离开擂台者,输。 所以当我掉下擂台去之后,尽管很“不甘”地想要再一次重新爬上来,但比赛结束的铜铃声还是如约而至。 马一岙赢得了青年擂台大赛的胜利。 在这一刻,小姐姐们的欢呼,穿透了空间,洋溢在了少林的上空,而作为当事人,马一岙则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表面上看起来又是不甘,又是郁闷,然而作为心灵的窗户,眼睛却出卖了我心里面的得意和快活。 这世间,人人都要争头名,名震天下,然而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实在不愿意去当个什么靶子。 第二名也挺好,不显山不露水,无人惦记着。 当然,这样儿戏一般的比斗,在寻常人眼中看来,仿佛天衣无缝,但是稍微有点儿眼力的人,都能够瞧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除了欢呼之外,还有一些嘘声。 不过能够瞧出不对的人,都是有头有脸、有涵养有城府的,即便是瞧出来了,也不会当场揭穿。 只是下了台之后,我们见到了信长老,他却是有点儿不太高兴。 很显然,我们一路拼斗到了决赛,结果在决赛圈放了水,这事儿让他着实有点儿不喜欢。 所以他上来就跟我们说道:“演得有些假。” 不过我们捧场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马一岙说道:“猴子早上与琅琊王大战的时候,费了大力气,下午的时候还要逼迫全力出战的话,很有可能会动到根本——我也是如此。我们现如今的状况,方丈应该是了解的,现如今这大会人多眼杂,我们倘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幺蛾子,那对我们恨之入骨的夜复会,随时会派人过来追杀我等……” 听到这话语,信长老方才收起了先前的不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决赛时的表现,的确是让这一次的青年擂台大声有点儿虎头蛇尾。 但考虑到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我们如此的处境,还这般的拼,已经是给了大面子了。 信长老不是好赖不分的人,简单的解释之后,不再多语。 随后就是上台颁奖。 少林寺准备了一个小金人,居然是按照马一岙等身塑造的,作为青年擂台大赛的冠军奖品,当众颁发给了马一岙,台下欢声雷动,仿佛过节了一般。 等弄完这些,下了台,我接过了马一岙递来的那小金人,掐了一把,发现居然不是镀金。 这可是实打实的纯金。 不得了。 到底是少林,商业化最成功的的江湖宗门之一,阔还是它阔。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决赛结果刚刚出来,他们就能够拿出这个小金人来——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费了不少功夫的,不可能临时打磨出来。 李安安忍不住笑了:“你傻啊,人家肯定是准备了好几个,谁胜了,就拿出谁的来,至于剩下的,融了就好。” 我听了,很是可惜:“好不容易雕出来的,融了多可惜,回头我去找信长老,问能不能给我……” 龙三刀哈哈大笑,说道:“侯哥你想得美。” 比斗过后,气氛其乐融融,大家都放松下心情来,而就在聊天的时候,我瞧见有人匆匆过了,找到了信长老,附耳低语几句,而信长老则是脸色大变,匆匆离去。 等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李洪军走了过来,将我们拉到了一边,低声说了一件事情。 少林寺的达摩杖和武宗舍利,被盗了。 第三十七章 事情变麻烦 达摩杖和武宗舍利,被盗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反应,感觉李洪军是在开玩笑,随即我反应过来,这事儿,也许可能是真的。 刚才信长老脸色大变,匆匆离去,可能也是因为此事。 要不然以他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城府,除了这件事情,别的事儿,是不可能让他如此大反应的。 不过即便如此,李安安还是有点儿惊讶,低声说道:“怎么可能?少林这边不是布下重兵,在那儿把守着么,怎么会弄丢呢?” 马一岙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洪军说道:“不知道,刚刚发现的。” 我们瞧见李洪军也一副茫然的模样,知道他估计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于是问道:“方便过去么?” 李洪军点头,说当然,别人不行,但你们还是没问题的,彭剑雄队长让我过来叫你们的——毕竟夜复会当初在武当夺真武剑的时候,你们也在现场,可能会对那帮人熟悉一些。 我们不再犹豫,跟着往达摩洞的方向走去。 这件事情目前并没有扩散,前来参加聚会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周遭,有人还沉浸在先前的比斗之中,激动地讨论着,也有人前往斋房、僧舍去,因为今天晚上还有一次集会,给这一次的联盟成立定调子,所以许多人都没有离去。 但是他们可能不知道,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擂台赛的时候,作为本次集会的导火索,达摩杖和武宗舍利,已经不翼而飞了。 达摩洞离会场不远不近,我们赶到的时候,这边已经被戒严了,少林寺的武僧手持戒棍,脸色严肃地守在外围,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些天机处的工作人员。 在李洪军的带领下,我们赶到了达摩洞口,还没有进去,便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说话的,是达摩院的首座德远大师:“……对于这一次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持反对意见的,但是你却拍着胸脯跟我和长老会保证,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那达摩杖和武宗舍利,在我少林传承千年,现如今却在我们的手中丢了,你让我如何去面对少林的列祖列宗?” 德远大师是一位大德高僧,平日里沉稳静气,十分的大气,不是恼怒至极,是不可能说出这么大的音量来。 这说明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而作为被呵斥的一方,信长老似乎在解释着什么,不过他的声音比较小,而且又隔得有些远,所以我并没有能够听得到。 毕竟我虽然耳聪目明,但终究不是六耳猕猴。 这时彭剑雄彭队长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瞧见我们,打了招呼,然后说道:“少林内务,我们不便插手,且等待一下,等他们达成共识之后,我们再进去。” 马一岙问道:“彭队,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一个详细的说法?” 我也问道:“对啊,这达摩洞有且只有一个出口,又是重兵把守,几十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丢了呢?是强攻么?若是的话,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求救信号?” 东西丢了,少林寺固然愤恨无比,作为天机处的领导,也是颜面无光,彭队长阴沉着脸,说道:“是偷梁换柱,不翼而飞。” 李安安问:“偷梁换柱,这是什么意思?” 彭队长说道:“东西被替换了,而在此之前,少林寺有专人巡视,午饭前的时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在午饭后到刚才发现之前的时候,被人掉了包——没有强攻,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才会觉得奇怪。” 马一岙问道:“这……难道是,内鬼?” 彭队长摇头,说这件事情很难讲,得等少林寺那边的消息,估计一会儿要开展自查工作,另外也要对这一次前来与会的一众江湖客进行审查。 李安安说道:“可是,这两天陆续有人来,也有人走,人多眼杂,有点儿混乱,这个怎么查呢? 彭队长叹息,说对啊,虽然我们对每一个前来与会的人,都有登记过了,但说句实话,这事儿是很难查清楚的,毕竟有的人用了假身份,有的人改头换面,这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追责再多,都是没有用的,作为天机处在这儿的负责人,彭队长也是一筹莫展。 涉及到少林的内务问题,他也没有办法全力参与进去。 我们大概等了三五分钟,瞧见德远大师走了出来,不过相比之前那难以抑制的气愤,他此刻的情绪舒缓许多,还能保持足够的淡定,瞧见我们这边,遥遥一礼,随后便离开了去。 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老态龙钟的老和尚,显然都是少林之中地位甚高的长老级人物。 而他走没多久,信长老也走了出来。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不过依旧保持着足够的淡定,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让各位见笑了。” 他与我们打了招呼,然后跟彭队长说道:“少林这边马上开展自查工作,419办也有人员在达摩洞,恐怕也需要一起进行核查,当然,这件事情由我们与贵方一起完成,尽量保持公开和足够的沟通……” 彭队长显得十分积极,点头说好,我这就立刻安排人手。 信长老又聊了几句,这时有一大批的武僧从达摩洞里鱼贯而出,表情都十分严肃,也有的很是沮丧,然后排着队,朝着不远处的殿宇走去。 这些人,便是负责看管达摩洞的人手。 那达摩杖和武宗舍利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这事儿对他们的打击,着实是有些严重。 在这些人里面,我瞧见了前些天被罚守的释永严和尚也在。 这件事情对他们的打击很大,我瞧见不少年轻的武僧,眼圈通红,显然是被训哭了的。 信长老带队过去,前往少林的戒律院进行自查和审问,彭队长也带着天机处的人赶往。马一岙问有什么我们需要做的么?彭队长想了想,决定叫我们一同过去,多多少少也能够搭一把手。 我们赶到了戒律院,这边已经摆开了架势,对守在达摩洞的三十多人进行盘问,我们虽然过来,但是帮不了什么忙,只有在小厅里坐着喝茶,随时等候问询。 在此期间,我询问起了马一岙关于少林这边的职权分布。 马一岙跟我介绍,说大体上来说,少林有达摩院、般若堂、罗汉堂、戒律院、知客院、药王院、藏经阁、菩提院、证道院、龙树院等,这些殿堂各司其职,譬如说达摩堂是少林寺最高等级的修行研究机构,人数最少,但各个都是顶尖之辈,而戒律院则是少林的内部监督和执法机构,由其决定对犯戒僧人作何处理,也负责对外稽查,药王院专门负责医疗以及炼丹,著名的“少林大还丹”,正是出自此处…… 当然,这些架构,是很久以前的,现如今机构改革,外人就不是很了解了,不过据说那位信长老就是从知客院提上来的,而之所以成为方丈,除了因为他的商业头脑和操盘能力之外,还有就是他与上头的关系吧。 如此聊了许久,这时有人过来请我。 而且只是请我。 我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跟随着那小和尚前往一处审讯间,进去之后,我发现里面有好几人,其中永祥大师和彭队长都在其中,而审讯台下,却有一人。 那人我也认得,便是先前受罚的武僧释永严。 我进来之后,彭队长和永祥大师率先起身,朝着我打了招呼之后,彭队长对我说道:“这位师傅叫做释永严,他告诉我们,午后一点的时候,感觉昏昏沉沉,迷糊之间,仿佛瞧见了你的身影出现在了那放置失物的现场。” 我有些惊讶,说我? 彭队长点头,说对。 随后他看向了释永严,说道:“人叫过来了,你仔细瞧一瞧,是或不是?” 释永严抬头,眯眼打量着我,有些迷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有一个丹凤眼的刀削脸和尚怒声骂道:“让你说你就说,费什么话?” 这位大师的脾气不太像和尚,我打量了一眼,估计是戒律院的人。 那释永严被训斥一番,抬起头来,开口说道:“很像,不光是背影,就连气息,也非常相像。” 听到这话儿,少林这边的几人脸色都严肃起来,而随后,那个刀削脸和尚朝着我施礼,随后问道:“侯漠居士,请问一下,午后一点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虽然有些惊讶于释永严的话语,不过还是认真回答道:“在分配的僧舍午休。” 刀削脸和尚问道:“谁能证明?”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表示对我们几个守擂者的重视,少林给我们安排的僧舍,都是……单间。 第三十八章 千军统领与降妖义士 没有直接的目击证人,这事儿让我有些尴尬。 不过我心里没鬼,也不慌张,淡然自若地说道:“我当时在分配的僧舍里面打坐入定,一直都没有离开房间,如果需要人证明的话,我隔壁的马一岙、李安安甚至龙三刀,都可以帮我证明。” 刀削脸和尚严肃惯了,听到我的话语,毫不客气地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没有最直接的目击证人咯?” 我平静地说道:“在我旁边的,都是当今年轻一辈里,一等一的高手,我在不在,他们即便是不用眼睛,也能够感觉得出来的。” 听到我的口气有些僵硬,彭队长赶忙起来打圆场:“我们的人也可以证明,侯漠回房休息之后,一直到两点十分之前,都没有出过房间。” 刀削脸和尚面沉如水,说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气息这事儿,是可以找东西模仿出来的。” 我瞧见他一脸怀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我看向了释永严,开口说道:“你确定,当时真的是瞧见我了?或者只是感觉像而已?” 我是被释永严指认的,对于被指认这件事儿,我第一反应是有些莫名其妙,而随后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儿,便直接跟释永严对话。 释永严被我盯得有些心里发虚,摇头说道:“我们当时被下了迷魂香,晕晕乎乎的,不太确定。” 我说你看到我正脸了? 释永严摇头,说没有。 我说只是背影和气息像,对吧? 释永严点头,说对。 我问过之后,回过头来,对那一脸戒备的刀削脸和尚说道:“我一直都在分配的僧舍里面,这一点我的朋友们可以给我作证,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作为少林的朋友和客人,我可以给你们一点儿提示,在夜复会里面,有一个人的背影和身材,以及气息,都跟我很像。” 彭队长赶忙问道:“谁?” 我说道:“胡车——这个名字,你们或许听过,或许没有听过,但不要紧,我只需要跟你们讲一件事情,此人的夜行者血脉很特殊,叫做六耳猕猴。” 六耳? 几人听闻,面露凝重之色,不过作为曾经与我共过患难的彭队长,第一时间选择相信了我。 他开口说道:“胡车此人我听说过,如果释永严师傅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偷走达摩杖以及武宗舍利的那人,应该就是他了。” 刀削脸和尚有些不满,说彭队长,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呢,你别这么武断…… 彭队长却说道:“这不是武断,是事实,你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把马一岙和李安安叫过来跟你当面对质,或者我现在找信长老谈一下。” 听到他的话,刀削脸和尚黑着脸说道:“行吧,既然你这么确定,那就让人过来问问吧——不过我还是保留意见。” 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彭队长给我强势作保,即便对方是戒律院的人,也终究没有办法。 毕竟从行政意义上来说,戒律院管自己人可以,管江湖人,终究欠了一点儿说法。 而且像天机处这样的机构在,他们终究无法执意而为。 彭队长起身,陪同我一起出来,又问了几句胡车的情况之后,找人送我离开。 陪我一起走的,除了先前引导我的小和尚之外,还有一个天机处的工作人员,一路来到了茶厅,马一岙和李安安都起身过来,想要询问,这时那两人适时上,拦下他们,说戒律院有请。 我为了避嫌,一语不发,走到了旁边去等待着。 马一岙瞧见我这架势,立刻明白了过来,也没有再多追问,十分配合地跟人离开。 我在偏厅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两人便回来了。 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少林寺的信长老。 信长老一边走,一边与两人交谈着,进了厅中来,瞧见我之后,朝着我行礼,说道:“手下人没见识,让你受委屈了。” 他进来便直接下结论,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说法,此刻的道歉十分真诚,估计是想要弥补先前的过失。 我并非小气之人,笑了笑,摆手说道:“客气了。” 相比于这个,我更加在乎的,是叵木之事。 毕竟我们留在这儿,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所为的,就是拿到那叵木。 不过这事儿我不太好提,好在马一岙与我心神相通,我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刻就明了过来。 此事由他这个“外人”来开头,是最好不过的,当下他也没有忌讳,直接提出。 信长老面露微笑,然后说道:“此事我放在心里呢,只不过那小邹此刻仍在西北出着任务,至今未归。此事不必担心,两个月后,我们将前往京城召开全国修行者代表大会,会上要正式成立守望互助联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带着你们去讨要——当然,只要小邹一回来,你们通知我一声,我立刻抛下事务,先办此事。” 听到他这般信誓旦旦,我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说倒也用不着耽误您的事情,主要是看你的时间。 信长老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不不,你们帮了我太多,此事便是我眼下的头等大事。” 听到他这般说,我心中本来还有一点儿怨气,此刻全部都消散不见。 如此又聊了一会儿,那信长老突然说道:“对了,守望互助联盟一旦成立的话,将会设立十二个常任委员,马施主,你师父王朝安是名门之后,又在南方江湖上有着巨大威望,与官方也保持着良好关系,我们这些人商量了一下,想要请他来担任十二名常委之一,并且还希望他能够竞争常委会副委员长一职,对于此事,我少林一脉将会全力支持,还请你去与你师父沟通一下。” 马一岙有些惊诧,说这如何使得? 信长老摇头,说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责任,你帮我好好劝一劝你师父,让他不要拘泥形势。 马一岙想了想,点头说道:“好,我回头与他沟通。” 信长老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守望互助联盟之下,将会参照禅宗的山门护法,设一职,名曰‘千军统领’,作为守望互助联盟之中的名誉顾问,在正常情况下,享受特殊待遇,而与敌人交手之时,如同将军一般,对联盟成员拥有指挥的权力……”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变得严肃起来。 山门护法是什么? 简单地讲,佛门讲究的是慈悲为怀,不杀生不破戒,然而真正在某些生死关头的时候,你不反抗,就会沉沦,所以就会从佛门之外,找寻一些实力超卓的顶尖高手,给予至高无上的待遇,然后由这帮人来行杀伐之事,有如佛教之中的八部天龙一样。 当然,这只是某一时期的产物。 说得更简单一些,本质上来说,就是佛门养的打手。 不管给予再高的荣誉,都抹杀不了这样的事实。 而现如今这个什么“千军统领”,想必也是新成立联盟的先锋大将。 马一岙凝神,问道:“我多嘴问一句,这人选,都有谁?” 信长老说道:“这是一份十分珍贵的荣誉,一般只会选择意志坚定、修为和境界远超常人的修行者,而且具有表率作用的年轻人。经过讨论之后,我们觉得马施主你,还有侯漠施主,李施主,以及龙施主、陈施主你们五位,比较合适。” 呃…… 这不就是五个守擂者么? 马一岙又问了一下权责和义务,信长老一一说明,随后又特地讲了一下关于千军统领的待遇问题。 他说得颇有煽动性,什么只要任职之后,必将是联盟未来的希望,可以调动许多的资源,从权力上来讲,除了十二常委之外,普通的委员,都未必有这样的地位。 而这些委员,每一个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拿,或者一派之主…… 总之一句话,只要我们干了,未来简直就是不可估量。 马一岙听完,倒也不忙着下结论,只是淡定地说道:“好,我们先商量一下。” 信长老点头,说如此也好,不过今晚将会进行提名,你们有什么想法,要提早跟我沟通。 我们点头,说好。 这边的事情还在忙,而我们则帮不了忙,便告辞离开。 回到了僧舍这边,正好瞧见了出来的龙三刀,他瞧见我们,迎了上来,问我们去了哪儿。 我们如实告知,他听到了,深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聊了几句,他问我们,有没有收到关于“千军统领”的通知,我们都点头,说知晓了,问他的意见,龙三刀说他给自己的师父打了电话,他师父觉得这个职位能够多认识一点儿人,而且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强制的,比较自由,所以有心担任。 听到他这般说,我们点头,而随后,龙三刀有些尴尬地对我说道:“不过他们邀请了你,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一愣,说为什么这么说? 龙三刀摸了摸鼻子,不说话,我瞪了他一眼,说有屁快放,别憋着。 龙三刀无奈,说道:“其实这职位,最早不叫千军统领。” 我说叫啥? 龙三刀咳了咳嗓子,说道:“叫降妖义士,或者破妖校尉。” 呃…… 第三十九章 胡车的威胁 通常情况下,夜行者一直认为自己也是人类,万物归源,并且觉得自己是进化更高的人类。 正因如此,对于“妖”这种明显带有歧视性的称呼,他们一直都是很反感的。 就跟日本人称呼中国为“支那”,国人称呼印度人为“阿三”一样,觉得是种族歧视。 性格暴烈一些的夜行者听到别人这么叫自己的时候,甚至会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 但是,这话儿对于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和职业中等教育的我来说,却并没有太多的感慨。 我对“夜行者”的身份认同感不高不低,既没有强烈的自豪感,也没有极度的自卑感。 正因为心理强大,所以我不畏任何歧视。 不过话说回来,“降妖义士”、“破妖校尉”,这样的名字,说出来,对夜行者还真的不是特别友好。 瞧见我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龙三刀很少惊讶,说你的反应,跟我想象的并不一样。 我耸了耸肩膀,说如果那个什么“千军统领”之前的名字,改成“弼马温”的话,我或许还会皱一下眉头。但这两个名字,对我而言,倒真的无感。 龙三刀有些惊讶,说也就是说,你答应担任了?可以啊,不枉他们争论许久,最终为了你而更改了名字。 我却摇头,说不,恰恰相反,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婉拒。 龙三刀问:“这又是为什么啊?” 我说道:“虽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屈辱,不过你的话,提醒了我,这个还未有命名的守望互助联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半官方的修行者联盟,因为夜复会的出现,他对于夜行者这种存在,是天然排斥的,我如果在里面谋了个职位的话,很有可能得到了名头,却没有半分的意义,而且还会被中立的夜行者视之为叛徒……” 龙三刀有点儿不太理解,说中立的夜行者?你考虑得也太宽了吧?以你的实力,又何至于去关注这些家伙? 我摇头,说不,我有一种预感,在某一个时间节点,这些人,将需要一个信仰。 李安安看着我,说你的意思,是希望成为这些人的信仰么? 我想了想,说道:“这个……很难讲。” 马一岙问我:“你决定,不去担当那个什么千军统领了么?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呢。” 龙三刀也劝我,说对,我的理解恰好与你相反,可以预见,这个联盟在未来的地位将会越来越重要,眼下修行者在这里面占据了大量的职位,如果有一个夜行者身居高位的话, 或许能够成为一个与高层沟通的渠道,能够帮助到许多处于底层的夜行者…… 这家伙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然而这会儿认真起来,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这世间,除了像六大天王、霍家这样站在金字塔顶峰之上的强势夜行者之外,还有更多的夜行者,他们并非是家族传承,也不是山泽野妖,而是随机觉醒的小人物。 如我、海妮和肥花一般,生活在这凡尘俗世里。 他们不受理解、没有关爱,最终还会被人当做怪物,过着悲惨的生活,有的甚至莫名其妙就付出了生命去。 这些人,才是真正需要去守护的。 然而…… 我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不,想要获得渠道的话,我有你们这些朋友就足够了。” 李安安直接了当地说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马一岙倒是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其实,我觉得三刀说的话,很有道理。” 我摇头,说不,算了。 他仍然想要劝我:“这毕竟不是弼马温,而且,如果我们几人都答应的话,从某些方面来讲,不算琅琊王,我们四个千军统领,再加上我师父这个很有可能成为副委员长的人,的确能够影响到联盟的风向,也能够救助更多底层的夜行者……” 龙三刀使劲儿点头,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跟你们之所以关系不错,相处融洽,主要是咱们三观契合,所以能够支持的,我绝对不会掉链子。 李安安这会儿反应过来,也开始劝我。 正常情况下,面对着这样的劝解,我一般都不会坚持太多,顺水推舟了,然而这一回我却显得格外坚决。 马一岙知晓我的脾气,瞧见我既然决定了,也就不再相劝。 而李安安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我不去的话,她干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不过这会儿我反而劝起了她来。 这个什么千军统领,并非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武夫角色,如果能够担任的话,其实对于以后的发展,还是挺不错的。 至少能够参与进去,保持足够的影响力。 这事儿并不会影响到李安安的修行,也不耽误她的剑道。 所以李安安考虑再三,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商谈过后,马一岙出去找信长老汇报结果,而没多久,小狗找了过来,告知了我们关于失窃案的一些消息。 龙三刀在场,不过在我们的保证下,小狗也没有太多忌讳。 说起来,这事儿其实挺狗血的。 众目睽睽之下,强兵把守,而且出口只有一处,那东西是怎么不翼而飞的呢? 经过盘查,最终确定了偷窃者,是从地宫进出的。 地宫,听到这个名字,有没有很熟悉? 自然,那所谓的地宫,就是我先前与琅琊王比斗之时,击穿的那一个地方。 事实上,在少林之下,有一大片的地宫群,这件事情,只有少林少数人知晓,然而这种核心的秘密,却被夜复会的人知晓,并且在青年擂台赛如火如荼的时候,使尽手段,兵不血刃地偷走。 这事儿着实让人不寒而栗,不过如果那个人如果是胡车的话,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尽管我们一直都觉得不能过分神话六耳猕猴,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天赋,或者说是神通,在某些时候,着实有点儿过分强大。 六耳面前,没有秘密。 我有点儿理解了在港岛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自称“游侠联盟”的人,为什么会对六耳猕猴如此忌惮了。 这家伙的强大,不在于力量本身,作为一个觉醒不久的夜行者,他远远没有当前那些妖王,或者成名已久的大妖一般强大,但能够造成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面对一个能够知晓自己秘密的对手,是很痛苦的。 所以我在内心之中,告诉自己,一旦有机会,就要将这家伙置于死地,一点儿机会都不能给他留下。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对于胡车,唯有斩草除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相信他对我的添堵,也是同样如此。 这便是宿敌。 判断虽然出来了,但少林对于内部的审查依旧没有结束。 毕竟夜复会能够这般轻松地将东西带走,内部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个还是挺让人怀疑的。 少林对于胡车此人的能力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更多的思维,还是停留在比较保守的状态。 当然,这些并不影响当天晚上的会议召开。 这是此次集会的最后一场,明日过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江湖同辈,便将离开,四散而去,两个月之后,将会在京城再一次地集合。 而那个时候,全国的大部分修行者们,将再一次地集聚。 规模更大,人数更多。 这一次的集会,相当于是给下一次的大会定调子,许多事情,都将会在这里得到体现。 所以即便少林出了这等大事,却不得不打碎牙齿往下咽,努力将最后一场给办好。 会场之上,信长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热情洋溢,与各路豪雄和宗门领袖谈笑言欢,并且通过推举,敲定了不少比较重要的决策,这里面包括十二个常委的提名,以及委员长、三个副委员长的名额,普通常委的人选,以及先前提到过的千军统领。 通过这几天的擂台赛,大家对于千军统领的提名并不意外。 只不过,对于我的缺席,不少人都有些意外。 而因为信长老之前的沟通和游说,会议上的争执比起第一天来说,要减少了许多,基本上处于一个平稳推进的过程。 不过有一个点我特别注意到了。 作为少林寺的另外一个巨头,达摩院首座德远大师,并没有在会场上露面。 对外的说法,自然是德远大师喜爱清静,并且需要维护秩序。 但是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却晓得少林寺表面上看着平静祥和,背地里的嫌隙,其实还是挺大的。 而且这里面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 会议到底还是圆满结束了,离开会场之后,龙三刀对我们提出了告别。 他需要连夜离开了。 我们则因为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与信长老交接,所以必须要等一天。 大家站在少林的山门之前,龙三刀与我们一一告别,随后,他认真地说道:“这次过来,我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诸位,如果有可能的话,大家路过东北,一定要跟我讲,好酒好肉,一定管够。” ******** 小佛说:新的守望互助联盟,大家觉得叫什么比较好?互助会,守望先锋,还是游侠联盟?o(╯□╰)o 第四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尽管相识的时间十天不到,但龙三刀的离去还是让我们有些不舍。 有一句话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便是我们此刻的状态。 正如同他自己说的一样,我们之所以能够从陌生迅速变得熟悉,最多的,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三观契合,没有太多的分歧所在,而他的锐气、幽默、大气和诚恳,都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相约重逢之后,我们送走了龙三刀。 依依惜别,等我们回返之时,半路上碰到了永祥禅师,他找到我们,说信长老要见我和马一岙。 李安安不作打扰,先行回房休息,而我们则在永祥禅师的指引下,前往方丈的居所处。 少林为了表示一视同仁,诚心修佛,即便是方丈的居所,也都简单朴素,除了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子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装饰。 信长老在客房等我们,有一个小沙弥过来上茶之后离开,而他请我们喝茶之后,聊起了今日之事来。 除了再一次的道歉之外,他主要的事情,是跟我询问胡车此人。 我如实回答,不夸张,也不隐瞒。 听完了我的讲述,那信长老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如此说来,这人的确是个能成大事者。” 我耸了耸肩膀,说此人的心机深沉,在夜复会之中,恐怕也是借势而为,心里面恐怕有更多的野心。 信长老问我,说倘若是比斗,你觉得你能赢他么? 我的实力,经过这两天的擂台比斗,他大约能够掌握到一个度,所以才会想要拿我来与那胡车作对比。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因为许久没有碰到,所以从实力上,我很难去做一个判断,但此人身上有霸下妖元,后来在禺疆秘境之中,又得了不少的好处,而那两个地方,都是洪荒大妖之所在,从机缘上来说,此人于这世间,绝无仅有。或许还有更多的奇遇,也说不定……” 哎…… 信长老喃喃自语道:“都说‘莫欺少年穷’,怕就怕‘技术爆炸’这事儿啊!” 我听不懂,说您说什么? 信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有此人的消息,请一定及时联络我。” 我听到这话儿,不由得想起了港岛图书馆遇到的那个老人来。 我点了点头,说一定。 谈完正事,信长老告诉我,说关于叵木,他一定会帮我要来——因为此事不仅仅关系到我的个人生命安全,而且还关系到整个江湖的未来。 这么说一点儿也不夸张,毕竟在当今这个如此混乱的江湖局势之中,有一个心怀正义、愿意站在广大修行者利益之上的灵明石猴,对于整个江湖,都是一件大好事。 不但如此,他还希望我能够在真正觉醒之后,进化神通,能够将那个叫做胡车的冒牌货给压制住。 齐天大圣曾经是佛门的“斗战胜佛”,所以佛门对于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排斥感。 反而天生有几分自然的亲近。 这是有历史渊源的。 即便是心情烦躁的达摩院首座德远大师,谈及我来,都是赞不绝口的。 而且他们对马一岙,也是如此。 几乎所有的老和尚,对马一岙,都亲善慈祥,觉得此人是有慧根、有佛缘的。 先前的时候,我们的心中还有些空落落的,觉得信长老可能未必会实现之前的承诺,帮我们全力拿到叵木,而此刻听到他这般的信誓旦旦,甚至还将我渡劫成功这事儿,上升到江湖安全的角度上去,不管怎么说,都放了一百个心。 万事俱备,只等中州大侠回返了。 得到了保证之后,马一岙向信长老提出了告辞。 我们将离开少林,前往京城去与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汇合。 除了汇报这边的事情之外,还需要作关于我渡劫的筹备工作,此事颇多繁杂,需要早做准备。 信长老表示理解,并且祝我们一路顺风。 临行前,我们问了失窃案一事,信长老却并没有透露太多,说目前还在进行自查工作,并且已经派出多方高手出去追查了,德远大师领头,相信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听到这里,我方才知道为什么德远大师今天晚上没有出席会议。 原来是追查失物去了。 我们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随后告辞离开。 回来的时候李安安已经睡下了,我们也不便打扰,各自洗漱睡下。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我听到院子里有讲话声,便赶紧起床洗漱,随后走了出来,瞧见是武当的天蚕道长和李廷卫,以及旁边的几个随行人员。 我瞧见这两人的精神很不错,眉眼之间都有笑容。 我起先有些意外,随即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少林的达摩杖与武宗舍利失窃之事,虽然只是在小范围流传,但他们恐怕是知道了的。 所以他们的情绪才会如此。 并不是说他们有幸灾乐祸的心思,而是因为这样的结果,让他们受到的舆论谴责,没有先前的那般激烈。 不管你少林搞得场面有多么隆重,但东西到底还是丢了。 反倒是武当,虽然当初拱手相让,为了避祸,将真武剑给送了出去,但事实上,那剑却还在武当弟子手中——尽管武当一直没有口头承认,也让李安安不要返回武当山,但这样的事实,却还是让许多人哑口无言。 面子里子都有了,他们如何不开心? 我瞧出了这里面的猫腻,但看破不说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瞧见我出来,天蚕道长和李廷卫都过来打了招呼。 昨日的比斗,他们也在现场,能够瞧出我的实力,也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作为年轻一辈风头最劲的人之一,他们还是保持足够的尊重。 简单寒暄之后,他们告诉我们准备离开。 李廷卫与我又聊了几句,希望我能够照顾好李安安。 他显得十分客气,说让我费心了。 我笑着点头,说没问题。 事实上,更多的时候,是李安安照顾我们。 武当离去之后,我们也简单收拾了一会儿,随后离开。 临行前,自然还是得去跟天机处的人告辞,无论是彭剑雄,还是李洪军,又或者小狗,我们都得打声招呼。 不过他们也很忙,各种事情缠身,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离开少林之后,我们前往了登封,又转车前往郑州。 票是晚上的,我们得待小半天,于是便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 出行的时候,自然是用了人皮面具遮掩行踪,连李安安也都有一副,毕竟这一次的大会人多眼杂,不知道有多少人混在其中,倘若说没有心怀叵测者,又或者夜复会的奸细,这话儿我自己都不信。 所以出行前,我们有过精心地乔装打扮,尽量装成是过来凑热闹的普通江湖儿女。 我们在小旅馆休息了两个小时,随后又出去晃荡了一下,走走街头巷尾,感受一下当地的风俗民情,并且找点儿当地特色的小吃尝一尝,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的。 等我们下午从一家老字号的胡辣汤小店出来的时候,马一岙不经意地说道:“走了。” 李安安愣了一下,说什么走了? 我说道:“盯梢的人么?” 马一岙问我,说你也注意到了? 我点头,说从出少林就一路跟着,我好几次都控制不住,想要将人给拿下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李安安一头雾水,说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马一岙笑了,说如果你一年四季都被人视若眼中钉,到处都被追杀,时不时蹦出一两个亡命之徒来给你捅刀子……那个时候,你的警觉性,可能会比我们强上百倍、千倍…… 李安安想了想,苦笑着说道:“其实也差不多了,我现在还不是给弄得无家可归了么?” 我说这不一样的。 说着,我讲起了当初黄泉引设套,集齐各路高手过来埋伏当时还不是很厉害的我与马一岙之事来。 当时的重重危险,现在想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地后怕。 李安安却找到了重点,说道:“那个长戟妖姬,现在在哪儿呢?” 马一岙说道:“在天机处手里,只不过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说按道理讲,应该是活的——天机处一直视黄泉引为最大的犯罪团体,甚至比夜复会还要重视,而长戟妖姬是目前能够抓到的,黄泉引最核心的人员之一,她甚至还是噬心魔的养女,你想想这关系,天机处能不重视么? 李安安忍不住说道:“既如此,黄泉引也会很重视啊,你们说会不会又出现之前那鲁大脚一样的事情?” 这…… 马一岙想了想,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应该不会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 打电话进来的人,是李洪军。 马一岙接通,听到李洪军在电话那边严肃地说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马一岙如实告知,说在郑州,问怎么了。 李洪军说道:“出事了,前来参加集会的好几路人,目前都受到了袭击,彭队担心你们出事,让我赶紧跟你们联络一下……” 袭击? 第四十一章 事情的转折 一通电话打完,我们有点儿不寒而栗。 点苍派、泰山派、崆峒派、福临门和燕赵门,五个不大不小的宗门,在回程的路上遭到了截杀,后面两个宗门,满门不留,前面三个,也遭受重大损失,只有几人逃脱。 而那帮人杀完人之后,还格外嚣张地留下了名号,在现场留下了“夜复会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字样。 这是什么意思呢? 稍微懂一点儿历史的人,都知晓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的诗句,此番一作更改,颇有几分冲天而起的肃杀之气。 而相对于前面那几个宗门而言,我和马一岙,方才是夜复会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在收到了消息之后,李洪军立刻就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我们的安全状况。 听到李洪军的提醒,我们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 先前的时候,我们就被人跟踪了,这事儿我和马一岙都有所感应,只不过这一次的大会人多眼杂,有人跟着,我们可以理解,也能够沉得住气,等待着对方出招。 而后来那眼线消失,我们也以为是对方觉得我们没有了跟踪的价值。 现在想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李洪军提议我们立刻折返,跟着大部队行动。 不管夜复会如何嚣张,少林之内,高手云集,而且还有天机处的顶尖高手,那帮人终究还是不敢随意动手的。 但如果在外面的话,或许就给了他们机会。 然而考虑了一会儿,马一岙与我和李安安确认之后,终究还是婉拒了对方。 毕竟我们都还是有点儿傲骨的,不可能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惶惶不安,草木皆兵。 而且我们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重要的。 挂了电话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更改路线吧。” 我点头,说好。 不管我们是否被盯上了,现在既然夜复会如此大张旗鼓,我们很有可能就存在有被拦截的危险,如果按时去坐火车的话,说不定真的就有可能出事。 好在应对这种危机,我和马一岙都十分擅长,左右打量之后,遁入了小巷子里面。 没多久,我们出现在了郑州的汽车站,乘坐长途汽车,前往冀北沧州。 沧州算是马一岙的第二故乡,毕竟当年民国十大家之一的王子平,也就是马一岙的师祖,便是沧州义和街人,曾经与佟忠义并称为“沧州二杰”,而且马一岙在沧州,也有好几个知交故旧。 譬如枪棒双绝赵生,此刻便在沧州附近。 因为隐匿了行踪,所以我们很轻松地抵达了沧州,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事情,下了车之后,马一岙与赵生联系过了,直接前往赵生的庄园。 上一次见到赵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过有的朋友,即便是很久没见,但一声招呼,还是会第一时间赶到。 我们赶到庄园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待。 大家见面,少不了寒暄几句。 赵生人也在江湖,自然知晓发生在少林的事情,上前恭喜我们几位,特别是马一岙,他能够在强者云集的青年擂台大赛之中,夺下头名,名气当真是上升了好几个档次,风头一时无两。 听到赵生的恭维,马一岙忍不住苦笑,指着我说道:“我这个冠军啊,都是他送的,儿戏罢了。” 我哈哈大笑,说你这人好奇怪啊,凭本事拿的冠军,反而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赵生也笑,说你们两个,好得跟穿同一条裤子一样,谁拿冠军,有什么关系? 进了庄子,赵生早就准备了宴席,是沧州非常有名的老席八大碗,分别是红髓、白髓、方肉、松肉、卷帘、大肉丸子、鸡、鱼八道菜肴,炖、煮、熏、炸、烧、焖、熘、晾、蒸,多种烹调方式得以体现,让人期待。 我们一路风尘,路上还小心翼翼,此刻放松下来,瞧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快朵颐。 李安安瞧见我这吃相,忍不住笑了,说当真像个猴子。 我也很无奈,毕竟修行者消耗过大,对于食物的量,要求还是挺多的,能多次的话,绝对不会端着。 酒饱饭足之后,赵生提出要与我比斗一下。 当初他曾经教过我枪棒手段,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个刚刚进入这江湖的菜鸟,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一根棍子在手上,除了挥和砸之外,没有任何的概念,也不懂与人交手的事儿,全凭着意识而动。 算起来,赵生算是我的半个启蒙老师。 所以他提出要求的话,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下两人也是下场,拿了制式榆木棍,开始了拼斗。 过程用不着说得太清楚,结果就是即便我再三收敛,但最终还是凭借着九路翻云那强悍的手段,将他给击败了去。 我陪着赵生打了几十个回合,让他给活动开了,下来的时候,两人都是满头大汗,那赵生哈哈大笑,对我说道:“你这人好不厚道,你能够在那高手如云的擂台上大杀四方,自然能够赢得过我。我提出与你比斗,只不过是想要知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实力如何,结果你这般相让,弄得我都快要晕了。” 我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再来? 赵生赶忙摆手,说算了,我算是瞧出来了,你要是认真的话,我在你手上,估计都走不过十招……错了,估计三招都够呛。 说罢,他忍不住叹了起来:“想当初,那时候的你还有几分青涩,而现如今,已然有了大家风范,着实让人感慨啊。” 我笑了,说什么大家风范,刚才我和马哥抢鸡腿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瞧见。 赵生说哈哈,那是真性情。 我们在赵生的庄子里留了一夜,将自己的节奏给稳一下,而当天马一岙从他师父王朝安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说昨日之事,可能未必是夜复会做的。 官方也有渠道与夜复会沟通,甚至还在里面安插了一些卧底。 种种迹象表明,伏击那些宗门的事儿,并不像是夜复会做的。 听到这消息,我们都有些惊讶。 不是夜复会做的,那么又是谁在这儿,担当搅屎棍的角色呢? 而且这帮人出手,当真凶残,是真的不给人留活路。 情况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我们在沧州逗留一日,次日再一次出发,前往京城。 王朝安已经在京城落户,是在二环之内的一个四合院,不过户主却是田女皇。 我和马一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怵那位天机处的掌门人,所以并没有住进那四合院里,而是在附近买了一套大三居,作为我们在京城这儿的据点。 除此之外,我们还在亚运村附近买了一套别墅,一是投资,二来也是作为狡兔三窟的场所。 只不过那个地方还没有装修,所以暂时住不了。 王朝安知道我们要来,所以特地准备了饭,清汤火锅涮羊肉,筵席丰盛。 不过小钟黄和王虎都不在这儿。 他们留在了莽山。 王朝安是一个很有长者风范的人,见到了李安安之后,热情招呼,没吃多久,田女皇就赶了回来。 田女皇的状态与在外面不太一样,显得十分亲切和蔼,与我们寒暄几句之后,坐下来,倒了一碗麻酱,开始边吃边聊起来。 因为有保密原则,所以聊得也是关于我们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她对我们表示了恭喜,而马一岙则顺势聊起了信长老跟他说的话语,听到信长老有意让王朝安来出任那个联盟的副委员长,田女皇忍不住笑了,说这个家伙,倒是好算计。 我们不解,问为什么这么说? 田女皇说道:“他少林寺这般费心张罗,也不是没有私心,想来也是奔着那委员长的位置去的,甭管是他信长老,还是达摩院的德远大师,都得占一个坑儿。” 李安安听了,有些不满,说这人倒是好算计。 田女皇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江湖人呢,虽然也争名利,但闲云野鹤的人更多,如果有人能够出头张罗的话,的确也是分担了公家的压力,上面也是乐见其成的,所以他这个职位,应该是跑不了。” 王朝安说道:“不管它少林是怎么想的,我就是那闲云野鹤之人,这事儿听听就行,我可懒得干。” 田女皇却反过来劝他,聊起了此事的意义,让王朝安用不着去推脱。 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实至名归。 王朝安被劝得烦了,也不再多说,就说得想一想,而随后马一岙则提及了关于叵木的事情来,让他师父准备好最终的渡劫之事。 听到这个,王朝安十分高兴,说上回听你说了,我早就准备得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田女皇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田女皇咽下一口羊肉,想了想,还是告诉我道:“那邹国栋倒是回来了,只不过……” 我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赶忙说道:“到底怎么了?” 田女皇说道:“重伤昏迷,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不一定能醒过来呢……” 第四十二章 厄运在延续 中州大侠,身受重伤,甚至有可能没办法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邹国栋变成了植物人,那叵木呢? 那玩意儿,又在哪里呢? 田女皇显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开口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想要探寻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去见一次邹国栋——他昨天才回来,这会儿在我们的内部医院里面躺着,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马一岙这时终于插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女皇说道:“小邹这一回,被派往昆仑雪峰寺那边镇守,防范夜复会声东击西之法,守了一个多星期吧,都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就将他们给召回了,没想到回程途中,山石跌落,司机一不小心,将车开下了山崖去……” 这么倒霉的吗? 王朝安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说道:“就算是从山崖跌落,凭他的本事,自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田女皇点头,说道:“倘若是清醒状态的话,自然不会出现什么事儿,但当时的他,因为连续守了几个夜晚,执勤太累了,困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同一辆大巴的好几个人都在瞬间冲破窗口,抓在了悬崖边,唯有他,直愣愣地随着大巴跌落谷底,随后又经历了一场爆炸,即便是以他的修为,也终究还是挡不住……” 这…… 听到这话儿,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都感觉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人倒霉起来,真的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叵木! 想到“倒霉”,我立刻联想到了,那叵木的前几任主人,都是厄运缠身,一个个都是被那叵木给害死了的。 而现如今,那邹国栋人虽然没有死,但变成植物人一样,跟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当然,我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情感,所以他是死是活,跟我其实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他现在落得如此田地,人都没有了意识,那我的叵木怎么办? 我看向了田女皇,而她也很懂,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将东西放在了哪儿。” 马一岙问道:“现场有瞧见没?” 田女皇说道:“现场发生了爆炸,小邹是被气浪给甩出来的,现场打扫过了,东西没有——要么他没有带在身上,要么就烧掉了,跟车子一起,变成了残骸……” 听到这话儿,我有点儿想要骂粗口了。 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寸? 明明都已经都弄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邹国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我越想越不顺气,一口气喝干了面前的那瓶北冰洋。 好好一桌饭,却因为田女皇说的这个消息而变得淡然无味,吃过饭之后,田女皇得离开了,给手下打了一个电话,让人带着我们去医院。 不过她让我们注意一点,因为邹国栋的家人在,让我们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毕竟人都已经这样了,我们如果乱来的话,她可不好交代什么。 我们点头,说好。 她吃过饭就离开了,我们则讨论起了关于邹国栋的事情来。 因为事情涉及到我,所以马一岙也非常直接,毫不客气地问他师父:“田主任的话,是否值得信任?” 王朝安瞪了他一眼,说道:“小田对这件事情十分上心,上次她还特别找邹国栋谈过一次,虽然没有结果,但你们不要怀疑她帮忙的积极性,知道不?” 马一岙又说道:“我对邹国栋,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了解的——那家伙一心想要混进体制里面来,所以对于上面,还是比较曲意奉承的,按道理说,田主任开了口,他就算是心里面不愿意,也不会直接拒绝的,最多也就是提出换点儿东西,怎么会没有结果呢?” 王朝安摇头,说你看问题还是太浅了,你别看小田位高权重,仿佛随手一挥,便能够呼风唤雨,但她作为一名女性,却身处高位,周遭必然有人不满的,反对的人也不少。 我说:“邹国栋,他是田主任政敌的门人?” 王朝安说道:“说政敌,这个太严重了,但意见有分歧、不对付的人,终究是有的。” 我说:“谁?” 王朝安陷入了沉默,显然是不太愿意将这里面的东西,说给我们听。 而马一岙却比较坚持,盯着他师父,说道:“谁?” 王朝安终究还是没有隐瞒,开口说道:“叶傅国,常务副主任,这人的来头很大,至于具体的身份,就不跟你们讲了。他手下掌管了好几个部门,其中监察部便归他管,一岙你之前跟我讲的谢宁,便是他的爱将。另外他跟京城的几个世家颇为交好,譬如仇千秋、欧阳江山与薛麻子,这些人彼此都不对付,但却是叶副主任的门前宾客……” 说完这些,他想了想,又说道:“本来上头是属意,让叶傅国副主任来担当小田那个职位的,只不过因为老主任李爱国全力推举,这才让小田继了任。” 听到这个,马一岙眯起了眼睛来,说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李安安也说道:“那东西,是不是也落到了叶傅国手中?” 王朝安摇头,说不可能,叶副主任他几个月之前,就上调中央去了,目前并不在天机处。 我很是意外,说他去哪儿了? 王朝安说据说是一个闲职部门,但看上去又不像是被挂起来的样子。 闲职部门? 我忍不住想起了上次马一岙去小树林与那京城大妞谈心时得到的消息,而马一岙也很明显地反应过来,开口说道:“那个部门,叫做什么?” 王朝安摇头,说这个,不太清楚啊。 谈话到了这里,大家都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因为我们是直接过来的,所以吃过饭之后,我们没有停留,而是告辞离开。 我们出了四合院,便去了落脚点,将行李放了,又洗了一个澡,这时有电话进来了。 接听之后,原来是田主任的秘书。 我记得那人姓徐。 徐秘书问我们在哪儿,他过来接我们去医院看望邹国栋。 马一岙报了一个地址,说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就过去。 简单整理完毕之后,我们出发,去了那个地方等车,而车没有等到,反倒是等来了一个电话。 是豫南登封的。 我接了电话,却是信长老打过来的,电话那头,他语气沉重地说道:“侯漠施主,有一个事情,我说了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关于邹国栋,他……” 我直接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他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之中——这事儿我知道,我们现在就要出发,去医院看他。” 信长老很是意外,说:“你们知道?” 我说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久之后,方才说道:“我现在就出发,赶到京城来。” 我跟他客气,说不用吧?他现在人也没有醒,而且少林那边又出了一堆事情,你应该会很忙……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是在嘀咕,说你来了也没有用。 说句实话,我的心里其实是有疙瘩的。 信长老给了我们太多的期望,结果事情最终弄成这样,着实让人郁闷,而除了这郁闷之外,难免会有一些埋怨的情绪在。 不过信长老却说道:“少林这儿,有一位师弟比较擅长通灵之法,我带过来,说不定能够帮到一些。” 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诚,说道:“好,你到了京城,给我打电话,我去接您。” 他却说道:“不用,我知道在哪里。” 他跟官方的关系非常不错,倒是用不着我们来张罗。 挂了电话,接我们的车就到了。 徐秘书载着我、马一岙和李安安前往医院,路上的时候,马一岙与徐秘书套着话,而我则和李安安坐在后排,我一言不发,而李安安瞧见我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不说话,但我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安慰。 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笑了笑,表示我没有事。 但说句心里话,我其实是很烦躁的。 那叵木,从远古流传至今,简直是稀少无比,而这一块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那么我就算是再勤奋努力,都没有办法突破那五重关,真正觉醒成夜行者。 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诅咒,活不长久。 别看我现在多么风光,说不定哪天转眼之间,就崩塌了,化作灰烬去。 所以说我的心情,恶劣极了。 车行半个小时,抵达了一处不起眼的大院,门口有武警守卫,徐秘书去门卫登记之后,带着我们进去,往里走,第二栋楼才是内部医院,一路往里走,我瞧见各色人等,看着都是行内人,而来到了三楼的一间重症监护室前,隔着玻璃,我终于瞧见了邹国栋。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因为全身烧伤,所以脸上满是癞疤,口鼻中戴着呼吸机,看上去有点儿心酸。 我正看着,还没有仔细打量清楚,旁边有人过来问道:“你们是谁?” 我转头过去,瞧见一个面色严肃的年轻女子,正在一脸警惕地打量着我们。 第四十三章 神魂被禁锢 在徐秘书的提醒下,我们得知,面前的这位年轻女子叫做丁丽丽,是邹国栋的女朋友,同时也是他们系统里面的人。 不过她并非是外勤,而是文职研究人员,目前在档案馆工作。 邹国栋出了这等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继续上班,只有在这儿陪着。 因为之前田主任的提醒,我们即便是急躁不安,但还是按捺住了急迫的情绪,与她简单的聊了几句。 那个叫做丁丽丽的女子询问我们是干嘛来的,徐秘书并没有深入介绍,只说我们是邹国栋的朋友,听说他出了事,所以就过来瞧一下。 丁丽丽很是戒备地打量了李安安一眼,又看向了我们,然后冷冷地说道:“之前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听国栋说起过?” 随后,她又看向了徐秘书,很是抱怨地说道:“我们家国栋可是因公受伤,最终弄成这样的,为什么不给他找一个更好的医院?国内不行的话,就不能考虑送他去国外么?美国或者日本都行啊,留在这儿,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就让他在这儿等死?” 她先前许是跟组织上沟通过,然后聊得不是很愉快,现在瞧见了田主任的秘书,赶忙抓紧机会说话。 而听到这话儿,徐秘书有些为难,劝说道:“丁丽丽同志,你是我们体制内的人,应该知晓,咱们这儿的医疗水平,算是全国前列的,特别是针对于咱们这个行业里面的人而言。正因如此,组织上才会特地派飞机去将国栋同志给接过来的……” 丁丽丽不信,说问题在于,他们现在束手无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徐秘书叹了一口气,说道:“主要是国栋同志的伤势比较严重,而且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不过你要相信组织,我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 他在这儿跟那丁丽丽解释,而医生也闻讯过来。 徐秘书让我们跟医生聊一聊。 在医生的办公室里,这位外号叫做“道门华佗”的医门学者平医生,跟我们聊起了邹国栋的病情来。 这一位通晓中医和西医,是一位博学之才,也是我们这个行当里面的人,而且还是医家之中的佼佼者,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地方身居要职。 平医生跟我们说得很简单,目前虽然还在观察期,但如果没有特别的机缘,恐怕人是没有办法再醒过来了。 身体上面的损伤,这些都有得救治,但问题在于,病人很有可能在剧烈的撞击过程中,神魂溃散了。 当然,这只是初步结论,回头的时候,还需要提出申请,让专家过来解决。 听到他这般说,我们不由得把希望,寄托到了信长老,以及他所说的那位精修“通灵”之法的师弟。 大约聊过一会儿病情之后,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只有出来。 而这个时候,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还在跟徐秘书掰扯着,我们在远处大概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即便是身处于这样的特殊部门,但丁丽丽对于国内的医术,还是没有太多的信任感。 她觉得如果在国内没办法的话,就得将人送往医学技术特别发达的美国和日本去。 她觉得天机处之所以不同意这个提议,是在纠结费用问题。 但是说不好听一点,邹国栋可是为国“牺牲”的,现如今他变成这个模样,组织上是需要负责的。 徐秘书是田主任的机要秘书,自己也是大忙人一个,这次陪我们过来了解情况,那是田主任的吩咐,哪里有时间跟丁丽丽纠缠这些,瞧见我们出来之后,随口敷衍两句之后,匆匆离开。 他叫我们一起走,我们却拒绝了,决定就在医院这儿待着,等待信长老的到来。 至于丁丽丽,一开始的还是,我们还想尝试着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去邹国栋的住处搜寻一番,然而通过刚才的见面之后,我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对待徐秘书都尚且如此,对我们恐怕更加不爱搭理。 我们犯不着用热脸去蹭冷屁股。 下了楼,我看了马一岙一眼,他心知肚明,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站出来去帮忙救助?”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说道:“邹国栋身体上的伤势,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用不了多少天就恢复了。他现在麻烦的,是大脑受损,而这个,并不是我能够帮得了的。我这时候强行站出来,去抢了人家医生的饭碗,不但没意义,而且还容易被人忌恨。” 李安安也说道:“而且他那个女朋友,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我对邹国栋也是有怨气的——当初田主任找他讨要的时候,他如果将叵木给交出来,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甚至他都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 我们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又去附近的一家茶楼等待,差不多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电话终于进来了。 信长老来了。 他还是一个比较有信用的人,来得是真的快。 我们去医院门口等待,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他人到了,随行的出了一个小沙弥之外,还有一个瞎眼和尚。 那和尚双目翻白,全身枯瘦,看上去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头偏向一边,走路的时候,却十分沉稳,显然听声辩位的修为还是有的。 信长老给我们介绍,这位是菩提院的永林长老,对于神魂和灵物,很有研究。 我们上前,躬身为好。 永林长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瞧不见我们,但却十分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好,好。 我们再一次进去,因为先前徐秘书带着我们认过门,所以门卫倒也不作刁难,我们重新返回了二栋三层,走廊处有天机处的工作人员,而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则在长廊那里打盹儿。 天机处的工作人员是换班的,先前没有瞧见过我们,所以上前过来询问,而这个时候,正在打盹的丁丽丽也醒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朝着我们这边走来,目光掠过了我们,落到了两个和尚的身上。 她显然是认识信长老的,快步上前,惊喜地喊道:“信长老,您来了?” 信长老毕竟是当领导的,而且从事的还是佛学研究这个行业,对于安慰人这活儿轻车熟路,对着丁丽丽就是一阵安慰,先是将人说得痛哭流涕,随后又露出了笑容来。 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袋,没想到丁丽丽这个显得有一些“刻薄”、“不好接近”的女子,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此宽慰一番之后,那信长老终于说出了来意。 他说话也很有语言技巧,丝毫不提及关于叵木的事情,而是聊起了邹国栋的伤情,然后介绍了旁边这位菩提院的永林禅师来。 永林禅师虽然双目失明,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度,旁人瞧见了,并不觉得失明对他有什么影响,反而觉得多出了几分神秘感来。 丁丽丽是一个比较迷信权威的人,要不然也不肯屡次三番提出带邹国栋去国外治疗的事儿。 此刻她听到信长老的一番言语,一下子就给予了充分的信任,急不可待地让永林禅师来试一试。 不过这事儿,可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这个得看邹国栋主治医师的意见。 所以随后我们通过天机处的工作人员,联系到了平医生,而得到消息之后,平医生从家里又赶了过来,与我们进行沟通商讨。 好在信长老带来的这位永林长老,在业界似乎还有着挺大名声的,那位道门华佗得知来人是他之后,显得十分的客气,两人商量了许久,平医生最终签字同意了。 当然,作为家属,丁丽丽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永林长老此番过来,是做了充足准备的,当下也是将行囊拆开,然后拿出了一系列的准备来。 我瞧见了一对红蜡烛,一些纸扎的元宝和一些看上去比较古怪的植株,甚至还有一些灰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这些东西…… 邹国栋除了身体多处软组织受挫和头部重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身体大范围烧伤,所以才会在重症监护室里面,防止接触外界过多,引发伤口感染。 当然,这个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象征性的意义更大一些。 毕竟修行者的恢复力虽然没有夜行者那般天生优势,但普遍还是强于一般人的。 所以永林长老与平医生经过交流之后,也没有异议。 但只允许永林长老一人进那重病病房里去。 永林长老进去之后,我们在外面看,但位置有限,所以我仅仅打量几眼之后,就没有再过去挤。 我们在旁边耐心等待着,而凭借着发达的听觉,我也能够听得到永林长老持咒的话语。 如此差不多进行了半个小时,门开了。 永林长老走了出来。 大家都围了上去,询问结果,而他却长叹了一声,说道:“邹施主的神魂仍在,但有一股力量,阻隔了他和这个世界的沟通……” 信长老问道:“有办法解决么?” 永林长老摇头,说道:“我不能!” 听到这话儿,大家都很是失望,因为在这方面,永林长老已经是行家了。 如果他不行的话,恐怕别人也未必能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永林长老又说道:“我听说在韶关丹霞山,有一个女人,据说是从地狱回来的,如果能够把她请过来的话,或许可以……” 第四十四章 冥冥天注定 永林长老说的这人,我们应该是认识的,便是上一次帮着王虎招魂的那位丹霞山惜阴神婆。 先前的时候,她还只是闻名南方一带,没想到这会儿,就连少林的永林长老,都能够说起此人的名头来,说明在这段时间里面,她已经打出了极大的名气来。 只不过,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瞧见过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而他关于惜阴神婆的描述,也让人觉得非常古怪。 从地狱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在之前的话,或许我们都没有什么头绪,但遇到了霍京霍二郎之后,我们才真正明白“从地狱回来”,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 为什么人们都说死亡是最让人害怕的? 因为它一直都很神秘。 没有人知道,死亡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一片虚无,还是别的什么。 然而霍京却是我们知道的,第一个打破这个魔咒的人。 而这位惜阴神婆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将是第二个。 难怪永林长老等人对她推崇备至。 永林长老告诉我们,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邹国栋基本上是没有苏醒的希望了,不过如果能够将那位惜阴神婆给请过来的话,说不定能解。 而如果惜阴神婆都解不了的话,这世间,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醒过来了。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不是专家,所以也没有发言权。 而丁丽丽听到了永林长老的介绍,顿时就是心花怒放,问道:“惜阴神婆现在在哪儿?怎么能够请得到他?” 永林长老说道:“这个人本事的确很大,但是……怎么说呢,她对于俗物比较看重。” 马一岙在旁边补充:“简单来讲,就是贪财。” 永林长老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容来,说道:“对的,请她的话,要么就去丹霞山,而如果要请她过来的话,可能需要付出一大笔的酬劳,方才有可能……” 丁丽丽听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我得跟组织上申请一下,应该……应该没有问题吧?” 她说得也有一些心虚。 信长老出言,安慰她几句,然后说会跟天机处的领导谈一谈的,随后走了出来,与我们谈及此事。 他告诉我们,这两天的时候,他要张罗此事,暂时不会离开。 他答应了我们的事情,本来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而现如今闹成这样子,心里面也有些不太舒服,很愧疚,不过还是会尽量帮忙促成的。 其实这事儿是个意外,即便信长老什么也不做,我们也没有办法怪到他头上来。 而现如今瞧见他如此积极配合,我心里面就算是有点儿怨气,也都消解了。 这世界上,能够这么讲信用的人,不多了。 这时马一岙提出了想要搜查邹国栋住所的事情,信长老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应承了下来。 随后他过去,对着丁丽丽又是一顿忽悠。 本来我们对丁丽丽已经失去了想法,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难搞了,没想到换上信长老三言两语,也不知道他编了个什么由头,丁丽丽居然就同意了。 这事儿,着实让人有一些意外。 不过话说回来,信长老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值得信任的大和尚。 当下我们随着丁丽丽一起前往邹国栋的住处,随行人员有我、马一岙、李安安和信长老,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小沙弥,至于永林禅师,则留在了医院这边,让丁丽丽安心。 邹国栋的住处,是天机处分配的一套两居室,属于单位房,地方不大,但是看起来却颇为精致整洁。 很显然,作为名誉豫南冀北的中州大侠,他的待遇,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很多年轻人出来工作了好多年,别说两居室,一个卫生间都未必能够分配得到。 地方不大,收拾得挺利落的,这显然是丁丽丽的功劳,而路上的时候,我们已经得知,信长老说的理由,却是关于厄运诅咒,然后特别提到了叵木,而丁丽丽也的确有所回应,说知道邹国栋将那木雕给弄回来过。 她也瞧见了。 当时她多嘴问了一句,邹国栋就有些不太乐意,两人甚至还拌了嘴。 不过后来,那东西就一直没有见过了。 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家里。 房间不大,一目了然,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基本上是可以断定东西不在了,但我们都不肯放弃,先是大概梳理了一遍,又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过,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随后信长老又盘问起了丁丽丽更多的细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东西不在邹国栋的住处,也没有在他的身边,那么可能性就不是很多了,要么送人了,要么藏在了某一个地方。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烧毁在了车祸现场。 这…… 尽管这事儿听着会很让人沮丧,但的确也有很大的可能性。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只有等他苏醒过来,才能够知晓了。 夜已深,从邹国栋的宿舍出来,信长老与我们告别。 他还会在京城再多待几日,有任何的消息,随时跟我们联络。 我们今天忙碌一整天,却一无所获,着实也有一些疲乏,与他告辞之后,也直接回到了住所去。 夜里,我没有能够睡着,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繁华的万家灯火。 李安安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我从玻璃的倒影中,瞧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家居长裙,也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我一直在想,所谓天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安安有些惊讶,说即便是有一些波折,但东西肯定是能够找得到的,你用不着这么悲观。 我摇头,说不,我不是悲观,只是有点儿好奇——为什么别的夜行者,契机一到,都能够很容易的觉醒,而到了我这儿,却必须要闯下五重关,方才能够晋升为最普通的小妖、平妖……而且那五重关,分别对应了五种极为稀少的五行之物,最让人惊讶的,是前四种,还都出现在了洪荒大妖墓中。 李安安瞧见我并没有灰心丧气,反而是在思索想象之后的本质,松了一口气下来。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对呀,很奇怪呢。” 我说道:“无论是霸下秘境,还是朱雀秘境,或者禺疆秘境、白虎秘境,这四个地方,对应的四位洪荒大妖,都跟曾经的齐天大圣,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这样的巧合,让我忍不住地思索,冥冥之中,是否有一些安排在其中。” 李安安问道:“你的意思,是……齐天大圣?” 我点头,说对,我甚至觉得,传说中上天嫉妒“灵明石猴”的血脉力量,故而进行封印,这说法着实有一些不太可靠,但换成他,或许就具有操作性了。 李安安瞧见我脑洞大开,忍不住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揉了揉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说不定就用不着盯着邹国栋这儿了,或许在某个地方,那里面就有着大把的叵木等着我,就如同息壤、烛阴一样。” 息壤、烛阴,这些对我而言,用都用不完,最后都加强到了金箍棒之上去了。 李安安叹气,说道:“我真的希望能够帮得到你,只不过……” 我笑了,说你去睡吧。 李安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回房去。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情,最有可能的知情者,其实应该是白虎,或者朱雀这种一直存活至今的洪荒大妖。 她们与大圣是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她们应该是知道得最清楚的。 只不过,白虎自作主张、居心叵测,与我们并不是一路人,而且现在还成了夜复会的高层,朱雀也跟着她消失无踪,这事儿着实让人头疼。 朱雀,唉……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朱雀,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到了最后,却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很难过。 我看着窗外夜景,待了大半晚上,最后也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 次日我们去王朝安的小院子里吃早餐,然后聊起昨天之事,中途来了几波人。 王朝安出去接待,忙忙碌碌,一直到了中午,方才得空,回来与我们聊天,而我们这才得知,信长老通过吹风,将他即将出任新联盟副委员长的消息给传了出去,顿时间宾客盈门,炙手可热。 老先生对于此事并不热衷,甚至有点儿反感,但江湖朋友的面子,却不得不照应着。 一时之间,也颇为疲惫。 而到了下午的时候,信长老打来了电话,说正好那位惜阴神婆就在京城,所以经过沟通,她已经答应了下来。 而约定的时间,就在今天晚上八点。 我们接到电话之后,决定去一趟,所以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出了门,先去医院与信长老汇合,在那儿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终于瞧见一辆别克商务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门打开之后,有一个女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瞧见那女人的时候,我顿时就愣住了。 这人,我居然是认识的。 第四十五章 旧交新面孔 金慧。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她了,最后一次,是在老金惨死之后,在医院里的碰面,而那个时候的她,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兄长,与大姐、小弟以及父亲千里奔丧而来,因为某些误会,对我的恨意是格外浓烈的,态度也并不好。 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是当时的想法十分极端,觉得很难去面对老金的家人,包括她。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们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老金甚至还跟我开玩笑,想要我去当他的妹夫,而金慧对我最开始,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情意。 只不过后来我的这位老乡兼挚友老金死去之后,我又遭遇了一连串的变故,四海为家,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双方就基本上失去了联系。 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有些惊讶,而更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金慧的弟弟金阳也从车上走了下来。 相比之前的稚嫩少年,现在的金阳要壮实许多,身子也高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比我都还要高出一点儿来,双目有神,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脚踩阿迪,背着一个小包,显得十分精神。 而金慧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当年的青葱小姑娘,整个人长开了,她原本只是清秀,此刻也算得上是漂亮了,穿着一身修身的职业装,颇为显眼。 两人下车之后,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停在车门前等待着。 一个头罩黑纱、穿着黑色袍子的女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如果乍一打眼,我恐怕未必会认出此人,但是在金慧、金阳的陪衬下,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穿着黑色袍子,只露出半边脸的女人来。 她便是老金那个嫁到了西川去的大姐。 而就在我满腹疑惑的时候,信长老这个时候,居然直接迎了上去,跟对方攀谈寒暄起来。 言语之间,我方才知晓,老金的大姐,居然就是那个神秘的惜阴神婆。 这…… 说真的,在这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简直是太戏剧了。 在我的心中,老金这一家,跟丹霞山的惜阴神婆,不管怎么样,都联系不到一块儿来的。 但信长老上去与对方寒暄,瞧见他们这攀谈的架势,应该不会骗我。 我站在远处发愣,而这个时候,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金阳朝着我这儿望了过来。 好在这时的我,戴着人皮面具,所以他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随后一行人往医院里面走去,我跟在后面,马一岙瞧见我脸色有些不太对,便问道:“怎么了?” 我指着前面的几人,低声说道:“他们我认识。” 马一岙说上次我们过去的时候,你不是没有见过惜阴神婆么? 我咳了咳,然后说道:“你还记得老金么?”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记得,你的老乡嘛,我听你说过,你们两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你把他当大哥,没想到黄泉引那帮家伙如此残忍,把他给杀害了…… 我说道:“他们是老金的家人,戴面纱的那个惜阴神婆,是老金的大姐,而旁边两个,是他的弟弟妹妹。” 马一岙:“这……” 他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吧?” 我苦笑道:“对,刚才瞧见的时候,我也有点儿懵圈——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问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他知道我跟老金的关系,所以才这么问。 要打招呼、自报家门么? 我扪心自问,然而最终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虽然老金的死,是凶残暴戾的黄泉引所造成的,而且杀害老金的凶手,都给我一一找到,帮他报了仇,但是对于金家姐弟的心中,我永远都是害了老金的那个人。 她们不可能理解江湖的凶险,未必会原谅我。 我至今还记得金阳当时见到我时,双眸之中流露出来的那一股仇恨,仿佛能够将我都给燃烧了一样。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说算了。 一行人走进了医院去,我瞧见病房门口围了一堆人,平医生和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正在与一个颇有气势的男人在说话。 那个男人个子不高,但看上去很有威严,穿着一件习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黑布鞋,年纪约莫五十来岁,但头发有些发灰,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非常儒雅,很有风度的样子。 他正在与平医生和丁丽丽说着话,而信长老瞧见了,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走上前去,开口喊道:“叶主任,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那男人转过头来,瞧见信长老,不由得笑了:“永信禅师,好久没见了。” 两人相谈甚欢,我瞧见信长老瞧见这人,却是将我们都给忘到了脑后去,便知道此人的地位极高,要不然以信长老的为人处世,是不可能如此怠慢的。 叶主任,叶主任…… 我打量着此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转头过来,对着马一岙对了一下口型:“叶傅国?” 我只是对口型,而没有发出声来。 因为如果是叶傅国的话,我这么一发声,对方绝对会听得到。 而马一岙显然也理解我的意思,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尽管我们跟叶傅国并不认识,但因为叶傅国与田女皇的对立关系,使得与田女皇关系密切的我们,在这儿的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所以在明白对方的身份之后,我和马一岙下意识地就往后面站了过去,而李安安瞧见我们如此,也没有再往前凑。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够听到前面几人的对话。 原来叶傅国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听到了医院这边的汇报,得知有办法将邹国栋给唤醒过来,所以才会专程赶过来。 他与邹国栋私下的关系不错,对这位晚辈特别的关心。 叶傅国现如今虽然不在419办了,但身处中央的他却依旧还有着很强的人脉,而且据说还会出任某个新部门的要职,所以院方对他的到来十分重视,不但平医生在,几个先前没有露面的院方领导也都赶了过来,再加上叶傅国自己的随行人员,将走廊这儿挤得满满当当。 我们在这儿,倒也不算是特别突兀。 而随后,叶傅国又与赶来帮忙招魂的惜阴神婆聊了起来。 我一开始的时候,对于老金的大姐是惜阴神婆这事儿,有点不太相信,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冒牌的,然而当她与叶傅国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颇为敏锐的听觉,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失效了。 尽管我们相隔不过七八米的距离,但是她和叶傅国之间的交谈,我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办法听到。 要不是两人的嘴巴在动,我还以为两人没有说话。 而这现象,在刚才叶傅国与信长老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如此,全部都是惜阴神婆的原因。 她在刻意为之。 直到这时,我方才认真打量起了老金的这位大姐来。 因为之前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所以对于她此刻“惜阴神婆”的身份,我一直都是抗拒的,但是此刻沉下心来,认真打量她的时候,我方才发现,她整个人就好像是一个黑洞那般,能够吸收无数的光线和声音,有一种十分诡异冰冷的气质。 这种气质,跟现在的霍京有一点儿像,但又有许多的不同。 具体是什么,我没办法说出来。 但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和寒冷,而她整个人的周身,则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完全没有办法瞧清。 我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市侩、势利的中年妇女,现在居然会变成这样的存在。 这变化,可比我可要大太多了。 我好歹也有一个有根有据的“灵明石猴”血脉做支撑,而这位老金的大姐呢? 她凭什么呢? 难道真的跟宣传的一样,去地狱走了一遭,又回来了么? 对了,老金的大姐,叫啥来着? 我绞尽脑汁,却没有想出对方的名字来,而这个时候,两人应该是谈妥了,叶傅国双手抱拳,朝着暂且称之为“惜阴神婆”的老金大姐行礼,仿佛在拜托她,赶紧将邹国栋给弄醒过来。 惜阴神婆整个人都显得很冷,即便是面对着位高权重的叶傅国,也是如此。 她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招来了金慧和金阳,低声说了两句话,随后走向了邹国栋的病房里去。 进病房的,有且只有她一人。 不但如此,那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幕墙,也给窗帘拉上,遮住了里面的景象。 我们都盯着那里面,一开始的时候,病房里面是开着灯的,过了几秒钟,灯关上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出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结果,而这个时候,我瞧见金慧却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她径直走向了我,然后开口说道:“你是侯漠吧?” ******** 小佛说:咳咳,今天加更。 第四十六章 医院众生相 我戴着人皮面具,而且气息又收敛得比较不错,旁人应该是很难认出我来的,所以即便是与金慧、金阳打了照面,我也没有上前交流寒暄的意思,而是一直在旁边待着,仿佛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然而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金慧居然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来,而且还叫出了我的名字。 这事儿就有点尴尬了。 我就好像是公交车上偷钱的贼,给人捉住了手,又或者隔壁老王在偷家,男主人却想着给女主人一个意外惊喜,突然归家——那场面简直是酸爽无比,我即便是有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经历,面对着此刻的金慧,都难免后背生出了几分白毛汗来。 倒不是说惧怕,最主要的,还是尴尬,和不好意思。 说到底,我与金家之间,只是误会,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对付,反而是我与老金之间的情谊,让我不得不慎重对待他们。 我脑子卡壳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也没有多做隐瞒,而是开口说道:“对,是我。” 金慧没有想到我居然如此坦诚,毫不隐瞒,有些意外:“哦,我还以为你会‘从此一别是路人,对面相逢不相识’呢?” 我苦笑,说这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当老金是我的兄长,而他的弟弟妹妹,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金慧听到,冷不住哼了一声,说:“说得天花乱坠,但我哥死后,你有关心过我们么?” 我有些无奈,不过瞧见她的态度似乎也有转机,所以只有耐心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颠沛流离之中过活,因为有几个死对头一直在对付我,如果我跟你们有什么牵扯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连累到你们。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过你大哥当年的仇,后来那几个杀害了你大哥的凶手,我都给杀了,算是让他九泉之下,也有所慰藉吧……” 金慧听到这儿,方才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我都懒得过来跟你说话。” 我问:“你知道这事儿?” 金慧指着病房,说以我大姐现在的地位,自然知道很多的事情,包括你现在的风光——齐天大圣啊,听着真的很厉害的样子,我认识一些人,提到你的时候,满眼小星星,崇拜得不得了…… 她以前的时候青涩稚嫩,我能够一眼就看得出她话语里面蕴含的情绪,然而此刻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我不确定她是在嘲讽呢,还是真正在赞叹。 我没有怎么接茬,只是谦虚地说道:“都是机缘巧合而已,算不得什么。” 随后,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指着自己的人皮面具,而金慧略带着几分小得意地说道:“任何人,在我大姐面前,都掩藏不住行踪,包括你也一样。” 我听到金慧将话题带到了她大姐的身上去,立刻就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慧瞧了我一眼,说道:“怎么,想知道?” 我感觉到了她的戒心,当下也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好奇而已。” 金慧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了,虽然依旧年轻,但却有了城府,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她的事情,很复杂,我也不太好说——而且我大姐对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呃。 惜阴神婆对我的态度,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事实上,我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差的。 大家彼此彼此吧。 虽然我对惜阴神婆的发家之路十分好奇,而且在想她与霍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但金慧的态度一表达出来,我也很聪明地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些日常的事情,譬如说她们是怎么选择在丹霞山那边落脚的,这段时间又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以及联系方式之类的。 对于这些,金慧倒也没有隐瞒,跟我简单地聊了一下。 选择丹霞山,是因为她姐姐的决定。 那地方,是一个朋友提供的,而她姐姐对于那个朋友,有救命之恩。 至于这段时间,她们基本上就是帮人招魂之类的,因为名气打出去了,所以生意倒也还算不错,而且凭借着这些手段,她姐姐也逐渐打出了一些名气来,也跟这个行当里的一些人打了交道,渐渐懂了一些。 关于联系方式,金慧也没有拒绝,给了我她的电话,不过给过之后,她还是告诉了我,说她姐姐对我很不喜欢。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这事儿,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我们有什么事情求上门去的话,恐怕她姐姐未必会愿意帮我们。 对于这事儿,我只有报以苦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对于一些人来说,第一印象已经形成了,就很难去更改。 如果是以前的话,或许还能有所缓解,但现如今惜阴神婆混出了名头,又有本事又有钱,对我不加理会,是很正常的。 人家不过来打脸,其实已经是很好了。 而就在我还打算跟金慧再攀谈几句的时候,她弟弟金阳走了过来,一脸不爽地说道:“二姐,你跟他有什么好扯的啊?” 相比金慧,金阳对我的态度倒是一直都没有变化。 金慧对弟弟显然还是很疼爱的,也顾及到弟弟的情绪,所以没有再与我多说,跟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他们走到了走廊那边去,而金阳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嘴里骂骂咧咧着。 我都不用特别去听,都知道他没有说什么好话。 唉…… 我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是老金的弟弟,即便是朝着我吐口水,我也只能唾面自干。 不然我还能打他一顿不成? 马一岙和李安安刚才在金慧过来的时候,为了避嫌,往后走开了一些,而这会儿却走了上来,李安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可以啊,这个女孩子对你的感情很特别啊……” 我忍着苦笑,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而马一岙则等我说完之后,开口说道:“情况不妙啊。” 我说怎么了? 马一岙说道:“她那位大姐,看起来像是很有想法的人啊。” 我想了想,感觉除了刻薄势利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其实我跟以前的惜阴神婆接触并不多,主要也是听老金跟我抱怨家长里短的时候,聊过几次。 事实上,老金生前其实也并不太喜欢这个姐姐,觉得她太过于自私了,嫁到西川去之后,就不怎么管家里面的事情。 甭管是弟弟妹妹读书的事儿,还是他爹生病,那个姐姐几乎都是撒手不管的。 不但如此,她还因为自己的赌鬼老公,找老金借过几次钱,而且都没有还过。 不但没有还,而且又一次老金实在是手头紧,拿不出来,还给唠叨了好几次,甚至那一年过年回家的时候,都没有给过老金好脸色。 对于这件事情,我跟老金好几次喝酒的时候,他都耿耿于怀。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对他这个大姐的印象才会那么糟糕。 没想到,几年不见,她不但时来运转,而且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着实让人没有想到。 马一岙话语里的意思我能够明白,不过我们与金家姐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瓜葛,就算是惜阴神婆对我有看法,其实影响倒也不大。 而这个时候,信长老也带着永林长老走了过来,他对我说道:“我刚才跟永林师弟聊了一下,他觉得惜阴神婆很有手段,而且另辟蹊径,或许能够破开禁锢住国栋神魂的力量,将他给唤醒过来。” 我听到,有点儿激动,说真的么? 永林长老点头,说道:“对的,之前的时候不太确定,是因为只听过她的名声,但没有具体接触过,刚才感觉了一下,觉得此人的手段,着实有些厉害的。” 我松了一口气,对信长老拱手说道:“若是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信长老单掌举起,朗声说道:“阿弥陀佛,这是自然,我放下所有事务赶过来,便是为了完成先前的承诺——这一点,侯施主无需担心。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顿时就提起了心来,说怎么了? 信长老说道:“此事也不能太急,国栋即便醒过来,也不宜立刻跟他提及此事,得找个机会,所以施主也别急,一切有我在,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他这话儿讲得很合常理,而且因为担心我不太理解,他还特地过来跟我解释了一番,就是怕我太过于着急,反而会将事情给搅黄。 我并非是不知道人情世故的人,听到这话儿,点了点头,说行,全凭大师张罗。 瞧见我还算是平静,不急不缓,信长老终于放心了,露出了笑容来:“如此我就不担心了……” 正说着话呢,那边病房的门开了。 惜阴神婆从里面缓步走出,开口说道:“幸不辱命,人醒过来了。” 第四十七章 煮熟的鸭子 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尽管心里面提前有了准备,但是当她走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忍不住一声长叹。 这也太厉害了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没有之前永林长老的出手,我们还真的不会觉得惜阴神婆此刻到底有多么的神奇,而当她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时候,场中的气氛也在一瞬间引爆,周围发出了无数的欢呼声来。 邹国栋的女朋友丁丽丽,神秘大佬叶傅国,以及少林的信长老,还有一堆人都涌了上去,对惜阴神婆表达了感激之情。 我尽管也是心痒得跟有人挠一样,但因为信长老的提前打了预防针,所以才会深吸一口气,没有上前。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点儿激动。 邹国栋醒了,凭借着信长老和他之间的渊源,那叵木基本上就是手到擒来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深吸了一口气,暗笑了一下自己的不淡定,往着旁边退开去,走到了窗边,朝着外面,一片灯火阑珊。 我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万里长征走到了今天,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太过于激动。 这一切,或许都是注定的。 并非是我的机缘。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我站在窗边,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而李安安和马一岙都能够感受得到我内心的激动,却并没有上前打扰我,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也不说话,陪着我站在那里等。 我站在这里,心思却飞到了病房那边去。 邹国栋果然醒来了,我都能够隐隐听到他的声音,尽管被那丁丽丽的哭声给掩盖住了,但依旧能够听得到。 病房里有好多人,一堆人围着醒过来的邹国栋在说话,而惜阴神婆这边,却是要离开了。 不过走之前,她们还是找人结了账。 掏钱的,是叶傅国的随从,具体数额我不太清楚,但瞧见那一个小皮箱子装着,感觉应该是少不了的。 这位惜阴神婆,当真是好生意。 再想起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着实让人羡慕。 别的不说,人家至少是赚得盆满钵满。 走之前,那金阳大概是说了什么,她倒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走上前来与我交谈。 大家相互望了一眼之后,便不再见。 事实上,除了与老金之间的关系外,我们之间,基本上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大家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相忘于江湖便是了。 我继续耐心等待着。 毕竟邹国栋刚刚醒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而且有叶傅国这样的人物在旁边,信长老有许多的话也是很难说出来的,这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而至于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反正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而且我相信,我一定是能够等到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差不多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我瞧见叶傅国出了病房,而丁丽丽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是来送叶傅国的,两人在病房门口聊了几句,叶傅国显然是在安慰丁丽丽,让她用不着担心什么,而随后,叶傅国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瞧过我们这边一眼。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应该是知晓我们的。 他对我们的身份,应该也是心知肚明,但人家的城府就是那么深,愣是没有理会我们一下,也没有多问一句。 大佬就是大佬。 而送走了叶傅国之后,丁丽丽走回来,又进了病房里去。 我继续耐心等待,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之后,那信长老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目光就在巡视,随后锁定我们这边之后,迅速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信长老走去,然而没走两步,我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太对劲。 难道是这里面,出了什么变故? 我瞧见他的表情有点儿不太好,心顿时就往下落去,而信长老对我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张口说道:“侯施主,有一件事情我给你说一下,你先别激动啊……”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尽管讲就行。” 信长老说道:“我刚才找国栋问了一下,他告诉我,说那东西当时他是随身携带的,发生车祸之后,他也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啊?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当时就有点儿端不住了,有些失态地说道:“他果真这么说?” 那信长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先前听永祥师兄说过那物的邪性,但觉得修行者天生阳刚正气,邪不胜正,能够压得住,故而才会拍着胸脯给你们打包票,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唉!” 他的情绪也并不好,看得出来,他对我们其实挺重视的,也很想交好我们,方才会在少林如此多事之秋,还带人跑到京城来处理此事。 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当初的承诺,这对他来说,也是挺大的打击。 我虽然很是理解,但下意识地反应,却是觉得邹国栋在撒谎。 他不想将东西给交出来。 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毫不犹豫地将此事给挑破,信长老听到,脸色十分难看,不过还是给我解释道:“应该不会的,凭我与他之间的交情,他不可能骗我。” 我说人总是会变的。 信长老瞧见我陷入到了极端的情绪里面去,怎么劝说也不通,摇头叹气,然后对旁边的马一岙和李安安说道:“两位,帮忙劝说一下吧。” 说罢,他转过身去,走到了不远处眼盲的永林长老那儿,与他低声说些什么。 他一走,马一岙走上前来,拉着我的肩膀,低声说道:“侯子,镇定。” 李安安也对我说道:“侯漠,信长老已经很尽力了,你不能将这意外怪罪到他的身上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焦虑的心情舒缓许多,这才说道:“我真不是怪他,只是觉得邹国栋不愿意说实话。” 李安安说道:“当时那车子从悬崖上掉下来,随后坠地燃烧,邹国栋就一直昏迷过去了,这会儿才醒来,他什么也不清楚,这个不是很正常么?” 马一岙也说道:“对,你去过昆仑,应该知道那边路途的艰险。” 我揉了揉脑袋,将双手放在了窗边,依旧感觉心绪难平。 任何事情,在最后希望的时候突然间中断了,很少会有人能够平心静气地去对待。 我也是一样。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超然的境界,我自问做不到。 我并非圣人,而且那还关系到我的生死。 我转身,往前走去,马一岙一把拖住了我,说你想干嘛? 我说我要去跟邹国栋当面对质! 大概是我的表情有些凶悍,李安安也过来拉我,说你跟他对什么质啊?且不说他因工受伤、大病初愈,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刻意隐瞒,那又如何?你也没办法指责他啊?不就是叵木么?没了他这一块,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就是了,来日方长,你何必这般着急? 马一岙也同意李安安的说法。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自然不会害我。 我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之后,不由得颓然,说道:“走吧。” 我对于这地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想要立刻离开。 马一岙瞧见我想通了一些,便也不再停留。 三人出了大楼,走到门口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信长老打来的,我不想说话,交给马一岙。 马一岙接通,聊了两句之后挂掉了,随后告诉我,信长老对于此事也很遗憾,不过他让我们放心,此事虽然没办成,但少林一定会多方打听叵木的下落,一旦有了具体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他让我不要难过。 我听到了,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回到住处之后,我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起来,经过充足的睡眠之后,我的情绪已经有了很大的缓解,没有了昨日的愤怒和急躁。 晚上的时候,马一岙带着我和李安安去他师父那儿蹭饭吃。 他师父不但修行上面是宗师大家,做菜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强。 要不然怎么可能俘虏住田女皇的心呢? 当天晚上我们在王朝安的小院儿吃的饭,为了宽慰我,湘南奇侠做了一大桌子的湘菜,而田女皇也罕有地准时下班。 大家同坐一桌,吃饭喝酒,不由得就聊到了此事来。 我心里有疙瘩,不怎么愿意说话,而马一岙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明白,当听到邹国栋告诉信长老,说叵木不在他身上,说不定被那一场大火给烧了的时候,田女皇放下手中的鸽子汤,然后说道:“这件事情,可能有问题。” 王朝安问道:“什么问题?” 田女皇说道:“据我所知,叵木虽然属性为木,但却是齐天木的木芯,极其坚固,整个一块儿,宛如钢铁一般,普通火焰,是很难将其点燃的……” 第四十八章 万里长城长 田女皇的说法,让我们都为之惊骇。 如果她说的没错,那么这里面的事情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邹国栋说东西在他身上,然而醒过来的时候不见了,先前的时候,我以为东西是在车祸之后的大火中焚毁了,现如今田女皇说以叵木的特性,不应该如此,也就是说,东西应该没有焚毁。 那么东西去了哪里呢? 尽管我们与田女皇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涉及到许多事情的话,还是没有办法说得太细。 她毕竟是官方的领导人,也不可能毫无顾忌,此刻提点我们一句之后,也不多言,只是说此事她会重视起来,回头派人核查一下当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人将那东西给私藏了。 如果有这种迹象的话,她会派专员前往西北,处理此事。 她会尽量将东西给找回来。 对于田女皇的善意,我们表示了感谢,而王朝安也适时提醒,说一定要记在心上,不要忘记。 田女皇这个时候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说你的徒弟,到底是马一岙,还是侯漠? 王朝安哈哈一笑,抚须说道:“不管是不是我徒弟,都是我的孩子们。” 田女皇瞥了他一眼,说道:“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去叫人办。” 吃过晚饭后,我们离开了四合院,步行返回落脚的居所,这个时候,我们没有再隐瞒什么,开始分析起了这件事情里面的猫腻来。 经过我、李安安和马一岙三人的商议,我们分析出了几种情况来。 最乐观的一种,就是随同邹国栋的人员,瞧见了那叵木之后,心生贪意,然后果断出手,将其藏匿了去。 当时的车祸场面十分混乱,大家都急着去救人,所以有人私自藏了起来,应该是很难发现的。 不过前去参与西北执勤的人,大部分都是天机处,或者天机处管辖的人员,相信如果有着天机处老大田女皇的重压之下,那人就算是吞进了肚子里面去,也会乖乖吐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我们无比确定。 别看我现在成长迅速,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一点儿名气了,而且田女皇因为王朝安的关系,对待我们也还算是亲切,但是在她面前,我至始至终,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并非是气势上的显露,而是精神上的压制。 这个女人,强得可怕。 以前的时候,她的气息还会洋溢而出,然而在遇见王朝安,阴阳调和之后,就更加恐怖了。 而且她的手段,我们也是很放心的。 前面提过,东西落在了车祸现场的人手中,这是最乐观的。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几种情况。 其中一个,就是在车子坠崖的过程中,东西丢落,或许被外人捡走了,或许就安然躺在了某个角落里,无人知晓。 又有一种,那就是邹国栋撒了谎,又或者他说的话,并不是真实情况。 而这事儿又分为两种,其一是他骗了信长老,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位突然出现的叶傅国在帮他撑腰。 信长老对邹国栋有救命之恩,按道理说,邹国栋是不会如此的。 但如果有着叶傅国的意志在后面支持的话,邹国栋就必须做出选择。 如何选,这件事情其实很难。 作为一个在仕途上有野心的男人,邹国栋最终选择服从叶傅国的意志,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而第二种,则是惜阴神婆在背后搞了鬼。 为什么这么说呢?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我对近乎于神秘的惜阴神婆,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说是畏惧,这个有点儿过了,但我就是觉她对我的敌意很浓烈,总感觉她仿佛在哪里动了点儿手脚。 对我的感觉,马一岙觉得我有点儿过虑了。 惜阴神婆虽然有着很古怪的本事,但商人的一面更多一些,反而与江湖人的行为格格不入。 这也许是因为她出生市井,并且有过一段很贫困的经历有关。 市侩的人,有一种天然的自保意识,落井下石的事情或许会做,但不会去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损人不利己,这事儿不会干。 但我觉得惜阴神婆在唤醒邹国栋的时候,在这其中动了一些手脚,将叵木的事情给隐匿下来,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不定这女人,真的能够看懂人心。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理,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因为已知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让我们没办法去做更多的判定。 但总之一句话,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特别是邹国栋这家伙,甭管是他说了真话,还是刻意隐瞒了,在整件事情之中,他充当了一个搅屎棍的角色。 如果没有他强行切入先前的事件,将那几个土夫子给杀了,并且夺走叵木的话,之前我们就已经顺藤摸瓜,将东西拿到了手;而在事后,当王朝安得知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中,托田女皇去讨要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出,以至于现在的情况扑朔迷离,更是让人塞心。 那叵木,对于邹国栋而言,可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不但如此,那玩意还能够给人带来厄运。 他这一次的车祸,说不定就跟叵木的诅咒有关。 马一岙前面说像惜阴神婆这样市井小民出身的人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招黑了,但从这件事情来看,邹国栋恰好扮演了那个损人不利己的角色。 当然,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或许邹国栋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我之间,其实是结下了大仇。 俗话说“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而邹国栋这件事儿,可比断我财路更加严重。 那是要我的命。 连续几天,我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马一岙和李安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也没有怎么劝我,而是让我自己调节。 马一岙的大学是在京城读的,有许多的知交故友,这两日没什么事情,便四处拜访。 李安安虽然常年深居武当,但武当的人脉辐射很大,这一次既然来了京城,自然也得去走一走。 这两人一走,屋子里就变得很空。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得难受,于是就出去四处走走。 我也没有定个什么计划,也是四处溜达,在街头巷尾晃荡,有时还会与人聊天,尽量地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去融入。 随后我又去了长城。 不是八达岭,而是一处没有成为景点的破落长城。 瞧见那建立在山势之上,连绵不绝的城墙、隘口以及烽火台,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许多年以前,汉民族与北方民族一次又一次的对峙、征伐与厮杀,整个人的心境不由得拔升起来。 与此同时,我也越发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正因为如此,我先前所有的懊恼与沮丧,在这人类历史上的奇迹面前,都一点一点地消解了去。 我从长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结果走进客厅里去,马一岙和李安安都没有睡,而是开着灯等我。 我一进去,少不了一顿埋怨,马一岙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这才想起手机都没有电了。 我简单解释了一遍,两人瞧见我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也没有再多言语。 马一岙告诉我,他去合城居见刘娜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白老头儿。 白老头儿得知我在京城,很不满意,逮着他唠叨了一番。 马一岙问我,说要不要去拜访一下白老头儿? 我想了想,说道:“也好,白知天前辈对我有知遇之恩,之前也帮助了我许多,这回既然来了京城,肯定还是得去拜见一番的。” 一夜无话,次日我去买了点儿礼物,然后与马一岙一起前去白老头儿家拜访。 李安安推说有事,便没有一起。 白老头儿家其实离王朝安居住的四合院并不远,对于我和马一岙的登门,非常高兴。 虽然老头儿还是有点儿傲娇地对我一顿臭骂,但转过身去,立刻叫媳妇儿赶紧安排饭菜,说要跟我和马一岙好好喝上一杯。 他这个媳妇看上去非常年轻,跟他差着岁数,却是一个特别贤惠的人,乐呵呵地,也给足了他面子。 接下来就是吃饭喝酒,我们上门,提了一箱茅台,老头儿立刻就给拆了,与我们喝酒聊天划拳,跟个年轻人一样,媳妇一说他,他就立刻那我和马一岙当挡箭牌,说难得高兴,今天喝多点也没有关系。 不但如此,他还得意地说道:“我虽然年纪大,但身子骨强啊,你要是不信,咱们今天晚上……” 咳咳咳,后面的内容有点儿荤,说得他媳妇儿转头就走了。 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尴尬,老头儿却得意地说道:“男人嘛,食色性也,又不是苦行僧……” 他嬉笑怒骂,非常洒脱,我们配着他喝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头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对我说道:“小猴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一愣,说怎么这么说? 白老头儿说道:“你们认识叶傅国么?” 第五十章 胡同口红影 听到白老头儿的话,我当时也是酒后正酣,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警觉地问道:“你是听到了什么吗?” 白老头儿说道:“也不是,你就告诉我,认不认识叶傅国。” 我点头,说认得,先前还打过照面,不过我们认识他,但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过我们。 白老头儿拿起小酒杯,嘬了一口,美滋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我不得不提点你们一句,叶傅国是我们老领导的儿子,他在上层的关系是很强的,无论是*内,还是**体系内,都是有着很强的人脉,如果他对你真的有意见的话,你要么就想办法跟他和解,要么就想办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不然会很麻烦的……” 我听到,一脸无奈,说道:“大爷,说句实话,我跟他一点儿交集都没有,到底是哪儿惹到他了?” 白老头儿脸色发红,盯着我,说你真不知道? 我摇头,说对啊,我真不知道。 白老头儿打着酒嗝,说道:“你不知道,我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啦……” 他的话让我原本都放下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便将先前发生的事情说出,特别是关于叵木,以及围绕叵木的种种事情,都跟白老头儿讲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问道:“白大爷,按照你的说法,那个邹国栋有没有可能受到叶傅国的指使,将东西藏匿起来,有意不给侯子?” 白老头儿听完,眯眼说道:“虽说那叵木对小猴子的作用很大,但你们凭什么认为,别人就应该把东西给你呢?” 马一岙说道:“这事儿可关系到侯子的性命。” 白老头儿说道:“对啊,但那又如何呢?关邹国栋屁事啊——就比如说,你得了尿毒症、肾衰竭,然后你马上就要嗝屁了,然后你面前有一个人的肾脏符合移植,你就非得别人将肾脏移植给你,否则就是不共盖天之仇?” 马一岙苦笑道:“您这是偷换概念。” 白老头儿却继续说道:“首先你们刚才的气愤就有点儿莫名其妙,这属于三观不正。” 我举手,说道:“大爷,你误解了——首先对于此事,我们一再迂回,不管是田主任的索要,还是信长老的周旋,都是采用缓和的方式,希望能够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并没有采取暴力,强行讨要;其次,知道事情结果之后,我们只是对于邹国栋的欺瞒感到气愤,而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手脚,也没有想要去找他找回场子;第三,那块木雕,并非邹国栋的肾脏,对他甚至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反而会给他带来厄运……” 听到我的话语,白老头儿笑了。 他不再跟我们抬杠,而是说道:“听到你的话,我很欣慰——你们终于明白了这个行当里面的一些规矩,这个就很好。事实上,在很多人的眼中,行为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得守规矩,破坏规矩的人,永远都是会被所有人抵制的,就算是有田主任这样的人罩着,你也走不长久。” 马一岙这才明白,白老头儿并非是真的那么想,而是让我们明白一些人的心态。 他说道:“白大爷,那叵木,对于侯子来说,志在必得,因为没有那玩意作为药引,让他冲破关口,觉醒为真正的夜行者,说不定过一两年,他就有可能因为基因崩溃而彻底倒下——他跟您毕竟是老交情,您给支一个招儿呗?” 白老头儿瞪了马一岙一眼,说道:“老交情?我把我们家刘娜交给你们两个小混蛋,结果你们最后却交给别人来接盘了,我凭什么帮你们?” 咳、咳…… 白老头儿的质问,让我们两个都有些尴尬。 特别是马一岙,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大爷,你瞧瞧我们两个麻烦缠身的家伙,哪个适合跟刘娜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刘娜跟了我们,整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乖乖地给白老头儿倒上酒。 白老头儿一杯饮下,喷着酒气说道:“要不是看到她现在过得挺幸福的,我都想削你俩。” 敲打够了,他又夹了一口小菜,边吃边说:“其实吧,你们的事情,在圈子里面也传开了,至于事实是什么,大家都在猜测,但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邹国栋这事儿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他即便是没有成人之美,也可以等价交换,这般弄,大家反而会觉得很僵硬。京城之地,藏龙卧虎,不光只有天机处,也不光是叶傅国这些二代子弟,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那些不世出的人在——我会帮你俩留意的,有消息,第一时间说。” 听到他的表态,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这时方才感觉到,别看白老头儿一副市井小民的模样,而且还老不正经,但背后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与此同时,我对于京城这个地方,越发感觉到敬畏。 藏龙卧虎,果然不假。 一顿酒喝到了后半夜,老头儿喝得都快要飘了,我们便提出了告辞。 那老头儿也不挽留,甚至都顾不得我们还没有出门,就发起了酒疯来,抱着那个小他几十岁的小婆娘,就要去卧室里面,给她点儿威风和厉害来。 他这般的奔放,弄得我和马一岙颇为狼狈,逃一样地跑出了他家。 走到胡同里,我忍不住说道:“白老头儿这架势,颇有点儿魏晋风流名士的样子啊,真性情。” 马一岙也笑,说他这是活明白了,人生倘若都是拘束,规规矩矩,唯唯诺诺,那活着还有个啥意思? 我说你也是活明白了?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对呀,就你没有活明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做啥——明明是一齐天大圣,却偏偏活成了个苦行僧。 我好久没有跟马一岙这般天马行空地闲聊了,也很久没有喝得这么尽兴,相比白老头儿那般的酣醉,我们两个虽然喝得嗨了,但脑子还是保持着清醒状态,便如此聊着,说了许多的事情,然后在这胡同里四处走着。 当年老京城的胡同,还没有后世那般保护和开发,游客也少,商业氛围也并不浓厚,反而适合人边走边聊。 我和马一岙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开始聊着京城的事情。 马一岙告诉我,百年前的津门,半世纪之前的魔都,以及今日之京城,那可都是藏龙卧虎之地。 为什么这么讲呢? 其实吧,用一句话来讲,叫做“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之所以如此,这个跟中国古往今来一直宣扬的一个哲理很相像,叫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儒家思想,但同时也是许多修行者达到一定高度之后的理念。 就连夜行者家族这样极为需要隐匿的存在,都有人愿意扎根在这儿,那仇千秋、欧阳江山和薛麻子等人,都是如此。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这些人平日里看着仿佛温和良善,毫不起眼,但真正展现出力量来的时候,却是很恐怖的。 不过马一岙虽然在这儿度过大学,但终究没有融入其中。 所以他对这里面的事情,了解得不多。 白老头儿这里,或许是一个很不错的桥梁。 晚风吹拂,我们在路上走着,这时胡同口前突然走出了一个红色身影来,马一岙醉眼惺忪,抬起头去,却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就站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挡着我,问道:“侯子,你没喝多吧?” 我感觉到了异样,伸手过去,将他拨开,这才感觉到胡同口那儿的红色身影,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这种威势,是从别人身上很难瞧得见的。 这人,到底是谁? 我给吓得一下子就酒醒了过来,感觉对面那人的实力恐怖,以我和马一岙的状态,未必是对方的敌手,于是下意识地左右打量,想着如何逃窜。 而马一岙也是浑身紧绷,有种马上就要奔逃的想法。 就在这时,前面那红衣女子却缓步走来,就在我和马一岙觉得对方进入了我们的安全距离,准备发足狂奔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说道:“马大哥,我想要跟侯漠哥哥单独谈谈,可以么?” 第五十一章 再见则为敌 瞧见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这个红衣女子,我的心脏在一瞬间,就仿佛被某种东西给紧紧攥住了一样。 这种感觉,说真的,有点儿疼。 马一岙一脸莫名其妙、甚至有些防范地看着这个女子,但是我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来。 朱雀。 此刻的她,与当初我在张宿秘境之中瞧见的那个红衣小女孩非常的像,那张干净俏丽的小脸儿,还有清澈得如同湖水一样的双眸,简直是一模一样,尽管她看上去大了许多,差不多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我敢肯定,她肯定就是上一次离别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的朱雀。 她,回来了么? 马一岙瞧见我的脸色变化,又听到了这稍微有些相似的语音,显然是猜出了什么来,于是看向了我。 我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没有危险。 马一岙是个识趣的人,点头说道:“好,你们聊,我去那边走走。” 说罢,他朝着旁边走开了去,而身穿红衣的朱雀,朝着我这边又走近了一些,然后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能把你脸上的那东西给撕掉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瞧见我真实的面容,朱雀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而我瞧见她那像洋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孔,心中却浮现出了一种荒唐的感觉来。 曾几何时,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是能够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朱雀曾经无数次拯救我于死亡的边缘,帮着我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强敌,并且相当于我的半个师父,给我解答了许多关于修行上的问题,让我在快速成为一个还算合格的修行者。 她还手把手地教会了我古妖族的语言。 然而在一次黄泉引的设伏之后,她消失无踪,而再后来的时候,她又与白虎走到了一起来。 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即便是后来我再一次地瞧见了秦梨落,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再也没有一体双魂,关于朱雀,已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儿印记。 不过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个女孩儿。 我会想起一个叫我“大圣哥哥”的人。 那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但是此时此刻,再一次瞧见她,我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像是毒药一样,吞入喉间,让我有些窒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有些慌张,脑子里想着自己可以严肃一些,又或者平静一些,如同以前一样。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做到。 朱雀看我半天都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对我的出现,很意外?” 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脸,上面还有药水的印记,我擦了一些,然后说道:“没有,当初白虎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能够帮你把法身给要回来的,恭喜你。” 朱雀说道:“但是你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高兴。” 我说有么? 朱雀说道:“你还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是因为那法身并不是你帮我找回来的,所以你的心情才会这么低沉,对么?” 我摇头,说不,不管是谁帮你找回来的,你能够变回你自己,这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朱雀说那就是因为我跟白虎姐姐走在了一起,对么? 我想了想,说道:“有一点儿因素吧——我总感觉白虎不像是什么好人。” 朱雀忍不住笑了,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那么戒备。 我说以前?你是说齐天大圣么? 朱雀看着我,眼里面流露出了几分哀伤来,长叹一声道:“先前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他,后来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他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听到这话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里一阵翻腾,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浮现出来,呼之欲出。 我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笑着说道:“你能够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 我这么说着,心中却莫名有些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朱雀心里面的难过,方才会如此。 而朱雀这时也抬起了头来,对我说道:“对了,你应该见到秦梨落了吧?” 我点头,说对,在港岛的时候,跟她见过面了。 朱雀有些惊讶,说那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你们不是恋人么?整天跟这个小马哥待在一块儿,别人都传闻你们两个出柜了…… 我没想到她还懂得“出柜”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得出来,我们分开之后的这些时间里,她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一言难尽。”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形容我与秦梨落之间的关系——分手了么?我并不觉得,当初分别的那一吻,残留的香气和温度,让我感觉得到秦梨落对我还有感情在,但那么决绝的话语都说了出来,我这会儿跑过去纠缠,显然是没有意思的…… 而且我现在的情况,也容不下太多的儿女情长。 所有的一切,很难一言以蔽之,只有随它而去——有缘天涯相见,无缘对面不识。 朱雀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知道你对白虎姐姐一直都有所防备,但是她现在所作的事情,我觉得是很好的,甚至也是你当年一直以来的理念——对不起,我又说错了,是大圣哥哥当年的理念,但我觉得,作为一个夜行者,你也应该能够理解的……” 我说白虎做的事情?你是说夜复会么? 朱雀点头,说对,夜复会,这是一个能够团结所有夜行者的团体,在这个人类主导世间一切的世界里,它的出现,能够让所有备受欺压的夜行者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组织,让我们不受到欺负,甚至可以翻身做主人,不再担心人类的围剿,和突如其来的追杀,能够让我们所有的夜行者,在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出现,而到了那个时候,新世界也将来临…… 我看着朱雀,就像看一个误入传销组织的故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 怜悯、悲哀、愤怒或者难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我最终没有办法去打断,或者插嘴说任何的事情。 我让她将这一整套理论说完,等到她结束之后,问道:“然后呢?” 朱雀说道:“我深受重托,过来邀请你加入我们夜复会……” 我盯着她,想了想,然后说道:“夜复会里面的构成,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你可以跟我说一说么?” 朱雀摇头,说不能——白虎姐姐说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就跟我走,去我们那儿,到时候她会亲自跟你谈的,在此之前,她不让我跟你说太多的事情…… 我瞧见她有些为难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就回答我一句话,夜复会里面,是否有黄泉引的参与?” 朱雀看着我有些强势的目光,说道:“有,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们之间,只是合作……” 我说这是白虎跟你说的? 朱雀摇头,说不,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太多,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去跟白虎姐姐聊——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而且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与黄泉引之间的仇恨,也应该知道,我与你们的那个夜复会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朱雀说道:“你和夜复会有矛盾,但那都是误会,事实上,夜复会里面的许多人,特别是与我们关系要好的人,对你的好感度是很高的,所以我才会希望你能够加入我们,能够帮助我和白虎姐姐领导夜复会——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血脉之中的责任。” 我听到,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直接开口说道:“我是侯漠。” 朱雀一愣,说啊? 我说我是侯漠,不是别人,我就是我,我有着我的意识,我的思想,我不是任何人的傀儡,也不愿意去做助纣为虐的事情,并且我一直都不认同夜复会的思想,它不但没有拯救到最底层的、备受欺凌的夜行者,而且还激化了人类与夜行者之间的矛盾,这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灾难性的。 听到我旗帜鲜明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朱雀很是意外。 她看着我,许久之后,方才说道:“没想到,没想到……” 我说没想到什么? 朱雀一脸失望地说道:“没想到你和他一样,最终都是投靠了他们——我看错你了……” 她开始往后退去,我忍不住上前说道:“你不要相信白虎,也不要相信噬心魔,你跟他们走在一起,最后肯定会失望的……” 朱雀人已经退到了胡同深处去,她的声音,隐隐飘了过来:“不,我对你才是真正的失望——也罢,我们之前的一切,一笔勾销,再见面,便是敌人!” 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一章 马猴论桃花 京城,黑黢黢的胡同小巷,摇曳的影子,还有一个人孤单伫立的我。 朱雀走后,我停在原地很久。 我感觉夜色有些发凉,凉得如水,让人止不住地打起了冷战来,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过来抓我,下意识地一记贪狼擒拿手,猛然一推,却将对方给推到了七八米远的墙上去。 等听到重重的一声“砰”,我方才反应过来,抬头望去,瞧见来人却是马一岙。 我瞧见他那痛苦的表情,方才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下,可能是情绪宣泄的缘故,实在是有点儿太重了。 我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没事吧?” 马一岙从一堆杂物之中爬了起来,颇有些狼狈,不过却并没有怪罪我,而是笑着说道:“怎么,谈崩了?” 在马一岙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也是将我与朱雀见面之时的情形,跟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完了之后,我对他说道:“我闲暇之余,会看电视和报纸,也听人闲聊,说现在有一种东西叫做传销,这个组织里面有着完整的制度、诉求和方案,叫做什么庞氏骗局,大概就是不断地拉人头,而在我看来,夜复会显然也是参考了这种模式,而我之前听说进了传销的人,整个人都会被洗脑,变得一点儿逻辑性都没有,傻乎乎地信服别人说的谎言,并且试图去说服别人……” 马一岙盯着我,说所以你觉得朱雀是被洗了脑? 我说难道不是么?她的那一套,我都快要会背了,而且她自己都说不好,讲得一点儿都不利落,唉…… 马一岙又问:“你觉得,像朱雀这样聪慧的人,会连这点囫囵儿理论都说不够明白么?”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我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笑了,说道:“朱雀跟我们相处,也有许多的时日,你仔细想一想,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她的为人处世,以及头脑,和刚才你瞧见的她,有什么区别没有……” 区别? 我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突然间发现,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刚才我实在是“久别重逢”的情绪太过于激动了,所以才会遗漏了太多的细节。 朱雀虽然看上去“傻白甜”,但她绝对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事实上,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不一定跟白虎一样到处都长满了心眼,但朱雀绝对还是有着足够的聪明智慧,以及城府的。 要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在与噬心魔交手的时候金蝉脱壳,将法身让出,元神却凝聚于妖元之中,托付我手。 她若是没有城府,也不会对我隐瞒秦梨落的状况那么久。 朱雀其实就是个小狐狸。 这一点,是无需否定的,而且凭借着朱雀的地位,她身处于夜复会的这个集团里面,必然是占据着高层地位的。 这一套理论,蒙谁也蒙不到她。 而她用这样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说辞来跟我接触,看上去还没有第二套方案的样子,比起真心实意地说服,更有可能的,只不过是完成任务、应付差事而已。 完成谁的任务呢? 白虎,还是其他的夜复会大佬,又或者黄泉引的人? 那么她自己的立场是什么? 我的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而心情却在这个时候放松了下来,马一岙瞧见我脸色没有那么绷了,笑了笑,说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没有?” 我摇头,说还是没太明白,不过心里面却释怀了许多。 马一岙说道:“朱雀打入夜复会内部,自然是为了得到法身,恢复自己原来的模样;但她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了吗?这个很值得商榷,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一下你。” 我说什么? 马一岙说道:“我们见过秦梨落,她的身上,依旧有朱雀妖元的影子,也就是说,分离之后,朱雀并没有为难她,在知晓那妖元已经和她彻底融合之后,并没有将她给当做妖元吞服了,而是放了她,并且找到惜阴神婆,帮着她恢复神识——她所作的这一切,对她而言,不但没有半点意义,而且还很伤,但她最终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 我没有想到马一岙会提出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说出口来。 朱雀做这件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 马一岙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不管朱雀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都得淡定一些——多一些信心,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彼此之间的默契。” 我很是担心,说她现如今正在与虎谋皮,身处敌营,如果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马一岙叹气,说道:“你要相信她,她会处理好的。” 朱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记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翻涌而起,而我的信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增强起来。 即便如此,我终究还是有许多的担心。 不过这也没有用。 两人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结果走到大街上来的时候,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朝着远处的街口望去,我也跟着望去,但什么也没有瞧见,不由得郁闷地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马一岙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 我说有话就讲,有屁就放,遮遮掩掩干嘛呢? 马一岙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唐道了。” 唐道? 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说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一岙说道:“我都说了,可能只是眼花。” 两人也不再争执,不过还是绕了几圈,确定身后无人之后,方才返回落脚点,而这个时候李安安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等我们呢。 大家聊了几句,李安安告诉我们,她是过来告别的。 李安安的突然告辞,让我们很是意外,不过当她告诉我们,说她师父出山了,准备带她去一个地方历练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挽留的理由了。 李安安的师父非常神秘,在武当的地位也很高,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但对李安安而言,终究是很不错的。 至少能够帮她了解真武剑。 相信下一次见到李安安的时候,她必然是剑法大成了,而那个时候的李安安,到底有多厉害呢? 我们还是挺期待的。 我们以为李安安会明天走,然而她却告诉我们,她师父就在楼下等着,她是专门等在这儿,跟我们告别的,说过之后,她就会离开了。 我们很惊讶,赶忙说要送送她,并且跟她师父见一面,拜见一番。 李安安却说她师父性格古怪,而且孤僻,不太爱见外人。 说完,她与我和马一岙分别作了告别,然后离去。 我们看得出她的焦急,同时也能够感受得到,李安安定然是在这儿等待了许久。 其实她可以打个电话就行的,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在这儿等待。 这是一个很有心思的女孩。 送走了李安安之后,马一岙坐在客厅的沙发前,对我说道:“以前别人跟我算命,说我会有桃花劫,一不小心就会栽倒在女人手中,但我觉得,你的桃花,可比我要多许多……” 我苦笑,说你谦虚了,论桃花,谁人能跟你比? 马一岙说道:“可你的质量好,我的是烂桃花。” 我说这都是相对而言的。 马一岙琢磨了一下,说也对,你这人呢,别看是继承了灵明石猴的血脉,但性格却是个假道学,老是一本正经的,结果“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弄得自己半夜起来偷偷洗内裤,笑死人了…… 我:“……” 瞧见我一脸郁闷,马一岙更加得意,对我说道:“附赠你一句话,叫做‘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甭管是谁,先找个感情归宿不行么?” 面对着马一岙的嘲笑,我无言以对——事实上,如果不是这头疼的审查制度,我特么的能浪到天上去你信不?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我的古诗词功底,可是刚刚的。 论吟诗,我怕过谁? 我不与马一岙一般见识,带着不服气的情绪睡了过去,结果睡梦之中,朦朦胧胧间,我瞧见了一双大白兔在我面前蹦蹦跳跳,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抓,却瞧见了楚小兔那一双哀怨的俏脸。 她瞪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被人扶住,转过身来,有香唇袭来,刚刚碰触,却有酒气喷出,呕物溢来,我推开那人,发现是夏梦,正惊讶间,一双大长腿映入眼帘,秦梨落比以前更加俏丽,气质也宛如女神一般,我想要上前,一把剑却搁在了我的脖子上,李安安在我耳边吹着气,低声说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切了你……” 我下意识地一慌张,那秦梨落就变成了一个红衣女子,一副小萝莉的模样,哀怨地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再见面,便是敌人……” 我伸手去阻拦,这时楚小兔却抱住了我,使劲儿地揉我,说道哥哥,哥哥…… 啊! 我从半夜惊醒过来,不断地深呼吸,过了许久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我悄悄地走向了洗手间去…… 第五十二章 骇人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一段很尴尬的时间,不过好在马一岙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大部分的时间里比较温和,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大概也是知道我的尴尬,所以没有提及,装作不知道。 我们早上起来,拉开窗帘,瞧见外面繁华的世界,车水马龙,太阳照进了房间里来,感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马一岙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去练一练。 这些天我们一直都在奔波忙碌着,找寻叵木的下落,多多少少,也有些荒废了身上的功夫。 曲不离口,拳不离手。 想了想,两人便去了附近的一处公园,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开始搭手练了起来。 因为只是晨练,双方都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平静地推手,更多的侧重点在于力量的平衡,以及对敌的反应,都是些技巧上面的东西。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比斗依旧让我和马一岙很是投入。 如此练了一个多钟头,我的头上冒出腾腾热气,而马一岙则是一身大汗,两人方才罢休,找了个地方坐下,喝了点儿水,聊起了交手的一些心得和体会来。 随后,我们不知不觉,就聊起了我们有可能面对的敌人。 首先聊的一个人,便是噬心魔。 魔,到底是什么? 简单而言,“人心癫迷即为魔”,至于形成原因,则是某些为了满足自己心中欲望的人,与远古大妖、妖元或者地底煞气融合,心入魔道,违反天地至理,便是入魔。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叫做“心入魔道”。 魔是无法繁衍、无法定性的生命,它天生就以杀戮和破坏为最大的乐趣,喜欢操控人的生死和恐惧,是逆天而成的生灵。 每一个魔的诞生,都将会是一场劫难。 噬心魔,便是其中一员。 也是目前已知的、最恐怖的魔头。 这位出生于清朝皇室的家伙,活了一百年,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它给剿灭了去。 不管他被打倒多少次,仿佛都能够卷土重来。 而这一次,他在东南亚果断出手,席卷整个中南半岛,杀得南洋一片尸山血海,让人为之畏惧。 而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卷土重来,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们极有可能,与之交手。 噬心魔到底是什么样的?这里面的说法很多,但是对于我来讲,记忆中只有一大片的黑云。 巅峰时期的朱雀,被它轻轻一扫,便从无比的炙热,变成了冰坨坨一个。 如何能够战胜它? 我们的心里都没有底,这件事情,想想都可怕。 接下来便是牛魔王,这位出身于白虎秘境守陵人的角色,在接受了地煞烈风洗礼,最后又斩杀了杀神白起证道之后,已经成为了不可忽视的存在。 而接下来他的行动也颇为诡异,逃离了昆仑之后,居然直接前往泰山,将曾经名扬天下的平天大圣给干掉了去。 而那平天大圣,据说实力可是六天王的榜首者。 完成这惊世骇俗之事,牛魔王却没有再继续闹腾,而是转身投向了夜复会去,甘愿担当夜复会的打手。 如果我们之前没有见过此人,或许觉得他可能是被白虎的美色所诱惑,变成了裙下之臣。 但事实上,此人的心机,远没有他的外号那般“憨厚”。 这也是一个绝对的枭雄角色。 除此之外,还有胡车,一个顶着“六耳猕猴”名号的家伙,曾经的麻风少年,将有可能是最为黑马的存在,而且此人与我,堪称宿敌,对我的忌惮,大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人。 还有…… 好多好多,仔细算下来,我这几年闯荡江湖,朋友结交了不少,仇人也惹下了一堆。 头疼。 我和马一岙分析着这些人,越说越是绝望。 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后有人开口说道:“噬心魔虽然强无敌,但也不是不可解。”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人修行后,百骸俱通,五感齐开,对于身边的事物特别敏感,空气的流动,细微的声音,以及一点儿的震动,都能够在脑海里面反映出来。 而修为越是高深,越容易感受出来。 除非是对方的修为远胜于我们,将我们的感应给规避掉,而且还让我们无法察觉得到。 这个突然说话的人,便是如此。 我打量着身后这人,他是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头儿,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跟晨间在公园里练太极的老头老太太没有任何的区别,不过他还带着一双眼镜,使得他整体的气质还是十分儒雅的,看上去仿佛退休的大学教授,又或者是搞学问的研究人员。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站在那里,但给人一种“虚无”的感觉。 虚无,只是一种感觉,人还是在这儿的。 根据我的经验,一般给我这种感觉的人,都有着很强大的实力。 毕竟能够将自己气息收敛于无形的人,别的不讲,自控力这一点,还是很恐怖的。 马一岙见过大场面,当下也是不慌不忙,上前拱手说道:“前辈有何指教?”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指教不敢当,有点儿事情,想跟侯漠小哥单独聊一聊,不知道金蝉子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儿私人空间?” 在京城,我和马一岙出来的时候,大多都戴着那人皮面具,一般人是很难认出我们来的。 然而对方不但认出来了,而且还将我们的名字给点了出来。 很明显,这人对我们是有很深了解的。 马一岙看向了我。 他以为我认识此人,然而我却是一脸茫然。 说实话,我真不认识他。 那人瞧见我们一脸疑惑,便将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如此三次之后,说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 马一岙听了,肃然起敬,说道:“阁下是游侠联盟的人?” 那人点头,说算是吧。 马一岙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去那边逛一逛,侯子,你跟这位前辈好好聊一聊。” 说完,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转身离开。 我有些惊讶,有点儿想要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老头,跟我单独谈,肯定是有道理的。 马一岙应该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没有多问。 马一岙走远之后,那白衣老头摸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多边形石头来,这石头有点儿像钻石,但大许多,随后他对我说道:“接下来,我跟你谈的事情,涉及到许多秘密的东西,所以我会将咱们两人与世间割离开来,你没问题吧?” 我点头,说好。 白衣老头将那石头往头顶一抛,那玩意顿时就发出了一道白光来,将我们给笼罩。 而下一秒,我发现周遭的空间一片混沌,到处都是浓密的雾气,而原来的环境顿时就不见踪影了去,不由得有些惊讶。 那白衣老头显然看出了我的担心,对我说道:“我们现在身处于时间与空间的空隙,随时都能够回去。” 我听到,有些懵。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够听懂,但结合在一起来,我却是一头雾水。 我本来想要问清楚的,但是最后却没有说话。 我不能怯场,得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白衣老头说道:“简单介绍一下,我叫做杜传文,师父叫做杜心武。” 我说道:“南北大侠杜心武?” 他点头,说对。 我听到,有些心惊——南北大侠杜心武,民国十大家之一,曾经担任过孙国父和宋教仁的保镖,自然门第二代大佬,抗战时期曾经在国民政府里面担当要职…… 我说失敬失敬。 杜传文瞧见我什么都明白,没有跟我太多废话,直接说道:“之所以报上家师名号,是为了取信于你,让你知晓,我们并非是冒牌货,游侠联盟其实一直都没有解散,一直都存在着,只不过更加秘密,门槛更高而已。” 我忍不住插嘴说道:“马一岙是民国十大家王子平的徒孙,也算是游侠联盟的嫡系传人,为什么要请他离开?” 杜传文看着我,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你觉得呢? 杜传文说道:“其实我可以拿假话来诳你,但为了保持以后的合作,我还是直接跟你说了——我们怀疑,或者说我们的上一代怀疑,你这朋友的师祖、以及另外两个人,曾经与噬心魔有所勾结,算计同盟之人,这也是表面上的游侠联盟,最终分崩离析的原因……” 我听到,大骇:“什么?” 第五十三章 太白金星杜传文 杜传文的话语让我十分难以接受,忍不住反驳道:“这里面一定是存在有误会的。” 游侠联盟,我最早是从马一岙的口中听到的,无论是游侠联盟的历史,还是这里面的讲究,以及其中的种种派别,内中的核心思想,乃至于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我都是耳熟能详。 后来马一岙带着我去找庐山谭云峰求助,而那老爷子挑着一根扁担就跟着我们下了山的时候,就给我种下了很深的印象。 游侠联盟,义薄云天。 在我的心目中,马一岙一直都是游侠联盟的后裔,如果有可能,他是最希望恢复当年游侠联盟荣光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杜传文却告诉我,马一岙的师祖,很有可能是当初导致游侠联盟分崩离析的叛徒。 对于这件事情,我绝对是不相信的。 听到我的话,杜传文笑了笑,然后说道:“马一岙这人,从他一出道,我们就在考察了,他的人品是绝对可靠的,所以我们才会放心地出现在他面前。事实上,当年的事情,不管是马一岙,还是他师父王朝安,其实都不清楚,甚至对于我们这一代来说,也是如此,不过上一代这般分析,总是有道理的。” 