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 楔子 男人一下车,便成了全场注目焦点。 深邃的鼻眼轮廓,一望即知是外国人。一百八十公分的精壮身高、搭配墨黑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是皇族姿态。 那对恍若镶嵌在深邃眼窝里的冰眸尤其特别,明明该是性感的眼眸,却漠然地足以冻结所有与他对望的视线。 除此之外,男人脸上不可一世的神态,那种习惯掌握一切于股掌间的自信,最是吸引人。 至于男人身后那两名亦步亦趋跟随的保镳,还有那一大群站在百货公司门口盛大欢迎的职员阵仗,都只是替男人权威感加分的景象而已。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真的很荣幸有机会能与您见面。」百货公司总经理有礼地一鞠躬。 男人伸出手与他相握后,看了身边戴着金边眼镜的男秘书一眼。 男秘书立刻上前一步,低声询问道:「请问,负责展览案子的人员全都到齐了吗?」 「相关人员都在会议室里等待着您的大驾光临。」总经理有礼地对男子报告道。 男子一颔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大步走入百货公司里。 这一回,他为她而来。 这一回,没有任何阻挡。 这一回,不会再有任何不舍…… 第一章 章蓉蓉坐在阿曼王国的沙丘帐篷入口,翻阅着万用手,逐一检视着自己用英文写在万用手上的「希望」—— 独自杜拜市区观光〉 参观阿曼历史碉堡〉 尝试贝都因人的游牧生活〉 异国恋情 章蓉蓉的银色笔停在半空中,最终在「异国恋情」这一格,打上一个╳。 哪有什么事是十全十美的,此行已经算是够顺利了。 光是可以连穿半个月的牛仔裤配t恤,不用像在台湾时一定要以秀气、衬托高雅气质的雪纺、蕾丝小公主造型出现,她就已经够开心了。 况且,原本只打算和她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珊米在杜拜定点待上十天,没想到居然在当地认识热心的异国朋友阿妮亚,不但和她们相谈甚欢,还介绍他们跨国到阿曼来旅行。 所以,她才会在阿曼旅行社找到这么一个贝都因人的游牧体验行程。 章蓉蓉抱着双膝,月光般清眸望向一望无际的沙漠。黑色头巾包住她泰半小脸,宽松同色长袍则让她的标准身高显得很娇小。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在阿拉伯世界里,不论男人女人都要包得这么紧了。 因为此地的白天就连在树荫阴凉处都接近四十度,热得可以把人烤到融化。夜晚的低温,则冷得让她必须靠着克什米尔披肩及暖暖包才能入睡。长袍最实用、挡热防寒两相宜。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来到这里,因为这是她能想到的和自己生活差距最多的方式。 章蓉蓉侧着小脸,看向不远处正用骆驼粪生火烤饼的老妇人。 按下快门后,她拿起万用手,看着自己写在梦想字段的计划—— 二十五岁前,英文要能流利得像母语,且能进入美国一流百货工作。三十岁前,每年自助旅行一个国家、至少结交一个异国朋友、成为爸爸的得力帮手。三十五岁之前,能够自食其力、独立生活…… 如果爸妈知道她和珊米名为一起出游,实则到了此地之后便各玩各的,一定会吓到脸色发白。 他们对她实在是保护过度了,尤其是爸爸,一直到现在都只当她是四岁,而不是二十四岁。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能阻止家人们动员亲友飞到美国,再陪伴她一路相随到阿拉伯半岛。 她都出国读书半年多了,怎么大家还不放心呢?都怪这张娃娃脸太碍事。 改变造型,章蓉蓉低头在万用手里写着。 对了,忘了记下「买件刺绣长袍回去当纪念」,她低头在待买物品里写下这一条。 「嗨,妳在忙吗?」裹着当地时兴的鲜艳头巾、一身白色长袍的阿布都走过来,用英文对她说道。 