我听了,依旧不能接受,说道:“其实如果是误会的话,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沟通能够促进了解……” 杜传文扬起了手,说道:“这是后话,我们先聊正事——关于我们,你之前应该是有所了解的,据我所知,斜月应该是见过你,并且将游侠令交给了你。” 我点头,说对,他说如果碰到任何事情,启动游侠令,我将得到你们的一次帮助。 杜传文点头,说道:“对的,斜月在我们内部的地位很高,既然他这么决定了,我们自然是全力以赴的。” 我说那么你找我,又有何事? 杜传文说道:“依旧是关于六耳猕猴胡车的事情——我听说先前的几起事件中,他都有参与其中?” 我说你指的是武当和少林之事? 杜传文点头,说对的,听说少林里的达摩杖,以及武宗舍利,便是他盗走的? 我眯眼,说道:“这件事情十分隐秘,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杜传文说道:“现如今的游侠联盟虽然没有往日的声势浩大,但也是有一些自有的消息渠道。” 我点头,说对,如你所知,那东西应该就是他给拿走的。 杜传文说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说道:“胡车应该在夜复会中谋得了某些职位,身处要职,至于是什么,我却并不知道。” 杜传文又问:“据说夜复会方面有意邀请你去里面,担当要职,你为何不去?” 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跟踪我?” 杜传文摇头,说不,我今日与你,只是偶遇,而我刚才说的,则是得到的一些线报。 我说偶遇? 杜传文说对,如果不是刚才瞧见你与金蝉子比斗,让我想起游侠令之事,我甚至都不会现身。 我瞧见他一脸真挚,没有再怀疑,而是说道:“我为什么要进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的理念不一样,我怕到时候争论起来,会动手,刀兵相向,甚至会被人群殴而死……” 杜传文听到,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我说对,或许不少人会希望我去做那么一个卧底,将神秘的夜复会给弄清楚,但我拒绝——我现在如今,自身难保,没办法去做那么大义凛然的事情。 杜传文看着我,说道:“你指的,是关于叵木之事?” 我说这个你也知道? 杜传文叹气,说道:“这的确是一件麻烦事儿。” 他似乎有许多的话语要讲,但到了最后,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说你刚才说对付噬心魔,其实也是有办法的? 杜传文点头,说对。 我拱手,说还请赐教。 大概是为了联合一切的力量,杜传文对我并不保密。 他爽快地说道:“游侠联盟,特别是最终保存下来的核心组织,对于噬心魔的研究,已经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在我们看来,噬心魔之所以如此恐怖,很大程度上来讲,他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束缚,变成了一种游离于世间的能量体,我们研究院的科学家,将其称之为‘超体’,但是我们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天魔’——天魔,其实跟传说中的‘神佛’、‘地仙’以及‘异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是超脱于身体的存在,化作了一股气,一种能量体,一种意识流……”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我道:“我这么跟你说,你能够理解么?” 我因为经常与马一岙探讨问题,所以接受起来并不困难,点头说道:“可以,您说的话语,不太像是老一辈的说辞。” 杜传文苦笑着说道:“时代在进步,社会也在发展,人类倘若是想要战胜一切挑战者,就必须发挥自己的长处,透过现象看本质,过多抱着传统的知识来看待问题,是没有办法打破那些天赋异于常人的异类。” 我说比如我? 杜传文居然没有否决,而是点头说道:“比如你,或者更多有可能超越一切的存在。我们一直谨记着自己存在的意义,那就是维护平衡和稳定,以及人们心中的正义。” 我说如果你们判断错误了呢? 杜传文听到,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如果我们判断错误,那么我们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就算是消失在历史之中,也是正常的。这些事情,必然会有别人来做,也许是我们的后辈,也许是我们的友人和同事,也许是敌人——也有可能,是你。” 我听到他这般说,不由得苦笑起来,说你们还真的看得起我。 杜传文说道:“你远比你认知的,要更加强大。” 我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继续关于噬心魔的话题。” “好!” 杜传文说道:“说回噬心魔,打败它,需要两种途径,第一便是摧毁它的根本所在,也就是它的肉身,而这个是非常难以办到的,在近二十年间,我们派出了将近五十多名死间混入黄泉引,但最终无一人得以成功。据闻那家伙的本尊被存放在南洋某一处岛屿之中,戒备森严,几乎无人能够靠近……” “而第二种,便是直接将其神魂摧毁——这里指的神魂,也就是它表现体外的一种存在方式,如果能够设下重重大阵,密不透风,极尽全力将其轰杀,不让一丝残魂流出,便可以将其彻底消灭!” 我听完他的话语,说道:“之前的时候,噬心魔数次遭受重创,只不过是神魂受创,对吧?” 杜传文点头,说道:“对的,只要噬心魔的本体存在,然后又让它一缕残魂逃回,它便如同那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 我回想起港岛的霍京订婚宴上,几大高手设伏,想要拿下噬心魔之事,不由得叹道:“噬心魔神念恐怖,来去如风,想要做到密不透风,又不能让它有所警觉,恐怕很难啊。” 杜传文说道:“的确很难,不过我游侠联盟穷尽数代之力,最终从上古卷轴之中,找到了一段法门来,或许能够成功。” 我说叫什么? 杜传文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方便说——不过此法实施起来,可能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到最后,还是会与你沟通协商的。” 我有些意外,说还与我有关? 杜传文笑了,说道:“你放心,我们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也不会端着大义的名分来对你指手画脚。求你办事,自然会给你足够满意的好处。” 我听到他这话儿,反而有些尴尬,说道:“我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辈……” 杜传文说道:“我知道,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选择与你接触——今天过来,只是跟你见个面,聊一聊,你也别多心。好了,咱们也算是见过面了,给你一个联系方式,回头我们多多联络。” 说罢,他伸手,递给了我一张名片。 名片上面,全部都是白色,除了“杜传文”三个字之外,还有一行电话号码。 我接过名片,突然间眼前一阵扭曲,随后那混沌的周遭顿时消散,紧接着我又出现在了原来的公园一角,只不过那位身穿白衣练功服的老头儿,却再也不见踪影了去。 我左右打量,又走了几步,四处张望了一下,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这才最终确定人已经离开了。 回过神来,我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个人,真的很强。 京城之地,果然藏龙卧虎。 我往外面走了几十米,瞧见马一岙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问我道:“那位前辈呢?” 我说人走了。 随后我递上了名片,说这个人,你认识么? 马一岙接过名片,瞧了一眼,顿时就脸色大变,说道:“怎么会是他?” 我瞧见有些不淡定的马一岙,问道:“这人很有名么?” 马一岙深吸一口冷气,缓声说道:“杜传文,外号‘太白金星’,此人与赵传熊,孙传方,可是zc三大传奇人物啊……” 第五十四章 腥风血雨的时代序章 杜传文、赵传熊、孙传方? 我说这几个人的名字,我怎么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马一岙说道:“这几个人身居大内,你自然没有听说过了,不过我这么跟你说吧,李洪军的爷爷李爱国,前天机处的杠把子,便是赵传熊的师兄,这么说,你了解了吧?” 我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说这般厉害? 马一岙说道:“再讲一件事情,叶傅国的师父,你知道是谁不?” 我说谁? 马一岙说道:“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叶傅国虽然家世显赫,但根骨却也绝佳,他的启蒙恩师,便是孙传方——孙传方此人在这三人之中,名声最不显了,江湖上几乎没有他的传闻,但在体制内部,却有人将其称之为‘通天教主’,说的是桃李满天下;另外我知道的,青云雕杜山洪,也是他的弟子,而孙传方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头,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大部分的徒弟,都是夜行者。” 我说如同通天教主创建截教一样,“有教无类,万仙来朝”? 马一岙点头,说对的。 马一岙寥寥数语,便将曾经的三大传奇给描述出了大概轮廓,而那杜传文即便是没有具体讲明,但能够与那两位并列齐名的,自然也是顶厉害的高手前辈。 不但如此,地位也是相当高的。 更让人好奇的,是这三人的名字之中,都有一个“传”字,这是恰好,还是有意为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杜传文先前跟我说的话来。 马一岙的师祖,极有可能是那个当初让游侠联盟分崩离析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一岙和王朝安,到底是什么立场? 作为朋友的角度而言,我是绝对信任他们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时间一起走过来,我自信能够看清楚太多的东西。 假的,绝对真不了。 但是当马一岙说起了对方的名声和地位时,我却犹豫了。 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胡乱冤枉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我的心有些犹豫和彷徨,而马一岙却并没有感受到,而是问道:“他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我耸了耸肩膀,说没什么,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上次我们在香港图书馆里不是碰见了一个人么,那个也是他们的人,而且地位听说还挺高,他说临时碰到了我,就想跟我聊一聊,看看我为什么能够得到那么高的评价,还能够将游侠令都掌握在手里。 马一岙有些不太相信,说就只是这样?他真的只是凑巧遇到我们的? 我说谁知道,他这般说,我也不能穷根问底。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他刚才过来的时候,说噬心魔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跟你说的?” 我听到这话儿,居然鬼使神差地说道:“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至于具体的方法,还要日后再说。”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说大话谁不会?” 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联系,而是返回了落脚点。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马一岙和我便准备将亚运村的那栋别墅给装修起来——当时的时候,装修这事儿都还是很简单的,太过复杂的装修风格并不流行,即便是在京城,也是如此,马一岙托了一个同学帮忙,找了一家来自日本的事务所,让人出了设计,随后开始聊装修价钱,差不多确认之后,就可以施工了。 施工期间,我们可能未必会在京城,所以此事可能就得有王朝安来接手,对于此事,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是积极的参与。 生活好像恢复了平静,唯一让人郁闷的,是田女皇派往西北办事的人员,没有丝毫的进展。 那叵木仿佛消失无踪,并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满怀期待,然而到了后来,却已然失去了信心。 有的时候,人不得不信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已经想开了许多,对于求生的急迫感也减缓了,除了忙装修之外,我还去了合城居看望了老朋友,老板娘刘娜、厨师满都拉图、跑堂张扬和服务员杏儿,我都是认识的,后面招的员工虽然不认识,但大部分都面熟。 合城居生意越来越红火,这里面虽然少不了噬心蜂蜜的功劳,但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坚持和努力。 对于我的到来,大家都很高兴,而随后,我啥也不干,直接钻进了厨房,一待就是一天。 我在油烟和颠勺,以及客人的欢笑声中,感受到了最为真实的生活气息。 而这些,是我在江湖浪荡之中,所找寻不到的。 如果有可能,我还真的想回家,去继承父母的那个馆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而江湖终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我待在合城居炒菜的第二天,当我们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之后,关门打烊,随后我用剩余的材料给大家伙儿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刘娜的那个大学老师男友也都过来了,大家开了一瓶白酒,酒斟满,举起杯来,气氛正是热烈的时候,关上的卷闸门外有人在猛敲。 满都拉图从这外面喊道:“打烊了,明个儿请早。” 而这时,我听到马一岙的声音传来:“侯子,侯子,出事了,你来一趟。” 我听到,放下酒杯,朝着周遭众人告了一声罪,然后走到了卷闸门前。 我将门拉上来的时候,马一岙挤了进来,朝着屋子里面的大家拱手一下,然后将我给拉了出去,低声说道:“出事了,西城监狱今天被劫了,关押的一大批特殊犯人逃跑,这其中就有先前被擒住的长戟妖姬,以及多名与夜复会相关的要犯……” 我听到,眼皮一跳,说谁干的?黄泉引,还是夜复会,又或者是l会?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但这并不是最坏的消息。 我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我刚才接到了我师父打来的电话,说一夜之间,峨眉、无量山、崆峒、全真和雪峰寺都遭受到了袭击,那七种武器之中的峨眉刺、五毒瓮、血滴子、重阳钟和昆仑山雪峰寺的降魔杵,极有可能被人掳走了。” 听到这里,我方才脸色大变,说道:“这怎么可能?天机处不是在那些地方设伏,戒备森严么?” 马一岙说道:“的确是戒备森严,但天机处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些地方啊?派出去的人,大部分都撤了回来,只不过跟那些地方保持联系罢了。没想到那帮人居然这么狠,不动则已,一动则有雷霆万钧之势,这般凶残。” 我说确定是夜复会做的么? 马一岙说道:“别的地方不知道,但是雪峰寺那边,一定是夜复会做的,因为是牛魔王带的队。” 我听到,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说道:“牛魔王?小和尚有没有事?”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但据说他师父出事了——你知道他师父永兴法师,是什么身份么? 我说什么身份? 马一岙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在昆仑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位回声谷的移山大圣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么?我现在方才晓得,永兴法师,其实就是移山大圣皈依佛家之后的法号,而这件事情,我师父他们其实是知道的。” 什么? 永兴法师,就是夜行者六天王之一的移山大圣? 那位慈眉善目,枯瘦苍老的长眉僧人,居然是一位名声卓著的老牌妖王? 这……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除了你师父之外,还有谁知道?那些回声谷的夜行者们,他们知道么?” 马一岙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马一岙说:“牛魔王率队攻打雪峰寺,雪峰寺众位高僧齐出,与之斗法,然而牛魔王所向披靡,危机关头,永兴法师站了出来,与牛魔王激斗,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被牛魔王打下雪峰,不知所踪,随后雪峰寺被攻破,寺内僧人十不存一,内中法器和数百年积累,被一扫而空……” 我听着马一岙说起雪峰寺惨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夜复会的大开杀戒,宣示了江湖上最为激烈的冲突时代,即将到来。 届时整个江湖必将一片腥风血雨,到处都是死亡与恐惧。 来了,终于来了…… 我心中骇然,而这个时候,刘娜的男友走了出来,招呼我们道:“一岙也来了啊?进来一起吃点东西呗,咱们哥俩儿,也喝口酒。” 他知道马一岙跟刘娜之间有过一段关系,不过人家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于这事儿倒是看得很开。 马一岙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们有事处理,得立刻走了。” 我也跟他告辞,然后匆匆往王朝安住处走去。 江湖上出现了这等大事,我们肯定要过去看。 这边到处都是胡同,出租车在大街那边,我们得穿过好几个胡同,才能够到打到车的地方,于是我们匆匆而行,然而走到一处灯光有些漆黑的路口时,却瞧见有人在追逐。 马一岙瞧见最前面那个身形踉跄的身影,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堵我说道:“猴子,你看那人,像不像……” 我很是肯定地说道:“长戟妖姬。” 第五十五章 不讲规矩的土贼 不光被追逐的那人我们认识,追逐者之中,有好几个人我们也都是认得的。 豹哥王岩,此人与我不但有些恩怨,而且后来还一同参加了第一届的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并且还担任夜行者小班的班长一职,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而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身型稍微有些庞大的家伙,那人却是尚大海,尚良的父亲。 这两人都隶属于京城几个夜行者大家族之一的仇家。 他们的家主叫做仇千秋,是个顶厉害的妖王,我曾经在张宿秘境之中,听到过一次。 不过与我并没有打照面。 而那个仇家虽然没有港岛霍家的影响力那么大,但是人家能够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的天子脚下开枝散叶,并且还能够一直维持至今,扎下根来,那肯定是有着一定本事的。 第一届高级研修班的名额如此有限,但仇家还是拿了两个,还包括尚良这种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家伙,甚至连赵鹏这样的天机处创始大佬都不得不给面子,将尚良收为徒弟,由此也能够感受得到仇家的权势所在了。 这种权势和影响力,并不像港岛霍家那样的简单直接,但如同庞大帝国之中的阴影下,你永远都猜测不到人家的底牌是什么。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这就是京城几大夜行者家族的底气所在。 只不过…… 现如今夜复会闹得沸沸扬扬,这对于大部分的夜行者来说,都是一件尴尬无比的事情。 特别是现在,已经到了一种非黑即白的地步,对于大部分的夜行者来说,保持低调,明哲保身,这才是最应该去做的。 伴君如伴虎,所以才需要保持更多的谨慎,我想这事儿,京城的几大夜行者家族,更应该如此。 所以,这仇家跳出来,并且在路上追杀长戟妖姬,这事儿就让人有些发懵了。 难道他们这是在交投名状,给上面瞧一瞧他们的决心,证明他们跟夜复会那帮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在现如今的情况下,你们这般做,上面也未必会信你们啊? 人心,是很难猜测的。 瞧见长戟妖姬从我们面前的那条小巷子一掠而过,其余十几人则紧随其后,也有人选择去包抄小路,我和马一岙面面相觑,随后我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也是有点儿懵,说不知道啊? 我说你跟长戟妖姬好歹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就熟视无睹了? 马一岙一听,立刻炸了,说你可别胡说好吧?我跟长戟妖姬除了交换点儿唾沫之外,没有干什么更深入的事情好吧?你想多了而已,我们之间,其实是很纯洁的…… 我有点儿无语,没有争论,而是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想了想,然后说道:“去看看吧,长戟妖姬逃狱,这背后肯定有夜复会和黄泉引的影子,然而她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同伴,追踪的人,居然是尚大海这帮人,也没有一个天机处的工作人员,这事儿透着一股古怪啊。” 我说好吧。 两人统一意见之后,快速朝着那边追逐的人群跑去。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们或许会对尚大海以及王岩等人的实力有所忌惮,特别是尚大海,此人可是仇家的得力干将,仇千秋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拥有着很强的实力。 然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如今的我和马一岙早就不是吴下阿蒙,所以即便是对上这一群人,都没有太多的畏惧感。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该如何隐瞒身份。 毕竟直到此刻,我们都没有弄明白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尾随,我们来到了一处工地里面,而在不远处一栋还未封顶的大楼二层,长戟妖姬被堵在了这里,十来个人将其围住。 面对着不断喘息的长戟妖姬,尚大海缓步上前,沉声说道:“大司马,请你不要抵抗,只要你能够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 长戟妖姬面对着这些人,突然间拔出了一把利刃来,对准自己的胸口。 她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捅进去,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什么都打听不到!” 她显得无比决绝,然而面对着长戟妖姬的威胁,尚大海等人却发出了一阵哄笑声来。 紧接着,这一群人之中,除了三两人没有上前之外,其余人都脚步坚定地往前走去,而尚大海还在缓声说道:“大司马,你最好别抵抗,不然会死得很惨的……” 听到这话儿,原本想用死亡来威胁对方的长戟妖姬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她将那利刃调转,朝向了对方,冰冷的话语,从牙缝之中蹦了出来:“你们,是它派来杀我的吧?” 尚大海仍然在步步逼近着。 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长戟妖姬的利刃之上,回答的话语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谁派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背叛你的内心,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了……” 长戟妖姬有些悲愤地骂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的好父亲,我受尽千般苦难,百般刑罚,都咬牙坚持住了,但没有想到你居然没有任何的怜悯,还想要将我给送入地狱去!” 尚大海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动了。 他陡然出手,猛然挥出了一掌过去,厉声喝道:“大司马,你应该知道的,唯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不是么?” 轰! 尚大海陡然上前,一掌拍去,恐怖的风压劈在了长戟妖姬的脸上。 长戟妖姬别看走路一瘸一拐,但身体的柔韧性却十分强悍,面对着尚大海的攻击,她一个折身,避开了对方气势汹汹的一记劈挂,不过这个时候,王岩却杀将而来,修长的右腿如同炮弹一般,直接朝着长戟妖姬的太阳穴砸去。 无论是尚大海,还是王岩,他们出手都是倾尽全力,招招毙命,没有留下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想要长戟妖姬的命,而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长戟妖姬在一群凶人之间躲闪腾挪,在场面上看,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看上去十分潇洒,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便能够瞧得出她的劣势很大,不但身上有着许多的伤势,而且修为仿佛被压制到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境界,很难在尚大海这帮凶人的围攻之中保全自身。 她能够凭借的,恐怕也只有这身法,以及应敌的手段了。 然而尚大海一行人凶悍得不像话,不但招式凶残,而且还用了以命搏命的架势,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为的就是弄死面前的这个女人。 长戟妖姬在他们的面前,仿佛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一般。 如此交手几个回合下来,长戟妖姬终于抵挡不住,被王岩一记鞭腿,给直接踹出了二楼去。 尚大海瞧见长戟妖姬终于没了抵抗,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将人给捉住,然而就在此时,眼前却腾然冒出一大片的黑色烟雾,将其视线遮掩。 尚大海并不畏惧,不退反进,与此同时,双掌鼓劲,拍出一大片的劲风来。 他以为这黑雾,不过是长戟妖姬的一点儿手段,不料双掌拍出的一瞬间,那黑雾之中,却有万点星芒浮动,凌厉无比。 这却是埋伏其间的马一岙,挥起了手中的太阿剑。 尚大海倘若敢上前一步,那凌厉剑芒定要他的双掌变成筛子。 对于这位曾经欺压过我们的夜行者大拿,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不会有半点儿心理负担。 更何况他的儿子,还是尚良。 然而那尚大海对敌的经验异常丰富,在剑芒出现的一瞬间,不但没有再进,而是朝着后面疾退了十数步,方才站住了身子,厉声喝道:“城东仇家办事,何方高人,还请报上名号来……” 瞧瞧,人家到底是名门正派,见面打招呼的切口都这般朗朗上口,堂堂正正。 只不过…… 我和马一岙两个土贼连脸都不肯露,哪里愿意跟他报名号、攀交情,所以在马一岙出手阻拦住尚大海的追击之后,我早就接住了落下来的长戟妖姬,来了一个“猪八戒背媳妇”,抱着就是一阵狂奔。 而等尚大海一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翻过了建筑工地的蓝色玻璃钢,跑到了外面的大路上来。 马一岙也是朝着这边一阵狂奔。 眼看着我们两个消失于夜色之中,那边方才反应过来,我跑得都老远了,都听到尚大海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那两个挨千刀的土贼,你们有本事别跑,让老子逮住了,非把你们扒了皮抽筋……” 听到这话儿,我跑得更快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如此跑了十几分钟,我听到马一岙喊道:“停、停、停,没人追来了。” 我这才停下脚步,开始喘气,而马一岙三两步走过来,问道:“她人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说道:“昏过去了。” 我将长戟妖姬递给马一岙,马一岙接过来,却是将人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去掐人中。 几秒钟之后,长戟妖姬睁开了眼睛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马一岙一手擒住锁骨,拿住要害,说道:“别动,是我。” 第五十六章 长戟妖姬的三个提醒 锁骨往下一挪,便是不可描述之地,这位置、这触感、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一下子就将长戟妖姬的记忆给唤醒了过来。 她睁开双眼,望着面前这个只有在梦中才能够瞧见的男子,居然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双臂,一下子就揽住了马一岙的脖子,然后热情地投怀送抱,报以热吻。 就如同马一岙先前淡定所说的一般,两人再一次友好地交换了唾沫,表达了最为纯洁的友谊。 在瞧见长戟妖姬发动的那一瞬间,我的本能反应,让我下意识地将手往怀里摸去,想要掏出金箍棒,来一场“三打白骨精”。 然而最终我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我并不是在蟠桃园里定住了七仙女之后,只顾得偷桃子的猴子,终究还是解风情的。 所以我忍住了,往后退开,想要回避,但又怕马一岙中了人家的美人计,被人暗算了去,于是有了这么一个由头,我便光明正大地看着两人缠绵,瞧见这唇齿之间的战争不断进行着。 很激烈。 毕竟之前长戟妖姬假扮神户结衣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发生的一样。 长戟妖姬这个妖孽女子,对于我而言,完全就是一个迷。 长戟妖姬亲吻的时候无比投入,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好在马一岙这人久经情场,并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给迷惑的小男孩,很快就挣脱出了温柔网,手往下一挪,顶住了长戟妖姬的压力,然后看着这个看上去像是日本青春高中生的妹子,说道:“我们身后还有追兵,你若是想要活,就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长戟妖姬舔了舔都快要被亲肿了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你讲。” 马一岙问:“谁救你出来的?” 长戟妖姬说道:“有人越狱,里应外合,我趁乱逃出。” 马一岙又问:“黄泉引要杀你?” 长戟妖姬说道:“先前我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马一岙问:“你打算如何?” 长戟妖姬说道:“先活命,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日……后…… 这两人的话语里充满了禅机,马一岙琢磨了一下,对她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和侯子的处境艰难,你倘若是跟以前的社会关系有半点儿牵连,又或者刚才是在演戏忽悠我,那么我将你给带走,就是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上绞索。” 长戟妖姬点头,说你可以不用救我,将我放在一个角落处,让我可以躲藏即可。 马一岙却说道:“不,我选择救你。” 说罢,他咬破了右手中指的指间,将鲜血滴入了长戟妖姬有些红肿的嘴唇上去。 长戟妖姬此刻浑身都是伤痕,状态萎靡,然而鲜血滴落唇间,几秒钟之后,顿时就来了精神,张开粉嫩的樱唇,吸住了马一岙的手指,如同舔冰棍儿一般的吮吸着。 这回,我转过了头去。 半分钟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侯子,我们走。” 他已经将长戟妖姬给背在了背上去。 两人没有选择乘坐出租车,而是尽量往偏僻人少的地方走去,马一岙让长戟妖姬专注引气,借助金蝉子的力量,迅速恢复过来,所以也没有与她交谈,而是跟我商量:“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复杂,估计黑白两道,都在找她,我们得想办法。” 我说去旅馆、酒店是不行了,肯定被人监控、排查。 马一岙说道:“这样吧,把我的面具给她戴上,等她恢复妥当之后,我们去弄一套衣服来,让她穿上,然后我们打车返回亚运村去——让装修的人这两天先别开工。” 我点头,说好。 我不太清楚马一岙为什么不将长戟妖姬带到我们现在的住处去。 不过马一岙这么说,自然有他的考虑,所以我也没有否决。 这般说了,我们当下也是照做,绕了一大圈,确定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之后,我去附近一处夜间营业的地摊上买了一套衣服,然后马一岙带着长戟妖姬去公共洗手间里换上,包括脸也是,随后我们打的离开。 而在车上的时候,长戟妖姬的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 很显然,马一岙的金蝉子体质,再一次地发挥了功效。 抵达了亚运村的别墅之后,三人进了房间,我们来到了二楼,那儿有一个折叠床,是装修工人留下的。 马一岙让长戟妖姬坐下休息,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先前问你有什么打算,你没聊,现在可以说一下么?” 脱去了面具,恢复了青葱稚嫩面容的长戟妖姬含情脉脉地看着马一岙,然后说道:“你若是愿意我做你的女朋友,我便跟着你,不离不弃。” 马一岙摇头,说道:“凭你目前这敏感的身份,绝无可能。” 长戟妖姬退而求其次:“做情人,也可以。” 马一岙眯眼,缓声说道:“我们可以认真地聊一下么?毕竟我和侯子可是冒着巨大的危险,将你给救下来的——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的身份被尚大海等人发现了,将会是一场巨大的地震。” 长戟妖姬没有再“情情爱爱”,而是恢复了冷静,然后说道:“我这两年,也有一些布置,所以倒也不怕孤家寡人一个。” 先前的长戟妖姬,仿佛一个痴迷情郎的可爱小女孩儿,然而当她恢复沉静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瞧见了她先前那个冷眼旁观的观察者身份。 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还有些惊讶,而马一岙对她的表现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跟她开始谈话:“噬心魔为什么要杀你?” 长戟妖姬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因为,我是近年来,少数几个见过他本尊面目的人。” 马一岙问道:“这并不是杀你的理由。” 长戟妖姬说道:“只是其中一个,另外就是我被抓起来了,很有可能暴露一些对它不利的信息,再有一个,那就是它极有可能发现我这几年来所作的一些事情,与它的安排并不一样。” 马一岙看着她的双眼,说道:“你与它,并不是同心同德,对吧?” 长戟妖姬理所当然地说道:“对的,它的终极目的,是吞噬一切人类的心灵,创造一个只有它自己一人的心灵世界,借以封神,而吞噬的人里面,包括为它卖命的我们。虽然我的生命,以及我的力量都是它所赋予的,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愿意去死,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马一岙笑了:“所以,求生欲让你背叛了它,对吧?” 长戟妖姬认真地说道:“我不是背叛它,我只是求生存而已,而且它的所作所为,到底是逆天而为的事情,终究是要灭亡的,我并不愿意为它陪葬。” 马一岙说道:“正因如此,你才会三番两次的帮助我?” 长戟妖姬点头,说道:“对,事实上,它对我的怀疑,最主要的就是来源于我的几次办事不利,而这些事情,几乎都与你有关。不过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如果它得到了你,掌握了进入永生的密码,那么它想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成功,而所有的人类,都有可能被他吞噬了心灵去,这个世界,将会是一片荒芜,那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马一岙说道:“没想到你还深爱着这片土地。” 长戟妖姬说:“对,而我还爱得深沉。” 马一岙眉头一挑,说道:“没想到你还是文艺女青年——不跟你贫了,说说噬心魔的计划吧,据我所知,他已经夯实了东南亚的统治,并且集结了大军,准备大举北上,重归故土,与此同时,就在今天,五大宗门一齐被袭,七种武器之中的五种,都有可能被掳,作为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组织,夜复会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组织力量,这背后一定有黄泉引,或者其他组织在推波助澜……” 长戟妖姬摇头,说道:“我们在里面的职能不同,分管的方向也不一样,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眯起了眼睛来,说道:“我们冒死将你给救出来,并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长戟妖姬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三件我知道的事情。” 马一岙说:“请讲。” “第一件,它在南亚吞服了十六名小乘佛教的高僧,并且在流亡印度达兰萨拉的那位宗教领袖帮助下,融合了一位转世活佛,从而进入了自己的全盛时期,当今天下,能够敌得过它——我想不出来有谁,就算是住在梵蒂冈教宫的那位,手持圣器,也是如此。” “这么恐怖?” “第二件,因为对于大中华区传教受阻的耿耿于怀,这一次的北上,梵蒂冈教宫很有可能派了观察员。” “这……” “第三件,夜复会之中,对于黄泉引的加入讨论十分激烈,有人自以为能够钳制住夜复会的人手,但那些人到底还是太理想主义了,根本不明白噬心魔的可怕,除了手段之外,它最恐怖的,其实是心机——事实上,夜复会里面的许多人,已经投靠了它。所以,尽管夜复会一直谋求独立自主的地位,但最终,极有可能会成为黄泉引的附庸,甚至傀儡。” 第五十七章 王朝安的坏消息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们或许还会存疑,然而长戟妖姬是黄泉引内部的人,她既然这么说了,估计八九不离十。 大司马这职务,在黄泉引之中虽然不算是什么顶尖的职务,但它属于智囊分析的角色,对于黄泉引的整体架构,是有着很全面了解的,更何况长戟妖姬还曾经是噬心魔的养女,这一点,关系比别人要更深一些。 所以如果长戟妖姬这般说了,事实也许就是如此。 当然,倘若是长戟妖姬这个时候了还做戏给我们看,先前的一切都只是演戏的话,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只能怪对方的演技太过于精湛了。 马一岙对于长戟妖姬透露的消息如获至宝,想要再继续探寻,将长戟妖姬知道的一切都给掏空,然而她却拒绝了马一岙后面的问题。 她笑着说道:“够了,够了——你们救我一命,而我透露的这三个消息,也将能够救你们一命,这是等价交换,不能太贪心。当然,想要知道更多,也不是不可以,你娶了我,把我当做你的女人对待,奉献出你鲜活的身体,不准勾搭别的女人,那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给你听,怎么样?” 长戟妖姬的“将军”,让马一岙有些错愕,他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话,引来了长戟妖姬波光流转的白眼。 她气呼呼地瞪了马一岙一眼,娇嗔着说道:“没胆子的男人。” 这女人看上去清纯无比,然而言语和神态之间的风情,却又千娇百媚,让人感慨,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存在,然而马一岙却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我师父以前带着我过去算过命,说我这人吧,命比较孤,是个和尚命,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比较好,倘若是真正跟人在一起,只怕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长戟妖姬赶忙往后缩去,然后说道:“那就算了吧,我壮志未酬,还有许多的事情想去做,要是给你克死了,这得有多亏啊!” 瞧着面前这对男女明明有着情意,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想笑。 事实上,我看得出来,无论是马一岙,还是长戟妖姬,都是喜欢对方的。 他们两个之所以没有选择在一起,绝对不是马一岙所说的“算命”,也不是长戟妖姬口中的“怕死”——这两人都有着自己内心的骄傲,这种骄傲就像披着刺猬甲,离得远了,相互吸引,离得近了,却又会扎到对方。 不但如此,而且他们还会担心别人的看法、社会的看法以及家人的看法。 顾及到太多的东西,使得他们本身的感情,没有办法做到极致的单纯。 他们没办法做到“笑傲江湖”,那么只能“相忘于江湖”。 我看得很清楚,但我却没办法去改变什么。 情之一字,太过于复杂。 我自己都深陷其中,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情感去指手画脚呢? 所以在又聊了几句之后,马一岙提出了告辞。 此刻的长戟妖姬虽然身上还是有一些伤势,但有了马一岙的金蝉子精血滋养,问题应该不大,只要给她一点儿时间,恢复起来是很快的,用不着我们担心什么,而长戟妖姬也告诉我们,她在京城这边也有安排,只要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会自行离去。 对于这事儿,马一岙没有说太多,只是让她注意安全。 我们告辞离开之前,我突然回转过头来,对长戟妖姬说道:“噬心魔之所以找人杀你,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它的真身所在?” 听到我的话语,长戟妖姬的眼眸一下子就聚集了起来,盯着我,好一会儿,她方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真身之事?” 我说别人告诉我的。 长戟妖姬很果断地继续问道:“谁?” 我想了想,却并没有作出回答来。 这世间,还残留着游侠联盟这个组织,这事儿我不能跟太多的人说。 特别是面前这个跟黄泉引有着各种复杂关系的长戟妖姬。 瞧见我不答,长戟妖姬也没有继续问,而是笑盈盈地对我说道:“你猜我知道它在哪儿么?” 我摇头,说猜不到,所以才问。 长戟妖姬冲着我微笑,然后说道:“好,看在你齐天大圣的面子上,免费送你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知道它真身所在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而我,并不是其中一位。” 听到这话儿,我也不管真假,拱手说道:“多谢告知。” 我与马一岙离开了亚运村别墅,然后往外走。 我们走出了好远,马一岙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我瞧见了他眼中的担心和不舍,忍不住说道:“如果喜欢,那就去追求,何必去管世人的目光呢?” 马一岙摇头,说你不懂的,她内心里面的世界,太大了,大到我都不敢去碰触——一个女人可以有野心,但如果被野心吞噬了的话,实在无法成为良伴,我如果答应了她的话,或许能够过几天舒服日子,但最终我极有可能失去自己的意志,变成女人的傀儡…… 我有些惊讶,说不会这么严重吧? 马一岙笑了笑,说道:“事实上,她与白虎那女人,是没有什么本质性区别的。” 白虎? 我原本还想要劝解马一岙几句,然而当他将长戟妖姬和白虎来作类比之后,我终究还是放弃了劝解。 相对于我而言,马一岙对长戟妖姬的了解,显然是更加深入一点,而且他看人是极准的。 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聊到这里,我们不再停留,继续往外走去。 马一岙对我说道:“今天西城监狱被破,无数嫌犯潜逃,必然是乱作一团锅,而这背后居然还有仇家的影子,更是让人惊骇,我在想,此事可能得去找我师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通过他的渠道,反映给上面知晓。” 我说直接讲就是了,有必要说得这般迂回曲折么? 马一岙说道:“仇(qiu)家在京城开枝散叶,关系网大到难以想象,仅仅凭着我们的几句话,不但不会被扳倒,反而有可能会反过来诬陷我们。这事儿得我师父来运筹帷幄,不然我们两个加一起,都玩不过那帮老流氓。” 听到这里,我点了点头,觉得很对。 也只有王朝安老爷子这样的人,才能够将这里面的关系脉络给梳理清楚,最终弄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当时的时候,亚运村还有点儿偏僻,不太好打的,我们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坐上车,等抵达小院儿的时候,已经是很晚的时间了,然而当我们穿过胡同口,走到近前来的时候,却发现有火光,以及大火掠过的烟尘。 一开始我们并未在意,然而走到小院子前来的时候,才发现着火的地方,却发现就是王朝安所住的四合院。 什么情况? 我们往门口走,发现拦着四五人,这些人身穿制服,像警察,又有区别,我们上前的时候,对方拦住了我们,说这儿出事了,让我们止步,不要进去。 马一岙立刻上前表明了身份,那人听到,拿起了对讲机来,向上面汇报,然后让我们在这儿等待着。 对方办事,规规矩矩,我们即便是很急,也没有贸然闯入其中去。 马一岙等那人汇报完毕之后,立刻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方因为没有得到上面的指示,故而显得非常谨慎,不管我们怎么套话,对方都没有给什么回应。 他这种疏离的态度让我们大为恼火,马一岙担心他师父的安危,心思难定,面对着对方的阻拦,脸色阴郁,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来一行人,带队者却是我们认识的李洪军。 他走到近前来,瞧见被拦在门口的我和马一岙,立刻上前打招呼。 当得知我们被拦在门口,李洪军冲着为首那人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是湘南奇侠的大弟子,他现如今生死未卜,你们还在这里暗中捣鬼,如此腌臜,真不怕出事么?” 那人的身份不低,被李洪军如此训斥,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他脸色变冷,出声说道:“李队长,这就是你不对了,什么叫做我们捣鬼?我们这也是照章办事好不好?你可不能随便给咱扣帽子,虽然你爷爷是李爱国,可也不能这样啊,我们……” 他还在辩驳着,甚至拿李洪军的身份来开涮,然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全部都没有听在耳中。 他只听到了一句话,脸色顿时就变得漆黑如墨。 紧接着,他转过头来,对李洪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刚才说,我师父,现在,生死未卜?” 第五十八章 明暗两处的敌人 面对着马一岙的逼问,李洪军也是很惊讶,说道:“他们没跟你说?” 马一岙眯着眼睛,打量了堵在门口的那几人一眼,首当其冲的那人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显然是感受到了马一岙眼神之中浓烈的杀意,而随后,李洪军气冲冲地对那人说道:“阎督察,我不管你们监察部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要么给我让开,要么我回头,拼尽全力弹劾你。” 他说得十分坚决,而这个时候,那人将手按在了耳机上面,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话之后,说道:“进去吧。” 对方仿佛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然而在我灵敏的听觉中,却知晓此人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刚才的阻拦,单纯就只是想要恶心我们?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我们两人在李洪军的带领下,走进了四合院,这里面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打斗的,院子正中养鱼的大缸子破了,碎作一地,王朝安十分珍惜的十几尾金鱼全部死了,而西厢边的屋子也坍塌了去,院子里仿佛有大火肆虐过,灰扑扑的,一片黑。 院子里有七八人,各司其职,有的在调查,有的在讨论,忙忙碌碌。 而当我们冲进来的时候,苏烈正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我们,十分焦急地说道:“你们有没有碰到田主任?” 我们一愣,都摇头,而苏烈则急匆匆地往外赶去。 李洪军赶忙拦住了他,说道:“老苏,到底怎么回事,我们都懵了,你给我们讲一下啊?” 苏烈一脸焦急,说道:“有人在半小时前袭击了这里,将王老爷子给掳走了,田主任当时跟我们在局里主持西城监狱特殊犯人逃脱围堵事件,听到之后,紧急赶了回来……” 我瞧见他一脸古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果然,苏烈继续说道:“田主任过来之后,对方留了一封信在这里,让她只身赴约,否则就要将王老爷子给杀了,田主任心中着急,想要赶紧过去,但是有人拦住了她,说她身居要职,不能赴险。田主任与其争吵,执意前往,那人却说田主任身上的民国东皇钟乃国之重器,倘若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而遗落敌人之后,她必将是罪人……” 听到这儿,我的心中一阵狂跳,而李洪军则陡然变色,说道:“那人是谁?怎么敢说这等话语?” 苏烈没有回答,而是苦笑着说道:“田主任听了,将民国东皇钟留下,然后只身赴约去了。” 我和马一岙都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来。 这是圈套么? 还是…… 李洪军气愤无比,大声说道:“那民国东皇钟是我爷爷卸任时,亲手交给田主任的,这东西既然是国之重器,除了她,谁又有资格拿着?说话这人,杀人诛心!” 他这般说着,房子里走出一人来,对着李洪军呵斥道:“你嚷嚷什么?好歹也是一个领导,在这儿没大没小地议论什么?有没有一点儿组织纪律性?” 我们抬头,居然瞧见了一个熟人。 赵鹏。 这位都已经退居二线、后来又因为培训重新回归序列的老人出现在了房门口,指着李洪军一顿呵斥。 李洪军是属于那种严格培养出来的体制二代,为人处世都十分成熟,毫无跋扈之气,对待前辈也都彬彬有礼,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温文尔雅,而是直接顶了回去:“赵前辈,让田主任卸下民国东皇钟的那人,是你么?东皇钟乃国之重器,也是我们419办负责人的重要依仗,你用激将法,让她将东西留了下来,她倘若是出了事,这责任算是谁的?” 赵鹏阴沉着脸,冷冷说道:“既然是419的负责人,就应该以公事为重,她为了私事擅离职守,脱离指挥前线,这件事情我们事后会弹劾她的,而且民国东皇钟留下,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情,至少东西没丢,元气扔在,上面是不会怪罪的。” 李洪军毫不示弱,直接紧逼道:“公事、私事?哼,她是咱们419的负责人,她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湘南奇侠王朝安被掳走,这背后肯定有阴谋,她接手此事,也是公事。” 赵鹏不屑地说道:“公事?她只不过是想要救出她的老姘头而已……” “放你妈的狗屁!” 马一岙在旁边忍耐良久,一来他对于当下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想要观察一番,再有一个原因,是赵鹏在第一届高研班的时候,曾经当过我们的“老师”,他秉承着尊师重道的原则,即便是有再多的愤怒,也都勉强压抑着。 然而当这赵鹏口出秽语的一瞬间,马一岙终于爆发了,指着那老头儿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紧接着他冲上前去,就准备动手了。 我第一次见到马一岙是如此的冲动,瞧他那凶悍的眼神,仿佛要将面前的那个家伙给吞下去一样。 很显然,师父的出事,让向来冷静的马一岙终于不再淡定。 马一岙上前扑去,我赶忙将人给拦住,不让他与赵鹏动手——我倒不是怕马一岙吃亏,毕竟真正要比起来的话,现如今的马一岙与赵鹏,指不定谁赢谁输呢。 只不过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在我们现如今的情况下,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 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此人的身上。 赵鹏瞧见马一岙被拦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居然还挑衅地说道:“你来,有本事上来,让老夫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晚生后辈,不要以为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横着走了……” 我感觉马一岙的身体里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我都差点儿搂不住了,而就在此刻,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我们都朝着那边望了过去,却瞧见几道气柱直冲云霄之上去。 李洪军惊声喊道:“是田主任,田主任。” 我们不再在这四合院中僵持,而是往外走,李洪军跑在最前面,一边跑,一边说道:“在天坛方向。” 他瞧见马一岙想要翻墙抄近路,赶忙喊道:“出胡同,我的车停在马路口,过去也就七八分钟。” 我们赶紧跟着李洪军跑,很快就来到了马路口,上了车之后,马一岙发动汽车,油门一轰,便朝着外面的街道冲了出去。 车上,我瞧见马一岙脸色紧绷,便温言宽慰道:“别担心,田主任就算是没有那民国东皇钟,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相信有她出马,老爷子肯定能够安全回来的。” 马一岙虽然恼怒无比,但思路却还是很清楚的,他冷冷说道:“不一定,那帮人既然设局,自然是有备而来的,赵鹏将民国东皇钟拿下,应该就是其中一环。” 正在开车狂飙的李洪军却说道:“不是赵鹏。” 啊? 我和马一岙都朝着他望了过去,而李洪军则说道:“赵鹏的级别不够,田主任不管是干什么,他肯定是拦不住的;而且民国东皇钟乃国之重宝,田主任就算是再焦急,也不可能将东西拿给他保管——拦住她的那人,级别一定很高,而且还是来自上面管辖部门的,否则田主任也不会无奈地将东西给交出来。” 我说上面,什么上面? 李洪军却缄默其口,不肯再多说话。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显然是想通了这件事情的种种关联,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帮人,是冲着田主任来的。” 李洪军在开车,听到这话儿,差点儿将车给开翻了。 随即他赶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马一岙说道:“因为从明面上来说,田主任是官方最大的牌面之一,手持民国东皇钟的她,更是强无敌,有她坐镇的话,即便是噬心魔亲自前来,也未必能够战而胜之。既然如此,那么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敌人的心头大患,如何对付她,这件事情,就变得无比重要起来。为此,黄泉引调动了全部的力量,甚至还与你们体制内部的人进行合作……” 李洪军听闻,毫不犹豫地否定道:“不可能,你的观点,别的我都不反对,但我们的内部是绝对可靠而坚固的,绝对不会与那帮家伙合作。” 马一岙摇头,说你想别急着否定,我并不是说你们有人投靠了噬心魔——田主任上任以来,虽然可以变得低调迟缓,但她骨子里的强势还在,必定是得罪了许多人的,同时她也挡住了一些人的上升之路,最近关于机构改组的几个消息,都是与她有关。正因如此,她也成为了一部分人的眼中钉,大家的敌人相同,我敢肯定,某些人即便不会亲自出手,但也会顺水推舟,拿下田主任,自己渔翁得利……殊不知,少了大名鼎鼎的田女皇,这帮人,未必能够玩得转…… 马一岙说着话,李洪军已经埋头闯了两个红灯,终于来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而这个时候,那冲天而起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我瞧见在远处的广场上,一个黑影浮空而现,朝着一个跌落在地的身影陡然抓去,杀意浓烈无比。 而瞧见那个跌落倒地的身影,我们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田主任。 曾经让无数宵小为之畏惧、惊恐的田女皇,败了么? 第五十九章 王朝安的陨落 田女皇败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即便是再不相信,我们都还是瞧见了她落下来的身影,不过除了她之外,我们还瞧见周遭散落了七七八八的人——这些人有的已经倒伏在地,然后身子冒出了土黄色的烟雾来,化作一滩脓水;有的则是勉强爬起来,踉跄着脚步,朝着远处走去。 而浮在空中的那人,也有点儿坚持不住,直接从七八米的高空之上跌落下来。 砰! 李洪军大概是瞧得入神,直接将车子开到了台阶下,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而与此同时,他直接将车门一推,然后跳下了车子。 与他一起的,是马一岙。 马一岙推开车门之后,如同利箭一样,直扑前方,切入战场去。 从半空中落下来的田女皇没有死,不过她这边刚刚一落地,就从好几个方向伸出了勾索来,朝着她的身体飞了过去,想要将人给捆住。 如果是以前的话,田女皇一个横空翻身,便能够避过这几下子。 毕竟她的修为那么强,对待这些,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然而她在我们来之前,显然就受了重创,落地之后,居然都无法动弹,任由那勾索落到了身上,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 那勾索,两根勾住了她的双脚,两根勾住了她的双手,另外一根,则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下一秒,那勾索的另外一端,五个高大的黑影陡然浮现,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陡然冲去,意图用着勾索,将田女皇的身体给撕扯碎烂去。 五马分尸。 那五个高大黑影,可都是一等一的强人,有着一把子的好力气,此刻一动,田女皇的身体瞬间悬空,绷得笔直。 全盛时期的田女皇,身体素质强得无敌,然而此刻的她显然是受了重伤,此刻被如此一弄,整个身子仿佛就要散开了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缠住她脖子处的那记勾索被马一岙陡然斩断。 而下一秒,李洪军也展现出了高超的剑法来,一瞬之间,另外四根勾索全部都给斩断了去。 那勾索绳子的材质十分特殊,普通刀剑,其实是斩不断的。 也就马一岙和李洪军手中的神兵利器,方才能够如此犀利。 而我,因为出于对马一岙、李洪军的绝对信任,在跳车的一瞬间,我并没有选择去救人,而是追杀。 人在半空之中,我的手就摸向了怀里去。 而下一秒,我的金箍棒,就已经来到了拉拽田女皇脖子处勾索的那人面前来。 那家伙正拼尽全力,想要将田女皇五马分尸了去,却不料马一岙一剑斩去,将勾索弄断,此人一个踉跄,翻倒在地,刚要爬起来,又被我金箍棒逼迫,下意识地翻了两个身。 他刚刚爬起来的时候,我的金箍棒,已经翻滚如雷,照着面门过去。 那人全力抵挡,然而终究抵不过的狂怒出手,最终被我一棒子掀翻倒地了去。 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张京剧的红色面具,我将人弄翻之后,棒尾一挑,想要将对方的面具给弄开来,却不料对方拼死护住面门,不让我瞧。 我瞧对方如此在意自己的脸面,这里面定然有鬼,于是再一次地紧逼,几个电光火石的回合之后,我一棒子捅进了对方的胸膛去,紧接着想要伸手去抓面具,准备揭开,却不料对方已经开始冒出了滚滚黄烟,紧接着人也化作一滩脓水。 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都被那带着强烈酸臭味的脓水尸液化开了去。 这是在毁灭证据,不让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啊。 瞧见这等“高效”的手段,我不由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瞧见马一岙单人一剑,正守护在田女皇的身边。 敌人有四五人,全部冲将上来,却给马一岙死死抵住,不让人得手。 而李洪军则显得凶猛许多,却是冲向了前方,手中的剑,不断招呼到另外一边的战圈之中去。 那边几人的身手,相对于围攻马一岙那几人,显然是要差一点儿的,所以几个回合的交手下来,却不断有人倒下。 而那些人倒下之后,除了一人求生欲十分强,拼命往旁边的沟里爬去之外,其余几人,都化作了一滩脓水去。 同样的场景,我记得很久之前,在与黄泉引交手的时候,曾经出现过。 很明显,这一次的袭击事件,想必也是黄泉引在主导。 他们为了隐去身份,方才会用这种手段。 眼看着围攻马一岙的人有增无减,我提着棒子加入了战团,而我的出现仿佛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方终于耐不住了,大叫了一声之后,四散离开。 我瞧见了先前击败田女皇的那人,那家伙显然也是透支过度,被几人搀扶而起,朝着这儿望来。 在他的旁边,簇拥着几人,将他围住,而他则在发号指令,显然是此次行动的指挥。 我想要上前,将那人拦住,然而马一岙却说道:“保护田主任,不容有失。” 很明显,他瞧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原本拿着棒子,想要杀将上前,然而听到马一岙的招呼之后,停下了脚步回房,而这时我感觉到左前方的空间之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紧接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朝着远处飘散而去。 而那个指挥者冷冷地打量了我们一眼,随后手一挥,在那几人的簇拥下退去。 黑暗中,又冒出了二十几个身影来,相互搀扶着离开。 瞧见这场景,我心脏止不住地一阵跳动。 敌人的埋伏,还真多。 我们倘若贸然杀进去,只怕又给兜进了圈子里去。 只不过,敌人这么多的高手,面对着我们三人,怎么却选择退走了呢? 我有些疑惑,而这个时候,又是几辆车快速接近,紧接着我听到了苏烈的喊声:“洪军,李洪军……” 原来是大部队来了。 难怪那帮人会撤离。 我有心想追去,然而马一岙却跪倒在地,正抱着浑身软绵绵,毫无力量的田女皇,然后咬破了右手中指血,放进了她苍白的嘴唇离去。 马一岙在救人,我不得不在旁边护法,防止有人趁机偷袭。 而不远处,李洪军拿住了一个人。 那人的求生欲很强,受了伤,依旧在逃,等到被李洪军拿住之后,他也没有化作一滩脓水。 而李洪军也很懂,上前将其面罩摘了,随后伸手过去,将其下巴卸掉,拿出了藏在对方牙齿里面的毒药来。 然而当他瞧见对方真面目的一瞬间,身子却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我瞧见,快步上前,问道:“怎么了?” 李洪军抬起头来,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说道:“没,没什么。” 我一听就有问题,不过我需要在这儿守着马一岙和田女皇,所以没有办法上前去质问什么。 而这个时候,苏烈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瞧见这边的场景,也是吓了一大跳,一边指挥人员控制现场,一边联系总部,让那边派人过来支援。 我将金箍棒杵在地上,然后护住了马一岙和田女皇。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包括苏烈。 又过了两分钟,我的身边为了一圈人,大家都在打量着救治田女皇的马一岙,而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再喂血了,而是将手放在田女皇的后背,帮忙行气推运。 我对马一岙的手段很有自信,觉得那手指精血一进入,应该能够起到很强的治疗效果。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马一岙怀里的田女皇,头发开始迅速变得花白,而面容也变得苍老起来。 这种现象看上去很是异常,我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破功了。 什么叫做破功——修行者吞服天地之气,纳于己身,自有一整套的脉络和法门进行强化,而这些气,则储存于上、中、下丹田之中,流派不同,丹田的位置也有不同,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修行者的命门所在,而如果这个地方溃散了,那么修行者数十年、上百年的修为,也将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田女皇的年岁不知道有多大,之所以能够维持此刻模样,驻颜有术,最主要的,是因为她精纯的修为和功力。 现如今迅速变成了一个沧桑老妪,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修为消散。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得低沉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处于昏迷状态的田女皇终于醒了过来,马一岙赶忙将她扶起,开口问道:“您怎么样了?” 田女皇打量了一眼马一岙,并不回答,而是将目光朝向了左边的不远处去。 我们不知道她在找寻什么,而田女皇此刻显然也虚弱无比,目光游离了几秒钟之后,将宛如枯树皮一样的手,指向了不远处。 马一岙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仿佛瞧见了什么,却是将田女皇放开,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两秒钟之后,他抱起了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来,嚎啕大哭。 我站在田女皇旁边,瞧见这一幕,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起来。 那人,却是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 第六十章 李洪军的信息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轰。 如果说先前我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强如田女皇,居然还落得如此田地,那么说现在的我,终于是懂了。 那帮狗杂碎,居然拿王老爷子的生命来作威胁。 正是有着这样的束缚,这才使得田女皇最终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身受重伤,可是那帮王八犊子居然一点儿都不守信,得手之后,居然都没有放过老爷子,而是将人给杀害了去。 这件事情,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而除了痛心疾首之外,还有几件事情让人深思——王朝安被人唤作“湘南奇侠”,一身手段常人难及,然而却在家中,被人强掳至此。 对他下手之人,得有多强,方才能够办到此事? 田女皇的修为,不敢说冠绝天下,但能够成为天机处扛把子的她,即便是没有了民国东皇钟,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就算是敌人重重布置,想拿下她也必须有强大的实力才行。 在这京畿之地,调集如此强大的力量,难道官方一点儿察觉都没有么? 还是说,有人默认,甚至参与了此事呢? 想到这里,就让人忍不住地愤怒。 当瞧见马一岙抱着师父王朝安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向宛如老妪的田女皇时,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奔涌而出,视线也变得模糊。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往王朝安师父时他飒爽的英姿,想起了他与我的交谈,以及对我的维护,以及教会了我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基础,其实就是这位老人帮我打下的。 在莽山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帮我夯实了稳固的基础,而这个也是我后来闯荡江湖没有横死的重要原因。 王朝安没有让我拜师,但他却仿佛我的师父一样,教会了我许多的东西。 而且他对我的情感,并不会比他的正牌弟子要弱。 许多时候,我能够感觉到他对我的偏爱,更甚马一岙和小钟黄。 但是,现如今,这个可爱的老人,却惨死在了这里。 他很有可能不止是死在敌人手中,很有可能,我们身边的朋友,假惺惺的一些人,在这边上,还插了一刀,毫不犹豫,而且没有任何的自责。 这样的结果,仿佛是符合那些人的期待。 我看着失去了所有精神的田女皇,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伸出了那皮包着骨头、宛如鹰爪枯木一般的手,轻轻抚摸着王朝安的侧脸。 此刻的王朝安,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仙风道骨,皮肤失去了光泽和弹性,双目闭着,没有了任何气息。 但是在田女皇的眼中,却依旧是当初风度翩翩的情郎。 她轻轻抚摸着,双目之中,饱含深情。 随后,她昏迷了过去。 在这一刹那,我感觉浑身的鲜血都直往天灵盖上涌去,一种抑制不住的气息,让我整个人开始变得易怒且狂躁。 我感觉我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仿佛燃有烈火,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状态,就仿佛气球被吹到了极限,一戳就破,而与此同时,我感觉皮肤变得无比的瘙痒…… 我低头看去,发现胳膊上面,居然有金色的毛发往外面疯狂涌了出来。 紧接着,我回头望去,感觉有一具高大的身影,将我给笼罩。 那一人,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那毛嘴和尚居然变了模样,却是全副武装,随时就要去锤人的架势。 在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一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儿撑不住了。 仿佛某个环节缺失了一样,让我有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我很有可能就如同气球一样爆开,紧接着粉身碎骨,化作烂肉一堆…… 我深呼吸,不断地调节自己的情绪,然而那热血,就好像涌动的活火山一样,完全都控制不了。 我整个人都变得一片混沌,脑子仿佛浆糊一般,不过却在这个时候,还保留着一份清醒。 我知道,因为情绪太过于激荡的缘故,使得我可能要提前觉醒了。 但问题在于,我的这一具身体,并没有经过千锤百炼,也没有渡过五重关口,使得它难以承受住血脉觉醒之时所带来的巨大力量。 这来自于灵明石猴血脉的力量在没有得到认可之前,很有可能会变成摧毁我的狂潮,将我给瞬间淹没了去。 所以我必须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情绪,将它留着,等待我全面准备妥当的时候,再一齐发出。 我不但需要控制住,让它不能够攀升而上,而且还得记住这种感觉。 我需要记住这种愤怒、绝望和悲凉。 这对于一个人的心境,要求太过于严苛了。 因为情绪之事,实在太过于玄妙。 我已经将王朝安老爷子视作自己的亲人,谁能够在亲人过世、而且还是遇害的情况下,无动于衷? 我不能。 就在我逐渐陷入泥潭,即将爆炸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在我的耳边,念起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篇章来。 一句一句的经文从我的耳中进入,然后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 它仿佛化作了实质一样,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去,让我即将失控的情绪终于得到了一些释缓,也让我的神志开始恢复了一些,我不断地深呼吸,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瞧见白老头儿站在了我的身边。 刚才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正是他念的。 我瞧向了他,而他则与我对视,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方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力量;而你只有掌握住了自己的力量,方才能够面对这世间的一切……” 我听闻,拱手说道:“多谢。” 白老头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说不用。 这时马一岙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侯子,你没事吧?” 他显然是才发现了我的异状,赶了过来,我摇头,说没事儿,就是差点儿提前觉醒了。 此刻的我已经恢复正常。 马一岙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水,我瞧见他模样,转头望去,却见田女皇和王朝安都被人围着了,许多人在照看着,正因如此,使得马一岙才能够顾得上我这边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田主任怎么样了?” 马一岙说道:“那帮人很歹毒,用了一种阴毒的手段,将她的气海破了去,所以即便我救下了她的性命,她恐怕也没办法重回巅峰,甚至都没办法再成为一个修行者了。” 这…… 即便是先前心里面有所准备,但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还是震惊无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曾经大名鼎鼎的田女皇,现如今,居然废掉了? 白老头儿听到,也长长一声叹息,说道:“唉,这实在是……” 马一岙问道:“前辈,你怎么过来了?” 白老头儿说道:“这儿离我家并不远,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我问:“王前辈呢?” 马一岙咬着牙齿,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红着眼,哽咽地说道:“我们赶来之前,就已经没气了。” 我瞧见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脆弱,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说道:“这大仇,我们一定要报。” 马一岙点头,说对。 说完,他的双目之中,就流露出了凶光来。 白老头儿在旁边说道:“你们别着急,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你们得有点耐心,不要冲动……”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而就在这时,我瞧见马一岙身子一动,就冲向了不远处去,我抬头一看,瞧见原先在四合院里的赵鹏也出现在了这里。 尽管李洪军告诉我们,按照赵鹏的级别,是没有办法阻止田女皇的,也没有办法让田女皇将傍身的民国东皇钟交出。 但被师父死讯冲昏了头脑的马一岙,在瞧见这家伙的一瞬间,还是冲了出去。 因为不管赵鹏是不是那人,他都与这件事情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是布下阴谋的其中一员。 只不过…… 这个时候,就算是杀了赵鹏,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泄愤、让自己身陷囹圄之外,一点儿卵用都没有。 所以在马一岙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我一个箭步加飞扑,将他给扑到了地上去,马一岙这个时候已经抽出了太阿剑来,被我制住,愤怒地挣扎着,而我却一拳过去,打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我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那人只是杂鱼,你这个时候神志不清醒了,听我的。” 我暴力的手段,让马一岙瞬间冷静下来。 他看着我。 我瞧见他恢复了冷静,没有再多犹豫,而是箭步而走,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李洪军。 这个时候的李洪军正在跟人汇报什么,我过去,一把将他给拽到了一边,然后低声说道:“那个活口呢?” 李洪军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对我说道:“侯漠,人被押走了,你别乱来……” 我盯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押走了?那好,我应该认识那家伙,告诉我,他是谁,跟谁混,哪儿的?” 李洪军紧闭着嘴唇,显然是在斟酌这里面的轻重得失。 我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脖子。 我用坚定的眼神盯着他,然后用低沉、轻缓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我。” 李洪军终于抵挡不住我给他带来的压力,低声说道:“那人是——京城仇家的得力干将,李二狗。” 第六十一章 咸陵会馆,还是南天门? “京城仇家?” 我眯瞪着眼睛,盯着李洪军,然后缓声说道:“你确定是京城仇家?” 李洪军对我说道:“侯漠,你一会儿帮我劝一劝一岙兄——仇家在京城这儿的势力很大,盘根错节,而且通过姻亲和各种手段,又与几大家族,以及朝堂之上都有很密切的关系。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行,别轻举妄动。如果贸然行动的话,吃亏的只能是你们,而且人虽然是李二狗,但事情可能未必跟仇家有关,或许只是李二狗私底下的行为而已……” 他在劝解着,而马一岙已经走了过来,开口说道:“你知道仇千秋现在人在哪儿不?” “啊?” 李洪军愣了一下,有点儿不太理解,说道:“找仇千秋干嘛?” 马一岙这会儿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的泪痕也都擦干了,甚至还挤出了几分笑容来。 他平缓地说道:“我师父死了,他走得有点儿太孤单了——湘南奇侠一生,曾经轰轰烈烈,无数人提起他的大名,都忍不住地竖起大拇指来,赞一声好汉子,现如今却死得悄无声息,一点儿牌面都没有。我这个做弟子的,没办法救他于水火,甚至还不如田主任……仔细想一想,我能够做的,就是让他离去的路上,不要那么寂寞吧……” 他说得很怪,前言不搭后语,但李洪军却是懂了。 这件事情,得有人负责,也得有人陪葬。 李洪军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来,伸过手来,一把拉住了马一岙,先是朝着后面望了一眼,随后低声说道:“一岙兄,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正确的面对,不要意气行事,你要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抓到凶手的。你有着最为美好的未来,不应该将自己的一切,都葬送在这次事件里面去……” 他说了一堆,最后想了想,又说道:“那仇千秋二十年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妖王之境,只是因为身处京畿,需要低调,所以才名声不显,但像他这样的老牌妖王,实力不比所谓的‘妖族六大天王’差多少,说不定还更强一些……” 他努力劝解着,显然是想要打消我们找仇家报复的念头,而这个时候,我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仇千秋如此厉害,比之田主任如何?” 李洪军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方才说道:“这个,没有比过,我怎么知道?” 我又问:“你见过他么?” 李洪军点头,说小时候我爷爷带过去拜访过,后来两家一直交好,所以自然认得的。 我说刚才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家伙,你看着像不像仇千秋? 李洪军有点儿恼怒了,说道:“我跟你们陈明利弊这么久,就是想要打消你们两个冲动的想法——你们心中可以有愤怒,可以有难过,可以有太多的情绪在,但你们必须要控制住,我不想刚刚送走了王老爷子,回头又要去给你们收尸……” 马一岙终于没有了耐心,问道:“你知道么仇千秋平常都在哪里么?告诉我。” 李洪军瞧见他居然如此执着,也恼怒了,说道:“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两个现在已经疯了……” 马一岙转身就走,走出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 他对李洪军说道:“如果你还记得咱们的同学友谊,帮我照顾一下我师父的遗体。” 李洪军追了上来,低声说道:“你们别这样……” 他还想要劝说什么,然而远处赵鹏却喊他:“李队长,你过来,我们……” 马一岙与我已经往外走去,而这个时候,白老头儿赶了过来,问我们道:“这个时候,你们两个想要跑哪里去?”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上前,问道:“老爷子,你知道仇千秋这人,一般住在哪里么?” 白老头儿开口说道:“他的老巢在香山的咸陵会馆,一般情况下,应该就在那儿——怎么问起这个?这件事情,跟仇家有关系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拜托道:“老爷子,我们有点儿事情要去办,马哥的师父这边,您能帮忙照看一下么?” 白老头儿点头,说凭我这点儿老脸,照看没问题,只不过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我笑了笑,说道:“一言难尽,等回头我们再跟您解释吧。” 说罢,两个人就走到了广场边缘去。 这么晚了,打出租车肯定是不行了,马一岙朝着远处望去,心烦意燥,我却拉着他来到了刚才撞在台阶上的那辆越野车前——刚才我们走得匆忙,后来又是一堆破事,使得没有人顾及到这车子。 我将头探进了驾驶室,瞧见钥匙都没有拔出来。 我朝着马一岙招手,说道:“上车。” 马一岙没有犹豫,直接上了副驾驶室,而我则已经发动车子,将车给倒了出来。 这车虽然撞到了台阶上,保险杠都烂了,不过正常的行驶倒也不受影响,我将车子倒出,然后转头向西行驶而去。 咸陵会馆在哪里,我不知道,马一岙也不知道,不过对于在京城待过好几年的他来说,香山的方向还是知道的,所以在他的指路下,车子朝着西郊方式飞速行驶而去。 路上,马一岙看着我,说道:“这一次过去,我们可能没办法回来了。” 我点头,说知道。 马一岙又问:“即便是能够回来,恐怕我们两个也将背上大麻烦,甚至有可能被通缉,东躲西藏,只有在深山里面度过余生……” 我点头,说知道。 马一岙说道:“我相信你此刻的心情,与我是一模一样的,但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栽在这里,到时候给我师傅送葬的人都没有。要不然……” 我保持着汽车的高速行驶,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说了这么多,有比让老爷子路上的时候热热闹闹这件事儿,更重要么?” 马一岙没有再说话了。 我却继续说道:“你也说了,老爷子一辈子轰轰烈烈,临走的时候,却如此憋屈,这合适么?你我现在并不知道这幕后的人到底都有谁,但能够肯定一点,黄泉引的噬心魔绝对是主谋,而仇千秋则是帮凶,他仇家已经投靠了黄泉引,这件事情,我们早就知晓了——以我们两人的实力,对噬心魔有心无力,但是如果拉仇家来陪葬这点事儿都没有勇气去做的话,我们还是人么?” 马一岙低下头去,好一会儿,他方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我仰起头来,看着前方,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我说不客气。 今夜,我们兄弟两人,得好好地帮着王老爷子来操办一下,让他黄泉路上,不寂寞。 分内之事。 两人坐在车上,再也没有聊起这个话题,一个认真地开车,一个认真地指路。 夜色越发浓郁,仿佛知道今晚将会是一个杀戮之夜,所以连月亮都有些不忍这惨剧,躲在了乌云背后去。 我们抵达了香山附近,却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咸陵会馆。 不过这个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车子停在了公路旁边,我下了车,随后跃上了车顶去,左右张望,用那望气之法到处打量着。 这时车里面传来了铃声,我问怎么回事,马一岙告诉我,说李洪军打了电话来。 我说把手机扔了。 话音刚落,有一物从车窗里飞了出去,而随后,我感觉裤兜里有震动声,没有任何犹豫,取下了电池,然后也扔进了旁边的阴沟里去。 今夜我们做事,全凭心情,不想听别人的任何劝解。 王朝安老爷子给我们的恩情,今天,我们得还回去,因为如果今夜不办这事儿,他的魂儿,就走远了,恐怕感受不到了。 扔掉手机之后,我指着南边的山麓说道:“在那里。” 那边的山脚下,有一大片的建筑。 而建筑里,有许多的气息浮现,那种光华五采多姿,有的甚至直冲云霄之上去,让人能够感觉得到,这一片建筑之中,卧虎藏龙,定然有着许多的高手,而且大部分都是夜行者。 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走。” 两人上车,调转车头,我油门一轰,驶出了主路,沿着一条还算不错的柏油马路一直前行,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建筑群落前。 我们停在了这建筑群落的大门口,然后抬头望去,瞧见正门那儿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咸陵会馆。 我和马一岙想对一眼,都很激动。 终于找到地方了。 就在这时,正门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出了一个保安来,用强光手电照着车里面的我和马一岙,随后喊道:“你们两个是干嘛的?这里是私人会馆,不能停车,走开去。” 那人大声嚷嚷着,而我则问马一岙:“怎么找人?” 马一岙抬起头来,指着那正门,说道:“上面写着什么?” 我说:“咸陵会馆。”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看到上面只有三个字,叫做“南、天、门”! ******** 小佛说:前几天陪父母去了一趟北京,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北京,经常跟我念叨,想去看看天安门和长城,不过却一直没机会。所以我带着父母去了一趟,前几天就没有加更,抱歉大家。 关于情节,有人指责,我不想辩驳。 只想说一段话。 问:大圣,此去欲何? 答:踏南天,碎凌霄。 问:若一去不回…… 答:便一去不回! 王老爷子,一路走好,别怕寂寞,人头随后就来。 第六十二章 大马猴前来拜访 砰、砰、砰…… 车窗再一次地被敲响,从小门走出来的那守卫气势汹汹,我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将车窗给摇了下来。 那看门人手中拿着强光手电,差点儿就要戳到了我的眼前来,随后大声嚷嚷道:“跟你们说话呢?没听明白么?这里是私人会所,不准乱停车,听懂了没有?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对方气势汹汹,而我则显得十分客气。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我若是想要见到仇千秋,就必须得跟人家这门房打好关系。 所以我微笑着说道:“你好,我们找仇千秋,能帮忙引荐一下么?” 那人一愣,说见家主?你们两个是谁? 马一岙板着脸,目视前方的大门,平静地说道:“无名小卒。” 那人听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骂道:“两个无名小卒,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汽车,想要见我们家主?你们他妈的是过来跟我开玩笑的么?听好了,你们两个臭小子,要么现在就立刻调转车头,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要么就留在这里,我回头叫人过来,好好招呼你们——不过那个时候,你们想要离开,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这家伙笑得恣意,眉眼之中,充满了豪门的那种意气风发。 马一岙却笑了,这并不是他这一晚上出事之后,唯一的笑,但是这笑容,却是如此的快乐,发自内心。 他的笑容让对方感受到了几分古怪。 那家伙拿着手中的强光手电,朝着我们的车顶猛然砸了过来。 这家伙手中的强光手电应该是特制的,非常硬,跟一小榔头一样,砸完了车顶,又伸手进了车窗里来,揪住了我的脖子。 他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们两个捣乱的小畜生,不给你们点儿痛快看,你们还真不知道我仇家,到底有多难惹……” 瞧见那人蛮横的出手,马一岙不但不帮,反而大声吼了起来:“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这句话出自于京剧名段《挑滑车》,讲的是南宋初年,金兵侵犯江南,岳飞与金兀术会战,岳飞的兵马被金兵围困在牛头山。金兀术知道岳营的兵将骁勇善战,难以取胜,在险要地方暗设铁叶滑车,阻击宋兵冲出山口。 点将之际,高宠因不见重用,质问岳飞,岳飞令高宠把守军中大纛旗。交战时,高见作战不利,突出助战,大败金兵。高宠乘胜追击。 兀术以铁滑车阻拦。高宠奋不顾身,连续挑翻了十一辆滑车,终因力气用尽,被第十二辆滑车撞倒压死了。 金兵滑车被破,抵挡不住,仓皇败走,岳飞大获全胜,解除了牛头山的包围。 此时此刻,马一岙陡然喊出声来,言语之中的悲愤,以及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气概,一下子就渲染出来了。 那与我们说话的仇家门房却并不知晓,瞧见这两个神经病不但不害怕仇家威风,反而唱起了戏文来,不由得恼怒起来,一边拽住了我的脖子,一边朝着远处的门房招呼:“快来人啊,这里来了两个疯子,简直不把我们仇家看在眼里……” 他说着话,掐住我脖子上的力量开始越发用力。 这个人,也是一个夜行者。 而且还是一个修为很是不错的夜行者,要不然怎么可能胜任仇家门房这样的工作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也动手了。 我的手一伸一缩,便将对方的手给挑开了去,紧接着我将车门陡然一推,将他给阻隔开来,随后又伸手过去,用那贪狼擒拿手,将人给拿住。 我将他给高高举了起来。 呼…… 我猛然一扔,将这家伙给直接扔到了远处的镶铜钉大红门之上去。 那家伙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大门之上,随后垂落下来,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这时从他刚才出来的侧门里,涌出了四五个与他同样装扮的男人,有人过去扶他,也有人朝着我们这边箭步走了过来。 这时,旁边的马一岙大声吼道:“大圣,此去欲何?” 我答:“踏南天,碎凌霄。” 他问:“若一去不回。” 我答:“便一去不回。” 说罢,我将金箍棒从怀里掏了出来,紧接着妖力疯狂贯注进去,将其变得又长、又大、又粗…… 看着这宛如巨柱一般的金箍棒,原本朝着我们冲来的那几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而我则将丹田之气,在胸腔之中滚荡一番之后,大声吼道:“宋城侯漠……” 马一岙与我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声吼道:“湘南奇侠王朝安大弟子,马一岙……” 两人报上名号之后,同时吼道:“前来拜访。” 拜山门了。 我们还是懂规矩的,摆明了告诉你。 老子来了,杀上门来。 报上名号之后,我瞧出了远处那几人眼中有些惊恐的目光,不过却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中的金箍棒,直接砸向了对方正门口那颇有气势的铜钉大红门上去。 轰! 金箍棒砸落而下,那大红门,随着顶上的巨大牌匾“咸陵会馆”,一下子就化作了粉碎去。 我将对方的大门给直接砸成稀烂之后,将金箍棒收回,与马一岙踏着一片废墟,走进了偌大的仇家里面去。 这个时候,对方已经反应过来,我们进了大门之后,有一大片的空地,这儿是停车场,而里面则是一栋三层的中式建筑,停车场里、以及三层大楼之中,不断有人涌了出来。 马一岙大声喊道:“我兄弟二人,此番前来,只为找仇家家主仇千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血债还需血来偿,寻常人等,还勿上前,刀剑无眼,若是被误伤了,可别怪我们兄弟二人,出手无情。” 我瞧见停车场那边的一辆中巴车里涌下了十来人,瞧那帮人的打扮,显然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而他们的衣着,居然跟先前天坛广场那儿袭击田女皇的那批人,几乎是一样的。 除了没戴面具。 瞧见这个,我就知道,我们没有冤枉人。 仇家果然跟黄泉引勾结在了一起,而先前对付马一岙师父,以及田女皇的人里面,仇家也占了主要的角色。 事儿没错,我们就再无顾忌。 除了中巴车那里,停车场二十几辆车里,有一小半的车子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打开,这些轿车、越野车和面包车里面,有的下来两三人,有的下来五六人。 不一会儿,我们面前就聚集了四五十人。 大半夜的,这些人为什么都聚在车里呢? 很显然,他们或许是准备出去,或许是刚刚出来。 除了这些,前面的会馆主体里,也走出二十多人来,气势汹汹,另外在左右两侧的建筑里,也有人从里面陆续走了出来。 这个夜晚,仇家集聚的人员,还真的是多。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这儿是不可能聚集这么多人的。 对方一定是有所密谋。 而我们,正好撞上了。 然而那又如何? 我们既然决定前往此处,来几十人,来一百人两百人,来一千人,对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外乎是多挥几棒子而已。 面对着前方迅速集结的人群,我再一次重复了马一岙口中的话语:“我们兄弟二人此番前来,只诛首恶,刀剑无情,胆敢阻拦着,杀无赦!” 我们走上前去,而这个时候,前面围着的一大群人之中,走出一人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道:“侯漠,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胆敢在这里撒野,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那人,却是豹哥王岩。 每一次见到他,我都感觉到眼睛刺痛,皮肤滚烫。 尽管与他还有一段同学经历,但我却从来都没有忘记,当初他对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手脚。 这家伙先前还在追击长戟妖姬,这会儿却回到了这里来。 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尚良的父亲尚大海。 那家伙一脸阴沉地打量着我们,冷冷说道:“你们不想活了么?” 我知道,这几人去追杀长戟妖姬,应该没有参与伏击王朝安和田女皇的相关事宜。 不过那又如何? 这帮人做的恶事太多,我们先前的时候,不敢管,也不能管,故而只有充当瞎子,不听不见不闻,当做不知道。 现如今,我们既然都已经豁了出去,还怕个啥? 我紧紧抓着手中的金箍棒,然而还没有等我上前,马一岙就已经冲了出去。 他手中的太阿剑化作一道寒光,落在前面的人群之中,仿佛星河垂落。 有人上前抵挡,手中的刀立刻断掉,鲜血顿时就冲天而起。 啊…… 马一岙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这是在为他的师父哀悼,也是在为自己心中的郁闷和愤怒在倾泻着。 今日一战,必将惊动天下。 我提着棒子,也冲了上去,朝着仇家集结的大军,义无反顾地冲去。 纵千万人,吾往矣。 杀! 第六十三章 心中有棍,手中无棍 我小时候看《精武门》的时候,瞧见陈真一个打八个,那种有死无生的豪迈,曾经让年少之时的我兴奋莫名,差点儿将我家的碗都给砸了去。 而现如今,我面前差不多有七八十人,是电视上的十倍以上。 而我的身边,有且只有马一岙一人。 面对着这样的情形,正常人的选择肯定是掉头就走,然而马一岙却拔出了手中的太阿剑,朝着前方生扑而去。 一向理智的马一岙,此时此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唯有敌人的鲜血,方才能够让他心中畅快。 所以就算是死,他也毫无畏惧。 而我这时也没有了任何的畏惧之心,看着眼前这些穿着各种着装,手中各种武器的家伙,手中的金箍棒握得紧紧,然后跟随在了马一岙的身后,为他抵挡周围的攻击。 两人一前一后,冲向敌阵,有死无生。 尽管我和马一岙一再提醒,但这儿可是仇家的大本营,对于骄傲的仇家来说,不管是谁,胆敢跑到这儿撒野,他们都有将敌人给消灭的信心。 不但如此,这帮人的手段歹毒无比,显然是想要将我们两人的性命给留在此处。 这一点,我在交手十几个回合、身陷重围之时,终于看懂了。 很显然,仇家大部分人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立场,或者说,冲将在前的这一堆人,应该都是与黄泉引、夜复会合作的急先锋。 现如今我们送上门来,他们哪里能够放过? 京城乃天子脚下,禁枪这事儿是做得很扎实的,所以没有上次在鹭岛那样的枪械袭来,不过仇家根基深厚,家大业大,各种厉害的法器、兵器和手段,在僵持之后,立刻就释放了出来。 一时之间,风云鼓荡,战意如潮,无数的嘶吼声与打杀声,在我的耳边萦绕。 有人问了,你们要报仇,那就悄不作声地溜进来,然后直接找仇千秋就行了,何必搞成这个样子呢? 一来声势浩大,招惹的敌人众多,说不定仇千秋都没有见着,你们自己就挂了。 再有一个,闹成这个样子,下面又要怎么收场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事实上,在来的路上,我和马一岙已经达成了默契。 这一次,我们就是要将事情给搞大。 搞得特么的轰轰烈烈。 搞得特么的荡气回肠。 搞得特么的有死无生。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湘南奇侠走了,但他走得轰轰烈烈,那排场一般人是比不了的。 光一个仇千秋是不够的,我们要让整个京城仇家来陪葬。 因为仇千秋或许是主谋,但是我们面前的这一大堆家伙,都是帮凶,或许有的人还是刚刚从天坛那边赶回来。 这些人,提出问题的哪位朋友,你来告诉我,他们该不该死? 铛! 随着战斗的持续,敌人还在增加,不断有人翻过了屋顶、围墙和花坛,朝着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不但如此,远处还有哨声、钟声响起,原本沉寂在夜色里的仇家大院,在这一刻瞬间就醒转过来,仿佛庞大的机器一般,轰隆隆的运转了起来。 这是一头沉睡的怪兽,而此刻,它终于要醒了。 因为来了两条鲶鱼。 我此刻的情绪浸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却越发的兴奋起来,因为此时此刻的场景,已经开始和我脑海中虚构的某一处场景,几乎开始重叠起来。 我的眼前,仿佛瞧见了南天门前的万里祥云,十万天兵天将列阵,而我,单枪匹马,杀上天宫去。 那感觉,英雄无敌,寂寞如雪。 轰! 我将妖力灌注,下一秒,体内浓缩的六甲神将之力被我激发了出来,紧接着,我脚踩藕丝步云履,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手拿如意金箍棒,宛如神话小说之中走出来的齐天大圣,浑身都冒着金光。 那是息壤与烛阴之力融合而成的结果。 面对着如同蚂蚁一般前扑的众人,我放声大笑起来,紧接着,我大声嚷道:“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他就这么多?” 随着我的怒吼声,金箍棒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炙热,又沉重无比,挥舞之间,无一人能够力敌,在我九路翻云棒法的加持下,不断有人被我砸棒球一样地击飞了去。 这一口气算下来,死伤在我棒下的人,差不多有十五六个。 而我此时,方才冲进院中十几步。 我的周围,乒乒乓乓,一片喧闹,周遭之人全部翻腾开去,只剩下七八个一看就知道是强者的人,站在我的十米之内。 而在远处,马一岙一把剑上下翻飞,已经有无数头颅飞了起来。 他一边杀,一边大声喊道:“仇千秋杀我师父,怨有仇债有主,我只杀他一人,你们不要拦我,否则杀无赦!” 他这话儿,有点儿像是屁话。 只是自我安慰。 因为无论如何,那帮人在自己的老巢里面,都不会有任何退让,奋力向前,而马一岙也没有再多犹豫,此刻的仁慈,对自己而言,只不过是更加的残忍。 唯有手中的剑,才能够表达此刻的心情。 我瞧见尚大海在大声呼喊张罗着,他在排兵布阵,一会儿叫人来拦住马一岙,一会儿又纠集众人来堵我。 对于凶悍无比,杀人如麻的马一岙,尚大海呼唤一人上前,与他缠斗,将其限制住。 我被众人围着,瞧不见那人的身影,但是能够感受得到那人的气息。 冷。 对方的气息阴冷无比,而同样的气息,我曾经在天坛广场处,也感受到过。 很显然,先前伏杀王朝安与田女皇的那一票人,已经赶了回来,缠住马一岙的那人,便是先前带给我恐惧的那一丝影子。 尚大海称呼他为“影先生”。 配合着影先生一起的,则是仇家的各路高手。 而围住我的,则是仇家的八敢将。 仇家因为平日里太过于低调,故而江湖上对其架构并不太熟悉,我知道的也不多,除了知晓尚大海是仇千秋最得力的干将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所以对于所谓的“八敢将”,我完全不了解。 不过此刻围在我周遭的这八人,每一个的气势都汹涌如潮,高矮胖瘦,各有风采,而王岩这样的人物,居然都没有能够列入其中去。 从这一点来说,仇家显然是动了真怒。 这是要将我们给围杀于此。 只不过…… 八敢将听上去牛逼哄哄,又如何比得过南天门的四大天王呢? 当年的齐天大圣,对上持国天王多罗吒、增长天王毗琉璃、广目天王留博叉、多闻天王毗沙门,却是面不改色,杀了个几进几出,我又如何能够让他专美于前呢? 金箍棒,给我力量。 我身处重围,那八人有人持剑,有人拿鞭,有人使锤,有人扛刀……总之个个凶猛,虎虎生威,而且配合默契,腾挪斗转之间,却是将我给团团围住,让我难以寸进,甚至都没有办法与马一岙去汇合。 他们显然是感受到了我愤怒之下爆发出来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所以才会刻意地用彼此之间的配合,以及法阵拖延于我,不让我得以突破。 此乃沉稳之策。 而另外一边,马一岙则被那影先生给拖住,尽管他十步杀一人,鲜血腾然而起,但也开始付出了代价。 我好几次都听到了马一岙的痛呼声。 他显然在大杀四方的时候,同时也受到了伤害。 我拼命想要往他的方向冲去,然而以尚大海为首的那八敢将,却将我给死死缠住,不断压缩我的腾挪空间。 这帮人与人斗争的经验无比丰富,特别是这车轮战的手段,更是如此。 我几次的突击都被阻挡,没有再一意孤行地爆发,而是转守为攻,开始在游走中找寻机会。 而就在这时,我却听到一人在怒吼:“两个土贼,居然敢闯我仇家,真当我仇家是随意拿捏的软蛋了?来来来,让你们知晓,我仇家的厉害……” 那声音如雷轰鸣,紧接着一个二十来岁,长得堂堂正正的男子,从人群之中一跃而来。 那人穿着一身考究的灰色手工西服,长相英俊,玉树临风,而双手之中,则各拿一把日本长刀,纵身过来,杀到了我跟前来。 尚大海等人瞧见,大声喊道:“少主小心,此人很凶!” 那人却浑然不怕,双刀前指,对我的眉间,然后说道:“大马猴前来拜访?呵呵,作为主人,我来招待。” 我长棒前指,冷声说道:“报上名来。” 那人说道:“仇百里,仇千秋是家父,民国奇人仇林,是我祖父,如何?” 我听到,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好,来得好。” 话音落罢,我猛然上前,一棒子砸去,那人双刀在手,猛然来挡,而下一秒,我手中的金箍棒脱离,腾于空中,镇住场子,而我却拿着一团空气,恶狠狠地砸了下去。 敢跟我装逼,那我就用最犀利的一招来对付你。 九路翻云最后一式。 无棍。 第六十四章 康忙北鼻,节奏不停 每个人在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有一定的期待和逻辑,也就是他所期待的剧本。 在这位仇百里脑海里的剧本里,他应该是力挽狂澜的那一位,当着一众家族高手面前,凭借着他的手段,与我大战几十回合,随后将我给拿下,随后又挥师西移,将马一岙也给拿下了,紧接着众人齐声高呼,一起臣服,从而奠定了他仇百里的无上地位。 这才是仇千秋的儿子,这才是仇家的少家主。 只不过那是他的剧本,不是我的。 我可不是配合他演出的演员,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事实上,当这一位陡然跳出来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围着我的这八人,不但实力雄厚,而且配合也格外默契,一时之间,是没有办法找到破绽的,而如果我强行使用灵明石猴的蛮力来破阵,也会被他们八人相互搀扶,将这力量给抵消了去。 我不能来硬的,软的又突破不了,使得刚才我与对方形成了僵持之局。 在当前的情况下,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 仇家的底蕴十分深厚,此刻在我们眼前的,都只是仇家内部的高手和力量,倘若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说不定能够调集更多的高手前来,对我们进行钳制,甚至围剿。 他们甚至还能够请来天机处,或者是体制内的其他部门人员过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或许未必能够干掉我们,但是阻止我们行事,也算是完成了目的。 而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但不能够为王朝安老爷子报仇,而且还会身陷囹圄,无法再获自由。 我们在朝堂之上最大的靠山就是田女皇,现如今田女皇破了功,自顾不暇,哪里能够帮得了我们? 所以我必须有所突破。 必须赶在天机处这些有关部门来临之前,做成我们想要做的事情。 我们要用仇家,来给王朝安老爷子送终。 就得快。 面前这位看上去年纪不大、宛如天生贵胄的仇百里仇公子,变成了我此刻能够把握得到的唯一突破点。 九路翻云最终一式。 无棍…… 轰! 恐怖的高压落下来,那仇百里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金箍棒上去,瞧见我虚晃一招,一开始完全不在意,然而等到劲风扑面的时候,终于变了脸色,朝着旁边猛然一扑,想要避开我这一棍去。 不过,我处心积虑这么久,所为的就是要摆脱困局,哪里能够容许有半点儿差错? 当下我也是纵身前扑,手中的棍意凛冽,朝着仇百里周身绕去。 其余八敢将瞧见,顿时就失了分寸,乱了阵型,纷纷过来抵挡。 显然,这位仇百里公子在仇家的地位甚高,倘若他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必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而对方一乱,我终于有了机会。 我一通冲锋,将前面的阵型弄乱之后,腾身于半空之中,双手接住了停在半空中的金箍棒,紧接着,那金箍棒在一瞬间,就如同吹气球一样地迅速膨胀起来。 我双手朝天举起,高高抓住了这根棒子。 而在我的身后,那个穿上战甲的毛脸和尚,也浮现出来。 它比我的身体要大上十倍。 它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抓住了那变得无比巨大的金箍棒。 一种从天而降的气息,落在了每一个夜行者的心头。 这是灵明石猴的力量。 峨眉金顶之时,我战胜鲁妖王的那一下,这一次在京城仇家,又重现了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猴子。 有人在惊呼:“天啊,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 无数人惊慌地高喊着,毕竟对于夜行者来说,无论是前面的四个字,还是后面的三个字,都是他们永远都绕不过去的巅峰。 在已有记载的五千年来,谁人,能与天比高? 轰! 当金箍棒陡然砸落下来的一瞬间,巨大的轰鸣响起,那三层楼高的会馆主体,被金箍棒直接给砸垮了去,而在它面前的那八敢将,以及仇百里,也给巨大的力量压得七零八碎。 那恐怖的力量落地之后,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来,大地裂开,一直往会馆后方的建筑群体蔓延而去。 一栋五层小楼在会馆中间化作废墟之后,也直接垮塌了去。 这便是我的一棒之威。 金箍棒虽然可以变得十几丈、几十丈那般硕长,但如果没有毛脸和尚的力量支持,是没办法化作威力甚大的武器。 支撑它凶威的,只有人。 只有我。 而现如今,我做到了,这一棍子,不但打破了敌人的重重封锁,而且还将他们这偌大的会馆,都给直接砸了一个对穿去。 一棍之后,我身后的那毛脸和尚陡然收敛,而我也将金箍棒化作原来模样,凌空而下,朝着废墟里一个栽倒在地的家伙跃了过去。 有人上前来阻挡,却是八敢将中的一个刀客。 此人手中的长刀颇为凶悍,挥舞起来,宛如凛冽北风,让人头皮发麻。 在刚才的时候,他曾经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这样的人,随便一个,放到江湖上去,都是名动一方的角色,而此刻却甘愿在仇家过着客卿的日子。 之前一开始的时候,我不太懂这是为什么。 一直到后来我瞧见京城的房价一直涨到十几万、二十万一平的时候,方才知晓人家的高瞻远瞩。 夜行者也是人,也是需要生活的。 以上乃后话,不扯闲篇,这刀客悍然过来阻挡,不过此刻的我,宛如杀神返世,瞧见他被我刚才一棒子给震乱了心脉,所以毫不犹豫地挥棒,将人给砸飞了去。 那人如同一颗炮弹,直接砸进了会馆二楼的门窗里去,下一秒,却化作一个身高三米的巨大狼人,带着黑色气息,倏然冲来。 不过这个时候,我的金箍棒,已经抵住了地上这人的脖子。 此人原本手上是拿着双刀的,而这会儿,却都已经丢了去。 刚才我爆发出来的那一棒子,威力之大,连我都为之惊骇。 被我用灼热棒子抵住的这人,叫做仇百里。 仇公子天生贵胄,年纪轻轻就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不过也有些皮娇肉贵,被灼热的棒子一烫,顿时就哇哇叫喊起来。 不过他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因为此时此刻,我手中的金箍棒重逾千斤,可不是他能挪得动的。 他刚才的气势,已经被我这一棒子给全部整没。 “住手!” 从废墟之中翻身而起的尚大海,瞧见这一幕,大声喊了起来,让我不要动手。 我转头,瞥了他一眼,随后目光收回,落到了仇公子身上来。 我冲着他点了点头,说道:“仇公子,初次见面——咱们年轻人,本来有许多可以谈的,只不过现如今的情形,让我们有些对立。我们这次过来,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给我马哥的师父王朝安发丧,哀兵嘛,难免会激动一些,还请你多多包涵。” 仇公子的脖子被金箍棒烫得直冒黑烟,这种疼痛是他难以忍受的,但他又不得不忍着。 因为刚才的那一棒子,将他所有的骄傲,以及精气神都给打散了去。 面对着我的“问好”,他有点儿慌张地回答道:“包涵,包涵。” 我瞧见他有点儿慌神了,知道这是一个马粪蛋儿表面光的草包,于是笑了,不管远处的尚大海,而是平静地说道:“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联合黄泉引,将我马哥的师父王朝安给杀害了,又将天机处的田主任破了功,我和马哥过来呢,只是想要找那帮参与的人,别人我们是不会胡乱牵连的,你也一样——这样,你叫你父亲出来,我就放了你……” 仇公子咬牙忍着,显然在这众目睽睽下,向我低头,有点儿跌份。 为了让他快点儿做决定,我在金箍棒上,又灌注了一倍的烛阴之火,这种热度,已经能够闻到烫熟的肉香了。 仇公子也忍受不住了,大声叫道:“我父亲在密室,他受了伤,没办法出来……啊、啊、啊……痛!” 受了伤? 我脑海里闪过了一幅画面,随后柔声问道:“那好,你指出参与行动的人都是谁,我就放了你。” 仇公子疼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哆嗦,不过还是指着站在外围的几人,包括那个狼人,以及远处的影先生。 他点了几个之后,又指向了尚大海。 他大声说道:“都是他儿子,是他儿子穿针引线,迷惑我父亲的,要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孤注一掷,都怪他……” 尚大海在远处阻止着众人上前,想要救下这仇千里的性命,结果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气炸了,大声喊道:“少主,你瞎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身鲜血的马一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来。 我看着他,说还好吧? 他摇头,说没事,大部分是别人的。 说罢,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随后低头,看向了趴倒在地的仇公子,说道:“怎么停下来了?” 我说抓到了仇千秋的儿子,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了。 马一岙很是不满,说这怎么行?我师父别看嘴上不说,但其实最怕寂寞了,不能停,咱们还是得热闹一点儿…… 说罢,他的太阿剑陡然出手,轻轻一划。 地上的仇百里双腿一蹬,身首分离。 啊…… 不远处的八敢将,以及一众仇家高手发出了惊悸的叫声来,而马一岙则哈哈大笑,喊道:“来,宝贝儿们,我们继续今天的狂欢之夜!” 第六十五章 奥斯卡影帝候选人的陨落 原本一片混战的场面,因为我陡然出手,将仇家少主、仇千秋的儿子仇百里给拿下,归于平静,节奏出现了断档。 许多人以为我们会拿着这家伙来做要挟,完成自己的意图。 无论是用来指认仇家,还是别的目的,有了仇百里这个怂蛋在手,就能够完成许多的事情。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要指认仇家? 难道跟官方证明了仇家参与此事,这帮人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仇家这半个多世纪以来盘根错节的关系,会坐看着仇家滑向深渊么?这些凶手都能够得到应有的惩处么? 最关键的一点,是老爷子今天就走了,不赶紧弄死他们,后面还来得及么? 不能。 所以节奏不能停,马一岙毫不犹豫地仇百里的头颅割下,而瞧见自家少主居然如此悲催地挂掉了,周遭一众仇家客卿、高手、大将都恼了,也感觉到了马一岙赶尽杀绝的心思,再一次地围了上来。 这一次的攻击,比之前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凶悍。 毕竟先前的他们,心底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恐惧,觉得这件事情的曝光,对于仇家来说,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动起来的时候,束手束脚。 而现在,他们已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缘,要么将我们给杀了,让事情没有办法外泄,要么就他们就得放弃眼下舒适的生活,亡命天涯了。 更何况,他们的少主死了,这件事情仇千秋追究下来,他们可都在现场。 保护不力,这件事情对于老来得子的仇千秋来说,可没有那么好推脱。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下凶手,让我们来顶住仇千秋的怒火。 否则承担那重压的,就是他们了。 所以在一瞬间,差不多有三十多人显露出了本相来,无数的牛鬼蛇神浮现出来,有的还保存着人类的大部分特质,只有某些地方有些变化,而有的则直接化身为禽兽,成为了真正的妖怪。 整个会馆,一时间风云翻滚,嘶吼如风,乱做了一团去。 这帮人显露本相之后,力量陡增,然而阵型却变得乱了许多,没有了之前那种毫无破绽的严谨阵型来。 愤怒充盈在我们的心中,也感染了对方。 怒意对于夜行者来说,很多时候,都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催化剂,能够让我们血脉之中的妖力燃烧,化作更加强大的力量去。 面对着这汹涌人潮,我却反而笑了起来。 越来越像了。 只不过,这些人并非是天兵天将。 他们都是祭品。 老爷子,你走慢一点儿啊,时不时停下脚步,回头望一望,看看这些曾经谋算你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被我们当作祭品,慢慢赶来。 我在拼杀,手中的金箍棒挥舞起来,无数的棍影将周遭覆盖,形成了最为完美的防御阵势,而相对于我,作为哀兵的马一岙则显得更加奔放一些。 在这一刻,他完全放弃了自己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整个人,就像一把利剑,所过之处,都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已经化作了“杀神”,就在我考虑如何对付仇百里的时候,他便已经像捏死个蚂蚁一样地将其斩杀,而随后,他翻身上前,与那个浑身黑色毛发的铁狼人战成一团。 几个回合之后,他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手,将太阿剑刺进了对方的胸膛里去。 我在与一众强敌拼杀,却能够透过缝隙,瞧见那家伙被长剑刺穿,双手原本高高扬起,想要砸掉马一岙的脑袋,最终却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这家伙原本想要凭借着自己坚硬如铁的身躯,以及极为恐怖的高爆发、高敏捷,与马一岙做缠斗,然而最终却失败了。 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此时此刻,居然又解开了一层禁制。 它越来越像是两千年前那把在战场中肆意横行,最终流血漂橹的恐怖神兵。 太阿剑! 对的,这就是太阿剑。 最为犀利的兵刃。 最为犀利的人。 随着第一个八敢将的败亡,仿佛吹响了我与马一岙屠杀的号角,我知晓敌人的恐怖,围在我面前的每一个高手,放到江湖上去,都是让人畏惧的角色,但是他们却都聚集在这里,然后将我们给重重围困。 他们觉得能够用车轮战、用混战,将我们弄死在这儿,却惊恐的发现,这两个气势汹汹的家伙不但没有任何的退缩,反而越发地咄咄逼人。 而他们身边的人,则越来越少。 我在人群之中,手中的金箍棒舞动起来,得心应手,对方太过于厉害,我就游走,尽量不被其缠住,而稍微弱上一些的,我就直接下死手,尽可能地将人给弄死去。 而即便弄不死,我也尽量将其砸成重伤,让他不能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如此又是混战了十几分钟,我身边已经倒下了几十人,身上满是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喷溅上来的。 当然,除了鲜血,也有别的浆液,包括脑浆什么的。 而偌大的咸陵会馆主楼,也在恐怖的拼斗中,化作了一片废墟去。 我一身装扮,也满是残缺。 六甲神将幻化出来的装备,虽然能够承担大部分的伤害,但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随着战斗的持续,小杂兵们开始渐渐少去。 这些修为不算高深的夜行者或者修行者们,有的已经成为了我的棒下亡魂,有的则被马一岙削去头颅,而更多的,则是吓破了胆子,不敢再参与这样的厮杀之中,转身离去。 唉呀妈呀,这两个疯子,太可怕了。 对于这些人,我和马一岙都给予了足够的尊重,毕竟我们杀将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了——只诛首恶。 你们来挡路,来杀我,我就必须还手,但如果你们跑远一点,我们也无暇顾及。 识相的人,醒目的人,总是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一番厮杀之后,大浪淘沙,围着我们的仇家高手,剩下了二十来个人。 这些人,一大半都是夜行者,而且都显露出了本相来。 尚大海也是如此,他显露出来的本相,却是一头黑色凶狠的野猪。 这头猪妖可没有猪八戒白白胖胖那般可爱,此獠虎背熊腰,身长一丈,浑身披着尖刺一样的黑色毛发,手中一根一丈长的长杆铜锤,瞪如铜铃、凶光迸射的双目,以及灰白色的倒勾獠牙、尖尖猪嘴,绝对是让人瞧一眼都要做噩梦的模样。 然而即便是如同坦克一般沉重,但他表现出来的轻灵,以及手中那根铁锤的轨迹,也还是体现出了此人的强大。 难怪他能够成为仇千秋最为得力的干将。 这样的角色,如果在古代战场,用来冲阵,必将是千人敌的存在。 可以想象,这样的一员猛将出现在战阵的最前方,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我曾经用金箍棒与其拼斗过好几次,发现对方那庞大身躯里面蕴含的力量,并不会比我普通状态下差上多少,而如果我没有吸取先前那柄日本鬼刀里的亡魂祝福之前,肯定是抵不过此人的蛮力。 这仅仅只是尚大海一人,而与他一样厉害的敌营高手,除了那头被马一岙宰杀的铁狼之外,还有六人。 而且尚大海还不是场中最强的敌营干将,事实上,那个神出鬼没的影先生,还有两个被称为仇家人的老头子,都比尚大海还要强。 仇家到底有多么强大,身处其间的我,感受得最是深刻。 难怪李洪军宁愿与我们翻脸,都一定要阻拦我们来复仇。 因为他担心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 然而…… 世间的一切转折,都在于这两个字——然而! 敌人强,强得让人揪心揪肺,强到认真去思量,都会丧失勇气和信心,但我和马一岙此番前来,却抱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心态,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所谓依靠,只有彼此。 真兄弟,大马猴! 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不敢形势都多么危急,都阻挡不了我与马一岙收割人头的决心。 一次又一次地生死相错,我与马一岙彼此联手,将一个又一个的妖魔鬼怪都给撂倒,然后割下头颅,无数的法器飞起,冒出五颜六色的光,焕发出稀奇古怪的场域,但最终都抵不过金箍棒与太阿剑的犀利。 一往无前。 二十几人渐渐凋零,到最后,只剩下十二个人。 而这个时候,我已经将金箍棒捅进了尚大海的胸腔之中,随后将他给高高地挑了起来。 江门烤乳猪是怎么做的,我就是怎么做的。 肉香四溢。 而我付出的代价,是全身金甲,在这个时候溃散,要不是马一岙拼死阻拦,我恐怕已经被三把利器,刺穿全身。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抽出一点儿空隙,认真打量起了棒子上的这个中年男人。 曾几何时,他出现在自己儿子的葬礼上,哭得跟一个正常人一样。 这是一个演技多么好的男人啊,如果当时的那一幕能够被第五代导演拍下来、选送奥斯卡的话,当时的他,能不能评上一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呢? 他当时,应该知晓尚良并没有死去。 只不过…… 你的艺术人生,到此终结了吧? 砰! 我与尚大海人生之中最后的眼神作了交集之后,将棍子猛然砸下,偌大的野猪,化作了肉泥去。 之所以没有继续感慨,是因为正主来了。 一个强壮的黑色影子,从仇家大院的深处,缓缓走了过来。 不用对方介绍,我都明了。 此人。 便是仇千秋。 第六十六章 家主 那个人第一眼望过去,身躯庞大,然而当他走到近前来的时候,我才瞧见,这就是一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子。 他留着灰白色的山羊胡,穿着短褂子、黑布鞋,缓缓地走到了废墟之中来。 在他的身后,有五个高矮不等、年龄不定的男子,将他给簇拥着。 这些人看模样,眉目之间,跟他其实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年纪最大的与他相仿,仿佛古稀之年,而最小的,差不多也年逾半百。 这些人,方才是仇家的本族。 而在另外一边,有人大声哭嚎起来:“百里,我的儿啊……” 那是一个妇人,四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过却哭得稀里哗啦,悲声戚戚。 更远处,还有许多的人站着,这些人有的是修行者、夜行者,行当中人,有的人则不是,只是普通的人员,有的甚至只是这儿的雇员。 那老头子从废墟之中走来,右手轻轻一抓,却有无数砖瓦浮空而起。 在他的意志主导下,这些砖瓦却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座椅,在垮塌下来的三层会馆至高处。 那座椅看上去无比粗糙,然而凝聚在一起,却有着一种无上的威严。 老人没有管我们,而是脚步缓慢地走向了废墟之中构建出来的座椅。 这人的气势,强得让人窒息。 一场混战,还剩在场中的十二人下意识地分散开来,将我们给遥遥围住,不再向前。 我将满是血浆的金箍棒往地上蹭了蹭,还是感觉上面有过分的油腻感,于是灌注了妖力,将上面的油脂和鲜血给蒸发出来,那一股怪味儿,让我有点恶心。 而马一岙也停下了杀戮之心,抬头望向了废墟之上的王座。 那个老头儿坐在了上面,居高临下地望着。 他凝视了我们还一会儿,方才淡然说道:“这个地方,我仇家筚路蓝缕,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最终弄成现在的模样,结果一夕之间,却都给你们毁了去。” 马一岙淡定地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么?” 老头儿双手放在了座椅扶手上,侧着身,缓缓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仇千秋,是这一块土地的主人。” 马一岙拱手,说道:“先前报过了,现在再报一遍——湘南奇侠王朝安大弟子,马一岙。” 我将滚烫的金箍棒插在地上的瓦砾之中,拱手说道:“宋城侯漠。” 虽然是生死之地,但此时此刻,我们还是守着江湖规矩。 仇千秋听完我们的自报名号,指着远处那躺在妇人怀里的仇百里,然后说道:“你们知道么?对于一个夜行者来说,特别是修行到了妖王的境界,繁衍后代,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而能够拥有一个继承自己完美血脉之力的后代,更是难上加难。这个孩子,是我这大半辈子,最得意的作品,没有之一,但是此时此刻,却毁在了你们的手中。” 他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任何的情感色彩,而是平淡地讲述着这件事情。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点头,说我知道。 仇千秋摇头,说不,你们不知道——许多人都指责高阶夜行者好.色,就算是最正经的妖王,都会有好几个小老婆,而稍微放纵一些的,十几个、几十个都不止,觉得我们荒淫无道,有违人伦,甚至与这世界的潮流相悖,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我们所求的,只不过是想有一个能够继承自己血脉的后裔而已,人生匆匆,不过百年,顶多一百多年,就会陨落,不存人间,唯一能够让这世界记住我们的,就是血脉的延续…… 他仿佛一个多愁善感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马一岙却回过了头来,对我说道:“侯子,听到了没有?” 我有点儿发愣,说怎么了? 马一岙说道:“人家都已经跟你说了,你得努力,只有不断努力和进步,进阶成为妖王,那么你所面临的感情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用担心自己的选择,实在不行,就全选了吧……” 我苦笑,说杀人我在行,谈恋爱这事儿,得姑娘愿意才行。 马一岙不认同,说姑娘愿不愿意,得看你花不花心思,你不要太认真,咱们这一行当嘛,江湖儿女,何必有太多的道德枷锁呢…… 他认真地劝解着我,而这个时候,有人咳嗽了起来。 打断他话语的,自然是仇千秋。 老人家哭笑不得地说道:“两位,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老人家?我在跟你们说话呢,你们彼此之间,能不能不闲聊了?” 马一岙有点儿不好意思,抬手说道:“你讲吧。” 仇千秋指着周围的一堆废墟,还有无数倒伏的尸体,然后说道:“这些人,我花了大半辈子搜罗、拉拢,纳为己用,有些人出身不高,但是我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仇家做事,我不得不折节下交,费了无数的心思,要钱出钱,要人给人,现如今,他们却都死在了你们的手上。”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很抱歉,不过时光溯流,我估计还会重来一遍。” 仇千秋说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几乎毁了我的所有。” 马一岙笑了,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他等了一晚上。 为了能够站在这位宛如帝王一般的男人面前,问出这个问题,马一岙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我陪着他疯,陪着他狂,陪着他出生入死,也是为了这一下。 他憋坏了。 仇千秋显然也是很懂,平静地说道:“你想说,因为你师父王朝安?” 马一岙打了一个响指,很是高兴:“你猜对了。” “唉……” 仇千秋一声长叹,作为一个站在权力巅峰数十年的妖王,他倒是有承认一切的气概,而不像是普通小贼那般猥琐。 他叹息着说道:“我考虑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最终却没有考虑到你们两个小辈,居然能够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听过你们的一些传言,也给了你们充分的尊重,但到底还是低估了你们的实力,以及你们的决心和勇气……如果,我儿能够有你们的一半,我也就欣慰了。” 此时此刻的仇千秋,没有表现出妖王的恐怖。 他仿佛仅仅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老父亲。 如果不是旁边一众人等全部都低下了头去,不少人甚至吓得瑟瑟发抖,身体僵直,我甚至都快要忘记了此人的身份。 马一岙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不过他却没有半分畏惧,而是微笑着说道:“接下来,你还会更加惊喜。” 仇千秋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你们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想杀我?这是不可能的。” 马一岙说道:“那可不一定哦?” 仇千秋将双手托在了自己的下巴前,平静地说道:“你们的实力,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的确很强,让人惊喜和意外,但是对我而言,都不过是虫子而已——我知道侯漠曾经在峨眉金顶上战胜过一位妖王,但是如果你们拿那种刚刚入门的妖王来和我比,你们会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又或者,你们在等援兵,然而在这西郊的偏僻之地,是没有人来救你们的,这儿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至于朝堂之上……” 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你们不要幻想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 马一岙哈哈大笑,说道:“你觉得,我们单枪匹马地杀将而来,是在等待人救援么?不,我们只是怕来晚了,我师父在黄泉路上,等得辛苦而已……” 他的自信让仇千秋有些惊讶,这让对方凝视了我们好一会儿。 随后,仇千秋方才缓缓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闹成这样子,甚至将我儿子都给杀了,我还能够如此平心静气地跟你们谈话么?” 马一岙说道:“为什么?” 仇千秋缓身站起,平静地说道:“因为你,得到了金蝉子的身体,我将能够融化法身,成为真正长生不老的存在——子嗣血脉,于我而言,只不过是证明我来这世间的东西而已,何况他只是我最出色的一个儿子,不成器的,我还有一堆,而如果能够拥有了你,那些子女全部死了,又有何妨?我原本还可以与你们继续畅聊,一直等到那个猴子体内聚集的气息消散了去,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的自大,让我一秒钟都忍受不了……” 他此刻,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伸手,却有一道关刀浮现在了他的手中。 仇千秋大声喝道:“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要擒下这金蝉子,你们帮我拿下那猴子——明天的太阳升起,我请你们吃唐僧肉!” 一众残党,再加上仇千秋王座旁边的五名仇家高手, 在这一刻,全部都齐声高呼起来。 紧接着,仇千秋往下走来。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后,也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那是一头巨大的猩猩。 第六十七章 吃俺老孙一棒 当仇千秋从废墟王座之上往下走来之时,我真的感觉到有一种滔天气焰,陡然碾压落下的感觉。 老牌妖王,就是老牌妖王,当初游侠联盟对于夜行者实力的划分,虽然粗糙,但大体还是没错,这种境界上的碾压,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过…… 对方气势汹汹,但我却没有任何的畏惧。 这位仇千秋别看着厉害到没边儿,但实际上,他的问题,其实很大。 为什么我们刚才在会馆大闹的时候,他不出来呢? 为什么马一岙将他最疼爱的儿子杀了,他没出来? 为什么这家伙出来之后,还在废墟之上,叨逼叨? 难道纯粹只是为了装个逼? 非也。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我早已经学会了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位老妖王,要不是力有不逮,早就杀将过来,将我和马一岙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他之所以拖延这么久,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受了伤。 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先前在天坛广场上埋伏田女皇的人。 当然,谋事者,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只不过,事发之后,大家各自撤离,他应该是与黄泉引的人分道扬镳了,连穿针引线的那位尚良也没有跟着过来。 否则我在刚才捅穿尚大海胸腔之时,尚良怎么着,也都应该露一个脸,表达一下心中的哀悼。 杀害王朝安老爷子,又将田女皇给逼破了功,对方并不是没有付出一点儿代价。 我们面前的这位仇千秋,就是如此。 仇百里在死之前,曾经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仇千秋躲在地下室,他受了伤,没办法出来。 他身边的那几人,显然是在帮着他疗伤。 而现在仇千秋不得不露面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伤势好了? 若是真的好了,他又何必在上面,跟我们扯淡呢? 我与马一岙对视一眼,不用言语,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眼神之中所要表达的一切。 这一战,有得打。 如何打呢? 拿命填。 即便知晓仇千秋的身体有可能不是很好,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具体状况,我们谁也不清楚。 而老牌妖王的实力,与我们之间,是有一个巨大鸿沟的。 这鸿沟,并不会因为我们手中的武器而填平,所以我们唯有倾尽十二分的力气,方才能够在这争斗之中,活得更久一些。 一句话,舍得一身剐,才有机会把那皇帝拉下马。 啊…… 马一岙将手中的太阿剑猛然一震,上面却有一阵黑云浮动,紧接着,他箭步向前,主动出击。 他手中的剑,宛如一片树叶,飘向了前方。 举重若轻,宛如无物。 唰! 眼看着即将接近仇千秋,马一岙劈出了一剑,这一剑的破空声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但是上面蕴含的劲道,却仿佛能够斩破一切。 面对着这样的神奇剑技,对方显得十分淡定,手中的大关刀陡然砸来。 一力降十会。 很显然,这位老牌妖王没有跟我们啰嗦太多,他上来,就是很简单地想要拿下我们,没有太多的花哨动作,也不想来一场精彩至极的大战,他只想要一个结果。 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拿下马一岙,活捉金蝉子。 这件事情,对他的意义最重要。 其他的,放开一边去。 而当马一岙与那老妖王交手的时候,其余人也朝着我扑了过来。 他们响应了仇千秋的号召,要拿下我。 为了在仇千秋面前表现,原本留在场中的十二人,再加上仇千秋的五个本族人,一共十七位,全部都朝着我冲杀而来。 这十七人给我的感觉,远比先前那七八十人,带来的威胁大。 因为剩下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能够突破,让我瞬间击杀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在平日里,与我大战一百回合,此时此刻,十七人全部一拥而上,为的就是借助人数优势,将我给淹没了去。 为了抹除仇千秋的怒火,他们此刻势必要倾尽全力。 最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那位影先生。 此人的装扮很像日本电影里面的忍者,只不过他的穿着更加中式化一些,当然不管如何,他神出鬼没的手段,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奇门遁甲术。 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对方那把薄如蝉翼的长刀给削去头颅。 马一岙身上大部分的伤口,都是来自于此人的手段。 而此刻,他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了我。 我几棒子过去,将其攻势给摒退之后,周围的攻击却也立刻来到。 真正厮杀到了白热化的时候,这些人大部分都显露出了本相来,十二生肖里面,也有七八种,妖魔鬼怪,一时横行,大都丑陋不堪,煞气直露,凶光迸射,对我有杀之而后快的狠戾和凶悍。 九路翻云棒法,在应对生死和混战,有着一套自成一脉的理论和应对办法。 这使得我在刚才的混战之中,能够游刃有余,存活至今。 而此时此刻,这帮人显然是对我有了更多的了解,所以要上一起上,要退则分散各处,多重骚扰,让我有点儿难以为继。 在交手的十几个回合之后,我就被一刀插在了小腹处。 要不是身体还算结实,而且反应很快,说不定已经被捅穿了去。 只不过即便只是一道伤痕,那种火辣辣的灼烧之感,还是让我的行动有些僵持。 面对着对方铺天盖地、层出不穷的攻击,我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我最终还是逃不过败亡的下场。 而另外一边,马一岙将太阿剑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但最终还是没有维持住均势。 面对着仇千秋,他在节节败退。 这还是受伤之时的仇千秋,如果是全盛状态之时的他,恐怕马一岙早就落败了。 由此可见,老牌妖王的实力,得有多恐怖。 而田女皇能够在当时那种复杂的情况下,还能够将其击伤,着实让人惊骇。 要知道,当时在场的,绝对还有黄泉引或者夜复会的高手,可不止仇千秋一人。 得改变了。 穷则思变,变则通…… 怎么办? 我挥舞着手中的金箍棒,感觉眼前的虚影重重,渐渐地,居然有一点儿乏力了。 我感觉自己有可能走不出这修罗场了。 大闹天宫,就要承担应有的后果。 这件事情,在来之前,我和马一岙都已经是有了解的。 只不过…… 既然闹了,没有一点儿成果,那算什么呢? 老爷子死后想要热闹,就得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来陪着啊。 仇千秋,才是最好的陪伴。 其他人,牌面不够啊。 我脑子里在飞快的运算着,眼前的局面仿佛无解,但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丝破绽来。 再一次手臂中刀之后,我知道我不得不实施心中的计划了。 大、大、大…… 我在那一瞬间,往金箍棒灌注了最为恐怖的妖力进去,原本的那根土棒子,在这一瞬间,又发生了变化,在七八丈的时候,被我抡了一个圈儿,将周遭围上来的牛鬼蛇神全部逼开之后,我的左手伸入怀中,摸出一物来,果断捏碎之后,扔在了地上。 随后,我手持金箍棒,腾然而起。 在腾于空中的那一瞬间,我的口中开始大声念喝起来:“他两个斗在一处,胜败未分,早有佑圣真君,又差将佐发文到雷府,调三十六员雷将齐来,把大圣围在垓心,各骋凶恶鏖战。那大圣全无一毫惧色,使一条如意棒,左遮右挡,后架前迎。一时,见那众雷将的刀枪剑戟、鞭简挝锤、钺斧金瓜、旄镰月铲,来的甚紧。他即摇身一变,变做三头六臂;把如意棒幌一幌,变作三条;六只手使开三条棒,好便似纺车儿一般,滴流流,在那垓心里飞舞,众雷神莫能相近……” 我手中金箍棒挥舞起来,棍影翻飞,迫于这棍子的威势,一时之间,莫有人胆敢阻拦。 这使得我得了破绽,闯入了仇千秋与马一岙的战阵之中去。 仇千秋此刻迎战马一岙,已然形成了倾轧之势,眼看着就要摘果子了,瞧见我陡然杀来,不由得心烦意乱,怒声骂道:“你嘀嘀咕咕,念叨的是啥?” 远处有人回答:“报告家主,此人念的,是《西游记》里,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场景……” 仇千秋气得哇哇大叫,说让你说话了?还不上来拦住这厮? 说罢,他又看向了我,说道:“说个评书唱个戏,有个屁用?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有觉醒的小猴子而已,跟那大圣,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他说完,哈哈大笑,而就在这个时候,通过背诵《西游记》,已经沉浸到了某种状态之中的我,拿起了金箍棒来,冷冷笑道:“是么?” 我挺身,一个毛脸和尚浮现在了我的身后,与我一同举起了那巨大的金箍棒。 两人重叠一处,一声尖厉恢弘的声音,从半空之中,如同炸雷一般发出:“呔,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第六十八章 大幕落下的前夕 在挥棒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是有一段空白的。 我在那会儿,居然想起了当初与朱雀在一块儿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告诉朱雀,说我就是我,我是侯漠,侯漠的侯,侯漠的漠。 我与她的大圣哥哥,除了都是灵明石猴的血脉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关联。 那个时候的我,意气风发,总是想要自己与众不同一点,对待所谓的“齐天大圣”,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排斥的。 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出于嫉妒,还是想要特立独行。 然而当我被压在昆仑山下、白虎秘境的地底深处,在那连动弹都困难的黑暗之地,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之时,“齐天大圣”这四个字,仿佛又变成了我所有的精神信仰。 一直到今时今日,我都不知道这个毛脸和尚,到底是游荡在世间的灵,还是我精神分离之后的另外一个自己。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以前的时候我曾经苦恼过,不过经过那一段黑暗的时间,所有的事情我都想清楚了。 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此时此刻,我就是它。 齐天大圣。 铛! 当完全代入那个曾经大闹天宫的角色时,我整个人的气势一瞬间就起来了,火焰从我的身体里腾然而出,代替了那已经破碎的金色铠甲,紧接着那金箍棒在在这个时候,变得金光灿灿,仿佛最强的时刻。 这一棒,锁定在了仇千秋的头顶之上。 这是气机的锁定,避无可避。 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去,都没有办法躲得过这一击。 面对着这样的场景,仇千秋的脸上,终于收起了轻视和不屑来。 不过他也没有闪躲。 手中的大关刀猛然一晃,仇千秋箭步而上,居然直接就朝着我的金箍棒猛然劈来。 铛! 一声巨震,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 当时的局面格外诡异,我手中的金箍棒,足足有十几层楼那般高,在那毛脸和尚的加持下,陡然砸落下来的气势,仿佛能够碾压一切,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离地只有一丁点的距离时,却难以再有寸进。 因为这根棒子,却是被一把关刀顶住了。 从画面上来看,如果说金箍棒是正常的状态,那关刀就仿佛一根小牙签儿一样的比例,看上去脆得跟干脆面一样。 但,它就是没有断。 不但没有断,而且还抵住了这恐怖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动着。 这个身材瘦小的老头子,就如同挑战风车的唐吉坷德,一点儿畏惧都没有。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开始冒出滚滚浓烟来。 黑色的气息,仿佛实质一般。 咔、咔、咔…… 力量在不断的博弈之中诞生又湮灭,然后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与此同时,能量在这样的消亡中,又诞生了无数的冲击波,朝着周围扩散而去。 两个同时攀升至顶峰的夜行者彼此博弈,力量撞击,使得周围形成了一个让人窒息的力场。 一般人倘若不小心踏进其中,很有可能就会被狂涌的力量碾得粉碎。 所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们两人之间,无人打扰。 随着我身后的那毛脸和尚怒意攀升,我感觉自己的力量仿佛燃烧到了极致,也似乎隐隐占了上风,然而就在这时,那个看上去颤颤巍巍的瘦老头子,居然开始迅速膨胀起来——无数黑色如针刺的毛发从他的皮下组织冒出,紧接着他脸型的轮廓也开始变化,身子变得佝偻而肥大,两臂变长…… 这种变化是有序的,看似缓慢,实际上却很快,没多时,与我拼搏的那人,从一个瘦老头子,变成了一个胖大猩猩。 无尾黑猩猩。 是的,仇千秋在此时此刻,也终于显露出了本相来。 这个时候的他,力量也攀升到了极致,那大关刀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根小牙签一样,双手奋力往前,却是死死顶住了我手中的金箍棒。 这一次的博弈,我开始遁入下风。 胜利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对方,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底牌。 事实上,除了这毛脸和尚,我已经没有别的依仗。 我和马一岙从最开始的破门,一直杀到了现在,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作为两个年轻人,即便是在江湖上有点儿小名气,但是面对这沉淀了半个世纪的夜行者家族,而且还需要面对一个老牌妖王,我们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儿。 真的,就是一点儿…… 正在与仇千秋拼死相搏的我,其实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虚弱。 是的,这个家伙在先前谋算王朝安老爷子,并且与人围攻田女皇的时候,其实是受了重伤的。 即便是经过短暂的疗伤,此刻的他,应该也是处于最为虚弱的时候——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显露出妖王应该有的神通…… 如果我能够再强那么一点点,说不定就能够将这家伙给弄死了去。 可惜, 我终究还是欠缺了一点儿积淀。 可惜啊…… 我心中有些难过,然而这一口气却并没有松下来。 因为我拼尽了全力,但马一岙却没有。 我与他相处日久,知道他的上限。 有的时候,他是能够带给我惊喜的,而且他倘若是没有一点儿准备,又如何有胆子闯这“南天门”? 真以为他因为王老爷子的死变疯了? 果然,就在我感觉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的时候,有人在我们的身边,高声诵唱了起来:“……一声涌永宁,全家伙龙虎;有此圣灵咒,万魔成束首;太上吕帝君,急急如律令!” 当人在极度专注的情况下,其实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一种选择性的忽视。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威胁到我生命的东西,我都不会太多关注。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依旧听清楚了这一大段咒文之中,最为关键的一句。 太上吕帝君! 什么叫做“太上吕帝君”呢? 我可以免费科普——八仙过海里面的八仙之首,被狗咬过的吕洞宾先生,了解一下? 唰! 当咒文念完,就是那“急急如律令”落下的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一股让我浑身寒毛直竖的冰寒之气,从左后方陡然冲来,紧接着我听到有人高声笑道:“哈哈哈,大圣,我们倒是有许久没见了……” 这声音古怪,我回过头去,瞧见马一岙笑吟吟地踏空走来。 对的,这形容词没错——踏空。 却见马一岙身上带着一股青色之气,御空而来,手中的剑在这一刻,却是化作了虚无一样。 瞧见有人搅局,仇千秋的手下即便是知道此刻插手,会很麻烦,却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而最先出现的那一人,却正是那个神出鬼没、来去无踪的影先生。 那人的敏捷度简直就是一流,倏然出现在了马一岙的左侧,手中薄如蝉翼的单刀,就朝着马一岙的脚踝处绕去。 这人出现得如此诡异,仿佛他原本就在那儿一样。 然而面对着这般精确的卡位,马一岙却显得十分淡定。 这种淡定,是不属于马一岙的淡定。 是上仙。 纯阳上仙吕洞宾的淡定。 唰! 这个让我们头疼无比的家伙,在请神上身之后的马一岙面前,只用一剑,那头颅就直接飞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瞧见他这一剑到底是怎么劈砍下去的。 它快得已经超出了人类视野的极限。 而随后,马一岙落到了仇千秋的右侧方,开口说道:“大圣,这是何方妖怪?需要帮忙,搭把手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直接脱口而出道:“也好,有劳你了。” 马一岙说道:“客气,不过得快,这具身体承担不了我的意志掌控多久,估计也就几分钟。” 我点头,说好。 马一岙,又或者说是纯阳上仙从仇千秋的右侧方直接动手,挥剑而上,这家伙看上去温温吞吞,没有任何的气势,然而仇千秋有作为老牌妖王的直觉,没有敢硬扛,而是与我脱离,往后退去。 他显然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边退,一边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帮我拦住他们。”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了与他身份所不匹配的慌张。 此刻的他,并不像是一头强壮恐怖的妖王,而如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白长了这么一张猩猩恶相。 接下来的战斗非常激烈,时间有限,所有我和纯阳上仙都没有任何墨迹,上来就是杀招,其中眼花缭乱的操作,足以让我和马一岙回味好几年。 轰…… 最后的最后,我一记金箍棒落下,仇千秋不得不去挡住。 他不挡,就会被我将脑袋直接砸进胸腔里去。 所以他挡住了,然后纯阳上仙上前,横竖斩了八剑。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一头大猩猩,被横竖斩了八剑,最终会化作几坨血肉? 无人可知。 一代枭雄仇千秋,惨死于围殴之下,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他曾经的部属和亲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过都已经先他一步离去。 仇千秋陨落的一瞬间,纯阳上仙开口说道:“大圣,先走了,我还要赶场,回头去我府上做客,桃子管够,蜜桃臀的话,咳咳……” 我拱手,说好。 话音刚落,马一岙顿时就瘫软在地,而我也感觉到浑身的力量,在这一刻也直接抽空了去。 两个人,瘫软在了满是血块的地上。 而这个时候,仇千秋的亲戚,以及剩余的八敢将,还有一个王岩,也围了过来。 他们的眼中充满敬畏,除此之外,还有狂喜。 这两个疯子,终于倒了。 第六十九章 英豪之下的蚂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看着我和马一岙躺坐在巨大的尸块血泊之中,那帮人的心中,还残留着刚才我和马一岙大杀四方的雄姿,所以站在外围好一会儿,方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马一岙强行请神上身,而且在那短时间里,让自己的身体迸发出了最为恐怖的力量,譬如一剑斩杀影先生这种极为难缠的对手,如此总总,其实是在超前透支了自己的力量,方才能够帮办得到的。 所以他此时此刻的身体,仿佛就不是自己的。 他勉强靠在那大块大块的血肉边儿上,方才没有直接栽倒,让自己淹死在血泊中。 而我酣战日久,妖力几度燃烧,一直到仇千秋倒下之后,我也终于熬不住了。 我是凭借着意志在这儿撑着的,当目的完成之后,也终于没有再顶住。 我头昏眼花,全身发软。 躺坐在血泊之中的我与马一岙,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的眼中没有畏惧。 只有欣慰。 仇千秋死了,尽管这个家伙不是杀害王朝安老爷子唯一的凶手,但绝对是出力最大的一位。 而且老爷子黄泉路上有这一位老牌妖王作伴,想必应该是很有牌面的。 至于后面的事情…… 都说是大闹天宫了,你难道不知道,大圣当初大闹天宫之后,是被塞进了炼丹炉里去?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死了就死了。 老爷子走得慢一些,说不定还能够等到我们一起呢。 唉…… 马一岙看着我,说道:“后悔么?” 我咧嘴一笑,说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我只希望老爷子没有走远,能够感受得到我们所做的一切,也不枉我们厮杀一场。” 马一岙艰难地想要站起来,然而最终却失败了。 他摇头叹气,说道:“唉……对了,你带电话了没有?打电话报警啊……” 我说你开玩笑呢吧?咱们进来的时候,就把手机扔了的啊? 马一岙这才想起来,说道:“哦,对啊。唉,刚才太兴奋了,脑子有点儿烧得厉害——可惜啊可惜,咱们两个,今日将仇家弄成这般模样,却要死于一帮宵小手中,不甘心啊……” 我说英雄嘛,总有遗憾的时候,要是啥事儿都圆满了,岂不是跟演电视剧一样假了? 马一岙听了,哈哈大笑,说也对。 两人聊了这几句,周围的人也终于瞧出来了,知晓我们不是在装模作样地布局,而是真的没劲儿了。 王岩招呼着众人上前而来,而走在最前面的,却是先前跟在仇千秋身边的那个老头子。 他恶狠狠地说道:“来人,将这两个狗东西给我大卸八块了,然后挂在辕门之上,让世人瞧一瞧,惹了我京城仇家,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马一岙哈哈大笑,笑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那人骂道:“笑啥呢?” 马一岙说道:“仇千迟,你应该感谢我们——仇千秋不倒,他的继承人仇百里不死,你这个怂包怎么可能站出来发号施令?只不过,就算仇千秋死了,仇家应该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啊,仇千秋不是还有老婆小孩么?你莫不是想要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自己掌权?” 听到马一岙这诛心之言,对方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难看。 他恼羞成怒地冲了上来,一把就揪住了马一岙的脖子。 这个曾经一剑就斩杀了影先生的剑手,此时此刻却被那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仇千迟给揪住,然后连续几个大耳瓜子扇下去,顿时就红肿一片来。 马一岙毫无抵抗能力,任凭他施展。 他全身的力量,在请神离开之后,已经抽空,一丝儿都不剩下。 除了嘴皮子这点儿本事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仇千迟扇了马一岙几个大嘴巴之后,还不满足,他瞧见毫无抵抗能力的马一岙,觉得自己倘若是能够手刃仇人,定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立起自己的威势。 所以他伸手过去,准备捡起马一岙散落在地的太阿剑,将人给一剑捅穿。 然而他哪里知道,马一岙软绵绵,毫无力量,仿佛任人宰割,但那太阿剑不是。 人家可是有着很大脾气的,我都不能碰,更何况是他? 所以当仇千迟的手指落在太阿剑的剑把之上时,立刻被上面的剑灵给刺得哇啦啦大叫起来。 他被弄得浑身抽搐,随后反应过来,又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一回,他没有任何阻碍,对准了马一岙的心口,猛然捅去。 我瞧见这一幕,想要去阻止,但有心无力。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和马一岙的归宿,而这些,是我们早就已经想到了的。 我闭上眼睛的那一下,马一岙也露出了笑容来。 他显然也是预料到了的。 然而我等了两秒钟,却没有等到马一岙的惨叫声,而是仇千迟的话语:“你拦着我干什么?” 我睁开眼来,瞧见一个顶着狐狸脑袋的夜行者伸手,拦住了仇千迟。 此人也是八敢将之一,我先前与他交过手,无比滑溜,一直游离在最外围,并不与我作太多正面的交锋。 面对着仇千迟愤怒的责问,那个八敢将不卑不亢地说道:“三爷,你不要中了那小子的激将法。” 仇千迟恼怒不已,说什么计策?我杀了他为我大兄报仇,难道有错? 另外一个人走了上来,对他说道:“三爷,这小子可是人中龙凤金蝉子,倘若死了,身上的功效全消,那就是烂肉一堆,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所以与其现在将他杀了,还不如将其拿下,更有用处一些。” 那仇千迟听了,原本悲愤的脸色,却是露出了几分狂喜来。 虽然他很快意识到了这样不太好,强行将这狂喜给按捺下去,不过还是没有遮掩住。 他毕竟不是城府很深的那种人,赶忙喊道:“对对对,我们赶紧将他捆了,明天咱们就煮熬一锅唐僧肉,大家都有得吃……” 都不用他来招呼,那些围将上来的人,都已经上前,用那特制的冰蚕丝绳索,将我和马一岙给捆得结结实实,而听到了仇千迟的话语之后,那个狐狸脸却摇头说道:“三爷,这恐怕不行呢。” 仇千迟被几次反驳,脸上终于有点儿挂不住了,恼怒地说道:“什么意思?” 狐狸脸说道:“现如今闹成这样,咱们仇家在京城,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将这两人当做礼物,献给黄泉引的大魔王陛下,说不定咱们还能够谋一个好出身呢……” 旁边几人也点头说道:“对的,对的,咱们大爷既然已经跟黄泉引达成了合作,他们对咱们,应该不会见外,现如今又有这么两个小子,到时候咱们进去,肯定能够谋个好职位的……” 这帮人纷纷附和,却把仇千迟气得浑身颤抖。 他恼怒地骂道:“你们这帮挨千刀的,我大兄在世的时候,对你们好吃好喝的供奉着,没想到他一死,你们就转头投向了别处,你们的良心都给狗吃了?” 他显然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 他以为仇千秋死后,这帮人就会效忠于自己,至少还效忠于仇家,没想到这树倒猢狲散,竟然是这般的结局。 我和马一岙都以为自己必死了,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一出宫心计,非常意外。 不过我们都不敢出声,就这般默默看着。 而以狐狸脸为首的那些客卿高手听到了仇千迟的责问,顿时就恼了。 狐狸脸开口说道:“三爷,这就是你不对了,大爷在世的时候,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你自己看,我们的兄弟倒下了多少个?现如今大爷去了,场面又闹成这样子,你觉得咱们仇家还能撑得住?到时候上面一查起来,您怎么说?这两个人怎么说?与其到时候处处被动,不如现在就卷了这两人投靠黄泉引,谋个好出身呢……” 仇千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说道:“你们走,滚,赶紧跟我滚——不过走归走,这两人得给我留着,他们是杀害我大兄的仇人,我得留下他们,当做祭品,祭奠我大兄的在天之灵……” 狐狸脸顿时不乐意了,直接就跟他吵了起来。 而仇千迟身边的那几个仇家人,一开始并不满意仇千迟这个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家,但是一看狐狸脸等人此刻的表现,却立刻站在了仇千迟身边。 仇家在京城待了大半个世纪,关系盘根错节,如何愿意离开? 先前大战之时,许多修为浅一些的人只敢远远站着,现在大战落幕,这些人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他们彼此站在一边,大声嚷嚷起来。 偌大的仇家,在这会儿分成了两派,吵闹起来,跟那菜市场却是没有什么分别。 我和马一岙身处于漩涡中心,忍不住对视一眼,觉得好笑。 这帮人啊……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那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几下了么?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扯尖了嗓子,大声叫道:“天杀的王岩啊,这王八蛋偷了大爷的妖丹……” 第七十章 六个人的游侠联盟 此刻的场面,就像一家快要倒闭的公司,即便是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出于惯性的缘故,大家都还在正常的运转着。 但如果有人开始撂挑子,准备搬电脑、搬办公桌抵工资的时候,人心在那一瞬间,就崩塌了。 在刚才的时候,王岩还鼓动着众人将我们给宰了,为家主报仇,而此刻却摸着仇千秋的妖丹逃遁,这事儿让原本还沉浸在惯性之中的仇家客卿、高手一下子就醒转过来,有的人忠心耿耿,或者牵连过深,自然要跟仇家同进同退,然而有的人却已经想着后路,也有人想着趁机逃离。 在喊声响起的一瞬间,有的人去追逐王岩,有的人则转过头,朝着我们这边涌来。 无论是马一岙,还是我侯漠,对于一些人来说,都是绝佳的投名状。 刚才的场面或许还算是僵持,大家都只是吵吵闹闹,而这会儿,这帮人就已经准备着动手了。 铛、铛、铛…… 原本同一个阵营的人,已经开始刀兵相向,为了争夺完全没有反抗力的我和马一岙,这些家伙已经掏出了家伙,开打了起来。 当时一阵兵荒马乱,我辗转了好几人之手,最后被那个狐狸头给按倒在地。 有人想要去拾起滚落在地的金箍棒,却给烫得哇哇大叫。 那狐狸脸大声喊道:“不要了,人在手就行。” 紧接着,我被人扛着,往后面拖去,而此刻的我被五花大绑,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连我的八卦袋,都给人扯走了去。 而另外一边,马一岙变成了全场的争夺焦点。 毕竟金蝉子。 这哥们儿可是传说中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药引,这玩意可比我要有价值太多了。 有的人即便是不想投靠黄泉引,也忍不住出手争夺。 毕竟人中龙凤,这可真的算是天材地宝,人参娃娃,不是说这种东西是“有德者居之”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人心底里琢磨着,觉得自己倘若是能够啃上一口,就算不能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总该是有的吧? 即便不能,说不定也是一剂大补药,对于夜行者来说,简直是前所未见的大好机会。 上啊,有这等便宜不去占,简直就是乌龟王八蛋。 一时之间,无数人头汹涌,就连许多修为一般般的小角色,在刚才的厮杀之中都没有露面,此时此刻,却也都跳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在狂吼:“走开,走开,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金蝉子是我仇家的,是我大哥仇千秋用性命换回来的,你们谁敢抢?” 放声嘶吼的人,却是一个身高五米的黑色大猩猩。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将两个上前争夺的门客给活生生地撕裂,身上满是湿漉漉的鲜血。 这个家伙,却是仇家临时的话事人,仇千迟。 他在混乱之中,显化了本相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刚才的出手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又或者仇家的威风仍在,仇千秋的名字将众人给镇住了,使得混乱的场面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众人都停下了争夺,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化身成为了一头巨大黑猩猩的仇千迟,它居然伸手过去,将捆得结结实实的马一岙给揪了起来,随后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将人往嘴里塞去。 我虽然隔得挺远的,但还是能够瞧见这一幕场景。 我瞧见马一岙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处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显然在杀死了仇千秋,为王老爷子报仇之后,他的心愿已了。 死了也不觉得可惜。 看着自己的挚友,即将被人给活生生地吃掉,我心中的难受是常人所难以想象得到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的身体已经透支过度了,而且又被五花大绑住,想要前去营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毫无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马一岙被吞掉。 或许,我就是下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想,我激动的心情,居然平静了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黑色长矛跨空而来,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仇千迟的跟前,紧接着将它抓着马一岙的那只右臂,给直接钉在了地上去。 咚! 我听到一声巨响,看上去魁梧得如同天神一般的大猩猩居然就给一根长矛刺穿手臂,紧接着钉在了地上去。 而随着他的轰然倒地,半空之中,却有人高声诵唱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游侠联盟办事,闲人退散。” 听到这话儿的人,几乎都下意识地朝着头顶的天空望了过去。 然后他们都瞧见了六道身影,从天而降。 我在这其中,瞧见了前些天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老头子,太白金星杜传文,一直悬在半空之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想到那游侠令终究还是有用的,这帮人,居然真的赶来了。 而且还是如此的及时,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 行文至此,有的朋友可能会问了,说你什么时候叫人了? 你的穿云箭啥时候发出去的? 事实上,在我迎战仇千秋,背诵《西游记》里大闹天宫篇章之前,在我做出拼尽全力、不求生死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将游侠令从怀里拿出,并且捏碎了去。 我当时不确定游侠联盟是否会赶过来,又或者能不能及时赶到,但那会儿我已经是拼尽了全力,所以也自然而然地使出了所有的压箱底牌。 还好他们到了。 六个人,除了被称之为太白金星的杜传文之外,我还瞧见了港岛图书馆见过的斜月,另外四人,也都是岁数很大的老头子。 而瞧他们这架势,个个都是顶尖高手级别的人物。 我不觉得他们镇不住场面,所以才会心安。 不过我瞧得出来,也有人瞧不出来。 有人听到“游侠联盟”四个字,顿时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肆意骂道:“什么狗屁联盟,你们怕是做梦哦,大清国都亡了,你们……” 那人大放厥词,然而却有一人落地之后,随手挥出了一掌。 那人被掌风刮到,笑声骤停,随后转过身去,走了几步,身子却是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不但如此,他整个人都如同纸片一般,仿佛没有了厚度。 好恐怖的一掌。 而当那人挥出了这一掌的时候,我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个老头儿,那人还没有抬手,制住我的那个狐狸脸却是一把将我给放开。 随后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这个老狐狸居然恐惧地直接跪倒在地,然后拿脑门子使劲儿地往地上磕去。 他一边磕,一边喊道:“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那个出现在我身边的老头儿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双目深邃如海,他盯着跪倒在地的老狐狸,平静地说道:“你胡诌什么?” 老狐狸实在是太害怕了,被他这般一喝问,立刻慌了,几秒钟之后,他方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孙、孙老您饶命,我、我……” 那老头儿挥手,淡然说道:“帮他解开。” 老狐狸赶忙爬起来,走过来帮我解开绳索,而随后,那老头儿走了过来,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站稳,然后拱手说道:“多谢孙老前辈救命之恩。” 那人一愣,说道:“你认识我?” 我点头,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被称之为“通天教主”的孙传方,孙老前辈吧? 那老头儿抚须而笑,说道:“灵明石猴血脉的继承者,倒是个精明人物。” 我道谢之后,望向远处,却瞧见杜传文已经将仇千迟给拿下,而其余人也将场面控制住,那太白金星将马一岙解救出来,而那孙传方前辈则将我给扶了过去。 我走到了马一岙身边,伸手过去,将他给扶住。 他也伸手过来,两人彼此相扶,保持站立姿势。 在这些人面前,我们不想跌了面子。 马一岙往日里,对于游侠联盟是充满向往的,而现如今面对着真实存在,并且一直有所传承的游侠联盟,死里逃生的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激动,而是简单道谢之后,再无言语。 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由斜月说道:“无妨,我们只是完成了当初的承诺而已。” 随后,杜传文上前,给我们做介绍。 他这般一说,我方才知晓,马一岙先前跟我说的zc三传奇居然都到了场——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黑老头儿,居然就是前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师弟赵传熊。 而除了斜月、杜传文、赵传熊和孙传方之外,此番游侠联盟赶来的,还有一个叫做游龙的独眼龙,以及一个叫做马三爷的干瘪老汉。 这几人不管年纪多大,身份多高,都客客气气地跟我们打着招呼。 而就在这时,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警笛声。 马一岙脸色一变,开口说道:“前辈,我们得先走了。” 杜传文有些惊讶,问道:“这是为何?” 马一岙指着周遭一片狼藉,说道:“今日之事,很难说清楚,我们……” 他还没有说完,那个通天教主孙传方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我们几个老头子,在朝堂之上,还是有点儿话语权的,能够保下你们来。” 第七十一章 马一岙的怀疑和猜测 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说明孙传方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和权势,并没有随着退下来而消失。 也就是说,我们今夜闯入咸陵会馆,大杀四方的事情,他们都能够将其抹平。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旁边的马一岙,身子却依然还是很僵硬——这种僵硬,跟他脱力的状况,完全不符。 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 我扶在马一岙肩膀上面的手按了一下,他仿佛有所觉察,方才放松了一些,而随后,斜月的目光越过了我们,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大滩血肉之上去。 他有些感慨地说道:“我认识仇千秋,差不多有半个世纪了,一直觉得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没想到最后却是死在了两个江湖小辈手中——你们两个,真的很厉害呢……” 一般来讲,像应对这样的场面,都是马一岙在前面与人沟通和交流,用不着我来操心什么。 然而这会儿的马一岙,仿佛还沉浸在吕祖附身的那种感觉里面没有出来,所以并没有主动搭话,使得我不得不站出来,苦笑着说道:“厉害什么啊,倘若不是诸位及时赶到,我们两个,恐怕就是烂肉一堆了……” 不远处弹压众人的独眼游龙冷着脸说道:“年轻人要实事求是,别太妄自菲薄——这仇千秋二十年前就已经进入妖族大成之境,便是我们,拿他也很难有太好的办法,现如今他死在你俩手中,传出去的话,天下震惊不敢说,皇城根儿的这地界,可是要抖三抖的。” 我说道:“仇千秋之所以落败,除了我和马哥拼死相搏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先前就受了重伤的。” 斜月问道:“何人能让他身受重伤?” 我说道:“先前在天坛公园那边,天机处的扛把子田英男遇袭,马哥的师父王朝安遇害,就是这仇府勾结黄泉引办的差事,他是在与田主任交手的过程中受了伤,这才给了我和马哥机会。” 听到我的说法,那孙传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来,说道:“年轻人,说话要有证据。” 我说此事仇千秋的儿子仇百里交代的,后来仇千秋也亲口承认了,这里肯定有不少参与其中的漏网之鱼,你们回头盘查,即可知晓。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方才发现,原本闹成一团的现场,仇家的这一大帮子人,除了外围一些隐匿无踪的家伙之外,其余众人,在这几人抵达之后,居然一个都没有走。 而且他们都是站在了原地,有的甚至吓得瑟瑟发抖,跪倒在了地上去。 这六人的威势,有这么强么? 我有点儿诧异,而孙传方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不远处那已经恢复人形了的仇千迟身上来。 那家伙被一根长矛戳穿了手臂,然后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此刻被孙传方凝视,吓得瑟瑟发抖,赶忙说道:“教、教主……” 孙传方冷冷说道:“叫我孙同志。” 原本意气风发的仇千迟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精神,而是仿佛哭一般地说道:“孙同志,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分明就是这两个恶人,不问青红皂白地闯入我咸陵会馆,二话不说,直接行凶,可怜我咸陵集团这么多的员工,居然被他们屠杀六七十人,而且我们咸陵集团的老总,以及法定继承人仇百里,都给他们残忍的杀害了。特别是百里那孩子,他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啊,他还跟去听过您的几节课呢,说起来,也算是您的学生啊……” 这家伙一开始的情绪还算稳定,到了后来,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瞧他这模样,就跟一委屈的乡下老头儿一样。 完全没有刚才拿住马一岙,想要将他整个儿往嘴里塞的凶恶模样。 这人的演技真的是很不错,妥妥的实力派。 不过孙传方显然并没有相信他,而是看向了我们,说道:“仇千秋之所以能够在京城立足半个世纪,除了祖上荫萌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谨慎低调,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倒向黄泉引呢?” 他这么问,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说法。 我对他的识人能力很是敬佩,赶忙说道:“仇千秋有个得力干将,叫做尚大海,此人的儿子叫做尚良,曾经走后门被塞进了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当时他在培训期间觉醒了上古夜行者血脉,然后肆意屠杀营内成员,并且还与黄泉引的鼠王狼狈为奸,最后居然还假死逃生了去——就是此人,在为仇家和黄泉引穿针引线。至于仇家为什么会有如此选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孙传方听我说完,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 他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说法,而仇千迟瞧见形势陡然扭转,顿时就慌了,冲着孙传方大声喊道:“孙老,孙老……我们是冤枉的,冤枉啊——我仇家曾经为朝堂流过血、背过锅的,你千万不要相信那小子啊?这一切,其实都是上头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马三爷轻轻拍出了一掌来。 他这毫无预兆的一掌拍来,原本还在奋力辩驳的仇千迟不但话音中断,而且身子也顿时就是一阵踉跄。 他往着旁边走了几步之后,跌倒在地,整个人却是直接变扁了去。 这种扁,虽然不如纸张那般夸张,但用“肉饼”来形容,其实还是蛮恰当的。 而这个时候,远处的警笛声也终于响彻周遭,有差不多三十多人,有穿制服的,有没穿制服的,下了车之后,一拥而上,朝着这边扑来。 仇家的人非常慌张,而作为客卿,不少人都直接将手中的武器给扔掉了去。 不少人甚至直接跪倒在地,将手高高举起,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作为生存在京畿重地的夜行者家族,对于朝堂和权力的畏惧,要明显高过于乡下小地方的人,这使得原本凶狠的一众仇家人,在此时此刻,大势过去之后,居然就跟那小绵羊一样无害。 这样的情形,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大半个世纪之前,那一场发生在华夏大地的侵略战争。 我们的敌人在战争期间,显得格外的血腥和残忍,不但对于生命无比漠视,而且还以杀人为乐,简直如同畜生一样。 但是在战败之后,这些人却如同幼儿园的小朋友,又乖巧,又有组织纪律性,跟战争期间的表现截然不同。 而越是这般,越是让人觉得畏惧。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对于仇千迟的死,居然一点儿震惊都没有,仿佛这事儿本就应该如此。 这才是最让人为之惊讶的。 我开始对这六人的身份有些好奇来,而这个时候,斜月对我们说道:“今夜之事,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此番过来,是为了王朝安报仇,但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有任何杀戮了,你们觉得呢?” 我苦笑着说道:“您看我们两个这样子,像是还能够闹事儿的样子么?” 斜月点头,然后说道:“那行,这儿的事情,就交由我们来处理吧,我让人安排一下,送你们去医院……” 马一岙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开口说道:“我们两个没事,只不过是脱力而已,送我们回家休息就行。” 斜月说如此也好。 随后,他想了想,给了我一张纸片,然后说道:“游侠令没了,以后想联系我们的话,就打上面的电话吧,不管是胡车的消息,又或者别的事情,都可以找我们——我跟他们谈过了,他们对你的印象挺不错的……” 我接过了纸片,下意识地看了马一岙一眼,然而这时的马一岙,却在瞧着远处的马三爷。 我收了纸片,与马一岙相互搀扶着往外走,而斜月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这几日你别乱跑,我们有可能会找你。” 我点头,说好。 我和马一岙收了地上的兵器,而那太白金星也将我的八卦袋给找了回来,交还给我。 我与马一岙相互搀扶着往外走,所过之处,仇家的人全部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不敢与我们的目光对视,而那些赶来的制服人员,对我们的存在,却熟视无睹。 一直来到倒塌的咸陵会馆正门口,有一个国字脸男人在那儿等待着,向我们问好,然后询问我们前往的地址。 马一岙没有隐瞒,直接报了我们当下的落脚点。 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找老爷子,而是先回落脚点,不过也没有怎么问。 毕竟这会儿,大家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处于最低谷的状态。 所以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回程的路上,我和马一岙都一言不发,抓紧时间休养,所以等到达了目的地时,我们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 送走了司机,两人上了楼,在即将抵达我们落脚点所在楼层的下两层电梯,马一岙突然按住了,然后叫我出来,前往旁边的楼道里去。 两人进去之后,马一岙侧耳倾听了一番,然后对我说道:“仇千迟临死之前,说的那一句话,有问题。” 他的神秘行为让我摸不清楚,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缓声说道:“他应该想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上头安排的……”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而马一岙则一字一句地说道:“包括我师父的死,那帮人,其实应该都是知道的。” 第七十二章 塑料兄弟情 两分钟之后,我和马一岙出现在了落脚处,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打开门之后,我们进了客厅,然后又来到了阳台。 阳台外面,城市一片漆黑,只有街上的路灯在亮着,仿佛充当着我们的观众。 这是一天里面,最黑暗的时候。 宛如此刻两人的心情。 两人站在阳台上,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说道:“也就是说,你觉得,我师祖王子平,就是当年出卖了游侠联盟的那个内奸?” 我摇头,说不,不是我觉得,这是杜传文的说法。 马一岙冷冷说道:“杜传文的说法,呵呵——也就是说,现在那几个自称正宗‘游侠联盟’的老东西,一直这么觉得,甚至认为我师父也知晓内情,与黄泉引有所勾结,对吧?” 我说他们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种笑,是失望的笑,是失落的笑。 他指着我,说侯漠,亏我将你当做兄弟,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听到,忍不住反驳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他们认为,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一岙说道:“跟你没关系么?你是他们选的‘弼马温’,怎么跟你没关系?你若是当我做兄弟,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说这个我怎么知道…… 马一岙冷冷说道:“也对,他们这几个人,看上去都是朝中大佬,你自然是有私心的啦,若是能够蒙他们关照,你侯漠日后,定能够飞黄腾达,哪里需要顾忌我这个表面兄弟?” 听到这般决绝的话语,我顿时也恼怒了起来,冲着马一岙大声喝道:“马一岙,你今天死了师父,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你现在就收声,我当做你没说过。” “哈、哈、哈……” 马一岙大笑起来,说不,我偏要说,你都能做出这种事情,还怕人说么? 我冷冷说道:“王老爷子死了,你难过,我难道就不难过?老子陪着你打生打死,夜闯咸陵会馆,刀尖翻滚,不要命地冲杀,为的是什么?那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你不但不感激,反而怀疑我,你这样有意思么?” 马一岙也恼了,指着我说道:“呵呵,不要命?你怕是早就跟那六人党商量好了的吧?有他们撑腰,谈什么不要命?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侯漠浓眉大眼的样子,居然也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呢,这一切,不都是你算计好了的么?呵呵,好算计啊,那帮人跟你恐怕早就串通好了的,对吧——让我猜猜,他们早就知道黄泉引和仇家要对我师父和田女皇下手,不过不但没有预警,反而顺水推舟,等仇家弄完之后,他们又拿我俩来借刀杀人,反过手来除掉仇家,清理内务……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顺手还将我师父这个心腹大患给宰了……” 听到马一岙的推算,我红着眼睛说道:“就算是,那又如何?这个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马一岙说道:“没关系么?你恐怕是得了他们的好处,也故意瞒着不说吧?” 听到马一岙的指责,我没有再说话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么?” 马一岙说道:“难道不是?” 我攥起了拳头来,猛然砸了过去,却被马一岙给握住了。 经过一路的休养,两人都恢复了一点儿气力。 我使劲儿往回拽,脱离了马一岙的掌控,然后往后推开,盯着这个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好一会儿,缓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么咱们就分道扬镳吧——你我往日的兄弟情分,今时今日,恩断义绝。” 马一岙盯着我,恨恨说道:“这正是我想说的,滚蛋。” 我脑子一热,没有任何言语,转头就走。 我离开了落脚点,摔门而去,到了楼下,朝着前方走去。 这会儿的夜已经很深了,离黎明又还有一段路程,我走在大街上,浑浑噩噩地走着,一开始的时候,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只有偶尔一两辆车在街道上飞速行驶,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现了,却是唤醒这城市的清洁工。 他们拿着笤帚,清扫着马路,然后天色朦胧,做早餐摊儿的小贩出现,有卖煎饼果子的,有卖茶叶蛋的,也有卖粥和蒸玉米的…… 我就这般在街道上走着,漫无目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 事实上,自我踏入这江湖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跟马一岙在一块儿,许多事情都是我们两人一起决定,而我这陡然落了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去探望田女皇,又或者去找李洪军问一问王老爷子遗体的安置? 与马一岙决裂之后,这些事情,都仿佛与我无关。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一条河边儿,坐在草地上,而这时的天色也渐渐发亮,当朝阳在东边亮起一圈轮廓的时候,我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来。 太白金星杜传文。 我瞧见了他的到来,抬了一下眼皮,却没有任何表示。 他显然也预料到了我的反应,缓缓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 两人就这般坐在草地上,望着前面的河水,有粼粼波光浮动。 过了许久,杜传文方才说道:“我听说,你跟你的挚友闹翻了?” 我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没有。 杜传文感受到了我的冷淡,没有了话语,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这个世间,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你走到最后,父母、朋友甚至爱人,以及你的子嗣后辈,一样如此,这一点,你迟早都会意识到的,即便是你没有改变,别人也终究是处于变化之中的,对于这一点,你无需太过于伤感,因为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 他缓缓地说着,跟我讲这一堆人生感悟,而我却抬起了头来,看着他,然后说道:“昨天的事情,是你们谋划的,对吧?” 杜传文看着我,说马一岙是这么认为的? 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是,或不是?” 杜传文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上一辈,曾经做了定论,但一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去行动,是因为怕错杀了好人,所以轮到我们这儿来,即便是保持怀疑,能够做的,也只是不去接触,而并非是从肉.体上去消灭对方,毕竟从这些年的结果来看,王朝安的所作所为,都是让人敬佩的;至于田英男,她是朝堂之上的顶梁柱,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我们又何必自毁长城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地看着我。 他的双目清澈,如同孩童一般纯真,没有任何的回避和不安。 我能够感受得到他话语里的诚挚。 正因为如此,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杜传文继续说道:“我前面说过,没有人能够陪伴你走过一生,但理想却不一样。游侠联盟传承到我们这一代,鉴于之前的教训,已经将成员的招收弄得很严格了,会一直保持九人编制,死一人,进一人,而进的那一人,则是我们之前就已经考核的备选人——联盟之中,只有老孙是夜行者,他的备选人,也只能是夜行者,经过我们几次的内部会议,我推荐了你成为他的候选人,而马一岙则被马三爷推荐,成为了他的候选人,因为这事,我们如何会谋算王朝安呢?” 我听到这等秘闻,不由得一愣,说马三爷? 杜传文点头,缓声说道:“说起来,马三爷也是马一岙的远房亲戚,只不过这件事情,他并不知道而已……” 我说可是现在,只怕他心结已深,未必会愿意加入了。 杜传文叹了一口气,说道:“误会嘛,总是会慢慢消除的,等他情绪稳定一些再说吧——现如今京城很乱,而你现在的状况不太好,跟我走吧。” 我点头,说好。 杜传文说他回头会等马一岙情绪稳定之后,再与他沟通,然而让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夜之后,马一岙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没有一人,知道他的下落。 包括他的师弟小钟黄。 这件事情,是我在三天之后王朝安的葬礼之上,才知晓的事情。 王朝安的葬礼很隆重,他被下葬在了八宝山,追悼会上来了许多的江湖朋友,小钟黄作为他的弟子,出现在了现场,同时出席的,还有破了功、宛如老妪的田主任。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主任了,因为身体的原因,她已经申请退休,至于继任者是谁,上面还在讨论中。 小钟黄显然是与马一岙有过见面,所以对我的态度却与往日不同。 他对我不冷不淡,却没有了以往视之如兄长的模样。 田主任对我的态度就更冷了,瞧都不瞧我一眼。 反倒是不知内情的李洪军为我抱不平,葬礼间隙的时候,拉着我就是一顿抱怨,说这么大的事情,小马哥居然都不露面,简直是太过分了。 仇家破灭之事,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李洪军自然也有所耳闻,而且因为身处天机处的缘故,知晓得更多。 所以他与我说话的时候,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我听着他的抱怨,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一岙,去了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啊。 李洪军现在显然还是不知道,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听到消息,知道侯漠与马一岙这两人,在仇家灭门之夜后,已然“决裂”了呢…… 下一卷:https://.513gp.org/pingyaoershinian/991.html 第一章 中秋之夜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即便酒楼的生意再火爆,父母还是陪着我吃过了中秋团圆饭,然后来到了外面的庭院里,泡上一壶龙井,然后看着远处的西湖风景,以及天上那一轮圆月。 没错,现在的我,在西湖旁边。 我父母在经过一轮考察之后,除了在京城开了一家分店之外,又在临安城也开了一家。 不但如此,大概是太喜欢这江南好风景,父母却是狠下了心,在西湖湖畔附近,找到了一处庭院——这家人因为举家移民加拿大,所以狠下心来,将这无论是地段还是设计,都格外不错的房子给卖了去,而我母亲则毫不犹豫地接手下来。 因为人家的设计着实不错,所以她也没有太多装修,简单收拾一下就入住了。 自从事业迅速攀升之后,我的父母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焕然一新,待人接物都有了自信,眼界也变高了,看东西也挺准的,过来临安之后,还结合当地的特色,开发了一款龙井小龙虾,据说也卖得格外不错。 苏杭这一带是甜党的大本营,而噬心蜂的蜂蜜在这里,一下子就受到了巨大的好评。 吃一顿麻辣鲜香的小龙虾,还能够对身体有巨大好处,这对于先富起来的江浙沪沿海人民来说,简直是充满了巨大诱.惑力的。 至于价钱,那都是小事。 吃过了饭,一家人在院子里赏月,吃吃水果和月饼,然后就聊起了天来。 母亲没坐一会儿,便起身去打电话了。 在临安的这家店投资很大,而且刚刚开张不久,今天又是过节,虽然父母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来陪我,但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这一晚上,电话几乎都没有怎么停过。 为了不打扰我们,她进了房间里去,而父亲则陪着我赏月聊天。 远处的西湖湖畔,虽然没有后世那般游人如织,灯火通明,但是依旧能够瞧见三三两两的人在湖畔散步,热闹得很。 父亲问我:“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我说不确定,我尽量吧。 父亲又问:“怎么没有见到你那个好兄弟马一岙呢?” 我干笑,说中秋节呢,他也有家人需要团聚的嘛。 父亲问:“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摇头,说没有。 父亲又问了一句:“真没有?” 我说你想说啥? 父亲说道:“上次跟郭大力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就有点儿不太对,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是出了事儿的。” 我摇头,说真没有,年轻人的事情,您就别瞎搀和了。 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侯子,按理说你也长大了,而且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但人家小马对你,是有恩的,你千万不能忘恩负义,知道不?” 我挠了挠头,说唉,我知道了。 父亲瞧见我不耐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而是给我剥橙子,说吃点吧。 两父子饮茶赏月,差不多到十点多的时候,我起身,说道:“我出去遛个弯儿,你们早点睡吧。” 母亲这个时候打完电话回来,瞧见我要出去,有点儿不太高兴,说这么晚了,还要出去?你去哪里?最近这一片治安不太好,你可得小心呀。 父亲听了,忍不住笑,说真要有贼人拦你儿子,该担心的,也是那贼人才对。 母亲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叮嘱道:“早点回来啊。” 我出了小院,往外走去。 那个时候的西湖边儿,还没有后世那种彩灯,也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我在西湖边儿上缓步走着,清风徐来,轻轻吹拂着我的脸,让我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随后我来到了一条看上去有点儿破烂的街巷,走过吃夜宵的大排档,穿过巷子,最后来到了一个足疗店。 这个店在二楼,一楼是卖家电的。 走到二楼之后,我拒绝了服务员热情的推销,没有去包厢里享受更进一步的新花样,而是留在了大厅角落处的一个沙发靠椅前。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过来给我按了半小时之后,我告诉她,说阿姨我有点儿累,你先歇歇吧。 那位大妈抹着口红涂着粉,冲着我吃吃一笑,说小哥,我们还有别的服务,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说不用了,您先歇着吧。 大妈依旧热情地推销道:“小伙子,我刚才给你按了涌泉穴,你反应很大,说明你肾部有问题,我们这个项目,对于肾部的保养很好的,你真的可以试一试,你放心,大姐的手法很好的……” 我坐直起了身子来,义正言辞地说道:“阿、姨,我想单独休息一会儿,可以么?” 听到我坚定的话语,那大妈这才放弃了,用毛巾将我的脚给擦干净之后,抱着木桶离开。 没多久,我身边的客人也做完了,给他按脚的小妹妹也离开了。 两个人挨在一块儿,躺在大厅的角落里。 这会儿大厅的灯光昏暗,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的客人了。 不过也对,这中秋之夜,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过来捏脚,而就算是过来的,也都跑到包厢里面去了,不可能待在这大厅的。 我躺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开口说道:“没人了。” 我点了点头,说哦。 那人递过来一根烟,说抽么? 我摆手,说不用。 那人点了烟,抽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来,随后问道:“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我耸了耸肩膀,苦笑着说道:“那帮人都精明得很,大概是看出了我们的苦肉计,没有上当,虽然说将我给纳入备选人之中去,但一直没有让我参与核心的圈子,让我一直都在外围晃荡,我感觉出了他们的防备,也就没有再积极靠拢了,找了个由头,先跑开了。” 他问道:“还去不?” 我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去了,很久之前,有一个老前辈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个人呢,越往北走,越是大凶——先前的时候,我不太理解,现在想一想,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 他想了想,说道:“不去北方也好,对了,叵木的事情,也没有搞清楚?” 我叹息,说对,毫无头绪。 他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你们其实没有必要布那么一个局——好多不知内情的人,包括你们的朋友,对这件事情都有看法呢。” 我摇头,说不,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事实上,王老爷子去了,田女皇变成如今这模样,我们在朝堂之上的立足点已经垮了,就算是我们拿仇家来立威,还宰了仇千秋,但真正让人畏惧的点没有了,对于一些大人物来说,我们就已经是盘中餐了,他选择在那个时候走,也是有这样的考虑——对了,你有他的消息么? 那人说道:“有人在宁夏见过他,据说在找一种东西,魔芋娑娜之类的,也不确定。” 我说那叫做魔音唢呐。 他问:“啊?那是干啥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一个导演跟我们提及的,说那玩意是用云梦泽特有的云梦犀角制成的,传承数千年,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 那人没有再继续问,而是说道:“对了,天机处的话事人人选今天出来了,你知道是谁么?” 我说道:“大概听到一些风声,那人叫做叶傅国对吧?” 那人点头,说对,这人没什么名气啊,怎么一下子就上位了呢? 我说这人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但属于大内之人,根红苗正,而且势力很广——他应该并没有直接上任,而是代理这个职位,对吧? 那人有些惊讶,说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道:“其实上头一直对这边很关注,觉得天机处的框架其实还是有点儿小,估计在不久之后就要升级,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员进来,而这位叶傅国,据说就是重组机构的领导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水至清则无鱼,黄泉引和夜复会闹成这样,的确不对,但如果真正全面升级的话,恐怕会闹出更多的麻烦来啊。” 我伸了一下腰,说道:“谁知道呢,大家都在随波逐流罢了。” 那人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道:“我一会儿还要去魔都,司机在等着,先走了。” 我点头,说好。 那人起身,走之前,对我说道:“我听说噬心魔即将北上,你一切小心。” 我说好,阿水,你也小心。 第二章 小和尚与降魔杵的危机 阿水离去之后,我没有跟着走,而是翻了一个身,喝了一口扶手旁边木桌的茉莉花茶,然后闭上了眼睛。 没多一会儿,我便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睡着了? 不,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左右,我的耳中,就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说话的,自然不是刚才给我热情推荐大宝剑的阿姨,而是两个男人,而且还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这家伙打算在这里睡一晚?” “应该……是吧?” “他估计是想做一个项目再回家吧?” “要做早就做了,何必在大厅里躺着呢?” “谁知道啊,你说话小声点儿,听说这家伙修为很高,说不定知道我们两个在跟着他呢。” “吓,你当他是六耳猕猴啊?话说,听说夜行者一般都很急色啊,据说这是他们的基因跟我们人类不同的缘故,基因链里面,有很多兽性潜藏,所以发起狂来,很难对付,而且特别的好色……” “对,我听说了,但这个侯漠,平日里就跟个苦行僧一样。我听说他有很多的红颜知己呢,比如最近大火的武当女剑神李安安,比如楚南月兔,比如港岛霍家的美女总裁秦梨落,据说都跟他有一腿呢。” “吓?不可能吧,那些女的瞎眼了,能看上这家伙?你肯定在骗我,他要是跟这些大美女有关系的话,何至于跑到这小店子里来泻火?” “谁知道啊?我也只是听说,也不知道真伪。上头让咱们盯着他,别让他跑丢了,他今天要是在这儿熬着了,咱们得通知下一班。”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父母不还在这儿么,总不会走丢的。” 我闭着眼睛,打着鼾声,耳中却将远处这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人是谁派来的? 我心知肚明,不过却没有去揭穿对方。 因为我就算是揭穿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尴尬,就算是我将官司打到上面去,也会有人以对我的考察为由,完美地解释掉。 是的,现如今的我,已经进入了游侠联盟九人组的候选人考察期。 我所要顶替的那人,却是通天教主孙传方。 然而即便如此,这九人之中,除了那天露面的六人之外,其余三人到底是谁,我却也是一无所知。 至于游侠联盟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这些人具体的身份,我也是一无所获。 大概是出于对之前错误的改正,游侠联盟内部简直就是一个彻底的谜团,而这些人里面,除了与我接头的孙传文之外,其他人我其实都不熟悉。 我起先的时候,还耐着性子,在那儿做了一段时间的“弼马温”,老老实实地跟着。 后来却发现,这帮老狐狸的谨慎,远不是我能够想象得到的。 正因如此,使得我最终决定离开。 不过这一段时间的跟随,也让我对于世界大势,以及当前的一些组织结构,有了一些比较多的了解。 我这才知道,白虎化身的白玉兰,在朝堂之上,居然也是有位置的。 而且位置并不会比叶傅国低多少。 为什么一个确定是夜复会中高层人物的白玉兰,却能够还在朝堂之中占据重要位置呢? 这件事情非常值得思索,却没有办法去深入的了解。 而除此之外,关于夜复会的消息还有一个,那就是它们的总部,据说是落在了一个很出名的大山之中。 那个地方,叫做神农架。 那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它不但林深茂密,而且还有许多古怪的传说,神奇的磁场让许多现代电子设备都失去了意义,也化作了一片迷雾,将其掩藏。 长戟妖姬据说是逃向了北方,有消息显示,她与噬心魔决裂了,但这女人经过长久的经营,却也拉起了一票力量来。 各地的冲突仍在继续,而这冲突集中在了夜行者和修行者之间的关系矛盾上。 不管有修行者被杀, 也不断有夜行者被抄家满门,许多都没有觉醒、只是普通人的夜行者被以各种名头,关进了监狱里面去。 在普通民众瞧不见的地方,无数的厮杀,遍布各地。 整个江湖,就好像是一锅煮开了的粥,到处都在翻滚沸腾。 无数的冲突和仇杀,加剧了矛盾。 没有人知道这些事件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因为厮杀到了最后,原因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仇恨已经充满了每一个当事人的心头。 京城仇家出手,将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给宰了,又使得田女皇破功,而随后我与马一岙杀向咸陵会馆,将仇家以及仇家招揽的一众高手给屠戮,并且将老牌妖王仇千秋给斩杀这事儿,听上去仿佛轰动江湖,但它其实不过是这一系列仇杀的组成部分而已。 更多的厮杀在继续,特别是西川地区。 西川唐门与二郎山的冲突,已经升级到了不死不休的状态。 这个情形,有点儿像是《笑傲江湖》的门派争端了。 你死我活。 在这样混乱一团的情形下,我选择返回了父母的身边,想要过两天安宁的日子。 我答应父亲尽可能地在家里久留。 但是事与愿违,中秋节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一个消息,雪峰寺的墨言小和尚出现在了晋西长治,据说他手中有一颗燃灯古佛的舍利子,想要护送到嵩山少林去,结果在半路的时候,被人拦截了。 小和尚被人围堵,最终逃到了一处矿洞里面去,生死未卜。 接到消息的我,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前去救援。 不管怎么说,我与墨言小和尚,毕竟有过同生共死的一段经历,他现如今受了难,我自然是需要前去帮忙的。 次日中午的时候,我抵达了这座资源丰富的城市,随后与联络人李洪军取得了联系。 因为李洪军需要在前线指挥,所以他不能过来接我,而是派了一个新人过来。 车是日系越野,我上了车之后,驾驶室有一个满脸朝气的年轻人跟我打招呼:“侯老师,您好。” 我愣了一下,说你是? 那年轻人笑了,说道:“我是第二届高研班的培训学员啊,您还跟我们讲过课呢——我叫平小四,跟小狗的关系特别好。” 我这才想了起来,说道:“我听小狗提起过你,肆先生嘛,他说你机灵百变,运筹帷幄,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平小四赶忙谦虚,说我也就是有点儿鬼机灵,没想到入了您的法眼。小狗才是真正厉害呢,他不但是我们那一届的状元郎,在局里面的地位也很高的,是受重点培养的人呢…… 我想了想,问道:“局里?怎么,你们快要改组了么?有什么风声?” 平小四摇头,说我这也就是叫着习惯而已,现在还是挂着419的牌子,至于是什么时候,像我们这种小人物,哪里知道呢? 他的车开得特别平稳,没多时,便来到了南郊的一个矿区。 矿区的路很难走,坑坑洼洼的,而且掉了太多的煤,漆黑一片,拐了几个大弯,我们来到了一处低洼地上。 那里是一家看上去规模不大的小矿场,这儿已经停了七八辆车,也围了不少人,平小四将车停在煤场前,随后下了车,领着我往前走去。 矿场空地上,围了一堆人,吵吵闹闹,然后有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在与他们解释。 我路过的时候,大概看了一眼,知晓应该是矿场主与煤矿工人在与警方交涉。 我们穿过封锁线,走到了简陋的办公楼里,里面有一个会议室,被简单布置过了。 里面有人在开会,平小四看了一眼,对我说道:“侯老师,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叫李队长出来。” 他进去之后,没一会儿,李洪军出来了,一脸疲惫,不过瞧见我还是很热情,过来与我握手,说侯漠,你来了,挺快的啊。 我说坐飞机,这是当然——情况怎么样? 李洪军说道:“情况不太乐观,墨言逃到矿洞里面去之后,躲到了很深的地方,随后追兵也赶了进去,大概是进行了交手,导致矿洞坍塌了,我们也是刚刚赶过来不久,询问了一下厂矿这边,说这一带的矿洞特别复杂,因为常年的开采,存在着许多的废矿,而矿洞与矿洞之间又有相互关联,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查看更多……” 我说道:“有派人下去么?” 李洪军说道:“已经在组织人手进行挖掘了,不过一时半会儿,未必会有成效。” 我说:“确定那些人是谁了么?” 李洪军说道:“应该是夜复会的人,七种武器,听说有六种都已经在他们的手中了,唯独漏下的,就是墨言手中的降魔杵……” 第三章 黑暗中 夜复会想要找寻的七种武器,分别是武当的真武剑,少林的达摩杖,峨眉的峨眉刺,无量山的五毒瓮,崆峒的血滴子,全真的重阳钟,以及昆仑山雪峰寺的降魔杵。 这七种法器,真武剑在李安安手中,达摩杖被胡车盗走,而随后在京城剧变之夜,夜复会齐力发动,袭击了那几个地方。 除了雪峰寺的降魔杵下落不明之外,其余的法器,全部都落到了夜复会手中。 而雪峰寺的方丈永兴法师,却是传说中的夜行者六天王中的移山大圣,他拼死抵抗牛魔王的侵袭,最终跌落山崖,人影无踪。 雪峰寺也因此被攻破,我当初还担心过小和尚的生死,所以委托李洪军帮忙打听,一旦有了消息,让他立刻通知到我。 所以我才会来得这般及时。 只不过,没想到那降魔杵最终落在了小和尚的手中,而小和尚又在这地方,给夜复会给拦截了。 我说夜复会的人多么? 李洪军摇头,说不知道,人都在地下,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又问:“你们来了多少人呢?” 李洪军苦笑着说道:“最近上面的人事变动太大了,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收到消息之后,我负责的小队赶了过来,另外还有另外一个小队的,全部都归彭队长来领导,还来了几个新加入的高手……话虽如此,但那地下的坑道实在是太复杂了,未必够用。” 我说我加入,没问题吧? 李洪军点头,说必须没问题啊——有实力单杀老牌妖王的齐天大圣,你过来,绝对是镇场子的王牌。 我说别扯了,那点儿破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随后,我说道:“现如今那帮人找上了降魔杵,最后一件,便是真武剑了——这把剑落在李安安手中,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怕她已经被夜复会盯上了,会很危险啊……” 李洪军对李安安有倾慕之意,不过像他这种有格调的高富帅,是做不出太过于激进的事情,但平日里的关心还是很足的。 听到我这般说起,他点头说道:“我也想到了,还专门打电话提醒了她,好在安安现如今跟在她师父身边,而她师父的修为又是当世顶尖,所以倒也不怕那帮人。” 我知晓李安安师父很厉害,但具体的情形并不清楚,听他这么自信,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正聊着,里面的会议室门开了,一群人往外走来,为首的正是彭剑雄彭队长。 李洪军瞧见,赶忙迎了上去,问道:“彭队,怎么了?” 彭剑雄一脸严肃,说道:“下面传来消息,老甲已经打通了垮塌的通道,我们可以进驻了。” 我与彭剑雄队长算是老相识了,而且也共过生死,所以此刻也没有拘谨,上前招呼道:“彭队……” 我本以为凭着我与他的关系,人家怎么着也会搭理我一下,客气客气,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彭剑雄只是瞧了我一眼,随后目光移到了李洪军的身上来, 冷冷说道:“洪军,我几次提醒过你,工作的时候,不要将私事带进来,为什么会这样?” 李洪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而那彭剑雄则转身往外走去,留下了一句话:“给你两分钟时间处理这边的破事,然后下井。” 说完,他便出了门,而其余的一群人也没有再理会我们这边,跟着出去。 我一脸懵逼,而李洪军则苦笑着安慰我,说道:“彭队长因为田主任的事情,还在生气呢……” 王朝安遇害,以及田主任遇袭,这事件之中的说法很多,但不管彭队长听到了哪个说法,都会觉得是我、或者我们害了他的老领导,使得他那意气风发的老领导最终修为大损、黯然退休。 对于这件事情,我无从解释,也没有办法去辩驳什么,只有问道:“现在怎么办?” 李洪军笑着说道:“彭队他在气头上呢,说两句也是正常的,你别理他,该咋地咋地——现在的人手这么紧,有你这么一个大高手在旁边助拳,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是脸上挂不住而已。” 他拉着我往外走,我、李洪军和接我过来的平小四跟着大部队往矿井方向走去。 彭剑雄应该是瞧见了的,但也没有叫人过来赶我。 随后我们来到了矿井口,前一批的人已经随着彭剑雄从竖井的吊笼里往下去了,留在旁边的这些人瞧见我,虽然慑于彭剑雄的威势不敢过多攀谈,但还是纷纷朝着我点头致意。 我们这个行当里,一向都是以实力为尊,即便身处朝堂,也是如此。 我这一年以来,在江湖做了几桩大事,每一桩都是惊世骇俗的,而凭借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再加上那些被我踩在脚下的大人物,使得我拥有了极大的名头。 这些人对我可不敢怠慢,纷纷拱手,我也没有端着架子,拱手回应。 随后,那吊笼又上来了,我们跟着下到了井底去。 下井之前,每个人都提供了一个矿工帽,这玩意是藤条编的,顶上还有一个强力电筒,能够瞧得见里面。 井底下先前是通电的,有光照,只不过小和尚和夜复会的人闯进去之后,一阵混战,就把电力系统给搞坏了,现在都还没有修好。 我的双目曾经在熔岩之中熔炼过,在黑暗中也能够瞧得分明,其实并不需要这个。 但为了不太突兀,我也没有拒绝。 大家下了井底,彭队长集合众人,刻意地没有理我,然后宣布了一些注意事项和规矩。 他说这些的时候,时不时看向我这边,而且还着重强调了一点,那就是不要私自行动,需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我听在耳中,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空气。 吩咐完毕之后,开始出发,众人开始往前走,二十几人,领头的是重金聘请的一个老矿工,他对这地下矿坑十分熟悉,各个坑道都门儿清,所以彭队长特意找了矿主,然后花了大价钱将他留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老矿工起先还有些犹豫,但价码够了的时候,就没有再做推脱。 我不想在彭队长的眼前晃荡,太过晦气,于是留在了队伍的后面。 李洪军也在旁边相陪。 一行人开始往前走,大概走了一百多米,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坍塌的区域,而这里出现了一个很狭窄的口子,却是天机处派人给紧急抢修出来的入口。 一行人鱼贯而入,这地方因为太过于狭窄,所以很挤,一不小心就刮蹭了一身煤灰。 不过为了进去救人,大家也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向前。 在前行的时候,我与李洪军聊过这事儿,因为事情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这地底之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无人得知,说不定小和尚已经被人给抓起来了,而那帮人,又找了另外的入口离开。 这事儿是有可能的,毕竟夜行者的五感,远比人要强太多,在这黑漆漆的地底之下,常人感到极其不便,但夜行者却反而如鱼得水。 夜行者,夜行者,听这名字,就能够感觉得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进来了。 只要是还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 这地底的矿坑十分潮湿,而且因为黑沉沉的,让人非常压抑,即便是走过了那一截塌方的甬道,走在了正常的矿坑之中,这种感觉也没有消除,反而是随着越发地深入地下,而感觉到更多的心理压力。 这种叫做幽闭恐惧症。 这儿是一个正在开采的矿洞,里面铺设得有铁道,旁边也散落着许多的工具,从现场上来看,能够瞧出有打斗的场面,走了一会儿,我们甚至还瞧见了尸体。 而且还是好几具,有穿着矿工制服的,也有其他穿着的。 我们重点瞧了一下那两个没穿的,由随行的专家确认出了“夜行者”的身份。 人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早就没有了温度,血液也都凝固了。 这进展并没有让我们开心,在痕迹专家和老矿工的带领下,我们继续向前。 这地底之下的矿道很多,十分复杂,差不多走了半个多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一处空旷的矿洞之中,走了一会儿,彭队长突然低声喊道:“停住!” 众人都停了下来,并且保持安静。 我竖着耳朵,听到左前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很古怪的声音,仿佛是在碰撞,又仿佛是在尖叫。 彭队长低声说道:“小刘!” 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站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丛林砍刀,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而在他的身后,则跟随着三个人戒备。 他们往前移动,差不多走了二十米左右,突然间,小刘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而随后,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肩膀。 “啊……” 我们听到一声惨叫,随后小刘被拖拽着,拉往了黑暗中去。 众人瞧见,纷纷照了过去,却瞧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彭剑雄立刻领着一众人等全部扑了过去,李洪军也想跟着,我却喊住了他:“等等,不是那边。” 第四章 走火入魔 当时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如同洪流一样,朝着那边涌了过去,追逐那个现身的夜行者,毕竟在地底下沉寂这么久,大家也是憋坏了。 李洪军本来也是如此,然而听到我的呼唤,出于对我的强烈信任感,方才停下了脚步来。 他看着我,说道:“什么意思?” 我淡然说道:“调虎离山而已,走这边。” 我指着另外一个方向,李洪军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彭剑雄一行人已经跟着那个夜行者冲进了另外一个矿道里去,他有些担忧,说道:“那边会不会有埋伏?” 我笑了,说道:“那个家伙,只不过是在帮自己的大部队争取时间而言。” 李洪军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伸出手来,点了点我的双眸,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看到的世界,是有一些不太一样的。” 李洪军这才想起了我有望气的手段,不由得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主动说明呢?”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说道:“你瞧见刚才彭队长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我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有什么用呢?” 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不过还是说道:“这个……其实你也知道,彭队人不坏。” 我说跟我走吧,我们去找小和尚。 此刻李洪军身边,除了我与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先前去接我的新人平小四。 这个小狗称之为“肆先生”的年轻人其实挺聪明的,眼光也准,是个非常不错的新人,他在事情发生之后也没有惊慌,临危不乱,留了下来。 出于信任,两人都跟着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回没有了一众人等的簇拥,行程就变得快速许多,我们在那曲折复杂的矿道了穿行着,李洪军瞧见我领路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毫不停留,忍不住叹道:“侯漠,此番倘若没有你,我们只怕真的会抓瞎。” 我说我们之所以被叫做“夜行者”,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身体优势的。 李洪军问:“还有多远?” 我说不知道。 他对我又夸赞几句,我没有应承,而是问起了最近闹得比较沸沸扬扬的事情来。 我说的是关于天机处联合相关部门,将那些还没有觉醒,但有夜行者血脉遗传的人给抓起来的事儿。 听到我的“质问”,李洪军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其实并不是监禁,而是保护——夜复会现在在大规模地筛选,从医院里面调档,拿出体检结果之后,四处找人,寻找后备力量,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不想让这些人陷入纷争之中,所以才会以各种理由召开培训班,杜绝他们被夜复会招揽的可能。其实这事儿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财政啊、人员啊、住所啊之类的,十分紧张。” 我听到他的解释,想了想,却没有回话。 我愿意相信李洪军的说法,但想着一旦夜行者与人类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这些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好处理了。 让一个拥有夜行者血脉的人觉醒,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最为便捷的,恐怕就是离别岛的启明蛊。 没有这东西,其他的效率只怕没有这么强效。 而夜复会这般大规模地计划,到底是得到了什么凭恃呢? 难道,离别岛已经转而支持起了夜复会来? 想到这个可能,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一个微微发胖的身影。 黄大仙啊…… 我想到了黄大仙,不由得又想起了朱雀的话,随后又问起了李洪军关于他们部门重组的事情。 对于此事,李洪军也是十分头疼,上面众说纷纭,各种风声都有,而即便他爷爷李爱国属于很高层的人士,但也不能确定最后的方向是什么。 由此可见,上面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比较犹豫的,没有达成一个比较一致的结论。 上面的人,也有些迷茫。 我们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矿坑前,这儿是一个被封住了的洞子,走进来的时候,外面贴着危险警告的标识。 我瞧见了,但还是继续往前走,然而到了里面,我却停住了脚步来。 我站在一片矿坑之前,站着,眯眼打量前方,感觉到了一大片的血腥之气,从地下冒了出来,紧接着,在我们三人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突然间整个空间都变成了红色。 有亡魂哭啸的声音浮现,那种声音十分哀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佛在讲述着一个悲惨的故事。 而随后,我们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那矿坑不再是一大堆的岩石,而是皑皑白骨,紧接着一幅幅的画面在我们眼前浮现。 那是十几个矿井工人,他们在从事作业的时候,突然间有明火出现,一瞬间吞没了周遭,紧接着轰隆一声,头顶上的矿洞垮塌了下来。 这些人被压在了土下,有的直接砸成了肉泥,有的却还活着,在夹缝之中存活下来,等待着救援。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人来,在饥饿和干渴中,在绝望无助中死去。 “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明明,可以的。” “求求你……” “我们想活下来……” “我害怕,妈妈!” 那些人临死之前的绝望,留下了巨大的怨念…… 在这哭声中,平小四冷冷说道:“你们人类,自相残杀起来,比谁都狠,这个世界,是时候由我们夜行者来……” 砰! 我一拳过去,砸在了他的后脖子上。 平小四当然不是夜行者,他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因为他中了邪。 事实上,刚才的那番景象,里面残留的绝望和黑暗,让人非常难以释怀,但对于一个曾经有过同样经历,并且还要恐怖的人来说,冲击力却没有那么巨大。 所以即便是平小四和李洪军都给幻象镇住了,我却还保留着最根本的清醒。 而当我出手之后,入戏最深的平小四醒来,李洪军也立刻跟着恢复了清醒。 而我则看着前方一大堆的矿石,冷冷说道:“出来吧。” 从黑暗中,地底之下,不断有红色的气息凝聚,最终化作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头发很长,及腰,脸色有些惨白,却有一对明亮的双眸,和清秀的脸。 她死死盯着我,然后说道:“齐天大圣,果然名不虚传——这世间能够对我的幻术毫无感觉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看着她,淡然说道:“你在为谁拖时间?” 我没有跟她废话,直接挑明,那女人听到,也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眯着眼睛,死死打量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也不在乎,平静地看着她,又问了一句话:“雪峰寺的小和尚,是我朋友,他在哪里?” 那年轻女人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来。 而随后,她非常失望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所有夜行者所期待的大救星,齐天大圣,居然最后成了人类的走狗,别人给你一个‘弼马温’的名头,就让你屁颠屁颠地帮着跑东跑西……” 面对着她的奚落,我显得很平静。 我甚至都没有一点儿心理波动,而是缓步向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而姑娘,你的初心呢,是什么?”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往怀里摸了过去。 而当我将金箍棒掏出来的那一瞬间,突然间,左前方的巷道之中,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震响。 轰…… 这一下,仿佛地震似的,整个空间都在摇晃,我们脚下的土地也在颤动,平小四甚至站立不稳,直接栽倒在地去,而我却拿出了金箍棒,不退反进,径直向前。 那女人将双手往前一推,随后划了一个圆形的弧线,直接凭空消失了去。 下一秒,她出现在了我的右后方,愤怒地说道:“侯漠,你不配齐天大圣之名,你这个叛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大声地喊着,然后转身朝着另外一个巷道跑了过去,李洪军想要去追,我却拦住了他。 我说道:“又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在拖时间。” 李洪军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我指着刚才震动传来的方向,说道:“前面,就在前面。” 我没有再理会什么,直接冲向前方。 差不多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我终于来到了一个矿洞里,而刚刚进来的我,正好撞到了一群人。 那帮人都是夜行者,十几个,每一个的气息都很浓烈,全部集合在一起,却在矿洞之中激荡着,而随后这帮人也瞧见了我,双方对峙了两秒钟,这帮人却是朝着另外一个矿道离去。 我没有跟着去追,而是朝着不远处一个气息浓烈的矿洞走去。 人一进入,里面顿时就有炽热的光芒浮现,紧接着我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墨言,而此时此刻的他,整个人通体漆黑,紧接着有浓烈的黑色气息在周围翻滚。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无数尖厉的哭哮声,在他周遭萦绕。 这是……阴魔? 我的天,小和尚居然在这个时候,入魔了? 第五章 燃灯舍利子 如果没有昆仑山白虎秘境的经历,我恐怕还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小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色的火焰,在小和尚的周身缭绕着,不断跳跃,然后与周遭的黑暗相连接,而在那黑暗的虚空之中,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嘶吼。 那种让人憎恶的、恐惧的阴寒感觉,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初牛魔王引地煞狂潮而入魔之时的场景来。 虽然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但那种场景和氛围,却是不一样的。 瞧见这情形,我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一帮人为什么会头也不转地离开了。 原来他们是担心小和尚入魔之后,对他们大开杀戮。 李洪军瞧见这场面,很是惊讶,箭步上前,想要插手,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直接腾空而起,最终重重砸落在了地上去。 这哥们儿乃天子骄子,却不曾想都还没有靠近人,却给弹开,顿时就有些恼怒。 他刚刚一跃起,却发现体表之上,竟然冻上了一层薄霜,忍不住惊声呼喊道:“这是什么?” 就在此时,我却听到小和尚突然间大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叫唤,使得他身上的僧衣全部炸裂开来,全身上下,除了一根布条缠在腰处,却再无一丝一缕,紧接着我瞧见小和尚浑身漆黑的身体开始膨胀起来,那表皮之下的肌肉有蚯蚓一样的气劲在游动着,在他全身一阵乱涌。 小和尚惨叫十数声之后,突然间,睁开了双眼来。 他的双眼一开始浑浊无比,而随后,稍微恢复了一丝清明,也瞧见了正前方的我。 他艰难地张开了嘴巴,冲着我喊道:“侯、侯漠大哥,杀、杀了我!” 他喊得坚决无比,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去,身子膨胀,仿佛气球一样撑开。 这时候的小和尚,正处于最为痛苦的时候。 我提着金箍棒,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小和尚说道:“我为了不将东西落入那帮人的手中,将我师父的妖元吞了。” 啊? 我听到这话儿,顿时就是一愣,随即问道:“你师父死了?” 小和尚点头,说对,他让我……啊…… 他的双目圆睁,像乒乓球一样凸了出来,随后里面一片混沌、泛白,小和尚的声音也从原本的音色,变得古怪、低沉起来。 他说道:“我好痛苦,杀了我,杀了我……桀桀,我既然来了,你们,就都得死……” 说着话,有漆黑的毛发从小和尚光秃秃的脑瓜子顶上蹿出。 那些头发仿佛潘婷广告里面一样,漆黑油亮,几息之间,那长发居然垂落到了地下去,随后将这个小和尚给一下子包裹在了长发之中,居然结了一个茧子去。 紧接着,那茧子的外部,有森严可怖的气息蓬勃而出,杀机毕露。 甚至还有许多的长发如丝,朝着我们这边缠来。 那玩意就像是河底的水草,一瞬间蔓延过来,我们被这异象镇住,反应都有些迟钝,那平小四的脚踝被陡然缠住,紧接着倏然收力,将他往那巨大的黑色丝茧拖拽而去。 平小四被陡然弄倒,砸了一脸血,随后感觉到了拖拽之力。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然而那地上却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只有高声求救:“救救我!” 那黑色发丝拖拽迅速,力量很大,眼看着平小四就要被拖到丝茧之中去,我果断出手了。 燃火的金箍棒,拦在了半路,将那发丝给燃烧了起来,随后我横扫一棍子,将无数出击的发丝给全部弄燃了去。 金箍棒之上的烛阴之火,灼热无比,那发丝虽然恐怖,却没有能够撑得住这样的高温。 我救下平小四之后,不再理会,而是猛然一跃,奋力向前,来到了那个巨大的丝茧,盯着这个散发着恐怖森寒之气的玩意儿,沉默了两秒钟,随后扬起了手中的金箍棒来。 我对小和尚是有感情的,如果可能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他死去。 但我更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如果真的入了魔的话,对我们而言,必将是非常巨大的麻烦。 我已经见识过了“魔”这种存在的恐怖,不想再面对一个。 即便它曾经,是我的朋友。 砰! 我猛然一棒子砸了下去,棒子顶端,有着汹汹烈焰,那是烛阴之火激发到了极致的具象,而与此同时,我也将灵明石猴血脉所蕴含的力量,在这一刻,也同时挥出。 我甚至还用了日本鬼刀之上所获得的救赎之力。 之所以如此全力以赴,就是为了不让那魔头降临人间,又酿造祸事无数。 我用尽全力,心中却隐藏着巨大的悲伤,因为那丝茧之中的小和尚,是我的朋友,而他的品德,也让我为之敬佩——移山大圣可是二十年前就誉满天下的夜行者六天王,这样的老牌妖王,妖元必然是非常强大的,很难想象,如果是落到了敌人手中,将会是什么样子。 而小和尚为了不让这件事情发生,居然直接将那妖元给吞服了去。 我之前的时候就知晓,这所谓妖元,虽然的确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但需要花费许多的时间和功夫来调养入药,倘若是直接吞服的话,必然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或者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而崩溃,又或者里面的精神意念爆开,让人走火入魔。 这事儿我知道,出身名门的小和尚自然也是知晓的。 但他最终还是毅然决绝地去做了。 明知必死而为之,这是真正的大无畏。 那丝茧看上去十分柔弱,然而我这一棒子下去,却显得韧劲十足,不但没有炸开,反而将我手中的金箍棒给高高弹起。 我一下不成,又连着砸了几下,一下比一下的力量更加强横。 这种感觉,像是在打铁。 巨大的力量在那丝茧之上撞击着,然后传递到了里面去,我试图用那烛阴之火的力量,将这丝茧给燃烧,露出里面的小和尚来,然后将还未成魔的他给斩杀,结束他的痛苦。 然而那里面的气息,却将其死死守护住,使得那丝茧虽然承受了巨大的力量,外面也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但最终还是没有爆开。 随着时间的继续,我也越发的焦急。 因为如果里面的小和尚完成了蜕变,成为了真正的魔,那个时候,只怕我、李洪军和平小四,未必能够对付得了。 而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可能就变得糟糕了。 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李洪军和平小四喊道:“让开。” 李洪军已经摸出了那把长剑,准备上前,听到我的话,赶忙将平小四给拉开。 我将金箍棒高高举起,整个人的心神都沉浸了下来。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我的后背浮现,接过了那金箍棒来。 紧接着,棒子往下,重重砸去。 这一次,那丝茧再也没有承担住,陡然炸开,而让我为之惊讶的,是那丝茧炸开之后,并非漫天黑雾弥漫,而是有一道金色光芒,从里面腾然而起。 紧接着,我感觉有五彩光芒在前方浮动,随后整个空间之中,有无数声音浮现,仿佛禅唱一般:“……情存庙法顾,身心有泄倦。 普为铸众生,勤求于大法。亦不为己身,及以五裕乐。顾为大国王,勤求获此法……” 无数的禅唱之中,又有莲花瓣从天垂落下来,满室异香扑鼻,仿佛又有女佛陀浮空而现,将整个空间弄得一片绚烂多彩。 我这一棒子,却给某种力量给定住,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就在我满脸诧异的时候,诸多光芒倏然而收,落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头颅之上,却是化作了九颗戒疤。 整个空间倏然黯淡无光,让人有些适应不了,而我也是眯了好一会儿,方才瞧见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小和尚墨言躺在了地上。 此刻的他,脑袋上面有九颗暗金色的戒疤,而脖子与胸口处,居然有十八颗骷髅。 这些骷髅头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那般大小,乍一看仿佛浮空立起,然而认真打量一下,却发现其实都是纹身一样的东西,而且如同挂珠一般,缠在脖子周围。 小和尚整个人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瞧见这个,我眯起了眼睛来,而李洪军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说道:“他这是什么情况?”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有那种手铐么?” 我所说的手铐,是天机处后勤部门特制的,能够限制修行者体内气劲的控制工具,那玩意能够压制气海,不让修行者发功。 李洪军点头,掏出一副手铐来,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随后将小和尚给铐了起来。 我指着脚,说这里也得控制住。 平小四也掏出了一副,将脚踝也给铐了起来。 弄完这些,我从八卦袋中掏出一床毛毯来,将小和尚给盖上,随后伸手过去,掐住了他的人中,然后输气。 如此弄了好一会儿,那小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来,看到了我。 我满心紧张,然而他却有些艰难地喊道:“侯漠大哥,我没有死么?” 我笑了,说对,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小和尚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他们抢走了降魔杵,但我事先将降魔杵里面的燃灯舍利子取了出来,在刚才的时候,也一起吞服了去……” 第六章 小和尚的去留 听到小和尚的话语,我顿时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瞧着浑身软绵无力的小和尚墨言,我想了想,这才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小和尚想要爬起来,然而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缚,愣了一下,说这是? 我说你刚才走火入魔,发了狂,我怕有什么意外,所以叫人把你的手脚给铐上了。 他听到,点头,说也对,我刚才差点儿就被那邪魔入体了,倘若不是侯大哥你及时出手,用强横手段将那魔头牵制住,让我体内的燃灯古佛舍利子发挥威能,只怕我已经走火入魔,变成魔头了。 我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确定,它走了?” 小和尚被我瞧着,与我对视几秒钟之后,低下了头去,然后说道:“没有,它与我体内的舍利子保持了一个平衡状态,相互牵制着。” 他没有对我撒谎,这让我很欣慰,对旁边的李洪军说道:“帮他解开吧。” 李洪军有些顾忌,不确定地说道:“你确定么?” 我点头,说道:“他能够控制住自己。” 有了我的担保,李洪军即便是不太情愿,还是将小和尚手脚上的手铐解开,随后我从八卦袋里面掏出了一套运动服来,递给了小和尚,说道:“你穿起来吧。” 小和尚有些害羞地爬了起来,接过了我的运动衣,穿完裤子之后,终于瞧见了脖子处那一串的纹身念珠,顿时就叫了起来。 我说怎么了? 小和尚指着胸腹处的纹身念珠,说这是什么啊? 我说应该是魔纹,是你吸收了你师父妖元之后,留在了体表的一种表现,至于这玩意对你是福是祸,可能需要你自己去琢磨了。 小和尚有些郁闷地穿上了衣服,我则问道:“你这两天,在地下是怎么跟那帮人周旋的?” 小和尚穿好了衣服之后,虽然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但总比光溜溜要强上许多,所以也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跟我们讲起了这两日里地底的争斗来。 夜复会这一次应该是做足了功夫和准备的,来的人非常多,小和尚一时不敌,最后选择遁入了矿井之下去。 他本来想要凭借着矿井下复杂的地形将敌人甩掉,却不料这帮家伙就如同那跗骨之蛆,一直在身后尾随纠缠,好几次,他都差点儿落到了那帮人的手里。 而即便如此,小和尚也依旧凭借着极为强大的意志,与这帮人周旋着。 但人力有时尽,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帮人的追杀,手中的降魔杵,也最终落到了那帮人的手里。 不过他之前就留了一个心眼,将降魔杵里面的燃灯古佛舍利子给贴身藏起。 他本以为那帮人拿了降魔杵,此事应该就算是了结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帮人穷追不舍,还要让小和尚将他师父的妖元给拿出来。 很显然,他们知道,移山大圣已经死了。 妖元,还落到了小和尚手中。 对于这事儿,小和尚终究还是没有再退缩。 他告诉我,他师父死之前告诉过他,此时此刻的他,还没有办法留住这些东西,为了活命,只能将他的妖元和降魔杵,送到禅宗圣地少林寺去。 因为少林寺有大量的禅宗高手,有着这些佛门顶尖修士在,方才可以保护他的周全。 小和尚在此之前,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师父永兴法师,就是曾经的夜行者六天王移山大圣。 一个曾经誉满天下的妖王,最终却愿意在雪峰寺这么一个地方潜心修佛,永兴法师当真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物。 而他的一身本事,则都教给了小和尚。 只不过他之前教的,都有些零散,小和尚有点儿填鸭,一时之间,没有办法融会贯通。 直到永兴法师临死前,用醍醐灌顶之术,给小和尚开了神窍,他才陡然顿悟。 而那时,他也明白了自己师父的苦心。 当夜行者修行至妖王的时候,传承后代的能力就变得十分低下,而永信法师对待小和尚,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子孙后辈、衣钵传人一般。 只可惜,当小和尚明白过来的时候,师父已经远去了。 不过永兴法师虽然死了,但他的遗志却不能丢。 他的牌面也不能丢。 所以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墨言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师父的妖元,以及燃灯古佛舍利子给全部吞下肚子,他知道这一下,自己很有可能会爆体而亡,但绝对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丁点儿渣渣。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当他吞下这两样看上去必死的东西、显露出入魔迹象的时候,那些咄咄逼人的夜行者最终都选择了逃窜。 头也不回。 而关键时刻,我却带着人赶到了,将他给救了下来。 听完小和尚的述说,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命运”二字,我其实一直都是不信的,然而真正走到了今天,我却发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大手,在安排着这一切。 小和尚命该如此。 叹息过后,我站了起来,金箍棒出现在了我的双手之中,随后我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洞口。 因为那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敌友不明。 不过很快,我就解除了防备,因为赶来的人并非别个,而正是以彭剑雄为首的一众天机处人员。 瞧见探照灯下晃荡的脸孔,全神戒备着的李洪军也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去招呼:“彭队,是我们,我们找到墨言小法师了。” 彭队长听到,箭步上前,瞧见穿着运动衣的小和尚,顿时就有些激动了,握住了小和尚的双手,说道:“你没事吧?” 小和尚对彭队长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也没有抽回双手。 他说道:“幸亏侯漠大哥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可能真的活不了。” 他并不太清楚我与彭队长之间的瓜葛,所以才会这么说,而彭队长听到之后,瞧了我一眼,居然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很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我的重要性。 不过这位老哥也是比较犟脾气,即便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也没有认错,而是回过头来,看都不看我。 很显然,田女皇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的疙瘩还是挺大的。 这时李洪军过来打圆场,说道:“彭队你们怎么过来的?” 彭队长说道:“听到这边的震动声,所以就摸过来了——刚才你们在哪儿跟我们走散的?” 为了避免矛盾,李洪军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声,而人既然已经找到了,彭队长也没有再多追究,一边安排人撤离,一边问小和尚,说降魔杵在你手上么? 小和尚如实相告,听完之后,彭队长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朝死里逃生的小和尚发火,还得好言安慰几句。 回程的路上,倒是一路坦途,先前诸多拦路的夜行者都不见了,也不知道那伙人到底躲到了哪儿去。 这边的矿区并不只是一处出口,许多的矿山与矿山之间,相互是连通的,那帮人说不定跑到了别的地方去,而如果想要清理围剿的话,这些人基本上是不够看的,所以彭队长也没有想着留人在井下坚守,而是将人全部带上了去。 这一次的行动还算是不错,除了一位专家被掳走之后,受了些惊吓之外,其余人都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来到了井上之后,彭队长将小和尚安置在了矿场的工人休息室里,然后去跟上级沟通接下来的相关事宜。 我陪着小和尚一起,然后聊起了他后面的打算。 雪峰寺是回不去了,寺庙被破之后,里面的和尚死的死、逃的逃,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他想要前往的少林寺,目的是存放降魔杵,但那玩意被夜复会夺走了,燃灯古佛舍利子又进了他的肚子,现在过去,意义也不大了。 所以当我问他这事儿的时候,小和尚也十分迷惘。 他对我说道:“别的他不知道,但如果有可能,他想为自己的师父报仇,为雪峰寺报仇。” 当初牛魔王率领大军攻破雪峰寺的时候,他是在场的。 他瞧见了无数师门中人死在敌人的刀锋之下,千年古刹,毁于一旦。 他也瞧见了那牛魔王对自己师父的残忍手段。 他心中,有恨。 听完他的讲述,旁边的李洪军问道:“出家人不是因为慈悲为怀么?” 小和尚摇头,说道:“师恩如山,不敢相忘。” 我叹息一声,雪峰寺只不过是这该死的江湖其中一场悲剧而已,同样的事情,在这段时间以来,还在各地上演着。 差不多等了半个小时,彭队长找了过来,对小和尚说道:“我跟上面汇报了,上面希望你跟我们去京城一趟。” 小和尚正是迷茫的时候,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看向了我。 他认识的人不多,而此刻能够信任的人,只有我。 我被小和尚注视着,知道避无可避,只有硬着头皮对彭队长说道:“让他去京城,要干嘛?” 第七章 麻烦接踵而至 这是我来长治,与彭队长唯二进行的对话。 先前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理会我,而这会儿,当听到我的质问时,他一下子就流露出了强烈的不满来,对我说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是夜行者,但性格比较中庸,没有锋芒。 如果事情涉及到我的话,我或许就避开了,不愿意参加这样的争吵。 而涉及到小和尚的人身安全,我却不得不站出来。 我盯着他,平静地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小和尚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如果仅仅只是问询的话,在这儿就可以做笔录,用不着去京城。 而如果是拿他来做研究的话,我觉得小和尚就没有必要去。 做研究,到底是观察呢,还是切片,这里面的手法差异很大的——如果是后者的话,对小和尚的伤害实在是太大。 我害怕有人处于担心的缘故,对小和尚下黑手。 被我这般一问,彭队长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担心,冷冷一哼,然后说道:“你放心,让他过去,只是对他的保护,并没有想要对他如何。” 我看着他,说你确定? 彭队长有点儿不耐烦了,说你若是信不过我们,便跟着他一同回去就是了,何必问这么多? 听到这话儿,我愣了一下,由不得看向了小和尚。 他朝着我投来了期冀的目光。 很明显,适逢重大变故,在小和尚的心中,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而我算是其中一个。 他希望我能够陪在他身边,度过这一段彷徨的岁月。 我犹豫了一下。 毕竟我刚刚从京城那边“逃”了出来,本意已经不想再回京城去。 不管是为了逃避那帮人的检查,还是因为黄大师的谶言,我都不愿意再去北方,但是小和尚现在的情况,如果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毕竟,他身体里,还有“魔”的存在,稍不注意,就会被控制神识。 而这件事情,李洪军知道,彭队长定然也是知道的。 要不然,他就不会让小和尚去京城,而我也不会如此争锋相对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商定此事之后,无论是小和尚,还是彭队长,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如果小和尚不愿意一同前往的话,彭队长一方人,或许会动用手段,强行将他押送离去。 防微杜渐,这也是天机处的责任之一。 我没有责怪李洪军的想法,毕竟向上面反应一切,也是他作为天机处从业人员的职业操守之一,不能因为与我之间的交情,将此事给隐瞒下来。 这样子对我对他,其实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大家商议妥当之后,准备离开矿场。 而在离开之前,李洪军跟当地派来联络的政府人员聊起了一件事情来。 关于先前我们在矿洞之下遇到的白骨。 这些人到现在还躺在了矿洞的地下,肯定是因为出事之后,矿场主有瞒报的现象,因为根据法令,如果出现重大死亡事故的话,矿场可能就要采取停业整顿和整改,甚至有可能会关停。 矿场采取隐瞒、或者不积极态度,使得这帮本来有希望存活下来的矿工们,最终在绝望之中死去。 对于这件事儿,必须得有人站出来负责。 我们因为着急回京,没办法督办,但这件事情需要跟当地说明。 那些贪婪的家伙,必须得有人受到惩罚。 天理昭昭。 瞧见李洪军还记得此事,我心中纵然是有许多的想法,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个哥们儿,还是知晓轻重的。 离开矿场的时候,工作组并没有全部撤走,而是留了半队人马处置相关事宜,而当天的天色已晚,我们便留在了市里面歇息。 一路上,我都与小和尚乘坐同一辆车,路上的时候,我与他聊起了小和尚的师父永兴法师来。 对于堂堂一位妖王,最终却剃度出家的事儿,我其实还是很感兴趣的。 然而从小和尚口中,我却得知那位老法师,与别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晨钟暮鼓,他显得十分低调。 他甚至都很少施展手段,显示出自己是一个修行者。 他完全沉浸在了出家人的世界里。 这种境界,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启发,也许是我找到内心平静的一种方向。 当然,我也并非是想要出家。 毕竟作为年轻人,即便不是夜行者,有的时候,对于异性,还是抱着许多期待和向往的。 年轻人火力壮,时不时还得洗洗内裤。 等在市里的一家招待所停留的时候,我来到了墨言的房间。 小和尚师从移山大圣,手段繁多,布置了一个静音场域,让别人听不到内中情况之后,我问他关于体内魔头之时。 这一路过来,他其实差不多已经摸透了去。 在燃灯古佛舍利子的镇压之下,那魔头即便是还存在于他的身体里,但也被挤压到了一个很狭窄的地方去。 而且它只是保留了一个媒介与出口,随时都能跨空而来,并非是留存于此。 所谓的媒介,便是他身上突然多出来的十八颗骷髅头纹身。 这是他在那丝茧之中的时候,那附身魔头用他师父妖元凝聚,最终凝聚而成的东西。 这些骷髅头,能够在小和尚与人拼斗的时候,提供源源不断的妖力。 而如果达到了一个透支的状态时,那魔头就会跨空而来,试图再附着到他的身上。 但燃灯古佛舍利子,却并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 所以他头顶之上的九道暗金戒疤,便是他与佛陀之间的连接所在,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魔头的降临,并且会第一时间将其打击。 从表面上来看,小和尚可以同时使用妖力,以及佛陀之力。 两者似乎并不相冲突。 但如果到了极致的时候,它们之间,其实是对立存在的。 如何让这种力量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就需要他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再被魔头的力量所掌控。 他说这句话的事实,我认真地看着小和尚的双眼,发现他的双眸明净而纯真,没有任何回避、欺骗和诡诈,这种纯真是我能够感受得到的,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 如果有可能,我想要试一试小和尚的上限有多高。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且前往京城,那些人会带着他做一系列的极限测试,所以我也没有着急着,让他立刻就去适应。 不过有了这些,我相信小和尚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有一个很迅速的进步。 或许,他能够重现自己师傅移山大圣当年的荣光。 两日后,我随着工作组护送小和尚前往了京城,不过并没有入住京城的天机处大院,而是留在了西郊的一家研究所。 这家研究所是一家非常厉害的研究机构,现如今天机处那种特殊手铐,正是从这儿研发出来的,拥有着很强的科研能力,里面的人员,也有不少的强力人物,我护送小和尚过来的时候,还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 马三爷。 游侠联盟的马三爷,他居然是这家研究院的高级顾问,虽然看上去已经是退休的样子,但还是出现在了交接会上。 我跟着杜传文的这段时间里,与他有过两次见面,虽然听说他是马一岙的远房亲戚,但这事儿我并没有能够与马一岙得到印证,而对于他的印象,我也是十分模糊,并不是很清楚。 对于我的出现,马三爷显然是知道的,他向我打了招呼,不冷不淡,并没有因为我是游侠联盟九人组的备用人选,就另眼相待。 事实上,他甚至都没有跟我提及任何游侠联盟的事情。 这事儿,仿佛是一个秘密。 我在研究院陪伴了小和尚三天,全程都在,就是担心那帮人将小和尚软禁,或者“切片研究”,而这种事情,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对他进行很过分的举动,所有的实验都显得十分克制,并没有太多激进的内容。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进行了极限测试,让小和尚将身体里的妖力全数激发出来。 小和尚如实去做了,最终整个人陷入癫狂状态,表现出了最为强大的力量来,仿佛能够摧毁一切,而几分钟之后,身后出现了一缕划破空间的窗口,魔潮汹涌。 而就在这个时候,也有金光落下,佛陀之光,与禅唱同时降临。 最终的结果,是小和尚晕倒了过去。 完成了这项测试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小和尚的稳定状态了。 而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李洪军的电话,他告诉了我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李安安失踪了。 第八章 最佳的人选 早在长治的时候,我就跟李洪军谈及过李安安以及真武神剑的事儿。 在我看来,夜复会对于七种武器志在必得,不可能放着真武剑在李安安手中置之不理的,对于此事,李洪军也表达过担心,并且跟李安安打过电话,提醒此事。 李安安自然很是提防了的,不过她觉得既然留在了师父身边,安全至少应该是有所保障的,所以即便知晓,也没有太多担心。 然而让我们为之揪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李安安的失踪,对于关心她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耗。 我听到的时候,第一感觉是不敢相信,随后立刻质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我得知,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而李安安这一回,却正是落到了自己人的手中。 而那个人我却也是见过的,便是阴阳剑罗华。 这家伙也是武当门下,而且父辈还是武当既有名望之人,家世不输李安安,最开始的时候,上辈人甚至还想着撮合李安安与罗华这一对儿,不过这件事情随着李安安拜入极字派门下,并且声名鹊起,逐渐在江湖上扬名之后,便被当做了玩笑话儿。 而罗华为此,还特地跑到了西域之地去,修得了一身好功夫。 当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就罗华这样的年纪,那一身手段已经算是极为不错、年少得意了,但是对于拥有了真武剑的李安安来说,差距就实在有点儿远。 而且罗华学成归来的第一次亮相也有些倒霉,正好遇上了少林武僧释小隆,最终不敌落败,昙花一现。 我后来还在几次会议上见过他,但印象不深,感觉是个名门子弟,表现得极为克制,也有涵养,却不曾想这家伙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就跟中了邪一样,在武当山内,对李安安下了手。 种种证据表明,李安安的失踪,应该是罗华里应外合,勾结夜复会而做出来的结果。 而且这里面还出现了两个重要人物的踪影,一个叫做胡车,而另外一个,则叫做计蒙——有的朋友或许会问,这个计蒙,也就是曾经的秦老二,他不是被抓起来了么?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李洪军,他告诉我,那天京城大乱之夜,这个计蒙也随着逃狱的犯人一起溜走了。 这话儿听得我暴跳如雷,大声骂娘。 然而除了发泄之外,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李安安失踪了,已经有两天时间了,我这边才接到消息。 前去找寻她的人已经派出去了,但至今都没有结果,事情恐怕会很悬。 如果敌人在眼前,我定然会抽出金箍棒来,与其生死相搏,然而对于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我终究还是鞭长莫及。 李洪军的心情也十分难过,尽管李安安一直没有接受他的爱慕,但两人一直都是朋友。 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是极好的。 但现如今,李安安人影无踪,对他来说,也是揪心揪肺的事情。 我站在西郊研究所的大门外面,门口站着持枪的武警,陪我待在研究所的平小四瞧见我挂了电话之后,心情郁闷,愁眉不展,便从兜里摸出了一包大前门来,递给了我一根烟。 我接了过来,心烦意乱,也忘记了自己当初戒烟的想法,点了一根,然后将烟雾吸进肺里,又缓缓吐出那一口浊气来,整个人有点儿微微沉醉。 这狗日的世界。 我对于此时此刻的状况一直都很不满意,被动挨打,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但问题在于我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 在这时代大洪流之下,我能够做的实在有限,没办法去改变什么。 我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决定,这对我而言,着实是一件可悲的事儿。 一根烟抽完,我的心情依旧无法释怀,又找平小四要了一根。 他没有拒绝,而是将整包烟都递给了我,然后说道:“侯漠大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得看开一点,不要总想着不好的事情,多往好的地方想。” 我看向了平小四,苦笑一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一个废物?” 平小四睁大了双眼,很是吃惊地说道:“您怎么能够这么想呢?” 我说难道不是么? 平小四使劲儿摇头,然后说道:“你,侯漠大哥,你知道么?小狗一直都视你为偶像,他一直都告诉我,说像你这样并非家族出身,而是半路出家的夜行者,很多人要么死于残酷的江湖争斗,要么被人招揽、碌碌无为,要么迷失在了骤然而得的力量之中去,唯有你,不管走到什么地步,都能够一直保持着初心,这样的你,才是最为珍贵的——事实上,许多人都非常崇拜你,觉得你就是他们未来努力的方向……” 我苦笑,说崇拜我? 平小四点头,说对,包括我在内,都把你当做偶像。 我摇头,说不,你们崇拜的,是你们脑子里的齐天大圣,而不是我。 平小四很是坚定地说道:“是你,是侯漠!” 我被他真诚的眼神给打动了,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个年轻人如此诚挚的目光,让我变得有些诚惶诚恐,因为我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那么嫉恶如仇……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其实一直都想当一个无人关注的小人物。 我愧对他们的期待。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我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根烟来,而平小四立刻打燃了火机,递了过来,我犹豫着要不要点燃,而这个时候,一个让我有点儿意外的人出现在不远处,然后朝着我招手。 杜传文。 瞧见这个满脸和善的老头,我犹豫了一下,对平小四说道:“我有点事,你进去吧。” 平小四似乎认识杜传文,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进了研究院。 我收了烟盒,朝着杜传文走去,他也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你不是说准备去瞧瞧父母么,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要不是老马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在京城。” 他这话儿说得十分自然,但是我却知晓,我在临安的时候,他们其实是有派人去监视我的。 而且我去长治救人,又跟着回到了京城这边来,他们绝对是知晓的。 不过对方既然在这儿跟我装蒜,我也当做不知道,简单地跟他讲解了一下墨言小和尚的事情,他听完之后,先是附和几句,随后问我:“对了,我记得你跟武当的那个小姑娘李安安关系不错,对吧?” 听到这话儿,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然后问道:“对,我们是同学,关系还不错。” 杜传文又问道:“她出事了,你知道么?” 我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刚刚听天机处的李洪军给我打了电话,谈到了这件事情。” 杜传文点头,说李爱国的孙子啊,他对这件事情还蛮关心的啊……侯漠,长话短说,我过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李安安的师父梅姑,也是我们这一届游侠联盟九人团的成员,她对李安安十分看重,也第一时间将事情的始末跟我们说起,然后找我们要一个人手,帮她去将人给找回来,我想了一下,觉得你挺不错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话语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儿大,让我有点懵。 等我将这话语里面的意思揉碎了,方才问道:“什么叫做我去找人?” 杜传文给我解释:“掳走李安安的人,就是你的宿敌六耳猕猴,也就是那个叫做胡车的小伙子,他的目的,是想要拿到武当的真武剑,而这把剑,现在在李安安的师父梅姑手中,他们将人给劫走之后,托人传了话回来,说让拿真武剑去换李安安本人。对于此事,梅姑自然是一口答应,但是那帮人对于她提出的几个人选都给予了否决,然后说回头再联络……” 我听到,问道:“武当山家大业大,子弟无数,而游侠联盟里面的高手也都在,为什么让我一个外人去?” 杜传文摇头,说首先你不是外人——你跟李安安的关系不错,我们将事情托付给你,也算是比较放心;再有一个,胡车也认识你,相信如果是你去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我眯起了眼睛来,说他当然不会拒绝,但你想过没有,那家伙对我恨之入骨,很有可能会不顾交换协议,对我动手。 杜传文看着我,说这个我们想过了,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们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并且在外围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我说我只担心我的出现,会将事情引向极端。 杜传文摇头,说不会,我们商量过了,你是最合适的;当然,主要也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那个交换人? 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眯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去,为什么不去呢?我也正好想要会一会胡车,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儿长进。” 第九章 见丈母娘 我在武当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里,见到了李安安的师父梅姑。 同行的还有陪我过来的太白金星杜传文。 梅姑的道号叫做剪梅真人,她与曾经的民国大家、武当剑仙李景林有着很密切的关系,但至于是什么,杜传文却并没有跟我言明,而我也没有机会找人询问,所以心中一直迷迷糊糊,不得解释。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好相处的老太太,法令纹很深,肌肤老化,脸的表面有些凹陷,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审视的目光。 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向我的时候,我总感觉对方好像天空翱翔的鹰,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这状况仿佛对方随时会俯身下来,将我给掳走一样的心悸。 她的态度,让我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过来帮忙的,而是绑架走李安安的六耳猕猴。 如果是寻常人等,我早就转身扭头,直接拂袖而去。 但问题在于,面前这位老道姑可是李安安的师父,我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都得忍着,憋在心里,而且还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唉…… 我低着头,而梅姑则盯着我,淡然说道:“你就是侯漠?” 我毕恭毕敬,点头说道:“对,是我,见过剪梅真人。” 我给她问好,而梅姑却瞧向了杜传文,说道:“杜师兄,这人看着不像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杜传文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听到这般刁难,却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亲自从京城带过来的,难不成天底下还有谁有这等大的本事,半路将人换了不成?真要有这等本事,天底下估计也就只有噬心魔一人。” 梅姑皱着眉头说道:“我听说齐天大圣侯漠是近来江湖上名声鹊起的新人,短短数年之间,竟有赫赫战功,常人难以望其项背,怎会是如此猥琐模样?” 猥琐? 我不过因为你是李安安的师父,所以表现得恭敬了一点而已,你至于用“猥琐”这词语来形容我么? 老子雄赳赳气昂昂,一身阳刚之气,气势贯通胸腹,顶天立地,哪里猥琐了? 我一肚子的气,刚想要发作,然而却又想起了来的路上,杜传文吩咐的话语,最终还是按捺住了,低着头,不言不语。 杜传文是一个看透人心的家伙,他路上是这么跟我说的:“梅姑的脾气有些古怪,现如今李安安又走丢了,估计情绪不太好,到时候你可得多担待一些……她对别人,或许会客气一些,但对你——据闻你与李安安之间,似乎有一些感情瓜葛,所以她对你,应该会格外挑剔,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的话,你、你……你就当做第一次见丈母娘吧……” 呃!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说我要对李安安毫无所图的话,行得正坐得端,无欲无求,我完全可以当面就怼回去。 但事实上,我对李安安这个妹子,心底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悸动,无数次午夜梦回、春光灿烂的夜晚,那梦里都免不了出现这么一个角色在。 我心底里有鬼,又如何能够做到“心底无私天地宽”? 所以只有忍。 我忍耐,将火给憋到了肚子里,是为了回头的时候,将更多的愤怒,撒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身上去。 胡车,你等着,回头我不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识,我就不姓侯。 见面的十多分钟里,梅姑对我极尽奚落,各种嘲讽,然而有了心理准备的我,却如同鸵鸟一样,将脑袋低着,啥也不去细想,不听不看不闻,反正就当做老丈母娘在唠叨了。 大概是瞧见我态度还算端正的缘故,梅姑居然没有再多唠叨,而是跟杜传文说起了李安安被绑的更多细节来。 譬如李安安本来是随着梅姑在武当后山修行的,她接到了李洪军的电话提醒之后,自然也是多有防备,但没想到罗华居然叫了他妹妹罗莉,假借长辈之名,将李安安给诓出了戒备森严的后山。 因为同出武当,所以罗莉与李安安的关系还算不错,而李安安也没有心思防备。 现如今的罗莉,被绑在了家族祠堂里面,被罗家的人一阵毒打,随后说送到李家去,给李家一个交代。 但事实上,在李安安被绑案还没有一个结果之前,李家人即便心里再怨恨,也没有办法对一个毫不知情的小姑娘动手。 罗莉应该真的是被自己的兄长给利用了,所以就算是李安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家也没办法。 总不能将她给杀了吧? 打一顿? 罗家人精明得很,事先就将那小姑娘给打伤了,他们下手,有轻有重,看上去惨不忍睹,但实际上伤到要害的地方基本没有。 这做派,李安安身后的李家就算是有百般怨恨,也发泄不出来。 至于罗华那王八蛋,已经跟着夜复会的人走了。 …… 我在旁边听着事情的经过,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最后的时候,我方才问了一个问题:“罗华出生武当名门,而且前途大好,本身又是修行者,名门正道的人类,为什么会跟着都是夜行者的夜复会走呢?” 听到我的话,梅姑抬起头来,看着我,好一会儿之后,她方才缓缓说道:“年轻人,你懂爱情么?” 呃? 听到这问话,我愣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要说我懂,她会不会认为我浪荡花心?我要说我不懂,她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儿装? 老太太,请说出你的故事…… 沉默几秒钟,我说道:“您的意思,是他因爱生恨?” 梅姑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傻,很明显,那帮人跟罗华那小畜生承诺了,这件事情办完,会将安安交给他,而罗华对安安一向都有觊觎之心,求而不得,这是他唯一能够拥有安安的机会,所以就算是万丈深渊,他都会往里面跳下去,懂了么?” 我听到她平静地说着这件事情,越发能够感受得到她心底里的顾忌和忧伤,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交换,对方未必会愿意将安安给交出来,对吧?” 杜传文插嘴说道:“对,他们肯定是会出幺蛾子的,夜复会的信用一向都很低,所以才需要你来帮忙。” 梅姑也说道:“我不确定罗华那小子是不是能够左右夜复会的决定,但你得小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说道:“前辈,我一定拼尽全力,都要将安安给安全带回来。” 梅姑说道:“不仅如此,你还得将真武剑给带回来。” 啊?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一愣,而梅姑却理所当然地说道:“没人知道,夜复会为什么要集齐这七把法器,但他们既然这么执着,肯定是有缘由的,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说不定会有巨大的阴谋出现,所以这真武剑,也一定不能丢。” 我忍不住苦笑,说这两件事情,孰轻孰重,您总得给一个优先级啊? 就像你在产房外面,护士过来问你,说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时候,你总不能说两个都保吧? 废话,如果两个都能保的话,人家又何必过来问你? 这是一个单项选择题。 然而在梅姑这儿,她却瞪了我一眼,强行将单项选择,变成了多项选择:“没有商量的,无论是安安,还是真武剑,都非常重要,你必须都带回来。” 我瞧见她说得如此坚定,顿时就是一阵郁闷,有点儿想要撂挑子。 然而这个时候,我瞧见杜传文在梅姑身后对口型:“丈母娘……” 他这一句话,说得我对抗的力气全部都消散了去。 唉…… 作孽啊。 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而梅姑与我沟通完毕之后,也离开了。 她需要去与接头的人沟通,询问我过去参与交换,对方的态度,看能不能同意。 所以我得等。 杜传文也跟着出去相送。 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农家小院里,周围是一个小山村,这附近的许多人家,与武当关系其实都很密切,有的给山上供应蔬菜粮食,有的家人也在武当山上清修,所以算得上是武当的别院之一。 我在院子里耐心等待着,没多一会儿,杜传文赶了回来。 他对我说道:“回去的路上,梅姑对你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跟我夸了你两句,说你这人温良恭俭让,算得上是谦谦君子。”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就别安慰我了,“温良恭俭让”这话儿,怎么听都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杜传文也忍不住笑了,说你跟她见第一次面,反倒是挺了解她的。 我摇了摇头,怎么都想不出来,李安安这般乖巧明理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师父呢? 杜传文告诉我,说在游侠联盟里面,梅姑一直都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不过她的修为着实厉害,而且嫉恶如仇,所以还算是比较受大家认可的。 如此聊着,大概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夜复会那边回话了,说可以。 对方知道来交易的人是我之后,不但不慌,而且立刻同意下来,并且告诉这边,夜里十二点,在清风岭交易。 第十章 论利弊 那边回复得如此之快,仿佛早就等着我一样。 接到了梅姑派人过来的通知,我沉默了许久,感觉这一次的事情恐怕是凶多吉少,毕竟在胡车的眼中,这世上的亿万万人之中,我是最重要的一个——当然他这般的重视,不是来源于爱,也不是来源于恨,而是一种天然的威胁。 或者说,我们两人之间的对抗,仿佛已经写进了我们的血脉基因之中。 这才是宿敌的真正含义。 我这一次过去,等待我的,可能未必只有胡车和计蒙,说不定牛魔王也驾到了,而如果噬心魔也过来,我都不会太过于意外。 我能够深刻感受到胡车的杀意,所以他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会意外。 那么我们这边的准备呢? 当我问及杜传文的时候,他告诉我,说整个武当山,都会作为我的后盾。 他让我放心,而我则问道:“整个武当山也曾经是李安安的后盾,但最终她却被自己人给出卖,强掳而走。” 杜传文听出了我话语里面的不满,问我道:“你害怕了?” 我摇头,说我若是害怕了,就不会过来。我只是不想被你们当作傻子,什么都蒙在鼓里——你应该知道我和胡车的恩怨,那家伙如果选择对我动手的话,绝对不会吝啬手头的力量,一定会下死手的,如果你们只是在外围保护的话,别说将安安救回来,就连我,恐怕也会被那帮家伙给弄死。 杜传文说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害怕了。” 我有点儿恼了,说我说了,死我不怕,但是你们到底有什么布置,就不能提前跟我沟通么? 杜传文瞧见我如此坚持,长长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将手一挥,一大团的光芒浮现,我消失在了那农家小院的房间里面,而是来到了另外一个雾蒙蒙的空间。 这个地方,与我第一次瞧见杜传文的那里,是一模一样的。 时间与空间的间隙。 将我带到了这里,杜传文对我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重视六耳猕猴么?” 我点头,说知道,这家伙论实力,并不是最强的,但他的神通是“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所以会清楚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你们,却是一个笼罩在迷雾之中的组织,一旦进入了他的视线之中,你们所为之珍重的一切,在他的眼里,也就没有了秘密可言。 杜传文点头,说对,为了应对噬心魔,游侠联盟筹备了六十年,我这一生为之奋斗的意义,就在于此事。如果我们的计划被六耳猕猴给勘破,并且透露给了噬心魔的话,我们奋斗的一切,也就没有了意义。 我说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搀和进这件事情来呢? 杜传文说道:“这是梅姑的强烈要求,她说如果我们不救她徒弟的话,她就自己行动,而我们的计划里,她是重要的一环,她若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将会前功尽弃。” 我说也就是说,梅姑不能有事,所以我成了最终的牺牲品,对吧? 杜传文说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关键的一点,在于你已经进入了胡车的视野,所以如果我们将这一次的计划告知于你的话,他很有可能就知道——我们不敢冒险…… 我说我现在退出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 杜传文一愣,有些惊讶地说道:“你要退出?” 我点头,说当然,你们既然把我当作外人,那么我肯定会退出啊,这是毫无疑问的——别打算用什么说辞,来道德绑架我,事实上,你们所作的许多事情,我一直都不赞同,也没有归属感。 杜传文盯着我,脸色渐渐变冷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对我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王朝安的事情,对吧?” 此前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保持着默契,而这会儿既然撕破了脸皮,我也没有再应付,而是直接将整个心结公之于众:“对的,不但是王朝安,田英男这件事情,我也看在眼里——在你们眼中,世人只分作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有用的,而你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会管什么善恶对错,这才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我第一次听说‘游侠联盟’这四个字,是在98年的时候,马一岙跟我说起这个组织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光,满是骄傲……” 我盯着杜传文,平静地说道:“我记忆最深的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在庐山,我们面对强敌,束手无策,于是马一岙带我去见一个叫做谭云峰的老师傅,只一句话,人家扛着扁担就跟我们走了;还有一次,在南方,马一岙打着游侠联盟的名头去招人对抗黄泉引,许多年轻人不顾家里的反对,也跟着过来,我那个时候,对于游侠联盟最大的印象,就是一个字——侠!” 杜传文冷哼一声,说道:“侠?侠以武犯禁,匹夫之勇也。” 我点头,说对,你们现在,个个都是朝堂之上的大佬,看的视野更广了,也更懂得权谋,但在我的眼中,你们九个人的小团体,就只是九人团,而不是游侠联盟。 杜传文说道:“我们不是?你是?” 我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来组建新的游侠联盟。 杜传文嘲讽地说道:“呵呵,你可别忘记了,游侠联盟最大的主张,就是降妖除魔,而你,是个妖。” 两人争锋相对,而当他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再与他争吵。 我与他对视着,好一会儿,我突然笑了。 他也笑了,说道:“你知道么,你刚才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我说是么?对的,我之前的确是有一点儿天真了,其实你们没错,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咱们不谈理想,那就聊一聊现实吧。 杜传文问道:“你想怎么谈?” 我说道:“咱们也别谈其他的,就聊一下叵木之事——这东西,先前落在了邹国栋手中,而邹国栋在昆仑出事之后,宣称这玩意遗失在了那里,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哄小孩的托辞而已。那东西应该还在他手里,又或者说,在他投靠的叶傅国手中,而叶傅国是通天教主的徒弟,我不信他不清楚此事……” 杜传文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说道:“继续。” 我说想要我卖命,这个没问题,叵木是让我冲破五重关,打破诅咒的关键,我要那东西,答应了,这一次我就算是去死,也毫无怨言。 杜传文眯眼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这样漫天要价,很不地道。” 我微笑,说这是你教的,不是么? 杜传文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其实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询问。” 我说好,现在离夜里十二点,还有小半天,我可以等结果。 杜传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说可以。 随后,他挥手,带着我从那空间之中撤出,紧接着他离开了这个农家小院子。 我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也跟着出来了,然后坐在院子外的一棵大榕树下,然后眺望远方。 我心里很清楚,在我刚才将事情给挑明之后,我其实已经跟游侠联盟之间,产生了不可弥补的裂痕,而这个裂痕会一直存在下去,我也将难以获得他们的信任。 以前我并不知晓,但现在却能够看得到,这九人团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们的权势,是非常强大的,甚至可以改变许多人的人生。 如果能够成为这九人团之一,我将会获得巨大的权力。 在此之前,我其实有考虑过这样做。 所以我才会与马一岙在楼梯间迅速商量完毕,然后演了一出戏来,准备打入游侠联盟的内部,借助他们的力量迅速成长。 然而我和马一岙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把他们想得太过于简单。 事实上,在这帮人的眼里,我们所有的成就,都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我并没有被接纳,所以心底里,一直是存在着怨气的。 我不想被利用。 所以才会在刚才,没有忍住,直接爆发了出来。 杜传文也没有跟我太多的解释,而是选择了利益交换。 我等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杜传文和梅姑联袂而至,两人来到我面前,梅姑的脸比先前更黑了,瞧见我之后,便满脸愤怒地说道:“老杜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我看向了杜传文,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便拱手,说道:“何事?” 梅姑说道:“你不肯去救安安。” 我摇头,说不是不肯,而是想要坦诚相待,而如果你们不愿意坦诚相待的话,那便不要卡着我的命脉。 梅姑听到,不再发言,脸色越发冷淡。 而杜传文这时才说道:“我跟京城联系了,老孙问过了小叶,小叶说东西在他手中,但是想要,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需要你答应另外一件事情。” 我说什么? 杜传文说道:“日后与噬心魔交战,需要你站出来。” 我点头,说好。 ******** 小佛说:今晚嘉庚。 第十一章 故人 与噬心魔争锋,这事儿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我的心底里埋下了一个引子。 这里面包含了最初的个人仇怨,以及后面的所见所闻,以及我对于噬心魔残暴、丧心病狂和令人发指的诸多行为,打心底里的不认同,再到后来朱雀跟我反复的游说,使得这个理念,已经成为了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所以当对方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的时候,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口应下。 瞧见我这般爽利,杜传文反倒是愣了一下,随后他跟我确认道:“我有听清楚我在说些什么吗?” 我冷冷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想让你知道,消灭噬心魔,并不只是你们九人团的理想,也是我不可避免的责任,从我踏入这个行当以来,我就有了这个觉悟——这天下,不是你们九人的天下,而是亿万生灵的天下。” 我说得严肃,然而一直板着脸、仿佛别人欠她一大笔钱的梅姑,这个时候却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她的脸色,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随后,她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跟我们谈条件?” 我不知道杜传文私下里是怎么跟她沟通的,不得不再次解释了一遍,随后说道:“如果游侠联盟对于合作者是真心的,就不会在叵木这件事情上面卡住我,而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做朋友来对待,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傻乎乎地帮你们卖命——这是原则问题,与勇气无关。” 梅姑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杜传文,说老孙真的这么做了? 杜传文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回去跟他沟通……” 梅姑的脾气是真的冲,听到杜传文的解释,顿时就恼了,大声骂道:“老孙还是那个德性,狗改不了吃屎!我跟你说,老娘就是受不了他那点小肚鸡肠的狗屁倒灶,才隐居下来的,没想到十年过去,他还是那个样子……” 她一顿臭骂,不但杜传文尴尬无比,就连我在旁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位老阿姨,还真的是个火药桶,一点即燃。 不过她骂归骂,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瞪了我一眼,说道:“你也别高兴,你知道我为了推荐你进游侠联盟,花了多少口舌和人情么?结果你现在来这么一手,弄得没有人再愿意为你说话,你呀你……” 听到她的话语,我有点儿意外。 先前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这位梅姑对我的态度很恶劣,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她作为推荐人,将我给纳入九人团的后备人选。 而且她对我的这态度,却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当然,意外归意外,既然大家将态度和立场摆清楚了,就没有再纠结的必要。 游侠联盟既然答应了我,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了正题。 为了防止意外,杜传文带着我们进入了那一片满是雾气的空间,对于他的这神奇手段,我是挺佩服的,但是大家闹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去询问什么。 在这里,梅姑掏出了一个木盒来,递给了我,说道:“剑在这里,你看一眼。” 我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的,的确是真武剑。 我之前瞧见过,所以能够确定,不过梅姑还是让我将剑鞘弄开,瞧了一眼。 确定之后,我将木盒子给收了起来。 这两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瞧见我的八卦袋,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梅姑在我确定了真武剑之后,对我说道:“今天夜里十二点钟,在清风岭的东边山头上面,有一个草亭子,对方约定在那里跟我们见面,对方只来一人,我们也只去一人,方圆五里之内,不会有别人。到时候你交剑,他们交人——听明白没有?” 我点头,说听是听明白了,但想不明白。 梅姑问:“什么意思?” 我说一手交剑,一手交人,这个很正常,但问题在于,他们如何保证自己的信誉,只去一人呢?若是有埋伏的话,那怎么办? 杜传文说道:“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可以跟你保证,到时候清风岭上,只会有你、六耳和安安三人。” 我瞧见他故作神秘,但模样淡定,显然是很有把握,于是不再询问此事,若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你们的要求,是人也需要救回来,剑也需要保住,这个怎么办到?” 梅姑说道:“这个就得看你了,你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我们要你何用?” 我听到这般不负责的话语,顿时就有些头大。 而这个时候,杜传文则说道:“你到时候尽量保护住安安周全,然后拖住六耳即可。” 说罢,他看向了梅姑,而梅姑则从怀里摸出了一串珠子来。 这珠子却是黄澄澄的琥珀,每一颗都有大拇指头那般的大小,圆溜溜的,里面还仿佛蕴含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力量和古怪符文。 梅姑将这琥珀珠串递给了我,说道:“这是武当秘宝太皇珠,总共十二颗,里面蕴含了强大的力量,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捏碎一颗,便能够帮你挡住一次致命的攻击——这个你拿着,换到人之后,交给安安,护住她的周全,知道么?” 我瞧见她一脸舍不得的模样,便知晓此物的珍贵,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 梅姑关心李安安,忍不住说道:“你一定要护住她,要不然我定饶不了你,知道么?”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您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我能够做的保证也不多,只能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也会让她活下来的。” 我没有太多花言巧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梅姑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再多叮嘱。 杜传文对我语焉不详,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 对于这件事情,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既然他们已经答应会将叵木给我,我也没有对这事儿计较太多,捏着鼻子就认了。 我们又聊了后面的一些细节,随后就离开了。 杜传文和梅姑还有事情要商量,所以就提前离开了,不过他们安排了人给我送了一顿饭过来,让我吃饱了上路。 饭是新打下来的蒸米,菜有四个,都是家常豆腐、农家小炒肉之类的家常小菜,我却吃得很香。 事情往坏了的方向去想,如果敌人真的重重算计,倾尽全力了的话,这可能是我最后的一顿了。 所以我将饭菜全部都吃完了,汤汁都泡了饭吃掉。 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我推开院门,然后朝着清风岭走去。 从这儿到清风岭,不急不慢地走,正好两个钟头。 门口安排得有武当的人看守,瞧见我出门之后,朝着我点了点头,随后前去汇报。 我不理睬这些人,在黑夜的掩护下,高一脚底一脚地往山上走去。 我先前的时候,来过武当这边,对于这一片的地形还算是熟悉,所以也知晓清风岭到底怎么走。 一路上山路崎岖,有的地方还有石板相砌,再不济还有山道可走,而到了后面人迹罕至的地方,那路完全都不成模样,完全是山民打猎或者采药时踩出来的小径,有的甚至还有野生动物的粪便。 这种地方白天走都无比艰难,夜里更是难行。 不过我并没有在意,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行。 终于,月上中天,我来到了清风岭的东边山头上。 月色下,我瞧见了那个小亭子。 我缓步而上,当我快要靠近的时候,瞧见亭子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拎着一瓶酒,正在对月独饮,显得十分潇洒惬意。 我不用仔细辨认,也瞧出了此人,正是胡车。 容貌大变之后的胡车。 瞧见这位宿敌,我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无比平静,不急不缓地走了上来,然后走进了亭子里。 胡车将酒瓶放下,转过身来,打量着我。 我也打量着他。 两人对视。 良久之后,他居然冲着我笑了笑,然后说道:“好久不见。” 我点头,说彼此。 随后,我打量了一下周遭,问道:“人呢?” 胡车却说道:“十二点没到,咱们先不谈交易,叙叙旧,如何?” 我却没有跟他周旋,冷冷说道:“叙旧?我们很熟么?” 胡车有些遗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我们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但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唉,你知道么?你刚才上来的时候,让我恍惚间,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夜晚,你和那个叫做马一岙的家伙,还有那个谁来着,到了我家,而我父母,刚刚被人给杀了……”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 当初的麻风少年,现如今却成为了许多人最为忌惮的人物。 白马过隙。 我没有他的感慨,而是重新问了一句:“人呢?” 梅姑说这个时候的清风岭上,只有三人,而现如今我与胡车都在亭子里了,李安安又在哪儿呢? 胡车有些失望,随即恢复了正常,问我:“东西带来了么?” 我拍了拍腰间,说道:“这里。” 胡车点头,拍了拍手。 随着掌声落下,在不远处,走来了两人。 前面那人,是被反绑双手的李安安,而在她身后,则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罗华。 第十二章 刺 瞧见李安安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什么,但罗华的出现,还是让我有些意外了。 因为杜传文反复跟我保证过,夜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整个清风岭上,方圆五里地,只会出现三个人,那就是我、六耳胡车和李安安。 不会再有第四人。 但现在又多了一个罗华,让我的感受十分不好。 倒不是我忌惮罗华什么,而是因为杜传文的承诺失效,从而导致整体的局面,陷入了不可控的阶段。 我眯眼打量着押解李安安的罗华,缓声说道:“我来之前,他们告诉我,十二点钟左右,整个清风岭,只会有三个人,而现在,你们违反了之前的约定——能给我一个解释么?” 胡车喝的酒,是茅台,白瓶装,看包装有一些年头了。 浓香的茅台被他随手搁在了亭子里石凳上,随后他抬起头来,淡然说道:“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对吧?而且押解人质,总是需要人手的。” 我说哦,这样么?接下来呢? 胡车转头,看向了亭子外面的李安安和罗华,然后挥了挥手,说道:“罗先生,你先离开吧。” 罗华一脸不乐意,开口说道:“这个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胡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呵斥道:“照我说的做,我不想跟你在这里讨论什么,滚!” 他看上去有些俊美的面容,一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充满了威严。 罗华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他居然没有再多反驳,而是将李安安扔下,随后转身离开。 他快步疾走,仿佛在害怕什么一样,没多一会儿,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而李安安双手被反绑着,眼睛被蒙住,嘴巴给堵着,耳朵上面也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挡住,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盈盈而立,月光落在了她的侧脸上,将她秀美的脸型轮廓给勾勒出了。 这一刻,我发现她其实挺漂亮的。 她再没有了之前的英姿勃勃,而变得柔美、可人。 从位置上来看,她离胡车近一些,而我离得远一些,但我有把握在两秒钟之内,便冲到李安安的身边。 然而我却没有动,因为我知道胡车胆敢如此轻松惬意,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我看向了胡车,开口说道:“开始交易?” 胡车有些异样地看着我,然后说道:“你不是说需要这儿只有三个人么?离十二点,还有七八分钟,而那个姓罗的胆小鬼,可还没有下山呢……” 我说趁着这点儿时间,我们可以彼此验一下货。 胡车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说道:“你真的不想跟我聊什么吗?事实上,我有许多的话,想要跟你说呢。” 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恨不得我立刻死去的人,居然有那么多想要倾述的话语,顿时就来了一点儿兴趣,说道:“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胡车看着我,说道:“没有,我只是好奇,你对于自己身上背负的血脉,到底是怎么看的?” 我耸了耸肩膀,反问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胡车居然很认真地回答道:“我曾经去过一个档案馆,查到了许多关于我的前辈,也就是背负着我这六耳猕猴一脉的夜行者,他们曾经做出的努力和奋斗,但是我并没有觉得我需要跟他们一样,去背负那些责任。事实上,我现在只是想要变得更强而已,至于别的,我并没有太多的执着,对你同样如此……” 我听到他这般说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之前听到胡车跟夜复会的那帮人所说的话,说不定我还真的信了。 他此刻的样子,其实还是挺真诚的。 我揉了揉鼻子,然后问道:“打扰一下,我其实还是挺好奇的,你对待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听到我突然这般问起,胡车却是聪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黄泉引与我有杀父之仇,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他们合作,对吧?” 我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很好奇而已。” 胡车也笑了,说道:“杀害我父母的人,最后不都被你给杀死了,不是么?我不是一个狭隘的人,只追究当事人,不会将目标扩大化的……” 我的笑容转冷,淡然说道:“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没有黄泉引,没有噬心魔,你的父母就不会死去。” 胡车却没有认同我的话,而是说道:“你知道么?其实有的时候,我挺庆幸当日的事情发生的。” 啊? 我愣了一下,有点儿没有搞懂,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车说道:“关于父母,其实我一直都挺恨他们的——既然自己得了麻风病,而且还会有遗传的危险,为什么要把我给生下来?你知道么,我从小就一直受人歧视,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见到生人,都会被人当做鬼怪,要么嘲笑,要么驱赶,倘若不是那一次的事件发生,让我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我很难想象,现在的自己,将会是什么样子……” 我听他振振有词地说着,脸色不由得有点儿僵。 这个男人的三观,歪得有点离谱。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谈,感觉完全无法交流下去的样子。 胡车还在继续诉说着,我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到了旁边的李安安身上去。 我能够感觉得到,李安安的身上,应该是有着某种束缚的力量,让她没有平日的活力,就连站立在那儿,都显得十分艰难。 瞧见她有些痛苦的皱着眉头,我的心里有些难受。 我耐着性子听胡车唠叨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指着李安安说道:“你们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胡车还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啊?” 随后,他反应过来,说道:“弄了点药,没事,药效过了之后,一会儿就好——若是没有限制的话,我也不敢一个人跑过来与你交易。” 我盯着他,说道:“没有解药么?” 胡车说道:“半小时之后,药效就过了,跟普通的麻药差不多。这东西叫做四苓散,天机处也经常用的,你应该听说过。” 我说我可以跟她交流么? 胡车点头,说可以。 他站起身来,朝着李安安走了过去。 他虽然容貌大变,但个子依旧不高,而李安安的身材高挑,不穿鞋都有一米七二,胡车站在李安安的身边,显得有些“娇小玲珑”。 他走到了李安安的身边,将她的眼罩取下,又将嘴里的布条,和贴在耳朵上的一对耳环取了下来。 李安安取下了眼罩之后,立刻张目而望,然后瞧见了我,很是惊讶地问道:“侯、漠……你怎么来了?” 我笑了,说道:“听说你出了事,就赶过来了,然后被赶鸭子上架,派过来当做交换者——你没事吧?” 李安安有些焦急地说道:“你别听他们说的,快走!” 她还要说些什么,而胡车及时地将布条又塞回了李安安的嘴里去。 李安安下意识地挣扎,却挡不住胡车的力气。 我瞧见他粗暴的手段,忍不住吼道:“你不要乱来……” 胡车已经将李安安的嘴给堵上,随后又在她的身上划拉了两下,我瞧见李安安直接瘫软下去,有些心焦,而胡车却说道:“别激动,我只是用截脉法让她安静下来、不要胡乱动弹而已,等回头的时候,那劲儿散了,她也就没事了——你放心,为了交易,我们还是很有诚意的……” 我听到他的安慰话语,不管是真是假,多多少少,焦急的心情也有所缓解。 而这个时候,胡车拍了拍手,说道:“你的货验了,我可以验我的货了么?” 我点头,说当然。 说罢,我将木盒子从八卦袋中摸出了,随后将真武剑从里面取出。 那真武剑已认主李安安,所以在我的手中,忍不住地跳动挣扎,发出声响,而我却紧紧握住,将剑鞘打开,露出一抹寒光来。 胡车瞧见那剑在我的手中蜂鸣,很是满意,点头说道:“就是这个。” 我说开始交易么? 胡车点头,说好。 我缓步走出了草亭之外,来到了胡车的旁边。 我将剑放入木盒之中,走到了李安安的身边来,然后递出了木盒子去。 胡车显得很大方,没有对我的行为有太多戒备,而是伸手过来,接过了木盒子之后,往后退开,与我保持五米的距离,随后打开了木盒子。 他将剑给拿出,把剑鞘褪开,持剑在手,让剑刃反射着月光,眯眼打量。 而我则在这会儿拦在了李安安跟前,随后将她嘴里的布条取下,又摸出了一把短刃来,将她反绑双手的绳索割开。 而这个时候,我听到胡车幽幽说道:“侯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叙旧,唠叨过往么?” 我转头,问道:“什么?” 胡车叹息一声,说道:“因为,这是你我最后的一次交流了,对于你这个即将死去的宿敌,我有点儿不舍啊……” 说完,他的眼中,居然流露出几分忧伤来。 而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自己的腰腹之中,传来了一阵灼热的剧痛。 我转身过去,瞧见李安安居然摸出了一把古怪的匕首来,刺进了我的身体里去…… 第十三章 算计 那把匕首是从我的后腰刺入,然后往前方划拉,几乎将我小半个腰都给割到。 按道理说,此时此刻的我,属于全神贯注,防备着任何的一点儿小变故,并不会这般容易就被暗算到,但事实却是我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胡车身上,而忽略了处于绝对劣势、仿佛完全无害的李安安。 毕竟这会儿的李安安,被胡车用那截脉术封住气血,又给捆缚双手,完全没有任何的威胁。 但是,变故却往往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发生了。 我拥有着夜行者的钢筋铁骨,一般人都难以破掉这一身防备,然而却被先前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杀机的李安安给一刀通入腹中。 匕首在肆意拉扯,那利落的手法和凶狠的劲儿,仿佛我与她并非朋友,而是杀父仇人一般。 剧痛传来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了李安安扭曲的脸,脑子在某一刻,是处于一片空白的。 我当时都懵了,想不明白李安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到底是怎么了? 想我死? 为什么? 因为得不到,所以就要毁去么? 还是她被人控制了? 又或者? …… 我的心中,有无数疑问浮现在心头,而这种疑问又转化为愤怒、质疑、惊讶、悲恸、难过……一直到最后,却是心死如灰的感觉。 然而还没有等我感受到这种死一样的孤寂,五米之外的胡车,已经握着那“嗡、嗡、嗡”不停颤动的真武剑,迎着那清冽如水的月光,朝着我的头颅斩了过来。 李安安的突然袭击,以及胡车的迎风一斩,无论是时机的配合,还是对于诸多变故的掌控,都完美到了极致。 我傻乎乎地过来,仿佛只是单纯地送剑。 然后送死。 让我觉得更加恐惧的,是胡车的这一剑斩过来时,我的思维仿佛凝固住了一样,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避开。 仿佛着了魔。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我都还没有想明白李安安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死亡就已来临。 这样的情况,对方应该是演习了无数遍,要不然不可能这般熟练。 我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的剑斩来。 我的身边,是刚刚被我释放了双手的李安安,她如同一头母狮子般,双手抓着那把匕首,拼命地往我的腹部更深处搅动而去,而在对面,胡车一剑斩来,我能够瞧见那剑锋之上的寒光,他嘴角那得意的笑容,以及双眸之中满满的嘲笑。 他在笑我,是个傻x。 大傻x。 铛! 眼看着我的额头就要冲天而起,却在我的耳边,传来了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 紧接着,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轻轻叹了一声。 唉……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无比的气息,从我的身体里冒了出来,而与此一起出现的,是那金箍棒。 正是这突然出现、并且迅速变大的金箍棒,挡住了胡车的这一击绝杀。 随后,我猛然一脚,正好踹在了李安安的脖子上。 咔嚓。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给我踹到了十几米的树木上去。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抓着那金箍棒,左手则冒出了一大团的火焰来,随后我将那火焰往下一拍,全部都灼烧在了我腰腹处的伤口上去。 这火焰与伤口处的血肉接触,顿时就有一大股的肉香浮现,紧接着肉香化作了焦臭味。 喷溅着血液的伤口止住了。 我紧紧抓着金箍棒,然后抬起头来,冲着举剑斩来的胡车咧嘴一笑,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啊?” 瞧见我在这一瞬之间,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反馈,胡车却不慌不忙,而且还很开心,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来,对我说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才会难过——能够配得上‘齐天大圣’的男人,我一生的宿敌,倘若就这般简单挂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我在那一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一边笑,一边说道:“来,干我,干我,我可跳可痒痒了,就求人赐我一死呢……” 胡车倾尽全力在那真武剑上,企图用巨大的力量将我压制。 他的力量,却是来自于霸下妖元。 他死死下压,然后说道:“你不是侯漠,你……是谁?” 我笑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朗声说道:“大家好,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间车爆胎的妖怪界型男孙行者,声音依旧是那么低沉而性.感,今天又来给大家表演兄弟阋墙的戏码了——请大家做好身子,扶好扶手,嘿嘿,大家是知道我的凶残的,那家伙一发威,方圆十里,不留母狗,何止是残忍,简直是残忍……” 我这一通天花乱坠的话语,说得胡车一脸漆黑。 他忍不住骂道:“神经病!” 我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你说对了,自从我得了精神病之后,就感觉自己越来越精神来……” 铛! 说话间,两人又一次地出手,那真武剑与我的金箍棒陡然相撞到了一起,发出了巨大的金铁撞击之声。 而这一次的结果,是胡车连着向后退了七八步,而我只是抖了抖手中的金箍棒。 那棒子灼热通红,散发着巨大的威能来。 而我此时此刻,也是口鼻冒烟,焕发出了极为炙热的温度来。 而胸腹处的伤口虽然狰狞可怖,但却停止了流血。 在那一刻,“我”的思维仿佛陷入了凝滞,又仿佛处于一种随时都要跳跃起飞的状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张狂与热血。 无数的话语都在我的脑海里盘旋跳跃,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自己。 我仿佛另外一个人。 杀! 我陡然向前一跃,金箍棒如影随形,冲向了胡车,而他被我的状态给吓到了,连续向后退去,差不多退到了那草亭旁边的时候,却是将那真武剑倏然一收,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随后他居然也摸出了一根与我一模一样的棒子来。 这根棒子与金箍棒一般模样,就连最前面那根圆环,也是毫无差别的。 他手中的那根,如同我手中的这根。 而与此同时,他的脸也开始渐渐地有了变化,无数的黑黄色毛发从皮下组织中冒出,向外面蓬勃生长,而他整个人,也如同一个猴子那般的模样。 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已经没有再像最开始那巨大猿猴的模样,而是如同此刻的身高。 除了变成了一个猴脸,再无任何改变。 而让我为之惊讶的,是他的这张猴脸,与我身上浮现出来的那个毛脸和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一样的金箍棒,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双方的情绪和态度——他对我,是杀气腾腾,是欲杀之而后快的那种强烈情绪,但我却不一样。 我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先前所有的愤怒、质疑、惊讶和悲伤都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了。 唯一留下来的,是兴奋。 就像是喝嗨了的那种感觉,就是那种想要拉着人一起,来一场尬舞,跳一曲《社会摇》。 嘿,大家一起来,跟我一起唱:“去你个山更险来水更恶。难也遇过,苦也吃过,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疯狗!” 铛、铛、铛…… 我宛如打了鸡血一样,不停的攻击,而胡车也是毫不客气,寸步不让,我那一棒子砸垮了草亭,而他一棒子过来,将我给直接挑飞在了空中去。 两人的棍子不断碰撞、舞动,铛铛铛的声音宛如打铁铺子,火花四溅之下,我的头顶在冒烟。 我整个人都打嗨了,发挥出了我自己都难以想象得到的战斗力。 好几次,那棒子挥出去的时候,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尼玛,好强。 近乎于道。 然而我这边发挥了百分之三百的战斗力,而对方也是遇强则强,在与我的激斗之中,展现出了强大的棒法来。 不但如此,他的那一招一式,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等到了后来,我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理智的时候,终于瞧明白了。 卧槽,对方的这手段,不就是九路翻云么? 不管是棒法,还是讲究,又或者意境,都是那么的相像。 仿佛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一般。 我斗到最后,整个人都浸入到了一种极致的状态之中去,腾空而起,随后将金箍棒留在了半空之中,我的双手,朝着下方猛然一砸。 无棍。 我冲向对方的时候,身上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来,接过了那变得巨大的金箍棒,也朝着下方砸去。 轰…… 一声巨响,整个空间为之一震,烟尘弥漫之中,我感觉到了对方气息的衰落,不由得得意起来:“谢谢大家,我孙行者又一次地维护了世界和平!” 话音刚落,一道恐怖的气劲,朝着我的胸口冲来。 那速度快到了极致。 咚! 我给那玩意给直接砸飞了去,整个身体都是一阵晃荡,就像少了无数零件的破车。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霸下的气息。 对方祭出了杀招来。 而我却过于疏忽,没有了防备,最终中招了。 我从空中跌落,随后看到那猴子拖着棍子,朝着我箭步冲来,想要爬起来,却感觉有心无力,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怒声吼道:“妖猴,休得放肆!” 第十四章 总有人 我先前全程高能,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的状态,一直到被那霸下妖元给击中胸口,全身疲惫倒地的一瞬间,方才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了本体来。 那霸下妖元偷袭,击溃的并不只是我的身体,而是我整个人那种发疯的状态。 击溃的,是那毛脸和尚的意识掌控。 而此刻的我全身无力,仿佛身体被掏空,却是神经病发作完毕,吃完了镇定剂的状态。 贤者模式。 但这会儿的我,却是没有了战斗力。 眼看着就要被胡车像打小妖怪一样,被一棒子打死,我的心差点儿就要提到嗓子眼里去了,但是不知道是那毛脸和尚算计好了,还是事情就有这么凑巧,援兵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最后终于抵达了。 唰! 却见最先出现在我眼前的,居然是杜传文。 这个老头子平日里表现得高深莫测,但给我的感觉,却是一个和蔼的、慈祥的老头儿。 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和事佬的存在。 然而此刻的他,却显得格外犀利,宛如天神降世一般,从天而降之后,双脚落地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都在腾挪转移。 我们所处的清风岭,周遭景色都在移动,发生着变化。 雾气在一瞬间,充斥了我所有的视野。 而与杜传文一同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最耀眼的,却并非是她本身,而是手中的剑。 白衣胜雪,天外飞仙。 一剑西来。 铛! 那一剑仿佛充斥了整个世间,最终落到了胡车的眼前,眼看着就要将此子给刺穿了去,却不料胡车却依旧毫不畏惧,颇有大将之风地将手中金箍棒猛然一摇,朝着对面猛然砸去。 他气势汹汹,却不料对方手中的剑,实在是太过于犀利。 他这一棒子砸下去,不但没有能够奏效,反而将自己给直接砸飞了去。 胡车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又有一人到来。 那人却是杜传文口中与马一岙有远房亲戚关系的马三爷。 他不知道从哪儿陡然出现,随后手中一根尉迟恭样式的铁鞭,那铁鞭一节一节,每一节都如同一层宝塔,如此九层宝塔在手,行走如风,对着胡车就是一阵爆锤。 胡车先是被束缚于此处空间,紧接着又被梅姑以天外飞仙的剑势破开锐气,随着那马三爷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有点儿手忙脚乱。 毕竟这三人,都是当世之间修行者中顶尖一级的存在。 别看他这样狼狈,倘若是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败下阵来了。 然而胡车在经过与我的高强度战斗之后,居然还能够保持超强的专注度,与这马三爷一阵激斗,虽然没有占得上风,但也是有进有退,没有给对方丝毫碾压的机会。 不过在这个时候,那马三爷突然间厉喝了一声,随后将左手,往额头上面抹了一下。 他的额头之上,居然浮现出了第三只眼睛来。 在瞧见那只眼睛,并且它还冒出金光来的一瞬间,我脑海里突然间冒出了一句俚语来:“不给你点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我滴妈呀,这人居然还真的长着第三只眼? 我记得九人团里,除了通天教主孙传方之外,其余人可都是人。 这家伙,估计跟马一岙那“人中龙凤金蝉子”一样,都是特殊的血脉。 原先的马三爷挥舞铁鞭,给人感觉好像是厮杀战阵的猛将尉迟敬德,然而当他的额头之上冒出金光来的时候,我却感觉这个人,好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二郎显圣真君似的,显得威风凛凛。 他手中那九层宝塔的铁鞭也越发增长,从威势上,已经完全盖住了胡车的劲头。 面对着敌人的咄咄逼人,胡车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没过一会儿,他挨了两鞭子,又给梅姑从旁边犀利杀出,刺了左臂一剑。 这一次的重创,仿佛是事情的转折点。 为了让自己能够坚持住,胡车将自己的状态催动,化作了一头三米高的巨大黑猿猴,随后手中的金箍棒也有了变化,变作两丈,挥舞起来,飞沙走石,所向披靡无敌手。 这种纯粹凭借着身体优势的手段,对付寻常人并无大碍,但是面对着三位年老成精的游侠联盟九人团成员,却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很快,梅姑手中的剑,又一次地出击得手。 她将胡车的右腿划拉出了一大块的血肉来。 胡车原本极力拼杀,想要冲出杜传文的空间束缚,将那浓雾打散了去,事实上,他都已经快要成功了的,但最终还是被这一剑给斩得有些伤,一个踉跄,却是直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跟头。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额头上面长着一颗眼球的马三爷又挥鞭而至。 他这种状态,就算是前面有千军万马,都踏平而去。 更何况面前还是只有一个胡车? 胡车举棍相迎,战了几个回合,最终不敌,半跪在地,然后咬着牙,硬是与敌拼斗,这时梅姑腾空而起,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法,居然遮天蔽日,随后手中的剑光,化作了万道星芒,将整个世界都给笼罩。 好绚烂的剑法啊。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剑? 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这剑法给陶醉了,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恍惚,而胡车作为被重点照顾的对象,那巨大的身躯上面,无数血洞浮现,鲜血飙射而出。 眼看着自己的头颅就要被切下,胡车将那霸下妖元给祭了出来。 这玩意可比太皇珠要强太多了,梅姑所有的剑芒,最终都被那一道虹膜给弹开了去,而马三爷疯狂的铁鞭击打,最终也还是没有能够破开胡车的防备。 那霸下妖元悬浮在胡车头顶三尺的地方,光华闪耀,化作一个圆弧,将他周身笼罩住。 胡车跪倒在地,浑身都是血,那满是毛发的身上,仿佛浸润了血液。 他已然奄奄一息,倘若不是那霸下妖元护住,只怕早就已经授首。 在瞧见这一幕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亮光,想通了许多的关节。 或许,我此时此刻的状态,其实是早在杜传文等人的预料之中。 胡车在算计我,而游侠联盟,则在算计他。 用真武剑交换人质,并不是非我不可,然而游侠联盟将我从京城西郊请过来,却并不是为了想要营救李安安,更多的,其实是在钓鱼。 用我,来布局钓胡车,这个继承了六耳猕猴血脉的男人,其实是他们计划之中最大的威胁。 是除了噬心魔最为头疼的敌人。 是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安安也是他们故意牺牲的,所谓的,就是现在的一幕?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整个人的心都沉落到了低谷去。 我是不是把人想象的太过于黑暗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 就在我觉得胡车即将死定了的时候,突然间,左前方的一大片迷雾散开了,有一大群的人从那里冲了出来。 紧接着我瞧见了计蒙,他如同一头猎豹,冲进了战圈之中,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却最终将身型逐渐缩小的胡车给扛住,然后转身就逃。 眼看着煮熟了的鸭子就要飞了,杜传文、梅姑和马三爷自然不愿,当下也是上前追击。 这三人都是当世强者,一上前,立刻风云卷涌。 然而那计蒙不知道使了什么邪法,跑得居然快速无比,而跟着他来的那一帮人,却悍不畏死地朝着三人冲来,试图阻拦。 双方再一次撞击到了一块,乱作一团。 周围的武器散去,我的意识也开始渐渐流逝了去,伤口处被我强行压制下去的疼痛,又开始朝着我全身弥漫,钻心而来。 这种痛感让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受控制,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知不觉间,我却是昏迷了过去。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意识却是被争吵声给唤醒的。 那争吵声并不大,而且仿佛很遥远的样子,但是我却听在了耳中:“……都怪你们,现在人丢了吧?” “人丢了,大家都有责任,不过往好的地方想,那家伙差不多已经被我们给废了,不休养个三两年,是不可能重出江湖的,他这个时候想要使出神通,只怕就会猝死——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的目的,终于是达到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的确,不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那已经不再是我们的责任,是小叶,狗子他们的事情了……” “他怎么办?” “哼,还齐天大圣,火眼金睛呢,一个冒牌货都没有看出来,把自己给弄成这样,现在人也没有找到,东西还丢了……” “话不是这么说,如果不是他冒死缠住六耳,我们也不能够成功。” “废物就是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听你这么说,是不准备给他叵木了?” “东西在老孙手上,给不给是他的意思,跟我无关……” “你们这样,不太地道吧?” “总有人,需要吃亏的,也有人需要牺牲一些。” “唉,是的,其实我们也一样……” 第十五章 侯漠离山 迷迷糊糊之间,我又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从窗户里洒落进来,将尘埃照得一片飞舞,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富有活力。 我从床上缓缓地爬了起来,瞧见自己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解开之后,发现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伤疤却着实难看。 那是因为之前的临场处理,着实有些粗糙,甚至有些凶残。 瞧见这丑陋的伤口,我不由得怀念起了马一岙在身边的感觉来。 因为有着他在,不管我受再重的伤,都会很快就好起来,并且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但是现在…… 我光坐直起身子,都已经忍着巨大的疼痛,下床的话,估计是奢望了。 房间里面没有人,我打量周遭,发现并不是医院,估计是武当山的某一处院落,或者农庄之中。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附近都没有什么人。 我先前在迷迷糊糊之时听到那些争吵中的几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游侠联盟很显然是准备违约,不打算给我叵木了,但奇怪的,是我却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或者说,我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我躺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窗户洒落而下的阳光,看着那些毫无规律浮动的灰尘,脑子仿佛放空了一般,但其实我却一直都在回忆起我与胡车的那一战。 事实上,如果我没有被偷袭到、受了重伤的话,那一战,我其实是能够打赢的。 对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而即便是一上来就身受重伤,我还能够与胡车打成五五开,这其中的果断、狠厉和气势,特别是与他交战时的那种狷狂,那种不拘一格,气势猛烈,蔑俗轻规,以及睥睨一切的气势,更是让我为之回味。 尽管这里面还有许多的失误和计算不到的东西,但是对我而言,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正如胡车所说的,当时的我,并非是我。 或者说并非是“本我”,而是“超我”,是超脱了我的本性,挣脱了所有的约束,最终形成的一种状态,而那种状态之下迸发出来的恐怖战斗力,却让我回味无穷。 它,或许是另外一个人格的我,或许真的是一抹“齐天大圣”的灵——但不管是什么,那样的状态,如果我能够把握得到的话,就会拥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信心,又或者说是——强者之心。 我是一个半路出家,一直备受欺压的修行者,因为被打压的时候太多了,太早接触到这个世界上站在最顶端的那一群人,心中其实是很没自信的。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会比那些修行多年的老家伙差,而这种被我极力隐藏的小慌张,即便是在后来战胜了鲁大脚,都还存留。 又或者后来我一鸣惊人,无数人都在议论我的时候,我都会这般想。 其实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 特别是上一次,我在京城西郊与平小四聊天的时候,这个与我其实算不上多熟的少年郎,用一种很崇拜的情绪看着我时,那种说不出来的小自卑、小慌张就越发膨胀起来。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自我认知,是谦逊,是对自己的一种了解。 但是在与胡车交手的那一瞬间,我却有着一种信念。 不是一往无前,而是…… 老子天下第一。 那种感觉,美妙极了,就仿佛那一瞬间,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无人能够拦得住我似的。 我靠在床头上好一会儿,方才尝试着下床,这过程无比艰难,还牵动到了伤口的部分,不过我却显得格外倔强,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推开门,来到了外面,发现居然是上次我与马一岙来武当山时,李安安当时安排我们住的地方,不过并不是同一间,而是另外一个院子而已。 这个地方临山而建,风景极好。 我走出了院子,来到外面的一个平地前,这儿有一颗迎客松模样的大松树,我走到了树下,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 我站在崖边,瞧见脚下云雾缭绕,远处天宽地阔,心情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阴郁。 而这个时候,一个小道士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瞧见我,表情方才放松一些,走上前来,朝着我鞠躬行礼,然后说道:“侯居士,您伤还没好,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房里休息吧?” 我摇头,笑了笑,说道:“房间里有点儿闷,在外面透口气。” 小道士瞧了我一眼,有些担心,也没有敢走,而是在旁边陪着我。 我本来想独处一会儿,想想事情,然而小道士在我身边,让我没办法沉思,于是问他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道士毕恭毕敬地跟我说了一个日期,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难怪我会觉得手脚如同生锈的机器一样,有些僵硬。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但还是问道:“你知道,李安安回来了么?” 在交换现场袭击我的,并不是李安安,这件事情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有过长戟妖姬扮演神户结衣的先例,我对此并不难理解。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所以我才会关心此事,而小道士的话语也让我长松了一口气:“安安小姐已经回来了,她只是受了些惊吓,问题倒是不大,而且还来看过你两回,对你十分关心呢……” 我点了点头,知道有她师父在,李安安的安全倒也用不着我来操心。 胡车即便是有着六耳猕猴的神通,终究还是被这帮老江湖给算计了,而只要游侠联盟拼尽全力的话,李安安的安全还是能够保证的。 我没有问杜传文和其他人的消息,而是冲着小道士笑了笑,然后说道:“谢谢。” 小道士一脸崇敬地看着我,说道:“不客气,要不是您救了安安小姐,只怕她早就被贼人给害了呢,说起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感谢你才对。” 这个小道士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还有些稚气,一双眼睛晶晶亮,像是在发光的样子。 而且他对待我的态度十分恭敬,显然并不太了解上面人的想法和态度。 我站在崖边,差不多有了一刻钟左右,然后回到了房间里来。 这会儿我差不多行过一遍气了,感觉通体舒畅,即便是腹部有些隐痛,但行动已经无碍了。 我回房,打量了一下周遭,发现我的金箍棒和八卦袋都给我摆放整齐,没有去动什么。 别的不说,游侠联盟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客气了。 我没有想着去找杜传文讨要叵木,既然我先前听到的不是做梦,那么现在过去的话,其实是有点儿不识抬举,与其碰壁,还不如给彼此一点儿颜面,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吧。 毕竟如果我真的厚着脸皮过去讨要,被人来一句“真武剑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李安安也并不是我救回来的。 我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开始往外走,而这个时候,小道士居然又出现了,跑来拦我。 他一脸焦急,说道:“侯居士,可是我犯了什么错?” 我笑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士说道:“我……叫范小琦,道号……师父还没有给取。” 我点了点头,说道:“小范,我来了这么多天,已经很是叨扰了,现在既然已经醒了,而且行动无碍,就不再打扰了,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呢,以后见……” 小道士拦在我前面,焦急地说道:“可是,可是我师父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我问道:“你师父是谁?” 小道士说道:“我师父是天蚕真人。” 我点头,说没事,你就告诉他我有急事,执意要走便是了。 我执意下山,而小道士拦不住,也没有再纠结,转身报信去了。 我没有去管他,缓步朝着山下走去。 如此走了许久,当我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却听到后面有人招呼,我转过头来去,瞧见李安安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朝着山下跑来。 瞧见她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毕竟先前她拔剑来持我的那一幕,着实给了我太深的印象。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逃。 一来对方的确是李安安没错,二来以我这样的状况,也实在是跑不了。 我站在原地,等着李安安过来。 她走到了我的跟前来,想要上前来抱我一下,却又克制住了这情绪,而是问我道:“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说要走,而且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笑了笑,说道:“有事。” 李安安盯着我,说有事也不急于这一下啊?你现在身上有伤,出门要是遇到夜复会或者黄泉引的人,岂不是直接过去送死? 我微笑,说不会这么倒霉的。 李安安凝视着我,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是对我师父和其他人有意见?” 第十六章 山下的一吻 我看着面前的李安安,轻轻呼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怎么脱困的?” 李安安开口说道:“其实当初交换人质的时候,我在远处看着,罗华看守着我;后来胡车被人带走之后,罗华与那帮人失散了,想要独自带着我走,被我师父养的灵犬一路跟踪,随后我师父她们将我给救了下来。” 我有点儿没有想到,说道:“你当时也在清风岭?” 李安安点头,说算是吧。 我说那个冒充你的人,是干什么的? 李安安说道:“她叫做张碗碗,是夜复会里面的一个女头目,最擅长千机百变之术。” 我点头,问:“后来呢?” 李安安说道:“她被你踹得重伤,没有办法逃离,现在被拘在武当,等回头的时候,可能要送到京城里面去。” 我问了这些,方才回答道:“我选择离开,是为了双方不尴尬——我如果留在这里的话,不光是你师父,还是其他的人,都会感觉不自在的,与其这般争执和纠结,见了面还急赤白脸地吵闹,不如大家不见,日后说不定还能够留一线情面。至于你我,都是那么熟的同学和朋友,回头再聊就是了。” 李安安摇头,说你千里迢迢跑过来救我,结果却得了一身伤,负气而走,我怎么可能平淡对待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不然呢?你知道我跟你师父他们谈的条件么?” 李安安点头,说我师父将我救回来之后,跟我说了许多的事情,包括她也是游侠联盟成员的事情,以及关于你和他们的事情——她是继承了民国十大家、武当剑仙李景林的空缺,而李景林是我的祖上,她告诉我,她的空缺,将由我来顶替,也就是说,日后我也将是游侠联盟的成员…… 我听到,说道:“既如此,你可得好好干,不要跟他们学。” 李安安说道:“我师父这些年一直都隐居,游侠联盟的具体事宜,她其实并不是很了解,特别是关于那叵木的事情,就连杜老也并不清楚,全部都是孙老和他那个徒弟鼓捣出来的,与他们无关……” 她小心翼翼地跟我解释着,而这个说法,与我在昏迷时迷迷糊糊听到的那些信息是吻合的。 别看梅姑表面上对我很冷,好像很不对付的样子,但我的第六感却告诉我,这是因为我和李安安的“亲密”关系,使得她本能地这样反应,但实际上,她的心却还是向着我的,暗地里还是帮我做了许多的事情。 我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些话里,梅姑全程都在帮我说好话。 这架势,有点儿像是——我自己的女婿,就我能欺负,别人想要欺负,先过老娘这一关…… 所以,我对梅姑,其实是没有什么恨意的。 又或者说,当我将事情想开之后,不管是对和稀泥的杜传文,还是嫉恶如仇的马三爷,都没有太多的怨念,想来想去,估计也就是对孙传文和叶傅国的观感不佳而已。 从某个角度来讲,这几人,其实都是夹在中间的馅饼,我不想让他们为难,所以才会离开。 我将我心中真实的想法告诉了李安安,然后说道:“虽然我极不喜欢游侠联盟现如今的处事方法,但不喜欢、不认同,并不代表着我会憎恨,不管怎么说,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而在它没有蜕化成黄泉引、夜复会这样毫无底线的组织之前,我是不会代入太多个人情绪的。不过我的心中,自有我的正义、我的理念,以及我所理解的‘侠’,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还是保持一定的关系,会比较好相处一些。” 李安安能够感受得到我心中的失落,走上前来,看着我,然后轻轻叹了一声。 她伸手来,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有点儿柔、也有点儿凉,不像是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那般英气,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模样,随后她将身子靠了过来。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身子有点儿僵硬。 李安安伸手与我相握,随后投入我怀中,两人相抱,她有点儿高,差不多与我平齐的样子,我与她交颈,能够闻到她头发上洗发香波的味道,以及她那如同白天鹅一样修长的玉颈,甚至都能够瞧得见上面的毫毛。 大概没有怎么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李安安的身体也有一些僵硬,她抱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我身上的气息。 我这才想起自己躺在床上几天都没有洗过澡的事实,有些尴尬地说道:“别闻,臭。” 李安安却笑了,说道:“没有啊,挺有男子气息的。” 她的话缓解了紧张的情绪,闻着李安安身上发出的少女香,我的情绪却是舒缓了许多,人也轻松了起来,抱着她,然后说道:“你这是要干嘛?准备趁我行动不便的时候,占我便宜对吧?” 李安安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瞪了我一眼,说道:“臭兮兮的,跟个馊了的毛桃子一样,谁要占你便宜啊。” 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说道:“那你想干嘛?” 李安安说本来想给你一个安慰奖的,瞧你这样子,好像也不是很需要的样子。 我装作很激动地样子,说道:“我需要啊,只不过,你不是练童子功的么?要是破功了的话,会不会对修为有损啊?” 啪…… 李安安娇嗔着打了我屁股一下,然后瞪了我一眼,说道:“你有多久没有碰妹子了啊,咋抱一下,就有反应了?” 我弓着腰,甚至还牵扯到了伤口,咧嘴说道:“唉,夜行者嘛,难免血气甚旺,这也是我意志控制不住的,抱歉抱歉——对了,咱们还来么?我记得你们山下有小旅馆啥的……” 瞧见我猴急的模样,李安安忍不住笑了,说你这样子,人设完全崩了——我认识的侯漠,可不像你这般急色…… 我也哈哈笑,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开一下车,感觉浑身精神,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就释怀多了。” 李安安看着我,说你只是开玩笑? 我一愣,说你还准备来真的不成?咳咳,我想说啊,我腰受了伤,别指望我的技术有多强…… 我说着说着,就有点儿心虚了,一来是身体真的不行,二来则是好久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我心底里打鼓,觉得自己倘若是表现不太好的话,会不会被嘲笑。 李安安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没事,我也没啥经验。” 我的小心脏儿扑棱扑棱地跳,左右打量了一下,说道:“真来?” 李安安恭敬地问道:“侯老师,你能教我么?” 我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什么《蜜桃成熟时》,什么《玉蒲团》之类的,全部都浮上心头来,有些结巴地说道:“能,能,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我们可以一起成长……”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李安安突然问道:“如果我们成长了,那秦梨落怎么办?” “啊?” 李安安盯着我,又问道:“那朱雀又该怎么办?” “啊?” 我哑口无言,而李安安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这……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李安安却笑了,她又靠近了一些,小鸡嘬米一样地在我的嘴唇上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脱离了我的怀里,说道:“虽然、虽然我很喜欢你,但却不想剥夺别人的幸福,所以,能给你的安慰奖,也就只有这个了——侯漠,我不拦你了,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句,那叵木,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帮你争取的,因为,我不想你死在我的前面……” 她的脸很红,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有一种让人为之悸动的感觉。 而此刻的李安安,也完全没有先前的落落大方,慌张地说完话,却是转身,朝着山上跑了去。 我停在原地,愣了许久,方才伸手,去触摸了一下嘴唇。 上面,隐隐还有李安安嘴唇上的余香。 说真的,这个时候的李安安,真的……很美。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我抬头,瞧见了高高的山峦,整个人已经从颓废之中挣脱了出来。 我之所以是我,我之所以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并不是为了去迎合某些人,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美,是值得我们用生命去守护的。 以前如此,以后,也一样。 第十七章 皇城根下搓澡 我离开了武当山,并没有走大道,而是转身,朝着山林之中走去。 在完全恢复之前,我都得随时保持谨慎的态度,不然我很有可能会被人给拦截,阴沟里翻了船去。 我在山林中行走,傍晚的时候,来到了一片落叶林中。 这儿的植株颇多,杉树、梧桐、银杏,甚至比较难见的榉树、香果树、水青树、连香树、巴山榧树,都有瞧见。 我走到了一处满是落叶的地方,脚下一空,居然直接掉到了一个坑里去。 这坑不算高,也就一米五左右,下面满是腐烂的落叶,好在没有什么竹签之类的东西,我摔倒之后,躺在坑里,并没有急着爬出来,而是仰望头顶的天空。 此刻太阳西斜,有温暖的光芒从林间的树叶缝隙落下,洒落在了我的脸上。 在那一刻,我突然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如果我是一个山精野怪,一个天然的夜行者,那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没有任何的道德约束,完全凭借着兽性本能去活着,饿了就打猎吃,渴了就喝溪水,长成熟了,就遵循基因里面传承后代的本能,去找异性成长…… 许多小孩子都喜欢看《西游记》的电视剧,我从小也是。 后来我读小学的时候,看过了《西游记》小说话本,这才知晓,妖怪是吃人的。 不光是那些找唐长老的妖怪此人,就连孙悟空,也是吃人的。 这就是兽性。 我躺在那满是落叶与陈腐积水的坑中,感受到有虫子在身边爬过的细小声音——尽管因为我身上的气息,使得这些蠹虫不会靠近,但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我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浮现。 事实上,我先前怀念另外一种人格的上身,也是因为它属于兽性的一种。 恣意、张狂,目无一切。 而那样的状态,才能够帮我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来。 我完全不像是需要好好休养的伤员,躺在了那污臭的土坑之中,摒弃一切的想法,将自己放空,试图找到我血脉传承之中兽性的一部分。 我尝试着即便是没有觉醒,没有显露本相,也能够把握那种兽性的状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下去了,月亮又上了来,它在我头顶上空浮现,一会儿被云层遮住,大地一片黑暗,一会儿又显露了出来,在林中洒下一片白色的光芒。 我没有刻意地去行运周天,但《月华录》却还是很自然地运转起来。 我感受着月亮的潮汐,在我经脉之中的涌动。 《月华录》是我修行法门的一部分,而它其实很低级,适用于大部分的夜行者,能够帮着我们调理血脉之中的力量,帮助恢复,并且能够抵消血脉中负面的印象,达到一个还算是不错的平衡。 月光如水,照在林间,这个时候,倘若有人真的收到消息,想要在武当附近埋伏我一波的话,恐怕那算盘会落空。 因为没有人想得到,我居然会藏在这么一个鬼地方,一个人看月亮。 可惜没有小甜甜。 一夜无话,一夜亦无眠,等到次日造成的朝阳从天边升起,落在了林间,并且照耀在了我的脸上时,我才从满是腐烂落叶、泥土和死水之中的土坑里爬了出来。 我抖了抖身上的落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它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李安安下山来送我,给了我一个浅吻,甚至可以说是表明了心意,让我满是郁闷和打击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但她之所以那般认真地给我承诺,却说明了一点,那便是通天教主孙传方并没有打算将那叵木交给我。 又或者他没有办法说服叶傅国。 当然,后面的那种可能,几乎不存在。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了一晚上,差不多能够明白,叵木对他们其实并不重要,但因为对我很重要,使得它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也就是说,他们掌握了叵木,便相当于扣住了我的命门,可以把我当做一条狗,他们指东,我不敢跑西,他们叫我撵狗,我不敢吃鸡。 想法是美好的,但他们唯独算漏了一件事情。 虽然我很像是一条狗,但我并不是狗,又或者说,我的内心之中,并不甘愿去当一条狗。 我还是有自己的骄傲。 我也有兽性。 你不给,不要紧,我可以自己去拿。 老子这一次,不吃嗟来之食。 这一次的武当山之行,我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尽管被绑架的李安安并不是我救的,但她现在已经是安全的了,而与此同时,一直算计我的六耳猕猴胡车,据说是我人生宿敌的那个家伙,机关算尽,最终却被一帮老家伙给谋算了去。 当然,除此之外,我还确定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叵木,还真的在叶傅国的手中。 这个消息,才是我最大的收获。 它免除了我太多的奔波和忙碌,也给我制定了一个近期的目标。 那就是拿到叵木,完成觉醒。 那个时候的我,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冲击妖王境界,获得自己的神通,而当我拥有了灵明石猴传说中的天赋“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那么就算是遇见了噬心魔,我都有与之一战的信心。 毕竟很久之前那个姓孙的行者,就是凭借着这天赋,成就了“齐天大圣”之名。 天是什么? 敢于天齐,这是怎样的自信和勇气,又是怎样的神通呢?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我离开了那个不知名的林子,而通过一夜的休养,我体内的伤势也基本上好转了。 经脉之中,也再无凝滞的感觉。 我在附近小溪里洗了一个冷水澡,甚至还在里面畅游一番,随后换了一身衣服,又就着水面,给自己划了一个妆容,乔装打扮。 之前的人皮面具,已经有了一定的辨识度,所以我没有再去用。 那个蓝胖子,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好在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候漠,许多的手段能够保证我不会被人翘楚端倪来。 两天之后,我再一次地抵达京城。 尽管有人告诫过我,说我这人的运势比较奇怪,越往北方走,就越容易受到危险,甚至有可能危急性命,但现在的我已经豁了出去,所以不会有太多的畏惧。 抵达京城之后,我没有去找任何的熟人,也没去之前的那两个落脚点,而是在朝阳十里堡附近的一个城中村落脚。 当时的京城,与后来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城中村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而且人流特别复杂,那样的城中村中,隐藏着大量的无证盲流、红胡子和小佛爷,三教九流,以及诸多旁门左道的人,数不胜数,可以说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我来过京城几次,而且老是听马一岙跟我聊起四九城里面的诸多门道,所以倒也不算陌生。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时候的我,特别的有胆子。 胆儿肥的我带着一身臭汗,来到了一个老京城的澡堂子里,找了一个手法特别熟练的老师傅,将我身上的泥垢给搓得干干净净。 不过我腹部那新长出来的暗红色嫩肉,还是将老师傅给吓到。 他有点儿不敢碰,我却笑了,说道:“使劲搓,你但凡把我搓得皱了眉头,立刻奉上一张老人头,给您喝茶。” 老师傅听到,顿时就来了劲儿,给我使劲地搓。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我这种脑袋掉了都不哼一声的狠角色,终究还是没有拿到那一百块钱。 瞧见钻回池子里面去的我,搓澡老师傅的脸色有点儿忧伤。 他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贼难受。 而我跑了没一会儿,一个大胖子下了池子,本来不算大的澡池子里,顿时就有水朝着外面荡漾而出,池面上波光粼粼。 好多人瞧见这位左青龙右白虎,大肚子上还纹了一个丰满罗刹妖女、大金链子在水面上晃荡的胖子,赶忙起身,朝着他招呼一声:“六爷,您泡哈……” 一池子的人都撤光了,就只剩下我和他。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胖子,而他也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说道:“阿水跟你说了吧?” 六爷嘿嘿一笑,说:“说了,水爷吩咐我了,钱也付了,东西我给您准备好了——总共两套,虽然跟西南杨家的千面人手艺有点差距,但不大,我们也专出精品,绝对保真,不好不要钱。” 我点头,说好,你做生意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六爷说那是当然,您不信,就去皇城根下挨个儿打听,我肥六爷的信誉,可是铁字招牌来着,而且您是水爷介绍过来的人,我哪敢怠慢? 我说好。 随后,我起身,从水池子里站了出来,那六爷瞧了我一眼,又望着自己的肥肚腩下面,羞愧不已。 我出了澡池子,冲了凉,刷了牙,随后去穿了衣服,出门的时候,一个小弟递给了我一个黑色袋子,说道:“六爷吩咐给您的。” 我接过来,将袋子打开,里面有两副人皮面具。 我大概捏了一下,感觉质量还可以。 我点头,摸出了两张老人头来,对他说道:“一张你留着,另外一张,给那个发际线很高的搓澡师傅。” 杨洲搓澡,着实不错。 一身晦气,没了。 第十八章 宇宙中心五道口 那一张老人头,除了是夸赞老师傅的搓澡手法不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封口费。 据说有些非洲人的某一处地方因为太长,可以盘在腰间。 但我的不是那里,而是尾巴。 所以师傅才会忧伤,而六爷瞧见我这模样,也会有些惊讶。 不过一般来讲,觉醒之后的夜行者都会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而申猴夜行者最常出现的,就是类似于返祖现象的尾巴,这事儿对于见多识广的京城老澡堂师傅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人家毕竟是天子脚下的老江湖,所以我也不担心会有人联系到我身上来。 江湖有的时候很小,有的时候很大。 该谨慎时谨慎,该洒脱时洒脱,这才是我最应该保持的状态。 出了门,我在澡堂子不远处的胡同口蹲了一会儿,然后摸出了上一次平小四送给了我的那一包大前门,抽出了一根来,打了一个响指,将烟点燃。 我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肺叶中舒展,随后缓缓吐了出来。 在那一刹那,我的心情是无比放松的。 我蹲在胡同口,连着抽了两支烟,方才站了起来,朝着前方的黑暗走去。 半小时之后,戴上了其中一幅人皮面具的我,出现在了二环内的一处四合院外,这儿外面的一大片地区正在做商业改造,有的地方弄好了,有的还在装修,显得十分热闹,然而走进胡同深处里,来到这院子外,却显得格外宁静。 我敲门,三长两短,等我准备再敲一遍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一个跟小钟黄差不多大的少年郎站在门口。 他带着黑框大眼镜,有点儿不耐烦地打量了我一眼,随后问道:“你找谁?” 我说我找羊老板。 少年打量了我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要关门。 我早有准备,伸脚过去,将门给卡住,然后很认真地说道:“我找羊老板,是马一岙介绍过来的。” 少年瞧见我阻止他关门,都准备翻脸了的,结果一听到马一岙的名字,顿时就来了兴趣,甚至有点儿激动地说道:“金蝉子?” 我点头,说对,是他。 少年没有再关门,而是看着我,问道:“你跟金蝉子认识么?” 我说对。 他又问:“那你跟齐天大圣侯漠认识么?”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算是认识吧。” 少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问道:“你能跟我说一说,侯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模棱两可地说道:“他吧,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太大的特点……” 少年顿时就不高兴了,张口说道:“普通人?你竟然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鲁大脚你知不知道?看来你是不知道,那可是川西妖王呢,横行西川几十年,民怨沸腾,却没有人胆敢站出来,结果最终却败在了侯漠手中你知道么?鲁大脚出道多少年,侯漠出道多少年?另外还有上一次少林寺的武林大会,侯漠也是力克群雄,拿下了头名呢……” 我听到他越说越离谱,咳了咳,然后说道:“打断一下,头名是马一岙先生。” 少年有些激动,说你那是官方消息,我听我师父的几个江湖朋友说,当时的决赛就是侯漠和马一岙两人进行的,这哥们俩儿不想争这个,觉得没意思,所以就都放水,结果侯漠提前弄了,所以就输了,但是据现场的高手们形容,说如果真的比起来,应该是侯漠要更厉害一些…… 我说也不定吧? 少年又说道:“其实不管他们两个到底谁厉害,我都无所谓。你知道吗,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把仇家给灭了满门呢,就他们两个,听说当时仇家对金蝉子的师父下了黑手,然后这两人直接闯到了仇家的大本营咸陵会馆,大开杀戒,在仇家无数高手丛中杀了个几进几出,最终将老牌妖王仇千秋都给宰了呢——我跟你讲,这仇家虽然后台极硬,但其实江湖上对他们家的评价很低的,这帮人做事也就表面漂亮,其实是很没底线的,做了不少恶事,许多人都巴不得他们死掉,所以那件事情发生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拍手称快呢……” 我瞧见一个有点儿高冷的少年郎突然一下子变成了话痨,有点儿意外。 不过我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请问,羊老板在家么?” 少年郎说请进吧,我师父在睡觉,本来是不见客的,不过你既然是金蝉子介绍过来的,我就帮你把他给叫醒来吧。 我跟着他往里走,四合院不大,但是收拾得还算不错,天井处有一个大缸子,里面居然还有几尾鱼。 少年郎将我安排在了东厢房,随后他去叫人。 我没有等多久,门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你找我?” 我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对。” 山羊胡伸手,说道:“坐,坐下说话——既然是小马介绍过来的,就不用那么客气。” 我听到之后,坐了下来,而山羊胡坐在了我对面,随后吩咐徒弟去沏茶。 少年郎离开之后,山羊胡说道:“我就是西郭羊老三。” 我拱手,说久仰。 羊老板听到,忍不住耸肩笑了笑,说道:“别这么客气——你这张脸,是朝阳肥六那里弄的吧?有点儿糙啊……” 我点头,说道:“对的,不过反正是一次性的用品,没必要搞太好的。” 羊老板问我:“说罢,都想知道些什么?” 我说叶傅国,您认识么? 羊老板听到,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来,脸色一变,问道:“怎么,你想对付他?”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朝着我拱手说道:“这位小爷,按理说你是小马介绍过来的朋友,我能帮忙就帮忙,能打折绝对打狠折,但有的时候,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也不立危墙之下,你要打听的这位爷,有点儿太敏感了,我还想在这皇城根下多活几年,所以就帮不了您了——您请回吧,帮我给小马带一声好……” 我瞧见他一副撵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道:“羊老板,我找你打听叶傅国,一不谋财,二不害命,再说了,他这样的大人物,我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付他呢?” 羊老板问:“你不对付他,打听他干嘛?” 我说我有一样东西落在他那里了,我想拿回来,不过不会跟他碰面,只是想要悄不作声地完成就好。 羊老板瞧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真的不是要做掉他?” 我忍不住笑了,说道:“你觉得我能干得掉他么?” 羊老板说道:“那可不一定,这年头深藏不露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个姓叶的,这些年可没有少得罪人,别的地方不说,光这四九城,想他死的人,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我说他就这么遭人嫉恨? 羊老板盯着我,试图从我的眼睛里面瞧出什么来。 不过我显得十分平静,让他没有办法窥见里面的情绪,所以只有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我说我听马一岙说您羊爷是这四九城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不管什么事儿,都装在你的小本本里,所以才会过来找你的——我就想知道他的住处在哪儿,以及如果他要藏东西的话,会藏在哪里,仅此而已。 羊老板说道:“要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发个誓。” 我说什么? 羊老板说道:“消息我会卖给你,但你得发誓,不管任何人问你,你都不能说这消息是从我这儿得来的,知道么?” 我点头,说了然。 羊老板说好吧,你留个电话号码,我问到了,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我摇头,说电话不方便,我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找你,可以么? 羊老板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 我向他道谢,起身离开。 当天晚上,我睡在了一个十五人的大通铺里,周围的人什么样的来路都有,空气中散发体味、脚气和酒后呕吐物等混合的气味,还有呼噜、磨牙、梦话等各种声音。 我对于这一切,都熟视无睹,找到自己的位置,人一躺下,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白天的时候,我跟着同屋一个人去建筑工地搬砖,一干就干了一整天,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心里面却特别的舒爽。 又一个晚上,我来到了羊老板的四合院,他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阅后即焚。 我扫量了一眼,发现叶傅国此人,却是有狡兔三窟的习惯。 一处住所在五道口边上的高档小区,一处住所是由坊巷一带的别墅,而最后的一处住址……这地方就不说了,经常在新闻上看到,我估计是去不了。 我记住了具体地址和门牌号之后,将纸条交回,羊老板点燃,开口说道:“承惠十二万。” 我让他稍等,出门之后,将早已准备好的钱点出来,交给了他。 随后,我走出了胡同,摸出京城地图看了一眼,决定先去最近的五道口。 第十九章 世界说大也并不大 五道口西到蓝旗营,东到京城科技大学,北到京城林业大学,南到京城城市学院,是被水木、燕大、体大、地大、北语、北林、农大、北科、矿大、石油、北航,外加上新东方学校包围起来,这儿是聚集来自100多个不同国家人民的小地球村,简直就是寸土寸金。 故而许多人都会将五道口,称之为宇宙中心。 当然,那会儿的五道口,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还只是外贸服装小店的聚集地,不过也有许多的酒吧冒头了,烤串摊儿也遍布得有。 走在这充满了生气的街道上,看着那些充满了活力和灵气的天子骄子们,让我忍不住地感慨起来。 曾几何时,我一生的梦想,也就是出现在这个地方,甭管是考上哪一个学校,都觉得自己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作为一个中专生,虽然含金量还算不错,但对于这些天子骄子,我的心底里,多多少少,还是充满了羡慕的。 这帮人,是当今中国,最聪明的一群,他们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最终来到了这里。 当然,现在的我极有自信,也不会妄自菲薄。 别人是千军万马,我却是单人一棒。 我照样来了。 在工地上干了一天活儿的我,身上冒着一股酸臭的汗味儿,走在街道上,许多穿着白裙子的小姐姐和挽着兰花指的小哥哥,瞧见我都下意识地去避开。 当然,也有人喜欢我这种男子气感,看了又看。 对于这些,我丝毫没有在意,缓步往前走。 工地上干活,累倒是不累,但就是晒,那太阳很毒,能够晒得人脱水。 有人问我了,说你摆明了晚上有事儿,为什么不找个地方休养身体,让状态保持在巅峰上,跑去工地里干啥呢? 体验生活? 对的,您答对了,我真的就是去体验生活。 我不敢让自己忘记,我是从社会底层一点一点爬起来的,老子就跟当年的陈胜吴广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才能够登高一呼,大声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个时候,我能够喊得毫无挂碍。 不久之后,我来到了一处高档小区,翻墙过后,我出现在了里面,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我,已经用气息将身上的酸臭给包裹住,随后攀爬外墙,来到了羊老板提供的地址。 我攀爬上了十三楼,从外墙爬来,翻窗而入。 这是一个大四房,很大的套间,里面的装修和布置,在当时应该是很顶级的,不过我来的时候,并没有人。 不过这儿的确是叶傅国的居所,因为我在书放里面,瞧见了一张照片。 他和一个女孩子的合影,两人在燕大门口的校招边上拍着照。 那个女孩笑得一脸灿烂,而长相有些阴沉而严肃的叶傅国,在这个时候,脸上也勉强挤出了一点儿慈祥的笑容来。 两人差这年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那女孩看上去并不像是他的妻子。 情妇? 我认真打量了一下,发现那女孩子的长相甜美秀气,而脸型的某些轮廓,跟叶傅国长得其实还挺像的。 等等…… 这个女孩,我似乎是认识的。 少林大比的时候,马一岙曾经跟一个来自四九城的高官子女有过交手,那个京城大妞大大咧咧,十分豁达,而且非常爽利,与马一岙比斗过后,转身两人就去了小树林里。 我都不用仔细去问,便知晓两人是去共同成长了。 我们最早听说天机处与几个有关部门要整合在一块儿,就是听那个女孩儿说的。 而那个女孩儿,跟照片上面的这个小姑娘,似乎就是同一人。 好吧,这个世界,并不大。 我在房间里搜了一会儿,利用马一岙教过我的痕迹学知识,大概判断出来,这房子里平日里只有一个人居住,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叶傅国平日里是不会来这儿的。 那个女孩,居然就是叶傅国的女儿,我在书房里的教科书里面,找到了那个女孩的“真实”名字。 她叫做叶清秋。 很有诗意的名字,跟她那种外向的性格,完全不符。 我已经确定这叶傅国不会在这儿,但还是将主卧给大概搜索了一下,而就在我翻箱倒柜的时候,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我听到了,浑身僵直,赶忙将翻得有点儿乱的房间整理了一下,而这个时候,有人走进了屋子里来。 来人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好几人。 不过听那脚步声,显然并不是叶傅国,所以我没有很紧张。 我将自己藏在黑暗之中,然后竖着耳朵去听。 进了屋子里来的人,一共有三个,除了叶傅国的女儿之外,还有两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物。 因为她们,我居然都认得。 一个是合城居的老板娘刘娜,而另外一个,居然是刘娜的律师朋友王颖。 这…… 我将自己藏在了衣柜之中,有点儿懵。 这几个女人,怎么走到一块儿来了? 我将自己藏好,然后听到王颖的声音:“清秋,我们今天住在你这儿没问题么?你爸爸会不会回来啊?” 叶清秋说道:“不会,我老爹上次回来的时候,碰到我跟我前男友在客厅里啪啪啪,就再也没有来过一次,平日里想要见我,要么就叫我去老爷子那里,要么就直接来学校找我。” 几个女人一听到,顿时就笑作一团,而后我听到刘娜问道:“我听说你跟你男朋友、哦错了,前男友挺恩爱的啊,为什么突然分手了呢?” 叶清秋说道:“唉,以前觉得活儿挺好,但上次去了一趟豫南,碰到了一个人,我真的觉得他是我的命中注定,我跟他一见钟情,直接就来了几发,那是我人生之中,最美妙的时候,我前后交过了八任男朋友,没有一个人能够给我感觉到那种强烈的爱意,我在他面前毫无保留,恨不得跪下来叫爸爸……唉,回来之后,我再跟前男友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了,他骂我挺尸,老娘就直接把他给踹了……” 王颖很感兴趣,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我们叶女王变得这么骚浪啊?说来听听? 叶清秋却不肯说,刘娜和王颖则过来挠她,几个女人笑成一团。 她们打闹累了,便去浴室洗澡。 几个女生感情非常不错,居然凑在一块儿洗,毕竟这儿的浴缸很大,三个人躺在里面都绰绰有余,只不过…… 那浴缸就在主卧这儿,装修得还挺前卫,我透过衣柜的缝隙,隔着毛玻璃,甚至都能够瞧见三具玲珑的躯体,在光线下晃荡。 这…… 我耐着性子,隐藏着自己,不过听了好一会儿,方才知道这三人都是发小,大院子弟,只不过刘娜和王颖要大叶清秋一些,他们的祖辈是世交,所以彼此都十分熟悉。 而随后,我听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那便是叶傅国是个工作狂,平日里都住单位宿舍,但偶尔也会在由坊巷那边。 反正这边是基本上不会过来的。 我从一堆话语里,筛选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没有再停留的意思。 其间也有惊险,叶清秋为了帮两个闺蜜拿浴袍,差点儿跟衣柜里面的我陡然相撞。 而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在浴室里面聊得话题,特别是豪放女叶清秋,说起房中术,以及她过手的男人,种种情节,在加上浴缸里哗啦啦的水声和打闹声,弄得我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而且还不免恶意地想着,叶清秋若是知道马一岙与刘娜还谈过,会不会很惊讶? 等几人去了叶清秋的卧室时,我及时撤走。 因为叶清秋也是修行者,所以我显得十分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而离开这小区之后,我马不停蹄地直接奔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由坊巷的别墅。 夜里十二点左右,我抵达了叶傅国名下的别墅,在外面打量了一会儿,确定了里面并没有人之后,摸进了里面去。 这儿是叶傅国常住的地方,里面肯定有许多的布置和防备,所以我进去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而正因为我这般的小心,也确实发现了好几个机关。 这些机关,有的单纯只是报警,而有的则手段刚烈,我倘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中招,惹上大麻烦。 而正是这样的警备,让我越发充满期待。 半小时之后,我来到了一楼书房的书架旁,然后敲了敲地板。 这别墅下面,还有空间。 经过痕迹探寻,我最终找到了机关,打开之后,那书架移开,露出了一个往下的台阶来。 我从台阶走下,将机关还原,随后来到了下面的地下室,发现这儿的空间十分宽阔,除了最里面三大排竖直的保险柜之外,那中间一排一排的红木架子,以及上面摆放的诸多物件,也让我大开眼界。 这些架子差不多有三十多个,有的摆放着瓷器古董、名人字画和青铜器,而有的则是刀枪剑戟,以及诸多法器。 这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而我所要找寻的叵木,又在哪儿呢? 我心花怒放,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进口处又有机关响起。 有人来了? 第二十章 同行并不一定是冤家 被堵住了么? 我虽然改头换面了去,但到底还是有一点儿做贼心虚,毕竟这事儿倘若是被抓到了,还真的有点儿说不清楚。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地下室,这地方宽阔,巨大的空间里摆放着许多的红木桌子和架子,而在最深处,还有三扇保险库一样的方门,东西堆放好几处,我思量一下,觉得还是不要硬冲,于是身形一转,便藏到了东南角的一堆杂物后面去。 我这边刚刚藏好,就有人进了房间里来。 听那脚步声,应该是三人。 我收敛气息,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给控制住了,就是怕被人发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人走进了地下室的中间来,随后我听到一人说道:“老大,没想到还真的有一个地下室啊,这些,都是叶傅国那老东西的?” 一个有些粗豪的声音响起:“嘿,小东北,老子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有错呢?当然,一切都还得我武兄弟的手段,要不是他,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机关呢?” 前面那被唤作“小东北”的男人笑嘻嘻地说道:“我武哥可是身具墨家传承的男人,秦皇墓都开的,更何况这点儿破地方?” 那老大说道:“你可别小瞧这儿,叶傅国那家伙出身名门,手眼通天,要不是这儿是为了保密的原因,很少人知晓,防备不可能这么薄弱的,我们也是占了大便宜呢……” 另外一个人说道:“宁老大说得对,刚才我进来,检查了好几个地方,那些地方都被人解除了,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宁老大问道:“解除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武兄弟说不知道,所以大家小心点…… 听到这几人的对话,我原本提起来的心,又给放了下来。 原来并不是叶傅国回来了,而是他家里遭了贼。 看得出来,惦记叶傅国的人,还真的不止我一个。 这几人看上去都是寻常小角色,我并不担心什么,但也没有立刻露头,而是藏在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 我不急。 这几人一边说,一边检查地下室的这一大堆东西,那小东北连连惊叹,说这个姓叶的到底有多少钱啊,瞧瞧这些,每一个看着都好像是很值钱的样子,哇,老大,这个佛像,应该是冰种翡翠吧? 宁老大说道:“咱们这次过来,需要找三样东西,一个叫做‘范学士妖元’,此物是满清开国妖师范文程修行百年凝聚而成的妖丹,据说这位范妖师截断了大明龙脉,又转到了满清气运之上去,通过龙脉养气,后来又经过扬州十日、嘉庆三屠等凶残的屠杀事件,凝聚足够的亡魂怨气,最终修成无上神通,后来他死之后,妖丹归于大清内府,几经辗转之后,听说是落到了这叶傅国的手中。” “其次便是宇文龙虎图,此物据说是宋时金朝国师宇文虚中之作,此人乃宋人,但是却通过积功,最终坐到了金朝国师之位,然而最让人敬佩的,他居然是一个间谍,在位期间,给宋朝提供了大量的军事情报和帮助,而此人的修为也堪称通神,那宇文龙虎图里面,据说是斩杀了一条黄河凶蛟,和一头西域白虎之后,以鲜血和精气凝成,化作法器,一旦施展开来,却能唤出这等凶兽。” “最后一种,却是薛大佬特地提出的,叫做叵木佛雕……” 那小东北赶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江湖上都传疯了,说那叵木乃上古时期的齐天木,奇兽凤凰便是落在此处,后来这玩意灭绝了,那凤凰方才停在梧桐上的——这玩意作用不大,但据说是某些妖人觉醒的药引,现如今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候漠,听说就欠此物,便能够度过五重劫难,成为近千年来,第一个觉醒灵明石猴血脉的大妖,对吧?” 那宁老大开口说道:“正是此物——武兄弟,架子上这些,都是虚有其表的玩意儿,东西恐怕是藏在那几个保险柜里,麻烦你帮忙打开一下,时间得快一些。” 那武兄弟很是自信,说道:“放心,包我身上。” 从我的这个角度,能够瞧见那个武兄弟的背影,那是一个瘸子,年纪差不多三十来岁,一身黑衣,蹲在那第一扇保险柜方门之前,先是检查了一下轮盘,又将耳朵贴在了密码锁上面,一点一点地调着。 而在他身后,有两个人,一个矮胖子,一个差不多有一米九的小伙子。 这两人一边瞧着武兄弟开锁,一边聊天。 小东北问道:“我听说那侯漠跟官方走得很近,按理说,像他这样给官家当狗,这叵木怎么这也会给他啊,怎么还留在这儿呢?” 宁老大笑了,说道:“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侯漠跟官方的关系好,但不一定跟叶傅国好啊?侯漠跟的那人,其实是叶傅国的死对头,你说他能给他好脸色么?再说了,京城几大世家,就仇家跟叶傅国走得最近,可是你知道,侯漠都做了什么?” 小东北嘿然而笑,说侯漠和金蝉子两人,直接杀到了仇家,不但斩杀了众多仇家高手,而且还将仇家家主给干掉了——我听他们说,有人参与过那一场战斗,那侯漠和金蝉子,简直就是天神下凡,所过之处,一片尸山血海,特别是侯漠手中的那根大棒子,所向披靡,无一合之将。说实话,我小东北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江湖豪杰,但真没有见过这么刚的,简直吊炸天,也正是这事儿,让我路人转粉了的。 宁老大哈哈一笑,说转你骂了隔壁,你就是一小贼。 小东北说小贼也有理想和向往啊。 两人聊天扯淡,就在这时,却听到那一人高的保险柜方门“咔嚓”一声,直接打开了,宁老大和小东北发出一声欢呼,说成了。 两人涌到了门前来,而负责开锁的武兄弟,则去鼓捣第二扇门去了。 我对那保险柜本来是有些束手无策的,此刻瞧见这儿有高手代劳,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耐心地在角落里等待着,准备他们将三扇保险柜的门打开之后,我在动手,收拾残局。 如此想想,还真的是完美。 不只是宁老大还是小东北,我对于第一扇保险柜门后的东西,也是充满期待,然而当两人拉开沉重的柜门,我显得很是郁闷。 那保险柜门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金属空间,而里面的架子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多久,第二扇门也打开了,里面有一堆的金银俗物。 依旧没有叵木在。 宁老大和小东北气得破口大骂,而武兄弟则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专心致志地开起了第三扇门来。 不过这第三扇门却是有些复杂,武兄弟开了许久,那门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小东北忍不住就开始催了起来,因为武兄弟花的时间,已经比前面全部的时间还要长了。 武兄弟也显得有些焦急,额头都冒了汗。 小东北还待呱噪,却被宁老大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让他闭嘴,不要说话。 就在这时,却听到“咔嚓”一声,小东北满是惊喜地说道:“开了?” 宁老大却突然转头,朝着地下室的进出口望去。 第三扇保险柜的门没开,地下室的门却开了。 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却有一股让人极度压抑的气息,出现在了地下室之中,紧接着整个房间都在摇晃,那些原本十分稳固的架子,此刻居然不断颤抖,甚至有的东西直接从上面摔落下来。 随后,我瞧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场中。 来人居然是…… 鲁妖王。 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有点儿想不明白,感觉今天这儿还真的是热闹,就好像是赶庙会一样,一波一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节目,层出不穷。 出现在场中的鲁妖王气势十足,而除了他之外,这家伙身后还有好几人。 我不敢探出身子来,而是继续藏在角落里。 那小东北瞧见来了人,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来,大喊了一声,就要往前冲去,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宁老大颇有眼色,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来。 他猛然一跃,将小东北扑倒在地,随后一边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一边跪倒,慌张地喊道:“鲁大王,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还请给条活路,饶了我们一条性命。” 鲁妖王缓步走上前来,凝视着吓得不知道该干嘛的武兄弟,淡然说道:“继续开锁,我过来,也是偷东西的,大家,只不过是同行……” 第二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公交车上,两个贼将手伸进了一个兜里,那事儿着实就有点尴尬,有人会讲究先来后到,有人会讲究强者为尊,总之一句话,同行未必是冤家,大家讲点儿江湖规矩,事情可能就得到了解决。 但三个贼伸进一个兜里,可就没有那么多的和谐场面了。 一定会打起来。 因为当三个贼都同时选择出手的时候,那东西得有多火热,多么让人志在必得? 宁老大瞧见鲁妖王的一瞬间,直接就跪了,然而对于我来说,一个手下败将,用不着太多的紧张,唯一让我感觉有些头疼的,是在鲁妖王的面前,我恐怕是掩盖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绝对是你的敌人。 这话儿说得没错。 自从败在了我的手中,鲁妖王估计不知道研究过我多少次,所以只要我一出手,就算是没有拿出金箍棒,也会被他给看穿去。 别说我这个有些糙的人皮面具,就算是完美的,也是如此。 不过我却非常沉得住气,一直躲在了角落,静观事态的发展。 我同样也在等待着第三扇门打开的时候。 如果里面有叵木的话,我会什么也不管,断然出手。 而这地下室里,宁老大与小东北两人都趴在了地上,尽管小东北不情不愿,但是他的身子被宁老大死死压着,从自己老大那颤抖的身体和状态来看,小东北也知晓了面前来的这帮人,到底有多难缠。 故而这两人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敢妄动。 最后一个墨家出身的武兄弟,他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开锁的兴致,如果可以的话,他几乎就要转身离开了。 但是在鲁妖王的注视下,不得不蹲了回去,将半张脸贴在了铁门上面,然后一点一点地去调。 鲁妖王缓步走到了宁老大的跟前来,目光却落到了那一排一排的木架子之上去。 他打量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们有什么收获,交出来吧。” 宁老大一脸无奈地将藏在衣服各兜里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有翡翠钻石,也有铜钱剑之类的法器,都是体积小、好携带的玩意儿。 鲁妖王瞧了一眼,冷哼一声,说两个保险柜都打开了,就这点儿唬人的玩意儿? 宁老大赶忙磕头,说鲁大王,真的没有了,真的,都在这儿呢。 他又赶紧去将小东北身上的东西给掏出来,一边讨好地笑, 一边往外面掏东西,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 直到最后,两人浑身空空,啥都没有了。 而摆在他们面前的,这都是一堆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看上去像是法器的也有,但都是一些低档货色。 鲁妖王眯着眼睛,缓缓说道:“都说叶傅国是个收藏家,内库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宝贝,都流到了他手中去,这儿是他的巢穴,你现在告诉我,就只有这些破烂玩意……你这是耍我呢,还是侮辱我的智商?” 宁老大很是无奈,说道:“大佬,我们来这儿,就只有这些,您要不相信,我把衣服都脱光了,给您看,你说如何?” 鲁妖王瞧见他这般说话,忍不住笑了,说你个龟儿子,我信了你还不行么?格老子的,你脱光了,除了辣眼睛,还能干嘛呢? 说着话,那个一直都在听锁的武兄弟终于成功了。 却听到一道清脆的“咔嚓”声,努力许久的武兄弟发出了一声欢呼雀跃的喊声:“成了。” 听到这话儿,鲁妖王没有再搭理宁老大,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保险柜跟前来,手握住了那圆环处,问道:“怎么开?” 武兄弟爬了起来,给他指导:“向左转两圈,随后往外拉就是了。” 鲁妖王听到,哈哈一笑,说:“好。” 他照着去做,随后那沉重的金属门被缓缓往外拉开,鲁妖王迫不及待地探身进去,没想到门开启的那一刹那,里面却有一股酸臭的气息喷出,紧接着一张粘稠而巨大的白色蛛网,却是将鲁妖王给整个儿都包裹了起来。 鲁妖王猝不及防之下,被那玩意给一下子扑倒在地,紧紧地贴在了地上去。 这妖王一身神通,哪里能够被这玩意给困住,当下也是怒吼一声,想要跳起来,却不曾想那蛛网十分粘稠,一粘在地上之后,却有着巨大的吸力,让他无法挣脱。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那柜门后面,有一大团像是硫磺臭鸡蛋一样的气息喷出来,鲁妖王大声叫道:“不好,那玩意是有毒,快将柜门关上。” 啊? 众人听了一阵发愣,而就在几个人都一脸懵叉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从后方冲了出来啊,将那第三扇保险柜的门给推上。 那是跟着鲁妖王一起过来的人,他将门给关上,但那一股酸臭的气味,已经在空气中散发出来。 那武兄弟不小心闻到了一口,已经瘫软在地,想要使劲儿,却没有办法动弹。 这气息有让人沉睡昏迷,以及失去劲力的效果。 我的反应迅速,早在鲁妖王遇袭的一瞬间,我就用癸水之力将自己给包裹起来,所以受到的影响是极其有限的。 我这边算是反应及时,而其他人就有点儿麻烦了,毕竟这地下室说小不小,说大不大,那气息一扩散开来,首先就是前面的几个小贼,因为修为太低,所以基本上都已经倒地了去,而首当其冲的鲁妖王也是没有办法挣脱出蛛网,一身雄厚的气息也不再,只有在那里叫唤:“上当了,中了叶傅国的谋算,这家伙真的是太贼了……” 刚才关上柜门的那家伙正在帮鲁妖王解开蛛网,不过那玩意十分粘稠,粘上之后,根本没办法弄开来。 几秒钟之后,鲁妖王开口说道:“这玩意水火不侵,搞不定,抬着我先撤,不要给人堵在门口……” 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地下室门口那儿,就传来了动静。 事不过三,这一次来的,恐怕就是住宅的主人了。 历经太多的事情,我已然知晓,这个别墅,恐怕就是叶傅国那家伙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正因如此,使得如此平凡的一个晚上,这地方就跟菜市场一样,陆续来了三拨人。 叶傅国到底要干嘛呢? 守株待兔,钓鱼执法? 我没有能够猜得到他的目的,但是知晓,我这一次过来,想要偷偷摸摸拿走叵木的想法,恐怕是落空了。 到底是能够与田女皇竞争上岗的人,对方的谋算,还真的是让人惊讶。 事已至此,我没有再掺合的必要。 既然如此,我就得先想想脱身的办法。 倘若是寻常人,或许能够想得到的,就是豁出去了,牙一咬,就去冲那地下室的出口。 但我其实能够猜得到,叶傅国算无遗策,在那出口处必然埋伏了许多的人手,我一旦出去,激战一番,定然会被人认出来的,等到了明天,满世界都是我的通缉令。 如果宁老大他们说得没错,那么我将仇家给灭了,或许真的是把叶傅国往死里得罪了。 当然,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并不会后悔。 这个时候,地下室的出入口那儿,已经有人在喊话了:“里面的兄弟们,你们不要抵抗,乖乖地抱头蹲地,这样子还能够留下一条性命,否则……” 这话儿都还没有说完,就有几个罐子被扔了进来。 哐啷啷…… 那是震荡弹,或者闪光弹…… 接下来,恐怕就是突击了吧? 我躲在角落,看明了一切,不过却没有任何惊慌,整个人显得无比平静,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将金箍棒掏了出来,随后疯狂的灌注妖力进去。 金箍棒一旦得到了妖力灌涌,立刻变粗变长,几秒钟过后,它顶到了地下室的天花板。 那儿有一层厚厚的钢板,让金箍棒显得有一些吃力。 很显然,这别墅是有特殊构造,用来保证它结构的稳固,同时也可以困住许多人。 这就是叶傅国选择这里来钓鱼的原因。 因为任何人只要走进这儿,就相当于自投罗网,插翅难飞。 除了我。 金箍棒继续增长,当房间里出现了充斥一切的闪光时,金箍棒的顶端已经突破了那金属天花板,冲到了上面去…… 当我听到出入口那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时,我已经收了金箍棒,从那破口处翻身而出。 我的逃脱,让人非常诧异,不过我这儿是厨房位置,往外一踹,半边墙都垮塌了去,随后我冲出了别墅,来到了外面的花园,瞧见有好几人刚刚来到了我刚才来的地方。 这时我已经翻上了墙头,回头望去,正好瞧见了黑夜之中的叶傅国。 那个男人,即便是在夜里,双眸也如同猎鹰一般犀利。 两人对视了一眼,我没有再停留,猛然一纵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去。 第二十二章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我离开之后,快速撤离,不给别人追上我的机会。 不过跑了没一会儿,我发现,那帮埋伏的人,似乎并没有跟过来。 我路过一个公厕,进去之后,换了面具,又换了一套衣服,随后出来,左右打量一番,瞧见周围显得十分平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我走到了附近一家兰州拉面的小店里,要了一份牛肉面,加蛋,然后开始吃了起来。 我一边吃,一边在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 很明显,叶傅国似乎得到了一些什么消息,所以才会在那里设套,请君入瓮,设了埋伏。 不过我并不认为是羊老板在陷害我。 因为他提供了三个地址,除了大内我无法进入之外,另外两个地方,其实都是真实可靠的,特别是叶傅国的女儿住处,如果叶傅国真的想要设圈套,绝对不会将那个地方也给提供出来。 因为叶傅国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陷于那般的危险之境。 可以肯定,羊老板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提供别墅住址给他的人。 不过不管那人是谁,对于我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叶傅国这一次,应该不是针对我的。 又或者说,他应该是想要钓出一些人来,比如说宁老大他话语里提及到的薛大佬。 京城之地,能够被称之为“薛大佬”的,我脑海里过几遍,最终只想到了一个人——薛麻子。 这个与仇千秋、欧阳江山一样,都是夜行者出身的京城妖王,的确也有着搅局的能力。 而他特地交代宁老大将那叵木给拿到,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是与夜复会有所勾结呢,还是别的想法呢? 这些我无法得知,只有等待着后续的事情发展了。 而这两天,我谁都不能去见,还是找地方蹲着吧。 这般打算着,我将面前这一大碗牛肉面吃完,还把汤都给喝完之后,又返回了先前所住的十里堡,不过没有再去大通铺住着,而是找了一个地下室旅馆,交了钱,直接躺下。 我睡得很沉,不过在梦中,叶傅国的双眸却时不时地掠过,让我在半夜的时候,惊醒了过来。 叶傅国…… 我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我感觉得到,尽管当时我戴着人皮面具,但是两人的那惊鸿一瞥,叶傅国似乎还是认出了我来。 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讽我。 这般想着,我越发睡不着了,而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口有动静传了过来。 我耳朵一动,开口喊道:“谁?” 在我门口驻足的人听到,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道:“大哥,要不要服务?” 我心中了然,不过却有些厌烦,忍不住骂道:“滚!” 那人却有些锲而不舍,继续推销道:“大哥,我们的小妹真的很漂亮的,你要不要试一下嘛,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我听到对方没有走的意思,披了一件衣服,从床上下来,走到了门口,将那地下室小旅馆的破门打开,瞧见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正在冲我笑,而还没有等我骂声出口,那男人就朝着不远处喊道:“小舞,小舞你快过来。” 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瞧向了不远处的过道上,瞧见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出现在大学校园,又或者是光鲜亮丽的大街上,而不是这潮湿闷热、幽暗阴森的地下室里,而且还是这样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 我看着她那干净清秀的脸,有些意外,而旁边的猥琐男却极力推销道:“大哥,怎么样,不错吧?” 我眯眼打量着那女孩子,没有说话。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我奇怪对方长得这么漂亮纯净,却操持起了这样的勾当,而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是一个夜行者。 而且还是一个觉醒之后的夜行者,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力。 而我身边这个猥琐男,却只是一个普通人。 猥琐男瞧见我盯着那女孩,以为我意动了,咧嘴,露出一口大黄板牙,说道:“大哥,玩不玩?” 我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多少钱?” 猥琐男说道:“这个……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小舞长得很漂亮,而且她也是刚刚做这个,所以比较贵一些……” 我冷冷说道:“多少?” 猥琐男举起右手来,竖起了一个指头:“一百,随便你怎么玩,我两个小时之后,过来接她。” 我没有多说,从钱包里摸出了一张老人头来,递给了他。 猥琐男接过了那钞票,赶忙沾了沾口水,检查是真钞之后,露出了格外猥琐的笑容,对着我点头哈腰,说您真爽利——你们好好玩,我两个小时之后过来。 说完,他走到了那个女孩旁边,推了她一把,说道:“好好伺候客人,知道么?” 那个女孩有些麻木地往前走,随后顺从地走进了房间里面来。 我关了门,把灯关上,而女孩则走进了里面,打量了周围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直接将外衣给脱了下来。 眼看着她准备脱下贴身的那一件,我赶忙将她给拦住了。 我叫她过来,可不是买春的。 尽管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精气十足的男子,我偶尔也会有一些那方面的需求,但是违背自己道德底线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被我拦住了,那女孩愣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了:“是要洗下澡么?” 我看着这个穿着廉价衣服、打着廉价香水的女孩,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都不是,咱们能聊聊天么?” 女孩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愣了好一会儿,居然笑了笑,说道:“你是读书人?” 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瞧见我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女孩原本紧绷的情绪似乎舒缓了一些,坐在床边缘,然后说道:“不是读书人的话,怎么会这样子?你别不好意思,你是花钱了的……” 我摇头,说咱们就只是单纯的聊一聊,可以么? 她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我说:“你怎么称呼?” 她说道:“你叫我小舞就好了。” 我没有傻到问她这是不是她的真名,而是问道:“刚才那人,是你什么人?” 小舞回答道:“是我哥。” “亲哥?” “对的,亲哥。” “看起来,你们长得不是很像啊……” “也许吧,他们都说我是捡来的孩子,谁知道呢?” “真的?”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既然是亲哥,为什么还让你来做这个?” 我忍不住问起了这个问题,而听到这话儿,小舞显然有点儿不耐烦了,她直接站了起来,对我说道:“你到底做不做?你不做的话,我就走了——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我可不退钱的……” 我瞧见她的情绪有点儿激动,知晓可能是揭到了她的伤疤,也知晓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真的有可能拂袖而去。 我没有再绕圈子,而是直接说道:“我只是想说,你也许真的可能是捡来的,因为你是夜行者,他不是。” 小舞有点儿懵,说什么是夜行者? 我说也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妖怪。 听到“妖怪”二字,小舞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随后她如同脱兔一般,直接朝着门口冲去,没想到我却是身形一转,挡在了她的跟前。 小舞显然是惊恐急了,右手下意识地朝着我猛然抓了过来。 我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掌上面,有着锋利的爪子,和细碎的绒毛,而她的脸,则显得有几分狰狞,看上去,好像是一只……小狸猫。 我三两下,将小舞给控制住,她拼命挣扎,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她给扔到了床上去,随后说道:“别闹,我不是坏人,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凶起来的时候,自然带着一股子的气势,那小舞给我的气势所慑,愣了一下,却是蜷缩在了床上去。 我瞧见她老实了,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在我的逼问下,小舞跟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出生于京城附近一个省份的农村,家里面有一个大哥,就是刚才那个猥琐男,另外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妹妹,她大姐十六岁就嫁人了,两个妹妹还小,在上学,而大哥是个二流子,整天瞎混,也不干农活,也不找工作,快三十来岁了,还找不到媳妇,就带着她来京城这儿做这种生意,赚钱给他大哥娶媳妇儿…… 至于她身上的变化,是在两年前的时候出现的,她们村以前有人也是这样过,村里人说是中了邪,给烧死了。 她害怕,不敢跟任何人说。 她显得十分老实,跟我说了一大堆,我听完之后,很气愤地说道:“你哥娶不上媳妇,关你屁事?为什么要你出来做这个?” 小舞低着头,说道:“我不做的话,我爸妈会打死我的,也不认我……” 我说就你这样,他们能打死你? 小舞不说话了。 我瞧见她这一副懦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那儿,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我一愣,看向了小舞。 这是仙人跳么?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我看着面前的小舞,又好气又好笑。 仙人跳,跳到了我的头上来,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死活。 小舞被我冷冷的目光瞪着,有些心慌,她摇头,低声说道:“不是我。” 不是她哥么,那来的,难道还是扫h打非专案组的人? 我心底无私天地宽,倒也没有什么顾忌,站起来,准备去开门,让人进来,结果就在我站起来的时候,那地下室旅馆并不算结实的门,就给人一脚给踹开了来。 对方这样的暴力,肆无忌惮,让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要知晓,我今天晚上其实刚刚与叶傅国的人交手。 而且我的仇家那么多。 要真的是被人堵在这个地方,那事儿可真的有些麻烦。 我强忍着想伸手摸金箍棒的冲动,朝着门口望去,结果瞧见冲进来的人时,却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来人有四个,三女一男,男的就是出卖自己妹子的猥琐男,而女的,有两个我是不认识的,但最前面那一人,我却还算是比较熟悉。 朱雀。 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感觉事情还真的有些古怪,而朱雀却转过头来,对着猥琐男说道:“是这个?” 猥琐男显然是被揍过一顿的,脸上满是淤青,一对熊猫眼,走路也有些瘸,瞧见我,赶忙指着我说道:“对,就是他,就是他……” 朱雀朝着我望了过来,又看向了旁边穿得整整齐齐的朱雀,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指着我的鼻子说道:“还好你没动手,要不然我打死你个臭男人!” 说完,她就走了上来,伸手去拉小舞的胳膊。 小舞也闹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有些害怕,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你们要干嘛?” 朱雀听到,瞪了她一眼,说道:“反正不会害你。” 她说完,一挥手,旁边一个女的也走了上来,我起身,刚要说话,朱雀却是朝着我猛然一个鞭腿扫来,那力量凶得厉害,我不得不伸手去挡。 啪! 两人拳脚相交,朱雀一招没有奏效,低声喝道:“这是个练家子。” 她往后一跃,眼看着就要将气势给冲起来,我不得不报上了身份:“朱雀,是我。” 啊? 朱雀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了戴着人皮面具的我。 随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啊,你浓眉大眼的样子,居然还会做这种事情,以前还装得很正经的样子,现在没人看着了,什么下作勾当,都弄出来了……” 我有些无奈,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朱雀却继续奚落道:“不是?你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而已,想要跟人聊两句,沟通感情之后再来一发?当我不知道么?以前你对那个楚小兔念念不忘,还不是看中了人家的大胸蜜桃臀?真当我不知道呢?” 她说话跟机关枪一样,仿佛憋了很久的样子,而这咄咄逼人的模样,让小舞都看不过去了。 尽管只是聊了几句话,但小舞对我似乎还挺有好感的,开口维护道:“你错了,这位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他叫我进来,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个而已……” 朱雀毫不犹豫地对她说道:“闭嘴!” 小舞给她猛然一喝,顿时就慌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苦笑着说道:“所以,就像你上次说的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再次相逢的时候,咱们就是敌人了?” 朱雀讥讽地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到你——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如果我们再晚来半小时的话,你是不是就能够成就好事了?” 半小时?你太小看我了,像我这样憋得慌张的,怎么着也得…… 咳咳…… 瞧见在我面前胡搅蛮缠的朱雀,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一同相处的快乐时光。 那时的相亲相爱,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柔软,也没有再多做解释,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你——你们过来干嘛?” 朱雀感受到了我的尴尬,又听到我“求饶”一样的话语,终于是满足了。 她对我说道:“我们收到情报,说这个女孩有可能是一个觉醒了的夜行者,而目前的生活状况有点儿不太如意,所以就过来了。” 我点头,说道:“刚才跟她聊过了,的确有点儿不太如意——可能是受到的教育太粗暴,她以为自己是个妖怪,只要暴露身份,就会被火烧死;她家里人也不是东西,这个大哥整天吃喝嫖赌,讨不上媳妇,就让自己的妹子沦落风尘,给他挣钱吃喝,而她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意纵容……” 我耐心地说着,而朱雀听到,脸色顿时就一愣,回过头来,看向了那猥琐男。 猥琐男显然是吃了一顿生活,鼻青脸肿,但听到了我的叙述,朱雀旁边一个颇为粗壮的妇人便站了出来,走过去,一把将猥琐男倒拎而起,随后恶狠狠地往地上猛然摔去。 砰! 她用力很大,那猥琐男就像甩面口袋一样地砸过去,疼得杀猪一样的大叫,却又给那妇人一把掐住脖子,话都说不出来。 小舞瞧见,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说道:“别打我哥哥。” 朱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说道:“他是你亲哥?” 小舞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哭着说道:“求求你们,饶过他好么?” 朱雀问道:“这王八蛋逼良为娼,把你陷入这样的田地,每天把你送到不同的男人床上,然后他拿着你卖肉的钱来花天酒地,这样的人,你帮他求情?” 小舞哭着说道:“他毕竟是我哥啊,而且也是我们家里面唯一的独苗。” 朱雀骂道:“唯一的独苗?你不是人?你姐姐不是人,两个妹妹不是人么?” 她的问话,让小舞低下了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我也能够看得出小舞双目之中的迷惘。 生活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里的她,已经被洗过脑了,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为她们家唯一的男丁而活着。 这是她所接受的全部教育,你可以说她愚昧,但没办法去怪她。 没办法…… 朱雀继续问道:“你今后的打算呢?是继续跟着你这个人渣哥哥么?” 小舞抬头,说你们能放我走么? 朱雀的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来,说道:“你还想继续跟以前一样,每天去跟不同的男人睡觉,哪怕这些人秃顶、肮脏、油腻、狐臭、变态……你都无所谓,就想要过着这样玩物一样的生活,对么?” 听到这话儿,小舞摇头,说我,我不想。 朱雀点头,说好,我懂了,你跟我们走吧。 小舞问道:“那个哥哥怎么办?” 朱雀冷声说道:“我不杀了他,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小舞很担心,问道:“倘若我走了,他怎么活下去呢?” 朱雀一肚子的气,骂道:“他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够靠自己活下去呢?” 小舞却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底话来:“可是,我要是走了,他们会接着让我两个妹妹出来卖,我已经长大了,但她们年纪还小,我怕她们受不住……” 如果说小舞先前所有的话,都让朱雀怒火冲天的话,那么这句话,却将她所有的怒火都给平息了去。 她先前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现在,却知晓,这个女孩子之所以自甘堕落,并不是简单的愚昧。 她的心,其实很善良。 朱雀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你放心,如果你愿意,我会帮助她们也离开,并且让她们受到最好的教育……” 说这些话的时候,朱雀的眼角里,泛起了泪光来。 随后,小舞和她的哥哥,以及另外两个跟着朱雀一起过来的女人都离开了,房间里面只剩下我和她两人。 她看着我,情绪好转过来,说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耸了耸肩膀,说囊中羞涩,只好住在这里呗。 朱雀信以为真,从兜里掏出了钱包来,对我说道:“你要多少,我给你……” 我赶忙挥手,说不用,不用,开玩笑的,我在这里,是因为人多眼杂,好藏起来而已。 朱雀听了,笑了笑,随后她想了想,对我说道:“我知道了,你潜伏在这个鬼地方,应该是想要去找那叵木,来度过你的第五重劫,对吧?” 我有些诧异,说消息传得这么快么? 朱雀说道:“这很明显啊,小马哥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估计就是为了叶傅国手里的叵木吧?要不然你留在这儿干嘛,北漂?” 我说你也知道叵木在叶傅国的手里啊? 朱雀点头,说对,我也一直在打听,想方设法地拿到,只可惜叶傅国那家伙太鸡贼了,而且他有一个与你这个一样随身携带的纳物法器,所以想要拿到叵木,就必须通过他本人,否则是没办法的…… 她刚说完,走廊那边有人过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喧闹,过来查看动静的。 朱雀问我:“你还睡么?不睡的话,出去走走?” 我问:“你不会布下八百刀斧手吧?” 朱雀笑了,说你怕了? 我摇头,说道:“不会,这世界上最不可能伤害我的人里面,你算是一个。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害怕呢?” 第二十四章 密云北方收容所 小舞自有属下帮忙处理,而朱雀则与我走出了地下室,在外面的街道上缓步走着。 这儿是十里堡附近的城中村,到处都在改建,使得这里反而变得格外繁华,然而繁华背后,终究还是有落幕的时候,这会儿已经是三更半夜,除了偶尔的路灯之外,这个城市已经进入了沉眠之中。 两人在街巷中缓步走着,朱雀对我说道:“刚才那个女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事实上,她这并不仅仅只是个例,在这个国度的城市和农村,还有更多的夜行者备受迫害,力量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反而会有无数的生命危险,稍不注意,就会丧命……” 我点头,说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你也知道,马一岙之前也在做这件事情。 朱雀说道:“我知道,你对白虎姐姐联合黄泉引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但那只是因势导利而已,在最初的时候,我们必须借助一些声势和力量。” 我说现在呢,你们的期望达到了么? 对于我的回答,朱雀很是惊讶,说道:“你居然会好奇?” 我说我比较关心,像小舞这样的女孩子,她,和其他人被夜复会纳入之后,到底会过上幸福的生活,还是被你们武装起来,变成打手,最终飞蛾扑火,成为牺牲的炮灰…… 朱雀说道:“既然这么关心,为什么不亲自去看一看呢?”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朱雀说道:“我想邀请你去我们那里,参观一下,看一看那些夜行者们在里面的生活状态,以及我们灌输的一些理念——这个世界的一切冲突,都来源于误解,如果有可能,我想让你知晓,我们在做的事情,以及我们这样做的意义。” 她说得很是诚恳,让我有些惊讶,说道:“去神农架?” 朱雀摇头,说不,神农架并不是我能够支配的地方,我带你去的,是北方收容所,在密云,不算远,怎么样,你想要去看一下么? 我说我的身份,恐怕会引起一部分人的敌视吧? 朱雀笑了,说怎么,不敢去么? 我说你别用激将法来激我,我去倒是没问题,但你需要答应我一点,那就是别暴露我的身份,可以么? 朱雀点头,说好。 随后,她摸出了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说道:“我在村口这边,你们过来吧,我们跟你们一起回去。” 我瞧见她手上的诺基亚,有些感慨,说你变了很多啊。 以前的朱雀,对于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几乎是碰都不会碰的,甚至连我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 而现在,她却是可以毫无障碍地借助电话来联络人员。 她笑了笑,说人嘛,总是需要改变的。 我与她走到了村口,一辆面包车迎面驶来,打了一下双闪,然后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与朱雀往车里走去,这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那两个女人和小舞之外,还有一个开车的。 那是一个乡村杀马特风格的小孩,不但头发五颜六色,特别鲜艳,还打着一个鼻环,但他对朱雀却非常的尊重,完全没有杀马特少年的轻佻,目不斜视,一心开车。 我打量了一眼,发现这哥们儿也是一个夜行者,而且看上去修为还算不错的样子。 朱雀瞧见我在打量他,便给我介绍:“曲无山,小曲,很不错的小伙子,天赋很高,去年的时候他才刚刚在我们的帮助下觉醒,现在已经是平妖巅峰了,我们一致觉得,三年之内,他能够达到大妖巅峰……” 随后,她给司机说道:“小曲,这是我朋友大漠,你叫漠哥。” 这个打着鼻环的杀马特年轻人乖乖地喊道:“漠哥好。” 我点头,说你好。 朱雀简单的话语里,透露着很强烈的自信——要知晓,夜行者虽然因为天赋的原因,修行进度要比普通人强上许多,但每一台阶都很是困难,而且越往上走,越是艰难,倘若是没有超卓的天赋,又或者让人为之羡慕的际遇,那么基本上就难有寸进。 所以说,夜行者入行容易,向上攀爬却十分艰难,成长曲线很差。 但按照朱雀的描述,这位叫做小曲的杀马特青年,简直就是一路坦途,让人羡慕。 小曲十分乖巧,打过招呼之后,也不多话,其他两个女的也是如此,唯有那个小舞,面对着我们这些陌生人,多少有一些惴惴不安。 她在座椅上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左右打量,显得十分紧张。 朱雀不得不安慰她,说道:“你不要怕,刚才丽姐也跟你聊过了,我们与你是同类,专门为了帮助你而来的;至于你的那两个妹妹,如果她们愿意的话,回头我们就去把她们接过来。” 小舞有些担忧,说要万一她们不是妖……啊,不是你们所说的“夜行者”,那怎么办呢? 朱雀说道:“我们主要是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希望她们回到你父母身边的话,我们会给一笔钱,能够让她们读到高中毕业,如果上大学的话,学费和生活费会继续给;但如果照你说的,你父母会将她们交给你大哥,带她们走上你的老路,我建议不如让她们跟着你,我们会提供最好的教育,等到你有能力了,让你来帮忙规划她们的未来。” 她认真地解释着,小舞原本不安的情绪也在这样的安抚下,也释缓了许多。 没有人是天生就自甘堕.落的,那是没有办法而已,一旦有了希望,会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坚强。 我瞧见小舞的双目之中,有亮光浮现,忍不住对她的以后,有所期待。 因为人比较多,朱雀也没有跟我多聊什么,免得不小心透露了我的身份。 这会儿是深夜,大家都有些困了,所以靠着座椅,各自睡去。 我因为睡过一回,反倒是变得精神了许多,转头望着窗外,瞧见景物朝着身后飞掠而过。 瞧着这方向,的确是前往密云。 有的时候,仔细想一想,人生还真的是很神奇——先前我还在与夜复会打生打死,与官方如胶似漆,结果一转眼,我却转头,直接深入了夜复会里面去。 尽管我这一次过来,并非是抱着加入夜复会的想法,而是认同了朱雀的一些话语。 这世间的一切冲突,都来源于误解。 我对于夜复会,其实也挺好奇的。 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曲别看造型有些夸张,但车开得还是挺稳的,一路飞驰,却还能保持一个挺稳的状态,这对于一辆面包车来说,简直就是神奇。 差不多到了清晨时分,我们来到了密云一处山区,这儿的山路有些曲折和颠簸,大家都醒了过来,而等车子爬到山顶上的时候,东边第一缕阳光落到了大家脸上,我转过脸来,瞧见朱雀的侧脸,被初升的朝阳照着,有如金光笼罩,一瞬间,让人觉得特别的美好。 直到这会儿,我方才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但与之前那个在我跟前打闹、撒娇的朱雀,又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的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 现在,她变了很多。 但具体是什么,我又没有办法说清楚。 车子停在了山顶一处村落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山村,在我的眼里,却显得十分有意思,因为无论是村子的地势、房屋又或者其他东西,都是有着许多布置的,注意不到的地方,也有许多的力量浮现。 这是法阵,又或者是符文规则的体现,尽管没有亲自去验证,但我却能够感受得到,只要出现变故,这个坐落于山顶的小村庄,就会变成一个血肉磨盘。 易守难攻。 车子在一个三层小楼前的晒谷场停下,随后有人跑出来迎接。 人不多,都是些看上去十分精神的年轻人,一个额头上有疤的年轻男子笑着对朱雀说道:“听说有新的兄弟姐妹过来了?是哪个?” 他朝着我望了过来,而我因为收敛气息的功夫还算不错,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很快就从我身上掠过,看向了旁边有些局促的小舞。 朱雀说道:“小舞刚来,你带她了解一下情况。” 那男人点头,说好。 朱雀问道:“食堂什么时候开饭呢?” 男人说道:“还有一个小时呢。” 朱雀点头,与其他人挥手,然后带着我往楼里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道:“对了,你这次过来,可以见一个老朋友——他这个人脾气比较古怪,也孤僻,朋友不多,但听说跟你的关系还算不错。” 我愣了一下,说谁? 朱雀看了我一眼,说道:“唐道,还记得他么?” 第二十五章 山村里的见闻 听到“唐道”这两个字,我其实并不惊讶,因为自从听到他失踪的消息之后,我就一直有一种预感,他很有可能,是投了夜复会。 而且上一次,我们似乎也与他有打过照面。 至于为什么,我到现在也还是不明白,这回若是能见,说不定能够听他亲口说起。 我说好,倒也是故人重逢,许久没见了。 我们走过一栋楼,在楼道的时候,有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从上面走下来,朱雀招呼道:“老孙,等一下。” 那老孙走了过来,拱手,然后问道:“朱姑娘,有何吩咐?” 朱雀问道:“冥猫在哪里?叫他过来,这边有一个他朋友,让他也来见见。” 老孙听到,说道:“冥猫去了东南亚。” 朱雀一愣,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啊? 老孙说道:“是妖师指派的,两天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您不是在沧州么,我们也不知道您找他,所以就没有通知到。” 朱雀问道:“那他去东南亚干嘛?” 老孙耸肩,说我可不知道,要不然,您去问问妖师? 朱雀瞧见问不出什么来,挥了挥手,让他离开,随后一脸歉意地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有想到他临时会有事情……” 我盯着她,问道:“唐道去东南亚干嘛?” 朱雀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个得问白虎姐姐才知道。 我又问:“白虎,就是鲲鹏妖师,对吧?” 朱雀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是,也不是,这个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我瞧见她有点儿顾忌,所以也没有多问,而是说道:“好吧,咱们现在该干嘛?要不然你带着我参观一下你们村儿,帮忙介绍一下?” 朱雀点头,说好。 她领着我,一直来到了三楼的天台上,这栋楼是整个村子最高的建筑,而地势也是差不多最高的,站在天台上面,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她指着我们来的山道,说道:“这个村子以前的时候人就挺少的,后来政府组织搬迁,人就更少了,白虎姐姐通过运作,在这个荒村里设立了一个救助站,张罗了一些自己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收拢觉醒的夜行者,不是那种拥有家族的,而是散户,无家可归或者走投无路的那种……” 她指着周遭的建筑,说道:“我们这儿目前常住人口有四百多人,临时人口一百多,骨干力量不多,大妖也就十来个,剩下的都是些平妖或者小妖——其实小妖最多,就像小舞这样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我们会组织培训班,根据情况不同,有初、中、高三级,教授这些人学习,并且组织讨论,而除了学习,还有别的工作,所有人都不会闲下来,表现出色的会参加外勤工作,就像小曲他们一样,跟着去找寻更多受欺负的夜行者。” 我说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是钱,这个怎么解决? 朱雀说道:“有专门的基金会提供资金,当然,这里的人也都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说那你们这个收容救助站,跟夜复会是什么关系? 朱雀说这儿就相当于一个培训学校,如果能够适应现代生活的,我们就会让他们到社会上去,而如果不行的话,就会去夜复会下辖的地方进行生活,至于我们的理念,我不说,一会儿你跟着同学们上几节课,自己感受一下吧。 我说你这儿听上去,其实挺好,但皇图霸业怎么办? 朱雀笑了,说皇图霸业,都是骗人的,我们只是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夜行者,能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她这话儿,如果是真的,我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但目前的情况下,她其实有点儿想当然了。 当然,我心里面虽然有所疑惑,但并没有立刻指出来,而是决定接受朱雀的安排,在这儿先匿名生活几天看看。 两人在天台上聊了一会儿,并没有说太多的东西,而朱雀显然是有一些忙,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找她,汇报几个新来的学员,我在旁边听着,好像是有一个人的身体有些不太好,仿佛是基因崩溃,需要朱雀去处理。 朱雀听到之后,显得有些焦急,对我说了一声抱歉,然后离开。 她走没一会儿,先前负责开车的那个杀马特小曲就赶了过来,对我说道:“漠哥,朱姑娘有事情要忙,她让我带着你到处参观一下,你跟你走吧。” 我点头,说好,辛苦你了。 小曲咧嘴一笑,说道:“哎呀漠哥,说啥咧,辛苦啥,您是朱姑娘的朋友,就是我们这儿最尊贵的客人,有啥辛苦的。” 他说话,口音有点儿像是后来爆红的傻根,特别是那一脸傻笑,特别有意思。 我问他接下来干嘛去,小曲说道:“您饿不,饿的话,咱们去食堂吃早餐吧,吃了早餐,就跟他们新来的那批人一起上早课,您说好不好?” 我耸肩,说随便,都可以。 小曲带着我去食堂,那地方离三层楼不算远,走几分钟就到,那儿是一个祠堂改造的,里面做了加固,能够容两百多人同时就餐。 我跟着小曲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这儿大部分人都穿着一种类似于校服一样的蓝色运动装,有的看上去尺码不对,显得格外大,而好多人看着都是穷苦出身,脸黑黑的,吃相也不是很好看。 小曲领着我去打饭的窗口排队,他一边排队,一边对我说道:“我们这儿,啥事都讲规矩,如果不是有特别的事情,不管是谁,都得排队。” 他显然是怕我有意见,所以才会这么解释。 我听着好笑,不过也没有说出口,微笑着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排了十分钟左右吧,终于到我们了,小曲对着窗口说道:“二丫,都有啥呢?” 里面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说道:“自己看,馒头稀饭咸菜花卷,另外还有刚出炉的肉包子、菜包子……” 小曲叹了一声,说咋没有驴肉火烧呢? 那女孩瞪了他一眼,说你以为过年呢?爱吃就吃,不吃就滚。 她虽然骂骂咧咧,但眉眼儿都在笑,显然是在开玩笑。 小曲没有点,而是转头问我,说漠哥,你吃啥? 我说来个馒头,弄碗稀饭就成。 小曲说道:“哥,咱们这儿吃饭不要钱的,你喜欢吃啥自己选,不要浪费就成。” 他热情的招呼让我有些无奈,苦笑着说道:“我饭量不大。” 那叫做二丫的女孩调笑道:“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饿死鬼投胎啊?嘿,这位大哥,你新来的?” 她帮我打好馒头和稀饭,放在一个铁盘里,而小曲则抢答道:“漠哥可是朱姑娘的朋友,贵客你知道不?” 他有些得意洋洋,随后说道:“给我来十个肉包子,五个菜包子,再给我来一大盆稀饭,多加咸菜。” 二丫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个饭桶,吃不完到时候让你来洗一个星期的碗。” 她话是这么说,但还是给小曲弄了满满一大盆。 小曲接过食物,笑嘻嘻地说道:“我别的本事没有,论吃的,从来没怕过谁。” 他端着一个如同脸盆一样的搪瓷盆,上面堆着高高的包子,带着我去找桌子,这家伙的发型烧包,人缘却是极好,不断有人给他打招呼,不过他还是找了一个空桌子。 两人坐下之后,我指着他面前这一大盆食物,问道:“你能吃得完?” 小曲张口,一连吃了两个肉包子,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冲着我乐,说你是不了解我,这包子,再来十个,我也能吃完。 说罢,他开始稀里哗啦地吃着,我瞧见他吃得开心,也没有说话,就着稀饭吃馒头,然后打量周遭。 这儿大部分都是夜行者,但有一部分应该是具有夜行者血脉,但还没有真正觉醒的人。 大概是掌握不到修行方法,所以这些人对于能量的摄入,需要靠食物来完成。 这使得食堂里有不少大肚汉,无论男女,狼吞虎咽的不少。 我等小曲吃得差不多了,问道:“还吃点不?” 他笑了笑,说不吃了,差不多够了。 我说为什么会吃这么多呢,是因为饿么? 小曲咧嘴笑,说我从小就能吃,一直都不知道原因,后来把家里都快吃穷了,就送我去村口王师傅家学剪头发,后来就跟着王师傅来了津门,没赚几个钱,都给造肚子里去了,一直到了这儿,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吃,因为我是妖怪、哦,错了,他们叫“夜行者”——不怕您笑话,我在来这儿之前,就没吃饱过…… 他是个直爽的人,跟我聊起了他先前的生活,我听了,感觉苦难多过于美好。 所以小曲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吃过早餐,小曲又带着我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学堂里。 听他说,来这儿的,都是刚到这儿不久的人,一是学规矩,二是适应一下修行这里面的门道,看看自己的天赋。 上面也会派有经验的老师来,如果有根骨、悟性还不错的人,都会挑出来,重点培养。 教室里有一百多人,我跟着小曲进去,很多人都认识他,跟他招呼,小曲就像个明星一样,跟大家挥手,然后带着我坐在最后一排。 我在后面坐着,瞧见这大教室里闹哄哄的人群,男女老少,小的十一二十岁,大一些的,三四十岁都有,感觉莫名的新鲜。 而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喊道:“老师来了,大家肃静。” 原本跟菜市场一样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而随后,我瞧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从门口走来。 王大明?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六章 夜行者乌托邦 尽管作为同一届高研班的同学,但我跟王大明其实并不算熟悉,后来尚良诬陷他杀人,并且将其“害死”的时候,心里面还有一些悲伤。 无妄之灾。 后来我知道王大明应该是没事,但至于去了哪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夜复会的救助站里来。 我看着王大明走进了教室,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巡视着,瞧见了我,不过很快掠过,落到了我身边的小曲身上来,随后笑了,说道:“曲无山同学,对,就是你,别藏起来,你就像那黑夜里的萤火虫,如此的耀眼,怎么藏得住?说罢,你一个高级班的学员,跑我这儿来干嘛?” 小曲嘻嘻地笑,说我奉朱姑娘的吩咐,带这位大哥过来,学习参观的,你别管我们。 王大明朝着我望了过来,我朝着他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王大明对于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只是朝着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立刻进入了状态,又点了几个新来者的名。 我在前排瞧见了小舞,她有点儿迷惘,看到我们也来上课,忍不住地朝着我这儿望来。 我瞧见她那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感慨。 这个才是她最美丽的状态。 此时的她,就应该认认真真地学习,而不是在那狭窄潮湿的破地下室里当流莺,去伺候各种陌生的男人,陷入堕落和沉沦之中。 我看着课堂上一百多人,这里面有男有女,很多人的文化水平看上去并不高,而且仿佛都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样子。 对于这里,他们大部分的态度,都和小曲一样,觉得比以前的生活,要强上太多。 而也有一部分人显得有些迷茫,如同小舞一样。 王大明对新来的人表示了欢迎,简单地说了一些规矩,我仔细听了,大概是一些约束的话语,这个对于这个救助站来说,也是很正常的,算不得什么拘束。 随后王大明简单地跟大家讲解了一下“妖怪”和夜行者的区别,将封建迷信这些事情,给消灭掉。 他的理论,其实是来自于之前我们在高研班学到的,但他并没有将dna之类高深的东西给摆出来,而是说事实摆道理,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说,并且加上风趣的课堂风格,时不时地与人开玩笑,让人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事实上,在这儿出现的许多人,受到的教育程度不算高,也一直背负着“妖怪”的骂名,自卑、自闭、不敢与人沟通,这个是最大的问题。 然而王大明将这些事情掰碎了、揉烂了,跟大家聊,并且鼓励那些缺乏表达的学员开口说话。 他十分擅长调动课堂气氛,而且方法得体,会运用忆苦思甜的手段,让某些活跃的同学讲起自己的遭遇,并且让大家参与讨论,又会用各种方法,引发众人的讨论和辩论,随后对一件事情,给予理性的建议。 我瞧见小舞一开始似乎对于这个集体有一些排斥,而到了后来,她居然渐渐地融入其中,然后在王大明的引导下,讲出了自己的故事来。 许多人听到了小舞的故事,都流露出了义愤填膺的情绪来,有的女孩子,甚至留下了泪来。 讨论的时候,有人提出要打死小舞的大哥,甚至有人要弄死她的父母。 王大明便问起了小舞的想法。 小舞的性格在课堂上得到了解放,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异类、也不是卑下的存在,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母,还是辩驳了起来。 而随后,王大明告诉大家,苦难之于大家,其实是一种经历,如果我们能够在苦难之中,绽放出美丽的花朵,这个对于我们的人生,就充满了真实的意义,至于之前的事情,我们要忘却过往,懂得感恩,恶人自有恶人磨,而我们需要往前看…… 他给大家灌了一堆鸡汤,却是将那些有戾气的想法给一一辩驳了去。 王大明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三观极其正,让我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他会将这仇恨的种子给布下来,让它生根发芽,从而达到分裂人类与夜行者的事情呢。 初级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于谈话和讨论,对于修行的引导,这个做得其实并不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每个人的进度都不一样,而这些,将会在课后,有几个老师分别指导,根据每一个人的情况来进行说明。 一堂课上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我与小曲去食堂吃饭,我吃得很简单,这兄弟却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又风卷残云一大堆,颇为引人瞩目。 倘若不是朱雀吩咐,让他陪着我,说句实话,我都不想跟这位哥们儿坐在一块。 实在是太尴尬了,感觉好像是在看“大胃王”的节目。 午饭之后的休息之间,小曲带着我去他们宿舍参观了一下,他这儿是四人一间,当然也有八人一间、两人一间和单间,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和修为有所不同而分配。 他很得意地告诉我,因为他进展迅速,所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搬到两人间,或者单间去住了。 小曲这宿舍有一人出了外勤,他让我睡在那哥们的床上,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让他睡午觉,而我则在宿舍前找个凳子歇息。 跟他同宿舍的另外两个兄弟人也挺好的,一个憨厚老实,另外一个虽然内向,但双目清澈,看上去不是心有城府之辈。 我与他们简单聊了一下,感觉都是很不错的人。 而随后我坐在小曲他们宿舍前,瞧见前面有一个晒谷场,很大的一个坪子,上面有一些运动器材,然后有四五十人,顶着太阳在训练。 这些人显得很努力,无论是仰卧起坐,还是俯卧撑,又或者借助器材的引体向上,或者短跑,或者武学套路、舞枪弄棍等等,挥汗如雨,却很少有人停下来的,拼命地练。 我瞧了大半个小时,很多人就算是累得趴在地上,没多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 小曲瞧见我在外面,有点儿过意不去,睡了一会儿,又爬了起来,蹲坐在我旁边,跟我解释道:“来这儿待过了三个月,就会有一些考核标准,如果不及格的话,就会有惩罚,比如面壁,比如义务劳动等等,还有一些达不到标准,却又不努力,准备混事的人,就会被放逐离开,自生自灭——大家过多了苦日子,已经适应现在的生活,很害怕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去,所以显得格外努力……” 我问道:“真有人被放逐离开过?” 小曲点头,说对的,有的人其实挺过分的,而且懒筋一条,就想混事,还有的人性子顽劣,不服从管理,屡教不改之后,只有将他给带走——救助站是救助那些被迫害、生活无落的夜行者,而不是养闲人,也不是让人混事的地方。 我说那些人离开之后,会不会出卖,或者暴露你们这儿? 小曲摇头,说不会,刘博士会制作一种忘情水,能够让人失去在我们这儿的记忆,另外我们还会派人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没问题之后,才会回来。 我点头,笑着对他说道:“还说别人,我怎么感觉你也挺懒的?” 小曲笑了,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曾经是这儿最勤奋的人,来这儿的头三个月,我每天几乎只睡两个小时,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我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怎么拼?” 小曲叹了一口气,将额前的长发撩起来,然后说道:“漠哥,在别人面前,我可以说些场面话,但跟你不用——其实我也不是天生就勤奋,主要是因为如果我去了别的地方,想要再吃饱肚子,就是奢望了。我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饿肚子,所以我对这里,充满了你想象不到的热爱。当然,人处久了,就会有感情,这儿的人,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待久了,就感觉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我看着这个鼻孔上打着铁环的杀马特年轻人,听他说着这么质朴、却分外温柔的话语,笑了笑,很受触动。 下午的时候,我与小曲又去中级班上了课,这儿就会将一些修行的理论和依据,并且对每个人进行分开的指导。 上课的老师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午马夜行者,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大学教授一样,说话的方式很温和,但该严肃的时候,却还是很凶的。 这里的每一个学员,都显得很认真,很少有开小差的样子。 我没有待多久,又去了高级版,这里的学员基本上都是平妖以上,开始讲解搏击。 除了培训班,我又去了几个地方,比如医院、食堂以及杂物所,以及救助站好多的地方,唯有挂牌研究所那里,小曲没有权限带我进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消失了一天的朱雀终于出现了,领着我吃了一顿便饭。 饭后,两个人站在一处高地前,看着远处那些朝气蓬勃的夜行者在锻炼、修行,朱雀问我,说这一天的感受怎么样? 我说你们这儿,有点像是乌托邦的感觉啊。 朱雀笑了,说对,就是理想社会。 第二十七章 乌云盖村庄,大祸临了头 我对朱雀说道:“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确很像是一个大同社会,然而你知道为什么从古至今,理想社会为什么难以实现么?” 朱雀问:“为什么?” 我说原因终归到底,就两条,第一是生产力达不到,第二就是内部矛盾难以协调——所以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朱雀说什么意思? 我说先讲生产力,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都是要钱的吧?你先前跟我说过,这个基本上靠基金会解决,但这里面就隐藏着巨大的危机,这钱袋子被人卡着,要万一给断掉,又或者用这个来威胁你们,去做你们不愿意做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 朱雀说道:“这些白虎姐姐都会处理的,她……” 我没有等她解释完,又说道:“再讲内部矛盾,这一点夜复会尤其复杂,你们这儿的理想是很丰满的,但现实却很骨感,你们在这儿做的事情,即便拿到台面上来,都是真能量的,但牛魔王他们呢,黄泉引派驻的人呢?那帮人的野心,现在已经在将你们立下的大好局面给吞噬了,你觉得这个救助站,能够长久么?”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或许并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但这一天的相处下来,我能够感受得到最底层的这些夜行者们,他们的淳朴和善良,其实跟人类是一模一样的。 也许有的人受了太多的苦难,所以会更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发现我挺喜欢这些人的。 正因如此,我才会认真地跟朱雀聊这些东西,而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不会的。” 我说为什么? 朱雀对我说道:“白虎姐姐到时候会处理好一切事情的。” 我说你就这么相信她? 朱雀点头,说她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决定相信她,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她或许能够通过某种方法,将那叵木给你要过来…… 我摇头,说不用,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办。 随后,我忍不住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噬心魔北上,让你们在这儿响应,闹出乱子来,你会怎么去做?” 朱雀冷冷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放心,黄泉引是黄泉引,我们是我们,不能混为一谈的……” 我盯着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本来我还想跟朱雀再聊一些别的话题,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立场的原因,此刻聊起别的事情来,多少有一些别扭。 她不再是以前的朱雀妹妹,而我,也不再是她的大圣哥哥。 两个人,似乎变得有些陌生,过分客气。 朱雀安排我在小曲宿舍的斜对面一单间住下,她告诉我,这几天可以在这儿随便参观,什么时候想走了的话,告诉她一声就行,她会派人送我离开——不要私自离去,这儿外围都布置得有机关和暗哨,若是单独行动的话,很容易引发误会的。 我对于这儿其实还是挺好奇的,所以决定多留几天。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我简单洗漱之后,走出房门,瞧见操场那儿已经练起来了,一两百人在那儿,有的跑步,有的热身,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学生生涯来。 我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打量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我瞧见,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望,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朝气蓬勃。 没多一会儿,我瞧见了小曲,他在操场左边的一块泥地里,正在与一个显露出本相的虎头人捉对厮杀。 两人并非生死决斗,而是热身性质,但架不住对抗十分激烈,这两人打起来,龙腾虎跃的,众人纷纷被吸引到,围观上来。 我瞧见那小曲虽然动作不是很熟练,但天然有一股子的猛劲儿,凭借着血脉的优势,行走如风,却是将那个虎头人给压在了下风处,而那虎头人一阵扑腾无果之后,往后一跃,大声开口道:“敢比器械么?” 小曲撩了一把鸡冠子一样五彩斑斓的秀发,邪魅狂狷地笑道:“比就比,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有人扔过来两根枣木棍子,两人接了过来,开始比拼。 我瞧见两人用棍,便认真打量着,发现两人的棍法还算不错,像是名师教导出来的,章法有度,赏心悦目。 只不过因为不太熟练的缘故,那实战性就差了一点儿,好几招使出去,软绵绵的,有点儿不成模样。 我瞧得可惜,忍不住叹息一声,没想到旁边有人开口说道:“我们这儿,请不起厉害的师傅,有的孩子实力很强,但得不到发掘,实在可惜——要不然,你这两天有空的话,来教两节课?” 啊? 我转过头来,发现朱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有些诧异,随即苦笑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能教个啥?” 朱雀瞪了我一眼,说别瞎谦虚啊,你现在可是国内数得上来的枪棒大家,我听说你在天机处组织举办的第二期高研班讲过课,好多人都反应,说你讲的课深入浅出,讲得很厉害呢…… 我有些担心暴露身份,沉吟了一下,正打算怎么拒绝呢,她却说道:“怎么,看不起这些学生?” 我被她这一句话给堵死了,没有再找理由,而是耸肩说道:“好吧。” 朱雀笑了起来,我发现她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很好看。 我原本有些无奈的,然而瞧见了这样美好的笑容,觉得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接下来,朱雀去找人调整课程,让中级班和高级班的学员一起来上我的课,因为人有点儿多,所以就安排在了室外一处草地上。 不远处还放着十几头羊,头顶飘着朵朵白云,当真是很不错的体验。 我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面对着这一百四五十号人呢,也并不紧张,无外乎是先找一两个刺头过来立威,将人潇洒利落地打倒之后,我再跟大家讲解与人搏击之时的原理、注意事项和应对意外的规矩等等。 至于棒法,则挑了一些自己的体验来讲,尽可能让大家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能够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并且有所启发。 课程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对于我这样的外来客、生面孔,自然会有不服的刺头,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夜行者,没有傲气的人,着实有些少,而随后,我就如同当年的杨林老师一样,直接三两棍子就将人给干倒在地,而且用的是技法,而并非硬实力,随后我一打二、一打三、一打五,一直到最后的一打十,真正将自己的枪棒实力展现出来,赢得了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之后,开始传道授业,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一场课教下来,大家都是恋恋不舍,不肯下课,要不是我告诉大家,我会在这儿待上几日,有的是时间,只怕我被围着,都下不了课了。 下午的时候,我有针对高级班又讲了一场,这回针对那三十多个学员里的每个人都进行了指导教学。 有实力的人,去哪儿都会受到尊重,特别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江湖,所以我的课程,受到了大家热烈的追捧,以至于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学员们居然自发的给我让位置,连带着小曲都不用排队。 这两天的时间下来,他对我充满了崇拜,喊我“漠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极大的自豪感。 傍晚的时候,我在宿舍歇息,结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王大明。 两人见面,他没有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侯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原来他认出了我来。 我没有惊讶,毕竟我今天教的这两场,大部分东西,其实都是杨林老师的,听过那课程,再对比一下,这个不难认出来。 我没有隐瞒身份,而是应下,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大明笑了笑,说道:“人嘛,总是有一些追求的,这儿有一些人的理念跟我很合,机缘巧合,就过来了。” 我与王大明聊了一会儿,但因为之前两人也不是很熟,所以没有更深入的聊下去。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过还是极力地跟我推荐了一个人。 白玉兰。 这个由白虎化名的女人,拥有着超高的智慧和情商,轻易征服了王大明,让他成为了信仰的追随者。 王大明走了之后,我沉思了许久,感觉我对于夜复会,或许有一些误解,因为无论是唐道,还是王大明,这些我眼中的精英人物都纷纷选择了夜复会,这里面肯定是有理由的。 一直到了半夜的时候,我的门再一次被敲响,不过这回显得有一些急促。 我打开门,发现朱雀站在门外。 这是要干嘛? 来一发么?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没等我胡思乱想,朱雀对我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得走了。” 我一愣,说为什么? 朱雀说道:“我们刚刚收到消息,叶傅国的女儿被人袭击身亡,现场有留下了夜复会的证据,而现在,他已经带着人马,朝着我们这边杀了过来——时间紧迫,我们要带人撤离了,你也得离开……” ******** 小佛说:祝所有的高三学子,能够在接下来几天的高考中,考出好成绩,考上自己满意的学府,加油! 第二十八章 小曲,小曲 叶傅国的女儿,遇袭身亡了? 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我的脑子还有一点儿迟滞,而朱雀的话语里却蕴藏着太多的信息,让我一下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等到她伸手来拉我的时候,我方才问道:“叶清秋死了?” 朱雀愣了一下,问道:“你认识她女儿?” 我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雀开口说道:“昨天,就在昨天。” 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死亡时间是那一晚的话,刘娜和王颖恐怕也会遇害,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的心里会很难过的。 合城居老板娘,和那个有点儿小严肃的王颖,我一直都把她们当作是我的朋友。 他们若是出事了,我会很难过的。 而且我当天也去过那间公寓,如果仔细查下来,会不会查到我的身上? 幸好不是。 我心中藏着一点儿小侥幸,却给朱雀往外面拖去,她对我说道:“叶傅国其实早就知道了我们这儿的存在,之所以一直容忍,是因为和白虎姐姐保持着一定的默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他现在失去了挚爱的女儿,眼睛都给杀心憋红了,哪里会管得了那么多,在找不到其他夜复会人员的情况下,我们就成了泄愤的去处——这地方虽然有层层布置,但肯定是挡不住他的,所以我们得撤离。” 我说人在哪里? 朱雀领着我来到了外面的操场,这儿已经有人在集合了,不过看这速度,其实并不算快。 毕竟这四百多人里面,还有很多的一部分,其实都还没有觉醒,只是普通人。 或者是有着普通人思想的夜行者。 他们不是纪律严明的军人,尽管有过演习,但临时集合起来,还是显得乱糟糟的。 朱雀回答,说就在山下了,估计十几分钟就到山口了——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一点儿突然,叶傅国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突然发动,我们的情报系统完全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一直到山下的前哨站被拔掉,这才知晓。看来这一次,他是要来真的了…… 我看着这乱糟糟的人群,说道:“我来帮你吧?” 朱雀摇头,说不,我们的名声不好,你若是跟我们粘上关系,就会像风箱里面的耗子,两头受气,而且还会连累到你的家人,所以你得离开,我让小曲送你从小路走——我把你叫过来,并不是想要让你加入我们,这是希望你能够真正了解一下,最根本的夜复会状况,了解一下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夜行者们,日后你我若是为敌的话,这些人在你的眼中,就不再是一个个符号,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些都是人,不是畜生,也不是妖怪,他们大部分人,其实都心怀着美好,和对于未来的期待。” 我瞧见她说得有一点儿动情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有一点儿痒。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 这时小曲拎着一把单刀,从我们身边跑过,朱雀赶忙叫住了他,吩咐道:“小曲,你赶紧护送着漠老师离开这里。” 小曲愣了一下,问道:“那其他人呢?” 朱雀说道:“我让沈博士组织大家离开这里,高级班的部分成员和这儿的老师们,会和我一起断后,漠老师身份特殊,为了他的家人,不能跟叶傅国的人打照面,执行命令,听到没?” 这个原本吊儿郎当的杀马特年轻人,此刻已经将那五颜六色、如同野鸡羽毛一样的头发给捆了起来。 他双目发亮,杀气腾腾。 不过他对我是极为尊重的,听到了朱雀的吩咐,赶忙点头,说好,保证完成任务,我绝对不会让漠哥伤到一根毫毛。 相对于大家都叫的“漠老师”,小曲更喜欢叫我“漠哥”一点。 因为这样子,显得他跟我的关系比较特殊。 也显得他曲无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他很要面子的。 小曲拎着单刀朝着我走过来,对我说道:“漠哥,跟我走吧,我们抄小道下山。” 我看了朱雀一眼,她冲着我甜甜一笑,说道:“你放心,有我在,没问题的。” 她是洪荒大妖,在等级上来说,可是比妖王还要强大的存在。 所以她这般说,我也就顺水推舟,跟着小曲离去。 时间紧迫,小曲走得很快,健步如飞,两人绕过了山头的大部分建筑,从村后的一条小道往下走,路上自然遇到了几波阻拦,不过有着小曲领路,然后我这两天在村子里教课,也有些小名气,所以倒也没有受到真正的阻拦。 不但如此,那些明哨暗哨,还朝着我遥遥拱手,表示尊敬。 我和小曲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块巨大岩石前,他领着我从这儿攀索而下,而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能够听到村子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喊杀声。 与此同时,汹汹烈焰燃起,照亮了山口前方的半边天。 叶傅国已经带人,杀过来了。 瞧见这情形,小曲越发着急,攀索而下之后,脚步飞快,我跟在后面,问道:“大家从哪里撤离呢?” 小曲没有避讳,而是直接说道:“从另外一条路,我们之前有过培训,一旦遇到攻击之后,就从水库那边走,上船离开,反正都有过演习了的,不妨事。” 他故意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但眼眸处,却显得十分焦急。 很明显,他对待救助站的这些同伴,已经视若家人了,哪里能够安心? 我忍不住问道:“有过演习?那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乱?” 小曲解释道:“因为事发突然,而且我们这儿的好多人,其实都是普通人,无论是本事,还是心理上,都是如此,所以骤然遇到的话,难免会有些慌张……” 他这般说,我也能够理解。 毕竟你指望像小舞这样的女孩子,前些天还在为了生活到处奔波,现在就能够适应着动荡的江湖,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救助站里面还有很多一部分几乎没有接受过教育、与人沟通都有些障碍的人。 有着这些人的存在,撤离工作难免会显得比较乱。 我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说道:“要不然你告诉我路吧,我自己离开,你就可以回去了。” 小曲摇头,说不,朱姑娘交代了的,而且前面还有一个关卡,没有我带你去,会打起来的。 两人又走了五分钟,终于来到了一个拐角,黑暗中喊了一句切口,小曲立刻应了,有人冒出来头,问道:“小曲,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曲三言两语,简单解释清楚之后,对我说道:“哥,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莫回头,走半个小时应该就能够看到国道了。”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我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张了张口,忍不住关切地喊道:“你自己要小心啊?” 这个杀马特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来。 他挥了挥手,然后咧嘴笑道:“没事的,哥,我才来这儿没多久,就已经是平妖巅峰了哦,朱姑娘说再等两三年,我估计能够达到大妖巅峰去,他们都说我是修行天才,虽然他们说的这些,我不太懂,但我会努力加油的——哥,以后你有空了,还来教我们棍法,好么?” 我点头,说好。 两人挥手,然后我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听到小曲喊道:“哥,再见哈……” 这哥们说话的口音,有点儿像是《天下无贼》里面的傻根,听着十分喜感,我忍不住回头,然而还没有等我把话语说完,就瞧见一支利箭,划空而来,突然就出现在了小曲的后背。 紧接着,那箭矢穿透了他的身体,出现在了他的胸前,带着巨大的动能,将他直接钉在了泥地之中去。 噗…… 我回头过来,瞧见这一幕,睚眦目裂,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箭步冲上去,而这个时候,羽箭从黑暗中“蓬”的一下飞出,化作箭雨。 刚才收道的那几人,一瞬间就倒了两个,另外两人直接翻身,滚入了掩体之后去。 我瞧见了那夺人性命的箭雨,没有任何思考,直接将金箍棒取出,猛然一旋,将那箭支给荡开了去,然而因为隔着距离,还是有漏网之间穿过。 其中一支,却是射穿了钉在地上的小曲脖子。 我赶到他跟前的时候,这个杀马特年轻人正在捂着脖子,浑身直哆嗦。 我几棒子,将几支夺命箭挡开,随后将小曲给扶起,但那箭矢的力量太强了,已经将他给钉在地上,我倘若强行将他扶起来,只怕他会当场没命。 看着流了一大滩血,气息奄奄的小曲,我的双目顿时就红了,有些哽咽地问道:“小曲,小曲,你没事吧?” 小曲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来。 我瞧见他眼神中迅速流逝的意志,泪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就流了出来。 我继续叫:“小曲,小曲……” 我本以为他喉咙射穿,已经开不了口了,但不知道是生命力强大,还是回光返照,他居然开口了:“漠、漠哥,能告诉我,你的真名、么?” 我说道:“侯漠。” 我流着眼泪,而这个时候,小曲的脸上,既然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随后,他的话语居然变得很清晰了:“齐天大圣,侯漠?” 我点头,使劲点头。 小曲的脸上,流出了幸福的微笑来,双手不再去捂住流血的伤口,而是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然后,他说出了人生之中,最后一句话:“妈呀,我好快活啊……” 第二十九章 无数人为之期盼的 小曲说他很快活,但我却很难受。 尽管踏入了这个江湖以来,我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但我却很难做到面对着朋友的离去,而无动于衷、心如铁石。 是的,小曲说他很快活,是因为他以认识我为荣,把我视之为偶像。 而我之所以难过,泪如泉涌,不要钱地滴落,是因为我把他当做了我的朋友——尽管我与他认识,不过几天的时间,而且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有着太多太多的缺点,没文化、长得丑、欣赏水平又太次,杀马特什么的,我以前其实一直都很反感,觉得脑子进水了。 但他很真诚。 他对我很真诚,对待身边的人也很真诚,他那内心之中,远没有他的外表那么张扬,他之所以张牙舞爪,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自卑而怯懦的性格而已。 他其实很善良的,很脆弱,也很单纯,他拼尽全力,也只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就算是被骂作猪,饿死鬼投胎,他也只是开心地咧嘴笑。 这,只是一个善良的年轻人。 他谁也没有招惹。 然而,他死了,被一支掠空而来的利箭钉在了地上,随后又被另外一只利箭刺破了脖子。 他本来有着美好的前程,有人评价他说不定能够抵达“大妖巅峰”那许多夜行者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但他却最终死了,死得如此籍籍无名。 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以及他这短暂人生的所有过往,都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具再无气息的尸体。 抱着在我怀中早无生命迹象、但还依旧温暖、流着热血的小曲,我的脑子完全陷入停滞状态。 我的左手,握着小曲那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掌,而右手,则在挥着金箍棒,挡开那夺命的羽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这里有个家伙。” 我缓缓抬起头来,瞧见十几个人从三个方向,朝着我围了过来。 而这些人领头的,却是一个弯弓搭箭的强人。 那是一个夜行者。 虽然这十几人里,大部分都弯弓搭箭,但是我却一下子就被此人给吸引了去,只见他宽肩蜂腰、脸色严峻,左目之上罩着黑色绸布,而露出来的右目,目光锐利如刀,锥子一样的扎人。 我放下了小曲的尸身,缓缓站了起来,随后抬头,看向了前方,开口说道:“你是谁?” 那独目箭手抿嘴冷傲,并不说话,旁边却有小弟站了出来,指着我说道:“瞧见你箭雨之下,不伤分毫,也是一个人物,好叫你知晓——这位是我东城欧阳家的箭术教练,小后羿郭顺。” 另外一人提着李逵版的双斧头,冲出前来,恶狠狠地骂道:“尔等反贼,可知我郭老大的厉害?弯弓射雕,只是小技,当年蒙古狼王巴图南下,势不可挡,却是我郭老大三箭定天山,直接拿下,他怜悯你一身武艺,给你机会,乖乖跪下投降,不然等他换了追日箭,甭管你身手有多超凡,便是妖王,也得毙于他的箭下!” 我听到,俯下身来,从小曲的尸身之上,拔出了他贯穿后背和胸口前的那支羽箭。 羽箭的根部,刻着一个字。 顺。 果然,像小曲这样平妖巅峰的夜行者,若敌方不是高手,怎么可能会被一记冷箭给射杀? 我不厌其烦地又拔出了脖子处的那一支,上面果然也刻着“顺”字。 箭矢的尖儿上,血淋淋的。 那是小曲的鲜血。 我等对方威胁呵斥完毕了,方才缓声说道:“都是夜行者,相煎何太急?” 我看着那个小后羿郭顺,此人被我盯着,不知道是被我的气势给感染,还是出于对我刚才以棒挡箭的手段敬佩,咳了咳,然后冷冷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摇头,说他们怎么乱了?他们有做什么坏事么? 小后羿郭顺说道:“他们杀了叶老板的女儿,罪大恶极!” 我指着小曲的尸身,问道:“是他杀的?” 小后羿郭顺说道:“不是他,也是夜复会的人。” 旁边那个拿着大斧子的壮汉则说道:“你特么的别在这里委屈,要不是你们夜复会在这里搞风搞雨,老子们又何必缩着脑袋做人,受那等委屈呢?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我们不把你们给弄死,写个投名状,我们就回不到以前那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里去。你或许无辜,但错就错在你们跟错了人,这个有什么好说的……” 旁边的人听到你,纷纷叫好,说对,就是这样的。 我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 这十几号人里,差不多有七八人是夜行者,而叫得最凶的,也都是这几个夜行者。 他们杀气腾腾,满手鲜血。 噗嗤…… 我笑了,我笑的并不是他们的话语和说辞,而是在笑自己,也笑他们,更是笑这个操蛋的世道。 现在的我,与以前刚入行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了,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所以很深刻的认知到,这些人看似穷凶极恶,但其实也不过是一颗一颗的棋子而已。 我就算是将他们全部都给杀光了,与他们一样的人,也会如同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长出来。 只要在背后下棋的那些人没有死,这些人,就会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信念和想法,去抛头颅洒热血,打生打死。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大开杀戒。 此时此刻的我,即便大脑里被仇恨给不断挤压,但还是保持着格外的冷静。 这样的冷静和理智,让我自己都有点儿害怕。 这还是我么? 谁知道? 将我围着的这一群人,瞧见我这个时候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不由得一愣,随后,有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拿起了手中的尖刀,指着我怒声骂道:“笑,笑你妈呢?事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小后羿也是脸有怒色,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身后箭篓摸了过去。 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看上去十分古怪的羽箭。 那根羽箭看上去,与之前所有的羽箭都有所不同。 它身上有光,金光闪闪。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说真的,我其实有点儿难过……” 唰! 没有等我把话语说完,小后羿弯弓搭箭,一气呵成,随后那支看上去与众不同的羽箭,便已经抵达了我的胸口来。 直指心脏。 追日箭。 铛! 这一支据说能射妖王的羽箭,最终被我的金箍棒给挡住了。 那支箭的劲道堪称恐怖,居然直接钉在了棒身之上,并且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来,弄得我的手都有些发麻。 不过它到底还是被我给挡住了。 随后,在众人为之惊诧的目光注视下,我动了。 我不动则已,一动宛如洪流宣泄,泰山崩塌,所过之处,无人能够阻挡。 他们这一队人,自以为实力雄厚,可以将我完全拿捏,然而在我的九路翻云棒法之下,却是摧枯拉朽,无一合之将。 发怒的我,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害怕。 十头牛,都拉不住。 一阵激斗之后,遍地都是伤者,现场之中,除了我,没有一个站立起来的人。 而我弄完这一切之后,则半蹲在地,将那金箍棒给杵在了地上,随后将那不断吐血的小后羿给扶了起来,柔声说道:“你没事吧?” 小后羿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来。 他吐出口中的残血,然后对我说道:“多谢阁下刚才手下留情,多谢您不杀之恩。” 我摇头,说不,我刚才没有下死手,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小后羿想要拱手,然而却有些无力,只有说道:“何事?” 我指着远处小曲的尸身,缓声说道:“其他人,我留一条狗命,是因为我不想将自己陷入绝境之中去,而你,我是想要告诉你知晓,那个人,叫做曲无山,他出身不好,家里穷,打小就没吃过饱饭,他长相乖张,但其实心里很脆弱的,拼了命的努力,只是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可……而且他特别有天赋,你知道吗,过不了一两年,他就能够走到大妖巅峰的境界去呢……” 小后羿摇头,说道:“不可能,一个没有出身的夜行者,怎么可能短时间走到那样的高度去?” 我没有跟他辩论,而是心清气和地跟他说到:“你不相信,没关系,到时候他会跟你解释的,好了,跟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一句,他是我朋友,性格又有些不太好,黄泉路上,我怕他寂寞,所以……” 听到我的话,小后羿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始拼命挣扎起来,而我却没有给他机会,将他的身子摆正,然后将那两支带着血的羽箭,缓缓插进了小后羿的身体里。 一支插在心脏上,一支插在脖子里。 我没有他那么好的准头,所以插得十分仔细,一点一点地挤进去。 因为缓慢,所以小后羿死得十分痛苦,喉咙之中,也与小曲临死之时一样,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我能够瞧见小后羿的双眸之中,流露着对这世间的留恋,但却没有半分不忍。 一直等到了小后羿死透,我方才站起身来。 旁边一众受了伤、无力反抗的敌人瞧见我,有的装死,有的则往旁边爬开了去。 我没有去管他们,而是回眸,看向了山上。 山上到处都是火焰,以及喊声。 我走到了小曲的身旁,用炼妖球将他的尸身装好——他毕竟是我的朋友,我需要给他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而随后,我拔出了泥地里的金箍棒,转身,朝着山上快步走去。 之所以折返,是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该死的世道,“侯漠”这个名字,和“齐天大圣”一样,不管我愿不愿意,它已经成为了许多身处于死亡边缘的夜行者,心中寄予厚望、宛如图腾的存在了。 我,不能辜负这样的期盼。 我,得站出来了。 第三十章 齐天大圣侯漠在此 我最终,还是选择站了出来。 但这个时候的我,心里面装着的,并不仅仅只是眼前的仇恨。 跟马一岙在一块儿混了那么久,我提升最大的,不是自己的修为,而是看待事物的深层次原因,以及更为广阔的视野。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即便有能力团灭刚才的那一帮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住手。 当然,小后羿算是例外。 因为我对他,是动了真火——这种人,他不死,我的心中是无法释然的。 我要做的,并不是杀人,不是杀光一切,而是消弭争端。 我有我的想法和打算,并不会按照任何人的节奏来。 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 下山容易,上山难。 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我终于原路返程,重新回到了山上,先前下山时碰到的几处明哨、暗哨,已然不见踪影,整个山头都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被大火点燃的建筑。 我往前走,时不时能够瞧见倒伏在地上的尸体——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两具,到了后来,却是成片成片,将那狭窄的村道给铺满了去。 我这一路过来,能够瞧见三五十具尸体都不止。 这还只是在我这边的方向,估计山门那边的死伤会更多。 从这情况下,我已经瞧出来了,尽管救助站这儿的准备还算是充分,但架不住叶傅国这一次的攻势凶猛。 那家伙这回过来,并不仅仅带了官方的人手。 他还将那欧阳家的人也带了过来。 或许还有别的江湖客。 可以预见,他应该是排除了一部分天机处的人员,而之所以如此,大概是为了不走漏消息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某些人不够果断。 他这一次过来,是为了杀戮。 为了复仇。 我从小路寻来,能够看到这小小的村庄里,到处都是厮杀,可见朱雀她们组织的大撤退有点儿没组织好,大概可能是敌人来得太快了,又或者是人员太多太杂了,难以照顾周全。 我提棒而来,遇到纷争的地方,碰到了,就几棒子将战斗给终止,不过并不会停留太久,而是一直朝着喊杀声最盛的地方冲去。 山头最热闹的,莫过于先前我去过的三层小楼。 那个地方的地下室,就是救助站的研究所,而像小曲他们这些草根出身的夜行者,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走到那样的高度,除了他们自身的努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研究所的存在。 先前我与朱雀交流的时候,得知这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有一部分其实是从官方的研究所离开的,拥有着很高的理论和学术水平。 当我赶到三层小楼前面的时候,这儿乱作一团,烈焰映衬之下,到处都是打斗的人群。 不过瞧着这架势,很明显是救助所一方处于节节败退的境地。 我四处打量,并没有瞧见朱雀,也没有瞧见叶傅国等人,周遭一片混乱,有人朝着我冲来,我扭头过去,瞧见居然是先前与小曲比斗的那个虎头男。 此刻的他,身上插着好几支羽箭,而且浑身是血。 我迎了上去,杀红了眼的虎头男手中抓着一根枣木棍,下意识地朝着我砸了过来,被我架住,随后我扶住了踉跄的他,问道:“其他人呢?” 在现场这儿的,差不多只有几十号人,而并没有看到我认识的人。 虎头男刚才只是有点儿混乱,作为高级班的学员,他还是认识我的,被我架住之后,胸口不停起伏,然后对我说道:“他们撤走了,留下我们来断后,本来我们准备充分的,但是敌人来得太快了,我们扛不住……” 我一棒子荡开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家伙攻击,然后问道:“朱姑娘呢?” 虎头男摇头,说不知道,刚才还跟我们在一块儿的,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好像是去研究院了,那里的人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撤离…… 我瞧见四周一片混乱,对他说道:“你叫大家朝着我靠拢过来吧。” 虎头男对我显然也是十分尊敬的,对我说道:“漠老师,这边挡不住了,你快走吧,不要给他们缠上了——这帮人来真的,见人就杀,你不要管我们了……” 我瞧见他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也知晓刚才的冲击,让他有点儿绝望。 先前的时候,我对于朱雀挺有信心的,因为我知道她是洪荒大妖,自然会有手段,但那其实是有一点儿自欺欺人了——朱雀当初被噬心魔盯上,妖身和妖元分离,现如今的她,虽然保持着以前的所有记忆,但修为却已经是大打折扣了,相当于从头学起,对于她的影响,其实是巨大的。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让我帮忙,也不想让我牵连进这件事情里来。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先是对虎头男认真地说道:“你让所有人,都朝着我靠拢过来。” 随后,我将金箍棒往天一抛,随后大声喊道:“齐天大圣侯漠在此,叶傅国,你个狗日的给我滚出来,老子要跟你单挑!” “齐天大圣侯漠在此……” “叶傅国……” 我连着喊了三遍,第一遍的时候,那虎头男还有点儿懵,而当我喊道第三遍的时候,他顿时就变得疯了一样的激动。 他挥舞着手中的枣木棍,朝着远处的同伴大声招呼,连喊带跳:“大圣来了,大圣来了,侯漠大圣,他来我们这儿了……” 那感觉,就好像是四大天王里面的刘德华,来到了乡下开演唱会一样。 这名头当真让人为之疯狂。 这样的感觉,我在小曲的身上,已经感受到了,而在这个时候,瞧见四面八方朝着我聚拢的人们,瞧见他们脸上的激动与疯狂,以及热泪盈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也变得有些激动,难以自已。 不断有人朝着我靠拢,也有人朝着我发起了攻击。 这些人,有一部分夜行者,也有许多的修行者,但我并没有瞧见有天机处的熟面孔。 没过一会儿,原本一片混乱的场面结束了,有差不多三十来号人聚拢在了我的身边,这些都是救助站高级班的学员,也有一些工作人员,比如那天与朱雀一起出现的中年妇女,比如在食堂里打饭、骂小曲是“饿死鬼投胎”的二丫,以及……王大明。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先前授课时的淡定从容,脸上、身上,有着许多的伤口,手中提着一把长剑,身子却一直都在发抖。 而围攻山村的这些人,则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些人差不多有一两百人之多,除了修行者之外,还有不少穿着黑色制服,手中拿着枪械、全副武装的人员。 他们看着像是军人,但又有一些不同。 也有一些人装配着重武器,比如说火箭弹,而那火箭弹,又对着我,仿佛只要一个命令下来,那火箭弹就会轰到我这儿来。 杀气腾腾。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我名头的缘故,还是上头没有下命令,使得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朝着我倾泻弹药。 事实上,我瞧见对面的这些人,脸上也满是疑惑。 很显然,他们对于我这么一个人物的出现,也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我的名头,着实很大,而且最近的风头很盛。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走出一行人来,领头的那人,居然是赵鹏,他黑着脸,被一众人等如同众星捧月一样的簇拥着,来到了我的面前。 而这个时候,我已经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扯了下来。 他定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厉声说道:“侯漠,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对赵鹏,其实一直都是打心底里的不喜欢,当然这并不只是针对于他这个人,而是他的种种行为,譬如先前在集训营里面的严苛和偏袒,以及后来的种种手段,再到后来他还参与了针对田女皇的阴谋事件之中去,所以对他在我面前摆官威的架势,一点儿也不怯场。 我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然后大声喝道:“我说得很明白了,我要跟叶傅国打上一场,他够胆就来,不够胆,你们就都给我滚出去……” 赵鹏指着我身后那些狼狈的夜行者,问道:“你这是想要包庇这些人?” 我摇头,说不,我没有包庇,这些人倘若是做了错事,自有法律来对他们进行审判,你们要是有手续,就拿出来,若是没有合法手续,就在这里肆意屠杀,这就是犯罪,人人都应该站出来制止——你叫叶傅国出来说话,别在这里跟我瞎咋呼。 我来的时候想清楚了,叶傅国这样的行为,也许未必是出师有名的。 我赌他们拿不出来合法的手续。 果然,赵鹏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了,冷冷说道:“我们办事,需要向你负责么?” 我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随后看向了围着我的这一大帮人们,这些人里面,也许有叶傅国的亲信手下,但肯定也有不知情的人。 我说道:“诸位,你们自己看看,连赵鹏这样的老匹夫,都带头违反规矩,到时候事情出了纰漏,你觉得他会背锅么?到时候,还不是把你们给拉出来顶着……” 这话儿倘若是旁人,或许只是笑话,但我的身份和名气摆在这里,着实让一部分人为之动摇。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冷冷说道:“听说,你要跟我单挑?” 我抬头望去,瞧见那人便是叶傅国。 我点头,微笑着说道:“来吧,江湖事,江湖了,咱们还是用实力来说话吧?” 叶傅国凝视了我几秒钟,笑了。 他说:“好,很好。” 第三十一章 天生贵胄叶傅国 我与叶傅国,并不算是初次见面,然而从头到尾,他似乎都有着一种特殊的高傲,基本上都没有将我们这种江湖人放在眼里过。 所以我们的对话并不多。 我们更多的,或许真的只是神交而已。 我知道他。 他也知道我。 但彼此之间,其实并不算熟悉。 仔细想一想,这似乎是我们之间,最正式的一次对话。 两人凝望,随后,叶傅国说道:“你觉得,我们这一次过来,师出无名?” 我说一个人倘若是被仇恨所控制,滥杀无辜,那么与魔又有何异? 叶傅国高冷地说道:“你这是在质疑我?” 他仿佛高高在上的王爷,对于我这种江湖草莽,有着一种天然地瞧不起。我被他这样的态度给刺激到,整个人的傲气,一下子就飙升起来,却是不怒反笑起来。 随后,我指着他的鼻子,冷冷说道:“本来想要给你个老匹夫留一点脸,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叶傅国你个王八蛋,你玩弄阴谋诡计,耍得老子团团转,但因为你特么的身份,我忍也就忍了,而现如今你居然带着这一帮人过来,二话不问,滥杀无辜,老子今天倘若不管,这辈子就白活了……” 我开口大骂,而叶傅国却似乎将姿态给摆低了一些,说道:“我女儿死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那又如何?叶傅国,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周围,这些人里,哪一个不是别人父母的子女?哪一个又不是无辜之人?你要真的有本事,找到凶手去,千刀万剐,任你随便,跑过来这里,屠戮无辜,算什么本事?这些人,有的是主动,有的是被动,不小心加入了夜复会,但你我心知肚明,他们跟牛魔王那帮人,是有着本质性的区别,你杀了他们,自己的良心,不会痛么? 叶傅国被我破口大骂,然而脸上却没有一丝愧疚,而是平静地说道:“强词夺理。” 我指着他,说来,你来讲讲,老子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强词夺理了? 叶傅国没有与我废话,而是说道:“言语争端,实在没劲,侯漠,我念你是一条人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退出,我看在我师父他们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倘若不,休怪我手下无情。” 我说也对,别特么的废话,来吧,手里见真章。 这一见面,两人都还算是比较克制,都给对方留了台阶——叶傅国给了我机会,可以用来应付游侠联盟的质问,而我也在言语之上,表达了自己的正义性。 师出有名,这是我需要的。 我不想打完这一架,就被四处通缉,到时候还要被连累到父母,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罪犯。 我得站在道义上面,不能让这帮人往“齐天大圣”这个名字上面泼脏水。 现在,我与叶傅国,彼此都达到了目的,就可以直接开干了。 我们彼此的仇恨,其实并不大。 但双方越众而出的时候,确认了彼此的眼神,都是想要将对方往死里整的意思。 叶傅国是恼怒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而我的恼怒,则是对于叶傅国种种行为的不认同。 一个出身高贵、根骨奇佳的人,借着自己的权势和地位,然后倒行逆施,为所欲为,无论如何,都引不起我的任何好感。 当我与叶傅国缓步向前的时候,原本打成一团的双方阵营,都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大家都看着彼此支持的人,走向前方。 他们期冀着对方的胜利。 我还听到有人在为我加油:“大圣,加油!” “大圣,干死他!” “大圣……” 这样的呼声,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曲。 说来也很奇怪,我与小曲相识不过几日,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我的心里面,其实是并不认同的。 但他的死去,却让我感受到了失去亲人一样的痛苦,并且对于其他生活在底层的夜行者,莫名其妙,就负担起了一部分责任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自己也有一点儿不太理解,但我却知晓,有的事情,可能真的需要我去做了。 我拖着金箍棒,那棒子在地上划拉,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并且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痕迹来。 而在对面,叶傅国则从旁人手中,接过了一把古剑来。 那把古剑上面的气息很独特,磅礴而具有几分神秘气质,与马一岙手中的太阿剑,以及李安安曾经拥有过的真武剑一样。 是上古的气息。 当两人往前走,相距不过数米的时候,他将那剑鞘给拨下,亮出剑身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把剑的剑身浑身漆黑,仿佛上苍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 是的,眼睛。 当我与那把剑对视的时候,仿佛在与某种伟大的生灵在做眼神交流似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震撼之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傅国突然将那剑给挥舞了起来。 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但还是听到了一些我与他之外的声音。 我听到,有人叫出了这把剑的名字。 湛卢。 那是一把能与太阿剑齐名的上古神剑,于公元前496年,由天下第一铸剑大师欧冶子,带着妻子朱氏和女儿莫邪,从闽侯出发,沿闽江溯流而上,来到了山高林密海拔1230米的湛卢山,辟地设炉,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当地特产的神铁与圣水融合,终于炼成。 剑成之日,欧冶子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那就是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 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让人感受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 所谓仁者无敌,湛卢剑是一把仁道之剑。 但是它落在了叶傅国的手中,当真有点儿像是一个笑话。 铛!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叶傅国已经在一瞬间做了交锋,而金箍棒也与湛卢剑做了碰撞。 当那剑刃斩落在了金箍棒的时候,我感觉到握住棒子的双手之上,传来一股倾天而下的巨力,让我差点儿握不住它,忍不住地朝着后面疾退了十几步去。 这是我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在与人对抗时,在力量上,落了这么大的下风。 仅仅只是对方的一剑。 当我瞧见提着剑,阴着脸,朝着我再一次冲来的叶傅国,心中不免有些惊骇。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个叶傅国,当初可是能够与田女皇竞争天机处扛把子的人选,天生贵胄的他,身上不知道砸了多少的天材地宝,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湛卢剑,也与马一岙的太阿剑截然不同,是一把开发成熟了的神剑,里面蕴含的王道之力,已经攀升到了极致去。 而之所以没有达到传说中的效果,可能也只是因为叶傅国这个人,与湛卢剑的气场不和而已。 但即便如此,那湛卢剑上面的威力,也已经显露出来。 人强,剑更强。 我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人会劝我,不要去惹叶傅国。 因为此人的实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攀升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高峰,而我甚至觉得,他或许未必比他师父通天教主孙传方差多少。 甚至更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情况的确有可能如同杜传文等人说的一样,游侠联盟就是游侠联盟,他叶傅国,就是叶傅国。 游侠联盟,其实是奈何不了叶傅国的,所以也无法左右叶傅国的思想,让他交出叵木。 通过叶傅国的实力,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思考这些的事情。 我需要面对的,是叶傅国那平静中蕴含着的暴怒,而这愤怒,并不像是他表面上的那般平静,甚至还带着盈盈的笑容。 他的剑,每挥出一下,都有剑气附着。 若是被我的金箍棒挡住,就会与金箍棒上面的力量激烈碰撞,发出巨大的炸响。 而倘若是被我避过,那剑气没有了阻碍,“唰”的一下,落地便是一道长约丈许的痕迹,深浅不知,但看着格外吓人。 叶傅国手中的剑法,看似堂堂正正,大开大阖,然而内中又隐藏着无数阴招,毒辣无比。 稍微不注意,我就有可能被一剑刺穿了去。 我与叶傅国交手十数个回合,越发感受到了对方的强大。 又一次的腾挪之中,叶傅国手中的剑,猛然往前一劈。 这一次,他的气势比之以前,要强大许多。 那暗淡无光的黑色剑身之上,居然有一道磅礴无匹的青蒙剑气,从我的身边掠过,落到了我身后的三层小楼去。 紧接着,那半边楼,居然就直接被叶傅国给斜斜劈了下来。 这…… 我知晓对方的恐怖,没有再端着,而是浑身一震,六甲神将从我的皮肤之下浮现出来,金甲金靴,将我整个人给衬托得天神返世。 叶傅国瞧见,冷冷哼道:“老白头的小把戏……” 第三十二章 侯漠你个泼猴 显露金甲的我,从视觉上来看,当真是燃爆了,然而面对着这样的我,叶傅国却显得十分不屑,不但言语轻慢,而且还一下子就点出了我这灵甲的来历。 很显然,他对于这个,其实是很熟悉的。 我将金箍棒提在身前,却瞧见那家伙冷然一笑,说道:“你当真以为, 这世间,只有你这独一份?错了,你的只不过是六甲而已,看我的六丁六甲……” 唰! 那家伙的湛卢剑在身前,挽了一个很漂亮的剑花,紧接着,我瞧见他的身上也浮现出了青蒙蒙的光芒。 紧接着,那光芒却是化作了青色盔甲,将他整个人都给包裹严实。 不但如此,凭空之间,居然又生出了六个与叶傅国一般模样的青色甲士来,分立身后,紧接着那六人与叶傅国一起,却是彼此交叠,转身之后,居然化作了七人剑阵,将我给重重包围住。 对方的攻击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 那些甲士的手段虽然比之叶傅国要轻缓一些,没有那般犀利,但七人联合,时而将我给围住,时而又化作北斗七星状,剑气森森,却是将我金箍棒唯一的长度优势,给直接化解了去。 我与叶傅国激斗着,那家伙显得十分有耐心,见招拆招。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五五开的信心,然而一番交手下来,我却感觉双方胜负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去。 他竟然给了我一种无以为继的强大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并非是来自于外部压力,而是来自于我自己的信心。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已经丧失了斗志? 当明了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突然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叶傅国手中的长剑之上。 湛卢剑,王道之剑。 我之所以情绪低落,信心丧失,除了因为叶傅国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之外,恐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手中的湛卢剑,有一种比山还要雄壮,比海还要辽阔的气势,让我不知不觉间,就变得颓废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开始发出了奋力的嘶吼声来。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一张又一张的脸孔从中掠过,就在今日,我还与他们吃一个食堂,教他们修行,被他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给注视着。 然而有一部分人,此时此刻,却已经没有了性命,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去。 他们死了,死于叶傅国的仇恨,又或者野心之中。 那个家伙,自以为是能够下棋的人。 而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都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我若是输了,或许能够苟且偷生,但他们呢?他们怎么办?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 活着的人呢? 此战,我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无辜的、活着的人们,我要为他们战斗,用我的金箍棒,撑开一片天地来。 就算你是湛卢剑,也无法磨灭我反抗的意志。 啊! 我怒声嘶吼着,像一个斗士,气势在我的身上,不断地累积起来,金箍棒也在这个时候,变得越来越有气势——增长最快的力量,却是先前我击破那日本鬼刀,里面无数亡魂往生之时,灌注到我身上的祝福之力。 或许是彼此的理念有些相同的缘故,使得我的意志越是坚定,它所带来的力量,就越发强大。 铛、铛、铛……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抛开了具体的招式与手段,全凭着临场应变,和一口气在支撑着。 金箍棒在这个时候,幻化做无数的棍影,不断地与敌交击。 一开始的时候,叶傅国使出了那六丁六甲的手段,化作七人剑阵,将我给死死地遏制住,然而在我的左冲右突之下,那六尊青色身影被我的金箍棒打得渐渐暗淡下来。 不过叶傅国又岂是寻常之辈,他用那六人牵制住我之后,手中的湛卢剑挥舞如风,剑气仿佛不要钱一样的批发出来。 那剑气凌厉无比,充满了恐怖的力道。 倘若是避开了这剑气还好,只不过在周遭留下一道道的剑痕,或者将建筑,或者将地面切下,然而避之不过,无奈抵挡的话,落在金箍棒上面的剑气,就会与我的力量陡然相撞,让我浑身气血翻涌,难以抵挡。 而按照道理来说,如此高强度的拼斗,总有潮起潮落之时,但对于叶傅国来说,那攻击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居然没有半分休止的意思。 这家伙的修为,当真是让人为之惊骇。 他到底有多强? 我不知晓,但是在这个时刻,已经容不得我藏拙了,当下也是怒吼一声,将身体里的毛脸和尚给激发出来。 那种恣意畅快的情绪,也都给我浮现出了:“吃你爷爷一棒!” 我腾空而起,那金箍棒变得无比巨大,却由身后的巨大黑影给接管了去,随后十数丈的巨大金箍棒从天而降,落到了前方去。 这是我压箱底的手段,也是我想要一举了结当前局面的绝活。 然而当我以为那金箍棒能够所向披靡,砸开一切的时候,那叶傅国却冷然一笑,大声吼道:“来得正好!” 他手中的湛卢剑一收,然后猛然回走数步,却是抛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玩意乍一看,仿佛只有巴掌那般大,然而见风就涨,当我的金箍棒砸落而下的时候,那玩意已经遮蔽了整个天空,朝着我骤然落了下来。 民国东皇钟。 当我意识到此物的时候,那东西已经将我给整个儿罩在了里面去。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却是只有我头顶之上的灰蒙蒙空间,而且它越来越小,原本仿佛有大半个天空那般,几息之后,却变得无比狭窄,变成了一个三层小楼那般高的空间。 突然的空间压缩,让我的金箍棒无法伸展,而巨大的压迫力,也使得我身上那毛脸和尚不得不又缩回了我的体内来。 而当金箍棒触到边缘的时候,居然传来了“嗡、嗡、嗡”的钟声。 它来回不断地震荡,将我的七窍震得都出了血。 我伸手,往脸上一抹,全部都是湿漉漉的血迹。 不但如此,随着那撞击,那边缘处,却是垂落下了数条火焰构筑的火龙,张牙舞爪,朝着我扑腾而来。 那炙热的烈焰拂过我的身子,仿佛要将我给融化于此处。 这个时候,我已然知晓自己恐怕是被镇压在了那民国东皇钟之下。 此物到底有多恐怖,我曾经在港岛的时候,瞧见田女皇用过一回,强大如八岐大蛇,都最终灰头土脸,而我入这瓮中,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吧。 然而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困境里去,我也没有半分畏惧。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倒了,别人不说,就我身后的那三十多人,恐怕都要给屠戮干净了去。 这般想着,我没有任何犹豫,拿起了手中的金箍棒,朝着旁边的边界猛然砸去。 铛、铛、铛…… 每砸一下,都有巨大的声响轰鸣而起,声波扩散,我却是口鼻眼耳皆有鲜血流出,五脏六腑,也仿佛被这给震离。 每一次的冲击,那金箍棒砸在这钟壁之上,都仿佛砸在了我的脑瓜顶上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自杀。 但我不在乎,依旧如同疯子一样的进攻,舍生忘死。 我疯狂地砸着钟壁,声波震荡,无数的火龙垂落下来,将我周身都给点燃,但我却丝毫都不在乎,而整个天地之间,除了“咚、咚“的钟鸣之外,却还有叶傅国冷冷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浮现:“等你许久了,就是这一刻,侯漠,你不是自比那弼马温么?怎么样,在我这东皇钟中,你也能够感受到当初那猴子身处老君炉之中的感觉……” “你别敲了,每敲一下,我就会解开一层禁制,让那内中火焰,将你给煅烧一回。” “你这个疯子,让你别敲了,你这是想要去死么?” “混蛋,你这个神经病,你真的要死?” “妈的,你这个泼猴,要死也别在我这儿啊……” …… 一开始的时候,叶傅国的声音高高在上,仿佛俯仰天地的神灵一般从容淡定,还带着几分洋洋自得,然而到了后来,他却有些慌张,甚至气急败坏。 很显然,他并没有想到,我居然在这个时候,不顾生死,豁出了性命去。 铛、铛、铛…… 我疯狂地敲钟,在那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天下,忘记了世间的一切。 我只是敲,拿着金箍棒,疯狂地敲着。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执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世间景物也都重新回来,不远处的叶傅国脸色发青。 我知晓是他收起了民国东皇钟,也没有半分言语,也不问原因,提起金箍棒,就要往前砸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有人喊道:“大圣,收了你的神通吧……” 第三十三章 世间安有两全法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这是革命导师毛主席的至理名言,也是我此番决意出手的战斗纲要,所以即便我的状态宛如疯狗一般,然而当听到杜传文喊出这么一句话来的时候,那金箍棒的挥出,还是停滞了一下。 就在这时,从远处走来两人,一人是太白金星杜传文,而另外一人让我有些诧异不已。 看门老头白知天。 他怎么来了? 我有点儿懵,而杜传文来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已然来到了我与叶傅国的跟前,他瞧见我住了手,便朝着叶傅国拱手,说道:“小叶,都是自家人,何必刀兵相见呢?” 叶傅国听到“自家人”这三个字,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自家人?自家人会这般对我?” 杜传文说道:“清秋之死,不但你伤心愤怒,我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也是感同身受,但这件事情充满了太多诡异之处,你不经商量就大动刀兵,着实有些不妥。” 叶傅国没想到杜传文会这般说,问道:“是我师父叫您来的?” 杜传文说道:“你师父人在内蒙,不过他已经尽力往这里赶来了……” 他那般说着,白老头儿却是忍不住了,忍不住黑着脸问道:“怎么,这世间除了你师父之外,就没有人能够让你停下来了么?你真当我们这些老头子不存在?” 白老头儿区区一北大看门,虽然曾经在天机处干过活儿,但却说出这般的话语来,让我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不过叶傅国对他,显然还是很尊敬的,拱手说道:“白师傅,不敢。” 这个待人一向是鼻子朝天的家伙,面对着白老头儿,居然如此客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不过回想起来,刚才叶傅国使出的六丁六甲神通,厉害不已,却也是出自于白老头儿的手笔。 不过他先前称之为“老白头”,现在却是“白师傅”,着实有点儿前倨后恭。 这个白老头儿,是什么身份,却是能让他如此? 几人简单聊过之后,杜传文看向了我来。 他走上前两步,然后说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身负重伤,却执意离开武当,我们还为你担心了好些天,就怕你出了什么事情,结果你居然跑到了这儿来,跟这帮贱民混在一起,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杜传文阻止了这一场大乱斗,让我对他多多少少还是心怀感激的,然而当那“贱民”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顿时就将我的好感给打折了许多。 我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贱民?” 杜传文人精一样的人物,哪能不知晓我的意思,立刻找补道:“这话儿严重了,不过这帮夜复会的人招摇生事,的确难让人生出好印象来。” 我听到他这般说,忍不住辩驳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杜前辈你大概是在上位待得太久了,已经忘记了民间疾苦吧。” 我的话语很冲,让杜传文都有点儿下不来台,叶傅国听到,忍不住说道:“白师傅、杜师傅,你们看看,真不是我欺负小辈,而是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气了——我之所以与他打起来,就是这家伙阻拦我们执行公务,而且指着我的鼻子,指名道姓地大骂,你说说,这要是换了你们,你们如何能够受得了?” 杜传文对我说道:“小侯,噬心魔即将北上,夜复会来势汹汹,这地方地处京畿之地,卧榻之下,岂能容他人酣睡,小叶做事,也是为了京城安危,你还是不要参与此事了,好么?” 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就不同。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所以杜传文说出这些来的时候,他自己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我却深知,倘若是按照叶傅国的做法,这救助站的人们,至少是还留在山头的这些人,恐怕没有一个好下场。 我摇头,说道:“不,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杜传文听到我如此坚持,很是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呢?” 他有点儿恼怒了,对于我这种冥顽不灵的人,他估计是很心累。 我却看向了叶傅国,瞧见他的嘴唇微微翘起,却是有点儿忍不住地暗笑。 我指着他,然后说道:“这件事情,你问叶傅国。” 杜传文没有想到我会这般说,愣了一下,说问小叶干嘛? 我说道:“你让叶傅国捂着自己的良心回答一下,这个山头之上的人们,那些死去的,活着的人们,有多少是无辜之人,又有多少是该死之人!” 面对着我的质问,叶傅国居然面不改色地说道:“这些加入夜复会的渣渣们,死有余辜,没有一个是值得同情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然而他身边的人,却有不少人低下了头去。 很明显,这些人多多少少也知道此处的情况。 这个救助站之所以能够存在这么久,上面的人不可能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傅国是政治动物,道德是不可能约束到他的,只有利益才能够让他为之动容,所以他完全不会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但旁边的那些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良知的。 我原本放松的双手,在这个时候,不由得又变得紧了起来。 我心中的杀意,没有一刻,如同此刻那么强烈。 就在我的愤怒攀升到了顶点的时候,旁边的白老头儿却开口说道:“小叶,别胡闹了。” 他简单的一句话,无头无脑,却直接将叶傅国的谎言给拆穿了。 白老头儿退了休,跳出了圈子之外。 但他依旧还是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而想必杜传文也是有所了解的,他们才会急匆匆地赶过来。 白老头儿没有再给叶傅国留面子,而杜传文也看向了他。 叶傅国的面沉如水,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很明显,他对于游侠联盟的突然插手,非常的不满意,然而介于自己师父的面子,以及他与游侠联盟的良好合作关系,却不得不尊重他们的意见。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现场之中,鸦雀无声,唯有周遭熊熊燃烧的大火在跳跃,才显露出了几分“生机”来。 许久之后,叶傅国终于抬起了头来。 他看向了我。 这个男人,眯着眼睛,然后对我说道:“你不是想要做大英雄么?好,我给你机会。我师父他们,一直催促我将叵木拿出来,交还给你,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就离开,我将那叵木交给你,让你渡过五重关,完成近千年来,无人完成的壮举,让灵明石猴重现人间;要么你留下,我们离开,我放过这些家伙,但那叵木,对不起抱歉,这辈子都不会再属于你……” 说完这个,他盯着我,那种高高在上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 随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思考,然后告诉我答案吧,大、英、雄……” 我十分意外,没有想到叶傅国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来这么一手。 当他的手一挥,旁边有捧哏的人立刻倒计时,说出“十、九、八、七”的时候,我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来真的。 这是一个让人非常为难的选择。 世间之事,难有两全。 我若是选择了前者,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之前为之奋斗的那些人们,以及我肩头扛上的责任。 我若说选择了后者,就相当于……放弃了我自己。 看得出来,叶傅国的确是承受了游侠联盟施加的巨大压力,但是如果我这个时候做出了第一个选择的话,他就有一万个理由,不将那叵木拿给我了。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法去多说什么。 怎么选呢? 那个计数的人,还在念叨着,而当他数到“五”的时候,我举起了手来,开口说道:“不用数了,我做出了决定。” 叶傅国的脸上,露出了魔鬼一样的微笑,说道:“你选择什么呢?” 我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就给我滚蛋,立刻,马上。” ******** 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三十四章 噬心魔北上 叶傅国和他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潮水一般,没多一会儿,人影无踪,仿佛就没有来过一样。 但那燃烧的建筑,倒塌的小楼,和远近那低声痛呼、呻吟的人们,以及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血腥味,却无声地控诉着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暴行。 当然,在某些人的眼中,夜行者,或者说是加入了夜复会的夜行者,都是妖,没有人权是很正常的。 所有的妖,都应该去死,这世间才清静。 杜传文也跟着叶傅国离开了,很显然是担心叶傅国怒气冲冲之下,又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来。 当然,也许两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去谈。 但白老爷子留了下来。 那帮人退散之后,救助站一片狼藉,劫后余生的人们纷纷走过来表达感谢,我找到了认识的王大明,询问情况,他告诉我,说大部分没有作战能力的成员,被优先撤走了,这个决定是朱姑娘作出来的,而众人也都坚决执行了,如果走得快,那些人应该已经到达了密云水库,转往下一个地方去了。 至于朱雀,他也不知道在哪儿,需要去找一找。 王大明和剩下的救助站人员,找了几个领头的,开始了搜寻工作,希望能够找到那些受了重伤,还没有死去的人们,进行救助工作,所以在与我表达了感激之后,也没有太多停留,分散离开了去。 我瞧见他们行色匆匆,知晓他们对于叶傅国一行人心有余悸,对他们的撤离也保持怀疑,很担心这帮人杀一个回马枪,所以显得十分紧迫。 我想要去三层小楼那边查看情况,希望能够在研究院里找到朱雀,然而白老头儿却叫住了我。 他问我能不能谈一谈。 我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远处,而这个时候,那个虎头人跑了过来,对我说道:“我去找,到时候有消息了,过来跟侯爷您说。” 他很有眼色,看出了跟杜传文一起过来的白老爷子是关键人物,救助站能否维持短暂的和平,他可能起到了很重要的因素,所以才会主动站出来。 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你去吧。 随后,我对白老头儿说道:“老爷子,你瞒得我好苦啊。” 我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白老头儿跟杜传文一起出现,这事儿代表着什么,我已然是很清楚了。 事实上,作为一个前天机处成员,看门老头,和一个退休人员,白老头儿却屡次出现在这么关键的地方,这件事情,就已经与他的身份所不符合,只不过我以前没有去细究,所以才会习以为常。 但认真想来,这几次的出现,其实很不正常。 除非他也是游侠联盟九人团的其中一员。 如果是这样的话,解释就合理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听到我这般说,白老头儿也没有再多隐瞒,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游侠联盟在大半个世纪之前,曾经遭受过一次背叛,受到了粉碎性的打击,事后众人相互猜忌,最终分崩离析,而又过了许久,当事人们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情形,又重新走到了一起,但却定下了极为严苛的规矩,我入会之前,是发过毒誓的,所以并不是有意相瞒……” 我说道:“我最早听说游侠联盟这个词,是在九八年的夏天,而告诉我的人,是马一岙,他跟我说起这个组织的时候,双眼冒光,对于游侠联盟所秉承的‘侠义’二字,向往不已,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最终却是死在这帮人的手里……” 白老头儿听出了我话语里面的怨气,对我说道:“这世间知道我身份的人,几乎是屈指可数的,本来我的这身份,会一直隐瞒下去,但我之所以主动站出来,就是想要跟你聊一聊这个事情。” 我点头,说您讲,洗耳恭听。 白老头儿指着不远处的一堆倒塌了的砖墙,说道:“咱爷俩儿也别在这里站着,搞得好像很对立一样,我不是你的敌人,一直都不是,走吧,去那里坐下,我跟你慢慢掰扯。” 他突然间的话语,把我的情绪给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我苦笑一声,说好。 这世间,有许多人我是没办法去怼的,因为我成长的路上,少不了这些人在为我搭桥铺路,而且还是没有回报的那种。 我面前的这位看门老大爷,就是如此。 两人坐在废墟之中,白老头儿伸手过来,问我要水喝。 我被他的小动作搞得很无奈,从八卦袋中摸出了一瓶矿泉水来,递到了他手里。 老头儿连着喝了两口,然后放下瓶子,这才说道:“我知道,你的心底里有很多的怨气,觉得现在的游侠联盟高高在上,一点儿也不接地气,甚至有点偏激了,是老爷了,觉得我们行事的作风太过于功利,只讲究利益,心中毫无侠义,不配‘游侠’这个名字……” 我摇头,说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白老头儿盯着我,说可你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在武当山的时候,才会不辞而别,甚至都顾不得身上的伤痕,因为你对游侠联盟,对我们这九个老家伙,其实是很失望的,对吧? 面对着他诚恳的发问,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没有必要在他的面前说假话。 白老头对于我的举动很满意,伸出了右手来,竖起了第一根手指,然后说道:“首先在你心中的第一根刺,莫过于王朝安之死,又或者说是田英男的失势,对吧?你大概认为这件事情的背后,其实是游侠联盟在主导的,用意不过是借刀杀人,借用黄泉引来除掉游侠联盟的叛徒,对么?” 我摇头,说道:“我倒不是这么想的,只是……” 白老头儿摆手,打断了我的解释,继续说道:“摆在你心底里的第二根刺,莫过于小叶从邹国栋的手中拿走那叵木,然后据为己有,囤积居奇,卡住你的脖子,想要让你臣服,对吧?” 对于此事,我没有和稀泥的意思,点头说道:“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让我去给人当狗,我是不愿意的。” 白老头儿说道:“这两件事情,是最根本的,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啊、处理事情的方式之类的,都是其次的——那么,你愿意听我跟你解释一下这里面的情况么?” 我点头,说当然,您老出马,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白老头儿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们先不谈那两件事情,而是聊一个话题,那就是一个团体之中,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意识,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这个没错吧?” 我说对,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 听到我的话,白老头儿松了一口气,说道:“跟聪明人说话,真的不累。既然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应该知道,游侠联盟之中,的确有一部分人的心态比较功力和急躁,对你其实也是缺乏善意的,但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个人不可能讨所有人喜欢。游侠联盟里面的大部分人,对你其实是秉承支持态度的,即便你不愿意加入我们,但最新一次的联席投票,还是做出了决议,要老孙督促小叶,将东西交给你。” 说到这里,他有点儿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知道,为了这件事情,我和梅姑花费了多少心力,欠下了多少人情,付出了多少努力吗?结果呢,你小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如果是别人的话,这话儿我未必会信,但白老头儿说出口,我却深信不疑。 他不会骗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就是我的命,强求不得的——不过我还是感谢您,为了我这个家伙,您东奔西走,辛苦了。” 白老头儿继续说道:“明白了这里面的结构,我再跟你聊一下小叶的事情。” 我说请讲。 白老头说道:“你应该明白,小叶是小叶,游侠联盟是游侠联盟,虽然双方因为某些关系,无论是利益也罢,情感也好,关联在了一起,但彼此之间,是相互独立的。小叶需要我们实力和经验,而我们则需要小叶和其他人的权势,能够调动一部分朝堂资源,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话,小叶就百分之百、不打折扣的去完成,我们与他之间,是需要博弈、有的时候甚至是斗争的,而他做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够掌控和左右的……” 我听完,说道:“也就是说,不管是谋害马一岙的师父,还是把持叵木,都是叶傅国一人所为?” 白老头儿摇头,说当然不是,你应该说,是以小叶为代表的利益集团——那帮人的力量,是你想象不到的强大,但他们对你,其实也没有恶意,有的事情,很难说清楚,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我说您跟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白老头儿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之所以一直没有退下来,是因为一个人。” 我说噬心魔? 白老头儿点头,然后说道:“我们接到消息,噬心魔出现了,前日在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昨天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它正在,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出生地行来。” 噬心魔,北上了。 第三十五章 不想长大 噬心魔要来了。 此人倘若是想要隐匿行踪的话,天底下的人,没有几个能够知晓他的下落,而当它真正将自己亮相到世人的目光之中,便说明了一件事情,它觉得自己君临天下,已经没有任何能够阻挡它的人了。 所以,对它来说,结局并不重要,因为那是已经注定了的,反而是这过程,才是令它为之期待的。 它享受着人们心中散发而出的恐惧,就如同当年复辟的拿破仑一样。 气势如虹。 我的地理学得不是很好,所以无论是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还是马来西亚的吉隆坡,我都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于是直接问道:“大概什么时候会到国内来?” 白老头儿摇头,说道:“不知道,但它每到一处,就会直接挑战当地的最强者,无论是雅加达的蒲天大訇,还是吉隆坡的鹅麦王,全部都倒在了它的脚下,而那两人,都是当地的镇国级强者,算得上是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最强者之一。” 我听到,有些好奇,说噬心魔显形了么?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我曾经与噬心魔有打过照面,印象中的它仿佛是一股黑云,没有具体的形状,正因如此,我才会用“它”来称呼这家伙,不过白老头儿却告诉我,说噬心魔现如今,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宛如佛陀一般的男人,他穿着清朝官服、黄马褂,留着金钱鼠尾,那具身体如同大理石一般坚硬,仿佛是一具艺术品。 当然这是噬心魔的表象,实际上,许多人都知道,那家伙的本尊,恐怕藏在南洋的某个小岛之上。 即便如此,这样的噬心魔,也已经是巅峰状态,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据闻他在击杀吉隆坡的鹅麦王之时,仅仅只用了三招,便将具有大神通的鹅麦王给击毙,随后将其尸身一掌拍作血雾,只留下那妖元,一口吞下了去。 而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鹅麦王可是夜行者之中的顶尖强者,三十年前,就已经进入了妖王境地。 这样的老牌妖王,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国魁首,然而在噬心魔的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只有插标卖首的余地。 毫无抵抗能力。 我能够明白白老头儿话语里面所蕴含的力量,问道:“你们对付噬心魔,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 白老头儿点头,说有,可以说,我们九人,这一辈子,都在做这件事情,只要它一出现,我们有信心将它留住,将它给消灭了去,但如何吸引它的注意力,让它不察觉到我们的动作,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就需要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站出来,我们之前属意的,是李爱国,后来是田英男——所以你应该知晓,失去田英男,对我们的打击有多大——至于现在,便是叶傅国,当然我其实是属于你的…… 我苦笑着说道:“你们这是神仙打架,叫上我这种入行都没有几年的小喽啰过来,能干嘛啊?” 白老头儿说道:“噬心魔此番前来,倾巢而出,带上了他近百年来筹集的势力,这些人一旦汇聚在一块儿,必将是涌浪狂潮,而我们在对付噬心魔的时候,无法分心去做别的事情,所以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 我说既如此,为何不早点将叵木给我,让我度过五重劫难,最终完成觉醒,成就灵明石猴的完全体?如果那样的话,或许我就能够冲击更高的境界,甚至能够获得神通——那时候的我,对你们才会有真正的帮助啊。 白老头儿苦笑,说这个话题,又回到了刚才我跟你讲的事情来,所谓“游侠联盟”,这只是一个联盟,大家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到一起来的,并没有盟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有人支持你,比如我,也有人不支持你…… 我说那些从中作梗者,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老头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有人跟你讲过,真实历史上的齐天大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我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看过小说话本,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白老头儿说道:“吴承恩是懂的,但因为某些原因,故而只能透露一些,最终还是用演义的形式,作了春秋笔法的掩盖,事实上,真实历史上的孙悟空,差点儿建立了一个夜行者王朝,但最终却因为屠戮过重,心生怜悯之心,放弃了所有……” 听到白老头儿的叙述,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被掩盖的历史,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也就是说,孙悟空花果山起义之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些,朱雀应该是知晓的,但她却没有跟我说起过。 白老头儿跟我讲了一个大概,最后对我说道:“所以说,有一部分真正知晓历史的人,对你的恐惧,其实更甚于噬心魔——这一千几百年来,魔头每隔一两百年,就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但灵明石猴,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而如果真正出现了,你会不会达到孙悟空那样的高度呢?又或者说,你会否走上他曾经走过的道路,举起反旗呢?你是否会一直保持这样与世不争的心态,又是否会为了大局,舍弃小我呢?无人可知……” 我忍不住笑了,说没想到,你们对我还真的是高看啊…… 做一个好人,真难。 这帮人对待我,居然比对噬心魔还要防范…… 我有点儿无语,而白老头儿却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坦然地跟你讲,是因为我对你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不管别人如何诋毁你、猜疑你,我都会告诉他,侯漠绝对不会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你的担当和人品,绝对能够担得上‘齐天大圣’的名头,而不是侮辱它。”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与我对视。 我能够感受得到他眼中的诚恳,心中一暖,对他说道:“多谢。” 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这一句话。 白老头儿说道:“叶傅国的想法,只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而我的想法,则代表了更多人的想法,而之所以如此,都是你这些年来,一点一滴的行为累积,让人们更愿意去相信你。叶傅国告诉我们,他能够承担起我们的期待,力挽狂澜,但我的内心却告诉我,叶傅国不可靠,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为,让我们产生了怀疑……”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下周遭,然后对我说道:“我们可能后天就要出发了,前往滇南边境,而我们这一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将不会再活于世间,所以我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与你告别的。” 我一愣,说什么意思? 白老头儿微笑着,目光平静,然后对我说道:“噬心魔到底有多强,谁也不知道,它的实力,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我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唯独担心的,是若我们拼死,也没有能够消灭它,那么后面的事情,可能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需要面对的啦……” 他说完这些,站起身来,递了一张纸条给我。 他说道:“我们后天就走,如果你想出一份力的话,在此之前,可以来这个地址,与我们同行;当然,你不来,我也不怪你,毕竟是我们没有做好。” 说完这个,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保重。” 我接过了纸条,看着这个离去的老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看得出来,他没有骗我。 他这是要去赴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是的,他的身上,的确是有这样的气势,以及决心。 在这一刻,我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事实上,在与白老头儿的一番谈话之前,我对于游侠联盟的九人团,所剩的好感其实并不多,一如他所说的,我觉得这帮人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甚至已经忘记了“侠义”二字,该怎么去写。 但现在,当看到他们准备去慷慨赴死的时候,我突然间理解了他们的行为。 噬心魔,这个东西,对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做出了无数的妥协、退让和努力,去争取了一切的资源和人脉,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噬心魔。 或许在这过程中,他们曾经无数次的失落、妥协和想要放弃,但是在这最终时刻,他们终究还是站了出来,选择与噬心魔迎面一战。 事实上,这世间,除了他们之外,或许真的没有人,能够阻止噬心魔了。 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他们放弃了许多,甚至是自己,这事儿到底是对是错,无人知晓。 因为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去,到底会是结果如何。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那虎头人的声音传来:“侯爷,找到朱姑娘了,只不过,她……” 第三十六章 白虎现 我在三层小楼的地下二层出入口处,瞧见了昏迷过去的朱雀。 难怪刚才我与叶傅国大战一场,激烈成那样,朱雀都没有出现,原来是她已然没有了行动能力。 我听虎头人和在场的王大明跟我解释,说朱雀是为了防止敌人进入,所以倾尽全力,在此设立了一个结界。 正因为有了这个结界的存在,使得救助站的研究所得以幸存下来,不但里面的仪器设备分毫无损,里面的人也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研究所里面,除了十来个没有来得及撤离的研究所人员之外,还有二十几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这些人有的是血脉尚未觉醒的普通人,有的则是受了伤、无法行动的伤员,也有一些基因崩溃的病患,就连先前与我一起过来的小舞,因为没有来得及撤离,也在其中。 当然,这儿的一些标本、样本之类的数据,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为了这些东西,堂堂一洪荒大妖,居然拼尽全力去保护,甚至舍生忘死。 因为倘若不是我及时赶回来,制止了叶傅国的攻击,这结界根本撑不开多久。 而昏迷过去的朱雀,肯定也会落入叶傅国的手中。 即便如此,她还是那般去做了。 瞧见这个处于昏迷之中,却温婉如玉的少女,我感觉心里面仿佛憋了一些什么情绪在胸口,闷闷的,难以释放出来。 在我心中,朱雀的地位很高,独一无二。 事实上,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洪荒大妖,她的重要性的确是无可取代的。 但她却不会这么想。 她为了保护这些人不受伤害,毅然决然地选择站了出来,即便是知道结果并不美好,但还是坚持这么去做,而不是独自一人选择逃离。 这样的精神,让我为之感动,也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难过。 多么好的女孩啊…… 晶莹如玉。 我握住了朱雀的手,涌入一丝劲力,想要将她给弄醒,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戴着如啤酒瓶子底厚镜片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跟前,开口说道:“她是因为用力过度,超出了她身体的负荷能力,所以才昏迷过去了,需要调养,现在是唤不醒的……” 我抬头看他,王大明给我介绍:“这是研究所的沈博士。” 我点头,伸手过去:“侯漠!” 沈博士与我握手,使劲儿地摇了摇,说道:“久仰大名,多谢你救了我们。” 两人一搭手,我有些意外,说您不是夜行者? 沈博士听到,忍不住苦笑起来,说怎么,对我们这样的人有歧视? 我摇头,说不,怎么会呢?我只是有一点儿好奇而已。 沈博士说道:“比起791部队里面的那些屠夫而言,我更喜欢现在这种给予人希望的事业,虽然我没有了以前的地位和安全感,但心里面却充满了阳光,享受着病人们对我的崇敬目光,让我感受到学习医学的初衷,感受到这里面的乐趣——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才是我最想做的,至于其它的事情,我并不在乎。” 我与他使劲儿又握了一回手,然后说道:“这世间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而更加光明。” 沈博士对我说道:“你也同样如此。” 确定朱雀没有危险之后,我不再担忧,而是守在了她的身边,小舞也乖巧地过来照看,至于其他人,因为事变的缘故,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所以没多一会儿,就都散了去。 我将朱雀给扶到了一个病房的床上,然后坐在旁边,小舞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完脸,又过来问我,说你要不要洗一把脸。 我此刻已经脱离了战斗状态,金甲收回,穿着一套绸衫褂子,一直在思索着事情,听到她的话语,我接过了毛巾,随便擦了一把脸,然后问道:“小舞,你有没有后悔过来这儿?” 小舞愣了一下,问我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儿很乱,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小舞与我一样,来这儿也没有两天,然而听到我的话语,却有点儿生气,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的确,这儿是挺危险的,而且还有坏人看不过眼,但我还是喜欢和他们待在一块儿——在这里,没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他们不会对我以前的事情问东问西,对我也是充分的尊重,待我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样……哎,我没有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但是像朱姑娘这样让人尊敬的大领导,为了我们,却舍得自己的性命,我觉得跟我以前的生活相比,这里就是天堂……” “这样啊?” 我听到小舞情真意切,甚至有点儿着急的话语,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论条件,这儿其实算不得很好,让“小曲”津津乐道的伙食,在我看来,也因为经费的缘故而显得一般般,只不过就是管饱而已。 但这些人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氛围平等,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 希望,这才是他们愿意待在这儿最重要的原因吧? 可是,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心愿,都随时会被人打扰,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这些温暖的场面,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成为镜花水月。 或许,我应该选择站出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就如同白老头儿所说的,许多人愿意相信我,是因为我这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我的付出,并不是没有人关注。 许多人更愿意相信我,并不是因为“灵明石猴”、“齐天大圣”的名头,而是我的行为。 我,侯漠,才是他们愿意去相信的根本。 这般想来,我其实应该更加积极主动地去参与一些事情,争取在这里面获得更多的主动权,从而能够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去改变更多的人。 想明白了这些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而外面传来了一些喧闹声,紧接着门被敲响了。 我听到门口有高跟鞋的声音,有点儿意外,不过还是说道:“请进。”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明媚的时尚女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女人涂着红唇,鹅蛋形的脸蛋儿上还戴着一副墨镜,显得有些高冷,不过我还是一眼就瞧出了对方的身份来。 毕竟我在白虎秘境的时候,是有见过她模样的。 张洁,或者叫做白虎、白玉兰。 又或者,叫做鲲鹏妖师。 这个女人有着太多的身份,如果说朱雀是一块单纯的璞玉,那么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则有着极为深沉的城府,还有令人为之敬畏的恐怖势力。 她这个洪荒大妖,可是没有一点儿折扣可打的。 不过,再一次的见面,双方却并没有太多的火药味,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妹妹还好吧?” 我指着床上躺着的朱雀,说道:“刚才沈博士看过了,不过是脱力而已,问题不大。” 白虎瞧见床上躺着、双目紧闭的朱雀,叹了一声,说道:“我都跟她说了,不要那么使劲儿,过犹不及,但她一直都不肯……” 我说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白虎看着我,说道:“你呢?说真的,当我听到你居然在这儿的时候,我还是挺惊讶的——先前妹妹告诉我,你是不可能加入我们的,为什么现在又会在这儿呢?” 我说我只是受邀,过来瞧一瞧。 白虎这时已经检查了朱雀的状况,回眸一笑,说道:“哦,那么考察完了之后,有什么感想呢?” 这女人当真是天生媚骨,我即便是对她一直有所提防,但还是被她转身过来的那一下风情给触动了,心脏不争气地急剧跳动了几下,方才回过神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现在闹成这样,你打算怎么收场?” 白虎说道:“有什么好收场的,人家都说了嘛,京畿之地,不宜有乱,所以就离得远一些咯……” 我说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啦? 白虎问:“不然呢?” 我说对于叶傅国呢?他带着人过来,大肆屠戮,你们就没有一点儿反制措施了? 白虎说道:“还能怎么样呢,胳膊总不能掰过大腿,你说对吧?” 如果是别人,我或许不会想太多,但我面前的这女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夜复会里的鲲鹏妖师,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来,低声说道:“叶傅国的女儿,那个叫做叶清秋的女孩儿,是不是你派人去杀了的?” 人,到底是谁杀的,这件事情,其实很重要。 这里面蕴藏着太多太多的信息,以及阴谋诡计,只要确认了,我就可以推断出很多事情来。 而听到我的责问,白虎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她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你是这么想我的么?” 第三十七章 摊牌 说句实在话,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当真有国色天香之姿,一颦一笑,都仿佛带着莫大的魅力,让人有种砰然心动的感觉,而当她微微一蹙眉,有些委屈地看着我,双眸之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雨雾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似的。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着实是太鲁莽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语来,唐突了佳人。 我顿时就有一种想要扇自己一个大耳光的冲动。 不过我很快就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的脑海之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个毛脸和尚,他冷冷地看着我,而我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千姿百媚的女人。 我开口说道:“要不是知道你的本相是什么,我差点儿都以为你是九尾妖狐的洪荒血脉呢。” 白虎咧嘴一笑,红唇轻启,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来,居然笑了:“很明显么?” 我说你倘若再对我用这等魅惑之术,我就抽出金箍棒来,将你给一棒子敲死,你信不信? 白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收敛,再也没有先前的艳光四射,也没有给我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随后,她对我说道:“抱歉,长期处于一种高压状态下,习惯了这样的伪装……”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问道:“叶傅国的死,到底是谁干的?” 白虎变得正经起来,对我说道:“我们收到消息之后,也在查这件事情——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是我手下做的,但至于夜复会的其他人,我却不能保证。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六耳猕猴干的,那家伙年纪不大,路子很野,做事也非常没有底线,这很像是他的风格。但你应该知道,他上次武当山之后,基本上废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养伤呢……当然,叶傅国这家伙得罪的人很多,甚至也不一定是我们的人。” 我眯着眼睛,说道:“你们夜复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谁在当家做主?” 白虎笑了,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如果在几天之前,我绝对会守口如瓶,但现在,我却不妨跟你多聊几句。 她举起右手来,竖起了四个指头,然后说道:“夜复会是一个牌子,最开始的时候,是我拜访几个老妖,一帮人聚会的时候提出的概念,但后来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事情已经变得渐渐不可控,就如同洪荒远古传闻中的妖族天庭一般,实在是太过于混乱了,于是就有人提出,采用妖庭的概念,将整体的势力,分做了三份,但因为黄泉引的加入,其实夜复会是分作四部分的……” “根据上古神话体系,盘古开天辟地后,玄黄大世界本来没有主人,龙凤麒麟三族曾经称霸一时,后来都同归于尽,此乃开天辟地第一劫,为龙凤劫。这三族衰亡后,洪荒妖族被两个天外来客收服,他们就是从太阳母体上下来的第一代金乌,便是帝俊和太一。这两人凭借手里的河图洛书和东皇钟两大之宝,创造了威力巨大的“周天星斗大阵”,建立妖庭,帝俊为天帝,太一为东皇,而两人之下,又有鲲鹏妖师一职……” “夜复会的天帝乃神农架一老妖,此人没有名号,来历神秘,但实力却堪称超卓,或许是那洪荒大妖也不一定,有人借用聊斋里面的典故,称他为黑山老妖,他也应了,而这人后来得了代号,便叫做‘帝俊’。因为在神农架有地盘,人又宽厚温和,故而许多人都投了他,落脚于神农架深处。” “夜复会的东皇,你应该也认识,便是百盛魔君,此人斩了杀神白起成魔,后来夺了泰山平天大圣的名号,自称牛魔王。” “这家伙凭借着一身凶煞之气,凝聚无数凶獠,又因杀气腾腾,故而许多激进之人都投入了他的帐下,你的那对手六耳猕猴,便也是投了他,被委予重任,而夜复会所有的激进之事,其实都是他们做的,我们内部,将这帮人称之为‘魔门’,那牛魔王,人们都评价他凶则凶矣,但无脑,行事一直被人左右,甚至说他受命于我——但你经历过昆仑之事,应该知晓此人的心机,到底有多恐怖……”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跟他走到一块儿来,你们……” 白虎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先听我讲,待我说完,你再提问。” 随后,她又说道:“接下来的一支,便是妖师鲲鹏,这个便由我来领衔,但因为我有的时候需要常驻京城,所以一部分时候,却是朱雀妹妹担当,而我们手下的人,则是夜复会最弱的一支,因为我们一直挑选的,都是未经世事的、又或者是认同我们理念的人,至于残暴无道之人,我们都不会给予接纳,故而最招人忌恨。好在我这些时日以来,费力维持,方才勉强保住根本……” “这就是夜复会最根本的组成架构,而除了这三支,还有一群人,却是黄泉引过来的,又或者与他们有所瓜葛的夜行者家族。” “这帮人以前由噬心魔的义女长戟妖姬代管,后来长戟妖姬叛变,这帮人四分五裂,甚至还跟帝俊的人马火拼过一回,而后来又有一部分人消失不见,有人传闻是长戟妖姬将这些人带去了北境,至于是外蒙古还是俄罗斯,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听说日本有一位叫做神户大川的家伙已经东渡来华,准备接受这部分的人手……” 我忍不住喊道:“神户大川?” 白虎点头,说道:“对的,就是曾经与你有过交手的神户大川,此人曾经是噬心魔的副手,现如今将接手长戟妖姬留下来的烂摊子,至于最终的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之前的时候,我对于夜复会这个组织的框架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如今听到白虎抽丝剥茧地说起,终于算是明白了。 当然,白虎在这里面也许是藏了一些私货,以及有许多并不详尽之处。 但通过种种消息,也侧面印证了白虎的话语。 我瞧见她已经说完,忍不住问道:“那么,夜复会与黄泉引,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白虎说道:“曾经有一段时间,夜复会与黄泉引有过一段蜜月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夜复会需要借势,也需要一些财力以及人脉上的支持,而朱雀妹妹的妖身,就是那个时候协商回来的。不过随着黄泉引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在夜复会的框架上指手画脚,直接造成了夜复会的分裂,使得现如今双方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复杂,至少与我这边,算是水火不容了。” 我说但他们与牛魔王,又或者黑山老妖,其实还是有密切合作的,对吧? 白虎摇头,说道:“不,他们与牛魔王的魔门或许有所联系,但与天帝帝俊,已然是闹翻了,噬心魔公开宣称,他北上之日,就是帝俊授首之时,而到了那个时候,夜复会要么选择臣服,要么选择灭亡……”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白虎意味深长地说道:“《礼记》里面有一句话,叫做‘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这么说,你应该能够懂吧?” 我看着他,说道:“你应该知道,噬心魔北上了。” 白虎点头,说自然知晓——尽管夜复会与黄泉引算是分道扬镳了,但双方曾经密切合作过,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有传到我的耳朵里来。 我问她:“你是怎么看的?” 白虎问:“我的看法,很重要么?” 我忍不住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理念和执着,杀戮和混乱,并非是你的本意,和平相处,才是所有人最应该维持的状态, 你说对吧?” 白虎笑了,说道:“很天真的想法,和当年的你……呃,错了,应该说是他,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又劝道:“我说……” 白虎却说道:“好了,我今天跟你说了太多事情,我透露的这些信息,或许会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去,每跟你多聊一会儿,我的危险就会增添一分——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些,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救了朱雀妹妹,也救了我的这些人,这些消息,算作是我的报答。你走吧,后续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朱雀妹妹我也会照顾好的……” 她讲完这些,居然直接对我下了逐客令。 白虎是此间的主人,我没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只有落寞的离开。 送我下山的,是白虎身边的一个护卫,那哥们儿一脸冷漠,仿佛得了面瘫症一样。 我被送到了通州,然后那人将我给扔在了路边,随后扬长而去。 我路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下了车之后,蹲在路边,看着车流来来往往,许久之后,我往街巷里面走去,来到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前,换了零钱,随后在公共电话亭里打了几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阿水。 我问他:“你现在能够联系到马哥么?” 第三十八章 别 阿水告诉我,联系不到。 上一次马一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在边疆哈密边上的一个小镇子里,不过打了电话之后,他就进了罗布泊——罗布泊位于塔里木盆地东部的最低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东缘,因为形状宛如人耳,被誉为“地球之耳”,又被称作“死亡之海”。 这个地方曾经是丝绸之路繁忙的商道,然而随着气候变迁及人类水利工程的影响,导致周围河流水量减少,呈现出盐碱地、沙漠化的现状。 曾经的罗布泊烟波浩淼,然而现在,它却是与广阔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融为一体,变成了寸草不生的地方。 建国后,国家曾经派遣过许多的科考队进入罗布泊,进行历史和水文勘察,但屡屡发生事故。 最为著名的,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双鱼玉佩”事件。 总之一句话,作为曾经的丝绸之路繁华要道,现在的死亡之海,罗布泊是神秘的,同时也是隐藏着巨大凶险的。 马一岙孤身一人进入其中,是为了找寻魔音唢呐,但能否成功,这个就得看天命了。 而且,他恐怕是赶不及这一次的盛大“演出”了。 我叹了一口气,将我现在所得到的所有情况,都跟阿水说起,让他等到马一岙重新恢复联系的时候,告诉小马哥。 我与阿水,是生死与共的交情,双方的信任,已经远远超出了意义的纽带。 所以我没有什么提防心,而阿水听完之后,问我道:“这一次的围剿噬心魔,你会去么?” 我想了想,问他道:“如果你是我,你会去么?” 阿水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不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上头那么多吃官粮、拿俸禄,享受着巨大资源的皇家供奉不出头,让你一个无关人等上去顶锅,这合适么?要你去也行,先让那帮拿俸禄的上,他们手上有着无数的顶尖法器、从小就拿灵丹仙草泡澡,战斗力肯定强得爆表,等这帮人死光了,你再去就成,免得你顶住了噬心魔,这帮人回头再谋算你,琢磨着从你身上分肉吃——得亏你没有修炼出妖元,否则分分钟被人吞了……” 阿水对于我的事情,知晓了大概,特别是对于叶傅国扣住叵木,拼死不交出来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言语之中,倒也没有什么好话。 我听到,忍不住笑了。 我说你到时候记得帮我转告马一岙。 挂了电话之后,我突然间又想抽烟了,上一次平小四给我的那包大前门,我已经抽完了,心中痒痒,忍不住又回到了那便利店去买。 我过去的时候,那个店老板正在看情景喜剧《我爱我家》,这是个老剧了,不过挺有意思的。 我要了包烟,点燃之后,跟着看了一会儿,看到逗的时候,也忍不住地哈哈笑。 那老板看了我一眼,友善地点了点头,我递了一根烟过去,他也不客气,接了过来,拿打火机点燃之后,抽了一口,徐徐吐出来,随后打了一个呵欠。 我瞧见他双眼红红,忍不住问道:“老板,这大半夜的,也没有几个客人,你干嘛不关门睡觉呢?” 那老板咧嘴一笑,说这附近有一个厂子,差不多一点和四点半的时候,会有两批下晚班的人,走过路过,都会买点东西,另外夜里零零散散,也都有一些客源。做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我不是本地人,贵州的,家里穷,有个老弟还摔断了腿,正是用钱的时候,我身体好,就熬夜里,堂客熬白天,努点力,日子总是能够过下去的…… 我说这么辛苦啊? 老板抽了一口烟,精神了点儿,然后说道:“辛苦是辛苦,不过也开心。这一条街上,开通宵的人不多,大半夜上门的,都是有急事儿的,这一来二往,都成了熟人,能够被人需要,其实也是一种幸福——老板,你说对吧?” 我听到,有点儿释然了,将烟嘴掐灭,放在了旁边的易拉罐烟灰缸里,然后问道:“贵姓?” 老板说:“姓陆。” 我揣着一包大前门,又回到了电话亭前。 这回我做了决定,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大半夜的,时间很晚了,但那电话却一下子就捅了,那头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喂,找哪位?” 我感觉有些鼻塞,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爸,是我。” 父亲有些意外,说大漠啊,这大半夜的,怎么打电话过来了?这不是你电话号码啊,你现在搁哪儿呢? 我说我在京城呢。 父亲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道:“哦,这会儿京城冷么?刮大风了吧?我听说北边现在的天气可不太好,总是闹沙尘暴啥的,你自己得多注意点,出门在外的……” 听到他这般唠叨,我还真的有一点儿不太习惯。 事实上,父亲在我的印象里面,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反而是母亲比较啰嗦一些。 而此刻,父亲的问候,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 因为我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老了。 我应答了几句,随后问道:“妈呢?” 父亲说道:“你妈还在对账呢,最近店子里挺忙的,人多且乱,人员也有些变更,她是个操心的命,不把这些账目对完,都不肯睡觉……” 听到这话儿,我原本还有些难过的心,却多少有些释怀。 当初的决定是没错的,与其让父母浑浑噩噩地“安度晚年”,还不如让他们拥有自己的事业,这样子的话,他们就不会因为我没有陪在身边而寂寞孤苦,而即便是我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也不会一直沉浸在阴影里,走不出来。 我有我的世界,而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我与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然而知子莫若父,父亲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便直接问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大半夜的,跟你老子还兜什么圈子?” 我听到,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爸,我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但十分危险,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打电话给你,算是做个告别吧。” 父亲一听,有点儿激动了,问道:“你去做什么事情啊?能不做么?” 我苦笑着摇头,对着话筒说道:“不行,我必须去,这是我的责任。”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现在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张,我拦不住你,也不太懂你的事情,不过希望你能够有分寸一点,碰到危险,能避就避,不能避,那就别丢我们老侯家的脸,知道么?” 我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讲出这么一番说辞来,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好。” 父亲问道:“需要叫你妈过来听电话么?” 我说好,不过你别告诉她这件事情,我怕她多想。 父亲说放心,我知道。 接着我又跟母亲聊了半小时,电话那头的母亲依旧唠叨,跟我聊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又说了许多生意上的事儿,紧接着又跟我催婚,总之各种琐碎,这些事儿我之前并不乐意听,都是嫌烦,然而现在却显得很认真,耐心地听她唠叨着,一直到她嫌我烦了,挂断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之后,深吸了一口夜里的冷空气,人变得精神了一些,然后去大街上面拦出租车。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街上的的士少得可怜,我等了老半天,方才等到了一辆。 那的士车停在路边,司机摇下了窗户,打着呵欠问道:“去哪儿啊?” 我说去鲁谷(bb)山吧。 司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要踩油门了。 我瞧见他一副遇见鬼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赶忙拦住他,说道:“你别怕,仔细瞧一瞧,我,大活人呢。” 那司机一口京腔,说道:“嘿,师傅,您这是闹哪样呢,大半夜的,跑鲁谷山去?” 我说你放心,鲁谷山上,埋的都是堂堂正正,正气阳刚之辈,闹不了您。 司机瞧我一脸正气的模样,这才让我上了车,随后一边往前走,一边跟我攀谈,想要探我的底细,然而我这会儿也是疲惫不堪,哪里敢跟这京城侃爷搭茬,聊了两句,就闭上了眼去。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地方,那的哥正在旁边拍我肩膀催促呢。 我付了账,然后下车,在鲁谷山附近逛了一会儿,然后摸进了里面去。 这会儿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之所以来这个地方,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我记得之前与小曲闲聊的时候,他告诉我,总是听新闻说大人物都埋在鲁谷山,他以后要是死了,能够埋在那儿,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值了。 我离山之前,想起这一遭,在山门前跟王大明聊过,他也赞同我这么做。 所以我就来了。 鲁谷山就是人们常说的bb山,一般人进不来,我不太懂这风水学,也怕被人打扰,所以并没有挨着陵园,而是勉强找了一个向阳的小坡,挖了坑,将小曲给埋下。 弄完之后,我亲手削了一个木质墓碑,并且在上面写下了五个字。 曲无山之墓。 摸着那墓碑,我仿佛又瞧见了那个一脸没心没肺笑容的杀马特年轻人,在对我傻乐。 我又整理了一下周围,然后拍了拍浮土,低声说道:“一路走好。” 转身,下辈子见。 第三十九章 重逢 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我赶到之后,发现过来的并不只是我一人。 那个看上去不起眼的操场大院之上,来了许多的人,我透过铁栅栏打量了一下,有我认识的,比如李洪军,比如李安安,以及小狗,也有我不认识的,那一个一个的架势,看上去很足,五颜六色的气息,冲天而起,让人心头不由得一阵震颤。 操场那边热闹得很,而门口却有穿制服的守卫拦着,问我道:“先生请留步,请出示你的身份牌。” 我愣了一下,说道:“身份牌?你说的是身份证么?” 我伸手往兜里摸,然而那人却显得十分严肃,一脸认真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如果你没有身份牌的话,还请赶紧离开。” 我将白老头儿递给我的纸条拿出来,说道:“我只有这个纸条,至于你说的什么身份牌,我真不知道。” 那人接过了我手中的纸条,打量一眼,然后问道:“请问是谁给你的?” 我说道:“白知天。” 那人显然不知道白老头儿到底是谁,皱眉想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您稍等,我去找人过来,帮您处理。” 他转身进了院门里面,没一会儿,走出来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汉子。 他打量了我一眼,说道:“请问您是……” 我戴着肥六爷那儿弄来的人皮面具,不想自报姓名——倒不是我矜持,而是我参与此事的消息,能隐秘一些,自然还是隐秘一些比较好。 毕竟盼着我死的人,还是很多的。 我沉吟一番,然后指着远处的李洪军说道:“李洪军是你们的人么?他认识我,能叫他过来么?”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操场边缘与人交谈的李洪军,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对我说道:“你早说认识李队长,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啊……” 他叫人去喊李洪军,而这个时候,一行四辆黑色奥迪从远处的街道驶来,停在了大院门口。 紧接着,从那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穿着白色的唐装,那唐装的左胸口处,还纹着“薛”字,领头的是一个梳着大背头、气势十足的老头子,他的手中还抓着两个圆滚滚、油津津的核桃,双目微眯,打量着跟前这儿,那红脸膛瞧见,不再管我,立刻迎了上去,拱手说道:“薛掌柜,您来了?” 那梳着大背头的老头子微笑着说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上头有令,我薛麻子如何敢不来?” 薛麻子? 我原本对那红脸膛有些不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没想到这一行黑色奥迪过来,下来的却是京城几大妖王之一的薛麻子,立刻不再言语。 尽管我对于这等权贵人物并无敬畏之意,但本着不惹事的原则,我还是下意识地朝着旁边靠了一下。 那红脸膛与薛麻子应酬着,这时李洪军赶了过来,在守卫的指引下,看向了我,不过因为我脸上戴着人皮面具的缘故,使得他并没有认出我来,一脸疑惑的表情。 我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示意他先别言语。 李洪军似乎猜到了什么,走了过来,但没有与我多说什么,而薛麻子在那红脸膛的指引下,走进了大院里去,瞧见门口的李洪军,认出了他来,招呼道:“哎,洪军,你也在这里?” 李洪军点头,说道:“薛爷爷,许久未见了。” 薛麻子看上去是个颇有威势的人,但面对着李洪军,却显得分外和蔼,笑眯眯地问道:“你爷爷怎么样,好久都没有瞧见他出来了。” 李洪军说道:“身体还好,不过有些暗伤,还需要慢慢修养……” 薛麻子问道:“你这一次也去?” 李洪军说对,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噬心魔此獠一旦进入我国领土,必将生灵涂炭,只有将他拦截在国境线之外,方才能够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国家养士数十年,是我们慷慨而出的时候啦。 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这官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而且还特别真诚,那薛麻子听到了,非常认同地点头,说对,正是如此,我方才带着老薛家这十几口人,也赶了过来。 李洪军拱手说道:“欧阳前辈也来了,正在里面跟领导们叙话,您请进。” 薛麻子点头,说好,好,咱们回头聊。 他说完,却是在那红脸膛的带领下走进了大院里去,而随后,李洪军朝着我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你是……” 我说道:“侯漠。” 李洪军愣了一下,随后满是惊喜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也有点儿意外,说道:“他们没人告诉你?” 李洪军摇头,说没有人啊。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左右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有见到白知天么?” 李洪军听到我口中说的名字,有些疑惑,说道:“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一个人了?” 我说就是他叫我过来的啊。 李洪军说道:“白老爷子在419办的确是老资历,不过他现在都已经退休了,不管事了啊,他怎么会知道这边的事儿,还把你给叫了过来呢?” 我瞧见李洪军也是一脸懵,知晓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李洪军虽然是天机处前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但并不是游侠联盟里面的人,他知道的事儿,或许还不如李安安。 我没有跟他解释太多,而是问道:“你们聚在这里是干嘛呢?” 李洪军左右打量一番,然后说道:“你可能也知道了,噬心魔开始北上了,那家伙并没有隐藏行踪,反而是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过来,现在整个行当里,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为之震动,这些人过来,是响应号召,准备去国境线附近阻击噬心魔,不让他进来……” 我听到,知晓事情大概是没有错的,只不过游侠联盟的人,可能隐藏其中,并没有掌握主导权。 当然,那帮人也习惯藏于黑雾之中,不露踪迹。 我说道:“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过来的,你带我进去吧,我跟李安安说几句话。” 李洪军听到,有些犹豫。 我看到,奇怪地问道:“怎么,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李洪军将我拉到一边,低声说道:“老同学,我倒不是为难,只不过里面主持这件事情的,是我们的新任老板叶傅国,你们在密云那边的事情,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听那说法,感觉你们好像是要见面就掐起来一样——我的意思呢,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私人恩怨,现在国难当头,你还是得忍着点,权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可以么?” 我瞧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你想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好吧,我答应你,给你面子,我跟叶傅国之间的恩怨,日后再说,可以吧? 李洪军听到我的保证,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领着我往里走去,在门口的时候,跟保卫说了一声。 凭着“前天机处扛把子的亲属”的这身份,李洪军还是挺有面子的,那人也不为难我,给我发了一个玉质骨牌,然后放行。 我进了里面,发现这儿热闹得很,各种人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聊天,仿佛行业盛会一样。 而操场尽头那儿,有宽阔的建筑,敞开的大厅,透过玻璃幕墙往里瞧,我看见了叶傅国,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大帮人在聊天,其中有好几个眼熟的,比如少林的德远大师和永祥禅师都在。 我知晓叶傅国的感官十分发达,也不敢多看,只是瞟了一眼,便没有再多瞧,而是在李洪军的带领下,走向了李安安。 作为年轻一辈的头面人物,李安安身边也围着不少人,其中不乏狂蜂浪蝶之辈,我瞧见李安安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里带着疲惫,显然是对于应付这些人,有些勉强和无力。 李洪军走上前去,与这帮人笑说几句,随后将李安安拉了过来。 我蹲在操场边缘的一处花坛边,周围没有什么人,李安安过来的时候,我起身,往树旁边靠了一下,避开人群的目光,而李安安则惊喜地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我毫无风范地蹲在树后面,瞧了一眼有意给我们留出空间、转身离开的李洪军,说道:“你师父没有告诉你么?” 李安安说道:“她说倒是说了,但觉得你未必会过来。” 我笑了笑,说他们却是这般看我的? 李安安说道:“其实换做是我,我也不来了,毕竟这件事情,是叶傅国和他们做得不对。” 我问道:“怎么没有见到你师父他们?” 李安安说道:“他们昨天就走了。” 啊? 我愣了一会儿,说道:“这是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 李安安说差不多吧,你是找他们呢,还是…… 我说没事,我跟你一起吧。 李安安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感动来,我感觉气氛有些暧昧,忍不住心虚地解释道:“你别想多了,我之所以过来,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与噬心魔,也有个人恩怨。” 第四十章 再出发 就在我与李安安谈话的时候,大院门口那里,又来了一批人。 我眯眼,朝着门口望了过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准备干嘛呢?” 李安安笑了,说道:“对面不也一样是大张旗鼓么?” 我说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谋算和主导,真的就只是叶傅国? 李安安说道:“我知道你对叶傅国有意见,但此人庙算的水平很高,而且他现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肯定会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责任。至于我师父他们,自有主张和想法,而这些为了保密,甚至连我都没有告诉。” 我说那现如今的打算,是什么呢? 李安安说道:“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最根本的思路,具体的办法,是从朝堂各部门抽调一部分人手出来,另外向江湖上一些与朝堂亲近的宗门、家族和机构号召,组成联军,奔赴边境,将噬心魔的大部队给拦截下来,你看到没有,这边人员这么多,但只是其中的有小部分,在南方、华东以及西北等地,都有人员集合,我刚才听人说起,此番集合,却有四位数之多……” 千人之数? 这可是一场大战啊! 我忍不住有些感慨,随即说道:“就算是人多,那又如何,这般大张旗鼓,沸沸扬扬,就不怕敌人知晓我们的全盘部署,针对而为,让我们扑一个空么?” 李安安说道:“那倒不会,到时候这些人会进行编组,然后每一组如何行进,这个都有计划的,寻常人难以知全貌。另外,我们这些人,都是在明处的,暗处还有谋划——据我所知,暗地里还有许多人手,至于具体的,我就不太知晓了。”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正说着,李洪军过来了,他身边还带着小狗,随后他对李安安说道:“上头开会了,在分配人手和行进计划,你也算是武当的高层,上头让我过来唤你参加。” 李安安指着我问道:“他能跟着我们,分到一个组里么?” 李洪军点头,说道:“我争取。” 两人离开,剩下小狗,他显然是知晓我的身份,对我喊道:“哥。” 我点头,示意他坐在旁边的台阶前。 两人一同坐下,小狗对我说道:“哥,没想到你也过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参加呢。” 我先前跟李安安解释过,现在也不想多说什么,笑了笑,简单说道:“我跟噬心魔也有个人恩怨啊,你忘记了,我之前有一个我命中的贵人,曾经在我很苦的时候提拔过我,我视之路兄长的朋友,死在了黄泉引手中……” 小狗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召集开会的大厅,然后问我:“哥,前两天你跟叶老板的冲突,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瞧见他也问,忍不住反问道:“外面是怎么传的?” 小狗倒也很直白,说道:“传言很多,有人说你投了夜复会,站出来阻拦叶老板执行公务,然后打了一架,不分胜负,也有人幸灾乐祸,说你差点儿将那民国东皇钟给打碎了去,要不是有人及时赶到,将你劝下,那镇国法器就毁在了叶老板手中;不过我听内部说法,说叶老板带人去清洗的,是一处毫无威胁的夜行者救助站,那里的人基本无害,却有许多人死于叶老板的怒火之下,而事情的引子,则是他女儿被人杀害了……” 我说那天出勤的时候,你们没有接到命令么? 小狗摇头,说道:“出勤的,是叶老板亲自领的监察部人手,以及一些核心人员,另外我听说他还叫了一些江湖人员;至于我们,一直到第二天,才听到一些消息的。” 我听到,叹息一声,说道:“事情传得有点儿歪,不过你的内部消息基本准确,但我并没有能够打破那东皇钟,只是僵持而已。” 我将当日情况,与他一一说来,听完之后,小狗突然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杀害叶傅国女儿的凶手找到了。 那人既不是夜复会的,也不是黄泉引的人,而是叶傅国之前的一仇人。 那小伙儿曾经被叶傅国以雷厉手段直接灭了满门去,一家十五口人,就他一人逃了,后来此人卧薪藏胆,苦等了十一年,最终学得艺成,想要回来报仇雪恨,但发现以自己的修为,别说杀了叶傅国,就连碰他一根小手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心灰意冷,准备自杀,却不曾想听到小道消息,得知了叶傅国的住处,找上门去,恰好碰到他的女儿,于是先*后杀,做出了极为残忍的事情出来…… 我听完,不由得一愣,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叶傅国为什么要灭他满门呢? 小狗摇头,说不清楚,据说有人在事发之后,想要去查当年的卷宗,却被告知不在了,给人藏了起来。 我说那凶手呢,现在在哪儿? 小狗说抓到了,在监狱里待着呢,那家伙根本不想跑,甚至想要自杀,结果慢了一步,最终被人盯上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批的人被牵连,包括传消息给那家伙的人。 听到小狗的话语,我不由得想起了羊老板。 事实上,我当初也是从羊老板那儿买的消息,甚至还去过冷清秋的住处。 这消息羊老板能够卖给我,自然也能卖给别人。 我有着良好的节操和素养,以及江湖人的底线,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但我同时也知晓,仇恨是能够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让他做出许多毫无下限的事情来。 不过这件事情,深究起来,其实是有点儿细思极恐的。 要知道,叶傅国的住址,很有可能是他故意放出去的,所以我才会在那别墅地下室被堵住,而叶傅国在那里埋伏了大量的人手,最终将鲁妖王给堵在了那儿。 我都差点儿陷在那里了。 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这个消息的扩散,叶傅国在其中是有推波助澜的。 虽然另外一处的住址,可能并不是他有意放出去的,但源头,其实还是在他这里。 他太过于自信了,工于心计,最终却将自己的女儿给害了。 谁能想到,偌大四九城,还藏着那么一个人呢? 尽管凶手找到了,但女儿却没了。 我看过叶傅国与他女儿的合影,能够瞧得见他当时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也就是说,那个性格极为冷漠的男人,对于家庭和后代,还是有爱的。 但他最终还是失去了,而且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是一件仿佛“大快人心”的事情,但受到伤害的,却是无辜的叶清秋,想到这件事情,我却是高兴不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小狗告诉我,这一次天机处机构改革,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将会是一次很重要的资历,能够在后面的机构改革中竞争上岗,走上更关键的岗位上去,所以许多有本事的人,都自愿报名,参与此次行动。 他也是如此。 小狗对于往上爬,有着很强烈的愿望,这并不是说他热衷于权势,而是因为他的母亲。 他母亲组成了新的家庭,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尽管苏城之成了逃犯,不知踪影,但他母亲却不愿意离开苏家,去别的地方生活。 小狗的想法很单纯,那就是往上走。 他走得越高,苏家就会对他母亲越好,投鼠忌器,不敢妄动,使得他母亲就越安全。 这是小狗唯一能够想到表达自己孝心的办法。 我难受到了小狗的小心翼翼,心中却难免有一些难过。 唉……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世间之事,又岂能是都尽如人意? 我与小狗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开会的人散了,有人大声呼喊着,招呼操场散作一团的人集合,而小狗则带着我走了过去。 众人汇聚在升旗的台子前,听叶傅国在那里义愤填膺地高声演讲。 那家伙说话,非常有激情,连带比划着手势,就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他讲了噬心魔的恐怖,以及斑斑劣迹,又说了许多鼓励的话,到了最后,他大声说道:“国家和人民在背后看着我们呢,希望大家不要辜负世人的期望。” 台下众人齐声高呼:“降妖除魔,降妖除魔!” 会散之后,李安安找到了我,对我说道:“你跟我一起,我们半小时之后,第一批乘坐转机,飞往春城。” ******** 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四十一章 群贤毕至 飞机从南苑机场出发,同行的有我、李安安、李洪军和小狗,当然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事实上,这小飞机上总共有三队人马,我们这一队领头的,是来自于山东东营的修行大家崔蒹侠。 此人父亲是民国奇人崔老道,家传修行,手段十分高超,李安安跟我说他曾经与泰山的平天大圣交情不错,后来平天大圣被牛魔王斩杀于荒野之后,愤愤不平,数次说起要为好友报仇,现如今听到消息之后,也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崔蒹侠岁数很大,但养生有道,模样比年龄小上许多,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十指修长,丹凤眼,男生女相,给人予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听李安安说起,他以前曾经叫做崔蒹霞,不过自己觉得名字太秀气了,故而改了。 先行出发的人手,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所以对于突然插入队伍的我,崔蒹侠有一些不满,但与我搭过手之后,便没有了再多的言语。 当然,我在这里,化名叫做马简单,武当出身的一隐士。 崔蒹侠是一个火爆性子,要不然也不可能为一代妖王平天大圣去说话,但上了飞机之后,他却闭上了双眼,养精蓄锐起来。 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十分重视,想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有不少人认识到了这一次行动的重要性,但也有一些人却并不会这么看,毕竟这一次召集了太多的江湖人,这些人浪荡惯了,没规没矩的,觉得这一次过来,也就是凑个热闹,所以飞机上呼朋唤友,热闹得很,就好像是开集市一样。 就在这时候,有人站了出来,冲着一直在喧闹的那几个小团体一通呵斥。 我盖着毯子,瞥了那人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的李安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生怕我憋不住,要去揍那人。 她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那人与我,算是有点儿嫌隙。 出声呵斥众人的,却是中州大侠邹国栋。 这家伙已然康复回归,因为田女皇退休,叶傅国上位,使得这位很早就投向了叶老板的中州大侠也水涨船高,成为了与崔蒹侠并列的先遣小队队长,自领一队人马。 此人以前是中州游侠,虽然江湖上的名声很盛,但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有限,后来趁着天机处扩招,进了局子,本事不知道长进多少,但威势却有了,此刻一番训斥下来,堂堂正正,打着官腔,脸色无比严肃,却是将那些喧闹之人都给喝止住,飞机也恢复了平静之中来。 对于制止喧闹这事儿,我还是挺满意的,但瞧见邹国栋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却不太高兴。 我顶瞧不上他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的表示,尽管对我无比重要的叵木被这人截胡,后来还欺骗了我们,将东西交给了叶傅国,但在我看来,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物,已经入不得我的眼里了。 我的对头很多,但邹国栋不是。 他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 我瞧见李安安那担忧的表情,摇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李安安瞧见我如此淡定,也总算是放了心。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要飞四个小时呢,先睡吧。” 我点头。 飞机在傍晚时分落了地,我们来到了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的春城,有专门的车直接过来接我们,也不走正常的通道,将我们带到了郊区一处疗养院前,然后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大厅,简单休息一下。 我发现除了京城过来的三支先遣队之外,这大厅之中,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许多人,我简单地扫量了一眼,发现有差不多二百六七十人的样子。 这些人有的也是刚刚到,而有的则在这里等了一些时间,甚至都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所有人的通讯工具,在出行之前,就已经被收了上缴,所以倒也没有人在打电话,有的人在靠椅上歇息,有的人则走来走去,还有的人则四处找寻认识的人交谈。 整个大厅里乱糟糟的,就好像是菜市场一样。 不过别看这些都跟小老百姓一样的喧闹,但是认真打量,就会发现强者如云,高手无数,唯一的区别,是有的收敛气息,如同常人,有的则毫不隐瞒,有着冲天而起的气息,让人为之敬畏。 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通知崔蒹侠,说西北的先遣队还没有到,让我们先去饭堂吃点东西。 我们在飞机上虽然吃过了,但那飞机简餐,对于这一帮修行者来说,着实有点儿少,所以大家也没有多犹豫,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起身朝着饭堂的方向走去。 因为是临时驻地,所以饭堂是那种大圆桌,我们这队伍是十人一队,所以便都坐在了一块儿。 吃饭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崔蒹侠与旁边的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注意到了我,说道:“小马,你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儿啊?虽然不知道任务什么时候下来,但你得多吃一点,保持好体力啊,你看看旁边的简大勇同志,这个才叫做吃饭呢。” 因为饭堂采用的是自助餐形式,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所以小狗拿了满满三大盘的食物,而且都堆得尖尖的。 而我因为胃口不好,所以吃得比较少,没想到被他瞧见了。 我瞧见大家都朝着我看来,也没有多想,淡淡地说道:“对我来说够了。” 旁边有一人,长白山来的,叫什么我忘记了,他有点儿不满地说道:“马兄弟,你看看咱们队伍里的,个个都是一时之选,而咱们领头的崔师傅,更是顶尖之人,他跟你说这话儿,是看得起你,让你吃,你就多吃点,知道不?” 我看了一眼那个谁,又瞧见旁人的目光,眯起了眼睛来。 事实上,不光是崔蒹侠,队里除了知道我身份的这几人之外,其他人对我都是有看法的。 这种态度与崔蒹侠的探底又有所不同,而是纯粹认为我没什么名气,实力恐怕也不行,怕我会变成累赘。 我摸了摸鼻子,然而还没有等我开口,旁边的李洪军便站起了身来,冷冷看着那人,说道:“穆芷华,你别在这里耍威风,马小哥是我都无比尊重的人,他的实力,也绝对能吊打你,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李安安也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说道:“我之前跟崔队保证过一次,现在我再说一遍,马简单是我武当的后起之秀,比我还要厉害百倍,听清楚了么?” 这两人虽然并没有担任队长一职,但那是因为资历的缘故,事实上,每一次的开会,他们都会在其中的。 李洪军的爷爷是天机处前扛把子,本身也是天机处的骨干,李安安身后站着偌大的武当,没有人把他们当做普通人员对待,他们都这般表态了,其他人也没有再多疑问,就连崔蒹侠,也没有再来试探。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闷,而当我起身的时候,却在饭堂的角落处,瞧见了一个老熟人。 小虎。 这是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当初我们在苗疆惩治山神岳壮实的时候,要不是他的帮助,只怕就阴沟里翻了船,后来岳壮实逃窜,落花洞女走的走散的散,我们也分了战利品离开,后来都没有怎么联系了,没想到几年不见,现如今的他也从一少年,长成了一个年轻汉子,穿着蓝黑色的苗服,包着头巾,正在与几个和他同样打扮的人在边说边吃。 看着此时的小虎,我方才觉得时间当真是如流水,不知不觉,就过了好多年。 我看了好一会儿,小虎似乎有所感应到,朝着我这儿瞥了一眼。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了头去。 朋友相认,在这样的场合显然是不合适的,毕竟我并不清楚现在的小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只能等以后吧。 事实上,除了小虎这个久别之人外,我还瞧见了好几个算是眼熟的,比如在少林大会时瞧见过的释永严、释小隆、明远、田平、莫建丰等人,这些江湖的后起之辈都来了,但我跟这些人的交情不深,所以也并不会去攀谈。 不过我们不过去,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过来。 事实上,即便是我没有表明身份,李安安和李洪军,都还是相当耀眼的,陆陆续续有人找过来,聊上几句,使得饭堂十分的热闹。 我起身去洗手池洗漱,弄完这些,甩了甩手,瞧见小虎已经在离开了,而与他同行的那人,我居然也认得。 巫棍南华。 我曾经以为传授我“九路翻云”的就是南华大师,然而后来被霍二郎点出之后,我方才知晓,此南华非彼南华。 正因如此,我对于这位南华大师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没想到他也来了。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人,以及周围热闹的一切,不由得有些叹息。 诚然,这些人的确很厉害,但他们,真的能够挡得住噬心魔大军么?大战之后,又有几人,能够活下来呢? 我有些茫然,而这个时候,饭堂门口有人喊道:“西北的人来了,上面叫所有的领队,都去会议室集合……” 第四十二章 曾经的战友 我已经洗完手,跟着人群走出了饭堂,瞧见不远处来了一大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向大厅去。 来的这一帮人,差不多有三十来个,除了几个和尚道士之外,一水身穿黑衣的糙汉子,而且还都佩刀,我瞧见这帮糙老爷们佩刀而来的那架势,脑海里顿时就响起了《古惑仔》里面的主题曲《乱世巨星》。 那种魔性的bgm在我脑海里莫名播放着,很是洗脑。 这是一帮自带bgm的汉子,走过来的时候,如同潮水涌动,气势十足。 西北因为路程比较远的缘故,最后一批抵达,而他们过来之后,组织方立刻叫了所有的领队人员前去开会,李洪军和李安安虽然并不是领队,但可能因为身份比较特殊的关系,所以也被唤了过去。 毕竟天机处是这一次行动的主要组织方,李洪军也算是工作人员。 他们去开会之后,又只剩下我和小狗两人。 尽管李安安和李洪军轮番为我站台,但同队的这几人,对我还是存有疑虑,而我又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去解释清楚,于是我们与另外几名队友并没有待在一块儿,而是坐在大厅外面的花坛边儿上。 我心情有些不太好,点了一根烟,随后又递给小狗,问道:“抽么?” 小狗赶忙挥手,说道:“不,不,我不会。” 我笑了笑,收回烟盒,说道:“对,好孩子不抽烟。” 小狗有点儿不高兴,说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说,瞧向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依旧是微胖体型,小眼睛,看上去生机勃勃,而且充满活力的样子,与之前已然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打量了小狗一会儿,突然问道:“小狗,你现在,居然是大妖境界了?” 小狗听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说道:“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要知晓,游侠联盟关于夜行者的划分,还是很科学的,要不然也不会广为流传,而从小妖、平妖、大妖、妖王这四级,每一个台阶,都相当于一次质的飞跃。 寻常人等,很难攀登,而就算是天资聪颖之辈,像他这般快速,也是十分罕见的。 此刻的小狗,已然是大妖巅峰,这样的状态,若是搁在以前,在港岛霍家,都能够谋到一个很重要的客卿之职了。 小狗对我倒也不隐瞒,说道:“在局里面的这段时间,获得了不少灵药支持……” 我忍不住叹道:“俗话说的对,当真是六扇门中好修行啊。” 六扇门中好修行,但也是看人的,传闻小狗被某位大人物看上了,想要当做女婿,所以才会这般不计成本地砸,就是想要将他给培养起来。 我并没有问他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作为一个男人,也肯定不愿意被人觉得是裙带关系上去的。 所以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的内丹,可是修成了?” 哮天一族有一个特殊的本事,那就是即便不达到妖王境界,也能够修炼内丹,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妖元,甚至天赋高的,还能够提前修得神通,如同六耳猕猴一般。 正因为如此,使得哮天一族的夜行者总是能够发挥很强的战斗力,甚至越级斩杀敌手,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他们天生就有强于别人的地方。 小狗很是诚实地点头,说对。 两人说着话,而这个时候,不远处走来两人,先是疑惑地看着小狗,随后走近一些,喊道:“简大勇,是你么?” 小狗和我抬头望去,瞧见来人并非别个,却正是当年与我们有过并肩作战情谊的许梦月和欧阳青。 先前海妮遇难,我们找人帮忙,她们听到之后,毫不犹豫就站了出来。 别的不说,光这份热情和古道热肠,都让人为之敬佩。 而几年不见,她们越发精神,可见修为也是颇有精进。 她们并没有认出我,而是瞧见了小狗,过来打招呼,小狗瞧见之后,赶忙起身,与两人招呼寒暄,我也站了起来。 小狗瞧了我一眼,显然是想要问我是否要挑明身份,我却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搭话。 小狗在天机处历练了一段时间,人也变得懂事很多,我简单的一个小动作,他立刻就明白了,只是介绍了我的名字,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许梦月和欧阳青来说,瞧见小狗,她们是十分惊喜的。 两个女人拉着小狗一阵热情地说着,问起了他的境况,特别是欧阳青,她对小狗说道:“我们后来去苏家找过你几回,都说你不在,后来又听人说起,讲你已经加入了公门,去了京城的天机处,但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也不说找人捎个话来……” 小狗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说道:“我也是忙,而且……哎,说来话长。” 两女显然是知道小狗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聊起了当初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来。 几人先是怀念起了逝去的苏四,随后又聊起了其他人的近况来,比如林蓝平、卫合道,以及钱氏兄弟,这些许久没有听过的人名,在我耳中,听着却是那般耳熟,这些人有的混得还行,有的却因公牺牲,让人唏嘘。 聊了一会儿,欧阳青突然问道:“大勇,你现在跟侯漠、马一岙还有联系么?” 小狗愣了一下,随即模糊地说道:“在京城倒是见过几面,而且我去天机处,其实也是他们关照下弄进的……” 许梦月说道:“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是大人物了,我们在南方的时候,时不时听到他们两个的消息,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但每一次听到他们做的那些大事情,都兴奋不已,小青更是逢人就讲,这两个人,还曾经与我们共过患难呢……” 欧阳青有些羞敛地问道:“你知道马一岙现在在哪儿么?他来了没有?” 小狗摇头,说这个倒是不知道,他师父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他。 许梦月叹息一声,说道:“唉,对啊,王朝安老前辈多好的人啊,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走了,我可听说了,为了帮自己师父报仇,马一岙可是带着侯漠一起,两人直接就踏平了咸陵会馆,那里的仇家,听说可跟港岛霍家一样,都是夜行者大家族,当夜血流成河,据说连他们家的老牌妖王仇千秋,都给两人宰了,是不是?” 小狗对于这一段也很是熟悉,忍不住跟她们聊了起来,将当天的事情,以及各种传闻,一一说了起来。 我作为当事人,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有些好笑。 小狗把当夜之事,说得着实有点儿夸张。 又或者,外面的传言,也是这般夸张,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聊完这些,欧阳青问道:“那侯漠呢?你知道他在哪里么?我听说他跟天机处的新任扛把子叶傅国打了一架,那阵势惊天动地,而据说他后来投了夜复会?” 小狗变了脸色,立刻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他为了给我辩驳,也顾不得天机处顶头上司的名声,将当日之事给说出来,许梦月和欧阳青听到,忍不住拍手赞叹道:“好汉子。” 欧阳青忍不住激动,大声说道:“当初真的没有看错侯漠,真正的侠义之辈,就应该如此。” 几人聊着,十分热烈,而没一会儿,那个穆芷华走了过来,喊道:“简大勇,马简单,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呢,队长出来了,分配任务呢,赶紧走。” 时间紧迫,我们不再多聊,小狗与两人告辞之后,与我一起跟穆芷华离开。 我们来到了一处小会议室,瞧见崔蒹侠、李安安和李洪军等人都在,而巫棍南华,和邹国栋等人也在。 这儿差不多有三十多号人,与我也算是老相识的天机处彭剑雄在会议桌正中。 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各位,据最新的可靠消息,噬心魔已经出现在了越南的河内,估计很快,就要抵达我国边境了,我们这三组人,得立刻出发,前往边境文山,会后立即出发。” 第四十三章 压力宛如乌云 会议上,彭剑雄给我们通报了好几个消息。 首先就是关于噬心魔大军,这家伙在东南亚好几个国家设立了研究基地,最终在金三角地区建立了培养营地,通过垄断毒品贸易等手段获得了经济来源之后,利用那研究院和培养营地,训练出大量毫无人性、只知杀戮的夜行者。 这些家伙被通过激素调节、脑外科手术和惯性培养之后,变成了最为纯正的杀人机器,对于痛觉和死亡毫无畏惧,构成了噬心魔大军最根本的基础。 而这些人,则在噬心魔的黄泉引组织引导下,通过各种交通方式,汇聚到了缅甸和越南境内。 而另外一边,噬心魔自印度尼西亚现身之后,每一次都会出现在东南亚最具有影响力的城市,找到当地最有影响力的强者,将其击杀。 如果是修行者的话,就会将他的法器,或者其他东西给吸收。 如果是夜行者的话,便会直接吞服内丹。 噬心魔所过之处,对当地镇国级强者进行点对点地击破、单杀,实力也一点一点地变强了起来,至于实力稍逊一筹的,更是直接被他的手下屠戮。 前面所说的那些人,并没有跟随着噬心魔北上。 陪在噬心魔身边的,是他在东南亚新近招纳的六大天王,这六人之中,有四位老牌妖王级别的夜行者,另外还有两名修行者。 其中一人,更是小乘佛教的高僧,以前德高望重,现如今却成为了噬心魔的门下走狗。 这些人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 事实上,东南亚也有国家并不甘愿被噬心魔蹂躏,就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在越南境内,怀揣着降魔卫道理想的东南亚各地高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甚至还有从印度、巴基斯坦千里迢迢赶来的强者,与噬心魔以及他身边的六大天王,二十多个追随者一起,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了下午,最终以两百多名的东南亚反魔联盟大败而告终。 天机处收到的消息,那些反魔联盟的人一开始凭借着人数优势,差点儿占到了上风,甚至还将噬心魔的人马逼到了绝境。 不少噬心魔的追随者,包括黄泉引的高层人物,都在初期受创,甚至被击杀。 但最终,噬心魔真正站出来的时候,形势就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随着十数个最核心人员的死亡,“反魔联盟”一触即溃,随后被追杀数百里。 而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有人通过关系,联络到了军队,对噬心魔的人手进行了炮火覆盖,但是现代武器在噬心魔的面前,似乎都失去了光辉。 那家伙居然凭借着一己之力,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立场来,将所有的炮火攻击都给屏蔽了去。 那火箭弹不要钱地落下,最终不过是绽放了几朵烟花。 这事儿可就恐怖了,同时对于许多人的士气打击还是很大的。 这场战斗还在持续,不过从天机处搜集到的信息来看,东南亚数个国家的脊梁,仿佛都被打断了去,甚至还流出传言,说此时此刻的噬心魔,其实就是神。 它是上帝行于地上的存在,是新世纪的神。 这样的流言流传甚广,对于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现如今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中国的身上。 如果我们都没有办法将噬心魔给阻拦住,那么恐怕无数人都会在如此威势的噬心魔面前,表示臣服。 尊严和性命,两者摆在面前,还是有许多人会选择后者的。 不管怎么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会议室里,彭剑雄给我们认真地讲解着当前局势,他并没有光凭嘴说,从前线传来了许许多多的照片,这些都被他放在了投影仪上面,给我们讲解着。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研究人员在旁边协助,对他的讲述进行补充说明。 说实在的,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些东南亚高手,这一个一个复杂的名字,我们其实听都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多厉害,所以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感觉。 但从整体的情况来看,这一次的激斗,给人的感觉,就是妖王多如狗。 林林总总,“反魔联盟”汇聚了东南亚各国精锐,妖王,或者等同于妖王实力的修行者,差不多有二十多个。 二十多个啊…… 想想我一战扬名的峨眉金顶,就因为对抗一个刚刚升了妖王境界不久的鲁大脚,就已经名震天下,天知道这二十来个妖王汇聚在一块儿,到底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化学反应。 想来也正因为是这样的原因,所以这帮人才会有勇气选择在越南境内,对噬心魔发起阻击,维护自己的尊严。 同时也是为了那些丧命于噬心魔手下的高手报仇雪恨。 但结果还是太残酷的。 大败。 投影机上的照片虽多,但非常杂乱无章,不过这也难怪,那样的场面之下,逃命才是主题,这些传来的照片,也都是很片面的情况。 至于具体的信息,可能还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行。 不过,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发了。 种种迹象表明,敌人已经在缅甸的老街ukkaing)集合了,这地方是缅甸掸邦北部果敢自治区的首府,由于长年战乱,而且军阀割据的缘故,使得相当的混乱,而且还是重要的毒品生产地,直到前不久才停止了罂粟种植,是一个极度混乱、无秩序的地方。 噬心魔或许还在越南,但它的大部队,已经在这一带集结了。 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消息,那就是夜复会的牛魔王,似乎也在果敢一带现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两人很有可能狼狈为奸,勾结在了一起。 敌人,越来越多。 我因为隐藏身份的缘故,所以坐在了会议室的角落,小狗陪在我的身边,而李洪军和李安安则在前排去。 正因为坐得比较靠边,我反而更加能够观察会议室里每一个人的反应。 事实上,这内容听到后面的时候,我已经不怎么去琢磨了,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们来。 我发现了一个普遍情况,那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这帮人基本上都还充满了自信,信心满满,仿佛胜利手到擒来一样。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这一次过来,瞧见了许多厉害人物,有的人甚至都只听过名声,而没有见过真人,此番瞧见,都觉得得愿以偿的感觉,也认为以这样的阵容,不管敌人有多强,应该都能够战而胜之。 但他们到底还是年轻了。 噬心魔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游侠联盟那九个厉害无比的老家伙,为何还要那般的殚精竭虑,甚至付出那么多的牺牲呢? 最开始他们看上去好像是过来度假,或者集会的,但现如今,几乎每一个人都皱起了眉头来。 敌人,实在是太强了。 即便是以他们此刻的实力,也都像是过来当炮灰的一样。 这一次的大战,跟以往他们所知道的任何江湖厮斗,都完全不一样。 这一回,更像是一场战争。 愁容,出现在了许多人的脸上来,有的人眼中,甚至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特别是看到那些真实而血淋淋的照片时,我更是听到了牙齿打架的声音。 而在这个时候,彭剑雄将投影仪关了,将双手放在了桌面上。 他用低沉的语气,缓缓说道:“诸位,你们也看到了,噬心魔到底有多强,他所率领的大军,到底有多恐怖。在这里,我本想拍着胸脯,告诉大家,我们一定能够拿到最终的胜利,但现在,我却不敢说了,因为那是在欺骗你们,也是欺骗我自己。但我想让你们知道,上面为了对付此獠,也是倾尽全力,同时也做了多方面的准备。我只想让你们知道,在座的各位,无论如何,都是英雄,而且你们也绝对不会是孤军奋战。”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与我们每一个人对视,然后说道:“我们这一次,将同生共死,迎接最终的胜利,或者死亡。” 从宣传的角度来看,彭剑雄这一次的会议结果很差。 但我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真诚。 事实上,我也相信,天机处,或者更上面的组织,除了这些之外,应该还有更多的布置和谋算。 我甚至也开始将希望,寄托于那九个不见踪影的游侠联盟九人团。 同时,我也知道,如果这一次我们失败了,恐怕天底下,就很难有阻止噬心魔的人了。 而如果让噬心魔得逞的话,这变化将是巨大的。 天下都将改变颜色。 或者人类的进程,都将会遭受到改变。 这可不是说笑。 会议在很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随后我们出门,乘坐大巴,前往滇南边境。 车上,许多人都沉默不语,气氛也开始变得悲壮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轻轻哼唱道:“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整个行程,我都显得十分的安静,有点儿置身事外的感觉。 我仿佛回到了昆仑地底之下的那个时候,幽暗而狭窄的空间,让人为之窒息的黑暗,以及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的孤寂,那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够理会得到的。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坐在大巴上,闭上双眼,不与任何人交谈,然后在心中,默念着《西游记》的全文。 这件事情,我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因为我曾经在地底之下,做过无数次,这样的过程,能够让我忘却自己的存在,从而将自己给沉浸在另外的世界里面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先前会议上的消息,实在是有些太骇人了。 许多人,被这样的消息给吓得瑟瑟发抖,终于明白了自己此番过来,很有可能是送死。 有的人,甚至想要退出、离开。 因为他们发现真相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了。 我也是正常人,也是从弱小的时候走过来的,对于这样的心理,也是能够理解的。 同样,我也会害怕。 但,侯漠会害怕,那毛脸和尚却不会。 十万天兵天将列阵于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举着金箍棒,毫无畏惧地冲向前方。 这世界,无人能够让他胆寒。 我需要这样的勇气。 而事实上,让自己的心灵放空之后,我也终于想明白了噬心魔这番行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杀人诛心。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段子,是关于拿破仑复辟时,巴黎关于此事的报道,它分别是这样的:“来自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陆。”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向格腊斯逼近。” “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格尔勒诺布尔。” “拿破仑·波拿巴占领里昂。” “拿破仑将军接近枫丹白露。”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巴黎” “我们伟大的皇帝拿破仑今早在圣母院举行了壮丽的加冕仪式,伟大的法兰西有福了,皇帝万岁!” 蓄势。 噬心魔很强大,它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个体之中,最为恐怖的存在,但它如果想要成势的话,就必须要有一大帮的走狗,方才能够帮助它统治偌大的疆土,去完成它的意志。 在它看来,自己能够灭掉一切的敌人,但如何维护自己的统治,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它才会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将自己竖立成一个靶子,让所有反对它的人都赶紧站出来,然后将这些硬骨头都给打断。 从此之后,那些对他心有畏惧的人,就会选择蛰伏,不敢妄动,而那些心存野心的机会主义者,就会跳出来,成为它的奴隶和走狗,为它去做任何的事情,帮助它维护统治。 这是阳谋,而它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在于它强大的自信心。 它认为自己能够战胜一切之敌人。 而且每消灭一个对手,它都将会变得越发强大。 噬心魔的想法,我估计不止是我一人能够参透,游侠联盟的九巨头,想必也有所了解,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出击。 他们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来阻拦噬心魔,这个我并不了解,但我却知道,自己的肩上,也是有责任的。 天将降重任于斯人也…… 我或许,也是那个应运而生的人。 应劫之人。 我也在蓄势,尽管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在这么一个团队里面,甚至都是那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我却也在蓄着自己的气势,并且我深信不疑,觉得自己将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散发出自己最为炽热的光芒。 我将会光芒万丈,在朝阳初升的那一瞬间。 而为了那一刻,我即便是身处于至暗时刻,也是可以忍受的。 大巴停在了边境小镇的一处带操场的院落里,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下车之后,领队的人员立刻集合,随后前往会议室去开会,而其余人员,则在当地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去休息,我跟着小狗一起,来到了一处宿舍,两人间,小狗有些困倦,倒头就睡,而我则盘腿坐在了床上,一直打坐调息。 到了天明时分,我听到有紧急的敲门声,睁开眼睛来,瞧见小狗已经将门给打开了。 李洪军站在门口,低声说道:“我们得到了具体消息,大毒枭坤玛的巢穴,来了大批不明身份的人员,有人瞧见了东洋武士的存在,总指挥部怀疑是黄泉引的二号人物神户大川带队赶到,给噬心魔大军打前站,要派遣精锐小队前往坤玛巢穴打探消息,我们分配到了这个任务。” 小狗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说道:“都有谁?” 李洪军说道:“以我们小队为主体,然后加强了八人,另外配了两个当地向导,现在就要出发。” 小狗没有再多问,而是点头,说道:“好。” 我们两人匆匆洗漱,随后赶到了小会议室集合,刚刚坐下不久,陆陆续续又赶来了一些人,我瞧见除了我们小组之外,邹国栋和巫棍南华,以及小虎都参与其中,而最后的时候,我瞧见队长崔蒹侠、主事人彭剑雄与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我抬头瞧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发现居然是个老熟人。 龙三刀。 他怎么来了呢? 我有些意外,而随后,彭剑雄用最快的速度讲解了此次任务,并且告诉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将是整个大行动的前哨战,如果能够确定敌人行踪的话,我们将能够在后续的一系列行动之中,获得先手,从而创造出颠覆战局的巨大优势来。 彭剑雄说完之后,由领队崔蒹侠发表讲话。 他告诉众人,说这一次任务,是由他主动争取的,意义彭领导已经说过了,他只讲一点,那就是如果有谁觉得太危险了,那就赶紧退出,而一旦选择出击,那就没有后路可退了,谁要是在半路出了岔子,休怪他翻脸无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少人都朝着我看了过来。 很显然,像我这样没名气没特点的家伙,一直都不受队友的信任。 面对着这些质疑的目光,我坦然面对,显得十分平静。 崔蒹侠讲完话之后,无人退出,于是会议结束,众人开始出发。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出现在了果敢地区一处偏远的小山村附近,这儿崇山峻岭,到处都是茂密的热带雨林,进山只有一条烂泥路,而且早上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到处都是一片泥泞。 二十人的队伍,散落在了茂密的雨林之中,显得并不突兀。 十分钟之前,众人聚和在了一块儿,领队崔蒹侠与副领队邹国栋简单商量之后,下达了任务,让我们分散而行,守住三个路口,观察进出之人,以及这个村庄的戒备岗哨,并且约定,在傍晚时分,我们将会潜入其中,打探最终的消息。 任务分配之后,我与李安安、小狗,再加上长白山的穆芷华一组,然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显得十分低调的龙三刀却提出了异议,表示要替换穆芷华,与我们同一队。 龙三刀是颇有实力的外援,特别是经过嵩山少林一战之后,更是名声爆棚,尽管崔蒹侠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没有驳他的面子。 于是龙三刀与穆芷华完成了替换。 分组之后,二十人开始分作四人一组,各自散去,如同水滴一般,融入到了茂密的雨林之中去。 而当我们抵达了一条山后小道的制高点时,龙三刀已经凑到了我的跟前来。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包开封的烟来,递到了我的面前,说道:“哥,抽根烟,我们那儿的特产,祥和。”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狗眼睛咋那么尖呢?” 龙三刀嘻嘻地笑,说没办法,谁叫侯哥你太耀眼了,就跟夜里面的萤火虫一样,让人难以忽视呢? 我说扯淡,别人都没有瞧出来,你怎么就认出我了? 龙三刀神秘地笑,说山人自有妙计——来,抽一根,祥和,很贵的好吧,我这次过来,我师父特地给我买了一条,让我好好表现呢。 我伸手挡住,说道:“算了,深入敌境,还是得小心一点儿,你这儿烟一点起来,说不定就给人瞧见了。” 龙三刀却大咧咧地说道:“哪有那么寸?你真以为是拍戏呢?” 他给自己点了一根,又抽了一根给我,点上,我瞧见他这般殷勤,也没有再作推辞,接过来,叼在嘴里,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随后笑着说道:“够劲儿。” 龙三刀嘻嘻笑,刚要说话,而这个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些动静。 我听到,转过头去,瞧见周国栋阴沉着脸出现在了我们跟前。 他一脸严厉地说道:“你们两个干嘛呢?想害死大家么?” 龙三刀是个嬉皮笑脸的二流子性格,掸了掸烟灰,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邹国栋听了,大怒,冲上前来,抬手就要夺烟,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李安安突然低声说道:“别吵了,有情况……” 第四十五章 手撕猛兽棍敲狗头 李安安的提醒,让众人都为之一凛,我和龙三刀都十分默契地将手中的香烟扔在了地上,随后用鞋底踩灭,紧接着围了上去。 我顺着李安安的手指望去,瞧见了那条小路上,走来了几人,还有一匹驮马。 这帮人一看样子就有些不太对劲儿,贼眉鼠眼,四处打量,显得十分小心翼翼,随后我瞧见,有两人的背上,却是背着一把ak系列的步枪,而身上基本上没有散发出修行者的气息,就知道并不是我们所要蹲守的人。 我往后退了两步,揉了揉鼻子,而其余人也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开。 不过众人都显得十分小心,即便是知道这几人只不过是毒枭的手下,并非是修行中人,在一定的距离之内,都不会发出任何的动静来。 一直到这几人消失在了道路尽头,李安安方才转过头来,对邹国栋说道:“邹大侠,你不是也有自己的任务么,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李安安是这个小组名义上的领头人,而邹国栋这个时候跑过来,训斥我们,这个对她来说,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 邹国栋对我们倒是能够板着脸训斥,但对于李安安这位背景深厚的小姐姐,却没有办法用同样的态度,反而跟她解释道:“崔队长让我过来告诉你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噬心魔已经收拾好了河内战局,已经开始继续北上了,说不定很快就会过来,与这边的大部队汇合。” 李安安点头,说我知道了。 邹国栋又指着我们,说道:“我们这一次行动,十分隐秘,一定要加倍小心,如果因为一点儿小失误,牵连到别人,那就过分了,安安,你得管教好他们几个……” 李安安听到邹国栋称呼自己为“安安”,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随后说道:“邹大侠,我的人我会负责,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她生硬的话语让邹国栋非常不满,但他却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 他没走多远,龙三刀便毫不掩饰地故意说道:“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邹国栋已经走了十几米,但还是听到了。 他身子停顿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林间去。 他人一走,我们这边的气氛就显得轻松许多,我瞪了龙三刀一眼,说道:“你没事儿招惹他干嘛,要万一被他盯上了,屁事儿会很多的。” 龙三刀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道:“老子就是看不惯那家伙,要不是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又何必悬在这半空中呢?” 他显然是知晓了我的事情,为我打抱不平呢。 我笑了笑,没有搭话,而李安安则看向了我,我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家伙眼睛贼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我来的。” 李安安点头,表示知晓,而龙三刀则问我道:“小马哥呢,他在哪儿?” 我说道:“他失联了,没有过来。” “啊?” 龙三刀有些意外,担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摆手,说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子,他只是去办了一件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龙三刀点头,说哦。 聊完这个,龙三刀与李安安和小狗问好,大家当初在嵩山少林的时候,都有见过,而这家伙又是一个自来熟的性子,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他是个爱唠叨的人,逮着人就是一顿瞎聊,我脑子里面装着一大堆的事情,有些害怕,于是让小狗来应付他。 小狗是个老实孩子,而且对龙三刀的本事也十分佩服,所以也是有一句答一句,不敢怠慢。 我找了一棵大树,攀爬上去,然后坐在树桠上,保持一个比较安静的状态。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日头西移,下午的时候,又下了两场雨,不过这条路除了先前那一支小队伍之外,一直就没有其他人来,我们一直等到了天擦黑的时候,都没有什么收获,而这个时候,李安安将我们几人叫了过来,让我们过去,与大部队汇合。 夜幕降临,我们将要潜入那村落里面,找寻敌人的踪迹。 如果能够确定那些被改造的夜行者就在此处的话,这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或许就用不着我们这些人上了,而是一通火力覆盖,用炸药和钢铁,将这帮家伙给直接砸成灰烬去。 毕竟这儿是战区,只要事情办得隐秘的话,到时候不过就是扯皮而已。 而且就噬心魔此刻的威胁,相信缅方也会捏着鼻子认下来。 噬心魔水火不侵,但并不代表别人一样无敌。 我们摸黑往回走,准备过去与众人汇聚在一块儿,然而没想到刚刚走了一刻钟不到,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伸出手来,示意其他人停下来。 李安安问道:“怎么了?” 龙三刀这个时候将他的长刀抽了出来,平静地说道:“出事了,肯定是有人不够严谨,被人给瞧出了端倪来。” 小狗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里的冷空气,点头说道:“对,我们被反包围了。” 李安安显得有些惊讶,左右打量,说不能吧,我们做得如此隐秘,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呢? 我平静地说道:“事情很简单,要么就是有人被凑巧发现了,要么就是被出卖了,有人将我们的行踪交给了敌人……” 李安安有些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多的人,而且大部分都不是体制内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保证这些人都严谨可靠呢? 当然,我正因为知晓这种事情无可避免,所以才会掩藏身份,不露行踪。 我没有跟李安安解释太多,而是对龙三刀说道:“刀借我用一下。” 龙三刀也不问,直接递给了我,而我则抄起那把刀,朝着旁边一棵不知品种、但看上去十分坚硬的树木斩去,随后运刀如飞,三下五除二,就削出了一根坚硬的木棍来。 这棍子在手,我方才有了几分安全感,而龙三刀接过了我交回的长刀,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有那金箍棒么?” 我淡淡说道:“对付现在的这帮家伙,用不着那大杀器……” 我的话音刚落,右边不远处的林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惨叫声,而且还不止一声,连续的惨呼,听上去让人有点儿揪心。 我们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尽管我与同队的人相处没有多久,但夜行者的记忆还是顶尖的,所以那声音虽然很微小,甚至有点儿变调,但我还是一瞬间就听出了是谁来。 穆芷华。 那个原本是跟我们分配在一组,但最终却被龙三刀给强行换了位置的哥们儿。 尽管那家伙屡次三番地挑衅我,但危急关头,我们却没有太多迟疑。 我双脚蹬地,冲锋起来,周遭的风声呼呼,在耳边刮起。 两边的景物,飞快朝着后方逝去。 这儿林深茂密,并不适合奔行,但这会儿大家都顾不得许多,直接从那荆棘丛和杂草堆中越过,顾不得身上被那尖刺之类的植株划伤,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事发点,前方黑黝黝的林子里一片喧闹,到处都是打斗声,而还没有等我找寻人影,迎面便冲来一个黑影,直接将我给扑倒在地。 因为时间匆忙,所以我的防范不多,陡然间,竟然被那家伙给扑倒在地去。 我的后脑勺直接磕到了一块石头上,脑袋顿时就是一阵嗡响,紧接着感觉一阵热烘烘的气息扑面,却是一张血盆大口,滴着腥臭的黏液,朝着我的脖子咬来。 这是一头相当凶狠的畜生。 不过它并不仅仅只是一头畜生,事实上,这是一头显露了本相的夜行者。 在倒地的那一刹那,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对方那宛如臭水沟一样的臭嘴和口涎给熏得半死,但身上却骤然浮现出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来。 铜皮铁骨。 紧接着,我伸出了左臂,挡住了对方咬向我脖子处的嘴巴。 吼…… 那家伙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咬在我左臂上的獠牙猛然紧合,显露出了恐怖的咬合力来。 这样的咬合力,仿佛连金铁都能碾碎,但对于我的左臂,却显得无能为力,而随后,我没有理会它那奋力撕扯的前肢,而是伸出了右手来,配合着左手,两者猛然一错。 撕拉…… 我掰住了这家伙的嘴巴,然后往两边扯去,一开始的时候,那家伙显然觉得这是个笑话,然而随着我的力量增强,它开始害怕起来,嗷嗷直叫,并且用双手来阻拦。 面对着它的反抗,我显得很沉着,一点一点地加力。 过了几秒钟,我发出了冷冷的笑声来。 我的双目,变得无比的深邃。 吼…… 那畜生也发出了绝望的吼声,紧接着戛然而止。 我双手用力,猛然一扯,那家伙的上颚与下颚骤然分离,紧接着,那坚如钢铁的脑袋也给我撕扯成了两半去。 下一秒,我顾不得喷洒了我一头的鲜血,捡起了地上的木棍来,往前猛然一砸。 咔…… 一声清脆的响声,又一个朝着我猛然扑来的黑影,被我将那头颅给直接敲破。 就好像……敲破了一颗小鸡蛋。 清脆,有力。 第四十六章 掀翻桌子的能力 当我用这种极为暴戾的方式,将另外一个偷袭者的脑壳直接敲碎的那一刻,我的心底里面,一种难以言叙的情绪,正在快速增长。 毁灭和暴戾,在那一瞬间,让我有一种极致的快感。 这种发泄,比男女之事要更加让人窒息。 啊…… 我张开嘴巴,兴奋得唾沫都飞溅而出,手中那根刚刚削好的硬木棍在我的手中,仿佛变成了死神夺命的镰刀,朝着前方冲杀,而在这个时候,从那林中的四面八方,也冲出了无数的黑影来,因为在密林这种特殊的相对狭小空间之中,使得场面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的混乱喧闹。 我的五感,突然间变得格外灵敏起来,而全身的器官,包括每一处毛孔都忍不住地收缩起来。 如过电一样的兴奋感,在我的身上传递着。 我兴奋得直颤抖。 在此之前,我曾经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憋闷,这种委屈、郁闷和难过,是没有办法发泄出来的,所以我只有将它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地管理着,不敢让它被任何人瞧见。 我害怕别人瞧见我残暴的一面,会觉得我是一个变态。 但…… 人的情绪,就好像是吹气球一样,憋到了一定的程度,若是不能够得到释放的话,就会直接爆开。 砰! 此时此刻的我,就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又或者是憋闷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瞧见敌人鬼影重重,从四面八方冲将而来的时候,持棍而上。 砰、砰、砰…… 我连着挥出了好几棍子去,有的与敌人的身体相交,发出骨裂的响声,有的则被对方用兵器给格挡住,发出金铁之声。 我将劲气灌注在了那硬木棍之上,使得普通寻常的树木,却是拥有了金属一样的质感。 正因为如此,使得那硬木棍能够敲开对方那坚若钢铁一般的脑壳。 混乱在刹那间诞生,周遭一片混乱,我与小组里的其他人骤然分离,我在人群之中厮杀几个回合,到处都是飞扬的鲜血和嘶吼声,等我应付完暴风骤雨一样的攻击之时,左右打量,双目在这个时候,也发出了亮光来。 我瞧见袭击我们的这帮家伙,大部分都显露出了本相,而还有一部分人,居然穿着日本武士服的复古打扮,手中拿着锋利的太刀,在林中不断地穿梭跳跃着。 天上有一轮弯月,暗淡无光,地上的人们拼着生死,疯狂厮杀。 这件事情,让我感觉到了几分滑稽来。 说不定,此刻的噬心魔就如同头顶的乌云一样,在九天之上,俯瞰着这一切,就好像我们俯瞰着一群蚂蚁打架那般。 这儿的争斗和生死,对于它来说,其实并不会太关心。 这里表现突出者,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个体比较强壮的蚂蚁而已,用不着太多的关注。 蚂蚁就是蚂蚁,正如同虫子终究还是虫子。 无论是北方的德国小蠊,还是南方的美洲大蠊,对于人而言,都不过是一拖鞋的事情而已。 但…… 我并不甘心只做一个小虫子啊。 同样,我也不甘心只做一个棋子,任人摆布,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更想将棋盘都给他娘的掀翻了去。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我做到极为高明的控场能力。 控场…… 我腾空而起,几个错步,跃到了一棵大树的树顶之上去,随后如电一般左右打量,立刻将当下的情况掌握了一个大概——先遣队的确是被人偷袭了,差不多十来人,陷入了一两百多人的围殴之中,当然,也有小队如我们一样,并没有返回来,所以这儿的人数不确定。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那几人,很有可能已经被偷袭而死了。 人们在奋力抗争着,毕竟是特别选拔出来的精锐之辈,这些人都有着很强的战斗力,特别是右前方五十米处的崔蒹侠,那人单人一剑,吸引了敌人最多的火力。 不过这些人都是临时凑到一块儿来的,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都很厉害,但危急关头,短板一下子就出来了。 而这些人最大的不足,那就是没有配合,遇事之后都是各自为战,如同一团散沙。 反观偷袭我们这边的那些人,他们一旦发动之后,就有如雷霆之势,有的冲锋,有的回防,有的则补足短板,这背地里有着三到五个指挥者在运筹帷幄,使得原本纷乱的战场,变得多出了几分严谨来。 而时间每过一分,我们的危险也将越发的严峻。 不过…… 所有的一切,都将因为我而结束。 这就是我来到这儿的目的。 在瞧见拦截我们的这一群人,是临时调派过来的,而且龙三刀、李安安和小狗应对着这样的突发状况都游刃有余,强如龙三刀者,更是抓着一把长刀,上下飞舞,将那些汹涌而来的敌人给拦住,随后收割人头…… 如此强大的他们,用不着我来担心什么,所以我没有再多迟疑,凌空跃下,朝着战况最为焦灼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从树上掠下,往前冲锋,不断有人过来拦截我。 面对着这些人,我手中的硬木棍上下翻飞,有的是抵挡,有的是攻击,这枪棒之法已经融入到了我的血脉之中,讲究更多的是意境,而并非是具体的招式和手段,它仿佛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我的身体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羚羊挂角,天马行空。 这些手段,都是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条件反射而出,每一下在我看来都是习以为常,然而落在敌人的眼里,都惊为天人,仿佛是最为完美的处理手段。 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我整个人就仿佛一个机器那般,处理问题,冷静且理智,左右冲杀,很快就来到了主战场。 我的身后,有人倒下,有人在惨呼之中身受重伤,也有人气势汹汹地尾随而来,但这些我都不在乎,而是将硬木棍猛然一伸,挡住了一把锋利的日本长刀。 那把刀的主人,是一个有着强烈气息的日本浪人。 他虽然不是夜行者,但双目赤红,身上泛着一股强烈的鱼腥之气,还隐隐有某种黑色影子在身上浮现出来,张牙舞爪。 我与这帮人有打过交道,知道这是式神上身的表现。 而那把刀斩向的地方,则是一个人的脖子。 那人已经被击倒,浑身都是鲜血和伤痕,仓促之间,毫无反抗能力,如果我不参与的话,那刀必将斩下此人头颅,完成单杀。 而那人的名字,叫做穆芷华,一个曾经无数次质疑过我实力的队友。 当我还是果断出手,帮他挡住了这一记必杀斩击。 那人本以为必杀,已然魂飞魄散了去,然而我的出现,却救了他一命,这夜虽黑,但隔着这么近,他还是能够瞧得出救他的人是我,当下也是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而另外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却是那把日本刀的主人。 对方手中的刀应该是名器,不是“四胴切”,就是“五胴切(就是一刀能够斩断五具尸体)”,犀利无比,斩金切石,不在话下,而我手中的,都不用怎么研究,单纯就只是一根硬木棍而已,上面的树皮都没有削干净去。 怎么那刀,就切不断这棍子呢?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我的力量加持和护翼,这根硬木棍即便是质地坚硬,早就在敲破第一个夜行者脑袋的时候,就应该报废了。 强的不是棍子,是人。 我没有等待穆芷华给我歌功颂德,便用那硬木棍与这个日本浪人拼斗了三个回合,随后避开了他迎风斩击的那凌厉一下,将这硬木棍直接捅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去。 那粗糙的棍尖捅穿了对方的胸骨,落到了心脏上,并且将他给钉在了地上去。 这是一个人类,尽管有式神附体,将他的修为陡然提高一截了去,但身体素质跟夜行者到底还是比不了的,心脏受伤,立刻没了气息。 不过他身上立刻浮现出了一只没有脸面的黑影,朝着我扑来。 我将硬木棍拔出,猛然一挥,棍尖之上有那烛阴之火燃起,将那黑影给直接烧得灰飞烟灭去。 而我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周围一片惊呼声,很显然,我刚刚弄死的这个家伙,是个大人物,所以周围不断有人在呼喊,越来越多的人,朝着我这里扑了过来。 我在穆芷华错愕的注视下,单人一棍,冲向了人群之中。 随后,无数的人影飞腾而起,惨叫不断。 原本就制作简陋的硬木棍,经过一场酣战,已然有些承受不住,上面满是鲜血,将我的手都给浸润,十分黏糊湿滑。 我也冲杀到了更里面去。 前方有不少人在疯狂的嘶吼,我瞧见了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女人,她的手上,有这一把赤红如血的长刀。 那把刀仿佛有灵性一般,将这一片空间都给照得一片赤红,宛如鬼蜮,而每一次的挥舞,都有一种山呼海啸的哭泣声,扑面而来。 这把日本刀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同样的情况,之前我曾经在港岛外海上,见过另外两把。 这,是第三把么? 我眯起了眼睛来,而随后,我瞧见了与那女人激斗的人。 中州大侠,邹国栋。 落于绝对下风、岌岌可危的邹大侠。 ******** 小佛说:今天加更,不过可能会晚一点。 第四十七章 不同寻常的人 都说“六扇门中好修行”,这句话不仅仅体现在小狗的身上,在邹国栋这儿也是行得通的。 相较于第一届高研班的实战演习时,这个时候的邹国栋,要强上太多了,不仅仅是修为,连随身的法器,以及毫不吝啬、不断扔出的符箓,都能够瞧得出邹国栋其实是大有收获的。 想必这也是邹国栋之所以削尖了脑袋往体制内钻的原因。 他成功地完成了自己当初所要实现的梦想。 然而即便如此,在那个手持日本鬼刀的和服中年女人面前,邹国栋却还是落入了巨大的下风之中,岌岌可危,仿佛只要一个失误,就有可能身首异处。 他的剑再快,终究抵不过那轻轻挥舞,便有无数冤魂呼啸的长刀。 那里面蕴含的力量,并非是邹国栋所能够阻挡得住的。 此时此刻的邹国栋,单论实力,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已经不逊于夜行者之中的妖王级别。 但是,他的对手,却更强。 铛! 又是一声铮然之声响起,紧接着邹国栋手中的长剑,却是在重压之下,被那中年女人给一刀斩成了两段。 而他本人,也被那巨大的劲气震伤,飞向了十几米之外的一棵大树上去。 砰!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树上,将那棵大树给直接撞断了去。 好恐怖的力量。 下一秒,那中年女人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表情来,双目赤红,与那鬼刀一般颜色,人却如同利箭一般,朝着邹国栋冲杀过去。 迎风一刀斩。 场中所有关注到这一场景的人,都觉得邹国栋死定了。 事实上,连邹国栋,都觉得自己没救了。 然而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那就是我。 咔嚓! 一声炸响,那把炙热如烙铁一般的日本长刀,斩到了一根坚硬如钢的硬木棍之上,刀刃进去了一半,却最终停了下来。 挡在了邹国栋面前的人,是我。 鬼刀差点儿就要将我那根硬木棍给斩断,它实在是太犀利了,即便是我用了全部的劲力,将其护住,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抵挡住。 要不是我动用了同样是源自于鬼刀,却最终被我升华过的那部分气息抵挡,说不定此刻的我,已经连棍带人,都给对方斩成了两半。 只有真正与这个妇人正面交锋,方才能够感受到邹国栋刚才所遭受到的压力。 事实上,埋伏我们的这些人里,高手自然众多,但最强者,并非是围攻崔蒹侠的那些,而正是我面前的这位妇人。 她的计划也很简单,无外乎是“田忌赛马”,先让人将实力超强的崔蒹侠给围困住,然后有她出马,把实力稍微弱上一些的人给剪除掉,最后再来啃最硬的骨头。 这样的想法是好的,而且也的确很有操作性。 但是,偏偏碰到了我。 我可不是一个甘愿受人操控的棋子,而是一个有着掀翻棋盘野心的人。 刀斩在长棍一半的时候,卡住了。 因为过程实在太快,所以这情况,除了当事人我和那中年妇人之外,唯一知晓的,就是我身后的邹国栋。 自知必死的邹国栋瞧见了我,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久之前,他还装摸作样地训斥过我。 我的低调,以及看上去实力不咋地的模样,还备受众人为之诟病。 怎么突然之间,这人就蹦出来了。 而且还挡住了这凶敌? 邹国栋一脸懵逼,而那妇人却感受到了我的特别之处,她眯着双眸,紧紧盯着我,然后用英语问道:“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还是……缅甸人?” 我说道:“chinese!” 妇人问:“你、是、谁?” 我并没有回答,而是淡然说道:“我的棒下,不杀无名小卒,报上名来吧。” 妇人说道:“长泽雅杏,神户大川,是我的先生。” 我听到,点了点头。 难怪。 难怪这把刀,会在她的手上,原来对方也是神户家族的人。 我本以为这把刀,会落在神户大川的兄弟,或者他们家族长老的手中,却没有想到,居然被他交给了自己的妻子。 因为刀已入魔的关系,作为使用者,受到里面戾气的影响,日积月累,必然也是一个冷漠残酷之人。 我叹气,对她说道:“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没有心理压力了。” 妇人听不懂,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道:“我这人,一般来说还是挺讲究规矩的,譬如不会对小孩和女人动手,因为我敬畏的,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但是,对于一个手持着沾染了无数国人血泪之武器的人,我会稍微降低一些自己的标准……” 那妇人听到,冷然笑了,随后,她双目圆瞪,大声吼道:“虽然你很强,但还是……去死吧!” 她张开嘴巴,口中吐出一口白气来,紧接着,鬼刀之上传递而来的劲力,陡然翻倍剧增,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给倾轧下来一般。 恐怖的力量。 这妇人陡然之间的爆发力,有一种火山爆发的威势,那硬木棍因为材质的先天不足,最终还是没有撑过,被直接斩断。 紧接着,那周身充斥着红芒的长刀,斩落到了我的头顶上来。 就在妇人以为此次必杀的时候,我却笑了。 这个世界上,男人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可以一会儿小,一会儿大。 但我不同。 我特么的有两根。 铛! 长刀再一次碰撞,不过这一回,它根本就没有斩进那棒子半分里去,反而被直接弹开。 而这一回,我没有再作掩饰,而是对着那女人淡然笑道:“你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本来不想回答的,但是怕你黄泉路上,却还是一个糊涂鬼,所以不妨告诉你一声,我是……” 深吸了一口气,我急速吐出:“我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指定取西经特派使者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孙悟空,帅的掉渣——把你个隆得动呐……” 后世有一位名人曾经说过:“皮这么一下,唉,就很舒服。” 对的。 这一套说辞念完,理智状态下的侯漠就下线了,接替他的,则是一个充满了昂扬斗志、藐视一切的疯子和狂徒。 场中两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勉强爬起来的邹国栋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够塞得下一个拳头去,而另外一个人,则直接变得疯狂起来:“你就是那个杀了我儿的凶手,去死!” 铛、铛、铛……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心怀着血仇家恨的中年妇人长泽雅杏,对报上名号的我给予了最为热烈的“欢迎”。 她手中的长刀,比先前要快上三辈,舞在狭窄的空间里,留下了一长串的残影。 密林之中,那红芒将整个战斗现场映照得一片通红,仿佛地狱熔岩。 而那鬼刀挥舞起来的时候,方圆数百米的树木都在晃动,树梢摇曳,无端有风吹起,呜咽声充斥了整个天地,那刀身之上浮现出来的黑色影子,无数苍白和狰狞的脸孔,将二十米之内的空间都给布满。 原本一片混乱的厮斗场面,因为这妇人的彻底爆发而断然终止。 就连围攻崔蒹侠的那一批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一来是不想被误伤,二来也是觉得奇怪——为何长泽雅杏会这般的激动,有点儿敌我不分,来者全杀的架势。 所以在那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都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世界聚焦于此。 无数人的心里,恐怕都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家伙,到底能够顶上多久时间。 事实上,不管是敌人,就连我们自己的队友,恐怕都这么想。 那长泽雅杏弄出来的阵势,有点儿太过于夸张了。 就算是两位妖王在此决战,恐怕场面都不如这般。 但是…… 我都说了,我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地遂了这帮人的心愿呢? 不把这些家伙的眼珠子吓掉一地,我又如何会甘心呢? 金箍棒在没有施加太多力量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根一头粗一头细、平平无奇的棍子,因为有着息壤覆盖的缘故,使得土不拉几的,就像是一根泥巴棍儿似的。 但就是这样的模样,在几番交手下来之后,人们意外地发现,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料之中的那般进行。 两人交手,处于上风的,却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子。 他提着一根古怪的棒子,正在追着长泽雅杏在打,而且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是在欺负寡妇的村头恶霸。 这画风,简直有点儿不忍直视。 而当我一棒子将长泽雅杏给挑飞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到了。 是出现幻觉了么? 就在所有人都有点儿懵逼的时候,突然间,落于半空之中的长泽雅杏,身子突然间古怪地扭动起来。 她的正脸十分反常规地扭动到身后去,四肢垂落,紧接着两只巨大的翅膀,从她的衣服里面,刺啦啦直接伸了出来,猛然一扇,一股极为腥臭的恶风,充斥天地之间…… 第四十八章 力王狂澜漠 那个身穿和服的中年妇人腾身于半空之中,翅膀将她身穿的素色和服给直接撑破,翼展三丈的翅膀直接浮现而出,而她本人,则如同恶鬼一样,全身的关节都古怪的扭曲起来,极为恐怖。 而当她的双翅在挥舞了几下之后,无边黑气,居然直接骤然增长,化作了无数翻飞的黑鸦,不断缭绕,遮蔽了上空。 它竟然将天空的那轮弯月,都直接掩盖了去。 我抬头往天,瞧见此妖大鹏展翅,翅膀一抖,却又有无数羽毛飞速而落。 它们宛如利箭,朝着我的方向高速射来。 一时之间,那羽箭遮天蔽日,覆盖了我正面的整个头顶上方去。 瞧见这手段,我不慌不忙,大声喊道:“嘿,来得正好。” 我抓着金箍棒,挥舞起来,在我的周身舞出了一个浑圆来,密不透风,那如箭一般的羽毛纷纷被挡住,与金箍棒的棒身发出了宛如金铁交击的铮然响声。 这一阵攻击差不多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我凭藉着金箍棒的高速舞动,分毫无伤,然而我的周遭就惨了。 那羽箭落在了我方圆五十米的周围,洞穿了树木、荆棘丛、石头以及人体。 以及一切存在的物体。 无一幸免。 原来的时候,我们的周围还偶然会有拼斗之声,然而现在,却寂静无声,就连呻吟声都没有。 无一活物。 当暴风骤雨的袭击停下来的时候,我也停下了手中的金箍棒,深吸了一口长气,瞧见周遭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羽毛。 天知道这些宛如箭矢一般的羽毛,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抬头看向那长泽雅杏化身的猛禽本相,发现它身上的羽毛,却是一丁点儿也不少。 而当我发现它依旧是头扁毛畜牲的时候,那家伙又开始挥动起了翅膀来。 不过这一次,落下来的,却并非是那如同箭雨一般的羽毛。 而是羽绒。 宛如棉花一般的羽绒、羽絮,从半空中飘飘而下,当离地三四丈的时候,却是化作了汹汹烈焰,如同一朵又一朵黑色恶莲的外形,充斥在我的头顶上空。 现场的温度,在点燃的一瞬间,骤然升高,将我身处的空间,弄得仿佛人间地狱、炼钢熔炉一般。 热意,如同魔鬼一般,舔舐着一切。 而且那些飘荡的火焰莲花,却有一种能够自动导航的功效一般,居然能够随着我的移动而变化,飘飘荡荡,朝着我径直扑来。 普通人瞧见这场面,估计都直接吓尿了。 胆子稍微大一些的,没有吓到,估计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因为这遮天蔽日的火焰,以及恐怖的高温,着实是有一些恐怖,让人生出几分无法释怀的绝望感来。 然而它在我眼中,却并没有那般的威力。 事实上,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机遇,一种破局的可能性。 尽管知晓不管怎么腾挪躲闪,都没有用,那些羽絮化身的黑色火莲都会落到我的身上,但我还是动了。 不过我这一回,却并不是为了躲闪,而是为了借势,引祸东流。 我冲向了百米开外集结的人群之中去。 那些人,有的是显露本相的夜行者,黑乎乎的丛林中,被火光照耀的狭窄空间里,骤然瞧去一眼,什么牛鬼蛇神都存在,仿佛身处于地狱之中那般,而其间还夹杂着很大一部分的日本武士。 这些人,就是袭击先遣小队的家伙,原本他们与先遣队残余人员正在激斗,加速围剿,但因为我与那中年妇人的激斗,却是临时分开了。 而此刻,我却是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他们。 一人,一棒,以及,我头顶上的无数黑莲火焰。 呼…… 头顶上空的无数烈焰在绽放,随后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在半空中拖拽着无数的流云轨迹,落向了人群之中去。 那些人一开始还跃跃欲试,想要与我拼斗,但当黑色的火焰临头之时,却顶守不住这样的压力,除了少部分硬骨头坚持之外,其余人却“哇”的一声,朝着周遭四散而来了去。 轰…… 说时迟那时快,那火焰在一瞬间落下,充斥整个林间,将周遭潮湿的树林给直接点燃,浓浓翻滚的烟雾,红色的烈焰,以及燃烧的人体,将场面渲染得无比残酷。 但是,在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有一人,却显得格外特别。 他周身都是火焰,但这种火焰,却与周围的大火格格不入,反而形成了一个宛如防护罩一般的隔层。 那人手中,还拿着一根棒子,棒子之上,也尽是烈焰。 那人,就是我。 面对着对方的烈焰降世,我的反制手段就显得平淡许多,仅仅只是将那烛阴之火给激发,将自己点燃而已。 我对空中挥舞着翅膀的长泽雅杏毫无威胁,但事实上,我这时对她,也的确没有太多的想法。 她会“田忌赛马”,我不会? 我可是中国人啊,我不要面子了? 老祖宗的东西,我能忘? 老子不但会“田忌赛马”,而且还会《三十六计》,什么金蝉脱壳抛砖引玉借刀杀人以逸待劳擒贼擒王趁火打劫……要不是怕读者说我水字数我他么的能够跟你全部背下来你信不信? 对的,对的,老子这一计,便是大名鼎鼎的…… 借刀杀人。 轰…… 无数的烈焰腾然而生,那些想要坚持的硬骨头,身上冒出烈焰来,开始发出了嘶吼,朝着外围逃窜而去,而我则顾不得头顶之上的长泽雅杏,开始了对于这帮人的追杀。 老爷子曾经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痛打落水狗这事儿,我怎么可能错过呢? 一番激斗之后,我棒下的亡魂,却是提升到了两位数,而这些人,都还是仓促之中完成的。 那些被烈焰灼烧,丧失一部分战斗力的人,更多。 就在我快乐地追杀着被殃及池鱼的敌人时,我听到头顶之上,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鹰唳。 紧接着,我感觉有狂风刮起。 我抬头,瞧见那中年妇人显化的本相,居然再一次地挥舞起了翅膀。 不过这回落下的,不再是羽箭和火焰,而是黄沙。 漫天黄沙,劈头盖下。 它遮蔽了整个空间,我感觉自己眼前的视野,骤然消失,到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阵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落,朝着我骤然斩来。 那剑气凌厉到了极致,让我感觉有一种能够劈开山峦的气势。 挡,还是不挡? 我脑海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剑气已经临身。 事实上,当我被对方锁定了方位,并且将我周遭空间都给锁死之后,我其实是避无可避的。 当下之时,再无其他,唯有拼命而已。 我提起了手中的金箍棒,整个人的状态直接拔升至巅峰之时,那毛脸和尚也从我的身后浮现而出,将那渐渐变大的金箍棒接了过去,然后朝着前方猛然一劈。 咚! 一道金铁交击之声凭空而现,将整个空间都给震荡了去。 那剑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去凌厉无比,但是遇到了金箍棒,却到底还是欠缺了几分气候,居然直接消融了数分去。 这,就是金箍棒对于那鬼刀的天然克制吧? 接过了金箍棒的毛脸和尚,将它给直接变得又细又长,随后抬起来,朝着天空之上挥舞着翅膀、周身黑鸦缭绕的长泽雅杏砸了过去。 那女人手抓日本鬼刀,与金箍棒拼斗了两个回合,每一次都引起了惊天动地的震动,使得天空之中,宛如炸雷一样响起,并且连绵,直至远处去。 而即将第三下的时候,那扁毛畜牲居然陡然一转,朝着远处横扑而去。 她跑了? 金箍棒与她擦身而过,那家伙头也不回地飞向了远方去,毛脸和尚失去了目标,气势顿敛,唯有口吐一口气,将黄沙吹散之后,消失于我的身上。 而那金箍棒,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我打跑了那妇人,回过头来,却瞧见那无数敌人也回过了神来,显得无比凶悍,居然挥舞着武器,朝着我骤然扑来。 悍不畏死。 这一回,他们不再有任何的保留,就想要通过单纯的人数优势,将我们给碾压了去。 只不过,这不到两百的敌人,真的能够如愿么? 我抓着金箍棒,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而脑中,则响起了一句对话来。 “大圣,去那是想要干什么?” “踏破南天门,打碎凌霄宝殿” “要是你一去不回…” “就一去不回!” 杀! 第四十九章 稳住别浪 吼、吼、吼…… 无数的兽吼和拔刀声,同时响起,在烈焰的照耀下,敌人山呼海啸一般,呈碾压之势汹涌扑来,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感觉到不远处的战友,刚才还拼死反击,此刻松懈一些之后,居然有人下意识地朝着后面退去。 有的人腾挪跳跃,开始找地方回避。 但我却没有。 金箍棒向前,我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便冲向了前方去。 而当我冲出了十几步的时候,我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左边是李洪军,右边是龙三刀。 李洪军应该也是经历过一场血战,仿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滑腻腻的鲜血,甚至还挂得有内脏器官去,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气。 先前的李洪军,给我的感觉过于沉稳和圆滑了,有点儿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气质,就好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那般。 但是现在的他却没有,手中那把长剑在黑夜里,闪烁着寒光,而他的嘴角轻轻抿着,仿佛自己此番并非是上前一博生死,而不过是奔赴一个重要的宴会那般从容不迫。 但他的眼眸之中,却充满了一点就燃的战意。 浓烈得化不开。 而龙三刀的划分却不同,这家伙紧紧抓着那把看似很不值钱的长刀,拖着走,就好像是战败的逃兵一般。 但他却越跑越快,那刀刃与地面摩擦,偶尔与石头划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来。 他一边冲,一边大声喊道:“是我的人头,都是我的人头,谁也别跟我抢……” 得,这就是一个神经病。 而随着李洪军出现的,又有两人,一名巾帼女英雄,名曰李安安,她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已经留长了,柔顺黑亮,被她用一根杂草随意挽成了马尾,而手中则拿着一把看上去有些秀气的剑。 那剑并不长,三尺青锋,内中却蕴含着极为巨大的力量。 尽管真武剑被夺,但李安安却在那短暂的时间内,领悟到了用剑的真义。 在于快。 而另外一人,却是小狗,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微微发胖的体型并没有限制住他的速度,他是后发先至,越来越快,并且在那疾奔之中,从随身的包裹之中摸出了两截兵刃来,往中间一凑,咔嚓一声,安装完毕之后,居然是一根三尖刀。 这三尖刀又称为三尖两刃刀,刀柄高度正好到达小狗的胸口,刀部从胸口到头顶,前端有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三叉刀可做锁、铲之用。 这是很独特的奇形兵器,事实上,它最为出名的使用者,便是神话传说中的二郎神杨戬。 正所谓“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说的就是这位。 而三尖两刃刀,又被人称之为“二郎刀”。 这兵器,再配合上小狗的身份,着实有些喜感,也不知道是小狗特殊的机缘呢,还是天机处器械科的某位老同志特殊的癖好。 我一人冲前,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然而当身边又出现同生共死的伙伴时,心中却又涌现出几分温暖来。 我对于面前这些人,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事实上,此战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个死。 但有人陪着你去死,这件事儿,让人还是有点儿感动。 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与第一拨人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身高一丈,头生双角的巨大汉子。 这家伙看着应该是一个丑牛夜行者,但却没有牛那般的憨厚与勤劳,反而显得无比的狰狞可怖,浑身的黑色毛发脏兮兮,有的甚至打结,粘连在了一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野生夜行者,而且是常年保持本相的那种。 这种野妖兽性十足,嗜杀成性。 此刻他双目赤红,手中抓着一根狼牙棒一般的东西,朝着我猛然砸来。 我虽然吓退了长泽雅杏那婆娘,但并不会洋洋自得地认为敌人将会一触即溃,即便刚才我趁着那凶婆娘的火场,连着杀出二十几人死伤的良好成绩,但也并不代表面前的这帮人有多么的弱鸡。 敌人,依旧很强,而且还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我在战略上可以轻视对手,但战术上,就得给予相应的尊重,特别是这种看上去就很强的家伙。 气息…… 我猛然一棒下去,与对方的狼牙棒撞在一起,巨大的惯性,将那看上去如同巨人一般的家伙给撩退好几步,却不曾想那家伙是个狠角色,猛然一晃,居然又扑了过来。 能够扛得住我这么一棒子,对方的实力,至少是大妖境界啊。 而就在这一瞬间的交锋,这家伙的两侧,却又有强者冲出,朝着我这边扑来。 我们这边人少,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提起士气来。 而什么是最能够提升士气的事情呢? 当然是所向披靡,对敌人形成碾压之势,而这件事情,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扛在了我的身上,义不容辞。 所以我将金箍棒猛然横在了身前,疯狂灌注进了烛阴之火,以及我本身的妖力,甚至是我所有的力量,冲入其中去。 这地方原本是一片密林,然而被那日本婆娘的一场大火烧过,变成了一大片的空地来。 金箍棒骤然变成,差不多延伸了七八丈去。 紧接着我猛然往前一冲,将敌人大军最前方的这一大批人,给全部阻挡了去。 那金箍棒不管是变长变粗,而且上面还有熊熊烈火。 许多家伙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火焰烫到,痛得惊呼连连,有的毛发甚至被火焰点燃,烫得满地打滚去,而有的人则伸出了手中兵器,朝着这金箍棒猛然砸来。 气势被夺。 但我在那一瞬间,也相当于受到了至少三十人的同时攻击。 在那一刻,我已经再一次催动身体里的夜行者力量,将那毛脸和尚给激发出来,让他来帮我拿着那棒子。 所以金箍棒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冲击,而且还猛然一荡,将这帮人给全部挤到了后面去。 而这个时候,龙三刀大声喊道:“好手段,我也要努力啊。” 这个二愣子,居然直接越过了我的金箍棒,冲进了前方的人群之中去,他手中的长刀不断翻飞,斩杀凌厉,几个招式之后,居然将那长刀插进了刚才与我交手的丑牛夜行者腹中去。 那个家伙大吼一声,猛然一棒子砸落下来,却被龙三刀躲开。 而随后,这家伙将长刀抽出,借助着那家伙的胳膊,一个蜻蜓点水,腾空而起。 横切一刀。 唰! 这刀法干脆利落,而下一秒,那丑恶的牛头,却是斜斜滑落,将鲜血喷得冲天而起。 而另外一边,李安安也越过金箍棒,几个回合之后,却被四个色眯眯的日本浪人给围住,那帮人手中的长刀凶悍,一招一式,都有战阵的架势,配合也默契无比,彼此腾挪之间,却是将李安安所有的退路都给封锁掉去。 很强。 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李安安胆敢冲向前方,自然也是有足够把握的。 却见她身如游龙,在刀尖跳舞,等到我将金箍棒收回正常长度,与敌人拼杀的时候,那四人已经全部都倒在了地上,身首异处。 这帮家伙,有一个臭毛病,就是喜欢砍头,而之所以如此,大概也是畏惧于夜行者强大的体质,生怕出现意外吧。 小狗的三尖刀挥舞着,这小胖子如同张飞那般的猛将,人群之中几进几出,无数鲜血飞溅而起。 李洪军一把剑杀进去,冷冷清清,却是人潮翻涌…… 而除了他们,更多的人在我们的鼓舞下,也站了出来,包括先前被众人围住、生死不知的崔蒹侠…… 无数的厮斗,在这陡然之间爆发。 而我,凭藉着“火眼金睛”的强大优势,能够在极为混乱的情况下,也找得到弱小的敌人,故而能够避重就轻,将那些稍微弱小一些的人,给定点清除了去,而对于那些强人,我却是一招掠过,并不与其纠缠。 我在人群之中游走,一开始的时候,到处都是慌乱,敌人气势汹汹,仿佛即将把我们给掩盖。 然而一番厮斗之后,这帮人开始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 他们口中的嘶吼声,也越发低落,沙哑无力。 一个又一个的同伴倒下,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是没有一点儿影响。 惊恐的情绪开始逐渐蔓延,并且到最后,变成了群体性的恐慌。 敌人之中,并非没有指挥者,只不过许多强者,正在与我们捉对厮杀,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到后来的时候,感觉形势不对了,这帮人开始慌了。 我反复冲杀着,也开始发现敌人越来越少。 许多人已经开始有序的撤离战场。 到了最后,我与小狗合力将一个大妖巅峰的家伙给斩杀的时候,我发现周遭已经没有人了。 而这个时候,龙三刀还没有杀过瘾,提着血淋淋的大刀,还待追过去,李洪军却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满是血浆的地上,喊道:“等等,穷寇莫追,稳住别浪……” 敌人退去,我也感觉到疲惫如潮水袭来,下意识地用金箍棒撑住身子。 这时,脸上出现一道狰狞刀疤的崔蒹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此刻的他伤痕累累,仿佛随时都要落下一般,但还是强行撑住一口气,认真地问我:“你,到底是谁?” 我笑了,咧出一口白牙来。 我说:“你猜!” 第五十章 对不起 刚才一番大战,就算是再迟钝的人,想必也能瞧出一二,更何况是崔蒹侠这等聪慧之人呢? 更何况,我手中的这根棒子,比我自己都还要更出名。 崔蒹侠原本孤傲肃然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敬重之意,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我拱手说道:“见过大圣!” 这世间其实有很多的大圣,什么平天大圣、移山大圣、覆海大圣等等。 但不加名号,直接叫做大圣的,通常情况下,只有一个。 那便是…… “齐天大圣”。 能够让崔蒹侠这般孤傲刻板的人,行此大礼,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齐天大圣”的名号,有多么的响亮。 当然,之所以能够让崔蒹侠拱手折腰,还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我救了众人。 从刚才的形势来看,敌人显然是蓄谋已久的,陡然发动之后,却有着雷霆之势,想要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事实上,如果我们没有能够及时赶到,又或者瞧见危险之后转身就逃,只怕躺在这地上的人,可能就是崔蒹侠,而不是这些人了。 我出现之后,表现得异常冷静,先是将场中明显强于众人的日本妇人给挑出来,单对单地击败,将其吓走,随后又连着斩杀多人,将敌人的胆气给吓破去,这才有了现在片刻的宁静。 我虽然性子跳脱,不畏权贵,但并非倨傲之人,瞧见崔蒹侠朝着我施礼,也没有端着架子,而是拱手,说道:“崔大侠不必客气,叫我侯漠即可。” 崔蒹侠此人的名声极大,古道热情,而且行事极为洒脱,颇有湘南奇侠王朝安之风,而且他师出名门,父亲崔老道更是北方的传奇人物,自然不是邹国栋这般不知道哪儿传来的“中州大侠”所能够比得了的。 崔蒹侠大概是羞愧于先前对我的刻薄,走上前来,说道:“侯漠兄弟,你这又是为何呢?以你的名气,当初过来,必将委托重任,为何还要乔装打扮,藏头露尾呢?” 他有些懊恼,而我却笑着说道:“崔大侠,我与本次行动的组织方负责人有一些不太对付,所以如此;而且,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崔蒹侠拱手,说道:“但说无妨。” 我说如有可能,还是不要将我过来的消息,传出去。 崔蒹侠很是不可思议,指着周遭一片倒伏的尸体,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怎么行呢?你自己看看,我们被超过两百多名敌人围攻,其中平妖无数,大妖林立,更有实力抵近甚至达到妖王的强者,特别是刚才那妇人,更是远超我们这些人的实力,但战果却是如此,至少有八十多名敌人倒在了这儿——这是大胜啊,如此大涨士气的事情,怎么能够隐瞒下去呢?” 我摇头,说倒也不用隐瞒这事儿,只是将我从中抹去就行了。 崔蒹侠憋红着脸,说道:“若是没你,活都活不下来了,哪里还能有此等胜利呢?” 我瞧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崔大侠,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有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会遭受埋伏呢?” 啊? 崔蒹侠有些讶异,随后他脸色沉了下来,问我道:“为何?” 我说我们的行动是绝密的,而且一路过来的时候,小心翼翼,没有任何纰漏,但最终还是被这般对待,这说明了什么?我不说,您自己想。而事实上,我与本次行动的负责人叶傅国,有着很深的误会,我与他刀兵相向,差点儿交代了性命,我的名字若是出现在了他的耳中,你觉得,以他阴柔的性格,在场的众人,能有几个会活下来? 听到我的话,崔蒹侠陷入了沉默,而我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老爷子好好想一想,自己则走向了其他人去。 我在这边与崔蒹侠交涉,大家不会打扰,而当我走过来的时候,场中众人难掩心中欢喜,立刻就围了过来。 龙三刀将刀毫无风度地扛在肩头,冲着我哈哈大笑:“侯老大,痛快啊,痛快。用刀,还是得杀人,当初我学成手艺之后,大开杀戒,却扣扣索索,挑筋断手之类的,小心翼翼,不敢妄动,这会儿,是真的痛快了……” 刚才一番混战,就属龙三刀最为兴奋,与人交起手来,就跟疯狗一样,简直就是浪逼一个。 好几次我从他身边而过,都差点吓得半死,为他担心不已。 而偏偏是这样的人,身上居然没有一点儿伤痕,连别人身上飞溅而来的鲜血多没有沾染多少,当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角色。 他如此高兴,我也没有扫他的兴,低声吩咐道:“这样啊,你还不过瘾的话,去四周打量一番,瞧见没有死透的,补下刀。” “好嘞!” 龙三刀这人的架子很大,平日里都是端着的,但偏偏在我面前装不起来,随着我一声吩咐,他也朝着旁边撤开了去。 李洪军先前累得够呛,坐在了血泊之中,周围还是断肢残躯,却也不管,这会儿回过神来,也不敢休息太久,怕身体变得僵硬,于是勉强爬起来,对我说道:“那帮人指不定还会拉强援过来,我们不能久留,得赶紧走。” 李安安也是理智派,知晓我们身处这危险境地,周遭都没有任何援兵,如果掉以轻心,很容易会被敌人的“二次打击”给直接压垮。 所以她也出声附和。 越是大胜,越需要如履薄冰。 我点头,对小狗说道:“简单打扫一下战场,看看咱们的人,还剩下几个。” 事实上,血战过后,能够瞧见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们这几个,其余人是否还活着,这真的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事情。 得赶紧集合大家,然后撤离。 所以简单的休整之后,大家立刻就行动起来,一边呼喊着同伴的名字,一边在死人堆中,找寻还活着的人。 是敌人,就直接补刀,毕竟在这鬼地方,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得看运气,哪里能够留俘虏。 是队友,那就赶紧看是否能够救下来。 简单地搜寻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此番前来的十八人,再加上两名向导,在连番大战之中,损失大半,除了三五个不能确定的人之外,其余的我们都瞧见了尸体,真正活下来的,只有队长崔蒹侠,副队邹国栋,以及我、李洪军、李安安、龙三刀和小狗。 另外我们还从尸堆之中刨出了还剩下半口气的小虎来,但在他不远的地方,我们瞧见了巫棍南华的尸体。 这个曾经让我误会、无比崇敬的男人,最终死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附近。 因为当时的场景实在是太乱了,所以我无法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南华尸体上面的伤势来看,他应该是被一记长刀捅穿了腹部,然后痛苦地死去。 而在他的身边,至少有七八个脑壳被直接敲破的敌人。 我用手在他的伤口上抹了一下,感受到了鬼刀的气息。 想必,他是死于那个日本女人的偷袭吧。 崔蒹侠伸手过去,将南华那愤愤不平、死不瞑目的双眼给抹平,然后叹息着说道:“他用性命,证明了自己。” 是的,这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 虽然“此南华”并非“彼南华”,但我对这个人,还是充满了敬重。 所有能够找得到的队友尸体,我们都集中过来,然后我用棒子刨了几个浅坑,将他们简单葬下,等待着日后回来,再进行收敛,而随后我们便选择撤离了战场。 至于那个身受重伤的小虎,也在敷了金疮药和丹药之后,由各人轮流背在身上。 我们在黑夜里潜行着,虽然没有向导,但来时的路却并没有忘却,而且白天的时候我们在这几座山头也转悠过,倒也不至于会迷路。 我让他们探路前行,而自己则留在了尾部,选择随时断后,阻隔有可能的追兵。 走了差不多半小时,突然邹国栋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与我并行,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仿佛酝酿了许久,走了好一会儿的邹国栋终于憋不住了,对我说道:“侯漠,对……对不起。” 我脑子里一直都在思索接下来的事情,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故而有点儿听不清楚邹国栋的话语,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邹国栋又说了一遍:“侯漠,对不起。” 这回他倒是利索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为什么这么讲?” 邹国栋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我听信了别人的话,误会了你,将那叵木藏着,没有拿出来,但是现在看来,你完全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你是一个大英雄,而我,却是小人……” 我听他激动地表述着,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他说完之后,我方才淡淡说道:“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第五十一章 结茧 听到邹国栋向我服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之中,却是毫无波动。 正如之前所说,邹国栋在我的眼里,并不是什么让我放不下的大人物,他也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对于他,我既不愤恨,也不喜欢,所以不管他怎么看我,我都没有太多的感觉。 不过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想到的,却是白老头儿跟我说的一句话。 许多人选择信任我,而怀疑叶傅国,是因为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更符合人们心中的价值观。 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此刻的邹国栋,即便他幡然悔悟,决定不与叶傅国同流合污,他也没有办法将那叵木给交出来,因为现如今的叵木,已经落在了叶傅国的手中,除非是叶傅国主动交出,不然谁也没有办法,将那东西给弄出来。 所以我除了淡然以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我的平静让邹国栋有些意外,他看着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这个曾经在第一次修行者高级研修班上,以一招侥幸,将他打败的那个侯漠,已经远去了。 他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点儿陌生。 我能够瞧得出邹国栋眼中的敬畏之意,以及间夹着的一丝丝嫉妒之心。 大家同样的腰间盘,为何就你那般突出? 两人继续往前行,邹国栋却没有继续与我并肩,而是加快了脚步,朝着前方走去。 他不知道该与我说些什么。 我也是。 我甚至都没有跟他聊起让他给我身份保密的事情。 这事儿,让崔蒹侠去与他沟通吧。 我在想,他或许是在对自己的过往有些怀疑吧——他那般积极向上,努力地加入组织,就是奔着六扇门中无数的机缘、法门和灵器材料,希望凭借着那些,能够让自己迅速成长,继而成为一个让众人为之敬仰的大人物。 他先前的时候或许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在修行之路上的确走得更远了,但暮然回首,曾经自己都瞧不起、心中不服的故人,却已经站在了自己都难以企及的山头。 自己,只能够瞧见对方的背影,望尘莫及。 那种感觉,好难过的…… 那么自己的那些付出,又算是什么呢? 大概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所以邹国栋一路上都没有再与我说话,我也并不在意。 因为我负责断后,所以并不用去背着小虎,而李安安也是如此,没多一会儿,她便故意放慢脚步,与我同行,然后与我聊起了。 因为先前的表白,使得我与李安安之间,多多少少有一些古怪的感觉。 暧昧,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先前的时候,我对于这样的感觉很头疼,但大战过后,生死边缘,我反而更加珍惜这样的状态。 因为它是寒冷夜里,少数一抹让人感觉不错的温暖。 不知不觉,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之前约定的集合点附近,但崔蒹侠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的小心谨慎拯救了我们,在我的望气之术打量下,我们发现那地方就是一个陷阱,别的不说,光妖王级别的气息,就有三个,还有几道让我看不破的气息,甚至更加强悍。 很显然,敌人是动了真怒,想要将我们给直接在这儿扑杀掉,没有一点儿的活路给留。 因为先前遭受突然袭击,负责联络工作的向导遇袭死亡,使得我们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系。 没有办法将目前情况与指挥部联系的我们,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决定绕开集合点,突围返回国境线去。 然而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当我们选择私自返回时,却还是遇到了障碍。 敌人显然是反应过来了,选择在我们原本的路途上面层层设卡。 我们走了大半晚上,都没有能够找到一条可靠安全的路径返回,反而在漫长的山林之中失去了方向。 很显然,我们这一次,真的是捅到了马蜂窝。 最后崔蒹侠特地带着李洪军跑过来与我商量,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我问他,说如果一定要突围的话,可不可行。 崔蒹侠摇头,说不行,一来我们人太多了,很容易暴露目标,二来大战过后,大家处处带伤,又显得无比疲乏,仓促迎战,未必有先前的神勇,当务之急,我们并不是要与敌人交战,而是要保存自己的实力,然后再想办法联系指挥部。 于是我们决定不强行突围陈列在国境线的包围圈,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 我们要来一个“曲线救国”,让敌人把握不住我们的行踪。 这件事儿,说干就干,我们当下也是转了向,反向突围,差不多到天快亮的时候,来到了一个远离国境线的镇子附近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缅甸小镇,脏乱差,到处都是垃圾,不过好在房子比较密集,看上去能够隐藏住我们的气息。 我们趁着夜里的最后一丝黑暗进了小镇子,不过并没有找旅店,而是四处探寻了一会儿,最终找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小楼里,随后摸了进去。 我们这边刚刚安顿好,就听到小狗告诉大家,小虎只怕是不行了。 我赶到了楼上的房间,此刻的小虎已经躺在了满是灰尘的床上,我走上前,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异于常人,仿佛有快五十度左右。 寻常人发高烧,如果达到四十度,基本上就不行了,而小虎这五十度了,却还坚强得活着,只不过也是昏迷不醒,而且还在说胡话,浑身发抖,嘴唇干裂,看上去很是危险。 李安安懂得医学,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小虎身上的伤口,发现先前处理过的地方又崩开了,而且伤口还发生了溃烂和流脓。 很显然,他应该是在混战之中,中了阴毒。 怎么办? 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我们看向了李安安,而她则说道:“这个毒,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解,毕竟我对于这方面不太熟悉,但如果有降烧药,能够让他的体温下降的话,他或许能够恢复清醒……” 我点头,说道:“小虎的爷爷,是东苗蛊王罗全牙,家传渊源,或许他醒过来,恢复了意识的话,就能够自己处理了。” 确定这件事情,那么接下来,就是找到退烧药了。 只不过,我们这帮人的手上,或许有金创药或者别的伤药,丹药也有,但退烧药这玩意,还真的是没有一个人带。 简单商量之后,崔蒹侠和邹国栋站了出来,决定去小镇子的诊所里面,找寻退烧药。 时间紧迫,他们也没有太多犹豫,安顿好了我们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小狗在楼上看着小虎,接了点儿冷水,用水敷的办法给小虎做物理降温,而我们其余几个人,则都留在了一楼。 大战之后,又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疲惫得不行,我掏出了一些吃食和水,给大家补充体力,各人吃过之后,各自找了地方坐下调息,尽量恢复精神,而李洪军则找到了我,低声问道:“你觉得,我们遭受这样的待遇,是被人卖了?” 我摇头,说道:“这个只是猜测,又或者说敌人有别的手段。” 李洪军说道:“你说的,是六耳猕猴?” 我有些惊讶,说你也知道他? 李洪军点头,说道:“局里面开会的时候,有提到过他,说此人是心腹大患,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会让我们处处受制,无处遁形……” 我摆手,说他已经解决了…… 两人低声聊着话,这时楼上传来了动静,我一直都保持着高度戒备,当听到小狗慌张的声音时,我赶紧冲了上去。 当我来到二楼卧室的时候,瞧见满地都是如同蜘蛛一样的小虫子。 那虫子看上去仿佛蜘蛛,但肋生双翅,居然还飞舞起来,而在床上,那些蜘蛛迅速交织,吐出了许多灰白色的丝来,连着小虎,带着床,不断交织在了一起,我瞧见小狗想要冲上前去,将小虎抢回来,赶忙伸手,将他拉住,问道:“怎么回事?” 小狗显然有点儿畏惧那虫子,脸色惨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正在给他冰敷,结果从他的嘴巴、鼻孔和耳朵里,冒出了这些虫子来……” 从小虎身上,冒出来的? 我瞧见小狗还要上前,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别去了,那可能是小虎昏迷之后的自我保护。” 啊? 这时其他人也赶到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而这个时候,房间里面,那床和小虎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灰白色蚕茧,停留在原地,那些如同小蜘蛛一样的虫子也消失了。 大家瞧着那巨大的虫茧,都觉得很突兀。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大家这才缓过气来,当我说出了小虎爷爷的身份时,他们也不再多说什么。 苗疆蛊术,实在是太神秘了。 出了这么一起变故,大家都没有再留在楼下休息,而是在二楼找地方坐下,打量着这蚕茧,看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炸响,我赶忙跑到了窗边,瞧见不远处的一栋四层小楼直接垮塌下来,而紧接着,有一个妖气冲天的巨大黑影,浮现在了朦胧的晨雾之中。 那是…… 第五十二章 变 牛魔王来了。 瞧见那巨大而可怖的身影,我的心脏一阵狂跳,知晓邹国栋和崔蒹侠两人恐怕是被发现了,而且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怎么办? 我们面面相觑,而在牛魔王那强大的压力之下,就连最为跳脱的龙三刀,都流露出了畏惧的情绪来。 李洪军紧紧攥着拳头,但是当瞧见那厮杀声渐渐远去,他还是松开了拳头,然后仿佛抽空了全身力量一样,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可能逃走了吧……” 这话儿说出来,其实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但大家却都没有再多说话。 以我们此刻的状态,现在冲出去的话,只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而且敌人也并不只是来了牛魔王一人。 如果有其他人,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可能又要陷入鏖战之中去。 先遣队剩余的这些人,留在这栋空无一人的小楼之中,瑟瑟发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而巨大的喧嚣声,也将这个边境小镇的人们给唤醒了,陆陆续续有人走出了家门来,想要瞧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这些人走出家门,却瞧见了自己这一辈子最为可怕的事情。 啊……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紧接着,我瞧见晨雾之中,不断有黑色的影子从中浮现,开始了残酷的屠戮。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瞧见那些大肆屠杀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浑身仿佛剥了皮一样的古怪野兽。 这些家伙体型、模样和种类都各不相同,有的像牛,有的像羊,有的像孟加拉虎,也有的像是那野狼,但不管是什么,它们都是浑身冒着黑气,然后表皮血淋淋的,仿佛被剥了皮,露出了暗红色的肌肉来,口中冒着恶臭的口涎,滴滴答答,双目赤红,就好像是瘟疫一般。 这些,都是夜行者,而且还是变异过了的夜行者。 瞧见这些凶残无比的家伙,我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通报之中提及过的噬心魔大军。 这些,应该就是从那集中营中研究、培养出类的野兽,这帮只知道杀戮的恐怖造物,终于出现在了边境线。 我站在窗边,瞧见这些野兽一般的夜行者将无辜的镇子居民给扑倒,撕裂之后,居然一爪子下去,将那人的内脏给掏了出来,放入口中,大快朵颐,也有的瞧见了妇人,扑倒在地之后,露出了格外古怪的玩意儿,干起了那事儿来…… 一时之间,这个看上去还算是祥和的小镇子,就变得如同人间地狱了一样。 瞧见这些,我的心脏一阵疾跳,忍不住提起棍子来,朝着前方冲去。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出手。 这个时候去当圣母,迎接我的,必定就是死亡。 我得稳住。 我没有再继续留在窗边,而是来到了二楼的卧室门口,低声说道:“这边太乱了,只怕我们留在这里也会很危险,得想办法逃离了。” 李安安看着卧室里面的巨大蚕茧,里面仿佛有某种变化在进行,如同那爆发之前的活火山,她担忧地说道:“我们如果走了,他就必死无疑了。” 她并不知道我与小虎的关系,但出于对一个同伴的关心,让她没办法选择抛弃。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走,我留下来,看着他。” 李洪军看着我,说为什么? 我说道:“我与他,以及他爷爷,是朋友。” 李洪军这人更加理智一些,所以当我说要撤离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意动的,然而当我说到自己留下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却说道:“那我们就一起留下来吧——我看他应该很快就能够挣脱出茧了。” 龙三刀在旁边弱弱地问道:“我们可不可以不用等待,直接破开茧子,将人给弄走?” 李安安立刻摇头,说不行,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看上去应该是在自疗,又或者是某种进化,如果贸然打断他的进程,只怕是会害到他,更有可能会让他失去生命。 李洪军更加确定地说道:“既如此,那就等吧——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贸然分开,很有可能就会各个击破,最终死掉。” 我瞧见大家的意志坚决,也没有再矫情什么,点头说道:“那行吧,大家小心一点,提高警惕。” 在知晓崔蒹侠和邹国栋有可能回不来了,而牛魔王又带着那帮改造之后的变异夜行者抵达小镇,我们都觉得事情变得无比麻烦了,于是都显得小心翼翼,缩在了房间里面,随时防备着敌人前来。 不过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敌人虽强,但未必会在这里多作停留,所以我们只能碰运气,说不定对方并没有发现我们。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无比漫长,而李洪军沉默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我。 他递给了我一颗赤红色的丹丸来。 我有些意外,看着他,说这是什么? 李洪军说道:“这个叫做何首乌大还丹,主药是八十年以上的何首乌,然后按照少林大还丹的配方炼制的,功效是能够迅速回复、提高修行者的精力和体能,并且让其在一段时间内,得到一定程度的拔高……”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 我知晓这东西的珍贵,而此刻的李洪军,全身上上下下,差不多有二十多个伤口,尽管已经有过包扎,影响并不大,但作战能力却是大幅度地下降了。 如果他能够服用这个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逃生机会。 想必这也是李爱国给他留下的压箱底。 听到我的话语,李洪军叹息一声,说道:“它对我的提升并不大,但如果你服用了,或许能够创造奇迹呢。” 我摆手,说道:“别想多,就算是我服用了,也没有办法挑战牛魔王。” 牛魔王到底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但我却是很清楚的。 这家伙融合了地煞之力,又斩杀了杀神白起成魔,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倘若不是噬心魔这个横行百年的老家伙在,他简直就是一等一的顶级反派。 别说我,再多来几个,都拿他无可奈何。 李洪军硬塞给了我,然后说道:“不是让你去跟牛魔王交手,而是扛下当前的危机,掩护大家撤退了去……” 我瞧见他如此坚持,也没有再违背他的好意,将东西接了过来,直接吞服下去,随后开始盘腿打坐。 事实上,我这一路过来,也是耗损过重,头昏眼花,站立不稳,的确是需要补一下。 要不然,一会儿真的有敌人过来了,我只怕也有些熬不过去。 那玩意的确是好东西,别看这偌大一颗,但入口即化,化作一团甘甜中略带着几分凉意的液体,穿过喉咙,落入胃袋之中,又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紧接着,我感觉到那能量随着消化,不断浮现,被我用意志牵引,朝着四肢百骸扩散而去。 这样的力量在经脉中来回奔涌着,让我感觉到仿佛浸泡在温泉水中。 暖洋洋的。 这样的感觉十分不错,让我差点儿就要睡着了去。 然而就在我感觉自己状态在迅速回升的时候,突然间楼下传来了激烈的撞击声。 砰、砰、砰…… 听这动静,就知道并不是普通人在敲门,而事实上,那几下撞击声,弄得整个楼房都在颤抖,我睁开眼睛来,瞧见大家都在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来,显得特别的小心。 我们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敌人发生碰撞,所以选择苟住,不发出任何的动静来。 砰! 楼下的门被撞开了,客厅处仿佛有人在走动,不过瞧见房间里面没有人之后,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朝着门口走去。 离开了么? 我们在楼上提心吊胆,而感觉到对方要离开时,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二楼卧室里面的那巨大丝茧,突然抖动了一下。 这一下虽然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但下面的家伙却还是听到了。 紧接着,楼梯口那儿,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轰…… 伴随着二楼的木门被砸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家伙直接扑到了二楼客厅来,早有准备的龙三刀抬手就是一刀,斩在了那家伙的后背上。 没想到龙三刀那锋利的长刀,居然没有能够将那玩意给斩杀,反而被那家伙以最为凶猛的力量给扑到了墙上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瞧见这玩意是一个有着老鼠脑袋的夜行者,它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鼠头人身,双手各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尖刀,浑身都是剥了皮一样的烂肉,口中还叼着一串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肠子,末端处还连接着几坨脏器…… 这畜生凶狠无比,将龙三刀扑倒之后,将嘴里的内脏和肠子猛然一甩,就要朝着龙三刀的脖子咬去。 而在这个时候,李安安果断出手,将那家伙的脑袋给直接刺穿了去。 这玩意的生命力极为强悍,即便脑袋被刺穿,却还能够发出极为尖厉的叫声来。 李安安催动剑气,将这玩意的脑浆子都给搅成浆糊,那玩意方才停止呼喊,而这个时候,我们听到小楼外面,已经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不断有身影直接飞跃而起,从窗户中扑了过来。 这些变异夜行者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落到了客厅,有的居然直接进了卧室里去。 我心忧小虎,赶忙跑进卧室,瞧见已经有人朝着那巨大丝茧发动攻击了。 那是一个蛮牛,浑身血淋淋的,拿着一根断了的铁钎,眼看着就要扎穿那丝茧,突然间,从里面飞出了一根黑漆漆的节肢来,一下子就扎穿了那畜生拿着铁钎的手臂。 紧接着,丝茧被破开,里面冒出了一大团的藏青色雾气来。 小虎伴随着雾气走出,背上却有着如蜘蛛一般的八根节肢。 而他的双目,则如同昆虫的复眼一般,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他的嘴微微抿着,散发着残忍的微笑。 虎大将军,回来了。 第五十三章 被俘 先前的小虎,被我们从死人堆里面翻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半口气,而即便是经过了及时的处理和包扎,但也没有太多的恢复,要不是凭着强大的身体素质撑着,只怕在颠簸的半路上,就已经没了气息。 事实上,刚才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小虎,离死亡其实已经很近了。 一步之遥。 但命运之神最终还是眷顾了他,又或者说是神秘的苗疆蛊术,让他在绝境边缘,又重新站了起来。 此刻的小虎从那结茧之中走出,身后如同蜘蛛一样的节肢宛如锋利的长刃利刺,直接将那蛮牛给钉在了地上,紧接着另外一根节肢直接扎穿了对方的脑袋去。 那蛮牛的脑袋别看满头癞皮,血肉模糊,又狰狞又丑陋,但瞧见那结痂部分油光黑亮,就知道坚韧如铁,绝对耐揍。 然而这玩意在小虎身后伸出的节肢尖刺前,就如同嫩豆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性。 不但如此,被扎穿的地方,居然有黑烟冒出,周围也迅速溃烂了去。 尖刺之上,有剧毒。 那看上去十分魁梧而凶戾、生命力无比顽强的变异夜行者,仅仅一个照面,就给小虎撂倒在地,而且没有任何的挣扎。 它直接就死掉了。 但是,危机并没有接触,因为暴露了位置,使得我们这儿已经被敌人标定,除了那蛮牛之外,还有三五个身影跃上了二楼来,更有一个壮汉,直接将二楼东面的墙都给撞破,带着一阵腥风扑来。 而挤在卧室里的,除了那倒下的蛮牛之外,还有两个浑身血淋淋的家伙。 但还没有等我将金箍棒掏出来,那两人就给小虎用那犀利无比的节肢,给直接钉在了墙上去。 而且小虎出手特别的准,一个扎心,一个穿脑,手法之犀利果断,让我都为之胆寒。 小虎瞬间出手,将闯入房间里面的三个变异夜行者给直接击杀之后,回过了头来,那一对宛如拳头一样大的复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朝着我盯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此时此刻的小虎着实有一些诡异,我不确定他是否保持以前的理智和清醒,又或者他此刻已经被杀戮的欲望给控制,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给斩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这时小虎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然后问道:“侯、侯大哥?” 听到他充满了理智的声音,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是我。” 小虎听到,很是激动地往前走来,而我却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然后说道:“等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他没有再靠近,而是看向了我身后的门,在外面,李洪军、李安安、龙三刀和小狗,正在与攻来的变异夜行者激烈拼斗着,他没有跟我解释,而是说道:“先迎敌吧,回头再说。” 说罢,他从我身边掠过,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唰…… 冲进了卧室外面小客厅的小虎已经保持着高速,而他身后的八根节肢,则展现出了充分的灵活性,宛如八把长刀,与敌人拼斗着。 他的这状态,在狭窄的空间之中,有着奇效,等我冲出来的时候,发现涌入二楼来的这帮人,已经全部倒下了去。 而大部分,都是小虎一人所为。 我瞧见了小虎的背面,发现那八根节肢,是从他的后背直接长出来的,如同蜘蛛的脚一般,看上去是坚硬的角质层,不过上面有许多很细小的毛发,而最尖端,则锋利得仿佛能够穿透一切。 敌人全部倒下,不过李洪军等人还是如临大敌,但防范的对象,却是奇形怪状的小虎。 沉默是短暂的,随着楼下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们知道,附近的变异夜行者将会快速集结而来,而且还会出现更多的强者,时间拖久了,说不定牛魔王都会出现。 不能再耽搁,我们得走了。 我顾不得小虎此刻古怪的模样,开口说道:“走,赶紧撤离。”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撤离了,只不过因为担心小虎才一直留到现在,而现如今小虎从那结茧之中出来,看样子好像完全没有问题了,我们也没有再停留的需要,就得趁着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赶紧离开。 不然想走,也走不掉了。 逃。 李洪军率先从那破开的二楼墙壁缺口跳下,其余众人也都往外跳去,我与小虎最有一个跳了下来,发现院子里又有四五个变异夜行者在。 我发现这儿根本就没有正常模样的家伙,很显然,这些玩意应该是极不可控的。 我们且战且退,朝着镇子的东南方向跑去。 之所以选择那里,一来是因为这儿正好是牛魔王离去的反方向,二来东南方靠山,往那山沟子里一钻,应该能够很好地甩开身后这帮家伙的追踪。 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分布在我们这儿的那些变异夜行者,在我们猛烈的冲锋下,伤亡惨重,特别是小虎,他就好像是一个外挂那般,龙三刀几道都没办法斩破对方的表皮,火星四溅,结果落到了小虎的跟前,猛然一个突刺,那尖刺居然就将对方扎穿,毒液一进去,然后节肢的尖刺抽出,凶悍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变异夜行者,居然直接就倒了。 身体素质稍微强悍一些的,或许还会抽抽两下,而弱上一些的,直接一命呜呼了去。 从效率上来说,小虎这个也着实是有一些吓人,毕竟这些变异过后的夜行者,实力最差的都有平妖巅峰,而强一些的,甚至都如同大妖那般厉害。 特别是有一个长着老鼠脑袋的家伙,那玩意浑身皮肤都在流脓,但有着大妖巅峰、接近妖王的实力,却在我、龙三刀和李安安的围攻之下,一个不小心,就被小虎抽冷子来了一下,八根爪子直接扎进了对方的身体里去。 那家伙也着实凶悍无比,即便是心脏被扎穿了,却还有这极为恐怖的蛮横力量。 它反手过来,想要抓小虎,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对付这样的狠角色,小虎也是十分粗暴,他避开了对方的双手,然后猛然嘶吼一声,八根节肢同时发力,居然将那变异的子鼠夜行者给撕裂了去。 那家伙就算是身体再强悍,但变成了七八块热腾腾的肉块,终究还是没有再能够爬起来。 夜行者虽然发起狂来,跟话本小说里的妖魔鬼怪一般,但终究还是生命体。 没有了身体承载,还能够发威的,那就不是妖了。 那是魔。 从我们身处的这条街巷逃亡后山,差不多有两里路的样子,需要穿过一大片高低错落的住宅区,还有一条小河,最终则是几片菜地,而在这一段过程中,我们这一行人行动迅捷,以我为锋矢之尖,小虎为最尖锐的刀刃,迅速突围,路上但凡有阻拦的敌人,都会被我们以最为快速的手段给撂倒了去。 这一路过来,我们连着斩杀了二十几个变异夜行者,以至于到后来的一截路,敌人的实力出现了真空期,居然都没有再遇到阻拦的人。 至于妖王级别的夜行者,我们能够感受到镇子的另外一头有气息浮现,但因为我们从得太快,敌人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算是比较轻松地冲出了镇子,然后上了后山。 紧接着,我们马不停蹄,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如此跑了半个多小时,不断地转变方向,随后我们又沿着河边行走,渡过了一段湍急的河段,去往对面之后,找了一个视野不错的制高点,方才停歇下来。 一众人等往地上一坐,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的小虎,他已经收去了先前那吓人的模样,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时,我们方才得知,小虎后来又被他爷爷在身上种下了一种蛛蛊,那玩意是他们家培养了三代的产物,具体的功效他也不清楚,就那么一直用精血养着,没想到在这临死之时,居然就发挥了奇效。 此刻的小虎未必有多强,但他却拥有了一门神通,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简单地说,就是拥有了超强的动态视力。 在急速的运动之中,他总是能够找准敌人的弱点,并且快速给予反击。 大家瞧见小虎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也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先前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 我们歇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而这个时候,负责放哨的小狗突然发出了警告,大家赶忙爬起来,在小狗的指引下,望着远处望去。 有动静的地方在很远的方向,不过凭借着我超强的视力,还是能够瞧见一个大概。 我瞧见了一队人马,正在押送着几个满身是伤的人,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那对人马大部分都是夜行者,一看就跟黄泉引脱不了关系,而被押着的人,因为大都奄奄一息,被人绑在担架上拖拽着,所以瞧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就在我眯眼注视的事实,却有一人因为颠簸,直接摔了下来。 我正好瞧见了那人。 居然是…… 彭剑雄! 第五十四章 贼胆大 彭剑雄被俘了? 瞧见这场景,我下意识地就愣了一下,而旁边的李洪军看到我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便问道:“怎么了?” 还没有等我回答,小狗便抢先说道:“彭队长被他们给抓住了。” 李洪军显然也是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彭队长?哪个彭队长……彭、剑雄队长?” 小狗点头,说对。 李洪军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彭队长不是在国内么,怎么可能被押到这儿来呢?” 李安安却显得淡定一些,猜测道:“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帮人偷袭了我们先前落脚的基地,将里面的人员给俘获,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彭队长他们可能是发现了我们这边有危险,越境过来接应,结果最终却还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力战不敌……” 我点头,说道:“第一种说法可能性不大,应该是第二个。” 大家想起昨天夜里我们往边境线突围时,好几次被阻,多亏我们嗅觉灵敏,没有头铁地撞上去,方才活到了现在。 而如果彭剑雄等人越境而来的话,很有可能就被这帮人给埋伏中了。 怎么办? 众人下意识地朝着我看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变成了这群残兵散勇的主心骨了。 看着面前这些满脸大汗,颇为疲惫的同伴,我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我方才开口说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龙三刀对彭剑雄没有什么感情,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小心翼翼地说道:“外面太乱了,咱们还是先回国吧,要不然指不定一转眼,咱们又得折腾进去——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新闻里面老是说国外水深火热的,这还真不是骗人的啊……” 出国一趟,龙三刀对国内特别的怀念,幸福感爆棚。 而李安安则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小狗和李洪军,然后说道:“彭队长是这一次的主要指挥员之一,如果他被俘虏了,说不定会泄露我们许多的计划……” 李洪军则毫不犹豫地说道:“彭队长是我的生死之交,救过我好几次,这一回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彭剑雄是田女皇的三大干将之一,按理说与李洪军的爷爷李爱国并不是一个派系,但李爱国既然指定了田女皇为继任者,自然与她是亲近的。 而田女皇的人,与李洪军关系不错,这个也不难理解。 一向显得十分沉默的小狗,在这个时候也难得表了态,说道:“我受过彭队长许多恩惠,没办法置之不理。” 他们两个是体制之内的人,不管如何,都不可能放弃彭剑雄。 我看向了小虎。 作为一个临时跑过来帮忙的人,小虎的身份比较特殊,而他跟着的巫棍南华,已经在先前死于敌手,我很想听一听他内心之中的想法。 小虎与我是老相识,尽管多年未见,但彼此的情谊仍在,对我也是十分信任的,瞧见我看向了他,咧嘴一笑,然后说道:“我无所谓,你说啥是啥。” 我说你的身体怎么样? 小虎拍了拍胸脯,然后说道:“壮得跟一头牛一样,不是跟你吹牛,我刚才还没有杀过瘾呢。” 我说哦,这么凶? 小虎跟我解释道:“我这种祖传手段,其实也有说法,叫做‘瘿术’,天生暴戾,越是杀戮,越是兴奋,属于以战养战,越战越勇……” 我有些担忧,说道:“你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么?” 小虎笑了,说道:“你放心,这玩意跟了我好几年,彼此的脾气一直相合,而且它是我祖上就一直供养的,虽然有一些问题,但对我是没有伤害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龙三刀,刚想要开口,他却未卜先知一样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跟你们走。”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都没听我说啥呢。 龙三刀说你是不是想说让我一个人想办法潜回去报信,然后你们跟过去,看看能不能救下彭剑雄?要是救不了,确认一下他被关押在哪儿,也是不错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 龙三刀一脸鄙视,说你们真以为我傻啊?行了,别提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别让我落单了,说真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真的来几个高手,我估计就扛不住了,还不如跟你们一起混呢。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三刀兄,这一次情况有点儿危急,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龙三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别提这个,跟着你,我放心。 信任这件事儿,并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而能够得到龙三刀这般的信任,我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感动,不再矫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推辞。 这个时候,说太多的话,都是虚假的。 我们此刻,宛如当年入缅作战的中国军队,一片风雨飘摇,如何求存,并且在极为有限的空间之中,做出更多的事情来,是一件非常考验人的事情。 能不能力挽狂澜,除了运气和实力之外,靠的也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意志和信心了。 我没有再犹豫,当下也是开口说道:“行,我们跟过去,瞧一瞧那帮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即便身处于绝境之地,大家都还是能够保持着旺盛的信心,齐声低呼:“走。” 我们从制高点的山坡上往下摸,朝着远处走去,而龙三刀走在队伍最后,瞧着我们这支队伍,忍不住笑着说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咱们这帮平均年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不定就要改变世界了呢……” 他这话儿一说,大家原本还有些微末的担忧,顿时就没了,反而充满了豪情壮志。 的确,我们这些人里面,年纪最大的李洪军都不过三十,而小虎和小狗的年纪更小一些,我们这些人在之前讲究资历的先遣队中,都是听人吩咐的角色。 龙三刀抽根烟,甚至都要被邹国栋给呵斥。 但一番大战之后,大浪淘沙,最终活下来的,却恰好是我们这帮人。 而且我们还要当做奇兵,前去敌后营救。 如此想想,还真的是很自豪。 我们跟着那支队伍行进,靠近一些的时候,我通过望气之术,瞧见敌人队伍之中,隐藏着许多高手——至少有三个妖王级别的强者,而且还有的人隐匿气息,并不暴露,但给我的感觉,比那三个妖王,还要强上许多…… 而这些人的气息,昨夜我们在突围国境线的时候,就曾经感受到过。 果然与我们猜测的一般,彭剑雄一群人,替我们挡了刀。 年轻人血气壮,就算知道敌人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但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便没有办法中途截胡,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因为对方阵营里面高手很多,我们不敢跟得太近,不远不近地尾随。 好在我的六感发达,倒也不至于跟丢。 一路漫漫,差不多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敌人终于停住了脚步,而我们也找地方藏了起来,左右一打量,却发现这尼玛不就是我们先前埋伏的地方么? 那帮人,居然来到了先前那个毒枭所在的山村之中。 这事儿仿佛画了一个圆,我们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因为是曾经的战场,我们显得特别的小心翼翼,对于每一个有可能藏着敌人暗哨的地方,我们都需要通过很久的时间去排除,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儿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大本营,这个时候倘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的话,我们想要跑都来不及。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机会。 原先激战的地方,有人在打扫战场。 起初的时候,我们不敢靠近,后来经过我和小狗反复的观察和打量,发现前来打扫战场的这些人,却都是些普通人。 虽然他们一部分人背着老旧的步枪,穿着破烂的军装,但这里面的修行者其实并不多。 我们简单商讨了一下,觉得这些人应该是毒枭窝里面的普通士兵。 修行者懒得干这些脏活累活,所以才派了这些人过来收尸。 我们在暗处观察,发现虽然这里面也有一些修行者(包括夜行者)在其中监督,但大部分的普通人,还是给了我们一些靠近的机会。 这儿其实应该是打扫过一遍的,现场之中,只剩下死人和尸块,至于活着的人,应该已经被带走了。 这帮人,在收尸。 我瞧着这些为了防止恶臭和瘟疫而将脸面蒙得紧紧的人,忍不住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没想到胆大包天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平日里最为沉稳的李洪军,居然瞬间就懂了我的意思,点头说道:“可行,咱们想办法混进里面去吧……” 第五十五章 头皮发麻 讲句实话,如果天机处或者此次行动方案的制定者就在这儿,然后听到了我们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吓得直颤抖,直呼胆大包天。 因为我们的想法,就是李代桃僵,取代一部分人,然后跟着大部队混进那村子里去,一探究竟。 毕竟眼前这个很明显的漏洞存在,对我们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不利用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这里面一旦出现任何的差错,就有可能出现巨大的问题,甚至我们很有可能就要全军覆灭。 我们在这儿 ,就好像是走钢丝绳一样,如履薄冰,不敢有任何的差错。 一步走错,万丈深渊。 但,那又如何? 我们都是年轻人,平均年龄二十啷当岁,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可没有老东西那般瞻前顾后,踌躇不前的德性。 既然决定了,那就干。 正所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这有啥可说的呢? 决定之后,我们立刻就行动起来。 在我们这里面,小虎的执行力是最强的,简单的沟通之后,他直接切换成了蜘蛛形态。 这种形态,并不是背后生出八根节肢的模样,而直接就是一只大蜘蛛,随后他通过一根肉眼难见的蛛丝,直接将自己给掉到了树冠上方去。 接下来,小虎开始了精妙绝伦的操作和表演。 只见他人在树林上方穿行着,快速接近了那一片满是死尸和血肉的修罗场,紧接着,他趁着那帮修行者不愿意接近这满是恶臭现场的机会,一点一点地接近,随即找到了落单的人员,那巨大的节肢陡然落下,直接将人的心脏刺穿,随后将其高高吊起来,不让对方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样诡异的动作,小虎连着做了好几回,凭借着极为高的敏感度,使得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我们藏在林中角落,小虎不但将人连着衣服一起送了过来,而且还顺手,用那节肢的尖端锋利处,将那人的脸皮给取了下来。 这玩意是从脖子处环切的,处理得极好,并没有太多的血肉和组织液,直接套上去,甚至都能当一次性的人皮面具使用。 瞧见小虎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我们都有些震惊。 这哥们,跟之前那个包着头帕、沉稳安静的苗疆少年截然不同,这样的手法看上去甚至都有点儿吓人,再配合上小虎此刻的形象,更是让人有些膈应。 不过我们这帮人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的狠角色,就算是最柔弱的女性李安安,都是年少成名的厉害人物,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弱者心态,所以对于小虎奉上的人皮面具,几乎都没有太多排斥,而是直接戴在了头上去。 这玩意因为并不是专业的,所以跟先前我戴过的那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差距。 不过这些再配上那帮人用来防止恶臭的面纱和口罩,似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马上就要过去汇合了,李洪军低声吩咐我们:“一会儿有什么需要交流的,你们别说话,让我来开口,我学过缅语,应付一般的情况没问题。” 龙三刀虽然一开始豪情万丈,但这会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儿紧张。 他不停地擦手,有点惊讶地问道:“你居然还会缅语?” 李洪军点头说道:“咱们周边这几个国家的语言,我都会说一些。” 龙三刀说道:“厉害了我的哥。” 李洪军不确定他这话儿是不是嘲讽,忍不住苦笑着说道:“不是跟你们炫耀,我并不是什么很有语言天赋的人,小时候为了学习这些,可挨了不少地打……” 我先前的时候,因为叶傅国的关系,对于“二代”这种存在,一直都是存在着抵抗心理的。 然而这种厌烦感,却没有办法落到李洪军身上去。 这世界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 事实上,像李洪军这样的人,从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因为肩上承载了太多的希望和责任,让我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等到小虎将最后一个人给弄过来之后,我们换好了行装,聚在一起,再一次简单沟通之后,开始朝着原来的地方摸了过去。 至于那些被小虎抓来的人,已经被我们埋在了地下去。 这帮家伙都是助纣为虐的毒枭部属,平日里不知道干了多少恶事,所以我们处理起来,倒也没有多少心理压力。 我们回到了打扫战场的现场,装摸作样地工作着,将地上的尸块用那蛇皮口袋装着,集中在了一处,至于能够辨认面目的残骸,就拉到了那些负责监督的修行者(含夜行者)面前,让他们辨认——如果有牌面的,将会用白色裹尸布包上,带回去处理,而身份是小喽啰的,则直接用蛇皮口袋一装,跟那些辨认不了身份的肉块一起处理。 大战过去许久,这些血肉都已经冰凉,开始散发着腐烂的恶臭来,身处其间,仿佛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浓郁的尸臭洋溢在林间,让五感发达的我十分难受。 我的胃部时不时地一阵抽搐,就有酸水要吐出来。 不过好在这地方并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事实上,所有留在这儿处理残骸的人,都会时不时地呕吐,使得我也不会太过于突兀。 这环境太恶劣了,难怪那帮修行者不愿意过来做这种苦差事。 我们在这儿又干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差不多将现场打扫了一个大概,天也黑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有一阵激烈的竹哨声响起,紧接着负责维持秩序和监督的那几个修行者开始汇聚在一起,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我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朝着李洪军的方向靠近了过去,然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龙三刀这个时候也靠了过来,压低嗓子说道:“我们被发现了么?” 李洪军显得十分淡定,说道:“没有,别瞎想。” 就在我们有些慌张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边朝着我们挥手,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我们因为听不懂缅语,所以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有在原地待着,然后看向了不远处的李洪军。 李洪军不动声色地朝着我们打了手势,让我们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又过了两分钟,从远处来了一群人,这帮人死气沉沉的,仿佛不是活物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洪军突然朝着我们靠拢。 他开口说道:“走,去那边背上一具裹尸袋,然后跟着前面的人走,别回头。” 听到这话儿,我们不再犹豫,跟着人群往前挪。 现场剩下的残躯不多,而值得用裹尸布带回去的更少,我们来到了堆积着裹尸袋的地方,一人领了一个,将那死人扛在背上去,然后低着头,往前方移动。 那群死气沉沉的家伙从我们身边路过,我不敢抬头,背着尸体往前走,却有一种从头到脚的冰凉感觉。 这是被人审视的感觉,而且绝对不是平等对待,而是被看做食物一般。 我埋头走着,走上一道浅坡的时候,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瞧见那群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人们,来到了我们刚才堆积石块的场间,然后将蛇皮口袋打开,将里面的肉块给拿了出来。 紧接着,让我为之震撼的场面出现了,这些家伙,居然抓着那些血肉,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 我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 这帮人,居然在吃死人肉? 而且他们原本死气沉沉,完全没有任何的生气,在这一会儿,却如同野兽抢食一样,变得气势汹汹,有两人甚至为了一块血肉而大打出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嘶吼来。 野狗抢食? 这个时候,我终于瞧出了那帮人的身份。 变异夜行者。 就是我们今天早上遇到的那帮人,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 就在我看得浑身发麻的时候,屁股挨了一脚,紧接着我听到有人在我身边大声吼着,骂骂咧咧的。 尽管听不懂对方的话语,但我知道,他可能是在警告我不要回头,继续往下走去。 我遵循了他的话,往前继续走。 然而在那一刻,我的手足是冰凉的,浑身都有些发抖。 我并不是畏惧,也不是害怕,而是在想一件事情——这帮人倘若随着噬心魔,杀进了国内去,那么我们的父老乡亲,是不是也要被这些禽兽一样的家伙,给生吞活剥了去? 我,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五十六章 英雄出少年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隐藏在这些人里面,会有人找我们说话,从而暴露了行踪,但是一路往位于山坡上的村子走去,却都没有一个人开口。 气氛沉闷得让人压抑。 很明显,从事了这么久的劳碌工作,又瞧见那边变异夜行者生吃人肉的情况,并且还背着一具尸体的毒枭手下们,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有说话的兴趣。 而且不远处还有修行者在监督着,使得所有人都埋着头走路,不敢多言,生怕招来祸端。 队伍显得十分沉闷,但对我们而言,却是最好的掩护。 我背着一份裹尸袋,感觉身上满是恶臭,但还是强忍着,低头走路,心思却留在了远处那帮吞食同类的变异夜行者身上。 很明显,这帮从研究院、集中营里出来的家伙,每一个都很强。 这些家伙实力最差的也在平妖之上,跨越平妖、抵达大妖境界,甚至来到了大妖巅峰状态之中的,也不在少数,这样的实力着实是让人畏惧,但问题在于,这帮家伙的身上,人性的部分很少,兽性占据了更多,使得它们如同野兽一般。 这样的好处在于实力强劲,跨越了难以抵达的境界,将潜能尽可能地压榨出来,而且通常情况下,战斗力也接近于爆表。 别看这些家伙显露本相之后,个个血肉模糊,模样狰狞,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又或者身体的抗打击能力,都远超同级别的夜行者。 但坏处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很难控制,而且全凭本能战斗,没有太多强力的手段。 而且这般强行提升的手段,很有可能对身体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虽说夜行者的确是靠天赋和本能吃饭的角色,但与修行者拼斗,特别是强者,光凭着这些,其实还是很容易被套路的。 这就是为什么同级别的修行者,能够远胜于夜行者,甚至还能够越级斩杀。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对于噬心魔来说,这种听话、又足够强烈的变异夜行者,才是它最需要的东西。 至于以后…… 噬心魔眼中,众生皆蝼蚁,不仅仅是敌人,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 越是了解这家伙,我越是感觉到它的可怕和危害。 如果说之前我抵抗噬心魔的心思还有些模糊,意志也并不坚定的话,现如今我则显得异常坚决,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我也要将这个家伙给拦下来。 要不然,像我、肥花、海妮和王虎这些草根出身的夜行者,最终都会如同那些变异夜行者一样,浑浑噩噩,如同野兽一般活着,又或者死去。 而我的父母,我的家人和朋友,以及我热爱的一切,都将会被噬心魔给毁掉。 退后一步,则是地狱。 带着这样的心情,我们进了那个毒枭盘踞的村子。 这地方外面看好像平平无奇,但真正走进来,却能够瞧见守卫森严,岗哨和瞭望塔交错,门口还有铁丝网,外围的建筑也都是砖木结构,其中还有不少的暗堡,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而在村子外面的梯田处,我能够瞧见罂粟花开过的痕迹。 这儿曾经热闹无比,然而因为最近掸邦果敢自治区的一些决定,产业即将朝着金三角地区的核心区域转移,而这位叫做坤玛的毒枭却似乎并不愿意离开,因为这里有着成熟的罂粟种植农户和提炼工坊,还有大批的追随者武装。 他不愿离开,甚至想要自己掌握当地的政权,所以才会与黄泉引勾结起来,将自己的老巢提供给黄泉引,并且竭力提供一切的帮助。 我们来到了村子中心处,在唯一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前停下,将背上的裹尸袋挨个儿放在门口的水泥坪子上。 这儿已经聚集了一些人,我不敢细看,余光扫了一眼,便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人,神户大川以及先前与我交手的中年妇人长泽雅杏在,另外先前在鹭岛见过的福临贝勒居然也在,另外还有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却是一个毛脸老头,这人虽然脸生,但气息却被我认了出来。 滇南哀牢山的驱神大圣。 此人曾经在峨眉金顶我与鲁有法决战之时露过面,后来却一直没有了消息,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由他这儿,我联想到了先前在缅边小镇上出现的牛魔王。 可以推断,夜复会牛魔王所统领的这一派,也就是他们内部称之为“魔门”的这帮人,也赶到了中缅边境。 他们将参与噬心魔的北上行动,在未来的格局之中,分取一杯羹。 除了这些人,场中还有许多的强者,但我却不敢多看什么,放下了尸体之后,在旁人的招呼下,朝着远处退去。 这些人的住处,在村子的后半段,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事情办完了,就得赶紧离开,不然会惹得贵人不快,那就麻烦了。 我们一行人跟着这三十多人的大部队往前走去,而沉默的队伍,走出了两三百米,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有人聊天说话了,有的还将蒙在脸上的破布和面纱给扯掉,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不过我们身上都沾染了许多尸液,恶臭难挡,所以有人脱下来之后,又选择了戴上,使得我们这些一直蒙着脸的,倒也不显得很突兀。 来到了村子的后半段,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队伍,走进了两边的茅草房里去,我看着人越来越少,下意识地朝着李洪军望去,他却显得很淡定,在还有十来个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手势,于是我们都跟着他,往旁边的一条小道走去。 我们一直走到了远离路边的一处房屋角落,方才停下,随后李洪军给我汇报他瞧见的妖王级强者:“羊王德福特、凶鳄噬灭普、半步佛祖、蒙眼僧人花无神、天神下凡朴可汗……黄泉引能够出动的老家伙,来了一大半。” 李洪军口中的这些人,都是与鼠王齐名,甚至更胜一筹的家伙,黄泉引里的中坚人物。 黄泉引的赫赫凶名,一半靠噬心魔,另外一半就靠这些凶人了。 我补充着说道:“噬心魔的副手神户大川、他的老婆长泽雅杏、黄泉引内廷福临,还有六天王之一的驱神大圣……” 李洪军有些意外,说驱神大圣?你确定是他? 我点头,说模样不确定,但气息对上了。 另外一边,李安安又提供了一个名字:“卓仓摩曼巴,又名小孔雀王,密宗叛将,全藏区的密宗都视他为最大敌人……” 李洪军想了想,又点了两个名字,都是国内臭名昭著的妖王,不过他也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只是在档案库里瞧见过资料,自己也没有见过这些人。 随着这一个一个的名字报出来,气氛也变得越发严肃。 这还不算妖王以下的强者,以及那些变异之后宛如野兽,显得异常恐怖的夜行者。 而这些人,才是噬心魔大军的一部分。 他的本尊,还在越南,没有过来。 我感觉到周遭的气压有一些低沉,便咳了咳嗓子,然后问李洪军:“有什么打算没?” 李洪军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先找到关押彭队长以及其他人的地方,想办法救出来……” 我说这是目的,不是方法。 李洪军苦笑一声,说道:“侯漠,漠老大,别问我,我现在慌得很,脑袋有点儿僵……” 听到这话儿,我沉吟一番,然后接过了指挥权,说道:“这样吧,我们留两个人,小狗还有安安,你们两个在这附近布置一下,负责接应我们,而我、老李你,还有小虎和三刀,我们几个人去摸个舌头, 搞清楚彭队长的关押地点,过去救人……” 李安安听了,立刻反对,说不,我跟你一起去。 我瞪了她一眼,然后说道:“别闹,留你们两个在这儿,是为了在附近多做布置,到时候我们过来的时候,后面肯定有追兵,你们如果能够制造出越多的混乱,我们就越有可能脱身——这工作,只有你们两个最能胜任。” 李安安瞧见我如此严肃,撇了一下嘴,没有再多说话。 大家简单商量妥当之后,我带着其余人往外面走,走过了两条巷子,前面却有两人在前面嘀咕。 我们藏了起来,随后我看向了李洪军。 之所以带李洪军一起来,就是因为他能够听懂这帮人的话。 李洪军侧耳倾听,随后低声告诉我,说这两人在抱怨…… 我问道:“坤玛的人?” 李洪军点头,说对。 我看向了小虎,那少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往前走,融入了黑暗之中,过了几秒钟,他领着两个被死死掐住脖子,无法呼吸的家伙走了过来。 我让李洪军询问对方关押人犯的下落,这两个满腹怨言的家伙在死亡的威胁下,倒也没有怎么坚持,直接告诉了我们,俘虏都关押在后山的地牢里,那儿曾经是一个毒品仓库,防卫森严。 我耐着性子听完,随后朝着小虎打了一个手势。 小虎明了,节肢尖刺陡然一戳,这两人便直接倒下了去。 危急时刻,不容半点儿闪失。 两分钟之后,我们换了一身行头,大摇大摆地朝着村子的后山走去。 第五十七章 故人纷纷现身 因为太多的人员进驻,而村子里的各方势力彼此之间又并不熟悉,一时半会儿又形成不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使得我们一路上过去,都没有被人阻拦。 只不过等抵达后山地牢之前的时候,我们还是停下了脚步。 在村子里,没有人拦着,但是在这种特殊的场合,我们想要进去浑水摸鱼的话,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暴露。 所以我们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不远处徘徊着。 那是一个砖木混合结构的库房,占地差不多六七百多平米,地牢则在地下的空间里,而且非常的复杂,被我们问询的人对于这个也并不是很清楚,但却提供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两天地牢里面,差不多关押了三十来人。 如果不是今天中午集中处决了一波,可能临时布置起来的地牢都满员,不够用了。 我望了一眼远处的建筑,回过头来,对他们几个人说道:“其实我们已经完成了先前布置的任务,确定了这儿就是敌人的临时前进基地,如果能够将这个消息传回去的话,对于歼灭这帮人,是有着很重大意义的,所以……” 我盯着李洪军,然后说道:“你是体制里面的人,应该知道,有的东西,是讲不得义气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李洪军低头不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我们暴露了,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我需要你将信息传递出去。” 李洪军点头,表示明白。 我又对其他人说道:“一会儿我想办法潜入其中,搞清楚彭队长被关押在了哪儿,你们在这外面接应,到时候能逃就逃,逃不了的话,我来给你们掩护,你们尽量将消息给带出去……” 龙三刀问道:“你一个人进去?” 我点头,说对,人少的话,目标也小,总比我们四个人方便一些…… 这是小虎却开口说道:“别的我不敢说,论隐匿和潜行,我未必不如你。” 听到这话儿,我与小虎对视了一眼,瞧见他清亮的目光,我想了想,点头说道:“好,接下来的时间,拜托你了。” 我不是固执的人,而且小虎在先前的战斗中,也的确表现出了自己的实力来,有了他的帮助,我相信潜入其中的过程,会变得顺利许多。 就在我们低声细语的时候,从那边的库房里面,走出了几个人来。 为首的一人,让我有些意外。 花脸神丐。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这家伙了,但对于他,我的印象还是十分深刻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九玄露七法之中,他据说拥有禄云探云手、廉贞披风剑、破军千步,而我则习得有贪狼擒拿手、武曲破天枪以及半部文曲勾兑丹,这些再加上巨门金刚身的话,就能够得到八九玄功法门的下落。 而八九玄功,据说是阐教之镇教护法神功,有无限腾挪之变化,妙法无穷。 有着这道法门,或许就能够创造奇迹。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而已,能不能真的找到线索,谁也不知道,但当初的花脸神丐,正是想要凑齐这些,所以才屡次对我下手。 当时的我,与他还是有一些差距的,所以都选择了避其锋芒,而现在,在瞧见他的时候,我的心中,一阵疾跳,居然有了几分蠢蠢欲动的想法。 不过我随即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因为花脸神丐的身边,还有几个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惹的家伙。 身处敌营,一切都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我们在库房的不远处继续耐心等待着,此刻的天越发黑暗,周围也变得安静了一些,我朝着小虎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朝着前方的库房摸了过去。 两人沿着阴影处往前走,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身影。 小虎此刻已经将状态攀升到了极致,一股藏青色的雾气将他包裹,不但将气息给屏蔽掉,就连身形都若隐若现,仿佛天然隐形一般。 我瞧见他的这般神通,忍不住说道:“小虎……” 他转过身来,那张脸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变化,两只眼睛也变成了复眼状态。 我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事情败露了,大家都跑不了的话,请你务必将消息给带出去,可以么?” 小虎说道:“你不是交代李洪军李队长了么?” 我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真的事发了,他就算是想要跑,只怕也未必能够跑掉……” 小虎停下了脚步来,转身看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小虎咧嘴,微笑着说道:“侯大哥,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太过于瞻前顾后了么?我知道你不畏牺牲,甚至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但这种犹豫不定的性子,真的不是你——你可是齐天大圣,是专门创造奇迹的存在……”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想想也是,我的信心建立,居然还需要小虎来帮我完成,我也真的是够失败的。 的确,作为一个实际上的指挥者,众人的主心骨儿,在这个时候,却反复不断、如同妇人一样的絮叨这些,的确是太过于伤士气了。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下之事,无外乎就是撸起袖子加油干罢了。 两人没有走正门,而是在库房的侧面绕了一圈,随后小虎显露出了蜘蛛形态来,攀爬上了气窗上去。 几秒钟之后,他伸出了一根节肢来,朝着我挥了挥,表示这里没有危险。 我从气窗处爬进了库房里,宛如狸猫一眼的落地,瞧见这库房分成了两个大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堆放着大量的木箱子,然后用防水帆布给覆盖住,正因为有着这些堆积的货物,使得我们能够轻松潜入其中。 我落地之后,小虎已经朝着我打手势,地牢的入口在另外的一个房间,而我们这边,基本上是没有人的。 小虎已经朝着那边靠了过去,而我则稍微检查了一下这边堆积的货物,发现一部分是生活物资,而在左边的一堆货物之中,我闻到了很是古怪的味道,走到跟前,掀开了油布,将鼻子附在那木箱上深吸了一口气,确定了里面装着大量的鸦片半成品。 而在这些鸦片半成品的对面,我居然发现了装着军火的铁皮箱,而且足足有两人之高,看上去很是充足。 在军火的斜对面,有一块与周遭站板分隔得很开的木箱子,而且地上还画着危险标识。 易燃易爆、禁止触碰。 我走上前去,检查过后,发现居然是烈性炸药。 随后我找到了雷管。 瞧见这个,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然而随即又熄灭了去。 人手不够…… 就在我有些失望的时候,突然间,我的身后又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声,我吓了一跳,赶忙会转过身去,却瞧见被我留在外面的李洪军和龙三刀,他们居然也跟着进来了,并且朝着我打了手势。 原来他们之前听我吩咐,只不过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我有牺牲精神,他们难道就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们并没有听我指挥,但我的心中还是为之一暖。 很快,李洪军和龙三刀就走上前来,我将刚才的发现,用手语与两人沟通,随后李洪军立刻就懂了,开始用最为轻微的动作,将那些炸药拆开。 关于爆破之事,我曾经在高研班学过一些理论,不过并不专业。 但李洪军却不一样,这家伙从小就受到了最为严格的培训,做这种事情,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有着李洪军和龙三刀的帮助,我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前面去。 他们负责在这儿布置炸药,而我则可以与小虎突袭到地牢里面去。 我缓步走到了隔间边缘的时候,瞧见小虎已经攀爬到了库房的房梁顶上,然后朝着我比划手势。 那地牢口是一个往下的楼梯,而门口处,则有四人看守。 这几人之中,除了一个盘腿打坐的家伙是个夜行者之外,其余三人,虽然背着ak枪族,看上去面目凶悍,但其实都是普通人。 怎么办? 小虎看向了我,向我表示,通向地牢的入口,只有这个地方。 想要进去,就得解决这四人。 我犹豫了两秒钟,然后果断地挥了手。 小虎会意,直接从上方垂落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那个盘腿打坐的修行者给吊到了上方去,而在同一时间,我如同疾电一般出现,电光火石之间,贪狼擒拿手使出,将那三个普通人的脖子全部拧断。 弄完这些,我伸手过去,将那三人给扶住,将他们轻轻地放下,不发出异响来。 而小虎这时候也缓缓落下,那个修行者已然被利刃穿心而亡,临死之前,没有能够发出一点儿动静来。 我伸手过去,从那修行者的腰间,摸到了一串钥匙。 小虎与我一起,将这四人给扶到旁边藏起来,随后顺着楼梯往下走,尽头处是一个铁门,门上有窗,竖栏相隔,我透过窗口,瞧见正前方的一个刑台之上,帮着一个赤裸男子,浑身都是模糊血肉,而那张脸,却正是我们的营救对象,彭剑雄。 而站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让我无比惊讶的人。 老金的大姐,惜阴神婆。 第五十八章 只恨不是樱花人 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一件好事,但这也是看情况的。 惜阴神婆是老金的大姐,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已知存在的人中,唯二去过地狱而活着回来的两人之一——她是一个,而另外一个,则是港岛霍家的新任家主霍京。 正凭着这个独一无二的经历,使得惜阴神婆往往能够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帮着王虎恢复神志,帮着秦梨落招魂而归。 凭借着这本事,她从一个普通的妇人,在这江湖中迅速成长,变得炙手可热。 无论是黑白两道,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求到她的跟前来。 于是惜阴神婆不但赚得盆满钵满,而且还获得了极高的江湖地位。 只不过…… 此时此刻的她,居然出现在了这个鬼地方,而且看上去还在对彭剑雄审讯的样子,就让我有点儿不太理解了。 且不说黄泉引是杀害老金的直接凶手,就算不是,这儿也是一大滩的浑水。 她没事儿跑这儿来,到底是想要干嘛呢? 我的脸一下子就阴沉起来,不过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透过那铁门的窗户,朝着里面打量而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外面的这一片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审讯室,有大大小小的刑具和刑台,有燃烧得通红的火炭盆子,还有七八人或坐或站。 除了惜阴神婆之外,还有几个脸色阴沉之辈,看上去应该都是黄泉引的人,而一个脸色冷峻的青年,正在于惜阴神婆说着话。 那人说的是日语,旁边有一个翻译,正在协助两人沟通。 而刑台之上,除了彭剑雄之外,还有一个满身被烫得都快要扭曲的人。 我似乎见过他,是西北来人,但具体是谁,我却不清楚。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里面,估量着这些人的实力,以及如何解决这帮人,而里面的对话也在进行着。 那个翻译对惜阴神婆说道:“神婆,浩二公子说,中国人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边境线那些看上去声势浩大的杂牌联军,而是一个听上去很隐秘的组织——那个组织在一百年前的时候,曾经非常的盛行,叫做游侠联盟,是一个秘密的反清结社,现在恐怕剩下的人不多,每一个都很重要,你帮我们问一下他,那几个老头,他知道具体的下落么?” 惜阴神婆听到,淡淡地说道:“你们让我做的事情,已经弄完了,现在提要求,得加钱。” 翻译看向了那个冷峻而颇有气质的青年。 青年人平静地说着话,而翻译则帮忙进行同声传递:“没问题,我们神户家是日本几个大财阀的幕后股东之一,什么都不缺,你只要给我们提供足够的帮助,到时候我们就会帮你在日本买一套最好的别墅,给你足够度过后半生的一大笔钱,让你的弟弟妹妹去我们日本上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甚至还可以帮你办理手续,让你们可以在我们日本入籍,成为了我们日本人……” 我们神户家? 这个家伙,居然也是神户家族的人。 只不过,不知道他是神户大川的另外一个儿子呢,还是其他的什么角色。 我心中诧异,而另外一边,一向显得十分淡定的惜阴神婆听到了这一大堆的承诺,鼻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盯着那日本青年,终于变得不淡定了,说道:“真的么,真的可以办理入籍?我听说很难的,政策方面是十分严苛的呢……” 日本青年淡淡一笑,在翻译的帮助下,回答道:“请您放心,我不敢说我们神户家在日本是一手遮天,但也算是为所欲为,许多议员都是在我们家族的支持下,才上去的,别说你们几人,便是你们整个村子都搬去日本,成为我们日本的公民,这个都没问题的。” 惜阴神婆连忙摆手,说道:“这个倒不用,那些人都是势利鬼,我何必帮他们?” 神户家的那小子只不过是做一个夸张的说辞而已,惜阴神婆却信以为真,居然还认真考虑了一下。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是对的。 惜阴神婆立刻转过了身子来,看向了躺在刑具上面,手脚都被巨大的锁铐绑住的彭剑雄。 这个时候的彭剑雄已经奄奄一息,显然在之前的时候,就被折磨得不行,此刻被惜阴神婆盯着,就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他浑身都在颤抖,张开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来:“你这个卖国贼,你这个汉奸……” 面对着这样的责骂,惜阴神婆却显得很气愤,对彭剑雄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有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权力,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再说了,日本就是比中国好,人家又干净,又是发达国家,每个日本人,都很有礼貌,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都不吵,多好啊,你为什么要这样骂我?我有多努力,你知道么……” 她成名之后,出现在人前,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我差点儿都忘记了她以前的样子。 而此刻她满怀冤屈与彭剑雄辩解的时候,我终于又瞧见了她当初无理取闹的模样来。 面对着惜阴神婆的辩解,疲惫的彭剑雄,只说了一句话:“呵呵……” 他有太多辩解的话语,但与一个满脑子精日思想的中年妇女去辩论,实在是浪费生命。 而这个时候,惜阴神婆的双手也开始使劲儿地揉搓起来,随后将有些发烫的双掌,放在了彭剑雄的太阳穴之上去。 彭剑雄原本是怒目相对,拼死不从,然而当惜阴神婆那双手,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之上时,双目顿时就变得空洞且迷茫起来。 他原本绷得紧紧的身体,在这个时候也变得柔软了去,仿佛一头温顺的小绵羊。 惜阴神婆凭借着一双手,便瓦解了彭剑雄的抵抗意志,随后,她用一种异常柔软的语调,温柔地低声说道:“告诉我,你知道那个叫做‘游侠联盟’的结社组织么,他们人在哪里?” 彭剑雄原本孔洞的双目开始聚焦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他张了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而旁边的众人也全部都变得紧张起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等待着结果的出现。 这些人因为太过于期待了,使得他们在这一刻,都忘记了警惕周围的动静。 最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一个站在日本青年身后的老头,这家伙留着一个日本古代武士的月代头(也就是类似于地中海的那种半秃子),腰间斜插着两把日本刀,一把长,一把短,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这个家伙也是场中实力最为强悍之人,他感觉到有人突然进入之后,猛然扭头过来,低喝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小虎的节肢利刃,已经刺穿了他的胸口处去。 那家伙不愧是实力最强者,即便是突然受伤,而且伤口处还有剧毒,但依旧凭藉着强大的身体记忆,条件反射一样地拔刀,随后猛然前斩。 他口中还大声喝道:“警戒して敵の来襲がある……” 唰! 小虎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若是要比起正面对敌的手段,他可能不行,但论偷袭,他绝对不会输我太多。 凭藉着这蜘蛛神通,他能够做出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随着一根锋利如刀的节肢挥动,那日本老头的手臂,连着劈出的长刀,被小虎给陡然斩下,一场激烈的突袭战陡然发生。 我宛如豹子一般扑入场中,以最为暴力的手段,三下五除二,却是将场中能够反抗的这些人,除了那个日本青年和惜阴神婆之外,全部都给弄倒下。 这里面的人们,除了刚才那日本老头之外,就属那日本青年反抗最为激烈。 只不过,他距离我以前在海上斩杀的神户大川之子,还是有许多差距的,所以几个交锋之后,他就被我给拿下,按在地上,还把他从怀里摸出来的一个玉质腰牌给取了下来,放在一边。 那个玉质腰牌上面有某种禁制,我感觉如果捏破的话,有可能会将消息给传递进去。 一番激烈拼斗,在小虎恐怖的杀人效率面前,敌人就剩下了三个人——被死死压住的日本青年,断了一只手,浑身抽搐的翻译,以及吓得一脸慌乱的惜阴神婆。 为了防止他们闹出太大的动静来,小虎及时地将他们每个人的嘴巴都给堵上了。 我看了一眼惜阴神婆,她虽然有着许多神秘手段,而且看模样似乎也成了修行者,但实战经验几乎等于没有,这一番变故下来,她的裤裆处传来一阵恶臭,被小虎控制住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 我将日本青年给捆起来,然后走到了刑具前,将彭剑雄给拍醒。 迷迷糊糊醒转过来的彭剑雄瞧见我们,一脸迷茫,而随后,我将套在脸上的两套人皮面具给全部撕扯下来,低声说道:“是我,侯漠。” 第五十九章 惜阴神婆临死诅咒 “侯漠?” 彭剑雄听到这名字,显得有些震惊,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的确,我与彭剑雄曾经是经历生死的交情,当初我被困昆仑山底之下,也是因为救他和其他人。 这样的交情,按理说到哪儿都是杠杠的,然而因为田女皇被袭退休之事,他对我和马一岙,又是怀揣着一些不满和恨意的。 这两种感情集聚在一起,就变得格外复杂起来。 当然,不管怎么说,我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与他为敌的,所以彭剑雄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我回头过去,看向了小虎,而小虎则很懂,在一个长相猥琐的家伙腰间发现了锁铐的钥匙,朝着我扔来。 我伸手接过了钥匙,然后给彭剑雄开了锁,随后问道:“你可以自己走么?” 彭剑雄得获自由,从刑具上翻了下来,却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去。 我伸手去扶,彭剑雄却很要面子,强忍着疼痛,牙齿咬得咔嚓响,却还是勉强地站了起来,扶着铁台子,对我说道:“不用,受的都是皮外伤,无妨——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瞧见他右腿处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肉都有些腐烂了,其它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有几十次,看着吓人得很,知道他在强撑。 不过他要面子,我也不点破,从八卦袋中摸出了一套衣服来,递给他遮羞,然后简单讲了一遍我们的遭遇。 彭剑雄一边听我解释,一边穿上衣服,完了之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居然还敢跑进来?”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拦都拦不住。” 彭剑雄还要问什么,结果一口气喘不过来,浑身开始抽搐。 这时小虎已经搞定了那几人,走过来,伸手递过来一个瓶子,对那彭剑雄说道:“给你,这个东西能够让你缓解疼痛,并且保持一定的清醒。” 我瞧见彭剑雄一脸疑惑地看着小虎,知道他对小虎这么一个苗疆来的年轻人印象不深,而且此刻的小虎,背上还伸着八根节肢,更是如此,所以给他解释道:“罗小虎,东苗蛊王罗全牙的孙子,这一次跟着南华大师一起过来的,不过南华大师不幸牺牲,他也是历经生死……” 听到小虎的来历,彭剑雄没有犹豫,接过了小虎手中的瓶子,将瓶塞打开,倒出了一堆如同“六味地黄丸”一样的黑色颗粒来,问道:“吃几颗?” 小虎看了他一样,说道:“以你的情况……吃一半吧。” 彭剑雄也不矫情,吃了一把,艰难地吞下,又倒出了一堆来,我瞧见他噎得慌,便赶忙给他递了一瓶水去。 趁着彭剑雄吞服药物的时间,我回过头来,一把揪住了那个日本青年,开口说道:“你叫浩二?” 那年轻人给我们的突袭搞得有点儿懵,这会儿被小虎一根节肢抵住了喉咙,嘴又给布条捆着,浑身都在颤抖,而听到了我的话,他使劲儿的点头。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给你松开嘴上的布条,但你别乱叫啊——你乱叫也没有用,上面已经给我们控制住了,知道没?” 日本青年使劲点头,小鸡嘬米一般,于是我让小虎解开了他口中的布条。 那人口中的布条一离口,便慌忙地说着话。 我以前在台企当药水推销员的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日语,但仅限于一些专业术语和口语,这人一开口,一大串,我完全听不懂,看向了旁边的翻译。 小虎明了,也帮着解开,那翻译赶忙说道:“别杀我,别杀我。” 我瞪了他一眼,说让你帮忙翻译,你瞎叫什么? 翻译很无语,说道:“他刚才说的意思,就是别杀我……” 我懂了,对他说道:“来,你当翻译,把我的话说给他听,知道么?” 两人都点头,表示知晓。 于是我问那日本青年:“浩二对吧,你是神户大川的儿子么?” 日本青年摇头,在翻译的帮助下,回答我:“不,我是他的侄子……” 我皱起了眉头来。 如果这家伙是神户大川的儿子,或许就有当作人质的可能,但如果只是侄子的话,到时候我们挟持出去,撞到了对方,神户大川来一个“挥泪斩马谡”,那事儿可就蛋疼了。 对方一瞧见我流露出了不满意的表情,顿时就有些慌了,那神户浩二赶忙说道:“我虽然只是大川伯伯的侄子,但他对我却最是信任……” 在翻译的帮助下,那家伙表达了一大堆神户大川对他的重视,而这时候,彭剑雄也调节好了气息,整个人也有了几分精神。 而随后,我瞧见他居然弯下腰去,一把就将那惜阴神婆给抓了起来。 这惜阴神婆刚才被制服之后,就被我们捆住,堵住了嘴巴,结果因为害怕,尿了一滩,此刻已经瑟瑟发抖,随后被彭剑雄一把拽着,更是拼命挣扎着。 我对惜阴神婆虽然不喜,但她毕竟是老金的大姐,于是上前过去,对彭剑雄说道:“这是要干嘛?” 彭剑雄双目赤红,揪住了惜阴神婆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这狗婆娘刚才弄死了我的好几个兄弟,我要杀了她解恨。” 我说她怎么杀人了?不可能吧。 说惜阴神婆帮忙审讯,套取情报我信,但说她杀人,我却表示怀疑。 彭剑雄瞧见我不信,指着旁边那个没有任何动静的西北汉子,说道:“不可能?你看看他,就是被这婆娘强行搜魂洗脑,现在变成这个几把样,你看看他,你觉得他还活着呢?” 我看了一眼那哥们,感觉已经是一个植物人了。 我犹豫了一下,瞧见惜阴神婆仿佛很想说话的样子,便说道:“说不定还有救,你让她说话……” 彭剑雄瞧见我如此说,知道我与惜阴神婆关系不浅,于是伸手过去,一把揭开了塞在她口中的破布,说道:“你来说!” 破布一离开,惜阴神婆立刻冲着我喊道:“侯漠,侯漠你还记得我么?我是老金的姐姐啊……” 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没想到是这个,不冷不淡地说道:“我知道,咱们之前有见过的——告诉我,这兄弟还有没有得救?” 惜阴神婆却仿佛听不到我的话一样,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跟老金的关系很好的,对不对?你还说过,他的弟弟妹妹,就是你的弟弟妹妹,他的大姐,也是你的大姐,对不对?他可是因为你而死的,你得救我,救我啊……” 我瞧见她有点儿癫狂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咳咳,我问你,这兄弟还有没有得救?” 惜阴神婆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老金可是因为了你而死的,你难道忘记他了么?” 听到这话儿,我的好脾气终于消耗一空,当下也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老金、老金,我草拟大爷的——你要真的记得老金,就不会不知道,杀了老金的人,就是黄泉引,就是你跟着同流合污的这帮人,就是旁边这帮杂种,你跟他们合作的时候几多畅快,嘿,还要移民去日本……你那个时候,怎么不想一下老金呢?” 惜阴神婆面无愧色,大声说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金慧、金阳他们么,你以为我不容易么?我……” 她愤愤不平地说着,我无言以对,失望地说道:“说真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从地狱里回来的,难道是因为你的脸皮,和自私自利的性子,连鬼都怕了?”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彭剑雄也问道:“我兄弟,回不来了,对吧?” 惜阴神婆满脸忿恨不平,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骂道:“关我什么事?他自己本就受了重伤,神魂太弱,如同烛火,我稍微一用劲儿,他就不行了,这关我什么事情,我……” 噗! 惜阴神婆还在骂着,就跟菜市场里的泼妇骂街一样,念念叨叨,仿佛错都是世界的,她则是最纯洁无暇的那一个。 然而随着这么一声轻响,她的胸口处,却是出现了一把尖刃。 那是刑台上的一把刀,专门用来行刑的,十分锋利,却被彭剑雄随手抓来,直接捅进了惜阴神婆的胸口处。 大概是知晓我与惜阴神婆有些关系,怕我阻拦,所以彭剑雄这一下很是突兀,让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惜阴神婆也没有想到他会毫无预兆地下手,愣了一下,随后感觉到生命力飞速流逝,顿时就慌了,当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活不成了的时候,双目之中,居然散发出了比鬼魂一样凶戾的目光来。 她不去管彭剑雄,而是死死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侯漠,我诅咒你,你害死了我弟,对我又见死不救,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一世落魄,永远都得不到真爱,所有与你亲近的人,都痛苦的死去,她们……” 还没有等他说完,彭剑雄将利刃猛然一划拉,将她胸腔搅碎,让那话语嘎然截止。 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当惜阴神婆失去生命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阴沉如冰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直接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来。 第六十章 东郭先生与恶狼 我看向了临死之前的惜阴神婆,就像看特么的一个神经病。 我这辈子见过无理取闹的人太多了,但这一位,是我见过最为奇葩的人,本以为从地狱回返而来的她会性情大变,改变身上的许多臭毛病,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反而变本加厉,思考问题的方式变得更加极端了。 老金之死,与我有关,按照道理来说,我也的确有照顾他家人的义务。 但这世间之事,都是相应的,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你对我视如仇寇,我特么的就应该将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杀害老金的,可是黄泉引啊,不是我好吧? 直接杀害老金的那帮人,却是被当时还极为弱小的我给拼死干掉,我也算是为了他报仇,问心无愧。 而惜阴神婆,居然将所有的怨念都集中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然后笑呵呵地跟杀害老金的凶手去合作,谋求利益……这样的行为,她还好意思指责我? 老金不是免死金牌,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当做巨婴,怨恨一切。 而且,特么的这临死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杀死你的人,难道不是彭剑雄么? 虽然我当时也有将这中年妇人给直接打死的冲动,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这情绪啊。 你特么的这是什么情况? 那阴冷如寒冰深狱一样的凉意在一瞬间就浮现在了我的身上,紧接着让我的意识在一瞬间陷入某种极度深寒之中。 这种感觉,有点儿让我回到了当初昆仑白虎秘境之下,深渊狂潮涌出来的那种恐怖,与之一起的,还有无数扭曲的脸孔、意识和痛呼,宛如狂潮一般,全部都奔涌到了我的脑海里来…… 这种狂潮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了,让我无法细微地去观察什么。 我感觉自己脑袋像那撑爆的气球,仿佛下一秒,脑浆子就要炸开来一样。 啊…… 意志坚硬如钢铁一般的我,在那一刻,都忍不住跪倒在地,痛苦的呻吟起来。 黑暗降临,人生如梦。 梦中,我仿佛去到了一个充斥着黑暗,遍地都是无助的痛哭、呻吟,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磨盘,将一切的意志都给磨灭,唯有少数拥有着极为强烈气息的神识,被引导到了别处去…… 那是一个难以诉说、仿佛神话一般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来,瞧见小虎和彭剑雄关切的目光,使劲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我怎么了?” 小虎说道:“她临死之前说了一堆胡话,接着你就倒下去了。” 我说过了多久? 彭剑雄脸上挂着几分歉意,说道:“没多久,几秒钟吧。” 我又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了出来,然后说道:“那就好,我们走吧。” 彭剑雄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头,说道:“没事。” 彭剑雄在这个时候,终于朝着我道歉了:“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样。” 临死诅咒,这样狠戾的手段,居然不对着杀了自己的凶手,而是对一个满怀善意的人,在彭剑雄大半辈子的时光之中,这样狠毒的妇人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奇葩,不可思议,但不得不承认,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就是其中一个。 我笑了笑,说没事的。 小虎忍不住说道:“还说没事,刚才你差点儿也变成植物人了,当我们不知道么?” 我却笑了,对着小虎说道:“诅咒?不存在的,你也说了,我是齐天大圣——当年孙猴子学得艺成之后,最先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去地府,修改生死簿!所以说,这个女人的确是有点儿手段,但那是对普通人,对我这样天命所归的人,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小虎被我强烈的信心给感染,终于没有再说话。 他信了我的说辞。 我连续的深呼吸,让自己的状况恢复了许多,随后对彭剑雄说道:“彭队,走吧,抓紧时间,我不确定敌人什么时候会来,但这儿聚集了太多的高手,妖王遍地走,我们只要被发现,恐怕就没办法离开……” 以彭剑雄的实力,即便是对上妖王,只要不是六天王那样的老牌强者,他都不会在乎。 但那是以前,现在病恹恹的他,别说碰上妖王,就连一个大妖级别的夜行者,对他来说也是具有极大威胁的。 我们不能够在这里停留太久,必须得离开。 然而彭剑雄却指着不远处的牢房说道:“这儿还关押着好多人,我还看到了跟你们一起过来的崔蒹侠前辈,我们得带着他们走。” 崔蒹侠? 他还没有死么? 听到彭剑雄的话语,我愣了一下,有点儿惊讶。 毕竟先前他和邹国栋去拿药的时候,碰到了牛魔王,随后一行人激战过后,凭借着对双方实力的了解,即便大家有意不去谈论,但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两人估计是挂了。 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挂,而且还给抓到了这儿来。 我有点儿犹豫,而这个时候,李洪军也走了下来,瞧见我们,喊道:“上面布置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走?” 说完话,他瞧见了彭剑雄,赶忙喊道:“彭队。” 我的犹豫只是一瞬间的,随后我指挥小虎:“去开门。” 从刑讯室到里面的牢房,又有一个巨大的铁门,然后又是一个过道,两边的隔间小牢房,小虎照做,去里面放人,而我则走到了那神户浩二的面前。 我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断了腿、贼眉鼠眼的翻译,问道:“中国人,日本人?” 翻译如哈巴狗一样讨好地说道:“中国人。” 我点头,伸手过去,将他脑袋猛然一扭,却听到咔嚓一声,他的脖子发生了360度的扭转,顿时就没了气息。 旁边的浩二瞧见这个,吓得大叫,我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对李洪军喊道:“这人是神户大川的侄子,一会儿若是事情败露了,说不定有用,你懂日语么?他交给你?” 李洪军点头,走过来,将人给接手过去。 而这个时候,小虎已经领着一群人走了出来,在这群人里面,我瞧见了早上与我们分离的崔蒹侠和邹国栋,还有七八个国内的高手。 但除了这些人,地牢里面,居然还有十来个别国高手。 这些人都是意图反抗黄泉引意志而被抓起来的东南亚高手,其中有两人,居然是妖王级别的高手。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使得现在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小虎将这些人也都给一齐救出来。 我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然后落到了崔蒹侠和邹国栋身上来。 相比先前的模样,此刻这两人都显得有些颓,特别是崔蒹侠,他身上满是伤痕,左耳没有了,嘴巴的右侧有一块很大的伤口,一直拉到了耳朵边去,露出了粉红色的肌肉来,右腿处有一大伤口,走路一瘸一拐,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而邹国栋则稍微轻一些,只是左手低垂,好像是用不上力了。 众人得脱自由,显得很是激动,然而瞧见这些身上都有伤势的家伙,我却叹息了一声。 外面那么多的敌人,想要逃脱,简直是不可能的。 这里面,能活下一小部分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我没有将事情挑明,而是把我们的人给召集到了一起来,随后低声说道:“我们的人在上面接应,应该能够逃出村子,不过……你们这状况,有问题么?” 能够被俘虏过来的,都是身体素质很强的人,因为重伤难愈的,都给敌人补刀弄死了。 所以这些人都点头,说道:“能坚持。” 我看向了崔蒹侠,说道:“ 崔大侠,一会儿你跟紧我们,如果有敌人过来的话,你们什么也别管,往外跑,尽量逃命就是了,知道么?” 崔蒹侠点头,说好。 我简单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去与那帮东南亚的高手交流。 在李洪军的帮助下,我们完成了沟通。 对于我们的出手援救,这些人都表达了感谢,并且保证在撤退的过程中,不露出任何的动静来。 他们会很小心翼翼的。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两个妖王的身上,他们都显得很冷静,话语并不多。 交代完一切,我们出了地牢,开始往外走去。 上到地面,龙三刀过来,我问道:“炸药弄好了?” 龙三刀点头,说对,而且还携带了一部分,沿途可以做些布置——这儿威力绝对惊人,一旦发动,嘿嘿嘿…… 我有了一点儿底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却出现了一阵骚动,紧接着,我瞧见那东南亚高手之中的一个妖王,那个一直显得很沉默的家伙,在这个时候,浑身突然间颤抖,随后一对巨大的翅膀从他的背上浮现出来。 紧接着,他猛然一振翅膀,腾身而起,撞破了那库房的木顶,朝着天空上方飞去。 这…… 卧槽! 第六十一章 侯漠横刀立马 那个妖王刚才获救的时候,对我们感恩戴德地说了两句之后,便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显得格外沉默。 我以为他本性如此,没想到一出到了外面来,他居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显化出了本相来,展翅高飞去,没有给我们任何的思考空间,而瞧见此人破顶而走,场中一堆人全部都炸了。 如果我们悄不作声地潜行离开,或许要到村外,才会被人发现、追杀。 但这个家伙的动作一弄,搞得大家立刻就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去。 完了。 许多人脑子“嗡”的一下,随后那帮跟我们没有太多共同语言的东南亚高手,几乎也在一瞬间选择了拔腿就跑,朝着外面冲了出去,拦都拦不住。 另外一个妖王,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我们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之后,也跟着离开了。 这帮人的疯狂逃命,也让我们这边的人下意识地为之动摇,也有人想要往外面拔足狂奔,不过我们的人终究是有主心骨的,倒也没有变得混乱,而是纷纷朝着几个主事之人望了过来。 而几个主事之人,却都看向了我。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这个绝境之时,平日里的所有资历、地位和讲究都没有了,强者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而我,很显然就是那个人。 事实上,在那人一开始展翅高飞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一点儿懵的。 因为我将这帮人救出来,最大的打算,就是想要让情况变得更混乱一些,关键时候,能够用这帮人来吸引火力,给我们争取逃脱的机会。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帮人都很聪明,居然先下手为强,提前了发动。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能够修行到这样境界的人,谁也不是傻子,他们能够猜到我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他们才会在关键时刻,选择“死道友不死贫道”,率先逃脱。 我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得很烂,不过当众人都朝着我望过来的时候,却一下子又变得冷静下来。 我是大家的希望,我不能乱。 我一乱,所有人都得死。 深吸了一口气,我双目一睁,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来。 我脸上带着微笑,开口说道:“别慌,这帮人走了正好,能够吸引火力,咱们才能够乱中取胜,逃离这里——我们还有两个人,在村子里面接应,大家跟着小虎和龙三刀过去……” 我带着大家往外走,瞧见这边的变故,已经引起了村子里敌营高手的注意。 天空之上,村子里已经有人腾空而起,追着显化本相的那位妖王,沿着西南方向飞去。 那几人已经在天空之上交了手,不过我瞧见那个妖王的求生欲极强,在短时间内,已经冲出了村子的警戒圈,飞速逃离去。 这家伙虽然极为自私,仗着自己的一双翅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强行冲阵,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却给我们吸引了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 我瞧见不断有气息升起,至少有三到五个妖王级别的气息,朝着他逃离的方向飞速冲去。 而其余四处逃窜的东南亚高手,也将村子弄得一片热闹,到处都有气息腾然升了起来。 我带着众人原路撤回,离开库房差不多一百多米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对彭剑雄、崔蒹侠几个说道:“你们跟着龙三刀和小虎过去,我们在这儿埋伏一下。” 崔蒹侠忍着疼,有些犹豫地问道:“不一起走么?” 我说道:“犯人逃脱,敌人肯定会过来查看原因的,我们在库房那儿布置了炸药,当量不错,如果能够埋伏掉一批敌营高手,这个对我们接下来的逃亡行功,有着巨大的影响,所以必须得有人留下来。” 他们不说话了,押着神户浩二撤离,而我与李洪军则将身子藏在了一处泥巴围墙之下,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没有几分钟,从村子的几个方向,涌来了一群人,朝着库房这里匆匆赶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村子的四周都传来了拼斗和喊杀声。 很显然,那帮东南亚的高手,已经在仓惶逃窜的过程中,与敌营的人遭遇,并且已经交上了手来。 我眯眼打量着前方那群人,发现领头的,却是神户大川夫妇。 很明显,这两人才是此刻敌营的领导者之一,地牢出事,犯人逃脱,他们自然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查探究竟。 我瞧见那长泽雅杏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的表情,心中突然一动。 那个神户浩二说的话,或许有几分真。 他或许在这神户大川夫妇的心中,是有一定地位的,要不然长泽雅杏的表情不会那般焦急。 至于神户大川,我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就不敢多看。 这人的敏.感程度很夸张的,我不敢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的差池,所以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 而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两个气息悠长的家伙,看上去不比神户大川夫妇差多少。 四个,或者五个…… 再加上二十来人,这帮家伙如果葬身于那库房之中的话,我们接下来的逃亡之路,可能会变得轻松一些吧。 不过,难度很大啊。 我伸手过去,按住了李洪军的肩膀,而李洪军则蹲在地上,右手之上有一个临时弄出来的机关按钮。 只要他按下手中的按钮,布置在库房里那巨大当量的烈性炸药,就会瞬间爆炸,产生出巨大的能量冲击,将内中的人给全部撕碎了去。 修行者也是人,一样是血肉之躯,在大半个世纪之前,外国人就用枪火证明了这个道理。 能成功么? 我让李洪军不要太着急,而这个从小就接受着高强度培训的男人,在这危急关头,也显现出了极为沉稳的状态来。 他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按钮。 他有一颗大心脏,越是危急,越是平静,等到我给指示的那一瞬间,拿下按钮。 两人在那一会儿,就仿佛融入了这个小村庄,仿佛里面的一根木头,一扇门框那般,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我瞧见那二十几人走进了库房里去,这帮人分工明确,有人在外面站着警戒,有人在周围排查,有人在查看脚印,也有的人进入了地牢之中去。 我瞧不见库房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只有凭借着人员进去的时间估算着他们的大概位置。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出声:“按。” 李洪军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摁下按钮,随后两人一同起身,朝着之前约定的方向快速跑去。 当我们跑出了二十几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响。 轰…… 惊天的轰响宛如雷鸣一般,而且因为炸点的分布不同,那响雷一个接着一个。 我一边往村子方向狂奔,一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瞧见巨大的光亮映照了整个后山方向,有如雷云一般的烟尘从库房那儿腾然而起,而在这样的爆炸之中,还夹杂着一部分炒豆子一样的细碎之声,却是库房里面的军火子弹,也跟着殉爆了起来。 我瞧见那爆炸的范围很广,我们离得这么远,都还受到了冲击波的余震,整个村庄的地皮都在颤抖,而身处其间的人,那感受可想而知。 天地为之一震。 我们没有来得及去查看战果,便匆忙跑回了村庄里面去,刚刚来到原先约定的地方,突然间,我瞧见大火从四面八方腾然而起,那一个又一个的房子都被火焰给点燃,然后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这个山村存在着不少的茅草屋,砖木混合的建筑也多,火势一起,顿时就连成一片,到处都是火海。 我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小狗和李安安的杰作。 在我们前去营救的时候,他们没有在这里白等着,而是真正在做事情的。 就在我打量着周遭火海的时候,不远处有人朝着我打招呼:“侯哥,在这里……” 我瞧见小狗朝着我招手,赶紧与李洪军赶过去,没有瞧见其他人,便问道:“人呢?” 小狗说道:“安安姐已经带着大家出村子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我点头,让小狗带路,往外走去。 我们往外跑了一会儿,终于赶上了大部队,而这个时候,我瞧见队伍也被人拦住,李安安正在奋力拼杀,带着队伍里还有作战能力的人,在那儿激战,于是赶紧上前帮忙。 我们的到来,使得敌人迅速溃退, 而我们也找到了突破点,朝着村子外冲了出去。 一行人往外狂奔,眼看着就要冲入林中,突然间,漫天的乌鸦遮蔽天空,随后一股黑云从天而降,朝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我扭过头去,瞧见那个长泽雅杏已经从后山处,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如果被她追上大部队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于东流。 怎么办? 我仅仅思考了一秒钟,便一把将神户浩二给抢了过来,然后冲着李洪军喝道:“我拦住她,你带人走!” 第六十二章 公平的赌斗 李洪军愣了一下,问我道:“你确定?”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如果我真的选择留下来,可能就是选择了死亡,没得跑了。 因为长泽雅杏并不会是第一个赶过来的人。 敌人将会源源不断地赶到,并且在搞清楚情况之后,将高手全部调集于此处,而到了那个时候,那可就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但我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走!” 这个时候,如果我不选择留下来,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留下别人,也没有阻拦这些人的实力。 只有我,才有着足够的能力,以及特立独行之处,将这帮人的仇恨拉到这儿来,不让他们去分心追人。 在那一瞬间,我居然有了一种“舍我其谁”的壮志豪情。 谁能横刀立马,唯我漠大将军。 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许就会推辞一下,但李洪军却是不会,他是一个理智高过于情感的人,也知晓我的这个方案,是当下之时唯一的生路,但凡有任何的黏糊和迟缓,那么我用性命创造出来的机会,就会离大家远去,所以他将神户浩二推到了我的怀里之后,带着其他人迅速撤离。 我看了一眼在前面开路的李安安和小虎,叹了一口气。 人生路漫漫,没有能够和你们这些可爱的人一起走下去,真的很遗憾啊。 只不过,有的时候,宿命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我生下来,就注定不凡。 呼……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瞧见头顶漫天的乌鸦,将神户浩二嘴里的布条扯出来,推倒在地,随后抽出了金箍棒来,将那棍棒顶在了神户浩二的脖子上,烛阴之火激发,那家伙立刻就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来。 “啊……” 这火焰并不只是温度高而已,还有一种让人为之恐惧的特性。 而神户浩二的嗓音条件也还算是不错,绝对的男高音,如此一番尖叫下来,将已经要朝着我身后远去的鸦群,又给逼了回来。 哗…… 一声古怪的响动,紧接着有无数黑云从天空垂落,最终化成了一个身穿黑纱的妇人。 长泽雅杏。 那女人与之前的打扮截然不同,此刻显得无比的高贵,就好像童话故事里面的黑皇后,雍容典雅,只不过看那脸色有些不太好,而这一身黑纱长裙也有了几分烟火气息,边边角角处,还有些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经受了许多的坎坷,来得匆忙。 不过她还是保持了贵妇人的状态,落在了我面前的十米之外,指着我,用一口古怪腔调的普通话,对我说道:“放开他。” 我微微一笑,说道:“夫人,又见面了。” 我嘴里说着话,金箍棒上的烛阴之火越发旺盛,那神户浩二疼得直抽抽,口中哇啦啦地叫着,我听不太懂,但感觉意思,还像是要长泽雅杏救他。 这家伙叫唤得太厉害了,听得长泽雅杏都有些耐不住了,冲着我怒声吼道:“我让你放开她!” 我仿佛刚刚听到一般,将棒子稍微抬起一点儿,然后问道:“这样?” 长泽雅杏摇头,说我让你将他放开。 我点头,说可以,不过…… 我走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神户浩二的脑袋上,然后将棒子一挥,指向了那些越过了我、朝着村外林子里追去的人,说道:“让他们停下了。” 长泽雅杏愣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而我则又将金箍棒垂落下来,按在了神户浩二的右臂之上。 这一回,我不再是吓唬而已,金箍棒上的烛阴之火陡然激发,将他右臂给烤炙起来,他身上的衣服瞬间燃烧,手臂也烧糊,闻到了一股子的肉香来。 剧痛让神户浩二放声惨叫着,随后拼命挣扎,却因为全身被捆住,又被我用脚踩着脑袋,难以挣脱。 “呜哇哇……” 他嗓音都破了,就像一个孩子那般哭泣,无助而可怜。 倘若我没有瞧见他在地牢里对我们的人刑讯逼供时的残暴手段,说不定都有点儿心软了。 连我这样的施加者都有些动容,更何况是长泽雅杏? 看得出来,她对我脚下的浩二还是十分在乎的,在我的逼迫下,她终于妥协了,朝着远处的人挥手,并且还有火鸦腾空而起,朝着前方传递了消息去。 没一会儿,追出村外去的人,都折返回来。 不过这个时候,我的身边已经围着超过三五十人,虽然因为到处混乱的缘故,那些妖王级别的高手还没有现身,但光这些人,都不是我能够对付的了。 但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我不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来吧。 我斗志昂扬,而瞧见周围的人多了一些,长泽雅杏的胆气越发旺盛,走上前来,对着我说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办到了,放开他吧。” 我笑了,说道:“我放开他,然后让你杀了我?” 长泽雅杏顿时就恼了,说道:“你不守信?” 我摇头,说我可没这么说。 长泽雅杏盯着我,认真地说道:“我可以不让人去追那些逃犯,但如果你想挟持着他,然后离开,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不可能——就算我选择了屈服,但他们也不会让我这么去做的……” 我说那当然,这世界,谁也别把谁当傻瓜,而且我也不指望凭借着这小子脱险。不过呢,我的确也不喜欢被围殴而死——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一个赌,君子协定。 长泽雅杏说道:“你说。” 我将金箍棒缓缓前指,对着长泽雅杏说道:“我要与你单打独斗,若是赢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而若是输了……” 长泽雅杏说道:“你若输了,就没有了以后。” 我说:“如何?” 长泽雅杏说道:“你聪明,聪明得可怕,刚才地牢那边的爆炸,也是你的手笔吧?差点儿将我给炸死,很厉害——你杀了我儿子,还屡次将我给逼到绝境,我不可能放走你,而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有一道剑光,从我的头顶上陡然落了下来。 唰! 那剑芒凌厉,让我心头一阵狂跳,下意识地往身后猛然一滚,避开了这一下。 不过我避开了,被我踩在脚下的神户浩二,连同着他身下的泥土,都给直接斩成了两半,留下了一道长约两丈的剑痕来。 神户浩二突遭腰斩,人必死无疑,但却还留有意识,嚎啕大哭着。 他大声叫道:“伯伯,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双手被绑,然后腰部被斩断了,在这个时候,却迸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来,如同半截蛆虫,不停地向前挪动着,并且质问那个将他斩杀的人。 我也看向了那人。 打断了我与长泽雅杏谈话的人,却是一个老熟人。 神户大川。 这位与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度翩翩,相比于他老婆的模样,此刻的神户大川显得十分狼狈,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完整的衣服,到处都是褴褛的布条,脸也黑漆漆的,显然是在刚才的爆炸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不过这个时候的神户大川,手持长刀,眸子精亮,也是逼出了真火来。 他本来是没有去看地上的神户浩二,然而听到浩二临死之前的声声啼血,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来,对他说道:“这人叫做侯漠,当代灵明石猴血脉传承者,是王上指定要拿住的人,为了这个目的,别说是你,就算是我,死了都值得。” 说罢,他左手伸出,微微一弹,却有一道暗器浮现,陡然而至,落到了神户浩二的额头上,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毕竟被腰斩的人,最长的时间,还能够活半个小时。 这事儿旁人听着新奇,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在是太过残忍。 将浩二弄死之后,神户大川越过了他老婆身边,走到了我跟前来,对我说道:“这是神户家族现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你的手上,死了两代继承人,你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我从不去关心那臭鱼烂虾的事情。” 神户大川笑了笑,也不纠结,而是对我说道:“说实在话,你出现在这里,让我有点儿意外。” 我说是么? 神户大川指着远处遁入林中的那些人,说道:“王上马上就要来了,大概明天吧,他给我布置了任务,指定要见你,我本来还在发愁,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没想到你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可能没想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你一个人的价值,比起那帮人所有人的总和都还要大——如果知道这一点,你会不会对自己逞英雄的行为,有些后悔呢?” 我摇头,说:“义之所在,在所不辞。” 神户大川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摇头,随后他说道:“你刚才的提议,我应下了,不过不是和我妻子,毕竟你的金箍棒,对我们神户家的神兵有压制。我给你换一个人吧,你赢了,我放你离开,若是输了,你留在这里,等王上到来,如何?” 第六十三章 信与不信 对于一个曾经将自己儿子给击杀的仇人,神户大川体现出了上位者特有的城府和风范来,他的提议,对于我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前提是他“言而有信”的话。 不然,这事儿跟刚才我挟持神户浩二时让长泽雅杏将人拦住一样,都不过是一个空头钞票而已。 但此时此刻的我,别无选择。 我看着他,问道:“谁?” 不管对方是否言而有信,我都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而与我一对一决斗之人,就变得十分重要起来,因为如果他将牛魔王给找来的话,我根本就不用去比试,直接举手投降就是了。 我并不是那种迷之自信的人,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奇迹这事儿,都是假的。 听到我的问话,神户大川却笑了,他说道:“据我所知,你虽然最近名声赫赫,但因为让你血脉觉醒的关键药引叵木被人给卡住了,所以至今都还停留在小妖境界,无法挣脱,对吧?既如此,我倘若是派一位妖王出来,与你拼斗,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定不服,觉得不公平……所以,我也派一个还未有抵达妖王境界的人过来,与你决斗。妖王之下,想必你的信心,会更加充足一些,对吧?” 这人平静地说着,那态度,好像是大学教授,又或者颇有涵养的知识分子,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我知道此人的身份,作为噬心魔的副手,这个家伙不知道干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他的肚子里,指不定藏着多少坏水呢。 所以我不为所动,问道:“到底是谁?” 神户大川将手往后面移去,开口说道:“那人便是……我的女婿。” 我顺着他的手望去,瞧见了港岛霍家新的掌权者,霍京霍二郎。 这个曾经与我有过不错交情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居然出现在了中缅边境的小山村中,并且与黄泉引待在了一块儿。 为什么? 我满眼疑惑地朝着霍京望去,而身穿白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他,则拄着绅士手杖,从远处缓步走了过来,与我很是礼貌地打招呼道:“嗨,侯漠,许久未见了啊……” 他的表情十分自然,仿佛我们的相遇,是在街角的某个咖啡店,又或者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而不是这样一个地方。 我看着霍京,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问道:“所以,你是投靠了噬心魔,对吧?” 霍京笑了笑,说没有啊。 我说那这是什么意思,你没事儿不在港岛好好待着,经营你的产业,跑这个穷乡僻壤里过来,是干嘛来的? 霍京叹了一口气,说道:“侯漠,你可能是受到了学历和经历的限制,见识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浅薄了,这世界很复杂的,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得给你讲一讲,那就是天下大势,浩浩荡荡,奔流到海,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要想不被那奔涌的激流给冲刷淘汰,你就得做一些顺应潮流的事情——这么说,你可懂得?” 我冷哼,说道:“这就是你选择屈服的理由?我头一次听到有人将‘卑躬屈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霍京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随你怎么想吧。”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神户大川则微笑着对我说道:“看起来,你跟我的女婿还是挺熟悉的嘛,既如此,我就不用给你们做太多介绍了,时间紧迫,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我指着霍京,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战胜了他,就可以自行离开?” 神户大川点头,说对,我的话,在这里就是金科玉律。 他表明了自己在此处的统治地位,眉眼之中,精光乍现,显示出了作为噬心魔副手的强大自信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开始吧。” 霍京。 我眯眼打量向了自己的对手,这个男人虽然与我的关系一向不错,但他到底有多强,我却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一来是他为人儒雅,与人为善,与我们从来都没有过争端,二来则是他的身上天然覆盖着一层神秘感,特别是上一次失踪回返、自称去过地狱之后,就更是如此。 没想到,我们今天,终于要交手了。 这,仿佛也是一场宿命的对决。 我如临大敌,而霍京却显得轻松一些,他上前一步,随后将手中的那手杖提起来,按动了一个机关,外面的柚木脱下,露出了一把黄金长剑。 他对我说道:“霍家先祖曾在南洋淘金,请了多名黑巫僧和南洋法师,以及当时的名匠,制造出了这么一把刺剑来,这玩意是霍家的权力象征,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来接掌霍家,便获得了此物,不过却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它的第一个对手,却是我昔日的好友,可惜,可叹啊……” 我对霍京极度失望,他此刻的翩翩风度,在我眼中,也变得格外矫情起来。 我没有与他言语太多,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来吧。” 我单手执起了手中的金箍棒,倏然向前,一个陡然跃身,朝着不远处的霍京陡然进攻。 九路翻云,先锋手。 金箍棒原本平平无奇,然而在施展出来的一瞬间,立刻绽放了巨大的威能来,表面上有红芒流转,黄光覆盖,翻滚的力量在棒子上凝聚在,并且在我的驱使下,发出了恐怖的风压来。 这一棒,让你灰飞烟灭吧。 我怒意勃发,想要用一棒之力,将霍京给制住,至少要将他的气势给压住。 然而面对着我气势十足的一棒,他却显得十分轻松,右手一抖,却是将手中的金剑朝前一刺,猛然一旋,挡在了我的棒锋之上。 我瞧见他居然如此怠慢,单手来挡,当下也是憋住了一口气,怒声一吼,力量急速攀升起来。 咚! 一道巨大的回音,从兵器碰撞之处陡然传出,朝着四面八方传递而去,力量化作了波纹,传递四周,顿时就有一股恐怖的风压浮现,以我们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传递过去。 这一下的动静很大,但让我为之惊讶的,是面对着我的下马威,霍京单手一剑,却显得并不落下风。 他的手很稳,身子也很稳。 稳得可怕。 我感觉自己仿佛一棒子敲在了厚实的城墙之上一样,不但没有能够攻破对方的防线,反而有巨大的反震之力,朝着我的手臂处传递而来。 这力量有来自于霍京的,也有来自于那金剑本身的。 这把被誉为“霍家传家宝”的金剑,的确是有点儿东西的,而作为它的使用者,霍京也是有着足够的统御力。 我瞧见了神户大川在笑。 很显然,他对于霍京的实力,是有着充分的了解,以及足够的信心。 不过,就这样,便想让我认输吗? “啊……” 我怒声嘶吼着,力量开始逐渐攀升起来,人若疯狗一般,朝着前方那个白衣西装男子发动了最为激烈的攻击,而在与他交手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某一种境界之中去,身体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所有的攻击和防守都变成了动作本能,让我接下来的攻击有如水银泻地,连绵不绝。 随着战斗的持续,两人的攻守之势不断变换,战斗变得无比激烈。 我的求生欲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强烈,使得手段也越发激烈起来。 然而面对着我如潮的攻势,霍京却显得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他在我漫天的棒影之中游动着,如翩翩起舞的蜜蜂与蝴蝶,让我完全捕捉不到半点儿衣角,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金剑却又如跗骨之蛆,总能够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对我发动致命一击。 这样的僵持让我有些焦急,终于不再忍耐,准备发动起了自己的压箱底绝活来。 那就是毛脸和尚…… 然而就在我憋足了劲儿,准备与霍京作终极厮杀的时候,突然间,我的耳边传来了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侯漠,侯漠,你听我说,你信我么?信我的话,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铛! 我猛然一棒,朝前劈去,却被霍京给挡住,巨力狂涌而来,我向后疾退了几步,瞧见浑身开始冒着森森黑气的霍京,按耐住了暴躁的情绪。 这是霍京在尝试与我沟通? 我有些诧异,而耳边那声音却对我说道:“别停下。” 霍京朝着我猛然扑来,手中金剑化作漫天剑影,我打起精神,与他血拼,而那声音继续说道:“不要露出破绽,你听我说便是了——神户大川连自己的继承人都斩杀了,怎么可能会放你走?他让我与你拼斗,不过是考验我而已。你若信我,便不要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假装败了。我向你保证,我将尽我一切的努力,让你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混战之中,我瞧见了霍京那张扑克牌一般冰冷的脸,心中一阵恍惚。 这个人,我到底应该信,还是…… 不信? ******** 小佛说:晚上有加更,不过可能会晚一点。 第六十四章 上当了 看着跟前这个正在步步紧逼的霍二郎,我有点儿恍惚。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或许就直接信他了,毕竟从认识他以来,霍京都一直给了我一种很可靠的感觉,觉得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但后来通过神户结衣之事,他的刻意回避,让我又认识到了霍京的不同之处。 看待这个人,不能太片面了,否则就会深陷泥潭之中。 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神户大川对我,应该是志在必得的。 他但凡有点儿放我离开的心思,就不会直接斩断后路,把神户一族定下的继承人神户浩二给弄死去。 所以,我其实是没得选的。 这般想着,我手中的金箍棒却越发激烈,棒影舞动,宛如漫天笼罩,而霍二郎的手段也变得更加凶狠起来,特别是他周身黑雾浮动,金剑之上,蕴含着某种银亮色的光芒,时不时有剑气蔓延,落在地上,便是一大片的寒冰集结,显得格外刺眼。 没多时,我们两人拼斗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寒冰雪域,走路都要打滑。 很明显,霍二郎使出的这手段,绝对是从地狱回返而来的收获。 两人继续激斗,而周遭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围观者散落各处,却隐隐将我们给围住,不给我有任何抽身离去的机会。 我虽然全神贯注地集中在了与霍二郎的战斗中,但偶尔的余光处,还是瞧见来了不少高手。 有这些人在,我就算是想要脱离战斗,狂奔而走,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被重重包围,最终落败而已。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毁约呢? 我开始一点一点地铺垫败局,然而明面上,我却显得越发凶狠,因为我知道神户大川此人狡猾如狐,他既然让我来跟霍二郎拼斗,自然是很有深意的,我若是装模作样,被他瞧出来的话,恐怕就会直接崩盘了。 而霍二郎不知道是不是与我达成了默契,所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频频使出了多种强力手段来。 什么剑气跌宕,寒冰如狱,八锁寒龙……真的是让我为之惊讶。 这样强悍的霍京,就算我不放水,只怕也很难赢他吧? 难怪神户大川信心十足。 感觉到了霍二郎的强势之后,我终于不再纠结,将手中的金箍棒猛然一举,想要强拼一波,结果却是身子一歪,往旁边倒了下去,尽管我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弥补,却还是给霍二郎瞧见了破绽,刷刷几剑,先是刺到了空处,却将整个场面给控制住。 而随后,他怒声一吼,手中的金剑宛如游龙一般,在我的周身掠过,我就感觉浑身一阵僵硬,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双臂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我很是“惊讶”地后退,紧接着用那烛阴之火将身体点燃,想要将这坚冰融化,却不料霍二郎手中金剑天马行空地在我身前点着,宛如画符一般,勾勒出了几个古怪的符文来。 那符文一现,有若实质一般地将我给包裹住,紧接着那寒冰不断累积,却是将我身体里的烛阴之火给压制,随后把我整个人都给冻住了去。 我身下的那一片地方,本来就被霍二郎弄成了冰域,此刻我也化作冰坨,直接钉在了原地。 弄完这些,霍二郎将长剑定在了我的胸口,随后平静地说道:“承让。” 话音一落,他用那金剑朝着我的右手猛然一拨,那金箍棒便落在了地上去,顺着冰地滚落一旁。 啪、啪、啪…… 周围传来了掌声和喝彩声,而神户大川则走到了我的面前来,说道:“怎么样?” 我表现得极为恼怒,但面对着这样的情形,却不得不低头,低声说道:“愿赌服输,我认栽了。” 说这话儿的时候,我的脸上都挂满了冰霜。 神户大川瞧见我低了头,笑了起来,对旁边的人吩咐道:“给他扎针,上研究院新出的镇定剂,并且用缚妖链将他捆上,限制行动……”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金箍棒走去。 他对于那玩意,一直都有着很强烈的兴趣,现如今我落了败,他自然要将那东西给收起来,仔细研究。 神户大川转身过去,俯身去研究金箍棒,他的手下则蜂拥而来,有人拿了一个黑铁盒子,打开之后,拿出两管针剂来,在我的脖子左右两侧各扎了一针,我顿时就感觉力量如同炸裂的气球一样,迅速消解而去,头昏眼花,感觉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而这时旁边的霍二郎也解开了我身上的冰霜,那几人如狼似虎一般地围上来,用一种特殊的锁链将我给捆了,随后推倒在地去。 这帮人怀着愤恨,手段粗暴得很,我的脸直接挨宰了地上,因为失去了力量的保护,很是疼痛难耐,而这个时候,旁边又冲出一人来。 那人手中,有一根浸了油的皮鞭子,猛然一抖落,发出炸响,随后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啪…… 这一鞭子下来,我感觉半条命都快抽没了,紧接着连着好几遍,差点儿就将我抽得魂飞魄散了去。 那人一边打,一边痛骂道:“ばか やろう……” 八格牙路? 原本高贵的长泽雅杏破口大骂着,用最为粗俗的语言,痛骂着我这个杀害了她儿子的人,而她手上的鞭子,则仿佛沾了某种毒液一般,即便是我铜皮铁骨的体质,都有点儿扛不住,而最让我有些心惊的,是旁边的霍二郎看着,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表现得事不关己,冷漠以待。 我的八卦袋,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长泽雅杏很是疯狂,我如果被这样继续抽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就要挂掉了。 但霍二郎却并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反而是往后面退了开去,让长泽雅杏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我,被骗了么? 就在我脑子乱哄哄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手阻拦了这个疯婆娘,而那人,却是神户大川。 两人用日语一通交流,长泽雅杏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几度都差点儿要跟神户大川打起来了,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爆发,而是将皮鞭往地上恨恨一摔,转头离去。 神户大川骂走了长泽雅杏之后,居然还跑过来将我扶起来,并且给我道歉:“对不起,内子承受着丧子之痛,所以才会做出这等偏激之事,还请原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得不说道:“可以理解。” 神户大川温言说道:“我们对你的措施,只是为了防止你见到我们王上之前这段时间,出现什么差错,还请理解。不过我会安排人给你治伤的,用不着担心……” 他抬手,让人带着我退下,而随后走向了霍京,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几句。 而霍京也显得很谦虚,说道:“他之前就受了些伤,说起来,我还是占了些便宜的……” 我被结结实实地打了几鞭子,整个人都垮了,只有被人抬着下去。 这会儿村子里的大火熄灭了许多,我左右打量,尝试着观察周围,结果旁边有一个人脱下一件满是汗臭味的衣服,直接将我的脸给盖住了去。 如此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我脸上的衣服被揭开了,随后我被扔进了一个房间里去。 这个房间三面是墙,一面则是铁栅栏,有人在铁栅栏外守着,而房间里除了一张草席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帮人说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语言,我也听不懂是缅语还是泰语,总之是一头雾水,便一点一点地爬向了草席上,然后翻身躺下。 我知道自己麻烦大了,但并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 我得隐忍。 一番大战之后,我的身体受了伤,又处于极度疲惫之中,故而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瞧见来了一个医生,那家伙是个土郎中,给我简单检查一番之后,在我的身上敷上了一层厚厚的草药,那药是用好几种的草药叶子,用嘴嚼出来的,黏糊糊一团,看着恶心,但敷在身上,却有一股清凉的感觉,原本火辣辣的伤口处,也开始降温了下来。 上过药之后,我又睡了过去,其间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我睁开眼睛,瞧见来的都是敌营之人,大概是听说过我,所以过来打量一眼,其中不乏妖王级别的强者。 不过他们瞧见如同咸鱼烂泥一般躺在草席之上的我,都显得有一些失望。 在这其中,还来了一个很特殊的人。 金阳。 作为老金和惜阴神婆最小的弟弟,他居然也在这里,瞧见我之后,一顿破口大骂,语言之恶毒,让我无言以对。 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只是在心中叹息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睡梦中,又一次被人给推醒过来,随后被人掐住了嘴巴,让我张开嘴来。 那人的手指力道很大,我不得不配合着张开,给人瞧了一下牙齿,又让我睁开双眼,给他看瞳孔,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站在我面前的,却是寻常状态下的牛魔王。 也就是曾经的百盛魔君。 我顿时就是一激灵,而随后,那家伙居然掏出了一把刀来,对准了我的脖子。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那家伙居然就朝着我的脖子猛然扎来。 第六十五章 立威 坦白讲,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强烈威胁。 因为牛魔王的这一刀,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没有什么花哨,显然是奔着“要我命”的结果来的。 我下意识地大声叫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把长刀,挡在了我的脖子上,但听到“铛”的一声,两把刀碰撞在了一起,紧接着我被猛然一拽,推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去。 及时赶到、并且救下我性命的人,却是神户大川。 而挡住了他刺向我脖子的那一刀,却是神户大川手中的鬼刀。 神户大川拦在了我的面前,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牛魔王,然后说道:“东皇,你这是在干嘛?” 牛魔王倒提着手中尖刀,对神户大川说道:“神户先生,你给我让开。” 神户大川喝问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牛魔王指着我,说道:“他身上,具有灵明石猴的血脉,而我,则拥有融和血脉的能力,只要我将他的精血吸收,说不定就能够领悟出新的神通来。这家伙我一直都在找寻,现在终于碰到了,怎么,你是想要坏了我的好事么?” 听到这话儿,神户大川忍不住提醒他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但这个人不行,我的王上马上就到,指明了要见他。” 牛魔王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什么啊?你直接跟他讲,你拦不住我不就成了?不就是一个小贼么,有什么好说的,我老牛为了它噬心魔鞍前马后,费了不少功夫,就要一个人,有什么问题么?你让开,到时候你们王上真的追究起来,你让他来找我就行了,放心,没事的……” 牛魔王满不在乎,而神户大川则显得寸步不让。 他对牛魔王说道:“按理说,在这儿,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我对这小子的恨意,毕竟我儿子,还有我侄儿,都是因他而死,所以他死了,我反倒是很开心的。但命令就是命令,王上既然吩咐了,我就得完全不打折扣的执行,东皇,你倘若是要杀他,就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他说得十分坚决,而一直显得很轻松的牛魔王,终于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眯着眼睛,盯向了神户大川,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咯?” 人的命树的影,牛魔王的凶残举世闻名,这使得神户大川即便是黄泉引的二当家,噬心魔的助手,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担了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说道:“不是不给面子,而是王上的命令,我必须执行……” 说完,他又说道:“你其实也不必心急,且等一等,说不定王上见过了他之后,就会把他交给你来处理了,您说对吧?” 牛魔王阴恻恻地笑了,说道:“可是我等不及了,你说怎么办?” 神户大川咬着嘴唇,不说话。 牛魔王又问道:“你若是这般模样,那我可不客气了,我要带着我的人离开,一切后果,都将由你来负责。” 神户大川硬着头皮,顶住压力:“好,我负责……” 牛魔王恼怒了,有滚滚魔气从他的身上浮现出来,而随后,他恶声说道:“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现在就要吸了他的精血,你若敢阻拦,我就连你也给一起吃了去。” 这家伙狂性大发,提起了手中的利刃,就朝着神户大川扑了过来。 神户大川瞧见这般委曲求全地劝解都无效,顿时也是恼怒了,大声吼道:“东皇,你若是让我这般为难,就休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他捏着手中的长刀,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两人相斗,顿时就有一股恐怖的气劲朝着四周扩散而出,紧接着整个房间都在晃荡,整个建筑都没办法支撑这两人的争斗,瑟瑟发抖起来。 砰、砰、砰…… 两人又拼了几个回合,突然间整个房屋都垮塌下来,我瞧见头顶上的砖石跌落下来,朝着我直接砸下,无法动弹,只有转过了身去,打算凭借着还算不错的身体素质来硬扛,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胳膊被人猛然一拽,紧接着凭空移了几丈,却是直接落到了外面去。 我睁开眼来,瞧见将我掳走的人,却是牛魔王,这家伙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将我移到屋外之后,朝着远处的房子隔空拍了一掌,紧接着又提起了刀来。 这时的神户大川从楼里猛然跃出,结果给这一掌拍中,身子腾空而起,无法阻拦。 他瞧见牛魔王就要将我给一击毙命,厉声喝道:“牛魔王,你若是杀了他,王上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牛魔王冷冷一笑,说道:“我给它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倘若是为了这个逼崽子而怪罪于我,那他也绝非人主之姿,老子也没有必要伺候这样食古不化的家伙……” 说完,他再一次地将尖刀,朝着我的脖子插来。 神户大川是这儿的负责人,连他都拦不住牛魔王,我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当下也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那刀刃,迟迟都没有落下来。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森寒无比的气息,将整个空间都给笼罩了去。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 我睁开了眼睛来,瞧见大白天的,突然之间,一下子变成了黑夜,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上,有无数的黑云垂落下来,更远的天边,是弥漫的血雾在翻涌。 而一种神奇无比的力量,跨空而来,落到了牛魔王的右手手腕上。 牛魔王抓着匕首,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动,想要将其扎进我的脖子里来,但是那股力量却拦着他,让他难以往下移动一寸。 这力量恐怖无比,牛魔王在这个时候,也是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来,怒声一吼,大声喊道:“啊……” 他怒吼着,身子也在迅速变化,无数的毛发从他的胳膊上冒出,紧接着迅速弥漫到了全身上下去,然后那脸面也有了变化,一对牛角冒了出来,身子也开始逐渐变得膨胀、强健…… 但即便将身体攀升到了巅峰状态,牛魔王还是没有能够刺下这一刀。 仿佛天堑。 这家伙变得恼怒不已,身子也逐渐放大,但是我却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我从他的手中强行拽了出去,当我落到了地上的时候,牛魔王的身子已经高达两丈,迈开大脚,朝着我猛然踩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拦在了我的面前。 他伸手,撑住了牛魔王的一脚踩下,并且死死顶住了这宛如巨人一样的家伙,而身体却显得十分沉稳,仿佛没有用上一丁点儿的力气。 我躺在地上,瞧见这人穿着一身黄袍,袍子上面绣着腾龙,而脑袋上面,则光溜溜的,就脑袋勺上面,有一根小小的辫子。 那辫子不是大麻花辫,而是一小撮,很像是几岁小孩儿弄出来搞笑的。 而从我的这个角度往上望,感觉这人浑身金光闪闪,并非是衣服承托的缘故,而是如同佛门修行的金身一样,并且皮肤还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这人是…… 就在我满腹疑惑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叩见噬心魔大人,吾皇北望中华,横扫天下……” “吾皇北望中华,横扫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而这些人平日里或许很少有讲中文,但念起这一段来的时候,却顺溜无比,显然是有过精心准备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算是再蠢,也能够猜得出来,这个留着金钱鼠尾、身穿黄袍的男子,就是我们一直为之忌惮和恐惧的噬心魔。 它,终于来了。 我躺在地上,瞧见此人伸手,顶住了宛如巨人一般的牛魔王,随后猛然一推,却是将那显露出巅峰状态的牛魔王推开了去。 牛魔王退后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着撞倒了好几间屋子。 随后他站起来,与这个黄袍男子对峙。 这两人,一个差不多一米九,另外一个身高两丈还多,但是从气势上来看,牛魔王却如同猛虎面前的小牛犊子,总感觉有些弱小。 他瞪着一双牛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男人,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 那噬心魔平静地看着牛魔王,开口说道:“跪下!” 他不容置疑地说着,牛魔王浑身一震,死死盯着噬心魔,刚要发作,这个时候,从周围的六个地方,冒出了六股直冲云霄之上的气息来,随后化作一张无形大网,朝着牛魔王笼罩而去,而随后,噬心魔又向前走了一步,重复了刚才那一句话:“跪下!” 牛魔王的气息在刚才的时候,已经攀升到了巅峰状态,宛如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一样,此刻的双眸也是如同岩浆一般通红,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够穿透一切。 面对着噬心魔的强力压制,他表现得十分不服,斗志满满,怒声吼道:“我跪尼玛!” 说罢,他猛然一震,朝着噬心魔这儿陡然扑来。 第六十六章 神 噬心魔有多厉害,我们没有几个人知晓,但从那一个又一个骇人的消息,就能够感受到它强大的压迫力。 事实上,这世间有信心、有胆量敢挑战它的人,并不多。 正因为如此,这才使得游侠联盟的那几个老家伙,显得如此珍贵,而之前与噬心魔大战过的李爱国、霍英雄,也是虽败犹荣。 现如今,在东南亚的很多地方,已经有人将噬心魔称之为“神”,认为它是这个世界上的力量巅峰。 无数人听到了“噬心魔”这三个字,都望风而降。 这个时候,谁能够站出来,挑战它,都将被人为之传颂。 然而不管我怎么猜想,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挑战噬心魔威严的人,居然是牛魔王。 而导火线,居然是我。 噬心魔居然是救我性命的那个人。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奇葩了,让我在那一瞬间,都有点儿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牛魔王爆发的一瞬间,噬心魔的身边出现了六个人,其中有五个男人,一个女人,而五个男人之中,还有一个穿着褚红色僧袍的光头和尚。 这六人,想必就是噬心魔新近收服的东南亚强者。 他们站出来,想要护驾,与牛魔王交锋,然而噬心魔在这个时候,却拦住了众人,用他那种雌雄莫辨的中性嗓音开口说道:“我来。” 紧接着,他腾空而起,与牛魔王交击起来。 两人腾空而起,然后落到了山下的罂粟田去,我因为躺在地上,全身被绑住,所以没有瞧清楚两人交锋的状况,只感觉到整个天地都在颤抖,“咚、咚、咚”的声音响彻天地,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了我的心田之上一样。 我瞧见头顶上的黑云浮动,云端之上,仿佛有无数的狂魔乱舞着。 这是新一代的魔头,对纵横百年的老魔头发出了挑战。 谁将获得最后的胜利? 我躺在地上,被巨大的震动给弹了起来。 这拼斗,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这声势浩大的一战,让我为之震撼,又颇为揪心,很想起来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也能让我对噬心魔这家伙有多一分的了解,但是在这关键时刻,神户大川却不知道从哪儿走了过来,将我从地上给扶了起来,随后安排人,将我给送到了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里面去。 我此刻受制于人,连表达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只有给扔进了一个小房间里,被人重重看管起来。 不过远处的动静显然也没有持续多久,三两分钟不到,就再无音讯。 整个世界,仿佛都归于平静一般。 胜负分晓了。 关于结果,应该是牛魔王败了,因为如果这家伙胜了,外面不会这般平静,可能早就闹翻天了。 事实上,从气势上来看,也能够知晓,噬心魔强了牛魔王不是一点两点。 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而噬心魔胜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找我了吧? 牛魔王之所以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我麻烦,是知晓一旦噬心魔赶到的话,我这块肥肉就会吞得渣渣都不剩下,所以才会提前过来,先咬上一口。 我这个时候,其实很明白,那就是不管两人的结果如何,我都只是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而已。 我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尽管先前的时候,我有着一股子的胆气,壮志豪情,然而躺在这湿冷的地板上时,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不知不觉,就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上来。 我对于自己的结局,是能够预测得到的。 我不确定一会儿噬心魔会怎么对我,但直接将我给杀了,对我来说,或许是最为不错的结果,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或许也会和牛魔王一样,吸食精血,将我的血脉融合,又或者将我的意识抹灭,把我的身体当做一具傀儡,又或者对我进行控制,让我成为它的门下走狗,去对我曾经的朋友和亲人进行屠杀,让我过上行尸走肉的日子…… 想到这里,我几次都忍不住张开嘴巴来,想要咬舌自尽。 然而我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这样的冲动。 即便是修为被控制,但夜行者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厉害的,咬舌并不可能让我死去,只会让场面变得难堪而已。 我耐心地等待着,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噬心魔却迟迟不来。 我尽管被困于这小房间,但是对于时间的概念还是有的,一个小时过去了,噬心魔都没有过来,这事儿让我变得有些急躁起来——这有点儿像是一个等候着上断头台的人,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等待着那最后的一刀,结果你特么的迟迟不来。 这让我情何以堪? 本来就是闭眼过去的事情,非要搞得那么麻烦。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通过心理调节,让自己变得冷静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论起心理调节,我不敢说第一,但经历过昆仑山地底之下的那一段黑暗时光,我绝对是位于世界前列的那一部分人。 往昔的苦难,现如今已经变成了我巨大的财富。 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底牌之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变得黑了下来,我方才听到外面传来了一片脚步声,紧接着我听到一道宛如茶水一般温润的声音出现:“他怎么样了?” 那声音很是中性,雌雄莫辨,让人听起来很舒服,仿佛山泉水从心头滑过一样,让人有莫名的亲近感。 这人,便是噬心魔了。 紧接着,我听到神户大川毕恭毕敬的声音:“状态还行,一直很安静,不吵不闹,看样子也并没有被牛魔王给吓到。” 噬心魔平缓地说道:“毕竟是齐天大圣嘛,要是没点儿东西,如何能够有这么大的名气呢?” 说着话,房门被推开,那个身材比例接近于完美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我,开口说道:“给他松绑吧。” 神户大川点头,走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将我身上的锁铐给解开,而这个时候,那男人问我道:“可以站起来么?” 我点头,说可以。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他则转身往外走去,一句轻飘飘的话从门外传了过来:“跟我出去走走吧。” 我有点儿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又看向了神户大川。 那个对我有着强烈怨恨的日本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完全不敢有任何的质疑。 我解脱束缚,但身上的药效还在,如同寻常人一般,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我身上有伤,走得不快,来到走廊上,瞧见门口站着一排人,个个都有着恐怖的气息,一个长相妖艳、穿着无比暴露的女人瞧见我,吐出了粉嫩色的长舌头,在鼻尖上舔了一下,然后朝着我抛来了媚眼,仿佛是在诱惑我一般。 这女人肤色有点儿黑,个子也不高,但那骚浪样儿,却也别有一番魅力,让人血液往腹下流去。 我感觉浑身一阵发热,不知道是自然反应,还是中了那女人媚术的效果。 我在这一群人面前走过,就好像是羊羔行走于狼群之间。 很快,我走出了房子,来到了外面,瞧见噬心魔站在了一块石坎的边缘处,正在抬头,仰望头顶的星空。 我往后瞧了一眼,发现没有一个人跟着我过来。 我瞧着噬心魔魁梧的背影,感觉这个家伙的气息内敛,仿佛一块磐石那般,融于整个环境之中,但无形之中,正是这种“大音无声、大象无型”的状态,使得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禅意。 这个样子的噬心魔,让我有点儿意外。 他与之前那一片黑云的状态,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仿佛某种佛陀,或者天神那般的圣洁高雅。 难怪有不少人为他叹服,觉得他是新世纪行走于世间的真神。 我感觉面前这家伙,宛如一座大山,给我以极为沉重的压力,不过我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示弱,而是缓步走上了前去。 当我走到这家伙面前的时候,发现它居然一直在仰望天空,而且还是斜四十五度角。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彼此差不多僵持了一分钟左右,噬心魔仿佛才从那璀璨绚丽的星空美景之中挣脱出来,缓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除了我们脚下的地球,在别的地方,还有与我们一样的生命体存在?” 噬心魔的问题,让我为之一愣。 他想要说什么? 我沉默了几秒钟,方才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跟我的一个朋友探讨过。” 噬心魔问道:“是金蝉子么?” 我点头,说对。 噬心魔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我说道:“他经过很细致的研究之后,觉得生命这东西,诞生得有点儿太突然了,仿佛是某种意识刻意为之,而他猜测,很有可能是域外星域的一些意识在这里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而人类在蒙昧时期,将这些无法了解的意识,称之为‘神’……” 第六十七章 理念 不知道为什么,我面对着这样状态下的噬心魔,我总有一种较劲儿的意思,所以也特别有想要去表述的欲望。 实力上无法压倒你,那我就用见识来表达自己的优秀。 我将先前与马一岙讨论过的“盖亚理论”抛出来,又聊了许多我们对于当下认知的世界观,以及物质构造,灵魂基石等等,当我瞧见噬心魔的注意力,从头顶的星空,落到了我的身上来,它的双眸之中,还有着一种如星空一般璀璨的光芒时,我的心里顿时就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和开心。 这种兴奋,有点儿像是读小学时,获得班主任的认可一样。 噬心魔含笑听着我说完,偶尔遇到转折之处,还会与我捧哏,挠到我的瘙痒之处,让我将那精彩的地方给一一讲解出来。 等到我讲得口干舌燥的时候,突然间想到,我面前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学术探讨对象,而是噬心魔。 噬、心、魔! 它可是邪恶的、恐怖的、恶毒的、凶戾的、狡猾的、杀人如麻、狡诈如狐、万恶源泉的噬心魔啊。 我这是在干嘛? 我有点儿懵,不过随即有些害怕,这个男人的魅力,简直堪称恐怖,我即便是小心翼翼,无比防范,但最终,却还是变得如此的毫无遮拦。 不过说句实话,抛开之前的一切恩怨,以及对噬心魔之前的印象,此时此刻的它,聊起学术和猜想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总比将我按倒在地,吸我精血要强一些。 我不知道它接下来要干嘛,便也不去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如果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之中最后的时光,那么我就让它的质量变得高一些,而不是充满恐惧与害怕,如同如懦弱的小兽一般,只知道颤抖。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对的,就是这个味儿。 噬心魔不管我此刻满脑子的想法,而是点头称赞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金蝉子的想法?” 我说道:“算是我们两个在一起闲聊时的猜测吧。” 噬心魔点头,然后说道:“人中龙凤金蝉子,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我一直认为,人类之所以能够压制住妖族,最主要的凭恃是脑子,而不是别的,因为弱小,所以人类才会显得更加的团结和努力,而妖族则因为身体素质的过分强大,变得易怒、狂躁、急功近利和懒得思考,到了最后,被各个击破,从此被奴驭千年,难以翻身……” 听到他的评论,我有点儿意外。 一直以来,夜行者这个称谓,已经深入人心,不管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本身,都习惯了这个称谓。 但噬心魔聊起夜行者来的时候,却是直接称之为“妖族”。 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并不觉得有半分突兀,或者“歧视”的意思,或许不管是人类,还是夜行者,在此时此刻的噬心魔眼里,都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他说完这个,突然问我道:“金蝉子现在在哪儿?” 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盯着我看,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说道:“如果说我对于金蝉子,岂是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兴趣相投,想跟他聊聊天而已,你还会这么说吗?” 真正行走在刀尖的人,对于敌意这事儿,其实是很敏感的,有的时候,相隔几百米,简单的一个眼神,就能够立刻感受到,并且寒毛直竖起来,这就是修行之后的五感通达,也是一个强者的基本素质。 而我从一开始,都没有感受到噬心魔身上散发出对我有任何的敌意。 这才是我愿意跟他认真聊天的原因。 不过我还是摇头,说道:“事实上,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我说的是实话,而如果噬心魔真的有关注我们的话,自然也有情报知晓此事,所以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了点头,说道:“倘若是有机会的话,还真的很想与这人聊一聊,你知道么,跟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对话,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毕竟……这世界上,蠢人还是太多了。” 我说比如我? 噬心魔摇头,说不,不包括你…… 说完,他看着我,说道:“侯漠,认真告诉我,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啊?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我这样一个问题,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我不知道,或许就是活下去吧?” 噬心魔笑了,说若只是这个的话,你就不可能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了——认真回答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我有限的人生之中,无数的面孔划过,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敌人,有的则是与我没有太多交集的路人,爱恨情仇,在我的面前不断划过,到了最后,我睁开了眼睛来,低声说道:“往小了说,就是让自己开心快乐,同时也让自己珍惜的亲人和朋友幸福健康,而往大了说,则是维护自己的信念,和心中的公义吧……” 听到我的回答,噬心魔很是满意,点头说道:“你在认真思考了我的问话,我很高兴。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想法呢?” 我说:“请讲。” 事实上,我对于面前的这个传奇人物,心中也是充满了好奇的。 噬心魔往前走了两步,一直来到了石坎的边缘,下方是五米高的浅坡,此刻的夜风呼呼吹拂而来,将他身上黄色袍子的衣袂吹起。 宛如谪仙。 他缓声说道:“也许你觉得我的梦想,是掌握权力,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年幼之时,倘若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话,就没有溥仪什么事情了。或许你会嗤之以鼻,但我告诉你,我一岁就开了窍,三岁的时候,清廷里的许多人都为我师父所用,只要我点头,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而且在四岁时选择假死,离开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爱新觉罗·溥倛,这是噬心魔俗世的名字。 他曾经是清末摄政王载沣的四子。 他缓声说道:“我从未后悔过当初的抉择,因为对我而言,俗世之中的权位,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当我真正成为了俗世之人口中的魔时,才能够感受得到,我们身处的世界,以及宇宙,到底有多么的辽阔,我们在那些高等生物的眼中,又是何其之弱小。曾几何时,特备是洪荒远古时期,生灵们其实是可以挣开大地的束缚,迈向苍茫幽深、神秘浩瀚的宇宙,但最终却被那世界意志、也就是被你们称之为‘盖亚’的家伙阻拦了下来,它以保护的名义,扼杀了我们对于外界所有的幻想和向往……” “凡人们被蒙蔽了双眼,而人类的杰出者们则被引导,与妖族不断残杀,佼佼者被剥夺意志,变成了它的仆从和奴隶,用来镇压更多的觉醒者们……” “世界在它的操控下,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我其实有机会,顺应着它的想法和理念,度过一个辉煌灿烂的一生,无数人将以我为荣,会为我自豪和骄傲,他们会为我铸像,为我立碑,奉我为神灵,为我供上香火,让我成为这百年之内的霸主,一直到我的肉身凡胎消逝之后,我或许还能够位列‘仙班’,成为它的门下走狗……” “但我不愿。”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愿成为一人之王者,我唯一愿的,是天下再无弱者,人人如龙,而人们在我的带领下,冲破这束缚亿万年的牢笼,撕破这虚伪的假象,去瞧一眼外面那残酷而美好的世界。” 他笑了,缓声说道:“哪怕只有一眼,我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这,就是我人生的意义,也是我为之奋斗的一切源泉所在。” 噬心魔的声音是中性的,雌雄莫辨,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听,而当他用平缓的语调,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到了后来,语气变得激昂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有张力,以及感染力,有一种讲述史诗的魔力,让我在某一瞬间,竟然有了一种附骥千里的冲动。 有梦想的人,总是让人为之敬佩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深深的震撼感,许久都没有说话,显然是沉浸在了他刚才的话语里去。 这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信息,让我短时间内,很难去消化。 而这个时候,噬心魔收敛起了刚才的激动,而是对我说道:“不知道你有读过《西游记》的话本没有?” 我点头,说道:“有,而且很熟。” 噬心魔问:“既如此,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西游记》里,为什么如来佛祖要比玉皇大帝厉害么?” 我想了想,说道:“实力,又或者心机?” 噬心魔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细枝末节的地方,在我看来,如来佛祖比玉皇大帝厉害的地方,在于孙悟空最终选择当那个斗战胜佛,而不愿意当玉帝天庭下的齐天大圣——那么,侯漠,我想问你,让你做我的斗战胜佛,与我一起,一同去对抗那个操蛋的贼老天,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你可愿意?” 第六十八章 骨箍儿 说实在的,如果噬心魔的这一大段话,没有最后那几句的话,我或许都差点儿就纳头便拜了。 但当它说出最后那几句的时候,我突然间有点儿出戏的感觉。 因为那几句很有气势的话,是来自于一本叫做《悟空传》的网络小说——这本小说名字虽然叫做《悟空传》,但其实它分了三条线,一是猪八戒和阿月之间不离不弃的爱情,二是孙悟空与紫霞热烈却又压抑的感情,三是唐僧与小白龙之间哀婉的情意…… 而那几句话,是整部小说里面,最为精彩的语言。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它说的是“悟空”,所以在书店瞧见之后,特地买来读过。 所以说,没事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噬心魔显然以为我这些年到处奔波求生,可能抽不出时间来读书,所以才会引用了这么一段非常有气势的排比句来,渲染自己的演讲气氛,但对于我而言,却有一种莫名出戏的感觉。 大哥,你是噬心魔啊,又不是悟空。 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台词啊? 原本慷慨激昂的气氛,在我的心底里一瞬间没了,然而我却还是很激动地点头,说道:“我愿意。” 这句话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仿佛去到了结婚现场,对着神父说出来的样子。 这样子很傻比,但我还是说了。 噬心魔伸手过来,按在了我的肩上,笑容宛如阳光一样灿烂。 他说:“很好,很好。” 他说着话,手掌变得无比炙热,紧接着一股力量从他的手掌上流入了我的肩上来,紧接着融入了我的经脉之中去,一番驱动,行运周天之后,我发现先前打在我身上的针剂效果突然消失了,力量又开始回复到了我的身上来,源源不断地奔涌着。 与此同时,我身上之前的那些暗伤,也在肉眼可见地迅速好转,尽管有些麻麻痒痒的感觉,但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体,有着勃勃生机。 这种感觉,与马一岙的精血回复一般神奇。 难道说,此时此刻的噬心魔,也掌握了与马一岙一般的神通? 就在我满腹猜疑的时候,噬心魔放下了我肩膀上的手来,朝着远处挥了挥手。 神户大川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低声问道:“王上,有何吩咐?” 噬心魔指着我说道:“将他的武器拿过来。” 神户大川愣了一下:“啊?” 噬心魔平静地说道:“需要我再说一遍么?” 讲老实话,我面前的这位传奇人物噬心魔,其实一点儿都不凶,他那温润如玉的性格和丰俊神朗的模样,仿佛《西游记》里面的御弟哥哥一样,让人心生亲近,但在神户大川等人眼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它仅仅只是这么一反问,神户大川便不敢质疑,慌忙转身离去,没多一会儿,他却是将那金箍棒给我重新递了回来。 我虽然恢复了修为,但是站在噬心魔旁边,却不敢有任何妄动。 我低着头,不敢动弹,而噬心魔瞧见之后,伸手过去,将那金箍棒给接了过来。 金箍棒认主,自有一股意识,被噬心魔拿住,顿时就不断颤抖,然而当噬心魔身上一股气息渡过去之后,它顿时就安稳下来,没有丝毫妄动的迹象。 很明显,它也是知晓恐惧的。 噬心魔握住了金箍棒,打量一番,不由得啼笑皆非起来:“这就是你的金箍棒?”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对。” 噬心魔挥了挥手,让神户大川离开之后,将金箍棒递给了我,说道:“这东西可大可小,倒也是一件宝贝,而且机缘颇多……” 我从他手中接过了金箍棒,低着头,唯唯诺诺,任其点评着。 突然间,我将那金箍棒猛然一顿,然后暴起,朝着噬心魔的脑袋猛然砸了下去。 这一下十分突然,而且我倾尽了全力,自觉得即便不将对方杀掉,也能够让他受到重伤,将他的计划拖延一些。 “无棍!” 然而…… 我倾尽了所有的力量和意志,以及毕生所学,砸出的这一棒,最终却停留在了噬心魔额头之前的一寸之处。 滋、滋、滋…… 金箍棒之上的烛阴之火在疯狂舞动,灼烧着噬心魔伸出来挡的右手,发出了烤肉一般的声响来。 然而不管我有多用力,那棒子,终究无法下落半分。 我甚至都没办法让它变大一点儿。 金箍棒,在这个时候,仿佛已经失灵了似的,变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棒子,再无任何的奇迹神通。 我拼尽全力的偷袭,在噬心魔的眼里,就好像是大人瞧那幼儿园小朋友的闹剧一样。 面对着我怒意勃发、龇牙咧嘴的拼命状态,噬心魔并没有生气,只不过显得有些无奈。 它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倘若是不认同我的观点,只管与我辩驳,又何必用这种幼稚的小儿科手段呢?马洛斯在自己的书中描述过,人在本质上都是自私、邪恶、愚蠢的,之所以喜欢使用暴力,是因为暴力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但事实上,真正强大的人,能够克服心中的畏惧、憎恨、巴结、崇拜,以及忍受低人一等,被人嘲弄、羞辱、控制,最终完成超我的状态……你这样子,很让我失望啊!” 我死死抓着金箍棒,止不住地冷笑,然后说道:“你自己鄙视暴力,崇尚道理,但为何又要用暴力和死亡的手段,来控制一切呢?” 噬心魔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懂我,但你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它的控制……” 说完,他又说道:“在这一点上,你终究比不上六耳。”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什么意思?” 噬心魔并没有跟我解释太多,而是执着地问我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在这个时候,已经感受到了噬心魔的强大,断了偷袭的侥幸心理,叹了一口气,却是将金箍棒给松开了来,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的野心,但却不确定你是否有支撑这野心的实力,所以想要看一看……” 噬心魔听到这话儿,忍不住笑了。 他哈哈大笑着,如同一个孩子那般,笑得弯下了腰去,又过了一会儿,他直起了腰来,对我说道:“你的回答,让我很喜欢。” 我愣了一下,而他却继续说道:“而且你刚才的那一棒,我也很喜欢。我欣赏你的诚实,说实话,如果你刚才选择了隐忍,就这般乖乖地隐藏下来,那么我或许会忍不住对你的忌讳,将你给灭杀了去。虽然我有信心降服你,但那是需要时间的,而我现在,正在向我的大业飞速迈去,容不得太多的闲工夫来做这事儿。对于一个心有城府、知晓隐忍的灵明石猴,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说完,他盯着我说道:“所以这一次,我可以原谅你的不敬。不过你也提醒了我,对于你这样的小东西,的确是需要一些限制手段的,比如……” 他说着话,将金箍棒往地上一杵,手往黄色龙袍下方摸去。 他将衣服撩开,露出了结实的八块腹肌来,随后,他用指甲将左腹部切开,随后将自己的半根肋骨给活生生地折断,随后在那满是血污的肋骨上持咒,原本还覆着一些血肉的肋骨开始有了变化,一堆古怪的符文,如同蝌蚪一般浮现在了上面,而骨头变得雪白如玉,不留半分污浊。 噬心魔将那看上去很是坚韧的肋骨如同面条儿一样揉搓,最终弄成了一个箍儿,安在了我的头上来。 弄完这些,他拍了拍手,将袍子给盖上。 而这个时候,他的腹部,光洁如新,仿佛没有受到过任何的伤害一般。 我的头顶被戴上了那箍儿,颅骨有些不太适应,稍微皱一下眉头,就忍不住地头疼,噬心魔瞧见这个,笑了笑,对我说道:“你别紧张,这东西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一些不太适应,但后面的话,你会发现,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当然,前提是你不要在犯错了,否则它会轻而易举地将你的脑袋,直接勒成一个熟透炸裂的西瓜,所以你不要再闹了,知道么?” 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而噬心魔也并不介意,哈哈一笑,随后对旁边的人说道:“带他下去吧,让他好好想一想,明天的时候,与大部队一起北上。” 旁边有人走上前来,拱手应诺。 随后,我被人带着,朝着远处的建筑走去。 这一回,没有人再限制我,任我拿起地上的金箍棒离去,只不过他们瞧向我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一点儿奇怪。 领着我的那人并不简单,却是噬心魔身边六大高手中唯一的女性,也就是先前我出来时,朝着我吐舌头的狐媚女子,她领着我走下石坎浅坡,走到了不远处的一间木屋去,路途中,她伸手过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对我说道:“萨瓦迪卡,小帅哥,你很有种呢,居然敢对噬心魔大人动手,不知道你床上的功夫,是不是也很厉害?” 她用舌头舔着丰厚的嘴唇,双眸之中,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欲光芒来。 只要我点头,她就会将我扑倒在地,完成一次人生成长。 许多人在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的确会找一个渠道进行发泄,但我却没有,面对着那女人的挑逗,我平静地说道:“拼刺刀?没这爱好……” 妩媚女子听到,满脸烧红,拍了我肩膀一下,娇羞地说道:“哎呀,讨厌,你可以在后面……” 我冷冷说道:“滚。” 女人听到,气呼呼地离开,而我则被安排到了一间木屋里面去。 那木屋很是宽敞,不过当我走进房间里面去的时候,却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里面。 那家伙在睡觉,当我进去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爬了起来。 黑暗中,骤然之间,我瞧不清对方模样,却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气息。 牛魔王。 ******** 小佛说:大章奉上,小佛现在估计在“创造101”的总决赛现场,大家认真看看,说不定能够在观众席上瞧见我……所以,不能加更了。 第六十九章 炮火来袭 “那帮家伙,居然把我跟牛魔王给弄到一起来?” “这家伙,居然没有死?” 我的脑海里,当时同时浮现出了两个想法来,随即下意识地将金箍棒横在身前,小心翼翼地防范着,毕竟先前牛魔王对我杀意凛然,想要吸收我的精血,从而觉醒神通的,鬼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坚持着那可怕的想法。 不过先前的我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但现在却在噬心魔的许可下,获得了足够的力量。 自我防卫,应该不算是违背噬心魔的意志吧? 黑暗中,牛魔王冷冷地瞧了我一眼,却是又躺了下去,甚至都没有再瞧我一眼。 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躺在床上的牛魔王,发现他恢复了寻常的身材,但脑袋却保持着丑牛的模样,一对坚硬弯曲的牛角,还有丑恶的面容,以及突出的牛鼻子…… 只不过,他的鼻子处,确实多了一根牛鼻环来。 我感觉那牛鼻环有点儿不对劲,认真打量一番,方才发现那玩意呈现出雪白如玉的材质,上面隐隐之间,又仿佛蕴含着诸多符文。 那牛鼻环,与我头顶之上的箍儿,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很显然,试图挑战噬心魔的牛魔王,与我一样,都获得了一个战败纪念品。 这个由噬心魔肋骨所化的玩意,只要噬心魔心念一动,我们就都直接死亡,没有任何的折扣和拖延。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正是这东西,使得原本气势凶狠、蔑视一切的牛魔王没有了一点儿脾气,他瞧见我之后,也没有任何的想法,而是翻身上了床,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仿佛一条咸鱼。 我起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毕竟我之前一直瞧见的,都是牛魔王不可一世的模样,却从来没有瞧见过他落魄之时。 然而瞧见他这模样,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同是天涯沦落人。 唉…… 我长叹了一口气,将金箍棒缩小了起来,因为八卦袋没在身上,我不得不将金箍棒贴身收藏,随后走进了房间,在屋子里的另外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两个失败者待在了同一个屋檐之下,躺在了不同的床上,好一会儿,我发现自己没有能够睡得着,转过头去,发现另外一张床上的牛魔王也是如此。 我刚刚与噬心魔交流过,脑子里一片混乱,很想找人聊一聊,尽管知道牛魔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别在那里装睡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聊一聊呗?” 牛魔王沉默以对,要不是他的呼吸声时缓时急,我都以为这家伙是一个死人呢。 我谈兴正浓,忍不住爬了起来,讥讽道:“别在那里装了,大家都是阶下囚,你在这儿跟我装几把清高啊?” 请将不如激将,这话儿说得真有道理,我这般以讽刺,牛魔王顿时就耐不住了,直接坐了起来,冷哼一声:“阶下囚?我只不过是与它意见相左,被小施惩戒而已,它北上中原,宏图大业,少不了人手,到时候肯定还是会用我的,所以我跟你,终究还是不同的,知道么?小子!” 我咧嘴笑了,说道:“别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你也当狗,我也当狗,大家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听到我这般毫不留情面的话语,牛魔王顿时就怒了,陡然跳下了床来,作势要打我,我却并不畏惧,指着他的鼻环说道:“你最好注意一点,现在的局势,可不比以前,他心中有大事,最容不得惹麻烦的人,所以就算你是有用的手下,但乱来的话,还是会丧命的……” 牛魔王砂锅大的拳头都要挨到我的鼻尖上了,听到这话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缩了回去。 这个新生代的魔头挑战过了噬心魔一次,几乎被完爆,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理智告诉他,不要有第二次。 他强忍着愤怒,身子都在发抖,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坐回了床上去。 我笑了,说对咯,大家以后“同朝为官”,还是要和气一些才对,你说是么? 牛魔王这会儿变得平静了许多,淡淡说道:“同朝为官?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正如你所说,这狗我的确可以当,但你,却未必……你别在这里装了,你怀揣着什么心思,真当别人不懂么?” 我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牛魔王笑了,说道:“你别摸鼻子了,这样会显得你很心虚。” 我也笑了:“不愧是百盛魔君啊,说来我也奇怪,当初在白虎秘境之中百般谋算、步步为营的老狐狸,怎么成魔之后,却变得粗鲁而狂放,完全一副胸大无脑的形象呢?要不是你刚才这一句话,我还真的以为入魔之后,你人变蠢了呢……” 牛魔王终于不淡定了,恶狠狠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平静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保存的小秘密,你有,我自然也有,大家彼此理解,相互宽容一些,不是挺好的么?你需要保持你粗鲁无脑的人设,免得引起噬心魔的猜忌,而我也有自己的小想法,只要不妨碍对方,那就没有问题。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说对吧?” 如果说先前的牛魔王对我,是高高在上,完全不屑的情绪,那么此时此刻,他眯起双眼,瞳孔收缩的模样,表明了他变得认真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有意思,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刮目相看了。” 我笑了笑,然后说道:“那么,在不触及彼此底线的前提下,咱们聊聊天,说说噬心魔吧?” 牛魔王摸了一下那鼻环,缓缓说道:“没什么好说的,你或许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之人,我也这么觉得,但这世界上,终究只会有一个太阳——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但终归到底,这是他的时代。我们与他存于同一个时代,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我这个人没有太多争强好胜的心思,当不了太阳,就争取去当一个月亮,如此而已。至于你,我只能给你一个提议,那就是臣服。” 黑暗中,他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来,缓声说道:“不管你有着什么样的心思,在它没死之前,你一直努力地当好一条狗就行了。太多的想法,只会害死你,以及你所珍惜的人……” 说完这些,牛魔王躺回了床上去,随后闭上了眼睛。 这回他是真的睡了,鼾声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男人,当真是人杰啊。 牛魔王心大,被噬心魔打败之后,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但我却没有,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以及远处连绵远去的山林,我不由得想起了李安安等人的安危来,不知道我拼死创造出来的机会,他们有没有把握住,逃之夭夭。 要是没有,那我这一次的牺牲,岂不是没有半点儿意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可真的冤了。 只不过,如果李安安等人被抓回来的话,凭着我现在的情况,是否有足够的面子,将他们给保下来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爬了起来,想要出去转一转,找个人问一声,然而当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有些犹豫——如果我被人误会的话,会不会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突然间,我感觉到东边传来了一阵亮光。 紧接着,宛如雷鸣一般的巨大轰响传入了我的耳中。 大地都在颤抖。 这是…… 没等我反应过来,在床上躺着、鼾声如雷的牛魔王宛如矫捷的猎豹,一瞬间就从我身边掠过,冲出了门外去,我紧跟着他一起出来,快步走到了房子前的堡坎前,朝着远处望去,瞧见村口处的一片建筑,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摧毁,砖石腾空而起,高高飞到了半空中去,火焰也随之蔓延开来。 这并没有结束,而仅仅只是开端而已。 紧接着,无数骇人的声浪,从半空之中传递而来,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村子各处传来的尖锐示警声。 在这里面,我听到了汉语:“炮袭……” 我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听着那尖锐的呼啸声,心中却莫名的一阵舒畅。 炮袭,代表了这个村庄陷入了极度的危险之中去,那钢铁与炸药,在现代化的科技融合下,将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足够的覆盖面积之下,将会把这个地方变成人间地狱,而我也极有可能成为炮火洪流下的亡魂。 与此同时,它还代表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安安等人,有可能逃脱了。 正因为她和其他人逃脱了,方才能够确定噬心魔大军驻扎于此的消息,所以才会有这山呼海啸的炮击。 面对着漫天袭来的炮火,我忍不住伸出了双臂,想要拥抱死亡。 这对于我来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然而…… 就在漫天炮火陡然落下的时候,从我们不远处的村子里,传来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怖气息,紧接着,我感觉整个空间,都仿佛冻结了一般。 糟糕,噬心魔反应过来了…… 第七十章 大军将出征 传闻中,噬心魔也曾经遭受到热武器的袭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被他活生生地接了下来,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相信,甚至有人嗤之以鼻,觉得这是过度神话对手。 没有经历过现代炮火轰炸的人,是想象不到其中的恐怖。 那是炸药和钢铁的碰撞,现代文明的盛宴,别说是人,就算是钢铁,都会被瞬间融化了去。 所以大家都觉得那说法,不过是天方夜谭。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我却瞧见了一场让人为之惊骇的一幕,却瞧见漫天落下的火雨,这仿佛要将整个山村都给掩盖了去的炮火,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凝结在了半空之上,紧接着,一道宛如科幻片才有的光幕浮现出来,仿佛那乌龟壳一样。 我头顶的天空,空气仿佛凝固住了,长达十几秒的沉寂,有种让人发疯的感觉,而随后,五十米的天空上,开始恐怖的爆炸声响起。 那爆炸之中,有无数恐怖的动能诞生,携带着无数碎裂的破片,朝着光幕之上冲击而去,然而与那光幕接触之后,立刻浮现出了仿佛波纹一般的涟漪,以一个半球形的形状,朝着周围扩散,并没有落到下里面来。 被、被挡住了? 我站在屋子外的平地上,抬头望天,瞧见头顶上的天空,宛如举办烟花晚会一样,一个又一个的爆炸,声波传了十几里,但是作为炮火覆盖的中心,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平静。 我们这儿,仿佛是龙卷风的风眼,无数的风暴掠过,却没有一点儿的动静出现。 这一切,仿佛梦境一般。 然而,是梦么? 我感觉到不远处的牛魔王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方向,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见在东南方的天空之上,有一个黑点。 当我认真打量那黑点的时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人。 一个凭空悬浮,屹然而立的男人。 噬心魔。 漫天的爆炸之后,是此起彼伏的光芒映照,而在这些绚烂光芒下,噬心魔悬立半空,没有任何畏惧地望着北边炮火来袭的方向,整个人,仿佛与我们此刻的空间,都融为了一体。 它即是这天,即是这地,即是这众生,即是我们目之所及的一切。 它,仿若神灵一般。 当十几枚带着尾焰的导弹落到了那光幕上,最终化作烟花绽放的一瞬间,我终于听到了村子里有了动静。 那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无数人都在疯狂地高呼道:“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统一,然而到了后来的时候,却仿佛一人的口中说出,直冲云霄之上去。 那种让人疯狂的劲儿,甚至让牛魔王都高声欢呼起来。 他跪倒在地,牛角死死抵在了泥地里去。 我也跪了下来,口中与之,一起高呼。 万岁…… 炮火袭击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瞧见噬心魔依旧悬立于半空之中,而他的影子,却越来越大,化身成为了一个巨人,随后伸手过去,在空中抓了一下,将无数的烟尘和能量都拽了过来,吞入了口中,虽然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呃…… 在那一下,跪在地上的我,信心已经跌倒了尘埃之中。 人力终究是有限的,再强的个体面前,在刚才那现代化的钢铁洪流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脆弱,而我也知晓,面对着刚才的那种攻击,我几乎是没有办法扛住的。 而且我再强,也不可能发动那样的攻击。 但是,噬心魔却轻而易举地完成了,而且仿佛一点儿都不费力。 我们,能赢么? 我的心情已经低落到了谷底,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脑袋上的紧箍儿,而且还为了此战的命运在担忧。 我有点儿陷入绝望之中去,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赢。 我们能够拿什么来赢呢? 梦想,还是勇气,又或者是无数的人命来填? 可是,这些人命里面,有太多的人,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以及我不愿意失去的爱人。 他们若是死了,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继续给噬心魔当狗?早死早超生?又或者,通过自己微薄的影响力,让噬心魔不要对我重视的人下手? 我的心情有些烦乱,而当我再次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却发现噬心魔已经不见了。 他去了哪里? 我心乱如麻,同样心绪复杂的,还有不远处的牛魔王,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满是脏乱的泥巴,双目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样都是魔,为什么他会这么弱? 他怕不是修了一个假魔道吧? 又或者,噬心魔才是天命所归的那个人,它就如同太阳一般,有它在的每一天,所有人的光芒,都会显得如此黯淡。 牛魔王说他做不了太阳,就争取做月亮。 但我瞧见他僵硬的脸孔,以及微微眯起的眼睛,就知晓他心中有着十万分的不甘心。 这是一个不甘于人后的男人。 只不过,那又如何? 这终究是噬心魔的时代……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有人过来叫我们,让我们随队出发,牛魔王问去哪儿,那人一脸得意,意气风发地说道:“北边惹怒了王上,王上不准备在等待了,它不会给敌人嚣张的机会,决定立刻出发,北上中国,夺回它曾经失去的一切,也将我们的大军,带到北方国度的心脏去,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惊……” 那人我并不认识,但听他流利的汉语,便知道应该是国人,至少是华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些话语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激动。 恣意飞扬。 我听到这话儿,有点沉默。 之前的时候,我曾经觉得噬心魔北上是一个笑话,因为任何的个体力量,在国家面前,其实都只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你再牛,那又如何? 一个原子弹,你接得住么? 这才是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国家不想将事情闹大,弄得人心惶惶,社会秩序一片混乱,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被动,但真正到了生死危机的关头,你真的当国家力量是假的? 然而现在,我的信心却大打折扣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面前的这位噬心魔,已经强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它与我们,似乎已经不再是同一个物种。 它拥有着超越人类的力量,而如果它好好运用的话,说不定真的就能够创造出“奇迹”了。 而就算没有,那么它带来的祸害,也将改变着这个世界。 就如同“女魃出世,赤地千里”的传说一样,当噬心魔出现在了世人面前,传播瘟疫和恐慌,以及无数的死亡,到了那个时候,又将是怎么样的一个场面呢? 难以想象。 我心思复杂,却不得不跟着人一起,朝着村口集合而去。 牛魔王也跟着同行。 在村口的缓坡前,我瞧见了此番出征的大军。 村口缓坡的下方,大片大片收割过后的罂粟田里,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这些家伙与黑暗融成了一片,只有无数赤红色的双眼浮现,以及恐怖冲天的气息,才让人觉察到了它们的存在。 我之所以用“它们”,而不是“他们”,是因为这些家伙,应该都是那些变异的夜行者。 这些被研究所挑中,激发血脉力量,最终变成夜行者的家伙们,因为遭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刺激和影响,使得它们都如同野兽一般,随时随地的杀戮、交配和进食,丝毫没有任何的羞耻感,它们就仿佛最为纯粹的“妖”,而并非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这些家伙,是噬心魔的手下研究出来的终极兵器,也将是噬心魔维持统治,以及控制人心的基础。 它们构成了噬心魔大军最为基础的部分。 而除了这些野兽一般的变异夜行者之外,在道路的左边,还站着一百多个打扮独特的人群,这些人都作日本浪人打扮,穿着和服,腰佩武士刀,看上去傲气十足。 神户大川夫妇站立跟前。 他们的身边,还有几十个身影若隐若现的家伙,这些人全部都穿着黑色紧身衣,蒙着脑袋,身材瘦小。 这些人由一个蒙脸男子统领着,而那人的打扮,与日本影片里面的忍者,一模一样。 在这帮人的下方,有两三百个夜行者,他们穿着打扮五花八门,但看上去个个都不好惹,双目锐利,最前面站着一个气息收敛的老者。 驱神大圣。 而在道路的右边,站着两百多的东南亚夜行者,先前随着噬心魔一起出现的六人,也在其中。 另外还有无数的顶尖高手,各自散落。 就在这时,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来…… 第七十一章 国境边石头阵 当噬心魔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因为人员来源比较复杂,所以有人称之为“王上”,有人称之为“噬心魔大人”,有人称之为“主子”,有人称之为“吾皇”…… 而到了最后,所有的欢呼声,汇聚成了一句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复不断的口号,有一种洗脑的效果,到了后来,所有的人都欢呼着同一句话,整个人也如同流入大海的水滴一样,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里面。 他虽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特别之处来,气息也收敛得如同普通人一般,但却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那就是最为特别的个人魅力。 呼…… 在这样激动到了极点的环境之中,我很难去保持单纯的独立,只有不断通过呼吸,来调整自己的心态,但是到了后来,为了防止旁边思想极端、情绪激动的人们感觉到我是异类,也不得不高声呼喊起来。 没想到这么一喊还挺带感的,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不觉得尴尬,痛快自在地呼喊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噬心魔的身上,而当他走到我们的视线之中,缓缓地将手高高举起来,又果断落下的时候,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住了欢呼,等待着噬心魔的吩咐。 整个村子,仿佛一人,全部都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沉寂之中去。 人们也仿佛死物一般,静静等待着他们的王。 噬心魔开口了,他的声音充满了中性的语调,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在其中:“各位,我的子民、我的仆人们,本来我想要等到太阳升起之时,才会前往北方,但是,就在刚才,我们北方的敌人,朝着你们倾泻了大量的炮火,将我的计划给打断了。从刚才炮火的密度里,我可以感受得到,他们对我、以及你们的恐惧,既然如此,那么让这一刻早点来临吧,我,噬心魔,爱新觉罗·溥倛,将带着你们,去夺取最为荣耀的一切……” “从今日开始,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将会刻上丰碑,成为新纪元的英雄,你们的所作所为,将会得到世界的关注,许多年之后,你们的后代回忆起今天,都会用上最为崇敬的语调,与旁人分享你们的故事、荣耀、以及辉煌……” “跟着我走吧,只要夺取了龙脉,我将能够用我百年的感悟和知识,将你们每一个人,都变得如同我一般强大,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将带领着你们挣脱所有束缚,前往一个未知的世界去……” “孩子们,我要带你们去洪荒时代的远古大能们,所碰触到的世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下来,看向了旁边的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是黄泉引内廷的福临贝勒。 他大声嘶吼道:“皇帝起驾。” 一套八抬大轿从后面移了过来,轿夫是八个身处于大妖巅峰状态的夜行者,分别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午马、未羊、戌狗、亥猪,八种不同本相的夜行者,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黄马褂,露出满是肌肉的胳膊来,目不斜视,仿佛木头人一般。 那皇家八抬大轿非常宽大,四柱上绘有金色云龙,周遭有青缎太常旗十二面,旗面上分别绣各有日月五星、二十八星宿,旗下垂有五彩流苏,华贵雍容。 它仿佛一个移动的房间似的,噬心魔踩着福临贝勒的后背,走上了八抬大轿之中去。 帘子垂下,再也没有瞧见人。 福临贝勒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极为尖厉的声音大声叫道:“起驾。” 八抬大轿起来,立刻有仪仗前导,导盖、拂尘、仪刀、豹尾枪、五色华盖、双龙扇、五色金龙纛、钺、星、卧瓜、立瓜、吾杖、御杖、引杖等等,各有人持,皆是内廷之中,身穿黄马褂之人,这些都是噬心魔多年的老家当,而又有前导乐,分别是两根戏竹,接着是六根乐管、四根七孔笛、两根笙、两面云锣、一面导迎鼓和一副拍板。 銮驾之后,一众高手随行,排位越是站前,越是受到器重,而到了最后面,则是无数变异夜行者附尾,其间又有骑着虎豹的御者在中间穿梭,维持秩序。 大军出行,浩浩荡荡,卷起尘烟无数。 我身处于队伍中段,与牛魔王一起,两人缓步前行,周遭有人不断地朝着我们看来。 由驱神大圣统领的那一票人,却都是牛魔王曾经的属下,也就是先前我知晓的夜复会“魔门”一脉,此刻牛魔王被噬心魔教训打败,他的手下便由驱神大圣所统领,但我感觉牛魔王这家伙的威望挺高的,那帮人时不时地朝着他望了过来,并且还毕恭毕敬地行礼。 就连驱神大圣,对牛魔王的态度也是十分恭谨。 我甚至还看到了百眼魔君。 不过想想也正常,在这样的环境中,弱肉强食,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牛魔王一出山,就拿平天大圣来开刀,显示出了超卓的强悍实力来,虽然他此刻被噬心魔压制着,但山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又将放出来,忌惮于此,有几人胆敢得罪他? 但对于我,那些人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倘若是寻常夜行者,或许忌惮于我的名声,多多少少,也会有几分敬意,又或者好奇,但这帮魔门中人,个个性格乖张偏激,凶狠恶毒,杀人如麻,哪里会有这般的想法? 他们对我,可是一向都视为假想敌和叛徒的。 所以我身处于行伍之间,却是能够感受到无所不知的敌意和仇视。 不过面对这些,我却并不慌张。 我在人群之中缓步前行着,不去管别人的目光,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来。 队伍之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噬心魔的銮驾和仪仗,那是一种莫名的威严,也是队伍的中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莫名感觉到一阵滑稽和可笑。 尽管抬轿子的,是八个处于大妖巅峰状态的夜行者,身轻如燕,脚步如飞,但这帮走过去,得有多久,才能够抵达边境? 噬心魔这样子,是为什么呢? 凡事都是有目的的,他先前采用那蛙跳战术,千里穿行,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而现在却放弃了那种极有效率的方式,采用现在这种迟缓的行动,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所以只有在人群之中按照惯性前行着。 而除了瞧见那銮驾之外,我的目光,偶尔还会落到那个叫做福临贝勒的男人身上来。 与之前的时候相比,现如今的福临贝勒,缺少了许多的阳刚之气,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无限度地趋向于太监的感觉。 要知道,原来的他,可是堂堂正正的贝勒爷啊。 难道,因为上次的任务失败,他给阉了? 可怕。 说句实在的,先前噬心魔跟我谈话的时候,我的确在某一时刻,被他描述的伟大理想而感动,觉得这是一个有着大气度、大气魄的男人,而他之所以能够有今日之成就,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用了太多的光芒去包裹自己,使得内中隐藏的黑暗,也越发让人胆寒。 他的所作所为,可配不上他口中的理想。 又或者,在他的眼中,一切除了他的生灵之外,都是蝼蚁而已。 牺牲一些蝼蚁,来完成他的任务,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无所谓。 但对于我来说,一个对生命都失去敬畏之心的人,不管高举着多么伟大的理论和旗帜,都不过是一个恐怖的魔头而已。 大队出行,因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所以速度很快,行走如飞。 很快我们就穿过了山林,来到了大路上。 这儿时不时有车行驶而来,面对着这些障碍,前行探路的大军前哨处理方式十分简单,那就是直接掀翻在路边,然后将司机给全部斩杀了去。 大军宛如一道洪流,所过之处,吞噬生命无数。 不知不觉间,我们路过了一座城镇。 这镇子与先前我们藏身的镇子很像,并没有什么不同,而队伍的主体并没有保持不变,继续行进,但那些变异夜行者们,却如同群狼一般,直接散开了去,没多久,那镇子里就传来了无数的悲鸣与惨叫声,紧接着大火熊熊燃起,映照了半个天空。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开始朝着四处蔓延而去。 队伍之中,人们面无表情,急步前行着,而我忍不住朝着銮驾方向望去,发现那边的帘子垂落,噬心魔不再出现,仿佛睡着了一般。 又过了几个小时,天色蒙蒙亮,而我们来到了国境线边缘。 往前走,突然间,一座又一座的石阵,出现在了队伍的前方,连绵不绝。 这是…… 第七十二章 上将拥旄西出征 我敢肯定,在此之前,这个地方,绝对没有这样的石头阵。 因为我们之前越境而来的时候,走的正是这个方向,就算是相差一段距离,但这样规模宏大、连绵十几里的的石林,还是能够发现的。 这些彼此错落林立、宛如石林一般的石头阵,难道是凭空而生的? 我跻身于人群之中,瞧见前方,能够感觉到那些高低错落、散落分布的石头阵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在其中。 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的气息,即便被石林遮挡,也还是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难道,这就是游侠联盟九人团的布置么? 我看着这宛如奇迹一般的石林,心中除了赞叹之外,剩下的就是疑惑了。 若说布阵,历史上最为出名的,恐怕是三国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的八阵图,对于此阵的评价,唐代诗圣杜甫曾作诗赞叹,曰“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那是实打实的功绩,在阻止吴魏进攻的时候,也的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但众所周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八阵图只有在狭窄地形之下,方才能有最强的功效,而这国境线连绵不知几百里,你在这儿守株待兔,我直接绕过去,不就得了? 就如同二战时期法国耗资巨亿的马奇诺防线,听上去好像是安全感爆棚,结果人德国人完全不理会,直接通过阿登山脉,从马奇诺防线左翼迂回,在蒙梅迪附近突破达拉弟防线,紧接着占领了法国北部,从而使得马奇诺防线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同样的道理,面对着这种守株待兔的行为,噬心魔大军只要横移十几里路,从侧面迂回,这个看上去防守严密的石头阵,完全就是一个摆设了。 曾经名震天下的马奇诺防线,现在一部分成了旅游景点,一部分租给民用,来种蘑菇,而我们面前的这石头阵,想必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吧? 然而就在我以为队伍就要转移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听上去有点儿难以置信的命令。 继续向前。 什么鬼? 我的立场即便是站在了游侠联盟和国内联军之上,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也忍不住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觉得这命令煞笔无比。 噬心魔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所以面对着一切都可以平趟么? 你这是得有多张狂,才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我忍不住想起了二战的重大转折点敦刻尔克大撤退,原本德军可以直接怼上去,将英法联军给戳死的,结果希特勒偏偏当了猪队友,态度含含糊糊,给了敌人充分的反应时间,从而让英军撤离了三十多万主力部队,并且奠定了二战最终的胜利基调。 难道,噬心魔也将走上这样的宿命么? 我的信心,在这个时候,不知不觉间,也开始抬起了头来。 我这种“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听到这个命令,自然是庆幸不已,觉得这有可能是噬心魔大军折戟的转折点,而我身边的这帮人,却个个都将性命赌在了这么一场大战上,“赢了会所嫩模,输了搬砖跳河”,心态自然更加着急一些,所以当命令传达过来的时候,那些领头的大佬们,纷纷表示不解,并且吵着要去拜见噬心魔大人。 传命令的,是内廷的人,也就是福临贝勒的手下,他黑着脸,对牛魔王说道:“主子在休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它。” 休息? 都这个时候了,噬心魔居然还在休息? 那么这个狗屁命令,到底是谁发布的呢? 牛魔王更是不解,而旁边也有人吵着要去拜见噬心魔,听取解释,或者进谏,所以他也跟着大佬们往前走去,完全不理会那个使者。 我在这噬心魔大军之中的身份十分尴尬,按道理说,作为阶下囚的我,应该关押在后方牢笼里,又或者直接把我给弄死,就算不是,也得给我弄上手铐脚镣,让我没办法逃脱,但噬心魔对我的处理让人跌破眼镜——他不但让我获得了自由,而且还将金箍棒,从他的副手神户大川手中要了回来,交还给我。 他给了我相对的自由,唯一的约束,就是将自己的肋骨,箍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吩咐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什么是“出格”,这事儿很值得玩味。 但我可以确定一点,像噬心魔这种视人命如蝼蚁、喜怒无常的家伙,绝对不会有太多的情感在,如果我真的乱来,他必然不会手软。 我的存在,只是装点他高高在上的背景板而已,对于我这种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在乎什么。 所以我一旦违背了他的心意,下场绝对是死。 不过跟随着牛魔王等随军大佬一起过銮驾那边去讨要说法,似乎并不会触怒他。 我并不需要露面,当个小透明,应该没问题。 所以我跟着牛魔王一起过去。 没有人来拦我,也没有人来拦牛魔王、驱神大圣等一帮人,使得我们很顺利地就来到了队伍最前方的銮驾之处。 銮驾周遭的五十米之内,都是内廷的人。 内廷,是噬心魔最核心的班底,以前是谁负责我不知道,但现如今的掌事人,却是声音变尖、疑似太监的福临贝勒,他拦在了我们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前来讨要说法的一众大佬说道:“使者没有跟你们说清楚呢,还是你们对主子的命令,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原先的时候,是个野蛮而粗鲁之人,但是现在却凭空生出了几分阴狠之气,双目锐利,仿佛扎人的尖刀,在一众妖王的脸上来回巡视着,脸色说不出来的阴冷。 前来讨要说法的一众妖王,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之人,然而在这个奴才的跟前,却莫名地心虚几分,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并不是福临贝勒有多么强大,而是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让人恐惧的男人。 跟噬心魔接触越久,越能够感受得到这个家伙的恐怖。 哪怕是它面前的一条狗,大家都有些惶恐。 自然而然的,不少人都将目光,朝着牛魔王望了过来。 这个男人出道以来,也一直都是风头强劲之辈,宛如神话一般的恐怖战绩,是他最为强悍的资本,而狂傲凶悍的作风,也赢得了以强者为尊的夜行者们心中的敬仰,正因为这样的资历和脾气,使得他胆敢挑战噬心魔的权威,而即便是失败了,在许多人的眼里,他也是这一支队伍里面,除了噬心魔之外,实力最强的人之一。 他若是能够出头,大家就有了主心骨。 而且这家伙一向鲁莽,跳出来质疑,也比较符合他的脾气。 但面对着众人的期待,牛魔王却一动也不动。 别人都以为牛魔王是个鲁莽性子,但只有一少部分的人才知晓,这个家伙的城府,远比看上去要深太多了。 最大的刺头一言不发,众人都有些诧异,不少人看向牛魔王的目光,多多少少也带着几分鄙夷,觉得他给套上了牛鼻环,顿时就蔫了。 不过在场诸位,大部分都是妖王级别的强者,即便怯于噬心魔的威严,但也没有个个都是怂包,一个满身白色纹身的黑瘦男子站了出来,用颇为结巴的汉语问道:“我们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直接踩进北人的陷阱里去……” 有人出头,原本沉寂的人群立刻就发出了声音来:“对,为什么不绕路啊?” “虽然我们不怕什么,但硬着头皮闯阵的话,只怕要损失不少的兄弟呢……” “是的,是的……” “能让王上出来,跟我们解释一下么?” …… 无数的声音响起,福临贝勒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起来,他眯着眼睛,打量着众人。 他的目光,就像一瓢冰水一样,我被他瞧了一眼,感觉从头到脚透心凉,并且如同毒蛇在身上游动一样,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 在他的打量之下,场中众人声音渐渐变小了。 当满场变得寂静的时候,福临贝勒一字一句地说道:“主子的吩咐,我已经传达了,他现在在休息,你们谁若是不要命,只管去吵他,我不拦着你们,不然的话,你们就照着做就是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阴恻恻地笑道:“诸位,此番北上,也是主子考验各位的过程,谁出了力,谁划了水,谁拼死拼活,谁碌碌无为,主子都看在眼里,你们倘若是觉得可以凭借着过往功绩,或者那张老脸,就能够坐上高位的话,那么趁早离开——新的皇朝,不养吃白饭的老狗!” 说完这些,他转身离开了去。 众人听着福临贝勒的话语,忍不住地吸了口凉气,随后大家互看一眼,却都散开,往回退去了。 我过来一趟,感觉噬心魔的举动越发高深莫测,心中发凉,也准备跟着众人离开,没想到有一个黄马褂走了过来,对我说道:“大总管让我过来叫你去伴驾。” 我愣了一下,而周围的人也纷纷朝着我望了过来。 那黄马褂的脸色有些阴冷,催促了一声:“愣着干嘛,走啊?” 我不敢违命,跟着他往前走,越过了銮驾护卫,刚走了十几步,我发现旁边的不远处,还有一个被叫来伴驾的人。 霍京。 思索与回应 这两天一直在思索如何将结尾弄得更精彩和让人回味一些,所以想了很多的可能和关联,而如何将这些东西串联在一起,并且将整本书的境界和气质得以提升,让我绞尽脑汁,十分头疼,所以更新难免会有些减少,然后刚才看了一下书评区,大家的评价也普遍有一些争论。 对于某些争论,我本想回复,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有的时候,我必须忍受孤独和非议。 这么多年过来了,我其实早就已经心宽体胖了,所以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不过我同时也认识到,如果不将结尾弄得漂亮一些,可能会辜负那些支持和理解我的读者,鉴于此,我很是任性和草率地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停更三天,然后在29.30两天,将大结局的所有内容,分别放松完毕。 之所以这样做,除了给支持小佛的读者一个畅快淋漓的阅读感受之外,还给了我一个思考和修改的空间。 这是我之前没有做过的,不过我想,还是得尝试一下。 毕竟我比你们更加珍视转型之作,也希望能够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所以,一直平和、没有半点儿脾气的我,请求我的读者们,让我有一点小小的任性:没有耐心、决定离去的朋友,谢谢你长久一直以来的支持,无论你是在正版,还是盗版,多谢您的关注,咱们江湖再见。 愿意等待小佛三天的读者朋友,请您们在29日,享受小佛给你带来的饕餮盛宴,我不敢说它有多么美好,总之会倾尽全力,不会让您有任何的失望。 以上就是我的思索,谢谢您的理解。 不求支持。 我闭关锁国了,等待三天之后的新生吧。 第七十三章 十绝阵,浓雾弥漫危机现 霍京在另外一名黄马褂的带领下,脸色平静地往前走着,他的余光与我相对,显然是瞧见了我的,但却并没有与我打招呼的意思,而是目不斜视,一直往前。 我们来到了巨大的銮驾跟前,那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午马、未羊、戌狗、亥猪,八个不同本相的夜行者,正抬着宛如行宫一般的巨大銮驾,缓步往前。 即便前方的不远处,是那石头林立的大阵,训练有素的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畏惧,缓步上前,一步一个脚印。 事实上,如果换作了我,有噬心魔这般厉害的大能在跟前,也不会害怕。 只不过…… 为什么銮驾之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甚至没有气息。 要知道,那銮驾里面的空间虽大,但噬心魔一无嫔妃,二无男宠,里面就住着它一个人,而在这样危急时刻,它难道真的在休息、睡觉,而并没有走出来露个脸的意思? 那么它什么时候出来呢? 难道是要等到石阵跟前方才出头,又或者大军遭受到石阵攻击时,才会站出来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我不知道,因为我与霍京来到了銮驾跟前,里面却没有一点儿声音出现,并不吩咐我们做什么,也没有要求我们干嘛,黄马褂只是让我们与銮驾前开路的带刀护卫们一起,缓步前行,朝着几里之外的石阵走去。 我一肚子的疑惑,但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也不敢多问什么,只不过时不时拿余光瞟向四周,想要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但是这些仪仗、乐队和身穿黄马褂的带刀护卫们,每一个人的脸都跟得了面瘫一样,目不斜视,仿佛提线木偶。 没有人质疑什么,扛旗的扛旗,抬纛的抬纛,吹奏丝竹者,鼓起腮帮子,毫无畏惧。 仿佛春游。 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有朝着霍京望了过去。 我之所以滞留在此,落到此番田地,都是霍京导致的,尽管当初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但并不代表我对他没有任何的疑问,事实上,我无数次地在想,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在骗我,因为将我擒获之后,这家伙就一直没有再在我的面前出现过,也并没有兑现他当初给我的承诺。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却一直保留着一点点的期待。 因为,这个男人不一般,他不但是港岛经济界巨鳄霍家的执掌人,而且还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他是秦梨落的老板,同时也是一个最为特殊的人——这个男人,曾经去过地狱,并且还回来了。 尽管“从地狱回来的人”这个名头,因为惜阴神婆的人设轰塌,而变得不是那么值钱了,但我对于霍京,却还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敬畏。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说会为了名和利,去给噬心魔当狗。 他安安稳稳地待在港岛,不用卷入这一场风波来,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出现在了这里,肯定是怀揣着某种目的。 也许,霍京就是我脱困的关键先生呢…… 就在我这般思考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来。 福临贝勒。 这个留着金钱鼠尾辫子的老男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和霍京,然后缓声说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两个过来随驾么?” 霍京显得很恭敬,拱手说道:“还请大总管明示。” 福临贝勒冷冷说道:“这是主子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侯漠……” 他看向了我,而我也不得不拱手,说道:“请大总管吩咐。” 福临贝勒面无表情地说道:“侯漠,侯漠,你我是老相识了,从你入了这个行当以来,就一直在与我们作对,死在你手中的黄泉引兄弟,不知道有多少,你坏了我们不知道多少的计划和好事,就连那叛徒长戟妖姬,都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按照我的意思,绝对不能留你性命,就算留,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他满是恨意的话语,我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去。 事实上,福临贝勒说得没错,他们内廷曾经在鹭岛策划过对我和马一岙的围捕,那一次的实力对比悬殊,志在必得,几乎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最终却失败了,不但如此,内廷总管叶赫那拉-硕根被我斩杀,福祥贝勒被马一岙引神上身给干掉,又有天机处介入,使得他们实力大损,狼奔豕突而逃。 或许福临贝勒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失败,从此失去了男儿身,走上了“东方不败”的道路…… 若是这样,福临贝勒对我的恨意,并非没有理由。 我低着头,不敢辩驳什么,免得这老狗发狂,朝着我身上咬上一口。 而福临贝勒则继续说道:“主子圣明,宽容慈悲,有教无类,所以才会容你在此,但并不代表你可以胡乱划水,他休息的时候,由我来负责看着你,而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紧箍咒,我也懂!”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来,伸手过来,将我揽住,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嘛——小子,一会儿破阵,你得冲在最前面,给我努力拼杀,否则的话,我定你一个消极怠慢、敷衍了事的罪行,直接将你给弄死,我想主子也不会怪罪我什么的,你说对吧?” 福临贝勒的身上,有一股怪味,不单是口鼻之间的腐臭气息,而且还有一股尿骚恶臭。 那是来自裆部的,因为“尿频尿急尿不尽”,导致尿素在裤裆里停留太久导致。 我表现得很驯服,低头不语。 瞧见我这般隐忍,福临贝勒没有再继续针对我,而是转过头去,对霍京说道:“霍家主,你的事情,你岳父跟主子说了,主子表示,这个终究还是得看你的表现,如果表现好了,他会告诉你,生与死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大秘密。” 霍京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大总管,多谢王上。” 福临贝勒点头,说道:“好好表现吧。” 他转身,朝着銮驾后方的侍卫群走去,我瞧见他好像在跟那些人吩咐什么,但因为前面的奏乐实在是太吵了,所以没有办法听清楚。 队伍继续向前,我却忍不住地朝着霍京望去。 他找噬心魔,是为了探讨生与死之间的问题? 这个,很符合他的性格。 只不过…… 他是玩真的,还是虚与委蛇呢? 霍京完全不与我有任何的目光交汇,也不与我有任何交谈,使得我完全没办法知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队伍已经行进到了石林跟前,这些乱石高的足有七八米,矮的也有半人高,高低错落,依着山势绵延,看上去仿佛很是散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的摆放,但内中却又蕴含着无限杀机,此刻这儿门户大开,其间浓雾弥漫,一直连到了我们头顶的天空之上。 大地一片阴沉。 大雾连绵数十里,能见度只有二十几米的样子,石林之中时不时有兽吼传出,人影憧憧,看着蕴含着莫大危机。 如此状况,让人望而生畏,硬着头皮往前闯,无疑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但噬心魔大军,终究还是一头闯了进去。 头就是这么铁。 浓雾弥漫,我走在了大部队的最前面,身后是霍京,还有二十几个黄泉引内廷里身穿黄马褂的带刀侍卫,那石头阵门户大开,我们已然走进其中,越往里走,雾色越发浓密,周围也越发寂静,负责吹奏的那些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变得紧张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停歇了下来。 周遭雾色浓密,而迷蒙之中,却有十盏灯亮,上竖令旗一方,各有名号。 我逐一打量,瞧见分别是“天绝阵、地烈阵、风吼阵、寒冰阵、金光阵、化血阵、烈焰阵、落魂阵、红水阵、红砂阵”,十阵一体,各有一条路径,通往别处而去。 我驻足于前,而后听到那福临贝勒与旁人说道:“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仿了十绝阵。” 霍京从小就在国外留学,并不懂这个,于是问道:“大总管,何为十绝阵?” 霍京作为港岛霍家的家主,地位挺高,福临贝勒对他倒也客气,耐心解释道:“这十绝阵,出自《封神演义》,乃金鳌岛十仙的绝学,据说变幻莫测,甚是神通,然而却被姜子牙率领玉虚宫诸子一一击破,算得上是个笑话。” 霍京又问:“这阵有什么讲究和说法么?” 福临贝勒不屑地说道:“什么狗屁说法,一力降十会,我们此行,集结了高手无数,兵马过千,管他妈的什么魑魅魍魉,长驱直入便是了——侯漠,你还等着什么?” 他朝着我望了过来,眼神凌厉,我被盯着,有些无奈,只有硬着头皮,第一个往前走。 我走过一个路口,来到了两块石柱的间隙处,往前一走,突然间周遭的景色一阵扭转,我感觉空间走移,心中有些诧异。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耳边传来了霍京的低语:“侯漠,噬心魔有可能不在这里……” ******** 小佛说:三天的时间,我并没有休息,也没有任何懈怠,而是疯狂存稿,打算给兄弟姐妹们一次性能够看爽了,免得说我不加更。从现在起,直至完本,除了番外,每隔两小时加更一张,下一章十点送到,希望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七十四章 落阵歌,二一高杆与宝镜 “什么?”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霍京的话语并非是传音入密,而是直接开口,忍不住回了一句。 霍京走近了一些,对我说道:“噬心魔不在那銮驾之内,又或者说,它的神识,并没有在这里,所以这儿的指挥权,才落到了福临的手中。” 听到他的话语,我终于明白了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噬心魔不在。 这件事情乍一听好像很奇怪,但我们都知晓,噬心魔它并非是一个人,甚至都不是一个实体,必要之时,它能够化作一阵狂风、一股黑雾、一团黑云,所以瞬息万里,对它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大战在即,它为什么会突然间扔下大部队呢? 而它若是离开,又是跑到哪儿去呢? 难不成,它声东击西,跑到了京城去,直捣黄龙府? 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我不是噬心魔,无法理解它的思维模式,但面对着当前局面,忍不住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听到这消息,说不定直接转身就跑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但脑袋上戴上了那紧箍儿,我的生死,只不过噬心魔的一念之间,而且都用不着噬心魔出手,如果福临贝勒说得没错的话,那么就连那老太监,也能够决定我的生死。 所以逃跑这事,可以想,却只是白费劲儿。 除非我能够破解脑袋上的紧箍。 自己弄是不可能的,这玩意与噬心魔息息相关,任何异动,噬心魔都会注意到,而那个时候,紧箍儿没取下来,我的脑袋就已经炸裂开了。 我看着霍京,然而他却没有再理我,而是朝着前方走去。 我瞧见后面陆续有人挤来,知晓人多眼杂,霍京谨慎,不敢再与我多作交谈。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将那八卦袋,交还在了我的手中。 跟着进阵的,是二十多名黄马褂,而随后,却并非銮驾,而是那一帮日本武士和忍者,这儿虽然空间宽阔,但随着人越来越多,逐渐变得拥挤,我们不得不朝着旁边靠去,而当牛魔王以前统领的那帮魔门手下挤入场中来的时候,我们身处的这一片浅坡,故垒而堆,都显得有一些挤了。 这时有一个黄马褂走来,冲着我喊道:“大总管吩咐了,让你往前探路。” 我受制于人,不敢不从,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又走入一处狭窄山道中,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阵歌声。 歌曰:“兵戈剑戈,怎脱诛仙祸;情魔意魔,反起无明火。今日难过,死生在我。玉虚宫招灾惹祸,穿心宝锁,回头才知往事讹。咫尺起风波。这番怎逃躲。自倚方能,早晚遭折挫!” 我听着一阵迷糊,却听有人忍不住笑了,说道:“呵呵,前方十绝阵,此番又来一个诛仙阵,别的手段没有,故弄玄虚的本事倒是一个接着一个……” 我转过头去,却瞧见一黄眉长者,赶忙问道:“这位长者有礼了,这诛仙阵,又是什么?” 那黄眉长者开口说道:“这诛仙阵乃洪荒天地第一杀阵,由‘诛仙剑、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四剑,以及诛仙阵图组成,正所谓‘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乃通天截教的立教至宝,内中玄妙诡变、杀机无限、凶险万重,非天道圣人,纵然是大罗金仙,一入此阵顷刻飞灰烟灭……”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凉气,心生畏惧,说道:“这般厉害?” 我口中说着,心中却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游侠联盟九人团中的通天教主孙传方。 这诛仙阵,想必就是此老所设吧? 那黄眉长者冷笑说道:“真有这般厉害,早已天下无敌,又哪有我等施展的空间?这玩意,不过是拾人牙慧、故弄玄虚的手段而已……” 我拱手,说道:“领教了,敢问尊者名号。” 那人见我恭谨,倒也没有端着,开口说道:“我便是噬心魔大人座下,黄泉引元老,朴可汗。” 我赶忙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天神下凡,失敬失敬。” 那人哈哈一笑,伸手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许多人不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后脑勺生反骨的二五仔,但我觉得吧,主要还是因为你不知晓大人的实力,等过段时间,你就明白,老老实实地待在噬心魔大人麾下,才是你这辈子最好的选择。小伙子,好好干,我看好你哟……” 这位来自大宇宙国的老者,对中国文化却有着相当深刻的了解,我表现得如同无害的小白兔,向他拱手,随后缓步向前。 越过狭长甬道,头上却有一处牌坊般的建筑,顶端之上,挂着一把石剑。 石剑长约两米,打磨粗粝,剑身之上,刻着两个字。 戮仙。 我拔出了金箍棒来,贯注妖力,如寻常模样,随后缓步向前。 在我的带领下,二三十人的先锋队伍,逐步往着前方行进,我走了五十几米,发现内中无风,周遭安静,没有任何的危险,心中不由得诧异,而当我继续往前行进的时候,突然间,浓雾之中,有红光浮动,紧接着在我们的四周处,却有二十一根高杆挑起,上方有二十一面宝镜。 这一杆配一镜,那镜中有红云翻滚,光芒落在地上,便化作无边烈焰,若是落在人身,便做作火团。 此物一出,我的周遭顿时就是一阵痛苦的尖叫与哀嚎,许多人猝不及防之下,却被那火焰点燃,化作活生生的火人,在高温的燃烧下,这帮人有的往前冲,有的往后逃,有的扑在了同伴身上,也有的人原地打滚,场面顿时间就是一片混乱。 终于,开始了么? 我心中震撼,却发现有三四面镜子,径直朝着最前方的我照了过来,烈焰奔袭,锁定周遭,我无法躲闪,却也不慌张,当下也是激发体内的烛阴之火,又将六甲神将化身成甲,如此火甲一套,相互排斥,那邪火却没有办法落在我的身上来。 我这边守住攻势,而身后也并非没有高手,短暂的混乱之后,有人嘴中狂喷一口寒气,宛如隆冬腊月,风雪飘摇,却将许多同伴身上的火焰给浇灭了去,还挂着无数寒霜。 不过林立场中的高杆,顶上那宝镜转动,却源源不断地喷射火焰来,混乱依然存在着,而且愈演愈烈。 我听到福临贝勒高声喊道:“斩旗夺镜,斩旗夺镜!” 众人听了,纷纷上前,掏出各自兵器,朝着那高杆斩去,然而那根高约数丈的杆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木质,极其坚韧,刀剑斩落其上,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被直接弹开,有力弱者,甚至被这力道弹得直接飞了起来。 就在这时,却有一人突出,手握金丝大环刀,手起刀落,却将边缘处的一根高杆直接斩断了去。 那杆子跌落下来,宝镜落地,宛如油桶炸裂一般,发出了巨大的轰鸣,炸裂一大片,火焰无数,周遭十余人全身大火,惨叫连连。 不过那人却越发兴奋,连着又斩两根。 我打量那人,发现他头生弯曲双角,下巴一截山羊胡,双目凶狠锐利,一股羊膻味儿飘散数十米外去。 羊王德福特。 这黄泉引的老牌元老一出手,顿时就是力挽狂澜,不过就在此时,周遭浓雾之中,却有人扑将而出,朝着他冲去,厮杀声也从四面八方浮现而出,我瞧见周遭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有些惊骇,正在我无所适从的时候,迷雾之中,突然间有人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抬起手来,朝着我猛然一刀斩下去。 我横棒来挡,那人手中的长刀却是直接断裂了去。 啊? 那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愣了一下,慌忙撤退,还瞧了我一眼。 我也看向那人,发现这汉子却是西北来客,先前在滇南集合的时候,我在饭堂外面,曾经与他打过照面。 只不过他并不认识真面目的我。 那人刀断之后,仓皇后撤,我并不追击,而是回过头来,却瞧见周围一片混乱,但随着噬心魔大军的陆续涌入,守阵者的进攻变得疲软,随着更多人的到来,以及陆陆续续有强力妖王站了出来,那二十一根高杆全部被斩断了去,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火焰。 因为这空间有限,所以那宝镜爆炸之后,伤了许多人,一时之间,却有呻吟无数。 而守阵人,则在简单的试探之后,匆匆退去,留下了二十几具尸体。 场中暂时回归平静,我行走其间,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但还是有些难过。 这些人,死得默默无闻,宛如蝼蚁。 我也会是这样么? 就在我黯然神伤的时候,不远处突然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声,我绕过一团又一团的熊熊烈火,走到跟前,却发现竟然是朴可汗、德福特与驱神大圣等人,在与那福临贝勒争吵着。 我走上前去的时候,争吵已经进入了尾声阶段,我瞧见那一堆妖王怒气冲冲地离开,居然朝着别的方向离去。 这是……闹翻了? 我有些诧异,而就在这个时候,福临贝勒那死太监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居然瞧见了我,大声喊道:“你给我过来……” 第七十五章 乱战中,是敌是友难分清 性命受制于人,我也不会跳脱,只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没想到那福临贝勒抬手过来,对着我就是一皮鞭。 我没想到这家伙会如此对我,下意识地使出那贪狼擒拿手,一把抓住了他的皮鞭,猛然一拽,然后冷冷盯着他说道:“你干嘛呢?” 噬心魔可以对我随意打骂,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死太监而已。 福临贝勒没想到我会反抗,当下也是恼怒了,他瞪着我,道:“你想造反么?是不是逼着我念紧箍咒?” 我听到,愣了一下,缓缓地放开了鞭子,但还是说道:“有话可以好好说,你这样子乱来,我也可以告诉噬心魔大人,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福临贝勒笑了,脸色越发冰冷,用鞭梢指着我,然后说道:“公报私仇?你当我眼瞎么?刚才接敌的时候,你为什么留手?让你冲在第一线,是想要让你交出投名状,建功立业的,结果你畏畏缩缩,完全发挥不了作用,要你何用?” 我指着周遭的一片狼藉,毫不客气地说道:“造成这样的场面,好像跟我无关吧?大总管,你看看,光这么一下,咱们死的就已经有数十人、伤者上百,继续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损伤?与其如此,不如回返,咱们绕路?” 福临贝勒怒声骂道:“你觉得你能够左右大军行进的决策?” 我说那其他人走开,又是为什么? 福临贝勒指着我的鼻子说道:“用不着你管,你且记住,别人管不了你,我能管,你现在,立刻马上,往前进发,给大军探路。” 面对着这实力已然不如我的家伙,我终究还是没有爆发,而是低下了头,朝前走去。 这个时候周围的火焰已经被扑灭,死者被堆积一起,伤者则相互搀扶,有人过来与这些人治伤,而我却不得不来到了队伍最前方,继续往前闯阵。 出发前,我特意打量了一眼后方的位置,却没有瞧见銮驾的影子,也不知道是落到了哪儿。 霍京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噬心魔很有可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去了别的地方。 为什么呢? 我弄不清楚,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周围一片混乱,一些妖王跟福临贝勒的意见有分歧,开始朝着别处的阵眼闯去——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人员太多了,分散开来,比挤作一团要更合理一些。 我找不到霍京的影子了,跟在我旁边的,是两个日本浪人,和一个身高只及我肩部、全身包裹严实的忍者。 这几人走路的时候,除了看向前方和周围,还盯着我。 很显然,这是在监视我呢。 这会儿是在一处山坡夹缝处,到处都是石头林立,稍微往前走一些,后面的景象就瞧得不清楚,我持棒而行,小心翼翼,又走了几分钟,来到了山脚下处,突然间,我听到有喊杀声传来,紧接着头顶上却有落石砸下。 我身后好几人都左闪右躲,却还是有一个倒霉鬼给石头砸中,一言不发,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紧接着,有人趁着山势,从上而下地冲杀而来。 刹那间,杀声震天,箭矢密集,铺天盖地,与此同时,空间之中却有剑气纵横,浮动周遭。 这戮仙剑阵之中,果然是有点东西的。 守阵之人冲锋无数,一时间乱作一团,迷雾中刀剑无数,我也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唯有提着枪棒,奋力拼杀,如此来回冲杀十几回,我被人监督,不敢太过于放水,只有将人给挑飞去,不让人近身,一时之间,却也有些犀利,所向披靡。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有人喊道:“这有高手,过来应敌。” 话音刚落,浓雾之中,却有两个身影朝着我扑来,我感觉对方气势汹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瞧见迎面而来的,是一把奇形兵器三尖两刃刀。 而紧接着,我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的跟前。 那刀手,却是小狗。 而随后,浓雾中飞起一个身影,八根利爪于半空浮动,我身边的那个矮个儿忍者拔刀而上,却被三两下给直接钉住,挟持在手。 我往那忍者的身后望去,瞧见来人却是半蜘蛛形态的小虎。 他们,怎么来了? 就在我认出了小狗和小虎的同时,他们也瞧见了手持金箍棒的我,两人很是惊喜,小狗直接喊道:“侯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沙场重逢,刀兵相向,面对着小狗的问候,我有点儿无言以对,扬起的金箍棒显得沉重无比,宛如千斤一般,难以挥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日本忍者痛苦嘶吼道:“救我……” 噗…… 这家伙的呼救并没有让他获得自由,而是提醒了发愣的小虎,直接一下刺穿了他的心脏,让其再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福临贝勒尖锐的呵斥声:“侯漠,碰到熟人了,对吧?是你表现的时候了,杀了他们,交出投名状,否则就是你死……” 我回过头去,发现一片混战之中,福临贝勒站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冲着我怒声嘶吼着。 在他的身边,有四个光头和尚,手持铁棍,结阵之后,朝他厮杀。 我愣了一下,还是没有狠心下手。 无论是小狗,还是小虎,他们都是我无法放下的朋友。 我怎么能够杀了他们? 就在我犹豫的片刻,突然间,我感觉到了一阵头疼欲裂,紧接着,我的颅骨一阵喀嚓响,那根箍在我脑袋上的骨头,已经开始疯狂地收缩起来,我感觉自己脑子即刻就要炸掉一般,痛苦让我思维陷入停滞,一片空白…… 我双手抓着那骨箍儿,抬头望去,瞧见福临贝勒在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身边敌人,然后朝着我投来恶狠狠的笑容,口中念念有词着。 极致的疼痛中,无数细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来,有刀兵碰撞,有战斗厮杀,有痛苦嘶吼,有狂笑恣意,也有呢喃的妖语符咒,以及小狗惊讶的喊声:“侯大哥、侯大哥,你怎么了……” …… 鲜血迷住了我的双眼,让我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血红…… 这个时候,我终于忍受不住了,抬起了金箍棒来,朝着前方怒吼,随后挥棒而上。 轰! 这一棒子砸在了小狗跟前,他慌忙提着三尖两刃刀阻挡,却因为猝不及防,顶不住这巨力,整个人腾然而起,落到了十几米外的雾气之中去,而随后,我猛然一挥,又朝着小虎砸来,小虎要比小狗聪明太多,他一个纵身飞起,顺手将怀里的忍者尸体,朝着我扔了过来。 砰…… 我这一棒子,将那尸体给砸成肉酱,尸块与浆液飞溅而起。 在紧箍咒的加持下,我变得无比疯狂,一阵左冲右突,却是将混乱的局面给平息了许多,原本因为长驱直入而陷入重重埋伏的前军,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来。 而这个时候,脑袋近乎炸裂的我也发现了战况全貌,瞧见在这狭小的地形之内,守阵一方集中了超出前军数倍的力量,将前行的队伍分成了数段,配合了法阵的威力,给予了雷霆万钧的进攻,无数的符箓和机关砸下,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混乱状况。 贸然前突的福临贝勒吃了大亏,开始集结身边的力量往回突围,想要回到中军去,而他瞧见我开始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来时,也没有再继续念那紧箍咒,给了我一丝生机。 当那骨箍儿重新松开一些的时候,我松了一大口气,但那紧箍咒带来的后果,还是让我头昏眼花,感觉自己处于极度的低迷状态。 不但如此,因为福临贝勒带队撤离,也使得我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我提着沉重的金箍棒,尝试着向他们靠拢,却有一个人拦在了我的面前。 赵鹏。 这家伙手中拿着一双铁锏,这玩意属于古代鞭类,就是门神秦琼用的那种武器,长而无刃,有四棱,上端略小,下端有柄,此刻拿在手中,双锏碰撞,却有雷光乍现,凶悍不已,显然是此番出征之时,从国库之中拿出来的顶尖法器。 那家伙缠住我,大声吼道:“诸位助我,拿住这叛徒!” 他一声令下,却有数人响应:“点苍掌门封于修在此,必擒此獠。” “黔阳自然门李书吾在此,敢不从命。” “郴州灵宝门马融道人在此,我断他后路。” “青霞慧剑门散人毕威领命。” …… 赵鹏一声令下,却有七八人应声,我粗略打量一眼,发现个个都是好手,并非寻常角色,而在这些人的围困之下,身上还有紧箍咒后遗症、实力大打折扣的我脚步轻浮,一时之间,居然节节败退了去。 而一众高手都朝着我这边围困而来,使得福临贝勒那边压力大减,他快速朝着后方退却而去。 我看他就要跑了,忍不住大声喊道:“救我。” 福临贝勒却并不理会,带着人狂奔而退。 我在骤然之间,身陷重围,面对着这帮家伙,勉力维持,头却越发疼痛,赶忙喊道:“住手,我有话要说……” 此刻一片混战,到处都是生死一瞬,这些人与我并不相熟,哪里会听我一个陌生人的话语,而赵鹏这个唯一熟悉的人,却是步步相逼,恨声骂道:“叶主任早就说过,你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你居然还真的投靠了噬心魔,吃我一锏!” 混战丛中,我躲闪不及,被那一锏打中,强电遍布全身,我感觉一阵僵直,浑身发麻,顿时就是一阵眼前发黑。 而这时,却有一人从侧面过来,朝着我的脖子,猛然一刀斩来。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忍不住叫道:“吾命休矣……” 第七十六章 冲冠怒,侯漠怒敲羊王头 乱战丛中,谁人是敌谁是友,又有几人能分清? 我身陷重围,又刚被福临贝勒用那紧箍咒控住,脑袋快要炸裂,实力处于最低潮之时,难以恢复,整个人都快要死掉,面对着赵鹏组织起来的围堵,一时之间,竟然难以抵御,眼看着那一把快刀袭来,感觉自己真的可能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除了叫一声“吾命休矣”,别无他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人闯入其中,将那把快刀挡住了。 铛! 兵刃交击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耳边,让脑子晕晕乎乎的我恢复一丝神志,而随后我听到了赵鹏的怒吼声:“谭云峰,你这是要干嘛?” 我睁开眼睛来,瞧见帮我挡住这一刀的,竟然是庐山谭云峰,这位民国奇人修剑痴的传人,提着一根铁扁担,挡在了我的跟前,面对着赵鹏的质问,老爷子横着铁扁担,拦在我的跟前,冲着赵鹏说道:“你别骂骂咧咧,别的我不知道,就他,我知道是好人。” 随后,他看向了朝着我围来的这一大帮人,骂道:“你们眼睛瞎了么?没看到他是受胁迫的吗?” 我这会儿恢复了一些气力,而谭云峰在这些人里面还算有些威望,所以那帮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只有赵鹏挥动双锏,冲上前来,大声吼道:“诸位,危急关头,哪敢放松?倘若是耽误了大事,让敌人冲出此阵,我们身后的万里河山,十几亿的同胞,可都要遭秧——想想这些,你们还在等着什么?” 他愤怒地嘶吼着,而这个时候,那点苍掌门封于修却犹豫了:“我听鲁东大侠崔蒹侠说,是他舍命救了众人。” 一个脸上有着青色胎记的男人也说道:“对,我听中州大侠邹国栋也这般说起……” 瞧见局势这般发展,那赵鹏气得火冒三丈,冲着远处喊道:“监管队,快过来!” 说完,他挥舞铁锏,朝着我这边扑来。 谭云峰毫不犹豫地冲前阻挡,他手中的铁扁担猛然挥出——曾几何时,我还有些遗憾,没有瞧见过谭师父的铁扁担手段,却不料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了传承自民国奇人修剑痴的法门。 他的修为显然是及不上天机处创始元老赵鹏的,特别是在赵鹏拿上了那雷电双锏之后。 他拼斗几下,头发都竖了起来,却回头冲着我喊道:“走,我拦住他,你快走。” 我瞧了这位老者,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给他添麻烦,更不想去解释什么,而是转身就跑。 因为退路被堵住,我没有往回突围,而是朝着侧边的方向冲了出去。 我跑了几分钟,身后一直有人在追,我只有绕着走,跑过好几个石堆,前方突然一转,周遭的环境居然又有不同,我抬头往上看,瞧见一盏宫灯高高悬挂,上面写着三个字,却正是“红沙阵”三字。 原来我又闯到了那十绝阵中来。 这儿显然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的,地上到处都是红色沙粒,这种沙粒有点儿像海沙,十分细腻,但闻着又有一股硫磺味儿。 除了这些,远处还有拼斗之声,我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许多,紧箍咒带给我的影响,除了颅骨隐隐作痛之外,几乎不存在了,所以快步赶上去,却瞧见地上倒下了许多人,外围的地方,大多都是奇形怪状的夜行者,而往里走去,就发现了许多的修行者,而且看打扮,应该就是先前各地赶来守国门的江湖联军。 再往前走,我瞧见了拼斗的双方。 这一边,是十几个和尚,再加上好几个老道士,而另外一边,则是三大妖王。 羊王德福特、凶鳄噬灭普,以及蒙眼僧人花无神。 声名赫赫。 这些人是噬心魔在黄泉引的部下,也是老牌班底,跟鼠王普锐斯齐名的角色,虽然我对他们不熟悉,但他们的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让人瞧一眼都忘不掉。 羊王德福特在刚才的戮仙阵中,一把金丝大环刀,不知道斩断多少旗杆,他那特有的羊膻味,以及脑袋上的一对弯曲羊角,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得到;而凶鳄噬灭普也是如此,这家伙战到此刻,显露出了鳄鱼的脑袋来,双手各抓着一把廓尔喀弯刀一般的奇形兵器,双目赤红,口涎飞溅…… 最后那蒙眼僧人花无神,人如其名,双眼用那红布蒙着,浑身漆黑,上面满是白色的古怪符文纹身,一双满是老茧的大脚,在人群之中穿来穿去,堪称恐怖。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七八个大妖境界的夜行者,个个凶悍,其中一人我似乎认得,仿佛是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成员。 黄泉引这一次,算得上是倾巢而出。 双方一阵乱战,瞧这情况,本来是依托着法阵的守阵人一方占尽上风,然而三大妖王的出现,使得胜利天平朝着另外一边扭转,当我赶到战圈边缘的时候,却瞧见一个眼熟的光头和尚被猛然抛到了半空之中,紧接着,那羊王德福特手中的大刀猛然一劈,却是将那人斩成了两半去。 漫天的鲜血喷洒而出,那光头和尚被腰斩之后,身子落下,而上半身,却落到了我的跟前来。 我低头望去,瞧见这人我却是认识的。 释小隆,嵩山少林寺残叶大师的关门弟子。 我与他曾经在少林寺那一次比武大会的守擂赛中打过照面,我用高超的棒法,逼得他弃棍认输,最终让我获得了场中无数人的敬意,与此同时,释小隆也在那一场比斗中顿悟,感悟到了新的东西。 对于禅宗而言,顿悟之后,修为就会飞速增长,甚至达到一个难以企及的境界。 当初的时候,作为少林寺种子选手的释小隆,就有着很厉害的修为和境界,顿悟之后,自然会更强,而这样的他,前途一片光明,定然会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此时此刻,他却被黄泉引的妖王一刀斩断了腰身,上半身落到了我的面前来。 惨遭腰斩的释小隆已然是活不成了,但此刻却并没有死去,他的上半身趴在地上,断口处满是肠子和内脏,痛苦地翻滚着,然后他瞧见了我。 释小隆显然是认识我的,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带着哭腔喊道:“大圣,帮帮忙,杀了我。” 我愣了一下,浑身都在颤抖。 这世间有太多大无畏的英雄,但英雄也有痛苦难过之时。 而此刻的释小隆,经历了这人世间,最为惨烈的痛苦,瞧见他这将死未死的悲惨模样,我心中无比纠结,而释小隆口吐血沫,拼尽全力,满是期盼地嘶吼道:“大圣,帮帮我……” 咚! 我一棒子下去,终结了释小隆的痛苦,而这个时候,一刀腰斩了释小隆的羊王也瞧见了我,他咧嘴大笑道:“嘿,斗战胜佛,来,帮我们干掉这秃驴……” 我抬头望去,瞧见羊王口中的秃驴,一个长眉僧人,却正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德远大师。 在这儿缠战的人,不但有少林寺的德远大师,而且还有武当山的天蚕道人、浮空道长以及李安安的小爷爷李廷卫。 可以知道,为了应对这一次的噬心魔北上,天机处,包括与其相关的各个部门,动员了整个江湖的高手前来。 这少林、武当,两大泰山北斗,都派了高手前来。 齐赴国难。 局势有点儿陷入僵局,所以羊王瞧见我,便高声招呼,叫我过来帮忙。 我将惨遭腰斩的释小隆给棒杀之后,紧紧捏着金箍棒,缓步上前。 我面无表情,闯入了阵中。 大概是因为我脑袋上紧箍儿的关系,羊王那帮人对我几乎没有什么防备,因为只要我有任何的异动,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闯入战团之中的我,倾尽全力,挥出的那金箍棒,却最终落到了羊王德福特的脑袋上。 duang! 我这一棒子下去,敲得羊王德福特有点儿懵。 他实在没有想到,我这一棒子,居然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一看这力道,就知道是要下死手的意思。 不过羊王德福特到底是妖王境界的夜行者,而且还是久经杀阵、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狠角色,这一棒子砸下去,虽然很伤,但并不致命。 他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错愕地看着我,然后怒声喝骂道:“狗日的,吃错药了?” duang! 又一下,鲜血就顺着羊王德福特的脑门子往下流,将他整张脸都给弄得满是血污,坚韧如钢铁一般的羊角也有点儿折断了。 周围一片混乱,战斗还在继续,凶鳄噬灭普和花无神虽然瞧见了,但却并没有能够立刻赶过来。 德远大师和武当七老中的三位大佬,并不是摆设。 羊王瞧见双目凶戾,杀气腾腾的我,终于慌了,一边后退,一边问道:“你不怕死么?这要是被噬心魔大人知道了,一个响指,你就死了……” 我缓步上前,一步一步,指着那金箍棒的顶端说道:“知道上面挂着的脑浆子,是谁的么?” 羊王很无辜地说道:“我不知道啊?” 我说道:“那是我朋友。” 羊王有点儿慌了,濒死边缘,他居然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 我再一次扬起了金箍棒,而这个时候,那妖王也激发了血性,怒吼一声,一对羊角陡然暴涨,宛如毒刺一般,朝着我的胸口扎来。 濒死之时,他还有如此恐怖手段,不愧是妖王级别的强者。 但…… duang、duang、duang…… 我手中那饱含愤怒与暴戾情绪的棒子,一下又一下,准确地敲在了羊王德福特的脑袋上,直至那颅骨断裂,鲜血飞溅,白花花的脑浆子,与原本的血痕交叠在一起,直到那一代妖王大半个脑袋都轰碎了,颓然倒地去…… 第七十七章 终极杀,手中无棒心中有 一个妖王有多厉害,施展神通之时,仿佛吞食天地,移山倒海。 一个妖王有多脆弱,阴沟翻船之时,一块板砖下去,直接撂倒。 夜行者虽然因为遗传基因的缘故,占了一些优势,但不管如何,终究还是人,并没有能够超脱身体而存在,到底还是有弱点的,而只要把握住,一切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强者,都将有落败的那一刻。 羊王德福特有多强,许多人都知道,闻风丧胆,然而却被我用偷袭的方式,“卑鄙”地斩杀了。 这件事情,对于一些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对于死亡,这帮人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但羊王德福特此刻的下场,却还是让他的同伴难以接受,那凶鳄噬灭普双刀一挥,将面前的德远大师,和他身边残余的十八铜人给击退之后,厉喝一声,骤然朝着我扑杀而来。 蒙眼僧人花无神也从人群头顶一跃而至,朝着我飞来一脚。 人们之所以恨“叛徒”,是因为觉得对方辜负了自己的信任——死于敌手,那是技不如人,咬牙忍了;但死于“自己人”之手,却是一件让人死不瞑目的事情。 无论如何,都难接受。 我在一瞬间,面临着两大妖王的夹击,而面对着这样的攻势,我不但没有紧张,反而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在我选择出手对付羊王德福特的时候,就已经看淡了生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男儿若是不能快意恩仇,活在这个世界上,跟他妈的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是杀,两个是宰,既然跨出了这一步,我就已经跨进了死亡,只要噬心魔知道了此事,我就没有活下来的希望,既然如此,为何不玩一票大的,多拖点替死鬼下水呢? 来吧,来吧,让你侯爷爷教教你们,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 铛、铛、铛! 金箍棒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来,九路翻云不愧是从死亡和鲜血之中历练出来的棒法,九重境界,都有着最为恐怖的战斗力,也凝聚了“南华大师”对于搏击之技近乎于“道”的理解,所以即便是面对着凶鳄噬灭普与花无神的夹攻,我都毫无畏惧。 不但如此,我趁着敲杀了羊王的凶威,一打二还打得如此激进暴躁,不像是身处于夹击之地,反而如同包围了对方一样。 猛虎出笼,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 此刻的我,气势十足。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的加入,使得战场之中的战况陡然变化,一开始德远大师等人还以为我是来帮这三大妖王的,结果陡然之间,那羊王德福特暴毙,我又与剩余两大妖王龙腾虎跃,捉对厮杀,顿时就明白过来局势。 他们的主要人物都是认识我的,当下也很是默契地加入其中,参与了对这帮人的围杀之中来。 先前之时,三大妖王,以及其余手下在对战中占了上风,此刻局势陡转之后,德远大师与武当三老便步步为营,虽然没有对凶鳄噬灭普和花无神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对于他们身边的手下,却挨个儿撂倒在地,完成击杀。 真正的生死之战,没有谁会留手,能将其击杀,绝对不会留下一点儿祸患。 两大妖王对我展开了暴风骤雨的攻击,然而几十个回合下来,不但没有能够将恢复全盛状态下的我击倒,反而是身边的手下一个又一个地倒下,终于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不与我多做纠缠,转身就想要逃。 这个时候的他们终于明白过来,想要杀我,不一定要急于一时。 只要将消息传给噬心魔那儿,这事儿就只是一瞬间。 不过他们想逃,还得问我同不同意。 还得问人家少林和武当。 无人同意。 在我过来之前,这边已经发生过了一场大战,我瞧见地上倒下的光头和道士,以及一些身穿常服的男女,就知道武当少林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在这样激烈的血战之中,就算是心境平淡如水的出家人,都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能让他们离开? 我瞧见德远大师旁边的那十几个武僧,他们大部分光着胳膊,身上金光闪闪,显然是著名的十八铜人。 只可惜十八铜人已经不再完整,这会儿数下来,刨除穿着僧袍的几位,剩下的就只有九个。 死了一半。 想走,留下命来。 战斗不断持续,越发激烈,那凶鳄噬灭普手抓双刀,舞出如皎月一般雪亮的大片刀光,却被我与德远大师双双压制,感觉不支,陡然间怒吼一声,身上冒出了灼热的滚滚蒸汽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直接化身为一身高两丈的人形巨鳄,肌肤覆盖了钢铁一般的黑亮鳞甲,尾巴如棱刺,猛然一甩,却将一个铜人扎中。 那铜人和尚自小就练了横练功夫,一棒子敲上去,有如钢铁,寻常刀枪都不入,方才能够入选铜人之列。 然而面对着噬灭普恐怖的冲击,他却给直接扎透,随后猛然一甩,飞到了几十米远的半空中,最终砸落到了一堆石头上去,脑浆迸射而亡。 凶。 面对着图穷匕见的噬灭普,强如德远大师,都不得不往后退去,随后口中念起了经文持咒来。 然而我面对宛如怪兽一般的凶鳄妖王,却没有任何的畏惧,反而大笑一声:“好。” 凭着个儿大就能够横行无忌,天下无敌的话,恐龙就不会灭亡了。 这个宛如“侏罗纪公园”里走出来的妖王凭借着恐怖到极点的强健身体,连着击杀了好几人,尾巴一扫,却将周遭石阵都给毁去,随后猛然回头,朝着我怒声一吼,猛然扑来。 我毫不犹豫地将妖力灌注在了金箍棒上,将这玩意给直接弄数倍,最终化作一根大柱子,轰然往下,砸在了他的脑门子上。 此时此刻的凶鳄噬灭普,已经展现出了妖王的恐怖形态来,我自然也没有再多遮掩。 那毛脸和尚在金箍棒陡然增幅的瞬间,也从我的身后浮现。 它接手了变得巨大无比的金箍棒,陡然下砸。 轰…… 冒着数米火焰的巨大棒子,最终被一对门板大的厚背刀给挡住了。 金箍棒有这等奇效,但别人也不是没有杀手锏。 凶鳄噬灭普双刀架住我的金箍棒,红得如一片血海的双眸先是望了一眼半空中毛脸和尚的虚影,又看向了地上我这小不点儿,它张开嘴巴,露出交错密布、灰白腥臭的牙齿,奋力向上。 他想顶开我的金箍棒,然后将面前的一切敌人,都给斩杀于他的刀下。 那两把比门板还要恐怖的大刀,仿佛无一人能够抵挡得住。 这就是妖王的硬实力。 然而…… 老子杀过的妖王,还算少么?你又算老几? “啊……” 我满脸狰狞,与那毛脸和尚一般模样,力量在骤然之间生出,源源不绝。 我凭着一己之力,直接压得凶鳄难以喘息,然而就在这时,那蒙眼僧人却突破了天蚕道人、浮空道长和李廷卫的联手围剿,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我的腰间来。 我这边拼尽全力,却横生枝节,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动,一口老血,已然喷出。 我这架势一散,那毛脸和尚也跟着歪了,金箍棒朝着一边倒去,虽然花无神立刻被人拦住,那凶鳄却得了机会,门板大的弯刀,就朝着我猛然斩来。 眼看着我就要落败,却有一道金光,从德远大师手中飞出,拍到了我的身上来。 金光入体,我感觉遍地佛音禅唱,口鼻生香,体内原本扭曲的脏腑也归了位,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面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大刀,毛脸和尚横棍来挡,却听到“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凶鳄居高临下,腥臭无比的口涎滴落到了我的脑袋上来,黏糊糊的,一大团,他温热而腥臭的呼吸气息也扑面而来。 他怒声吼道:“去死,去死,叛徒去死!” 那家伙猛然下压,宛如泰山压顶。 我给浇了一头一脸的口涎,熏臭欲死,然而在那极致的恶心之中,突然间抬起了头来。 我看出了破绽,转瞬即逝。 九路翻云。 无棍。 金箍棒依旧横于双刀之上,然而我的双手,却陡然往前,猛然一戳。 我的手中无棍,但心中有棍。 棒意绝杀。 噗…… 身高两丈、魁梧如野兽一般的妖王凶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孔洞,而位置却正处于心脏处。 呼…… 凶鳄噬灭普缓缓地低下了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口。 他的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呢喃了一句,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来,轰然倒下。 我凝聚精神使出这终极棒意,全身都为之一滞,感觉眼前发黑,不过还是扭过头来,看向了场中唯一剩下的蒙眼僧人花无神——杀了此人,就没有人知道我倒戈了。 这家伙,必须死。 我伸手过去,接过了棒子,准备朝着花无神发动最终一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猛敲一下,紧接着一大股的电流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浑身狂颤,而耳边则传来了赵鹏恨意凛然的声音:“还想跑?看你往哪里跑……” 艹! 给你脸了吗?阴魂不散了还…… ******** 小佛说:第几更了?兄弟姐妹们,读者老爷们,给不给力? 第七十八章 不留手,斩草除根只求活 赵鹏手中的双锏乃大内宝器,内中蕴含了强大的雷电之能,我中了这么一下,身法踉跄,差点儿就栽倒在地了去。 不过此刻的我,与先前受到紧箍咒疼痛欲死之时的状态截然不同,所以当下也是猛然扭转了一下身子,朝着地上猛然扑了过去,几个翻滚之中,赵鹏还要再朝着我冲锋而来,却有一道金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佛光浮现,禅唱轰鸣。 我顿时就是脑子一震,浑身轻松,与此同时,有四五人朝着赵鹏扑来,拦住了他。 那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德远大师更是冲到了最前面来。 他是此番前来助拳的江湖人中,地位比较高的那一部分,自然是认得赵鹏的,瞧见我施展精妙杀招,将那凶鳄噬灭普给击杀了去,却又给赵鹏阴了这一手,顿时就恼怒不已,又充满了几分自责,冲着赵鹏怒声骂道:“你干嘛呢?” 都说出家人心平气和,不动真怒,但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德远大师自然恼怒不休,而那赵鹏被人拦住,也是气得哇哇大叫。 他一锏挑开了一名少林铜人,怒声吼道:“那家伙是黄泉引的人,他投靠噬心魔了。” 他这话儿引来了李安安小爷爷的怒声呵斥:“去你大爷的,他刚刚才斩杀了两名黄泉引妖王,你跟我说他投靠了噬心魔?” 我在地上翻滚一番,爬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跟赵鹏争论,却瞧见那蒙眼僧人花无神居然趁乱破开了空隙,朝着前方石林逃去。 周遭浓雾弥漫,他的速度又快,几个起落,却是不见了踪影。 糟糕! 瞧见这一幕,我整个人都懵了,顾不得去与赵鹏那老混蛋理论,朝着那花无神就狂奔而去。 不是我不想澄清冤屈,而是因为花无神倘若逃了,回到了銮驾之前,与噬心魔,又或者福临贝勒说起我临阵反水之事,我就必死无疑了。 特别是福临贝勒,那家伙本来就恨不得我赶紧死掉,此番得了把柄,哪里会管那么多? 所以,花无神必须死,因为他不死,我就活不成。 吼…… 我狂奔而走,整个人的状态进入了一种近乎于癫狂的程度,人走如风,管不得后面的这一大帮人,后发先至,在几息之间,却是跟上了盲眼僧人花无神。 那家伙是个异类,虽然被称之为妖王,但实际上却并没有显露出作为夜行者的状态来,更多的时候,很像是一名禅修,又或者是小乘佛教的黑巫僧人。 他蒙着双眼,但并不是瞎子,而是想让自己其它的感官更加发达一些。 而此刻,他虽然受了一些伤,但身子却异常灵敏,在石阵之中不断穿梭着,仿佛猎豹一般,我紧紧跟随,穿过了不知道多少石阵,突然间眼前一花,周遭景致又有变化,却瞧见一道落石从天而降,砸落到了我的前方来。 我感觉那石头之上蕴含的沉重力量,下意识地往左边一扑,避开了这一丈多高的落石去。 轰! 落石砸在泥土之中,草屑飞溅,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震,我感觉胸口有些沉闷,不过还是猛然爬了起来,朝着前方冲去,但是却并没有瞧见花无神,反而是看到一大片的尸山血海,跟前横尸无数,一阵微风吹来,血腥味凛冽,但浓雾散去几分,我瞧见了一个个子不高,但却十分结实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来。 全场之中,死者无数,伤者近乎没有,而只有这一个人,站在了场中。 杀气冲天。 我眯眼打量,而那人却也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汇聚,却都认出了对方来。 驱神大圣。 这位来自滇南哀牢山的老牌妖王,曾经是与平天大圣、覆海大圣、移山大圣、浑天大圣和通风大圣齐名的夜行者六天王,名震江湖数十载,是一等一的老牌妖王,然而随着新时代的势力迭出,泰山之巅的平天大圣被牛魔王斩杀,夺了名号,昆仑回声谷的移山大圣在雪峰寺出家,法号永兴,最终也惨死于牛魔王之手,各自飘零。 只有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旗帜鲜明地站了出来,支持夜复会,成为了夜复会大佬之一。 后来他又随着牛魔王来到了南疆国境,加入了噬心魔大军。 我瞧着这个家伙,因为经过一场血战厮杀,他已非寻常模样,浑身金色毛发覆体,一张雷公脸,与我意念之中的毛脸和尚十分相像,但细致之处,又多了几分细腻感觉。 这家伙的本相,是一头金丝猴,又被唤作禺狨王,曾经摇身一变,化作七八丈,与那苗疆离别岛的通风大圣交过手,但并未显露出真本事来。 不过能够名列“夜行者六天王”之中的强者,又怎么可能简单。 我冲到跟前来,那驱神大圣瞧见了我,双目锐利如刀,厉声喝道:“你不与内廷总管在一起,护卫銮驾周遭,跑到这儿来干嘛?” 我瞧见他这般问话,反而放了心,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刚才太乱,被人冲散了——前辈,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驱神大圣用脚挑起了一根红缨点钢枪来,拿在手中,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此阵之中,埋伏了华山、普陀、神霄宫和真武四家门派的顶尖强人,配合着法阵之威能,对我们发动了攻击,不过,我若真有这般好杀,三十年前,就已经是枯骨一堆了……” 我走上前去,恭维道:“前辈好本事,我……” 没有等我将话说完,那驱神大圣突然开口喝道:“等等,你且站住。” 我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驱神大圣瞧见我还要往前方来,将手中的点钢枪前指,脸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让你停下就停下,不想死的话,给我乖乖站好!”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心中疑惑,但还是站在了原地,一脸无辜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驱神大圣用点钢枪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刚才与福临分散之后,去了哪里?” 我说到处都是敌人,我也不知道啊。 驱神大圣问道:“你可见到了天神下凡朴可汗和羊王德福特?” 我脑子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说道:“没有啊。” 驱神大圣又问:“凶鳄呢?” 我感觉不太对劲儿,但却不想横生枝节,于是也断然否认:“没有……” 我的话音刚落,那点钢枪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胸前来,我横棒去挡,感觉一股怪力传来,气势汹汹,“噔、噔、噔”,我连退了好几步,却还是满脸冤屈地说道:“前辈你干嘛?” 驱神大圣此刻已经挥舞手中点钢枪,朝着我周遭扎来。 他一边舞枪,一边冷声厉喝:“你还想哄骗我?闻你身上一股羊膻味,还有凶鳄特有的口涎腥臭,就知道你曾经跟他们交过手了,想不到啊,紧箍儿戴在头上,你居然还敢背叛噬心魔大人,你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驱神大圣虽然经历过一场酣战,但是在此时此刻,却仍然有着巅峰的力量,以及让人为之惊讶的专注力,我瞧见他那一枪又一枪地戳来,宛如漫天枪影,心脏都忍不住急剧收缩起来。 论起枪棒之法,我师从无名男子,一手九路翻云,人人称颂,我自然是不差的,然而这驱神大圣此番施展起来,竟然让我有了一种惊悸无比的感觉。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驱神大圣,以及他手中的点钢枪,竟然有几分“南华大师”洞中狂舞的影子。 他们,很像。 一样的巅峰实力,技近乎道。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华大师”给我的感觉,更接近噬心魔的状态一些,而这位驱神大圣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儿。 既然被套路之后,揭穿了底细,面对着驱神大圣的呵斥,我却是洒脱起来,狂声大笑道:“我的确不要命了,从这儿往北一万里,都是我的祖国,我又如何能够看着噬心魔在那土地上肆虐呢?来吧,废话别多说,你是驱神大圣,我是齐天大圣,让天底下的世人瞧一瞧,到底谁跟厉害。” 我持棒而上,挡住了对方暴风骤雨一般的枪芒,随后在瞬间激发出了那毛脸和尚来。 驱神大圣对我原本并不瞧得上眼,手中点钢枪招招致命,但凶则凶矣,却少了几分灵性,然而但我身上的毛脸和尚激发之后,脸色剧变,大声吼道:“我的天,你居然是它的转世?不、不、不,这个不像,请神上身么?” 他瞧出了我的厉害,变得认真起来,枪法圆精不滞,静心不妄,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 两人缠斗,各展威能,劲气激荡,却有排山倒海之势,而细腻之处,枪棒之法不断交击,彼此之间都收起了轻视,我对于这种六天王级别的老牌妖王,有了新的认识,知晓他这等人物,走上巅峰,并非只靠运气,而驱神大圣对我这新晋之人也变了想法,如临大敌。 他的枪法如同机关枪,每一次都直取要害之处,暴风骤雨,让我难以招架,不得不费尽全力而为。 如此厮斗了数分钟之后,那驱神大圣突然咧嘴一笑,对我喊道:“小子,与我争斗上百回合而不输,你的确是有点儿本事的。不过,妖王之所以被人称之为‘王’,靠的可并不只是与人交击的手段,还有……神通呐!” 话音刚落,他猛然一摇身,身上却发出万道光芒来,紧接着,一生二二生三,三化无数,人影憧憧,无数个驱神大圣浮现,举起手中点钢枪,再一次朝着我横扑而来。 我以为这不过是幻象罢了,猛然一棒子砸去,连续与两人交手,却惊骇地发现。 这化身,居然都是真的。 第七十九章 道可道,驱神大圣临终托 这,便是驱神大圣的神通么? 我瞧见眼前这至少三位数以上、一模一样脸孔、手中点钢枪散发寒光的驱神大圣,顿时就有点儿头皮发麻。 一个驱神大圣我都难以对付,这上百个的禺狨王,我又该如何战而胜之呢? 倘若是平日里的我,面对着这样的场面,已然弃棍投降了,然而当那毛脸和尚浮现在我的身后时,我更多的战斗意志和技巧,都是源于它,而我个体的意识,却仿佛局外人一般,所以即便驱神大圣显露出了压倒性的优势时,我却还是没有太多的后退。 不但如此,而且还步步紧逼,仿佛面前这上百位,都不过是普通的申猴夜行者,而并非是驱神大圣禺狨王一样。 绊、劈、缠、戳、挑、引、封、转…… 我面无表情,毫无畏惧,一棒又一棒,九路翻云棒法,在我的周遭不断翻滚着,每一击都有千钧之力,举重若轻,势大力沉,挥舞之间,却有风云之势。 而随着我的腾挪跳跃,原本看上去气势汹汹的驱神大圣们,变得不再那么恐怖。 九路翻云棒法,最不怕的,就是群殴,此为其一。 而分身无数之后的驱神大圣,在某一时刻,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强力了,偶尔几个力量磅礴,但也有的人,水平甚至都还达不到大妖境界,只是平妖巅峰,这样参差不齐的感觉,虽然给我带来了一定的困扰,但也给予了我足够的反应时间。 与驱神大圣这样的顶尖强者相斗,最怕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敌人太过于强力,直接一力降十会,以力压人,一个照面就被撂倒,其次则是怕敌人太过于神秘,完全把握不到他的踪迹。 但是此时此刻,我虽然如同波涛怒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但最终却还是坚持了下来。 我不但没有翻船,反而学会了冲浪。 我的双目,在发光。 火眼金睛。 渐渐地,渐渐的,无数的身影在我的眼中消失了,出现在我身边的,是一团又一团的气息,以及无数的能量集合。 这些能量的总和,方才是我此刻的对手,也就是驱神大圣。 等等,我明白了妖王的本质了。 能量,又或者说,物质与能量之间的关系。 入微。 掌控精细入微的能量,从而改变自己周围的环境,又或者获取更多的力量。 因为血脉的缘故,每一个人与周遭物质与能量的亲和性都不同,或者将其称之为“元素”,正因为如此,使得每一个成长到一定境界、领悟神通的夜行者,理解和运用的神通都并不相同,有人能够呼风唤雨、掌控雷电,有人强化自己、变得恐怖,有人能够控冰放火,有人能够迷幻世人,有人有无穷之变化…… 不管如何,其实本质都是差不多的。 那就是入微的能量操控。 到底是六天王之一,驱神大圣给我的感觉,与其他的妖王截然不同。 无数的信息,仿佛爆炸一样涌入了我的脑海里面来,我感觉呼吸都变得炙热了,眼前的驱神大圣,也变得不再是那么凶悍,戾气十足。 一定有解决办法的。 一定有办法。 怎么办? 我手中的金箍棒越舞越快,越舞越疾,到了后来,仿佛一道又一道的幻影那般,而即便如此,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抗之中,我还是时不时地被击中,身上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与此对应的,是我的棒下,也倒下了一二十个驱神大圣的分身幻影。 突然之间,我的脑海里划过了一道闪电。 金箍棒被我猛然抡起,然后以自己为中心,猛然旋转,而且越转越快,那金箍棒变粗变长,带着无数烈焰。 自然有人冲上来阻挡,但还是被那强大的惯性给直接拍飞了去。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陆陆续续。 就在这时,那些化身开始不断地往一个地方涌去,叠罗汉一样,你挨着我,我挨着他,到了最后,却是堆成了一个十几米高的人堆来,紧接着,那些人堆开始不断融合,头、胳膊、身体和腿,有如熔炼的塑料一样,化作了一团,最后却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猿猴来。 它拿起了一根十几米长的点钢枪,朝着我猛然戳来。 铛! 一声巨响,毛脸和尚接过了那金箍棒,与驱神大圣交起了手来,发出了一声恐怖之声。 周围的石林居然被这样的涌动和波纹,给直接震垮不少去。 而紧接着,那毛脸和尚却是抓着金箍棒,跃出了我的身体,脱离联系,开始与这巨猿争斗起来。 我的本体,站在原地,僵直不动。 我直勾勾地望着那毛脸和尚。 它居然显化了模样,宛如实体一般,瞧见它手中的金箍棒,挥舞之间,竟有毁天灭地之能,我的脑海里一阵嗡嗡嗡地响动。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灵,不是幻影,不是我脑海里的第二人格。 它真实存在,如同另外的一个我。 两个猴子,一枪一棒。 我们身处的整个空间都在轰鸣,大地在颤栗,死去的尸体被反复踩踏,化作了血肉,鲜血流过了草地和泥土,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沟渠,我整个人都被眼前那眼花缭乱的战斗给吸引了注意力,那毛脸和尚的每一招每一式,对我都有着莫大的启发。 而最让我为之动容的,是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张狂与傲然,以及天下无敌的强烈自信。 我脑子嗡嗡嗡作响,却在陡然之间,听到了一声惊雷:“呔,吃俺老孙一棒。” 好家伙,那金箍棒挥下,棒头之处,炙热无比,又有滚滚浓烟,驱神大圣伸出来的点钢枪应声而断,紧接着,金箍棒长驱直入,一棒敲在了对方左肩,将其撂翻倒地。 紧接着又一棒子下去,打在了后脑勺上,驱神大圣应声而倒了去。 而这个时候,那毛脸和尚转过头来,对着我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你,可懂了?” 我听到,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毛脸和尚一直以来,跟我沟通的时候,用的都是汉语,又或者,我们的心灵对话,其实都是内心明了的,显示在脑海中的,一样是汉语,然而此时此刻,他跟我说的这一段对话,却是妖言。 朱雀教过我的妖言。 他念的这一段,其实很大众,就是春秋老子所著的《道德经》开篇,讲述了“道”是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至简至易、至精至微、至玄至妙的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是造成宇宙万物的源头根本。 或者,他就是盖亚,是世界意志,是唯一的唯一。 是它…… 我之所以浑身震撼,内心炸裂,是因为当毛脸和尚用那古老的妖言念起这么一段话来的时候,冥冥之中,仿佛咒文一般,搭建起了一座长桥来,而我突然间也感觉到了自己与“道”的联系。 它跨越时间,跨越空间,跨越过去与未来,存在于某一个地方,然后与我,有着最为深刻的联系。 我…… 我停在了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反复说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唉,我或许做错了。” 我扭过头去,瞧见尸山血海之中,躺倒着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而此刻却仅仅维持着一缕生机。 他看着我跟前的毛脸和尚,又看着它身后的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我可能错了。” 我整个人还沉浸在毛脸和尚用那复杂的妖言,开辟出来的意境里,甚至明显地把握到了某种东西,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让我很痛苦,而他的话,则让我从这种痛苦之中挣脱出来,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那毛脸和尚已经不见,它终究支持不了太久,这一回,已然是大爆发了。 我走上前一步,问道:“你说什么?” 驱神大圣半躺在地上,苦笑着说道:“噬心魔曾经告诉我,想要带着我们,冲出这个狭隘的世界,去到外面大千世界看一看——我曾经为此震撼,为此热血,为此激动不已,辗转难眠,然而就在刚才,就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我方才明白,在那万族林立的恐怖天地里,这或许是一种保护,而不是约束,强者有强者的野心,弱者有弱者的幸福,这就是道,是天地运转、自然法则,想要去贸然打破,终究会受到惩罚的……” 他说到这里,感觉到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突然间抬起了头来,看着我,说道:“齐天大圣……啊,不,侯漠……” 我看着他,问道:“怎么?” 驱神大圣居然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朝着我一步一步地走来,然后对我说道:“我也曾经有过热血,也有着抱负和理想,甚至曾经想要扛下一切,但我最终还是失败了。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如果有可能,请你日后,能够善待那些新生的夜行者,别让他们,成为奴隶与畜生,可以么?” 我瞧见此刻的驱神大圣,双目发直,表情执着,有点儿意外,后退了一步,说道:“我……” 而这个时候,驱神大圣将手花开了左边的脸颊,往脑袋里面里一摸,掏出了一颗乒乓球般大小的血珠子来,递到了我的手中,随后那人轰然倒下。 他倒下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话。 “拜托了。” 第八十章 继承者,国境石阵全线急 驱神大圣颓然倒下,原本雄浑强健的身躯,此刻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儿力量。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也曾经有过壮志雄心,也曾善良,也曾执着,也曾悲悯天人,奔波忙碌,但最终,却因为走错了路,无法回头。 对于这个死在我手中的妖王,我的感受,极其复杂。 我低头,瞧了一眼手上的那血珠子,剥开外面的血肉,发现了里面居然是一颗拥有着澎湃力量和五彩光芒的内丹。 这是驱神大圣的妖元,也是他毕生修行的精华所在,然而在生命的尽头,他却最终心甘情愿地将其交给了杀死自己的人。 我很是奇怪,在生命的尽头,驱神大圣,他瞧见了什么呢? 当然,这个答案,我或许永远都无法知晓。 驱神大圣的妖元对我,到底有什么用,我并不知晓,所以翻手将其收起,随后将金箍棒拿起来。 因为刚才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而且剧斗之中,还有顿悟,我的大脑仿佛宕机了一般,有一点儿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而随后,我突然想了起来,与驱神大圣的相遇,使得我没有办法追到花无神,而那家伙倘若是找到了福临贝勒,那么我可就真的完了。 怎么办? 我站在血海之中,四顾茫然,如此一番酣战,我已然找寻不到花无神的身影,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笼罩到了我的心头来。 难道,我就要这么死了么? 我伸手,去抚摸了一下额头上的骨箍儿。 我之前其实就想过了许多办法,但这骨箍儿并不是戒指啊手镯一样的饰品,不是说涂点润滑油就能够取下来的,这玩意紧紧勒着我脑壳儿的皮肉,连根针都插不进去,而强行撬开的话,噬心魔立刻能够感应得到,意念之下,一个响指,直接脑浆迸出,灰飞湮灭。 呼……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既然死亡已成定局,那么我也就豁出去了,管它三七二十一,能杀一个赚一个,能杀一双赚一双,正所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老子好不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而且还混到了如此田地,不多杀点儿仇敌,想想还真亏。 我也不管方向,提棒往前冲去,结果刚刚跑到了石阵边缘,却瞧见有一个人从迷雾之中缓步走了出来。 瞧见那人的时候,我的双眸急剧收缩。 琅琊王,陈柱贤。 这个男人提着他那恐怖的狼牙棒,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走来。 当下一片混战,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所以即便知晓琅琊王陈柱贤乃守阵联军一方,但我也无法确定他对我的态度,毕竟经过赵鹏三番五次的追杀,我对于所有人都保持着极为谨慎的态度,特别是这人的实力,对我还有着极大的威胁性。 而且他以前,与我并不和睦。 我虽然在刚才将驱神大圣给斩杀,但那并不是我侯漠的功劳,而在于毛脸和尚的爆发,所以我并没有狂妄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切。 我盯着琅琊王,而他也盯着我。 这个表情冷酷而淡漠的男人盯了我一会儿,开口说道:“别找了,人在这里。” 他手一抓,却有一具尸体倏然而来,紧接着落在了我前方的两米之外。 我低头看去,瞧见那具尸体,却正是我四处找寻的蒙眼僧人花无神。 那家伙的右腿断了,胸口被掏出了一个血窟窿来,死相十分惨烈。 我瞧见这个,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 琅琊王盯着我,笑了一下,他的笑还是很冷,属于皮笑肉不笑,我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结果他却自顾自地说道:“从前有个人钓鱼,钓到了一只鱿鱼。” “啊?” 我有点儿愣,琅琊王继续说道:“鱿鱼求他,说你放了我吧,别把我烤来吃啊。那人就说好的,那么我来考你几个问题吧?鱿鱼很开心,说你考吧你考吧。然后这人就把鱿鱼给烤了……” “啊?” 琅琊王瞧见我一脸懵,又说道:“我曾经得过精神分裂症,但现在我们都已经康复了。” 我:“啊?” 琅琊王舔了舔嘴唇,又说道:“从前有一只小企鹅,它……”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直接问道:“所以,你是在说笑话么?” 琅琊王的表情依旧很酷,不过声音却显得发虚:“有人告诉我,说如果你跟一个人之前的关系不太好的话,可以用笑话来缓解两人之间的矛盾和尴尬……” 呃…… 我很想告诉琅琊王,他的这几个笑话真的很冷,冷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可以预见,这个家伙估计很久都没有与人正常交流过了。 不过能够让这么一个鼻孔朝天、冷得跟块冰一样的男子放下身段来,跟我讲个冷笑话,说明他已经是很努力地想要做出改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一暖,对这个有着社交恐惧的男人有了几分好感,刚要说话,突然间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厉喝:“侯漠,我不管他们怎么说,你今天必须得死!” 我转过身去,瞧见那赵鹏居然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再一次地追了上来。 我瞧见他的身后,并无其他人。 他到底是怎么追上来的? 我有些好奇,然而面对着他那一对雷电双锏,我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恐惧,毕竟如果不靠偷袭,单凭实力的话,即便赵鹏是那天机处的创始人,对上他,我也并不觉得棘手。 而且,佛都有真火,我刚才被他三番两次不讲道理的偷袭,早就憋着一股怒火,此刻瞧见他再一次追了上来,没有二话,直接挥棒砸去。 事不过三。 铛、铛、铛…… 我刚刚击杀了驱神大圣,即便那是毛脸和尚的功劳,但此时此刻的我,状态正好处于巅峰,当下也是一阵疯狂挥棒,漫天棒影,将赵鹏给笼罩住。 赵鹏一开始的时候,气势汹汹,然而几个回合之后,终于发现我的实力有点儿超出他的想象,当下也是有些慌了。 他一边后退,一边冲着琅琊王喊道:“陈小哥,快过来,帮我宰了这小畜生。” 我听得脑壳胀痛,手中的金箍棒越发凶猛起来。 倚老卖老的赵鹏感觉到了我的愤怒,以及我超出想象的恐怖实力,开始下意识地往琅琊王靠去。 他显然是知晓琅琊王的实力,想要让琅琊王来分担压力。 我却全然不管,挥棒狂攻而上。 就在双方大打出手的时候,原本生龙活虎的赵鹏突然间身子一顿,随后,他缓缓地扭过了头去,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我这个时候,也停下了攻势来,站在了原地。 赵鹏原本想要与琅琊王一起合击我,却不曾想他拼命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在他毫无防范的情况下,挥出了手中的狼牙棒,一下子就砸在了他的脑壳上。 这位天机处的宿老,半边脑壳都轰塌了下去,右边的眼珠子都迸射出来。 而即便如此,满是执念的他居然还保留着一口气。 他问琅琊王:“为什么?” 那个在我跟前显得有些紧张的琅琊王,面对着他,却依旧是很酷的表情,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傻x!” 这个曾经与许多前辈一起,创建了天机处这么一个专业管理修行者、夜行者机构的宿老、一个名声赫赫、许多人为之敬畏的强者,他有着辉煌灿烂、风云迭起的一生,但最终却死得毫无牌面,既不感人,也不壮烈。 而击杀他的那人,对他的评价,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傻(和谐)逼。 这一句话,仿佛最后断了的弦,仅凭一口气硬撑着的赵鹏,带着愤怒、意外、惊讶、懊恼、愤恨和不舍的种种情绪,栽倒在地,没有了任何的气息。 他死了,和周围层层叠叠的其他死尸一样,躺在了这么一个混乱的修罗场中。 对于赵鹏的死,我其实是很快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对琅琊王说道:“你这是干嘛呢?他在朝堂上的职务不高,但地位很高,你这样弄,会很麻烦的,而且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又何必参与?” 琅琊王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道:“没事,我的引荐人会帮我处理的。” 我愣了一下,说引荐人?什么引荐人? 琅琊王说道:“他叫马三爷。” 游侠联盟,马三爷? 听到这话儿,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琅琊王也是游侠联盟的后备力量之一。 难怪他会这么牛皮哄哄。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就在这时,突然间我听到了一阵恐怖的雷轰之声,紧接着周遭的石林一片接着一片轰然倒下,怒吼声、嘶杀声以及歇斯底里的厉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琅琊王听到,不由得激动起来。 他将狼牙棒扛起来,对我说道:“糟糕,大阵中心快要被攻破了,我得过去支援。” 他说完就往北方跑去,我也跟着他后面,一边跑,一边问:“阵心是什么?” 琅琊王说道:“放置民国诛仙阵图的堡垒,一旦那里被攻破,整个防线,就将全线崩溃了……” 第八十一章 守国门,江湖人慷慨赴死 琅琊王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在猜测到石阵的阵心即将被攻破,国境线的防线就要全线失守的时候,没有再多言语,转身就跑。 我此刻也不知道该干嘛,所以就跟在他后面一阵狂奔疾走。 因为琅琊王对于这大阵十分熟悉,所以一路上倒也十分平顺,我们连着翻越了好几个山头,路上瞧见伏尸无数,流血漂橹,零零星星的厮杀到处都在,但我们却都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岗跟前。 这儿的石林密布,到处堆积,而在山头之上,却立起了近百杆的大旗,上面人影憧憧,烽火翻滚,却已经是进入了最白热化的战斗中。 厮杀声直冲云霄。 山岗之上,旌旗无数,守阵者奋力防守,而山岗之下,分作数股洪流,无数面露狰狞、模样古怪的变异夜行者,显露出了种种妖魔鬼怪的模样来,如扑火飞蛾,在十数位妖王的带领下,源源不断地朝着高岗发动了最为凶猛的进攻。 在这里,我仿佛瞧见了一处蚂蚁窝那般,人命如草芥,任何的个体在这样的黑色洪流跟前,都变得格外的渺小。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厮杀,用手中的兵器,用爪子、牙齿以及一切可以杀敌的东西,扑向了敌人。 我在那高岗的边缘,瞧见了许多据点,还瞧见不少的军装人员,震天的嘶吼声中,还听到有零散的枪声传来,很显然,这儿先前的时候,曾经有极为强大的火力防守,然而在那些变异夜行者的魔影狂潮面前,终究还是被挨个儿击破,最终惨死了去。 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高岗已经有了好几个缺口,黑色洪流涌入,防守者拿人命来填,最前面的战场处,仿佛人命磨盘,鲜血从上而下的流淌,许多往上冲锋、如同野兽一般的变异夜行者,倘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地去。 疯了,疯了。 我瞧见这般激烈、恐怖的战场,心中震撼,而在山岗的外围处,厮杀也处处可见,许多分散各处的守阵者在瞧见阵心处危急之后,紧急回援而来,正好与噬心魔大军撞上,双方见面,仇人眼红,一瞬间就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来。 而半空之中,还有许多挥舞翅膀的猛禽夜行者在飞舞着。 这些家伙阵营各有不同,此刻也是杀红了眼,捉对厮杀,那叫一个凶狠。 天上地下,乱成一团。 琅琊王瞧见这场面,已然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提起了手中的狼牙棒,如旋风一般冲杀了下去。 我瞧见他急速远去的身影,感觉仿佛一头奔涌而出的凶狼。 杀、杀、杀…… 身处于这样的一个战场,我整个人都有些迷茫了,体内的热血却在不断的飙射,这是力量与速度的拼斗,是生与死的交火,无数人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擦肩而过。 有的死去,有的活着,却又义无反顾地奔赴了死亡之路去。 所有人,都疯了。 我感觉周遭洪流涌动,?到处都是厮杀,越往前走,越是一片混乱,不断有人朝着我袭击而来,我几乎是机械的防守,不管敌我,一律挑飞。 我的目光,至始至终瞧向了高岗之上那些完好的、破损的、干净的、污秽的,迎风飘扬的旌旗。 那些旌旗制作得并不精致,材质也各不相同。 它们有的是专业的绸布制作,有的则直接用床单来弄成,还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材质,而上面的字迹也十分简陋,就用黑色的墨汁、绿色的植物浆液或者红色的鲜血书写。 旌旗上,有写门派名的,譬如“少林”、“武当”、“崆峒”、“天山”、“无量”、“铁掌”、“青城”、“点苍”、“峨眉”、“华山”…… 上面举例的,是我听过的、耳熟能详的,还有许多小宗门,比如“黔阳自然门”、“春城自然门”、“郴州灵宝门”、“青霞慧剑门”、“沧州赵家”等等地域性比较强的、名声比较小的,更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仿佛整个江湖,都跑到这儿来守国门,慷慨赴死一般。 江湖之中,无热血? 不存在。 而除了门派名,还有许多小家族的名字,“马”、“萧”、“黄”、“李”诸家,各种道观、寺庙和尼姑庵,也都有人过来。 豁出去了。 不要命了。 瞧见这些,我的心脏咚咚作响,感觉一股热血,仿佛要冲出头颅了去。 大场面。 铛! 又有一人朝着我冲来,口中还喊着叽里呱啦的话语。 我扭过头去,瞧见一个全身蒙在黑布之中的男子,抓着一把日本太刀,朝着我猛然斩来。 那人身形踉跄,显然也是受了重伤,杀红了眼,我瞧见,心中一动,没有任何犹豫,冲了过去,一棒子将他直接撂倒,随后又一拳,将他的脑壳都给砸碎了去。 紧急关头,我也顾不得太多的讲究,确定那人死了之后,一把扯下了他包裹在脑袋上的头罩来,顾不得上面的脑浆水和黏糊糊的鲜血,直接套到了头上去。 这是一个脸色惨白的男子,模样普通,死前十分痛苦,一颗眼球都掉了下来。 我不但扯去了他的头套,而且还将对方的衣服也给换了过来。 弄完这些,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回过头去,瞧见有个日本浪人在看着我。 那家伙的手中,没有寻常可见的日本长刀,而是一根长达七尺的长枪,这枪尖并非直的,而是有点儿弯曲,仿佛鸟喙一般,却是日本古兵器之中的千鸟形,而仔细打量,那千鸟形长枪之上有浓密的黑色裹覆,显然是一杆杀人无数的凶兵。 我们两人对视了两秒钟,随后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冲去。 那家伙朝我厮杀而来,是因为我杀了他的同伴,而我冲向了对方,则是因为要杀人灭口去。 铛、铛、铛…… 两人交错而过,我一记画地为牢,随后风云动,金箍棒避开了那千鸟形,从此人肋下划过,猛然一下,将其脑袋砸碎了去,随后我将那容易暴露身份的金箍棒收起,夺过了那人手中的千鸟形长枪,猛然一戳,将其直接毙命。 弄完这些,我长舒一口气,然后朝着前方冲杀。 高岗之下,林深茂密,密林中,到处都在厮杀,兵器碰撞的声音仿佛音乐一般,我身穿黑色忍者服,浑身皆是鲜血,并没有引人注意,而我也借助着这样的便利,连续冲进了好几个战团,用偷袭的方式,将噬心魔大军中的高手一一击杀,给那些人解围。 如此来回了几分钟,我前方突然一空,回头望去,有十几人跟在了我的身后。 这些人都是从各处过来的守阵人,刚才被重重围困,此刻被我解围,周遭一片混乱,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我的身边。 而这个时候,从上方冲下来几人,认出了我身后的人,喊道:“年大当家的,情况如何?” 一个中年汉子走出来,他的左臂断了,用衣服草草包裹,听到喊话之后,说道:“多亏这兄弟,捡了条小命,没有死,上面如何?” 那人说道:“有点难,大悲寺的玄华大师说,若是不能将那个神户大川手中那能够号令这些妖魔的万魔旗夺下,阵心失守,阵图被夺只是时间长短的事情……” 年大当家问道:“神户大川?人在哪里?” 那人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说在那。 我顺着那人手指望去,却瞧见那山头上集结了无数高手,重兵把守,气息直冲云霄,众人叹了一口气,说这过去,是送死啊…… 话音未落,我已经转身,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众人错愕。 快,快,快…… 我对自己说着,整个人宛如出笼猛虎。 战况进行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一点儿变化,都有可能左右战局,我不确定自己的身份何时会曝光,但想着在死去之前,做点儿能够左右大局的事情。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为了…… 这宛如磨盘的战场中,那些我在意的朋友,和陌生但是可爱的人们。 中国不能亡! 江湖不能亡! 侠义精神,不能亡! 杀! 我在人群之中逆流而上,因为我的装扮,不少人都忽视了我,也有人瞧出了不对劲,朝着我发动攻击。 我挥舞着夺来的千鸟形,用最为暴戾和简单的方式,直接将人给撂翻,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而当我冲到了那阵前之时,瞧见那神户大川站在一处高约一丈的大石之上,挥舞着手中大旗,冲着前方不断嘶吼着。 从后面密林之中涌出来的无数变异夜行者,宛如黑色洪流,不断地朝着山岗之上涌去。 向前,?向前…… 我能够感受到那高岗之上的阵地在这冲击中摇摇欲坠,于是越发地焦急,眼看着我就要冲到了神户大川的百米之内,能够骤然发动攻击的时候,突然间从斜刺里冲出一人来,朝着我的后背斩来一刀。 这一下十分突然,让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下意识地往地上一阵翻滚。 血泊之中,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我的头套。 我赶忙挣脱,随后伸手过去,将那手给直接拧断,然而当我爬起来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喊声:“是侯漠,是侯漠——他反水了,背叛了主上。” 我爬起来,瞧了一眼不远处高声喊叫的长泽雅杏,然后伸手往脸上摸去。 我脑袋上的头罩,脱落了。 糟糕。 第八十二章 紧箍咒,声声催命濒临死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那死人堆中,居然还有人活着,而且还伸出一只手来,将我脑袋上的头套扯落。 更倒霉的,是长泽雅杏就在我的不远处。 这个女人与我,有着杀子之仇,对我异常熟悉,所以即便我此刻满脸血污,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来。 毕竟我脑门之上的骨箍儿,实在是太明显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身份曝光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跌落到了无尽深渊去。 我要死了么? 无数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我仿佛看到了死神的狞笑,而这个时候,心藏大恨的长泽雅杏,这个日本女人也提着长刀,朝着我猛然扑来。 那刀红芒浮动,却是天鬼刀。 此物杀气极重,凡人难以承受,稍微靠近一些,都感觉到沉甸甸的,浑身僵直,所以当长泽雅杏施展出来的时候,除了十几个实力在那大妖之上的强者之外,其余人都下意识地朝着旁边闪开了去。 我瞧见长泽雅杏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方才回过神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能杀一个是一个。 身份被点破,而且还是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侥幸心理,当下也是举起手中的千鸟形,朝着前方猛然扑去。 长泽雅杏手中的妖刀红芒凝聚,疯狂颤动,蕴含了恐怖的力道。 我手中的这根千鸟形虽是利器,但终究抵不上那顶级法器。 相交必折。 所以向前猛冲的我并没有去与对方拼斗的意思,而是将手中的千鸟形猛然一掷,越过了长泽雅杏,将她身后的两人给直接串成了糖葫芦,钉在地上。 而随后,当那妖刀临前的一瞬间,我掏出了金箍棒来。 铛、铛、铛…… 两人在极为狭小的空间里,连续拼了三招,此时此刻的长泽雅杏,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高贵和矜持,宛如疯婆子一样的与我厮杀起来。 我曾经与她有过交手,但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显得十分理智。 而现在的长泽雅杏,疯狂起来,让我都为之动容。 这女人手中的天鬼刀,挥舞起来,却有无数呼啸,鬼影重重,森寒之处,让人不寒而栗,浑身颤抖,我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愤怒,也知晓她的焦急——对于她来说,入主中原,狼烟北望,其实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是一个母亲,除了丈夫,孩子便是她的全世界。 但她的全世界,在我的手中崩塌了。 大战持续到这个时候,其实所有人除了疲惫之外,情绪也抵达了一个临界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杀红了眼。 然而战斗力这种事情,虽然很多时候会被情绪所左右,但也还是遵循着基本规律的,我手中的金箍棒,对长泽雅杏的天鬼刀有着天然的压制性效果,几番拼斗下来,那女人感受到了我极为强烈的反抗力量,却也没有再疯狂前压,而是吹了一个口哨,长刀一挥,呼喊起了周遭众人来。 这场间留下来的十来个人,个个都是神户家族的精锐。 长泽雅杏一声令下,这些浪人打扮的家伙各自持咒,突然间浓烟滚滚,紧接着在他们身上幻化,变成了日本战国时期的甲胄武士来,他们头戴牦牛尾的覆面头盔,身穿华丽的具胴大铠,仿佛古代大名一般,身型暴涨,手中的日本长刀也长了数尺,集结成阵,朝着我汹涌扑来。 日本作为一个长期处于战乱和争斗的国度,诞生了武士道、神道教等类似于宗教的组织,修行者的素质,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特别是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后,依托着日本天皇的支持,日本修行界得到了一个极大的爆发时期,以至于在民国和抗日战争时期,日本的修行界有压倒国内的趋势。 在那期间,两国曾经爆发了巨大的冲突和对抗,我曾经在一些江湖话本和地摊文学里面,瞧见过许多。 而在此刻,这帮人朝着我发动了宛如潮水一般的侵袭。 我从来不是一个高傲自大的人,也一直尊重事实和客观规律,知晓敌人的厉害。 但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鬼知道福临什么时候会赶到这儿来。 我不能拖。 得拼命了。 我举起了金箍棒,上面焕发出了红光来,空气的温度在一瞬间就变得炙热起来,而随后,我整个人也浮现出了怒焰来,火舌在周身不断跳跃着。 我毫不犹豫地杀进了敌人丛中,无数的长刀朝着我劈砍而来,我在人群之中穿梭着,心境也进入到了一种狂傲又清明的状态里去。 这样的状态下,任何突如其来的攻击,都能够进入我的视野,而我的身体本能,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做出化解。 铛、铛、铛、铛…… 一阵激烈的拼斗之后,敌人的阵型被我直接冲破,而随后,我来到了长泽雅杏的跟前来。 这个女人将天鬼刀指向了天空,无数的冤魂化作黑色的乌鸦,在半空之上不断盘旋着,声声哀鸣,宛如咏叹调,唱响了一曲丧歌。 这,仿佛在超度着什么。 杀! 与驱神大圣交手过后的我,在体能之上,是有些疲惫的,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境界,却处于巅峰状态。 我能够保留着那种触摸于“道”的感觉,并且一言一行,一招一式,都尽可能地贴近它。 这使得我所有的手段,在使出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浑然天成,却又羚羊挂角的境界。 我在敌人群中,仿佛孤独的、翩翩起舞的舞者。 不管他们如何凶悍、勇猛和歇斯底里,仿佛斩杀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毫不关心。 我的金箍棒,总能够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找到对方的破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黄龙,完成致命一击。 简单地讲,我在与驱神大圣的那一战,升华了。 即便不唤出毛脸和尚,我也拥有了超强的战斗力,能够在这么简短而急促的时间内,将敌人给横扫了去。 而面对着长泽雅杏手中的天鬼刀,以及恐怖如潮一般的森寒鬼气,我在这个时候,也直接将先前斩破地鬼刀时获得的祝福之力,全部地激发出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轰! 我的身上原本火焰覆盖,宛如火把,而此刻那火焰激荡之中,又散发出了一大团白茫茫的光圈来,这光圈不断扩展,由外到内,却是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光芒,此乃虹光,修行界中,又称之为佛光,而随后,它由光芒化作无数颗粒,笼罩在了整个空间之中。 此物于我而言,乃力量的源泉,但是对于长泽雅杏来说,却宛如泼了浓硫酸一般的恐怖。 她手中的天鬼刀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急剧颤抖。 那刀身之上的无数鬼影,以及头顶上空盘旋的黑鸦,都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声声哀鸣来,这声音并不具体,仿佛是风声刮过,但我却感觉得出来了,那刀身之上的恐惧。 这恐惧,是来自于镇压刀内灵魂的力量,它所散发出来的颤栗。 惊恐,在一瞬间蔓延到了长泽雅杏的身上。 她终于想起了,金箍棒,这东西对于她手中的天鬼刀,是有着极强克制作用的。 她的儿子,就曾经因此而丧命。 而现在,轮到她了。 我周身笼罩虹光,仿佛落地佛陀,挥棒而上,长泽雅杏却是被这力量给吓破了胆子,开始朝着后面疯狂退去,随后后背伸出了一对翅膀来。 那双巨大的翅膀开始挥舞,准备将她送往高空之上去。 上一次,她就是这么逃的。 不过,这一次,我不打算让她就这般轻而易举的离开。 这个世界上,有因必有果。 曾经犯下的错误,就应该努力地去偿还。 要么道歉。 要么死亡。 不然,中国人民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 吼…… 无数的七彩虹光粒子朝前飞扑而去,将本来已经张开了双翼,准备腾身飞往空中的长泽雅杏给拦住,那些轻灵的粒子一黏在了长泽雅杏的身上,立刻变得沉重无比,将她给往下拖拽了去,这力量让她无法腾空,唯有向后面飞身退去,并且大声叫嚷着,让人过来护住她。 而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拖拽着金箍棒,朝着前方飞跃而去。 我穿过拥挤人群,来到了她的身前,挥出了那一棒。 眼看着这一棒即将敲在了头颅上,长泽雅杏仿佛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举起了手中的天鬼刀来。 这把神户家族的顶尖法器,曾经让她大杀四方的天鬼刀,在与满是虹光的金箍棒陡然相撞之后,一向无坚不摧的刀身,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碎裂,仿佛玻璃一般裂开了来。 无数的亡魂黑雾,从那裂口处,腾然冒出。 一脸惊愕的长泽雅杏被这些亡魂黑雾瞬间笼罩,然后里面传来痛苦万分的嘶吼声。 我眯着眼睛,冷冷打量着对方。 同样的场景,在当初地鬼刀破碎的时候,也有出现过。 那些亡魂黑雾不但笼罩住长泽雅杏,而且还朝着周围一大片的空间弥漫去,除了我之外,方圆二十米之内的所有人都在满地翻滚哀嚎。 而我则在这个时候,将金箍棒横立,双手合十。 诸位辛苦了。 一路走好…… 半分钟之后,所有亡魂都超度飞升,留下了场中一大片倒伏在地的敌人,而身处于风暴中心的长泽雅杏,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 她浑身血肉,都给阴魂腐蚀吞噬去。 可怕。 我吸收了天鬼刀的祝福之力后,抬起头来,望向了巨石之上运筹帷幄的神户大川。 他的手中,握着另外一把剑。 也是最凶的一把。 那是吸取了南京大屠杀无数亡魂而炼成的妖鬼刀。 神户大川也望向了我,脸上带着几分惊恐。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咒文在耳边浮动,紧接着,我感觉到脑袋上的骨箍儿,在这个时候骤然收紧…… 啊! 第八十三章 因与果,多人舍命救侯漠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当我扔开了金箍棒,双手抱头,跪倒在地的时候,我瞧见了另外一个方向,冲来了一群人,而为首之人,却正是我畏之如虎的福临贝勒。 这个家伙,终究还是赶到了现场,而且在瞧见我击杀了长泽雅杏之后,毫不犹豫地对我发动了紧箍咒。 曾几何时,我瞧见过一个视频,就是在一个西瓜上面,绑上橡皮筋,好像是绑到六百八十根的时候,那西瓜在受到了强大收缩力的作用下,陡然炸裂,鲜红色的瓜瓤散落一地,看得十分过瘾。 当然,我说的过瘾,是看客的感受,对于西瓜来说,那真的是一个悲剧。 而此时此刻,我就是那个可悲的西瓜。 我无法跟大家形容身处于紧箍咒之下的我,到底有多么的痛苦,就如同一个分娩难产的女人,去跟男人形同这事情的疼痛一般,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去,脑袋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倘若不是刚才斩断天鬼刀而获得的祝福,让我能够有勉强支撑的力量,只怕我已然死掉了。 福临贝勒那个死太监瞧向我的时候,一脸恶毒,显然这一回并非只是惩戒,而是真的想要了我的性命去。 难道,就这样死了么? 我的心有些慌,事到临头,胡思乱想,却是将先前驱神大圣递给我的妖元给掏了出来。 这颗乒乓球一般大小的珠子上面,还带着没有擦拭干净的血液,我剥开胎衣,直接往嘴里吞了下去。 我本来想要以毒攻毒,多来一点儿力量支撑那紧箍的收缩,结果这玩意的个头有点大,我一个不小心,差点就被噎死了。 我瞪着一双快要掉落下来的眼球,使劲儿吞咽,方才将那玩意吞入腹中。 随后,我感觉到那妖元飞速消融,而肚子里,仿佛爆炸了一般。 这种感觉,就好像喝了高度白酒加啤酒,再加白兰地。 只有一个字。 炸。 嗡、嗡、嗡…… 靠着吞服驱神大圣的妖元,让我的感官注意力转移,消停了几秒钟,然而随后那紧箍咒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古怪的妖族言语宛如漫天苍蝇,带来了恐怖的内缩之力,我居然听到了自己颅骨碎裂的声音,眼前一阵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如玻璃一般破裂。 呼…… 我感觉自己如同碎裂的玻璃人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居然获得了莫名的平静。 终于,要死了么? 我在心里叹着气,然而几秒钟之后,我突然间发现,这平静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致命的紧箍咒消失了。 怎么回事? 我举目眺望,终于发现了原因。 有七个人,从福临贝勒等人的后方杀入,宛如一把尖刀,直刺福临贝勒的所在地。 那七人分别是李安安、李洪军、龙三刀、彭剑雄、崔蒹侠、邹国栋与小狗。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杀过来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在这最为危急的时刻,他们七个人的杀入,使得福临贝勒受到了莫大的威胁,特别是李安安,这个留起了长发的漂亮女孩儿,焕发出了原本的英气,不但如此,整个人如同那疯婆子一样,完全不顾周围内廷高手的阻拦,硬拼着受伤,都要冲到福临贝勒的面前来。 她凶得像头母狼。 小狗也同样如此,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显化了本相,显露出了憨态可掬的哈巴狗模样来。 不过别看他模样可爱,但那凶悍起来,简直可怕,连着扑倒了好几个福临贝勒身边的黄马褂,大嘴一张,直接就将脑袋给咬碎了去。 小狗也打疯了。 正因为这些人的冲杀,使得福临贝勒没有办法再静心去念那紧箍咒,给了我一点儿缓过气来的空间。 然而这个时候的我,不但承受着紧箍咒那恐怖的后遗症,而且体内也仿佛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一样,动荡不休,没有一点儿平静。 因为,驱神大圣的妖元,在我的体内爆发了。 这本来是我当做救命稻草、以毒攻毒的办法,此刻却最终让我吞下了苦果。 我感觉浑身燥热,体内宛如熔炉一般,而且还有无数的气息往外冒,我忍不住打了几个饱嗝,却有半米长的火焰,从口中喷了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身边充斥了喊杀声。 七八个日本浪人,踏着小碎步,冲到了我的跟前来,随后他们将我围住,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斩击而来。 他们手中的日本武士刀犀利而雪亮,一看就知道是名器好刀。 有人斩在了我的脑门上,有人戳向了我的肚脐眼,有人砍我脖子,有人削我小弟弟,有人直取菊门,瞧着架势,就知道是很有经验的样子,知晓夜行者的体质过人,倘若是学了横练功夫,就必须从最容易突破的罩门下手。 唰…… 七八把长刀,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刺来,整齐划一,破空声都重叠在了一处。 这个时候的我,金箍棒都掉在了地上,连站立都有些勉强,更不用说去抵挡。 我甚至都没有办法调集劲力去周身抵挡。 那么快的刀啊…… 斩断头颅,会不会很快?如果快的话,死得倒也没有什么痛苦。 只不过…… 这世间占便宜、抢人头的事儿,真的有那么好做? 若真有,又轮得到他们? 咔嚓…… 日本武士们的刀很快,但却卡在了我的皮肤上,我全身上下,有七处地方被斩击,凭借着铜皮铁骨的天赋,让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而刀斩而来的时候,却有砍在钢铁之上一般的声响,紧接着,从那破开的口子处,有大量奔涌而出的能量喷薄而出。 嗤…… 就好像是高温蒸汽炉的阀门被打开一样,恐怖的白色蒸汽从创口处喷了出来,围在我身边的七个日本武士,直接被这急剧的高温给扑倒,齐声发出了惨叫,随后在地上翻滚起来。 几秒钟之后,这些人全部都停止了动作,身上还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香味。 这是煮熟了的肉香,带着一丝迷离的味道。 而这个时候,我陡然睁开了眼睛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受控制,我的神魂仿佛脱离了躯体,朝着上空飘去。 我瞧见地上七个皮肤通红,仿佛煮熟了的日本浪人,还瞧见不远处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目光往远处放去,瞧见冲入福临贝勒身边的七人,正受着源源不断的围攻。 从我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进攻时机选得十分仓促,甚至可以说是盲目的、冲动的和不要命的。 在福临贝勒身后的十五米处,噬心魔巨大的銮驾落在了地上,八名轿夫守卫旁边,宛如木雕一般,一动也不动,浑然不管外面乱成一锅粥的情形。 而在福临贝勒的身边,五十多个黄马褂,其中许多与福临贝勒一般身份的顶尖高手也在其中。 这是黄泉引内廷最为精华的力量,也是噬心魔最为核心的班底。 这样的实力,即便是如此混乱的场面下,也不是这七人所能够挑战的。 很何况那崔蒹侠与邹国栋,身上仿佛还带着伤。 但就在这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上了,不但如此,而且还用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撕裂开了一条口子来,让李安安和小狗接近了福临贝勒,阻止了他对我继续施加紧箍咒。 当我瞧见邹国栋一边奋力挥剑,一边愤怒嘶吼的时候,我突然间明白了。 他们这是为了救我。 我曾经用性命阻拦住了追兵,然后落到了敌人的手中,最终被安上了这么一个紧箍儿,让我没有办法恣意妄为。 而现在,他们又用性命来阻挡福临贝勒念响紧箍咒。 这是拼命了。 一报还一报。 我瞧见邹国栋这个曾经让我很讨厌的家伙,他拿剑的右臂被一个黄袍贝勒给斩断之后,爆发出了惨烈的哭嚎声来。他一边哭,一边朝着前方猛然一扑,用仅剩的左臂抱住了福临贝勒的右脚脚腕,然后张开嘴,将福临贝勒的腿肚子给咬下了一大坨的肉来。 他跟疯狗一样的狂吼着,一边咬,一边往嗓子眼里面吞肉。 他这是因为没办法吐出来,只有咽下去,从而咬下更多的肉来。 而随后,他被福临贝勒旁边的好几个带刀侍卫给乱刀砍死,然而即便是剩下最后一口气,他都还张着嘴巴,疯狂嘶吼。 他并不是夜行者,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宛如野兽。 除了邹国栋,崔蒹侠老爷子在此时,也已经是身负重伤,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拦住了三五个与福临贝勒一般强悍的内廷高手、遗老遗少,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而随后,崔蒹侠老爷子被人一剑抹断脖子,壮烈倒地。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 是要死人的。 不过他们并没有白牺牲,在邹国栋、崔蒹侠和其他人的拼死拖延之下,李安安在绝境之中展现出了最为恐怖的剑技来,她那从真武大帝一脉流传下来的极字诀,当真展现出了“剑仙”一脉的风采,被众人团团保护的福临贝勒,却给李安安一剑斩落头颅。 万军从中夺敌将首级,李安安做到了。 当福临贝勒的头颅跌落在地的时候,我的神魂方才归位,只感觉气血奔涌,先前的疲惫与颓势倏然退下,而我的状态,也直接攀升至巅峰状态。 回过神来的我,正好瞧见了一把长刀,跨空而来。 那是以为我陷入迷途、无法回返的神户大川,想要趁着这机会,将我给斩杀。 瞧见这长刀,我忍不住笑了。 来得正好。 第八十四章 鬼妖刀,气贯如虹万寂灭 如果有可能,以神户大川的理智,他是不可能贸然杀来,将自己置身于险地的。 长泽雅杏能够因为仇恨而忘却了金箍棒对于神户家族传承鬼刀的压制,但神户大川却绝对不会。 他要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就不可能成为噬心魔的副手。 但他终究还是来了。 因为刚才我被七人劈砍,却凭借着体内恐怖的蒸汽,将那几人全部都给烫熟的场景,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吓人了,就算修行者这行当见多识广,也没有瞧见过这般匪夷所思的情况,一下子就将周遭众人的胆气都给弄泄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人胆敢上前。 高岗之上的攻坚战已经进入了决胜的关键时刻,他没办法撤走那毫无感情、不惧生死的变异夜行者,于是只有亲自过来。 机会稍纵即逝,他可不想错过。 而这个时候,我已然回过了神来,而且还攀升到了最为巅峰的状态,面对着这位日本国赫赫有名的镇国级强者,我丝毫不慌,将手一伸,地上的金箍棒陡然弹了起来,随后我紧紧抓着,朝前就是一劈。 轰…… 刀棒相交的一瞬间,我突然间回想起了上一次与此人交手的情形。 那个时候的他,一刀挥来,我感觉到了说不出来的窒息,天空一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一般。 而且那个时候的神户大川,还没有使尽全力。 他当时对我的恨意,还并不浓烈。 现在的神户大川,即便有着足够的理智,但老婆孩子都丧于我手中,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我,一上来,必然是爆发出了最为恐怖的劲力。 但他这一刀,不但被我稳稳地扛住了,而且一步都没有退却。 我感觉到了体内,有爆炸性的力量要涌出来。 事实上,如果先前那七位日本浪人武士没有上前过来斩我,让我体内恐怖的妖元威能有了发泄渠道的话,说不定我已经被憋得自爆而亡了。 正因为我身上的这几处伤口破开,那劲气得以释放,使得我并没有如同吹胀到了极致的气球一般炸开。 而那一下,仅仅只是缓解了一点儿我体内的压力。 事实上,驱神大圣这般老牌妖王的妖元雄浑如海,我倘若是稍微停下来的话,恐怕又要郁积破碎。 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劲儿挥霍,不给它堆积的时间。 所以我这一棒子过去,不但有我的力量,而且还有驱神大圣的妖元加持。 我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了最为恐怖的战斗力来。 然而,即便如此,神户大川也没有溃败,事实上,他以及他手中的长刀,堪堪将我汹涌澎湃的力量给抵挡住,并没有给我气势如虹的进击。 之所以如此,不但因为神户大川本身的恐怖实力,而且还因为他手中的日本长刀。 那把刀看上去并不是很起眼,比起他儿子的地鬼刀,以及他老婆的天鬼刀来说,就好像是天鹅群里面的丑小鸭。 但他手中的这一把,叫做妖鬼刀。 这把刀上面,凝聚熔炼了南京大屠杀里面数十万的亡魂——尽管这只是传说,并不确定,但它所具有的威能,绝对不是前两把所能够比拟的。 这一把长刀的恐怖,只有正面交锋之时,才能够感受得到。 即便金箍棒对于这类法器有着天然的压制力,但并不是绝对的。 当量变达到质变的时候,这样的压制,甚至可以被无视。 所以神户大川与我在交手的一瞬间,两人都被对方的实力所震撼到了,不过两人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我是一击之后,猛然向前,朝着神户大川继续扑去,而神户大川则下意识地往后退开。 这情形落到了旁人眼中,必然是惊讶万分的,毕竟论起实力和名气而言,神户大川绝对是远胜于我的,两人只要交手,落败的那人,绝对是我无疑。 而且作为一个血性男人,神户大川对我的恨意,也绝对是强烈无比的。 但神户大川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是没有原因。 因为一是没有必要,二来双方的地位不对等,他是整场战役的指挥官,居中号令之人,而我则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挂掉的小角色。 神户大川的眼中是大局,是这场战役的胜利,故而不会太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不过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高手较技,任何的因素都有可能左右战局,在这个刺刀见红的时候,他却生出了退却之心,便让我抓到了一丝机会,而我也毫不犹疑,直接贴身而上,追着神户大川就是一阵穷追猛打。 两人一来一往,气势瞬间就颠倒了过来,我挟着驱神大圣的威能,朝着神户大川发动了连绵不绝的攻击,利用九路翻云棒法的精妙之处,将神户大川给死死缠着。 气势被夺,神户大川对于我这个宛如跗骨之蛆的家伙无比厌烦,一边往旁边撤离,一边大声喊道:“过来拦他。” 福临贝勒身死,此刻内廷群龙无首,听到神户大川的召唤,便跑来了不少的内廷高手。 而神户大川的嫡系手下,也赶来不少人。 但这些人却并没有办法插进我与神户大川的战圈之中去,反而被那狂风劲舞的罡风给吹得七零八落,甚至有的人给挥舞的金箍棒波及到,直接就没了性命。 我的脑海里,除了对敌之外,一直都浮现着刚才瞧见的画面。 崔蒹侠拼死阻敌,邹国栋生吞人肉…… 不光只有我在拼命。 而且他们更加的舍生忘死,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舍。 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心绪不平,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中激荡不休,同时我也深刻意识到,在噬心魔不知道去了哪儿、一直没有露面的当下,神户大川已经成为了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如果能够拿下他的话,当前的绝境,或许就有了转机。 而我,则是改变战局的那个人。 辉煌荣耀,在此一举。 因为这些想法,我死死咬住了神户大川,让他无暇它顾,也逃脱不得,终于,他意识到不解决掉我,就没办法去做其它事情时,没有再逃避,而是转过身来,挥舞着手中的妖鬼刀,向我发动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游走避战的神户大川是一种状态,而爆发出最大威能的神户大川,又是另外一种状态。 两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在与其交手七八个回合之后,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压力,倘若不是体内有源源不断、涌动而出的力量在支撑,只怕早就被神户大川手中的妖鬼刀给斩杀了去。 那家伙手中的长刀在完全激发的状态下,已经变了模样。 它差不多有两米多长,宛如唐代陌刀,而且除了最核心的地方有一点儿微光之外,其余的地方是极致的黑暗,而且极不稳定,仿佛那火把,挥舞之间,在空中留下幻影无数,而朝着我斩杀而来的时候,整把长刀居然幻化成了半圆形。 那些黑色的影子里,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恶念与怨毒,仿佛那瓢泼的浓硫酸一样,所过之处,周遭的杂草、荆棘丛与树林都迅速枯萎,随后化作了飞灰。 而当它斩落到了我的金箍棒上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成千上万、数十万的哀嚎与嘶吼。 无数的叫声在我脑海里翻腾卷涌,恐怖的信息流让我的脑袋都仿佛炸裂开去。 这种感觉,不比那紧箍咒好受多少。 又拼了几回,我开始吐血了。 除了鲜血,我的口中还有脏器的碎末喷出来。 我的眼睛、鼻子和耳朵,都有鲜血流出来,整个脑袋里,仿佛都有着歇斯底里的惨叫。 而这个时候的神户大川,也变得疯狂起来。 他满脸狰狞,如同他的先祖一般。 横扫天下的皇军,以及他先祖口中狂呼的“大日本帝国”。 那若是一个美梦,谁愿意醒来? 铛、铛、铛…… 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兵刃交锋之中,即便有着驱神大圣的妖元在,我也感觉到自己难以支撑,因为每一次的撞击,我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都要给击飞体外,随后被无数的怨灵给吞噬了去。 我感觉到了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下意识地想要唤出那毛脸和尚来帮忙,却发现因为先前与驱神大圣的拼斗,毛脸和尚已然停歇。 铛、铛、铛…… 瞧见浑身都在冒血的我,神户大川冲着我疯狂大笑:“来啊,来啊,你不是要拦着我么?你不是要杀了我么?垃圾,低等民族就是低等民族,就算你身上有着灵明石猴的血脉,你也永远都成不了……” 听着神户大川的辱骂,以及他那因为疯狂而显得狰狞的脸孔,我有点儿失神。 我举起了手中的金箍棒,忍不住问它:“是么?” 金箍棒,我们中国人,真的是低等民族么? 我们,真的要输了么? 我们…… 仿佛听到了我的疑问,我手中的这根大棒子,开始颤抖起来——这种颤抖一开始是很轻微的,然而到了后来,连我都把握不住。它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硬,越来越恐怖,紧接着,一股来自于洪荒远古的呼唤,在我的脑海中炸裂开来:“雄起、雄起、雄起……” 龟儿子的,雄起! 第八十五章 三刀合,大魔王徐徐而来 那根棒子,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它专有的意志,而这一股气息,我似曾相识,在霸下秘境,以及胡车手中的霸下妖丹上面,都有感受过。 不过这一次,更加雄浑,仿佛洪荒远古的呼唤。 它对我吼道:“雄起,雄起……” 男人就是要硬。 要强。 能肛一切。 带着这种意志的金箍棒,在此时此刻,焕发出了一种恐怖的力量来,它脱离了我的掌控,直接腾空而起,随后气息锁定住了神户大川,以及他手中的鬼妖刀,紧接着,那一棒子陡然砸了下去。 轰…… 金箍棒带着巨大的威能往下倾轧,而面对着这个,神户大川脸色浮现出了几分惊容来,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狂妄。 他冲着从天而降的金箍巨棒,怒声吼道:“临死一搏么?你想要和这数十万神魂意志融合而成的魔兵相斗,是不是太年轻了,我告诉你……” 砰! 金箍棒砸落下来,与鬼妖刀陡然相撞,紧接着,高速的震动在一瞬间完成。 那棒子是如此的坚硬,就仿佛世间至阳至刚之物。 我瞧见了神户大川的脸上,从一开始的狂傲、疯狂和不屑,到后来的诧异、惊奇,再到最后的恐惧,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的我,脑子也茅塞顿开了起来。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 手持鬼妖刀的神户大川的确是很可怕,当他真正发挥出鬼妖刀的真正威能之时,场中无数高手,包括哪些顶尖妖王在内,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那鬼妖刀,简直就是传奇神器,所向披靡。 但我想要打败他,并不用做太多,甚至都不应该去与那鬼妖刀蕴含的力量做硬拼什么。 我只需要将他手中的鬼妖刀打破,又或者说,将束缚那无数亡魂的禁制解开即可。 完成了这个,看似无敌一般存在的神户大川,就是一头纸老虎。 用不着我动手,如同先前的长泽雅杏一样,他就直接毁灭了。 金箍棒做的,就是这一步。 咔嚓…… 我再一次听到了那清脆的声响,长约两米、黑乎乎的鬼妖刀陡然断裂,从那断口处喷薄而出的恐怖黑气,一瞬间充斥在了我与神户大川的周围,我感觉浑身如坠冰窟,身体的表皮浮现出了一层冰霜,仿佛有无数阴魂要往我的身体里钻去,无数的哀嚎与呻吟声将我淹没。 而就在此刻,我的身体里又浮现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白光来。 白光瞬息之间,又转化为虹光,七彩模样。 那鬼妖刀的断口处还在不停地喷薄着,里面的黑气粘稠得如同实质一般,里面所蕴含的怨魂比天鬼刀、地鬼刀加起来,还要雄浑十倍、百倍,方圆百米之内,一片黑雾缭绕,除了我这儿还有一点儿亮光,在别处都是一片黑漆漆的,并且朝着别的地方蔓延而去。 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我听到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不同于冤魂那种缥缥缈缈、仿佛幻觉一般的声音,这种惨叫声是真实存在的,而叫得最为响亮的,则是我面前的神户大川。 这个在日本国有着赫赫名声的镇国级强者,此时此刻,却脆弱得如同一个孩子。 那鬼妖刀中最为凶顽、怨气最是强烈的亡魂,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无形无质的东西,在神户大川的皮肤、肌肉和骨骼之间划过,将他整个人都分解成了无数的血肉,鲜血溅射,骨头都给吞噬了去,而在这样风暴一样的漩涡之中,我瞧见了另外一个神户大川,而那虚影也被无数的亡魂给扑倒,然后一口一口地吞噬了去。 他曾经是鬼妖刀的主人,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而此刻,却终于遭受到了反噬。 刀中亡魂,对于主人的怨恨,简直恐怖。 这样的黑色雾气持续了好几分钟,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落到了我的头上来。 这光不知道是哪里出现的,但是落在了我的身上,却与我身上的虹光交相辉映,紧接着不断地往外面扩散,化作无数涟漪,荡漾而去,而过了两分钟,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在了这样的佛光之中。 仿佛西方极乐。 我在那一刻,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温泉水里一样,刚才与神户大川拼斗时所受到的伤,以及之前身上的创伤全部愈合,经脉也通畅无比,更加让我为之惊讶的,是原本与我格格不入的驱神大圣妖元,在这样的洪流冲刷下,居然也与我的丹田融为一体。 在那一瞬间,我居然有了一种站在世界之巅的感觉。 就如同毛脸和尚意气风发时的那种无敌意境。 无数的身影,开始从这光芒之中浮现,往天空飞去,我的耳边传来了连绵千里的笑声,也有人在我耳边说“谢谢”,它们朝着我鞠躬之后,缓缓地朝着天空飞去,而无数的能量,却汇聚到了悬空而立的金箍棒之上来。 当一切光芒都消失之后,我方才从那样的美好境界中醒转过来,四处张望,瞧见原本朝着我围攻而来的神户大川嫡系属下,以及内廷高手,都消失一空。 他们都变成了白骨倒卧,而山风微微吹拂之后,却是化作灰飞烟灭。 呼……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随即想起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来。 神户大川已死,那么万魔旗又在何处呢? 我抬头,朝着神户大川刚才占据的土丘巨石上望去,却发现那儿传来了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一个人影跃然而上,出现在了上方,陡然挥掌,击飞敌人数人,然后将一杆旗帜高高举起,猛然一摇。 呼啦啦…… 那旗帜挥舞,却有无数呜咽之声,而紧接着,我瞧见远处围攻高岗的变异夜行者突然间一阵混乱,紧接着它们往下溃退而来。 我瞧向了那掌旗之人,却是一个让我恨之入骨的家伙。 叶傅国。 这家伙居然把握住了神户大川被我击杀的机会,陡然出手,将那万魔旗给夺下。 不但如此,他居然还能够掌握住那万魔旗的威能,陡然挥舞,将那些恐怖的变异夜行者给招呼了下来。 原本摇摇欲坠的形势陡然变化,高岗之上,传来了无数的欢呼声。 那些人,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这变化,简直是救了他们的命。 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仿佛连到了云霄之上去,整个天空也仿佛变得灿烂起来,而叶傅国继续挥舞手中的大旗,那些变异夜行者从高岗之上冲下来,居然在他的指挥之下,朝着噬心魔大军的其他人员汹涌扑去。 倒戈了? 瞧见这一幕,我都愣住了。 尽管我从来都不喜欢叶傅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此刻弄出来的这一手,着实是有点儿漂亮。 此刻的他,仿佛救世主一般,力挽狂澜。 那些变异夜行者化作数道洪流,从上而下地冲了回来,流向各处,而其中的一队人马,却是从我的身边掠过,然后朝着后方奔涌而去。 它们的目标,却是内廷那边的人,以及…… 噬心魔的銮驾。 瞧见那个,我的眼皮忍不住地跳了几下,尽管瞧见形势逆转,噬心魔大军有点儿全线溃退的意思,但一股不安的情绪浮现在了心头,而面对着这些疯狂涌来的变异夜行者,身处于銮驾边缘的八名轿夫,以及十来个带刀侍卫,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将其阻拦下来。 我睁大了双眼,盯着那銮驾,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眼看着其中一个插翅虎一般的变异夜行者腾然飞跃,就要接近那銮驾,将那轿门给踹开的时候,突然间,从天空之上,落下了一样东西来。 轰! 那畜生给直接砸成了肉泥,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那落下来的玩意望去。 我也看了过去,发现居然是一个硕大的头颅。 宛如小山丘一般巨大的脑袋。 紧接着,一大股的黑云遮蔽了天空,随后我听到了一声慵懒的声音,从天空之上垂落下来:“唉,我只不过是出了个门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这帮傻x崽子,真不让人省心啊……” 听到这话儿,我心中大骇,而随后,我听到不远处有人低声惊呼道:“我的天,这、这是……帝俊?” “黑山老妖,是它,没错……” “天啊,黑山老妖不是在神农架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只有一个脑袋?” “难道是……” 听到这些议论,我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 噬心魔到底干嘛去了,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先前的时候,我的猜想是它来了个声东击西的手段,将两帮人调集到了国境线这儿来厮杀,而它则直捣黄龙府,去了京城,夺取龙脉,而现如今看来,它并没有去北方,而是去了一趟神农架,并且将夜复会三巨头之一的帝俊给斩杀了去,然后带到了这儿来。 他为什么要杀低调、与世无争的帝俊呢? 就因为不服从他么? 我一脑门的雾水,而这个时候,漫天黑云落到了銮驾之中,紧接着那轿门被推开了,那个身穿黄袍的男人走了出来,望了一眼外面的所有人,脸上露出了春风和煦的笑容来。 他平静地说道:“各位,抱歉哈,我来晚了,让你们久等。” 第八十六章 噬心魔,尘缘俗世且勘破 噬心魔完全不去管自己身后大军溃败的局势,如同主人一般地招呼着大家,而随后,他看向了叶傅国。 一直在奋力挥舞着万魔旗的叶傅国被他盯了这么一眼,身子顿时就僵住了,脸色也有些难看,而就在这时,噬心魔伸出了右手来,轻轻一钩,那万魔旗立刻脱离了叶傅国的掌控,下一秒,出现在了噬心魔的跟前来。 他抓在手中,往地上随意一掷,那旗帜扎在了泥土里,而随后,原本疯狂反水的变异夜行者,突然间变得无比的平静。 它们都跪倒在了地上,将血肉模糊的额头贴在了泥土上,朝着噬心魔顶礼膜拜起来。 它们知道,自己的王回来了。 远处仿佛溃败的局势,也戛然而止。 那八位不同属相的轿夫立刻朝着噬心魔围了过来,剩余的内廷高手们,也都朝着这边集结而来。 噬心魔完全不去理会这儿,而是望向了远处的叶傅国,微笑着说道:“我听过你。” 叶傅国显然是第一次与噬心魔正面相对,面对着这个名震天下的大魔头,尽管他强作镇定,但脸色却还是显得有些僵硬,不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并不愿意跌掉面子,所以咬着牙说道:“哦,是么?” 噬心魔从銮驾之上缓缓走了下来,他踩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脚下不沾染一点儿尘埃与鲜血。 它是如此的轻松自在,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般,然后对叶傅国说道:“对的,我不但知道你,而且还听过你许多的事情。坦白讲,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出身和经历都很像的缘故,我对你的印象其实并不坏,甚至对于你做的一些事情,还是很赞赏的,你我都是那种为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所以尽管你是游侠联盟那几个老家伙选出来对付我的人,但我对你,其实并无敌意——毕竟,翱翔于天空之上的苍鹰,又怎么可能会对地上的蝼蚁,有什么想法呢?” 听到噬心魔的评语,叶傅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说道:“你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么?” 噬心魔哈哈大笑,说道:“你的问话,很有水平——天下,天下,天之下……与你们不同,我从踏入这个行当以来,认定的对手,就不是凡人,也不是什么神仙皇帝,而是那贼老天,是道,是这世界的意志。我要做的,并不是做什么天下第一,而是要取代这天,成为这道……” 它高举双手,有点儿陶醉地仰首,深吸了一口血腥之气后,方才缓缓说道:“这么说,你懂了么?” 它朝着叶傅国缓步而走,看上去仿佛风轻云淡,然而叶傅国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他忍不住地往后退开,一边退,一边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说着话,居然朝着后方疾退而去。 他居然跑了? 瞧见叶傅国这般怂的表现,噬心魔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笑了起来。 它并没有去追,而是转过头来,看向了我这边。 我在噬心魔出现之后,就尽可能地将气息收敛起来,试图不让这家伙注意到我,但它最终还是瞧见了我。 又或者,我从始至终,都在它的视野里。 只不过,它刚才对叶傅国的兴趣更加大一些而已。 噬心魔没有再走动,而是朝着我望了过来,然后说道:“侯漠,讲真的,我离开之后,这帮蠢材做了无数的腌臜事——有的半路跑了,有的出工不出力,有的傻乎乎乱冲,有的简直就是在作死,但最让我失望的人,莫过于你啦……” 我即便是在刚才的佛光普照中获得了新生一般的力量,但在噬心魔面前,也没有任何的脾气,只有在那儿赔着笑说道:“大人,我已经很努力了啊,先前福临大总管执意要闯阵的时候,我也是和其他人拼命阻拦的,后来我又一路奋战,流血又流汗啊,我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我瞧见噬心魔刚刚到,猜测它未必知晓这边的情形,所以硬着头皮编故事。 然而噬心魔听我说完之后,却是淡淡一笑,然后饶有兴致地说道:“是么?”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的确是有够努力的,让我猜猜,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羊王德福特、凶鳄噬灭普,我在黄泉引最得力的干将们,都惨死在了你的手上;还有禺狨王,没想到啊,这样的老牌妖王,我之前弄起来都有些费劲儿的家伙,都给你干掉了?哇,啧啧啧,你是真的有够厉害的,连我的副手,都死在你手里了……看来我真的不应该把金箍棒还给你啊,那玩意对他的克制力,超出了我的想象……” 噬心魔每念一个名字,我的心中就“咯噔”响一下。 这家伙,还真的是没办法瞒过去啊。 事实上,我并不指望能够瞒过它,毕竟像它这样境界的存在,对于我身上的气息,几乎是一眼就能够看透,想要蒙骗过他,简直难如登天。 我刚才下意识地去撒谎,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当被噬心魔给点破之后,我顿时就有一种被脱光了,扔雪地里的痛苦感觉。 哎…… 终究还是瞒不过的。 我低下了头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噬心魔却并没有念响紧箍咒,而是问我道:“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抛弃我,而去选择这帮一看就知道毫无胜算的人么?” 面对着噬心魔的质问,我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想法,因为被揭穿之后的我,接下来的命运,就是被噬心魔给活活箍死,而且我连着斩杀了噬心魔这么多的大将,即便是委屈求全,也很难活下来。 既如此,我反而多了几分毫无顾忌的胆气,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战场之中的敌我双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我的身上来。 我接下来的这一段话,将会作为我的墓志铭,流传下去。 所以大笑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噬心魔说道:“因为你在说谎。” 噬心魔愣了一下,说道:“啊?” 我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整个人却是彻底放松了,我将那金箍棒收了起来,整了整残破的衣服,然后缓步上前。 我高声说道:“你总跟追随者宣扬,说什么带你装逼带你飞,但事实上,像你这样一个对于死亡和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的人,对待任何人,都如同蝼蚁一样,你将自己比喻成与‘道’一般的存在,行的却是灭世的那一套,还说什么‘人人如龙’,你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毫不在乎,怎么可能带领这个世界,走向辉煌的未来呢?” 说完这些,我做出了定论:“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所有追随你的人,最终都会被你抛弃,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自私鬼,这样的你,怎么可能值得人去追随呢?我侯漠对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听到我字字诛心的话语,噬心魔的面沉如水,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你,讲完了?” 我哈哈大笑,视死如归地说道:“对的,我说完了,来吧,杀了我吧,念起你的紧箍咒,杀了你爷爷,我告诉你,死了我一个侯漠,还会有无数的候漠,而就算你将天下人都给杀了,你终究还是赢不了它,你赢不了这个世界的意志,因为你,也只是它的一部分,哈哈哈……” 我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完全没有任何的负担。 不过是死而已,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 面对着我疯狂的嘲讽,噬心魔居然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坦白讲,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容貌雌雄莫辨,而气质又十分超然,所以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我,然后摇头说道:“侯漠啊侯漠,我的斗战胜佛,看起来你还是没有参悟透啊,不过也难怪,你啊你,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尘缘沾染太深的缘故,没办法超脱于俗世……”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噬心魔朝着我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头,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最主要的,是因为你的尘缘未了,而我,可以帮你超脱,可能你现在会暂时很痛苦,但此事过后,你会感谢我的……”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噬心魔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我听到了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紧接着一阵尖叫声出现,以及好几声的喊叫,下一秒,噬心魔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左前方。 而他的身前,则抓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 我看向了那人,却是李安安。 留着长发,脸颊变得有些削瘦的李安安,此刻落在了噬心魔的手中,而它则冲着我残忍地笑了笑,然后高高地扬起了手来。 而李安安仿佛也感觉到了,她却是冲着我高声喊道:“侯漠,别看……” 第八十七章 心如灰,噬心魔高举屠刀 我以为李安安会呼救,又或者说点儿别的,但她在自知必死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让我别看。 为什么呢? 我有些错愕,而李安安却是又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会很丑的。”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懵住了。 我的记忆,仿佛回到了最初瞧见李安安的时候,她那落落大方的样子,以及利落的短头发,有一种英姿飒爽的美感,给人的感觉很不错,那个时候的李安安心无牵挂,寄情于剑,对于自己的外貌和生活品质,并没有太多的要求,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了,留起了长发来,偶尔还会化些淡妆,描起眉毛来,而这时的李安安英气淡了,却多了几分女孩子的温婉与柔美来。 她开始变得让我心动了,是那种面红耳赤的感觉。 那是让人心悸的小美好。 而在生命的尽头,她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告诉我,让我不要去看她的死状,因为……会很丑。 她的生命里,除了剑之外,似乎还有了别的东西。 她希望在我的印象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 而不是一具死尸。 记忆回转,我瞧见噬心魔已经将右手尖锐如刀的指甲,横在了李安安宛如天鹅一般洁白细长的脖子处,忍不住大声喊道:“不要,你等等,你说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听到我的话语,噬心魔笑了笑,却没有理会我,而是将李安安往怀里一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笑着说道:“处女的味道,真香啊,可惜了……” 话音刚落,他将右手往李安安的脖子间陡然一划拉。 李安安原本就在与福临贝勒以及内廷高手的战斗中耗尽了大部分的力量,而且浑身血污,显然也是受了许多的伤,此刻被噬心魔给掌控住,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紧接着被噬心魔这般轻轻一划拉,洁白的脖子上面,顿时就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来,鲜血泊泊流出,上面有黑色的魔气缠绕,将她生机灭绝,双眼一闭,却是没了气息。 噬心魔放开了李安安,而那个让我为之牵挂的女孩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去。 我瞧见噬心魔脸上挂着那诡异而残忍的微笑,感觉脑袋都要炸裂了。 我朝着它奋力冲去,用尽全力地嘶吼着:“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畜生! 我草尼玛的,噬心魔你个狗日的…… 嗡、嗡、嗡…… 我感觉脑袋上方有一万只苍蝇在挥动翅膀。 嗡、嗡、嗡…… 我感觉天旋地转,世界都在翻滚。 嗡、嗡、嗡…… 我草泥马! 嗡、嗡、嗡…… 我奋力奔跑着,想起了武当山下,一个女孩朝我走来,她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她与我相握,然后投入我的怀抱之中;她的个子很高,与我平齐,两人交颈,我能够闻到她浓密头发上洗发香波的味道,那时的她,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浓情蜜意。 只要我伸出手,将她拉住,她就属于我了。 然而,我终究没有伸手,虽然当时的我很是心动,但作为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男人,我觉得我不配拥有美好的爱情。 我不想辜负了那边美丽的少女,不想她余生的年华虚度。 我不舍得她韶华逝去…… 我爱得小心翼翼,远没有手中的棒子那般一往无前。 但是我后悔了。 我没有想到,她走得比我早,当她被割断喉咙的时候,某一瞬间,我与她有过眼神交集,那会儿,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她双眸之中蕴含着那甜得像蜜一样的情意,以及淡淡的遗憾…… 或许,当初我向前再走一步,我们就能够共同成长,不留遗憾。 尽管那只是一时之欢愉,但是对于我与她而言,却是永恒。 但是…… 她终究还是死了,倒在了噬心魔的手中。 瞧见悲愤欲绝、飞奔而来的我,噬心魔的脸上挂着一缕嘲讽的笑容,他完全不理会我,而是将沾染着李安安鲜血的右手手指,往嘴唇放去,用那舌头舔了舔,冲着我微笑着说道:“很甜。” 我抽出了金箍棒,冲着他猛然砸去,口中大喝道:“草泥马!” 我不是一个满腹学识的知识分子,此时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我,除了国骂,实在没有言语能够形容我此刻的情感。 然而当我手中的金箍棒高高扬起之时,噬心魔举起了手来。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朝着近在咫尺的我点了一下。 砰! 气势汹汹的我直接跌倒在地,金箍棒滚落一边去,而我则直接抱住了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这吼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我的颅骨,咔嚓作响。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然而下一秒,那种疼痛感却仿佛减轻了一些。 而我也再一次听到了噬心魔的声音:“小猴子,我说过,你现在暂时会很痛苦,但以后就会感谢我的——我不会杀你的,你乖乖在这儿待着吧,我要让你亲眼瞧见,你口中的‘道’,你们所有人所信奉的那几把玩意,最终臣服于我,你会看到那贼老天,最终被我踩在脚下……” 说完这些,他突然笑了,伸出腿来,跨过了我的身体,朝着远处走去,缓缓说道:“你放心,我特地选择了今天,就是时辰刚刚好,地点也如此,你很快,就会见到它的……” 我愤怒地想要嘶吼,想要咒骂,然而他的手指再一次地伸出来,我却又滚落到了地上去。 疼,疼得我直抽抽,疼得我任何的仇恨和愤怒都烟消云散了去。 我来不及思考,脑海里只有疼。 以及想死。 而就在我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噬心魔大手一挥,开始率领着那些变异夜行者发起反攻。 之前的时候,噬心魔这主心骨不在,使得噬心魔大军的攻势有些疲乏,不成系统,损失严重,而这个时候,噬心魔的出现,给略显颓势的噬心魔大军打入了一管强心针,让那帮家伙直接嗷嗷叫了起来,开始朝着高岗之上的阵心处,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我躺倒在烂泥地和血泊之中,宛如一条咸鱼那般,心死如灰。 但满心的恨意,还是让我踉跄地爬了起来,尽管脑袋上的紧箍儿让我无法有任何的动作,却还是可以打量着当前的局势。 噬心魔让我很是意外,他并没有上前冲锋,而是坐镇山下,充当指挥。 他将招呼着手下的人,不断上前冲杀。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心思冷酷的人,瞧见着自己人一个挨着一个地死去,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随着噬心魔的出现,先前仿佛消失无踪的那些妖王和强者们,一个一个地站了出来。 我看到了天神下凡朴可汗,也看到了半步佛祖。 噬心魔身边的那六大天王,也出现了。 还有更多的妖族强者…… 除了牛魔王没有现身之外,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 我甚至连花脸神丐都瞧见了。 这些人,夹杂在变异夜行者的身边,不断攀爬而上,与上面的人拼死厮杀着,我瞧见彭剑雄、李洪军和小狗等人,都已经撤回了高岗之上去,此刻又迫于压力,又不得不再一次冲杀下来。 那石阵边缘的几个缺口处,填满了无数的血肉。 厮杀声响彻天地,双方再一次地纠缠,在这样的局势下,按理说噬心魔只要上前,那防线绝对能够一击而破。 但它却一直都没有移动,而是如同钉住了一般,站在了山脚下。 为什么呢? 我的脑子除了疼痛就是疼痛,但还是勉力绞尽脑汁去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我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游侠联盟。 一直到现在,游侠联盟的九人团,都还没有出现,所以噬心魔一直按兵不动,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就是在忌惮游侠联盟的存在。 所以刚才叶傅国转身就跑,他却没有去追,也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游侠联盟为什么还不现身? 李安安都死了啊。 梅姑那么疼自己的弟子,她如何能够忍耐得住呢?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我的思维仿佛陷入了停滞,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了“咚、咚、咚”的三声钟响,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来,望向了高岗上去,发现那石阵已然被破,无数的黑色洪流涌入,而身处其间的叶傅国终于耐不住了,祭出了那民国东皇钟来,敲响之后,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栗。 敌人的攻势,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状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噬心魔却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冲着前方的六名东南亚妖王喊道:“吉时已到,破阵在即。” 那六名妖王齐声怒吼道:“喏!” 第八十八章 阵势破,游侠联盟终现身 六大妖王齐声应诺,三人腾空,三人贴地,再有一人,却是那半步佛祖,也跟着飞起身来。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发懵,然而当我瞧见其中一人的手中,居然出现了真武神剑,顿时就给震住了。 这东南亚六大妖王,再加上半步佛祖,七人手中分别拿着的,却是七件法器,而这七种法器,却是之前被夜复会夺走的武当真武剑、少林达摩杖、峨眉的峨眉刺、无量山的五毒瓮、崆峒的血滴子、全真的重阳钟,以及昆仑山雪峰寺的降魔杵。 这七件法器如何厉害我不得而知,但都是那些顶尖门派里具有悠久传承历史的代表作,里面蕴含着整个门派的气运和精血。 此时此刻,却被这七人全部拿了出来。 叶傅国在紧要关头祭出了民国东皇钟,那是为了将阵心给守护住,因为阵心一破,国境线边缘的法阵便全线告急,宛如纸糊一般,也就是说,那地方,现在已经是最后的防线,所以他才会在最为艰难的时候,动用了民国东皇钟。 那玩意我曾经瞧见田女皇用过,当真神器,然而后来当叶傅国对我使用的时候,我就发现威势依旧,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这一点儿差距,大概是因为使用者不同的缘故。 毕竟民国东皇钟落在叶傅国的手中,其实并没有多久,无论是他对于民国东皇钟的熟悉度,还是东皇钟对于他的认可度,都还没有磨合到最为巅峰的状态去,使得连我都差点儿有了挣脱那民国东皇钟的战绩。 当然,也有可能是当时的叶傅国,并没有心思将我给击杀了去。 毕竟我也是游侠联盟要保的人。 但现在,面临绝境,为求自保,叶傅国却是将那民国东皇钟祭起,威能也在陡然之间,催动到了极致,却见一道青色光芒从天而降,笼罩在了那高岗之上,将摇摇欲坠的阵心再一次地稳固住,紧接着,有九条火龙,从那半空之上的民国东皇钟上喷薄而出,朝着数道黑色洪流一般的变异夜行者扑了过去。 一时之间,却有着横扫一切的气势。 但是,这一切,却在那手持法器的七人面前终结了。 民国东皇钟,这等镇国神器,是镇压噬心魔的终极底牌之一,噬心魔之所以一直没有过来正面对抗,迟迟不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忌惮此物。 这东西拿来攻击,还是被动防守,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效果。 而且它早就被噬心魔给算透了。 七件法器,在民国东皇钟施展出来的几秒钟之后,一同飞上了天空,它们各自焕发出了一道光芒来,朝着民国东皇钟飞射而去。 那民国东皇钟原本雄浑古朴,笼罩一切,面对着任何的攻击,都毫无畏惧,但是这七种武器却分布得极有规律,被七名妖王操纵,飞在半空之中,时而如同七星北斗,时而又化作锋矢阵图,而每一种法器,又有本身独特的气息浮现,落到了那民国东皇钟的护罩之上,却将那大钟敲得咚咚作响。 那不断回荡的钟声响彻天地,力量也在这其中不断卷涌翻滚着。 身处其间的交战双方,都被这其中的力量为之震撼,就连最为凶悍,毫无畏惧的那些变异夜行者,都停住了攻击,有的抬头往天空望去,有的则纷纷后退下来。 而高岗之上,拼死抵挡缺口的人们,也忍不住地看向了天空。 在那一刻,战场的双方,都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这里面的胜负,将左右整个局面。 叶傅国能够拯救世界么?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音爆声响彻了整个峡谷,从山顶上传来的音波化作强风,就连站在山下不远处的我,都被吹得有点儿站立不稳,与此同时,我的耳中还有“嗡、嗡、嗡”的声音出现,而身处于民国东皇钟与七件法器拼斗的下方,那些变异夜行者们更是被恐怖的力量波及到,一阵人仰马翻,有的甚至直接从满是鲜血和内脏的山道上翻滚下来。 然而让人为之惊骇的一幕出现了,那民国东皇钟陡然一歪,却是朝着山下急速坠落了去。 被破了? 瞧见这个,我的心中大骇,而噬心魔却忍不住高声大笑起来,下一秒,它的身影浮动,却是朝着那民国东皇钟落下的方向飞去。 随着民国东皇钟的跌落,那高岗却终于陷入了溃败之势,六大妖王、半步佛祖带着无数变异夜行者,直接杀进了那法阵核心里面去,而自知必死的人们,也没有再去坚守,开始从别的方向,朝着外面突围而来。 噬心魔对于民国东皇钟一直非常忌惮,此刻瞧见处心积虑的布置起了效果,当下也是想要立刻去掌控它,将其拿在手里。 然而叶傅国并非弱者,作为游侠联盟选出来对抗噬心魔的关键人物,他在民国东皇钟脱手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赶到,甚至比噬心魔还要快上几分。 他将那跌落山下的民国东皇钟抓住,却瞧见噬心魔已经冲到了跟前,心中大骇,却是将那东皇钟炼化,往身上猛然一罩。 他将那东皇钟当做自己铠甲。 咚…… 一声炸响,噬心魔一拳过去,将叶傅国直接砸飞了去,横移二七八丈,却是重重地砸在了高岗下方的一块巨石边缘,却听到一声碎裂之声,那巨石炸裂成了十数块,而叶傅国却只是反弹之后,跌落在地来。 噬心魔对于民国东皇钟是有执念的,一击不成,再一次地冲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从斜刺里杀出两人来,一人是那彭剑雄,而另外一人,居然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德远大师。 这两人显然是知晓那东皇钟的厉害,也晓得此物是对付噬心魔的关键所在,所以才会拼死来挡。 这两位,一个是天机处的顶尖高手,另一位,更是江湖中泰山北斗一般存在的少林寺高僧,此番拼死过来,便是想要与这传奇魔头对抗,就算不能诛杀此獠,也要将其拦住,不让它逞凶施威。 然而噬心魔就是噬心魔,它在东南亚搅动风云,搞风搞雨,一路上不知道屠杀了多少镇国级的高手,面对着彭剑雄与德远大师这两人,却也是不慌不忙,却见他手出如电,几个回合之后,那彭剑雄怒吼一声,迸发出了最为强横的战力来,长枪前刺,却被噬心魔伸手接住,紧接着那坚韧的枪刃被它如同麻花一般地扭转,捆在了彭剑雄的身上,随手一拍,彭剑雄的胸口处,却是出现了一个手掌形状的空洞来。 前胸与后背,空空荡荡,通畅无比。 轰…… 彭剑雄双目圆睁,轰然倒下,而德远大师在这个时候也爆发出了怒吼声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紧接着身上爆发出了刺眼的金光来。 老和尚宛如佛陀返世,金光普照,然而击杀了彭剑雄之后的噬心魔猛然转身,他的身上,却也有同样的金光浮现。 这个家伙的嘴角微微挑起,冷然笑道:“佛门金身,你当只有你会?” 他伸手过去,五指修长如葱白,却有着一股莫名的森寒杀意,德远大师无法后退,只有咬牙硬上,两人拳脚交击,却有金铁相撞一般的铮然之声响起,铛、铛、铛,整个空间都为之轰鸣。 德远大师的修为,显然要比彭剑雄要精纯许多,所以与噬心魔的拼斗,却也是有来有往。 然而当武当山的天蚕真人,与浮空道长,还有十几个各门各派的顶尖之人蜂拥而至之时,噬心魔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它身上的金光越发浓烈,宛如实质一般,然后在与德远大师的一个错身,陡然加速、变向,然后将大师直接推倒在地,宛如黄金铸造的左手,在德远大师的胸口直接捶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 那家伙出拳的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捕捉,但大地连续的三次震响,还是让人知晓了他打出了几拳。 我被噬心魔的紧箍咒束缚,头痛欲裂,没有办法上前相帮,只有瞧见德远大师被两拳破去金身,第三拳却是将他的生机给直接了断了去。 一代高僧,少林达摩院首座,在噬心魔的手中,也走不过电光火石的二十招。 而随后,噬心魔抓起了德远大师的身体来,猛然一震,那老和尚身上却有虹光炸裂,化作恐怖的爆炸,将愤然扑来的一众强者都给掀翻倒地了去。 紧接着,它目光巡视一圈,最后锁定到了抓着东皇钟仓皇而逃的叶傅国身上。 叶傅国并没有往北边的方向逃去,而是朝着南边的峡谷跑来。 而他疯狂冲锋的方向,却正是我这儿。 我站在原地,看着叶傅国在狂奔,此时此刻的他,显然处于人生最为迷茫、恐慌和无助的时候,他原本大权在握、迷之自信的状态全然不在,却是有些慌不择路地狂奔着。 噬心魔腾空而来,朝着叶傅国,猛然拍来一掌。 砰! 叶傅国被那一掌之威掌控,轰然倒地,那民国东皇钟也滚落到了不远处去,噬心魔看了滚落在地、狂吐鲜血的叶傅国一眼,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走向了不远处的民国东皇钟,却不曾想一个快得宛如疾电一般的身影浮现,抓着那东皇钟就朝着右边狂冲而走,我瞧向那人,却是小虎。 他这是要干嘛? 那东皇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跟炸弹一样,谁沾到谁死。 你这又是何必呢?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小虎冲出了几十米之外,又将那东皇钟猛然一掷,东西落到了又一个人的手上。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白老头儿。 终于…… 游侠联盟,还是出现了。 第八十九章 大势去,叶傅国惊天阳谋 就在叶傅国过早使用东皇钟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大势已去了。 游侠联盟选来选去,最终却挑中了叶傅国这么一个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的家伙,而随着东皇钟被那七种法器给破掉,我就知晓,游侠联盟的计划可能要失败了。 这帮人什么时候最厉害? 当然是他们隐藏起来的时候,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给予噬心魔致命一击。 噬心魔之所以没有横行无忌,大杀四方,估计也是因为顾忌这个。 但叶傅国却最终还是失败了,并且使得白老头儿不得不现身,出手来争夺这民国东皇钟。 因为这法器一旦落到了噬心魔的手中,那么所有人都将彻底没戏,只有惨遭屠戮的份,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果断出现。 只不过…… 他一出现,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 果然,瞧见白老头儿现身,噬心魔停下了脚步,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 它一边笑,一边说道:“你们这帮躲在阴暗角落里面的老东西,终于肯出来了,对吧?只不过,现在的局势,恐怕容不得你们来掌控呢……” 它身子微微一晃,却是飞向了白老头儿去。 白老头儿自知不能与噬心魔正面交锋,于是转身就跑。 他并没有跑直线,而是不断腾挪,利用极高的敏捷度,再配合上周遭的景物、石头法阵,避开噬心魔的追击。 但这样的伎俩,在噬心魔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所以两人终究还是追上了,随后拼斗起来。 我瞧见白老头儿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战斗力,但在噬心魔面前,却并没有太强的效果,而是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这时又跳出两人来,一个是马三爷,而另外一个,却是琅琊王陈柱贤。 这两人的加入,让局势稍微缓解了一点儿,但似乎也只是拖延时间。 我瞧了几眼,然后目光落到了眼前来。 我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叶傅国的面前来。 这家伙被噬心魔一掌拍飞之后,身受重伤,趴在地上狂吐鲜血,有点缓不过来的样子。 我中了紧箍咒,被噬心魔禁锢在原地,此刻走过去,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踉跄而行,当我走到叶傅国跟前时,我踩到了一根断手,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了叶傅国面前的烂泥地里。 叶傅国吓了一跳,而这时,我却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叶傅国的胳膊,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说道:“给我,把叵木给我。” 当瞧见来者是我之后,叶傅国的惊慌方才消退几分,随即使劲儿将我推开,不屑地说道:“滚。” 如果我没有中那紧箍咒,力量犹存的话,我一定会揪住叶傅国的脖子,然后对着他那张狗脸狂扇十几个大耳刮子,以泄心头怒火,但此时此刻的我,力量被噬心魔禁锢,连呼吸都疼,此刻爬到叶傅国的跟前来,已然是拼尽全力,所以只有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挣脱,然后顶着巨大的疼痛说道:“将叵木给我,我若是能完成觉醒,领悟神通的话,或许能够挣脱这紧箍儿,然后过去,与噬心魔一战……” 我疼得满脸苍白,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面滴落下来,没办法威胁,只有与叶傅国解释。 叶傅国听到,却是冷笑:“与噬心魔一战?哼,就凭你?” 我好言相求,却被他如此嘲讽,心里面堆集的所有怒火陡然爆发出来,我忍着剧痛,直接扑到了叶傅国的身上去,抓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骂道:“我不行?你行?你他妈的除了投对了胎,有个好出身,还有啥几把本事?叶傅国你这个老匹夫、老杂种……来不及跟你鬼扯你,你自己看看吧,这些人,还有那些人,还有你师父……你再不给我,就没机会了……” 就在我与叶傅国在泥地血泊里翻腾的时候,游侠联盟大半数的人都现身了,包括叶傅国的师父、通天教主孙传方在内,正在与噬心魔拼斗着。 这些人的实力和境界,明显比先前的所有人都要强,但在气势如虹的噬心魔面前,也仅仅只能维持守势。 噬心魔整个人宛如修炼成了佛陀金身一般,通体有如金铁铸造,任何的攻击对于它而言,都起不到任何的效用,就算是游侠联盟的这些人使出了恐怖的法器来,在它的面前,都有点小儿科,毛毛雨一样,并没有太多的威胁。 反而是噬心魔的攻击,一拳一脚,都有着莫大威能。 尽管形势陷入了僵持之中,但明眼人都能够瞧出来,游侠联盟的这几人,其实撑不了多久的。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还有没有留下什么杀手锏,但从我的角度来讲,若是能够给我叵木,让我完成觉醒的话,我或许就有能够挣脱那紧箍咒,前去与噬心魔拼斗的实力。 而此时此刻的我,在吸收了驱神大圣的妖元,以及三刀合并的力量之后,其实已经有了勉强与噬心魔一战的资格。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却掌握在叶傅国的手中。 李安安之死,让我心如死灰,对于活下去,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但这并不代表我一心求死。 事实上,为安安报仇,将噬心魔杀死,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我活下来最大的信念和坚持。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报仇和厮杀的路上。 然而…… 听到我的话语,叶傅国沉默了几秒钟,却是开口说道:“没有叵木了。” 我愣了一下,激动地问道:“什么意思?” 叶傅国平静地说道:“没有叵木了,那天从密云回来之后,我们经过商量,觉得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噬心魔,已经十分难缠了,再出现一个不可控的齐天大圣,对和谐社会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经过决议,我们当场销毁了那块叵木木雕,连灰烬,都洒进了什刹海里去喂鱼了……” 我:“你在开玩笑么?” 叶傅国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我在这个时候,有必要跟你开玩笑么?” 噗通……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种难以言叙的失望情绪充斥了我整个脑海里,望着远处节节败退的游侠联盟,还有陆陆续续死去的那些江湖豪侠们,我呢喃着问道:“是游侠联盟么,是他们的决议?” 叶傅国仿佛认命了一般,也坐在了我的旁边,低声说道:“不是。” 我问:“那是谁?” 叶傅国摇头,说道:“你别问了,有的事情,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我冷冷笑了,说道:“你知道么?在别人看来,噬心魔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可怕的存在,但在我眼中,你也一样,肮脏得让我想吐、作呕……” 叶傅国很是罕见地没有反驳我,而是长长叹道:“你会这么想,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当时我或许应该站出来,投反对票的。但人生没有后悔药,我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为了防微杜渐,维护大局的稳定而已……” 我止不住地冷笑,说是么,那你看看现在,这样的结局,你们满意了么? 我说这话的时候,白老头儿已经倒下,他被噬心魔猛然一拍,整个人腾空而起,却是化作了漫天血肉去。 这个可爱的老头子,死得如此突然。 然而在当前的局势下,我的心都几乎已经麻木了,甚至都没有了多少悲恸。 习以为常。 白老头儿的死亡,仿佛是战局的转折,紧接着我瞧见孙传方被拍向了半空之中,又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跌落下来。 溃败了…… 我心死如灰,叹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叶傅国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了慌张,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之上。 他完全不去管自己师父的死活,而是缓声说道:“你觉得这里的布置完了,噬心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幼稚……” 他伸出了右手来,右手手腕上面,有一个黑色的电子表,那表上没有指针,而是一个不断闪烁绿光的灯管,叶傅国脸上露出了古怪的微笑:“我的心脉一停止,就会有一颗大当量的核武器,朝着我的坐标发射过来——噬心魔能够抵挡得住漫天的炮火袭击,却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了核武器呢……” 听到这话儿,我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讥讽道:“你既然参与了游侠联盟的计划,就应该知道,噬心魔并非实体,就算你们不顾国际影响,动用了核武器,它一样会活下来。就算这具肉身被毁灭了,过不了几年,它依旧会卷土重来。” 叶傅国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你什么都不懂,那些老家伙们,会帮我留住噬心魔的……” 他指向了远处的游侠联盟,表情十分的淡定。 而我则看向了这个表现得无比豁达的男人,几秒钟之后,我拼尽全力地扬起了手掌来,朝着他的脸恶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下去。 去尼玛的…… 第九十章 猪队友,十月围城万保一 叶傅国的话语,并没有能够让我如释重负,反而心中生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 的确,他的这手段,或许能够将噬心魔给留在此处,但我们场中的这些人怎么办?那些不远万里而来,慷慨赴国难的豪侠与壮士们呢,也跟着噬心魔同归于尽么? 噬心魔视众生为蝼蚁,而在叶傅国的眼中,我们这些挥洒热血与豪情的家伙,又算什么呢? 也是蝼蚁么? 难怪噬心魔会对叶傅国说他跟自己很像。 现在,我也这般觉得了。 真的像。 我这拼尽全力的一巴掌,最终没有落到叶傅国的脸上,他即便是身受重伤,却还是比我这个被紧箍咒控制的家伙好上许多,所以很轻松地伸出了手来,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想要达到目的,就得有牺牲,而这些,都是他们自愿的,你们获得了名声,而我获得了结果——你别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看着我,要想完成这一击,最先死的那人,是他妈的我,懂么?” 我使劲儿甩开了他的胳膊,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去你大爷的。” 道理我都懂,但我对这家伙的厌恶感,却依旧存在。 而且更甚。 叶傅国的脸上却显露了傲然之意,冷冷说道:“你啊你,到底是出身低微,终究是个格局不大的家伙……” 轰…… 一声惊天巨响,天空都为之一黯,紧接着我感觉到了无数乌云在头顶密布,而随后,有一阵狂风从天空之上垂下,落到了我的不远处。 我抬起头来,瞧见那片黑云却是化作了噬心魔。 这个刚才还在人群之中大杀四方的家伙,不去理会周遭无数的混战,以及仓惶逃离的江湖豪侠们,而是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来。 即便是经历了连番大战,但是这个男人的脸上却还是一尘不染。 它看着略有些慌张的叶傅国,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来,脸颊之上,居然还有小酒窝。 叶傅国刚刚在我这儿装完了逼,结果瞧见恐怖的噬心魔抵达跟前,即便是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慌,他下意识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从腰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情绪这才平缓一些,而噬心魔则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抱歉,打扰两位的谈话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你刚才的讲述,让我忍不住想要插一嘴……” “啊?” 原本有些志得意满的叶傅国听到噬心魔的话语,顿时就愣住了,说道:“什么?” 噬心魔淡淡地说道:“你真的觉得,所谓的核武器,能够消灭我么?” 叶傅国脸色大变,有点儿结巴地说道:“你、你、你……” 噬心魔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凡人终究还是凡人的思维,洪荒远古时代的龙凤劫,每一次的拼斗,不知道会诞生多少堪比核爆炸一般的能量涌动,区区核武器,能摧毁的,不过是你们这些肉身凡胎而已——对了,你知道么,你们的这个计划,其实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还是执意带队北上,而且还要虚张声势,让你们将人员都给调集到这儿来么?” 叶傅国被噬心魔的话语弄得方寸大乱,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知道我们的计划?这怎么可能?” 噬心魔笑了,转过身来,对我说道:“侯漠,我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你不如六耳,还记得么?”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意思,问道:“是六耳告诉你的,对么?” 噬心魔笑着看向了远方,指着身陷重围的游侠联盟大佬们说道:“那些人极其擅长隐藏自己,让我没办法探听太多,但是,对于这位叶先生,我却还是了如指掌的。不妨告诉你们,北上中原,这事儿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我说过,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皇权,还有什么一统天下,我将我这些年来积攒的力量,以及东南亚的无数修行者带到这儿来,并且大张旗鼓地引你们过来,只有一个目的……” 它脸上露出了肃穆的表情来,缓声说道:“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那些愚蠢的手下们,在我眼中,都不过是鲜活的祭品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你们所有人的鲜血和灵魂作为祭品,引发九幽之下的煞灵,将那些最为邪恶的存在,与我融为一体,让你们所有人,都成就出一个更好的我来,而接下来,我将会制造出灭绝一切的瘟疫,让整个世界的生灵为之寂灭,从而让我获得挑战这世界意志的力量……” 桀、桀、桀…… 它说着说着,忍不住地狂笑了起来,而叶傅国的脸色,也在这个时候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然而为了打击叶傅国,噬心魔继续说道:“说到这里,你懂了么?你们所谓的核弹打击,对我而言,其实起到了帮助作用,免去了我许多的力气,让我用不着挨个儿地去击杀这些人,以及我的那些蠢材手下——人嘛,总是有感情的,虽然我对这些蠢材从来都没有看上眼过,但是让我亲手宰了他们,事到临头,终究还是有一些不舍的,对么?” 叶傅国听到这话儿,终于崩溃了,他冲着噬心魔怒声吼道:“你在说谎,你说谎对么?” 噬心魔哈哈大笑,然后朝着叶傅国走了过来。 他扬起了手,那手指的指尖处锐利如刀,而他的微笑,却蔓延了出来,他用那雌雄莫辨的声音缓缓说道:“是真是假,试一试就知道了。只不过,结果揭晓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对么?” 他缓步朝着叶傅国走来,而叶傅国一脸懵逼,几秒钟之后,他转身就跑。 然而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已经受了重伤,刚刚跑了两步,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去,但死亡的恐惧又让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仓惶地往远处跑开,噬心魔瞧见他这般的模样,就好像是戏耍老鼠的猫一样,并不着急上前,将其击杀,而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来。 我看着那狼狈不堪的叶傅国,不由得想起了他得意的表情来。 对比鲜明。 真他妈的猪队友啊。 我满腹怨气,但是在这个时候,却不得不站了出来,踉跄地拦在了噬心魔的跟前。 噬心魔一脸嘲讽地看着我,然后说道:“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 我朝着地上猛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恨不得吃你的肉,扒你的筋,拆你的骨,喝你的血……” 噬心魔不去管艰难走远的叶傅国,而是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它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然后对我说道:“你抬头,看看头顶的星空,那里,才是真正的男儿应该向往的地方。侯漠,小猴子,当我成为了这天上地下的唯一,那时候的我,就拥有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就可以将你给再造出来,而你将作为我的斗战胜佛,替我去更辽阔的世界,与万族林立,为我征战……想想这些,你难道不觉得此刻的儿女情长,是那么的渺小么?” 面对着噬心魔的问题,我毫不犹豫地回应了它。 一巴掌。 这一下,因为力量的受限,完全没有任何的力道,但拍在了噬心魔脸上的时候,我的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快感。 砰! 面对着我的反抗,噬心魔的回应也很简单。 它抬起拳头来,直接一拳,将我给轰到了地上去。 随后,它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地砸落下来,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掉了去,头上的紧箍儿都仿佛没有了。 是头盖骨都飞了,所以那紧箍儿也跟着掉了么? 只不过,即便是没有了紧箍儿,我也没有办法聚拢力量了,因为此时此刻的我,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已然跨入了死亡之中去。 噬心魔暴风骤雨的攻击停歇下来,随后它走向远方的时候,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来,瞧见叶傅国在仓惶逃走,而孙传方、斜月、太白金星杜传文、李安安的师父梅姑,以及那个什么赵传熊,一个又一个的强者冲了出来,另外我还瞧见了龙三刀和陈柱贤,看到了小狗、小虎和李洪军…… 这些人似乎都知道了噬心魔的目的,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纷纷涌现出来,前来阻拦。 一时间,叶傅国仿佛变成了至关重要的大人物。 这些冲出来救他的人,对他的恨意,或许并不会比我少,但他们却还是站了出来。 老家伙们太复杂了,我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但是在年轻人的身上,我看到了“侠、义”二字。 此时此刻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侠。 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了,这些人,以及他们所信仰的精神,或许都会永远存留下去,融于那世界意志之中。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 当我瞧见一只挥舞着巨大翅膀的红色巨鸟从天空之上飞落下来时,感觉生命仿佛到了尽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回过头来,看向了李安安倒下的地方。 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吧,我的爱人啊。 若有来世, 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等待。 我…… 会勇敢的。 走出那一步。 …… 然而我并没有瞧见李安安,却看到了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 霍京。 ******** 小佛说: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和擦汗的男人 我知道 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 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安和桥》 第九十一章 死或生,仗义每多屠狗辈 霍京,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有点儿意外,想要认真地思索一下,却感觉到黑暗在瞬间朝着我席卷而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身处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背后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便跌落下了山崖,整个身子都往下坠.落而去,那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快得我都没有办法去思考,我就这般坠落着,然后瞧见更下面的地方,仿佛有无数的脸孔在我的眼前掠过。 这些脸孔,有的我无比陌生,但是有一些人,我却是有点儿眼熟的。 “这是……” “邹国栋?崔蒹侠?彭剑雄?德远大师?释小隆?天蚕真人……” “这是死去的人么?” “那么,这急速坠落的深渊,通向的地方,难道是黄泉路?” “那我会碰到白老头儿么?这个风趣幽默的老头,若是能够与他同行的话,路上也不会寂寞……” 急速的坠.落中,我的思维仿佛陷入了停滞,思绪的变化就好像从秒针变成了分针,又或者是变成了时针,显得格外迟缓,使得我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如果,如果能够碰到李安安的话,我就会跟着她,像条狗一样缠着,不离不弃……” 是的,我会死死地抓住那一点点的幸福。 我来了。 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然而不管我如何睁开双眼去打量,都没有瞧见李安安,也没有瞧见死去的白老头儿,无数的人影在下方掠过,与我同样坠落深渊,我瞧见了更多的人,更多的脸,却依旧没有瞧见李安安,心中不由得慌张起来,而就在我心慌意乱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喊道:“侯子,侯子……” 这声音十分亲切而熟悉,但却很远,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天边,朦朦胧胧,我几乎停滞的思维,很难去捕捉。 那人继续喊着,我终于意识到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来。 而这个时候,我的意识方才留意到嘴唇之间,有一股凛冽的血腥气息。 只是……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为什么会看到物体,听到声音,以及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以及上面的血腥之气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 就在我感觉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灵魂沉沦之时,突然间,有一道尖锐的唢呐声,穿越了无边的黑暗,划破空间,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悲怆激昂的唢呐声在一瞬间,就将我整个人的意识都给锁定住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那种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气象万千、气贯长虹的气势,将我整个人都给激发,我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涌现在心头的,是“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壮志豪情,以及“万类霜天竞自由”的不屈意志。 而随着唢呐声的沉寂,悠扬的过渡之后,陡然崛起,那种轰轰烈烈、坦坦荡荡、肝肠寸断、生死相忘的情绪流,在我的心中来回激荡着。 我的心灵,仿佛接触到了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在毛脸和尚跟我讲“道可道”的时候,曾经出现过。 音乐,仿佛一座跨越空间的桥梁。 而我,也触摸到了它。 当唢呐声吹响了第二遍的时候,我陡然睁开了眼睛来。 天地变色,风云翻滚。 尸山血海之间,有一个人在冲锋跳跃,所过之处,无数的血雾浮空而起,化作了无数血粒,朝着它的身上集合而去,随着它身上的血雾越来越浓稠,此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凶悍,它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偶尔会有人站出来,与其相交,但都不是它的一招之敌。 无数的血雾充斥天地,又融入到了它的身体里来。 它的那股气息,已经直冲云霄,连接到了九天之上去,化作一个巨大的阴影,仿佛笼罩了我们头顶的整个上空…… 等等,我为何能够瞧见这个呢? 我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我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头上去。 那是一个光溜溜的脑袋,虽然没有头发,但我却摸了个扎扎实实。 我的头盖骨,不是给噬心魔给掀开来了么?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难道是做梦么? 不。 我猛然回头,朝着唢呐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瞧见身后的三米之处,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头发凌乱,满脸络腮胡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显得虚弱无比,仿佛风一吹来就要倒下去一般的样子。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倒下。 不但没有倒下,而且还抓着一根泛着铜绿的小嘴唢呐,正鼓足了腮帮子,奋力地吹着。 他吹的这曲子我很熟悉,叫做《小刀会序曲》。 正是我刚才听到的曲子。 这个人,我也熟悉。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向了我。 我开口喊道:“兄弟。” 他看着我笑,然后吹响了第三遍的《小刀会序曲》来。 他手中的唢呐很特别,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魔性,那音乐落到了我的耳中,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止不住地沸腾起来,双目越来越清明,铮亮发光,几乎陷入停顿的思维,也终于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我终于明白,自己活过来了。 而我为什么能够活过来呢? 这件事情并不难猜,在瞧见这个吹唢呐的男人那惨白的脸色,我就想到了。 人中龙凤金蝉子。 马一岙这血脉还真的不是吹,我先前脑盖骨都给掀开去了,居然还能够被他给救回来,这事儿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我却不得不选择接受。 轰……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头顶上面一黯,紧接着,一只朱红色的巨鸟从天空摔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我身后的山丘之上。 我回过头去,瞧见那只巨鸟落地之后,以肉眼可见的形势,变成了一个身穿红裙的姑娘。 朱雀。 她也来了么? 我有些错愕,这是天空之上,传来了噬心魔得意的笑声:“你啊你,为什么不能学学白虎一样苟且呢?能好好活着不好么,为什么偏偏要过来送死?不过,你来了,正好让我拿你的魂魄来献祭——一个洪荒大妖的魂魄,再加上前面的那些,想来应该是够了……” 唰…… 一道恐怖的红光,从头顶之上落下,朝着栽倒在地的朱雀倏然飞来。 那是噬心魔? 瞧见它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念一动,手中却突然间多了一根东西。 这是…… 金箍棒。 下一秒,我出现在了朱雀的跟前,将金箍棒朝着天空猛然一劈。 轰! 巨大的震响爆出,我感觉这一下,仿佛泰山压顶一般,脚下的土地都在这一瞬间下沉了几十公分,一股恐怖的气息,贴着我往周遭扩散了去,然而在这个时候,那金箍棒之上,却涌现出了一大股的力量来,将我给支撑住,让我能够将对方给直接挑飞了去。 那浑身都是血雾的噬心魔在金箍棒的压力下稍微顿了一下,然后一个翻身,落到了数十米之外。 紧接着,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大圣哥哥。” 我扭过头去,瞧见躺在血泊之中的朱雀,正一脸惊喜地望着我,美目迷离。 大圣么? 我朝着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过来,将僵硬的脸挤了挤,终于挤出了一点儿笑容来。 我向前走,将那金箍棒扛在了肩头上,朝着远处的噬心魔走去。 那家伙落地之后,也抬头朝着我看了过来。 死而复生之后的我,心境变得格外不同,面对着这个曾经让我望而生畏的家伙,却并没有太多的慌张与恐惧。 事实上,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瞧见我扛着金箍棒缓步走来的时候,噬心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看来你不但有灵明石猴的血脉,而且还有九命猫妖的血统啊,这样都没有死掉?说真的,我很想跟你介绍一个我很欣赏的小家伙——那小孩儿,也是怎么都死不掉……” 我平静地走向了噬心魔,然后问道:“叶傅国没有死么?” 噬心魔点头,说对,暂时留着他,毕竟为了救他,游侠联盟的九条老狗都死绝了,就冲着这些老对手的面子,我怎么也要让他多活一会儿,你说对吧? 我说倘若那混蛋身上没有什么核弹引信装置,我还真的很希望你把他给杀了。 噬心魔笑了,对我说道:“相比较他,我对你的兴趣更大一些。” 我说哦,是么? 噬心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对的,相比较他,以及刚才那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游侠联盟老家伙们,你给我的威胁感,更加强一些呢……” 我笑了,然后点头说道:“对,毕竟,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真正的英雄,都是像我这样出身市井的小屁民。” 噬心魔问:“你觉得你能够当英雄?” 我缓缓地伸出了手中的金箍棒来,点头说道:“对。” 轰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而这个时候,我的身上,开始有滚滚的气息浮动. 紧接着,茂盛的、金黄色的毛发,从我的身上往外冒了出来。 瞧见我的模样,噬心魔先是一愣,随即惊声大叫道:“见鬼了,那叵木不是销毁了么?你什么时候突破了五重关,觉醒成为了真正的夜行者?” 第九十二章 大圣归,游侠联盟齐施威 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我往前踏出了一步,看着天不怕、地不怕,战天斗地的噬心魔露出了几分惊讶的面容来,脸色越发地平静了,开口说道:“谁说灵明石猴的觉醒,一定需要叵木?没有叵木,我这一辈子就都不能觉醒过来了?” 噬心魔摇头,说不,万事万物,都有规律,你在这世上,就必须遵循着最根本的定律。 我说你符合定律么? 噬心魔傲然,说那是自然,我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去研究,并且彻底掌握了这世界最根本、最底层的运行规则,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这些东西,就如同我手掌的纹路一样…… 我笑了,说道:“是么?” 说着话,我往前踏出了第一步,紧接着高声诵唱,曰:“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一股气息从双足之下往上涌来,紧接着我整个人的精神被陡然拔高,毛发从皮肤之下茂密生长,脸开始有了变化,尾椎骨上的那一节尾巴变长之后,挣脱了裤子的束缚,朝着外面涌出,并且变直,这一步,已然从夜行者的小妖,踏入了平妖(信妖)境界。 我又走一步,诵曰:“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毛发越来越长,我的身型也开始暴涨,越发不像人类,却如一马脸暴猿,身高臂长,双目如电,尾巴拖地,然后又弯曲直立而起。 此乃大妖境界。 我再往前方踏出一步,口中高歌曰:“ 三阳交泰产群生,仙石胞含日月精。借卵化猴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内观不识因无相,外合明知作有形。历代人人皆属此,称王称圣任纵横……” 诵唱未毕,我已然身高一丈,气势冲天,一股气息凝如实质,隐隐之间,却分明是那毛脸和尚的模样,返璞归真,气息流淌,荡漾在了周遭,让整个空间都为之凝聚。 此时此刻的我,却是脱离禽兽模样,这却是——“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 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什么打扮,我却是什么打扮。 一代妖王,齐天大圣。 我这一步一级,一步一升,从刚刚觉醒的小妖境界,陡然而冲,抵达那妖王之境,却是只花了三步。 瞧见我就要冲出第四步,那位睥睨天下,视天下英雄如蝼蚁的噬心魔终于坐不住了。 它腾然而起,飞跃而至,朝着我猛然拍来一掌。 要知晓,平日里,就算是妖王,在他的眼中,都不过是随意拿捏的门下走狗,但是面对着我这么一个刚刚诞生没几秒钟的新生代妖王,却没有任何的轻视。 他对上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 当然,这世间恐怕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如我一般,弹指之间,就从那刚刚觉醒的小妖,直接升级至妖王境界去。 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积累,以及历练。 还有…… 我没有能够蓄势待发,踏出第四步,面对着噬心魔裹挟着漫天血雾、扑面而来的攻击,我举起了金箍棒,朝着对方迎了上去。 两人轰然撞到了一起,紧接着再一次的分开。 噬心魔落地之后,双脚之下的泥地裂出了七八丈的裂缝来,而我落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之上,下一秒,那山石直接碎裂了去,化作尘埃。 力量在这一瞬间诞生,然后湮灭。 双方都看向了彼此,噬心魔的双目骤然发亮,宛如探照灯一样的照到了我的身上来。 它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来,冷然说道:“我懂了,原来如此。“ 我笑了,说懂了? 噬心魔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周遭的山峦、峡谷和土丘之上,竟然有无数的血色莲花从土壤之中长了出来,而它的脚下,却有一株七品莲台腾然而起,将它高高托着。 随后,这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说道:“我还真以为是碰到了什么顶天立地、万中无一的旷世奇才,原来不过是一个被它揠苗助长、强行拔高的填鸭而已。我曾经预料过许多次与它的对抗,却没有想到,居然是从这里开始的。小猴子,此战过后,你终究还会被打回原形。而且,你既然这么有骨气,又何必给它当狗呢?” 噬心魔到底是噬心魔,它居然在一瞬间,就看透了我此刻状态的本质。 是的,此时此刻的我,已然悟道。 道。 “道可道,非常道”的道,当然,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将它称之为“盖亚”,又或者世界意志。 我与“道”之间沟通的起点,在于毛脸和尚斩杀驱神大圣之时的顿悟,而此刻的桥梁,则是马一岙用那魔音唢呐,呕心沥血吹响出来的《小刀会序曲》。 按理说,吹奏这么一首曲子,并不会太麻烦,但是马一岙此时此刻,却是满头大汗,身体都在颤抖。 他是在用生命来吹奏,用来帮我搭建沟通的桥梁。 兄弟连心,一切都不需要言语去表达。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此时此刻的我,不仅仅有马一岙的加持,以及无数的经历与累积,还有世界意志的降临。 灵明石猴身上的诅咒,是世界意志作用的结果,不用叵木而觉醒,也是世界意志的加持。 面对着噬心魔的问题,我的双目瞬间就红了。 我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说道:“曾经有一段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 “等到失去后,我才后悔莫急!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我不奢求上天再给我机会。” “我只想,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摧毁你百年的计划,所有的梦想,摧毁你的狂妄,你的执着,你的自以为是……” “我要用你的鲜血和烟消云散,来祭奠她。” “所以,去死吧。” 轰…… 金箍棒被我扔到了天空之上,随后我腾空接住,冲向了对方。 两人再一次的交手,而这个时候,噬心魔尽管拥有了超越这个世界的恐怖力量,但是在我的面前,却没有能够占到任何的便宜。 我此刻身上的力量,除了本体之外,还有源源不断的能量,通过马一岙魔音唢呐吹出的音符,注入到了我的身体中,帮助我对抗噬心魔这至高无上的力量。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信息和感悟,也都传递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来。 我感受到了,无尽的意志和力量,全部都站在了我的这一边。 这一刻,我不再是侯漠。 我也不再是齐天大圣,灵明石猴。 我甚至不再是我。 我即世界。 金箍棒施展,我与噬心魔战成了一团,两人你来我往,大地在颤抖,山峦在崩塌,整个天空都为之黯淡,周遭的植被却都化作了灰烬去。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移山填海的战斗。 可以这么说,百年之内,没有一场拼斗,能够如此刻那般恐怖。 即便是得到了“道”的加持,我在面对着噬心魔的战斗上,依旧没有办法占到上风。 抛开所有的因素,这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 但是我不急。 源源不断的力量提供,是我的底气,而当这漫山遍野、有血肉孕育而成的血莲消耗殆尽之后,噬心魔的力量陷入低潮之时,我将迎来最终的发力期,而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手刃仇人了。 不过我这边淡定无比,而噬心魔却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因为正如同它所说,我不管如何,终究只是一条“狗”,我死了之后,还会有后来人,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侯漠”。 但它只有一个,它如果不能利用先前的种种布置,将雪球滚起来的话,先前取得的天大优势,即将瞬间崩塌。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噬心魔最先想要做到的,是切断我与世界意志沟通的桥梁。 那便是吹着魔音唢呐,演奏着《小刀会序曲》的马一岙。 那家伙心思狡诈,在与我剧斗的一瞬间,陡然转身,朝着双目赤红、脸白如纸的马一岙冲了过去。 然而,这时的我,无论是意识,还是意志,都处于巅峰状态,如何能够让他得逞呢? 噬心魔好几次的冲击,都被我完美化解了去,马一岙周遭风起云涌,却安然无恙。 而噬心魔因为突然的节奏变化,使得自己反而吃了点亏,最终被我几棒子砸在身上,尝到了苦果。 尽管此人已然修成了法身,宛如精金,刀枪不入,但力量翻涌之下,却也有些踉跄。 紧接着,他的攻势就变得有些迟缓起来。 我知道,这家伙有了别的心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不远处的高岗之上,那残破的石头阵中,走出了一个满身血污,胸口处纹着骷髅头的小和尚来,他开口诵唱道:“如是我闻。一时。释迦牟尼佛在补陀落迦山观世音宫殿。宝庄严道场中。坐宝师子座。其座纯以无量杂摩尼宝而用庄严。百宝幢旛。周匝悬列……” 这是《大悲咒》。 念唱真言的人,是小和尚墨言。 而当这禅唱经文传遍整个空间的时候,周遭的群山仿佛都在移动,紧接着,我瞧见东边的方向,有一个高达百丈的虚影浮现,金光闪闪,随后化作了真人模样来。 那相貌,却是先前惨死了去的白老头儿。 北大看门白知天。 与此同时,东北、正北、西北、正西、西南、正南、东南的七个方向,都浮现出了一尊尊高达百丈的恐怖金身来。 无量天尊。 这些人里,有南北大侠杜心武的徒弟、太白金星杜传文,有通天教主孙传方,有前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师弟赵传熊,有神秘的斜月…… 有独眼的游龙,三只眼的马三爷…… 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这些在噬心魔口中统统都死掉了的游侠联盟老家伙们,居然化作了百丈巨人,浮现在了战场四周。 紧接着,他们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如此三次之后,八名巨人口中恭敬地齐呼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恭请剑仙下凡尘。“ ******** 小佛说:从昨天到今天,我两天时间里,只睡了四个多小时,但是却更新了六万字,其实已经挺困了,尽管有大纲支持,但疲惫还是有点撑不住。算了一下,下面应该还有两章,差不多就可以结尾了,我去眯一下,可能是会有迟到,然后继续写。完本感言和几个番外的话,我打算明天后天,零零星星更新——其实我挺想拼死也写完去,将完本感言和番外也写完,因为我怕像上次一样,因为没有及时写感言说明情况,以及后续番外,然后读者疯狂骂我烂尾,挖坑不填,但我真的有点累。也希望心急的读者,请您先不要贸然下结论,您的一些言语,可能会让我很难受,我也是人,而且还是拼了命,请您给我一点耐心,谢谢。 再次拜谢。 第九十三章 筋斗云,天道无情又有情 曾几何时,我一度认为游侠联盟的九人团,他们所谓的“布置”,都不过是虚假的妄言。 特别是听到噬心魔说这游侠联盟九老都被他斩杀了之后,我更是觉得他们的故弄玄虚,让我有几分排斥和反感。 再加上他们选出来的应劫之人,那糟糕的表现以及让人恶心的行为,更是增添了我心中的恶感。 然而,在此时此刻,八位金身巨人腾然于山头天际间,然后说出了那一段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暗语切口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所有的怨念和不满,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只有真正与噬心魔有过接触的人,方才能够感受得到这个家伙的恐怖,以及他那种毁灭性的黑暗气质。 这家伙,要么毁灭别人,要么毁灭自己。 可偏偏这家伙的能力,让人惊惧。 正是知道了噬心魔的恐怖,游侠联盟的九老方才卧薪藏胆,徐徐布局,一直小心翼翼地等到了这个时候,而且在噬心魔即将选择逃离的时候,出手阻拦。 我终于明白了白老头儿当初跟我所说的话语。 他们此刻的状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本身的实力,而之所以如此,显然是用燃烧生命作为代价来获得的。 这是一场有死无生的战斗。 无论输赢。 而即便如此,这些人终究还是慷慨赴死,最终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就在八尊巨人喊出切口之时,我们的头顶之上,却有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朝着噬心魔径直落来。 那是一道剑光。 天外飞仙的剑光,而剑光的主人,则是李安安的师父。 梅姑。 一位身高百丈的金光巨人,持着一把长剑,破空而来,那种感觉有多恐怖,只有被剑气锁定了的噬心魔最为清楚,但即便是在旁边不远处的我,在加持了世界意志的情况下,也忍不住地心脏疾跳。 这是,拼命了。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一剑,噬心魔已然知晓自己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顿时就生出了彪悍的性子来,狂吼一声,双手一挥,却有无数血莲腾空而起,层层垒积在了他的周身之上,紧接着,他从那红光浮动的血雾之中,抽出了一把漆黑如墨、红纹浮动的长剑来,厉声喝道:“想要我死?那就付出代价来吧!” “血河阿鼻剑!” 从层层血海之中抽出来的这把长剑,在从天而降的梅姑长剑面前,就仿佛是门板巨剑,对阵一根牙签。 但即便如此,噬心魔居然还是凭借着这一把剑,顶住了梅姑那一招惊艳绝伦的“天外飞仙”。 不但如此,他还猛然一震,将梅姑此刻的金身状态,给弄得一阵波纹浮动,完全不稳。 这个男人,即便是到这这样的境地,却还是展现出了恐怖的实力来。 它以一己之力,抵住了百丈巨人,鼻子猛然一吸,却有源源不断的血雾进入其中,紧接着,它愤怒地嘶吼道:“你们这些老不死,以为这样子就能够将我击败么?你们想多了,就算是我今日棋差一招,被那贼老天给阴了,逃不出此处,但只要我的真身存在,几年之后,或者十几年之后,我就又将卷土重来,而那个时候,没有了你们,这天下间,又有谁能阻我?” 它歇斯底里地喊着,言语之间,却没有了先前的狂傲。 它不再试图去取代那贼老天,不再想去融身于道,很显然,在此时此刻的情况下,它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力有时尽。 就算它是百年来的顶尖天才,就算它是众人谈之色变的噬心魔,但是在在此时此刻,它终究还是需要认清楚现实。 时势易也。 然而,听到了它狂妄的语言,那个总以老好人形象露面的杜传文,他在远山之上,一边结手印,将空间封闭,一边开口说道:“不,没有以后了。” 白老头儿也说道:“是的,你没有机会了。” 噬心魔瞪着一双眼睛,怒声吼道:“老子的真身还在,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爱新觉罗溥倛!” 通天教主孙传方厉声一喝,紧接着,他对噬心魔开口说道:“为了让游侠联盟的精神永远传承下去,我们都秘密挑选了继承人,而你知道我的继承人,是谁么?”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名字,叫做……唐道!” 唐道? 听到这个名字,我想起了那个总爱喝ad钙奶的少年郎,随后我想了起来,唐道之前是加入了夜复会,一直在白虎、朱雀的手下,后来却突然间去了南洋。 他干嘛去了? 我还在疑惑,而这个时候,我发现噬心魔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起来。 我突然想了起来,刚才噬心魔在我“死而复生”的时候,说它认识一个小朋友,九命猫妖,怎么都死不了。 难道…… 没有等我去多联想,那斜月便开口说道:“你别想了,我们是确定你的真身被控制之后,才选择动手的。” “不!” 一向淡定无比的噬心魔,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让人恐惧的力量来,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猛然一剑,居然将梅姑的百丈身躯给直接顶飞到了天上去,紧接着无数的血光浮动,疯狂涌入了它的体内来,就在这时,我也积累了全身的潜能,再一次地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我口中高歌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轰! 我这一步踏出,风涌云动,连绵不断的响雷凭空暴起,紧接着,从那四面八方,无数的灵力陡然浮现,跨越了空间,落到了我的身体里去,将我身体里面的经脉重新构建,细胞反复地湮灭又重生,我的精神在那一瞬间,拔高到了某一种新的高度去。 夜行者五个级别的巅峰,传说中的洪荒大妖境界。 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瞧见了漫天火雨,万千雷云,无数的真龙与凤凰划天而过,麒麟满地,远远不断地涌向了天空之上去…… 这种大神通的感觉,在我的意识之中不断翻涌着,而那世界意志却告诉了我,这样的状态,以我此刻的身体强度,只能够维持十秒钟。 十秒钟,能够做什么呢?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而言,十秒钟也就是眨个眼睛,打个呵欠,又或者无聊发呆的一瞬间。 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报仇雪恨的全部时间。 在感受到了这意识表达的一瞬间,我提起了金箍棒,上面弥漫着无数的力量汇合,紧接着,我出现在了噬心魔与梅姑之间的战场处,朝着噬心魔的腰身横扫一棒。 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洪荒大妖的攻击。 世界意志的加持下,近乎于道的这一棒,让噬心魔连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就直接腾飞而去,直接将一座山头都给撞毁了去。 轰…… 山峦倒塌下,我在一瞬间,朝着噬心魔锤了九九八十一棒,将这号称“金刚不坏”的法身,给直接锤得稀烂。 而毁掉法身之后,噬心魔瞬间化作一大团的黑云,朝着天空飞去,疯狂逃窜。 这个时候,九道金光,从四面八方垂落而来,将那黑云给顶住,不断挤压它的存在空间。 我将金箍棒猛然一涨,那棒子直接将那黑云给串透了去。 那黑云原本无形无质,然而被九道金光约束之后,凝聚成三四平方大小的模样,浓度宛如实质一般,被我一棒子穿透之后,如遭雷轰一般,从里面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来。 在那最后时刻,我将身为洪荒大妖那无尽劲力,勾连着世界意志的力量,直接轰进了这一大团的黑色云团里面去。 轰…… 我感觉到从无尽的宇宙之中,星光垂落,最终将藏在那一小团黑云之中的噬心魔意识,给直接轰杀,没有半点儿残留。 这样的干净果决,让我都为之震撼。 天道无情。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而这个时候,那九道金光开始变得稀薄,我眼前的这一团云彩,也从漆黑如墨,变得如同棉花一般的洁白,而随后,金光收敛,我感觉半空中一震轰鸣,紧接着,漫天的乌云散去,阳光从天空之上洒落下来,那九道百丈高的巨大身影,也变得渐渐淡薄,仿佛透明一般。 不过在消失之前,我感觉到每一个人,都朝着我这儿瑶瑶鞠了一躬。 或许是力量在迅速消退,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话。 当游侠联盟的九老都消失了去,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我感觉到浑身一阵疲乏,大地静寂,我忍不住伸手过去,抓着金箍棒,方才没有直接倒下来。 山风吹拂,四周一片混乱狼狈,而因为山体走移,以及噬心魔将血肉凝聚为血莲的举动,使得我们周围的空间,变得颇为陌生。 我举目四望,有些茫然。 结束了么? 我感觉自己经历的一切,恍然如梦,长长叹了一口气,而这个时候,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转身过去,瞧见一头憨态可掬的食铁兽,驮着马一岙来到了我的跟前。 马一岙脸色依旧惨白,但当那食铁兽停下来的时候,他却是直接冲了过来,将我紧紧拥住,对我说道:“你做到了。” 我情绪复杂,叹了一口气,说道:“唉……”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起,但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那食铁兽走上前来,胖嘟嘟的它先是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我的手,随后又低下头去,拱起了一团雪白色的玩意来。 马一岙瞧见这离地一米,凭空悬浮的白色云朵,有些诧异地说道:“这是什么?” 我看着这玩意,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它以前,叫做噬心魔,而现在,姑且叫它……” 筋斗云吧。 第九十四章 尾声 两个月后,杭州灵隐寺。 我从寺里上香之后,走了出来,蹲在路边抽烟的马一岙掐灭烟头之后,走了过来,说道:“怎么样?光泉法师怎么说?” 我摇头,说道:“还是没办法。“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个很正常,你也别多想,对了,霍二郎他们几个到了,就在那边的茶楼呢。”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秦梨落来了么?” 马一岙笑了,说咋地,有想法啊? 我摇头,说不,总感觉她来了会有一些尴尬。 马一岙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你放心,都是一帮爷们儿。” 我松了一口气,跟着他往前面的茶楼走去,马一岙摸了一下鼻子,说道:“对了,说起这件事情,我想起了你的另外一个老相好来,前两天的时候,她给我发请柬,说准备订婚了,让我去呢,还让你有时间一起过去。”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骂道:“滚,什么叫做老相好啊?” 马一岙嘻嘻笑,说道:“不是么?我可听人说了,楚小兔不是有个小弟弟叫做楚丞丞么,横塘老妖那边有人传,说那娃儿可是你的种呢。” 我有点儿恼怒了,说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我跟楚小兔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崽子? 马一岙说:“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楚小兔是个孤儿,结果平白无故又多了这么还是小宝宝的弟弟来,肯定会引起别人猜想咯——你现在正当红,整个江湖都在传你的事迹,而楚小兔又凑巧与你有过绯闻,这么传也难怪……”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男方是哪里的?” 马一岙说道:“离别岛。” 我皱眉,说离别岛?谁啊? 马一岙说道:“离别岛的少当家吧?我也不太清楚,你要不要去参加?” 我摸了一下鼻子,说道:“现在离别岛不是正在被清算么,怎么还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搞事儿啊?不怕被人弄……” 国境线之战后,噬心魔被击杀,大军溃败,不但国内对于黄泉引进行清算,连着东南亚各国也对这帮人进行报复性的反扑,黄泉引设置在东南亚各国的研究院,以及金三角的集中营,因为群龙无首而被攻破,而在陆陆续续暴露出来的文件资料中,反复不断地提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违反自然规律,强行让拥有隐形血脉的人觉醒成夜行者的启明蛊。 正是凭借着这玩意,使得噬心魔在短短的十来年之内,聚集了那么大规模的变异夜行者。 从曝光的资料来看,黄泉引再与一个叫做“l”的组织进行合作,而种种迹象表明,那个能够大规模提供启明蛊的“l”组织,很有可能就是苗疆离别岛。 虽然离别岛一直声称“启明蛊”并非他们所独有,但能够这么大规模供应这玩意的,除了他们,很难想到其他地方。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一直宣称保持中立的离别岛,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背后捅刀子,赚黑心钱的家伙,谁都恨。 对于此事,马一岙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却耸了耸肩膀,说道:“叶傅国那孙子卸了职,现如今李洪军的爷爷康复了,主持大局,因为先前那一战对于修行界的损耗太重,元气大伤,所以老爷子未必会太过激烈,下面办事的人秉承着他以前的宽厚原则,说不定离别岛能够扛过这一劫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却想起了我的内侄兜兜来。 而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我和马一岙刚刚走进茶楼,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我老家的号码,接通之后,却是我堂姐侯丽。 我一个月前,陪着父母回了一趟老家,给她留过号码,但没有想到过她会打来。 是兜兜出了什么事情么? 我问电话那端的堂姐,而她则告诉我,说兜兜这两天要回家来,而且还说有大喜事要告诉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问起了我一些事儿。 因为兜兜的缘故,她也知晓我的一些事情,所以才会询问,我因为有事要忙,没有跟她多聊,简单讲了两句就挂了。 随后我们上了茶楼的二楼包厢。 里面坐着好几人,我们来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龙三刀那粗豪的大嗓门:“老陈,来,再讲一个冷笑话听听。” 原来是龙三刀在逗琅琊王陈柱贤。 我本以为琅琊王那般高冷的男子,是不会理睬龙三刀这逗比的,没想到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只癞蛤蟆茶不思饭不想,连蚊子都不抓着吃了,其他的癞蛤蟆都很想知道它到底怎么了。年最长癞蛤蟆说了:抓只天鹅来,它保管会好。因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 噗…… 包厢里面愣了一下,顿时笑得人仰马翻,而随后,龙三刀继续起哄说道:“再来一个。” 我听到小虎的声音:“对,对……” 琅琊王居然随口又来了一个:“ 有一天嫦娥姐姐在吃饭,突然外面人影一闪,嫦娥一惊,连忙出去看。回来呼了一口气——哦,原来是杨利伟。” 呃…… 我听到了喷茶的声音,推门而进,瞧见一屋子的人都乐得直拍桌子,就琅琊王陈柱贤一个人在那儿坐着,一脸严肃地看着这帮家伙。 包厢里面,龙三刀、陈柱贤、小虎、李洪军和霍京各自散落坐着,旁边的角落里还坐着阿水,他们瞧见我和马一岙走了进来,都起身来,与我招呼。 我赶忙叫大家坐下,然后与马一岙也落座,小虎起身,给我们各自倒了杯茶。 我向他道了声谢,然后转过身来,对旁边的李洪军说道:“李公子,恭喜啊,这回老爷子官复原职不说,而且还有往上升的趋势,你这三代目表现出色,估计以后也要接老爷子的班呢。所以你可得多多照顾咱们这些穷苦兄弟……” 李洪军听到,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说道:“这话儿别人说了没毛病,但你当红的炸子鸡,齐天大圣这般说,我怎么听着是讽刺呢?” 我一脸郁闷地说道:“别啊,你自己也看到了,我特么就一小小的平妖……” 李洪军扶额而叹,说道:“大哥,你不装逼的话,咱们还是好朋友——天底下,将噬心魔给天天踩在脚下的平妖,可就只有你一个。” 马一岙这时笑了,对他说道:“打住啊,别那么吓人,那玩意现在叫做筋斗云,小名团团。” 大家哈哈一笑,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 这一帮人自从上次国境线之战后,都没有再见过面了,这会儿碰头,一边喝着茶、嗑着瓜子,一边谈天说地,聊起了朝堂故事、江湖趣闻,倒也是悠然自得。 在这样悠闲的气氛之下,就连琅琊王这样性子偏冷的家伙,以及阿水这种跟大家都不太熟的人,也逐渐融入进来,畅所欲言。 我听他们一通扯,想起一事儿来,低声问李洪军:“唐道不是说要过来么,怎么没见到他?” 李洪军低声说道:“他临时有事,去了西川,出发前还让我跟你说声抱歉呢。” 我问:“什么事?” 李洪军说道:“不太清楚,好像是唐门的事情,还牵涉到什么八九玄功什么的,不过他不爱说,我也不好意思问。” 听到唐门,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件往事,忍不住问道:“不会有麻烦吧?” 李洪军笑了,说道:“你放心,以唐道现在的水平,他不去找人麻烦就很不错了……” 我想想也是,唐道这孩子别看平日里蔫不做声,但心里面比谁都清楚,上一次国境线之战,就是他来了一个终极无间,将噬心魔的本体给拿住,并且毁去,才将那家伙给一劳永逸地处理掉的。 能够将噬心魔这样的家伙都给蒙骗住,天底下还真的没有几人。 这个话题打住,随后我们又聊起了当前比较火热的离别岛一案,大家对这个都比较关心,问起李洪军有没有什么内幕,李洪军这个人的嘴比较严实,直说他也不清楚,凡事都需要讲究证据,可能还需要查一查吧。 国境线一战,不但整个江湖都元气大伤,天机处和几个相关部门也是如此,现如今叶傅国引咎辞职,李爱国回来,发现一大堆的破事要处理,比如北境的黄泉引余孽,虽然那帮人宣称与黄泉引早就脱离了关系,现如今在那个叫做长戟妖姬的女人领导下,改邪归正了,但狗改不了吃屎,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闹事? 再比如夜复会的处置,虽然现在的政策已经不再是一刀切,但这些人群复杂,如何处理,也是十分头疼的。 好在白虎与朱雀作为精神领袖,积极参与协调工作,方向还算不错。 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正所谓千头万绪,百废待兴…… 相比那些,找离别岛算账这事儿,反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聊过这个,大家又说起别的事情,比如各人的近况,以及一些认识朋友的去处,国境线大战之后,大家各有际遇,可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此聊了一下午,我带大家去父母开的酒楼里面吃了顿饭,小龙虾一锅一锅地上,然后就是喝酒聊天,差不多弄到了深夜去才散场。 大家聚在一起,实在是太开心了,所以即便是修行者,都喝得有点儿高,我和马一岙分别将人送到不同的酒店去,送霍京的时候,他拉我在大堂里面聊了一会儿。 他首先跟我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秦梨落。 他告诉我,其实上一次大战,秦梨落是想要过去的,但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坚决不同意,命令她待在港岛…… 听到这话儿,我叹了一口气,对霍京说道:“二郎,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安安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可能再朝三暮四,去想其它的事情……” 霍京说道:“我当然明白,但你要知道,虽然当时我及时赶到,将李安安的神魂留住,后来一岙又亲自输送精血,让她活了下来,但她创口被魔气感染,神魂又受创,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我都束手无策,天底下恐怕也没有几人能行——她何时能醒来,谁也不知道,难道她一辈子醒不过来,你就一辈子守下去?” 我点头,说当然。 霍京一脸无奈,说道:“你别嫌我烦,我只是觉得你跟梨落就这么散了,实在太可惜。李安安,我一定会帮她苏醒过来的——当初惜阴神婆能做到,那肯定也有人行,这个我有信心,但秦梨落这边,你也别放弃啊?像你这样的夜行者,多两个女朋友,算个啥,对吧?你看看我,我的男朋友十来个,有人说我了么?” 他一开始还好好说话,到了后来,画风就变了,让我脑海里忍不住联想起一帮猛男拼刺刀的情形来。 那画面,太刺激,我都不敢多想。 这会儿太晚了,霍京也没有跟我多聊,趁着酒劲劝了一通之后,让我赶紧回去。 霍京是最后一个,我从大堂出来,没有打的,而是找了一个角落,坐上筋斗云,返回了状元峰附近的宅子。 这是个老宅子,就我和马一岙住着,小钟黄偶尔也会过来住。 不过这天他并不在。 我回来之后,发现马一岙送人还没有回来,便沏了一壶茶,喝了两口子后,来到了书房,拧动机关,来到了地下室的一处冰棺之前。 这冰棺是一个专门定制的维生装置,里面躺着一个身穿青色汉服的女孩,她有着白雪一般的肌肤,和乌云散落的秀发,还有巴掌大、秀美迷人的脸庞,尽管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但她却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脸色红润,并没有任何的异恙。 我站在冰棺前,望着躺在里面的李安安,盯着她樱桃一般饱满柔软的嘴唇,以及挺直的琼鼻,好一会儿,开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她讲起:“我今天去了灵隐寺,见到了光泉法师,但他对于你的情况,有点儿不太确定……” “今天好多朋友都过来了,明天还会有更多人过来,那个墨言小和尚,你记得么?” “虽然噬心魔被灭了,但江湖上依旧不太平。牛魔王销声匿迹,包藏祸心,神农架敌友不知,对了,你还记得尚良那家伙么?李洪军今天告诉我们,说他在大连闹事,犯下了几桩大案子……所以大家商量,准备重新建立一个游侠联盟,守望互助,但话虽如此,分歧还是挺多的……” “对了,刚才霍二郎喝了点酒,劝我跟秦梨落重归于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扪心自问,我发现我对秦梨落,还是有一点儿不舍的——对不起,我是不是一个花心的渣男啊?但每一次想起与她之间的一些回忆,我就有些放不下……唉,我果然不是一个能够处理好情感的人啊,在这方面,我真的太逊了。安安,你要是能醒过来,当我师父吧,教教我该怎么办……” ******* 小佛说:这是平妖世界第一部的正文结尾,一些相关的交代和说明,我会在《完本感言》里面说起,本来想接着写的,但我差不多有四十个小时没有好好睡觉了,虽然保持这样亢奋的状态对于写文很有感觉,会让我的大脑处于最佳状态,激情四射,但我媳妇儿拦着我了,怕我猝死,所以完本感言明天奉上吧,但不是八点,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再说吧。 谢谢大家,另外除了完本感言之外,还有一些番外会发出。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一般来讲,其实就是唠唠嗑,讲讲话,做个总结,然后就是展望一下未来。 今天凌晨写完之后,我美美地睡了一个大觉,然后坐在阳台上发了很久的呆,感觉脑袋都要放空了,然后又去看了两场电影,整个人的精神才放松下来。 为什么要在最后两天,一口气放出将近七万字呢? 首先一点,那就是结尾的情节,千丝万缕,汇聚成一条线,最终由主角“侯漠”的视野表现出来,如果不能够得到一个很痛快淋漓的宣泄和展现的话,对于读者来说,是有一点儿难熬,而我比较担心这种阅读体验的不适感,会让大家对于平妖二十年,以及整个平妖世界产生一个不太满意和公平的评价,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将自己给逼到绝路去,让自己两天的时间里断断续续的,只睡几个小时,最终呈现出这样的完美状态来。 再有一个,那就是在这样高密度的创作状态中,让我能够在极富激情、兴奋和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将自己心目中的世界,以及所有的线索、布置和人物铸造,尽可能完美的展现出来,尽管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对我的精神,还是身体,都有着巨大的压力,但我还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因为我一直坚信一句话,叫做“不疯魔不成活”,我若不是这样一个疯癫的创作状态,就不可能写出那么多的激情和热血,也不可能写出那样周密、谨慎、辉煌、磅礴和富有余韵的结尾来。 从结果上来看,大家满意的评价,也让我很高兴,再累也值得。 我也可以温温吞吞地结尾,也可以三天一更,五天一更的拖着,这样子比较符合某些商业利益,因为这样子,可以延续这本书的热度和持久力。 但我不会,那样子的我,就不可能赢得你们的尊重,也不值得那些一直跟着我不离不弃的读者们的支持。 我一直认为,一个好故事,一个精彩完整的世界框架,才是最值得留恋的。 我想让你们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是六年前天涯上籍籍无名的我,还是现在体重超过一百八的我,都还是你们的那个蓝胖子,都是那个视你们为人生最珍贵存在的小佛。 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今天许多的时间里,都在评论区以及微信公众平台里看你们的留言,每一个好评,都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幸福,而正是这样的幸福感,能够让我在这漫长而枯燥的创作生涯中,得以继续走下去。 事实上,你们可能不知道,想要完成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的困难。 认识小佛久一些的朋友,比如五六年的,你们回忆一下,时至如今,像小佛这样,一直还保持创作的同期作者,还有几个? 有的人已经销声匿迹,有的人已经退居二线,让别人来顶名,许多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再也找不到了。 这么说,你们才会懂得,创作这件事情,得有多难。 在这里,我必须得感谢许多人,我的读者,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以及我的编辑和网站,特别是那些从读者变成朋友,逐渐融入了我的世界的那些人,让我能够在长期创作的孤独感中,感受到温暖和斗志的人们,以及帮助过我的人。 是你们,让本书在这儿,取得了如此优异的成绩,让小佛倍有面儿。 这里特别说一位朋友,“kateyc”,这位朋友一直帮着我审核错别字,十分的专业和坚持。 另外如果这篇感言有错别字的话,你就别审了,歇一歇,这事儿我知道,忒累。 笑。 以及谢谢所有关心过我的人。 聊完了创作状态,再说一说《夜行者:平妖二十年》这本书。 首先说一下这本书的创作背景吧,那就是众所周知的原因,悬疑灵异这个题材,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了,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没办法改变,所以本书的定位,是悬疑探险,再加上一个科幻的内核,用生命科学的力量,和关于量子力学的猜想,来解构中国的古代神话,以及许多传说之中的东西。 从表面上看,它的定位其实就是《x战警》中的变种人,一个关于超级英雄的故事。 但这样漫威的故事内容,并不是我喜欢的。 我更喜欢有一些关于历史和文化底蕴的东西,所以才会加入民国十大家这种真实存在的角色,以及《西游记》这个核心的东西来。 我想写一种精神,一种小人物反抗、挣扎、求存,一直到后来,升华为“英雄”的过程。 所以就有了平妖世界的第一部,也就是关于草根大圣侯漠,一个小药水推销员,在濒临死亡威胁的面前,不但奋斗,最终完成了拯救世界的故事。 这个小药水推销员,其实一直生活在底层之下,为了三餐温饱而奋斗,他没有受到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没有厉害的背景,甚至完全游离在那种高大上的圈子之外,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最后站了出来,将享受着最好的国家资源、并且拥有着巨大权力、以及无数人期待的天子骄子叶傅国给比了下去,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之中的英雄。 这就应了那句话,叫做“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历史,总是由这样的小人物创造的。 而这样的小人物,其实就生活在我们的身边,也许刚刚就从你身边走过去,也许就坐在你地铁旁边的座位上。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大圣精神。 老子的道,老子自己守。 侠义永存。 而除了“齐天大圣”之外,我还写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团体,这帮人叫做“游侠联盟”,他们曾经是清朝中叶时期,为了对付妖魔横行而联合起来的群体,到了清末明初的时候,达到巅峰,而因为噬心魔的谋算,以及猜疑链的存在,最终分崩离析,直到最后,形成了一个极为神秘的结社、九人团。 它在本书之中,经历过了三个变化,从一开始的消亡到后来的出现,从一开始的光伟正到后来的黑化,再到结尾的翻转,这些是我在完书之后,自我觉得十分满意,并且认为很出彩的。 游侠联盟的角色变化是富有深意的,也有许多的隐喻,因为某些原因,我没办法去解构清晰,所以需要大家在文中认真看才能够知晓。 事实上,通篇看下来,你们会发现,《夜行者:平妖二十年》通篇下来,其实就是三方在下棋,不管侯漠、马一岙和其他小字辈的表现有多么的出彩,但是下棋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是噬心魔。 一个是游侠联盟。 而最后一个,就是又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道”,也就是我花了一定笔墨去说起的“盖亚”,或者叫做“世界意志”。 《道德经》里的第五章,有一句话,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很多人解读有些错误,它实际的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这句话虽然符合一般的运行规律,但它真的是这样的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这世界上,会出现那么多的巧合,历史的潮流,为何会浩浩荡荡,往前流去呢?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盖亚”理论,就是对这段话进行了很好的补充。 这里面又涉及到许多关于灵魂以及世界的猜想,我就不一一阐述了,但是想要说的,是正是基于这一点出发,噬心魔的所作所为,才有了最真实的根据和基础,正是因为了解这个,噬心魔方才妄图去打破它,打破那天道,它想要融合天道,最终改变这个世界。 它对于这个世界,有自己的看法。 我们不能说它是好,或者是坏,因为它所理解的世界,与你的认知是不同的,它看得比较远,或许某一种层面上,它其实是对的。 当然,看待问题,就抛不开立场,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侯漠在乎的,并不是什么狗屁的宇宙、天下和未来,而是自己身边的人和事,自己的父母、朋友和爱人,正因为如此,使得他在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 我其实也不想去评判噬心魔是对是错,因为从某一种角度来说,它也是那个反抗者。 所以它才会对侯漠,念出了《悟空传》的那段经典台词来。 它执着地认为自己是对的。 我一直认为,一本好的作品,作者的意志,从来都是中立存在的,尽管因为第一人称的缘故,使得许多人都认为主角的三观,就是作者的三观,但我一直力求让作品显得多样性一些,而不是角色化,脸谱化,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对这本书还是挺满意的,它远比情节和人物更让我喜欢。 讲回游侠联盟,噬心魔和游侠联盟,一直以来,都是对立存在的,红与黑,无法兼容。 事实上,一直到最终一战,大家都会发现,这局势,都是游侠联盟在掌控。 他们做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侯漠这个变数。 侯漠的出现,是白老头儿、梅姑以及那个一直显得很平和,老好人一样的杜传文努力的结果。 所以杜传文的外号叫做“太白金星”,这个外号,对于他而言,是很贴切的。 现如今的游侠联盟,也是值得尊敬的。 他们也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自己的信仰。 他们的道。 行文至此,我们可以知晓,平妖世界的第一盘棋已经结束了,作为反方的噬心魔,最终以身死魂消为代价,输掉了这一局,而另外一边的棋手,游侠联盟九老,也以身殉道,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唯一的胜者,是天道,而对于这件事情,它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就如同行走于路上的人,偶尔踩死了一只小蚂蚁,这件事情他不会记得太多,反正……又不是工资被扣,稿费拖延…… 对吧? 那么,世界就此清静了么? 并没有,从《尾声》一章来看,我们知晓,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就会有冲突,有新的争斗,和无数让人为之着迷的故事。 许多朋友觉得意犹未尽,觉得还有很多的东西没有提到,觉得篇幅太少…… 是的,你的感觉没错。 毕竟因为第一人称视角的缘故,使得许多人物和故事没有能够全部讲述清楚,但这些绝对不会消亡,他们已经存在于这么一个世界里面,将会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继续行进下去,请大家不要着急。 所以平妖世界还会有后续,还会有第二部,甚至第三部。 但是,请大家容许小佛停下来,歇口气,让我办点私人的事情,让我放松一下,陪陪家人,看看书,以及出去走一走。 人不是机器,而且就算是机器,也需要保养和上油的。 总之,我只想说一句话,我一直都没有让大家失望过,以后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平妖世界的大框架已经建成,以后的故事,将会越来越精彩,你们关心的人物,也都将会有更多的发展和故事,在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当然,创作中的一些不足,也请大家多多理解,你们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必须要去遵循一些创作原则,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请相互理解。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我今天去看了一个电影,叫做《我不是药神》,人家那么具有冲突和争议性的题材都能够出来,其处理审查的方式简直就是牛逼,让人头皮发麻,堪称天才。 所以总是有办法的。 我也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路也会越来越宽阔。 聊完了作品本身,讲讲后续的事情。 当然,一些番外当然会有,这些可以补足第一视角受限的不足,让作品更加有立体感一些,从而也能够交代许多第一人称没办法关联和叙述的事情。 不过更新不定时,看我的感觉来写吧。 当然,番外也不会收费。 至于小佛后面的新书,这个还没有想好,首先是需要定题材,然后就是类型以及我的热情。 当然,我也会考虑到你们的期待。 所以留言给我吧,让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和需求。 近期可能会写一个中短篇故事,写一个笔名叫做“南无袈裟理科佛”、真名叫做陆恪的胖子,因为之前的一部作品《苗疆蛊事》,被真实存在的苗疆巫蛊传人盯上,并且发生的一系列真实、诡异、悬疑的事儿,至于会在网络连载,还是做成实体书,我也不知道。 总之,感言结束之后,我将进入一个小假期,半个月,一个月,或者更久,不一定。 除了休息,也就是存存稿而已。 所以大家最好关注一下我的微信公众平台,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新书资讯,不然就像一些读者一样,过了半年,跑过来问我,你怎么还不开新书? 那个时候的我很郁闷——大佬,平妖都更新一百万字了耶…… 哈哈哈,果然,不用写正文,不用考虑布局、布线和人物塑造,唠唠叨叨写一堆,简直就是畅快。 我也不打算修改了,就这样吧,咱们都是老朋友,随意一点。 所以,韶华散尽春已去,河风吹老少年郎,咱们下本书见吧。 除了番外…… 就酱,完结撒花,谢谢你们。 南无袈裟理科佛,于2018/7/1,于南方省。 六耳 当看到小月潭里面几个洗澡的姑娘,以及白花花的影子时,那时的我才八岁,但往后的十几年里,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当时的情形。 那里面有一个姑娘我认得,她叫做周晓月,村子里的人都叫她阿月。 阿月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不歧视我的人。 当村子里的小孩对我又打又骂,朝着我吐口水,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叫我“鬼崽子”的时候,只有她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同情和可怜,有的小孩子拿泥巴扔我,有的人拿石头,有一次将我的脑袋砸出了血,那帮人一哄而散之后,是她带着我去溪水里面洗伤口,还将身上的衣服扯下皮条来,给我包扎,一点儿也不嫌弃我的这鬼病。 当时我理她是那么的近,近得我让我闻到了她身上那很好闻的香味。 她还好几次偷偷给我好吃的。 有包子、煮鸡蛋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都很好吃。 在后面的许多日子里,我只要是一想起她,鼻腔里仿佛都充满了那种十分好闻的气味。 我曾经以为那是阿月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香。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香皂的味道,而且还是很便宜、很普通的那种。 只不过因为我家里穷,用不起香皂,所以我完全不知道。 后来的时候,我去买了整整一箱子的香皂,放在房间里,却完全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曾几何时,我对自己的父母,有着说不出来的憎恶。 尽管他们对我千依百顺,力图将自己能够给的,全部都给我,但我对他们还是恨,我恨他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明明知道自己这个鬼样子,却还是让我来还承受这一切,承受村子里那些人的歧视和谩骂。 后来我们搬了家,离那村子远远的,就再也没有人来欺负我了。 不过,我还是会跑回村子里去,不敢露面,就远远的,远远的看着月儿,不管我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折磨,只要能够瞧见她一眼,我就感觉到心满意足了,就算再冷的天,也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够天天看到她,后来她去镇子里读了初中,我就只能在星期六、星期天看到了她了。 后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憋了很久,我忍不住找了一个跟月儿常常在一起玩的姐姐问,结果她告诉我,说月儿去南方打工去了,那个地方,叫做珠市,在一家什么电子厂,可赚钱了,总往家里寄钱来…… 她告诉了我,然后开始嘲笑我。 她嘲笑我也不撒一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月儿以后是要嫁大老板的,你这个满身癞痢的鬼崽子,想都不要想。 其实,我父母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我的想法,父亲抽着旱烟不说话,但母亲却一边叹气一边哭,让我认命。 认命? 我的命,真的就这么贱么? 为什么? 凭什么? 我恨啊! 后来的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在我父母死去的那一夜,我经历了巨变,而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鬼样子了。 当我逃出来的第一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做,直接去了村子里,找到了月儿的父母,问起了月儿的住址。 我想要去那个叫做珠市的地方,想要进那个电子厂去,跟月儿一起打工。 我想要跟她一起打工赚钱,然后到时候娶了她。 我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我有能力了。 我不再是鬼崽子了。 所以我想娶她。 然而,月儿父母告诉我,月儿早就不在珠市了,也没有在那个电子厂打工了。 她…… 被拐卖了。 已经有三年多了,音讯全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问了月儿父母好多,他们对我很害怕,所以没有敢任何的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我最终确定,月儿真的被拐卖了。 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因为如果知道了,人早就找回来了。 我离开了村子,在一片洪水中行尸走肉地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有一天,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来。 茫茫人海,神州大地,想要知道月儿在哪里,这件事情或许真的难如登天。 但我也许可以。 如果我能够觉醒神通的话,我就能够找到她。 我的神通,书上是这么说的。 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我必须找到她。 她是我存在于这个世间唯一的指望,没有她的世界,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一点儿趣味。 ******** 没有人知道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经历过多少的生死。 没有人知道,她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 我也会亲口告诉她。 是的,我要告诉她,为了找寻到她,我受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曾经死去又活来…… 我要将我经历的这些,统统告诉她。 然后我还要对她说出那句话。 我爱你。 我爱你,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了你。 我爱你的肉体,也爱你的灵魂。 我爱你的一切。 你必须属于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爱得那么深沉。 你是天上的仙女,是公主,是不可亵渎的鲜花…… 原谅我没有读过书,也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容词,所以我的形容,没有说出你十分之一的美丽。 你是圣洁的、美好的、纯洁无瑕的。 我爱你。 所以我能够为你忍受一切。 ******** 当我觉醒了伪神通的事实,第一时间确定了你的方位。 原来你在南边的那个海岛。 你在一个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外人去过的山村里面。 当我循迹而至,来到了这个黑乎乎的棚子前面时,我的心脏,激动得几乎都要跳出来。 门上有一把锁。 一把黑乎乎的锁,它是如此的大,就好像是一个铁将军。 有人看到了我,开始大声地叫喊起来。 我回过头去,是一个老妇人,她身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而那个老妇人张开嘴的时候,露出了被槟榔汁给染得漆黑的牙齿来,显得无比丑恶。 她讲的是土话,我似乎没听懂,似乎又听懂了。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伸手,将那把巨大的锁给拧断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根木棒,恶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来。 哐…… 我没有避开,那棒子应声而断。 我回过头来,一个没穿上衣,满脸横肉的男人在冲着我大声叫喊着。 我去推门,结果那男人又冲过来拦我。 我一巴掌,将他给甩飞了去。 小丫头哭着跑过去,喊“爸爸”。 我往棚子里面走。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里面比猪圈、牛圈还要臭很多,但是比茅厕要好一点。 我看到了里面堆集的干草,黑乎乎的锁链,以及…… 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女人躺在干草上,左脚上面被锁链捆着。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 她的头发乱糟糟,跟以前我扒过的鸟窝一个样子。 我能够看到跳蚤和虱子。 她嘿嘿嘿地笑。 她身上有四十九道伤疤,分布在前胸、臀部、后背和胳膊上,女性特征的周围,有好多个烟头烫痕,左胸往下那里有一道伤口还没有愈合,上面已经开始流脓了。 她的右手有四根手指,尾指断了。 左手三根,中指和无名指断了半截。 她的左膝盖受创过,好像直不起来。 她脸色枯黄,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只有肚子有些突出、隆起。 她的双目暗淡无光。 但抛开这些,我还是认出了她来。 周晓月。 月儿…… 我曾经在山里面的小月潭偷看过她洗澡,那个时候的她,美得就像天上皎洁的月亮。 而这个时候的她,除了眉眼之间的依稀模样,我已经找不到半点儿影子。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喊了一声:“月儿姐。” 她当年给我包子、煮鸡蛋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时,我就是这么叫她的。 此刻她的眼神呆滞,游离不定,显然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她说不定已经疯了。 而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跟当年的小鬼崽子,截然不同了。 但是当我叫出口的时候,她却笑了。 她嘻嘻地一笑,说道:“小车?” 她居然认得我? 嘻、嘻、嘻…… 她到底还是疯了,除了叫出这一声之后,一直都在傻笑。 她笑得像个傻子。 我也笑得像个傻子,而这个时候,那个汉子,又冲进了黑乎乎、跟猪圈一样的黑棚子里面来。 我回身,抓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这个时候,月儿突然间开口说话了。 她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对我说。 杀了他。 ******** 我终究还是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也变成了我当年的模样。 然后我杀了她。 这是她的要求,哭着求我。 我受不了她哭。 我宁愿为她做任何的事情。 包括杀了她。 我将她葬在了最高的山坡上。 我编了最美的花环,放在了她的坟头。 那墓碑是我亲自雕刻的。 我没上过学,但识字。 我在墓碑上面刻下了“先室周晓月夫人之灵”,落款处,我沉思了许久,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两个字。 “六耳。” 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胡车”此人。 只有六耳。 六耳猕猴, 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小妖怪的独白 别人一直羡慕我有一个好师父。 因为有这么一个好师父,使得我从进了这个鬼地方之后,基本上都没有人敢惹我,即便是老寨主的孙子孙女们,对我都客客气气的,因为我的师父是寨子里的大教谕,统管着这里的一切培训事务。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喜欢他。 他很臭,尽管他时常往身上喷香料,隐藏得很深,但我依旧能够闻到他裤裆里面的尿骚味儿。 这一点让我很不喜欢。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待在上次的那个地方,而不是这个鬼寨子。 那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她们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而且她们长得又白又干净,就好像是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笑起来可甜了,而那里面,我最喜欢的,是一个笑容甜甜,叫做小tu的姐姐。 我觉得所有人里面,她是最漂亮的。 但我最后,还是被一个臭老头儿掳到了这个鬼地方来,然后逼着我认他作师父。 我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教我本事。 他们告诉我,我师父最大的本事,倒不是让我羡慕的那种飞来飞去,而是他能够知道任何事情,随随便便看一个人,都能够知道一个人后面好几十年发生的事情。 就是因为这本事,使得所有人对他都很敬畏。 人们都怕他。 我也怕他,他很凶的,随随便便瞪我一眼,我都不敢哭也不敢闹,乖乖地待在那里不动。 他们都以为我小,不懂事,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我奶奶说,我把我爸克死了。 她还说,我要把她也克死,然后还要把我妈妈也克死。 她骂我,说我要克死一家人,才甘心。 她说我是个讨债鬼。 我不是。 我想跟她说我不是,但我怕她,她好凶。 我不喜欢那个家,所以也不想回去。 我爸死后,我一下子就懂事了。 我知道我师父这个,其实就是算命先生。 但他没有教我这个。 一直到他死,都没有教我这些。 他也没有教我别的,只是给我打基础,让我白天也练,晚上也练,只要我敢有一丁点儿的懈怠,他就对我一顿打。 所以我不喜欢他。 后来我感觉跟他熟了,就大起胆子问他,说我什么时候能够学真本事? 他说我还不到时间。 得等。 他不告诉我要等多久,只是让我不断地练。 有一段时间,他很忙,经常外出,我就只有跟着寨子里的那些师父们一起练。 其实我也讨厌寨子里的一切,因为这里有各种各样古里古怪的东西和虫子,什么蝗虫、蝴蝶、蜜蜂、蜻蜓、苍蝇、草蜢、蟑螂、牛虻、放屁虫、负子蝽、田鳖、龟蝽、划蝽、龙虱、水龟虫、石蛾、蜉蝣、跳蚤、虱子、蜈蚣、马陆、蜘蛛…… 当然,最多的还是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蛇。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儿看不到的。 我对于这些冰冷的、古怪的、恶心的、恶臭……虫子,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和恐惧。 但从小在这里生长的人们,对于这种东西习以为常,有的人甚至会生吞虫子,觉得能够从这里获得力量。 很恶心。 寨子里的大人们,因为我师父的缘故,对我还算是比较客气和敬畏。 但同龄人,对我则是赤裸裸的嫉妒。 他们虽然不敢怎么样我,但从我进这寨子里来,就对我敬而远之,基本上不会跟我玩,后来知道我怕虫子之后,还经常拿那虫子来吓我。 我师父离开的那几个月,我几乎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后来我师父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然后他跟寨主,和几个长老,关着门开会,商量了一天一夜。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 后来我知道了。 我有一个亲戚,听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那个亲戚我知道,我妈妈的堂弟,我知道他在南边打工,听说挺挣钱的。 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印象。 如果说这段时间以来,我印象最深的人是谁,我…… 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小姐姐。 哎呀…… 不说了。 后来,我开始逐渐被人重视,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被大人教训了,然后我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他一边看着我,一边叹气,说你生不逢时啊,要不然,又是一个禺狨王。 我一直不太懂,什么是“禺狨王”。 我问他,他也不答我。 后来,我师父死了。 他死得很壮烈——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告诉我的。 事实上,他死之前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说他这一死,其实挺够本的,因为他这辈子,终于爷们了一回。 再有一个,他的死,能够帮寨子里结下一个善缘。 他说如果以后这个寨子我来当家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存续下去。 但是,他说了那么多,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不在了,我就是一条野狗,寨子里的那帮家伙,谁会理我? 他死的时候,我已经长大很多了,自以为能够照顾好自己了,但当他死去的那一刻,我却还是感觉到,天好像塌了下来。 以后我该怎么办? 我那个亲戚当时也在,他还问了我。 我也不知道。 我师父告诉我,说我生不逢时,不然可是有大机缘的。 什么大机缘? 他喝醉的时候,我听他说过几句醉话,什么“晓阴阳,会人事”啥的,不过他很谨慎,即便是喝醉了,也不会说太多。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从头到尾,我一直都是一个小妖。 他死了之后,我在寨子里混得并不好。 所以我想回家去。 但大人们都不肯,说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外面实在是太乱了,我要是回去的话,很容易被人捉了,直接丢进牢房里去的。 我见过寨子里的牢房,那里面阴暗潮湿,跟他们养蛊的陶瓮一样。 我害怕,所以不敢去。 师父死去之后的那段时间,我受尽了欺辱,以前因为我师父而对我小心翼翼的人,在我面前终于扬眉吐气了,对我百般羞辱,特别是那些因为欺负我而被教训的同龄人,更是恨不得把我的腿给打断了去。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师父剩下来的那点儿人情,以及我有个名气挺大的亲戚,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死在那个破寨子里。 为了不这样下去,我拼命修炼,比师父在世的时候更加刻苦,但这样子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依旧没有任何的进步。 他们告诉我,妖怪就是妖怪,不要跟修行者去比。 修行者可以凭借毅力和悟性来提升自己,而妖怪呢?只有凭着机缘和血脉,要不然一辈子都是一个小妖,食物链的最底层。 他们嘲笑我,说你是不是捡回来的啊? 凭什么你亲戚是“灵明石猴”,你却只是一个杂种申猴? 活该一辈子碌碌无为。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那帮大人物的后代在欺负我,到了后来,欺负我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煮菜的大妈,都能够对我吼。 我曾经逃下山两回,然后被抓了回来。 他们告诉我,没有第三回。 如果有第三回会怎么样?他们没有告诉我,不过那张脸很冷,冷得像冬天屋檐下结的冰棱子。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 就在这天,我铲了一天的虫屎,跑到小河里洗澡的时候,突然间,我感觉到了天空一阵轰鸣。 紧接着,我感觉到天上的星斗,仿佛有一颗黯淡下去。 我感觉一个跟我关系很重要的人故去了。 我低头,往水面望。 我瞧见,自己的脸上,满是绒毛。 我的骨骼,在咔咔作响。 我看着水里那面露狰狞的猴子,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白色的獠牙来。 我感觉自己一瞬间,长大了十岁。 我对着水里的自己,终于想起了师父当初喝醉酒之后,说出的那一句话来。 他说的,是……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黑山既死,新王当立 神农架因华夏始祖炎帝神农氏在此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教民稼穑而得名。 神农顶高三千米,东侧直走十余里,林深渐密,猿啼鸟飞。 黑云掠过,万里晴空。 晴空之下有洞府,一片狼藉,无数鬼哭狼嚎,上千妖魔彷徨无措,有人四散而逃,还有人留在了宽阔的练武场中,瞧见那如山峦一般庞大的恐怖妖躯,满脸惊恐之色。 看着那无头之躯,有人低声喊道:“帝俊、帝俊……” 无人应答。 大抵是这具庞大如山身躯的主人平日里威严过甚,故而一直没有人胆敢胡乱上前查看,过了许久,终于有人低声说道:“帝俊死了。” 有人说:“对,死了。“ 又有人说道:“刚才那一股妖风,还有云头之上与帝俊拼斗的人,难道是……噬心魔?” “对的,就是它。” “噬心魔不是说要北上,此刻正在与国内联军鏖战于国境线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攘外必先安内。” “我们帝俊又没惹它,凭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太过分了。” “世界大局,浩浩荡荡,岂能偏安一隅,独享清闲?” “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帝俊已死,天下再无清净之处,若是不依附噬心魔羽翼之下,便如帝俊下场——在噬心魔的面前,什么老牌妖王,什么洪荒大妖,都不过是虚妄而已,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南下,奔赴第一线,说不定还来得及……” “我不,我才懒得管什么王朝争霸呢,我就想过我的小日子。” “我也是,我去甘肃,去边疆,去东北老林子里,去藏边高原之地……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就不信非要参与这点儿破事儿与争端。” “我也要走,同去……” “不,你们不能走,你们若是不去,我们去了,只怕噬心魔大人会不高兴。” “对的,一个都不能少,黑山老妖的例子还不够么?你以为你们能逃过?” “黑熊王,帝俊在时,你乖得跟个三岁小宝宝一样,没想到帝俊一死,你们就都跳出来了。” “对,蛮牛子,你们愿意去给噬心魔当狗,到处咬人,你们自去,可不要拉着我们,我们跟人类可没仇……” “就算你们几个是一代妖王,但可别想着裹挟我们。” “不听话,那就死。” “来吧,死就死,你有本事……啊,你们来真的……” …… 昔日圣地,在沉默而低调的帝俊倒下之后,已经成为了杀戮之地,无数曾经勾肩搭背、喝酒吃肉的朋友与兄弟,为了不同的信念与理想,捉对厮杀,乱作一团。 而那位将众人集聚在一块儿的王,却已经倒下了。 它的头颅,被一片黑云裹挟离去。 乱战丛中,苏城之脸色阴晴不定,他望着这些显露出了本相,个个狰狞恐怖的妖怪们,有心想要离开。 混迹在此已然半年,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别人只以为他是一个戌狗夜行者。 他本以为能够在这儿混过最终蜕变之日,却不曾想,变故到底还是来临了。 怎么办? 他想走,因为他知道,那个曾经被他掏去妖元的家伙,现如今已然是夜复会之中的顶尖人物。 计蒙。 那家伙,居然入了魔。 当初还真的是小瞧他了,早知道如此,就将它给杀了。 反正,夜行者皆可死。 没有一个无辜。 因为它们的血脉里,留着肮脏的血液。 如同那几个狗杂碎…… 我的四儿。 苏四打定了主意,决定离开。 他绕开了混乱的最中心,特别是那几个作乱的妖王,他快步前行,然后朝着洞府外面的花阵退去。 这儿的地形他早已熟悉,闭着眼睛都能够离开。 只要越过前面的门楼,跳过前面的虎跳峡,他就能够离开这个的鬼地方。 到时候,他就隐姓埋名,熬过这一段时光。 等到了那个时候,哼。 什么人中龙凤金蝉子,屁,统统都给我跪下。 让你们知晓,什么才是人族第一血脉。 大巫后羿,懂不懂? 轰! 苏城之夺命狂奔,却不曾想一只巨大的黑掌,拍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的去路给拦住了。 一个满嘴獠牙、目露凶光的黑熊精,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修至妖王境界的家伙,是黑山老妖账下,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 这家伙别看这平日里笨头笨脑、沉默寡言,却是个蔫儿坏的角色。 黑山老妖一死,他居然联合几位妖王造反。 那黑熊精到底有多恐怖呢? 简单的说,它一拳,能够将一座小山丘都给打得稀碎。 当初这个洞府之所以能够弄成这般宽阔模样,可少不得它的天生神力。 简直就是人型挖掘机,而且还是蓝翔毕业的。 轰隆隆…… 黑熊精一拳砸落下来,拳风有如实质一般碾轧而来。 苏城之连滚带爬方才避过。 然而他能避过一次,避不过第二次、第三次…… 连续几次的闪躲,使得苏城之周遭可以躲避的遮蔽物全部碎裂成了粉末,当退无可退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架子,直接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轰! 黑熊精停了下来,不过它并不是因为苏城之的求饶,而是来自于一声恐怖的轰鸣。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轰鸣发出的地方望去。 黑山老妖那宛如山峦一般巨大的遗体,突然间被某种天外飞来的东西撞上,紧接着,那肉山一般的遗体开始变得通红,宛如岩浆一般融化了去。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熊熊大火之中,有一个强壮的身影,从崩塌了的肉山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肌肉发达、身型强健的家伙。 它身上的肌肉,宛如钢筋一般结实,满目狰狞,身上冒着腾腾黑色雾气。 那是一个猴子,或者说,一头怪猿。 它的身上满是伤疤,浑身充斥着凶煞之气,唯独一双眼睛,就好像是人一般,深如大海,仔细看,感觉好像蕴含着几分忧伤。 这家伙,是谁? 神农架上千妖魔,人数虽多,但每一个厉害的角色,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家彼此都认识,但没有一个,认识这个家伙。 它,从何而来,想要往哪里去? 无人得知。 一个鼻上生角,身形庞大、高达两三丈的犀牛精冲着那怪猿喊道:“你是谁?” 那怪猿偏头,一脸戒备地打量着周遭,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它甚至深深地吸了一下灼热的空气。 但它就是没有理会那犀牛精。 苏城之听到黑熊王哈哈大笑:“蛮牛子,傻了吧,人家根本就不理你……” 犀牛精顿时就恼怒起来,怒声大吼道:“去尼玛的。” 杀得兴起的它,提着手中的巨大蛇矛,朝着那火焰遗骸中的怪猿刺去。 那怪猿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势扑面而来,这才抬起了头来。 随后,它从火焰之中,拖出了一根黑黢黢的棍棒来。 铛! 那显露本相的蛮牛子、一代妖王,身型可是那怪猿的四五倍,手中的巨大蛇矛仿佛能够横扫一切,却被那怪猿手中的铁棒子给挡住了,不得寸进一分。 千钧之力,轻轻一挡。 只这一下,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了。 与蛮牛子一同作乱的黑熊王,还有另外几个妖王纷纷嘲笑起来。 他们说蛮牛子许是昨日干了坏事,此刻腿软了。 蛮牛子大怒,手中蛇矛翻飞,运用了千钧之力,朝着那怪猿砸了下去。 那怪猿起先抵挡两下,随后觉得烦了。 它确实将蛮牛子手中的蛇矛给一招挑飞,随后冲将过去,将那蛮牛子给直接按在了地上。 蛮牛子拼命抵抗,地动山摇。 结果…… 它被那怪猿活生生地砸进了夯实了无数回的演武场地下去,动弹不得,就剩下了一口气。 黑熊王几人这才知晓,那怪猿是有真本事。 它们不再取笑犀牛精。 它们…… 一拥而上。 然后…… 全部扑街。 瞧见倒下的几个妖王,以及无数妖魔,站在边缘、死里逃生的苏城之突然间心中一阵悸动。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突然间登高而呼。 他喊道:“黑山既死,新王当立。” 他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地大声呼喊着,一遍又一遍,这声音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他在呼喊,喊得嗓子都哑了。 然而到了后来,有人应和了。 不断地有人应和,到了后来,欢呼声从这个山头,连到了那个山头。 整个神农顶都听到了这句话。 黑山既死,新王当立。 无数人簇拥到了那个表现出了恐怖力量的怪猿面前来,将它给拥到了帝俊曾经坐着的铁王座上面,用嘴亲吻着它的脚,热泪盈眶地高呼着。 妖怪世界,强者为尊。 这是新王。 它们的王。 三天之后,消息从南边传来,噬心魔大军惨败,为首者噬心魔死于灵明石猴侯大圣手中,身死魂消。 无数人为之动容。 而这个事实,那新任帝俊听到了,从来都没有开过口的它,用艰难的、沙哑的、古怪的嗓音,缓声问道:“那侯大圣,是什么人?” 因为拥立有功的苏城之眼中掠过一丝嫉妒,随后将那心思藏着,毕恭毕敬地解释起来。 他不敢说假话。 因为他说了假话,别人却会说真话。 新王不是傻子。 新任帝俊耐心听完了苏城之的解释,沉默了良久,将手托在了腮边,有些忧伤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它缓声说道:“有趣,有趣……” 经过几天相处,苏城之自觉跟这位新任帝俊有了几分熟悉。 他低声问道:“不知道大王,可有姓名?” 那怪猿沉默了许久,缓声说道:“pang……niu……” 滂牛? 大王不是申猴夜行者么,为何叫这么一个名字? 苏城之还待再问,却瞧见怪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中一慌,不敢再问。 他是个聪明之人,能够感觉到帝俊的心情开始变得很差。 他害怕殃及池鱼,告罪一声,然后退下。 出了门外,立刻有十数人围了上来,问道:“苏总管,问了没?可知道我们这位大王的来历,还有姓名?” 苏城之是躬着身子走出来了的,然而这时,却将腰板挺得笔直。 他看着被揍得灰头土脸的黑熊王,反问道:“这重要么?” 的确,怪猿的来历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如今的它,便是帝俊了。 他们所有人的。 王。 蛮牛子一脸不满,舔了舔嘴唇,说道:“那它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这个总应该知道吧?” 它心有不甘。 苏城之听到,忍不住笑了:“你们不服啊,但我若是说了它的身份,你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一脸肃容,朗声说道—— 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 因为需要文章完结,才能不扣全勤,所以番外更新到此结束,请大家期待第二部《四大灵猴闹京师》……虽然,不知道啥时候写,但有坑必填,小佛出品,值得您信任。 黑山既死,新王当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