「没有,只是写写东西。」章蓉蓉一笑,觉得此处主人阿布都的笑容很亲切,不过还是猜不出来蓄着一脸大胡子的他究竟几岁。 这两天,她便是住在阿布都家里,和他们一起过着以天为幕地为床的帐篷生涯。 「妳喜欢这里吗?」阿布都笑望着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女生。 「沙漠很漂亮,看很久都看不腻。不过,如果我爸妈知道我跑到这里来,一定会吓到脸色发白。」章蓉蓉的水眸因为这样的小冒险而开心地发亮。 「妳是该小心一点,这世界坏人很多。就像很多贝都因人现在不流浪,他们靠贩卖人口赚钱,诬蔑我们的祖先。」阿布都板着脸说道。 「好可怕。」章蓉蓉猛打了个冷颤,咬了下唇。 「女孩子孤身在外,小心一点总是上策。不要随便相信来路不明的人,也不要因为是同性就放松戒心,现在很多拐骗分子就利用女人当成招募员。护照一定要随身携带……」阿布都认真地交代道。 章蓉蓉听着阿布都兄长式的教训口吻,有趣地觉得像是她的两个异父哥哥也到了这里一样。 「啊,看来我们有访客了。」阿布都指着前方一阵风沙,笑着说道。 章蓉蓉引领而望,只见沙漠另一端扬起阵阵沙尘。 沙尘漫天飞起,刮出一道风暴,高大骑士的白色长袍在金色沙尘里飞舞着,并用一种她觉得会跌断脖子的速度驾着骆驼,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骑士气势如此惊人,章蓉蓉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却没移开她好奇的视线。 随着骆驼的疾奔渐近,她看清楚了主人的那对眼睛。 白头巾下的那对眼睛深邃如海、璀亮似宝石、锐利像鹰,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眼睛可以同时兼具美丽与阳刚两种特质。 章蓉蓉屏住呼吸,就连万用手从膝盖上滑下了都不知情。 高大骑士像碉堡遮住她的所有视线,恍惚中,她以为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这个陌生人了,直到那太疾速的骑速,让她意识到自己即将被踩碎的危险。 「啊!」她低呼出声,把自己蜷成一丸。 骆驼在她三步前停住奔驰,骑士一个利落地翻身,便从单峰骆驼背上落到了地面,俊挺白色身影在沙漠里昂然站立着。 「你吓到我们的客人了。」阿布都用英文说道,笑着一拳击上朋友的肩。 章蓉蓉听见他们热烈的交谈声,抬头一望,正好对上骑士那双幽深黯眸。 她胸口一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萨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像是未满十八岁的稚嫩女孩,目光在她牛奶般皮肤停留一会儿,便无趣地转移了视线,他见过太多这种被他的气势震慑住的「小女生」了。 「又一个城市乡巴佬来你家作客?」萨德用阿拉伯语揶揄着朋友这种名为游牧民族,实则大赚观光客银子的生意行径。 「你以为我帐篷里的高级电器用品是怎么得来的。」阿布都笑着说道。 「你早该离开这里创业的。」萨德说道。 「我离开这里,你以后到哪里喘口气?」阿布都勾住好兄弟的肩膀,对着章蓉蓉咧嘴一笑后,改用英文说道:「况且,我离开之后,就遇不到蓉蓉这么可爱的客人了。」 章蓉蓉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回以轻轻一笑。 这轻轻一笑,让她的眉眼敷上一层女人美丽,月光般澄眸也更加盈澈如水。 萨德注视着她细致眉眸,有片刻时间移不开视线。 阿布都嘿嘿笑着,就是知道愈是见过大风大浪者,愈能懂得纯洁美玉的珍贵。 「她几岁了?」萨德继续用阿拉伯语问道。 「二十四岁了。」 「真看不出来,皮肤好得像婴儿一样。」萨德倾低身子,近到能呼吸到她肌肤上淡淡清香。 章蓉蓉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被他那双深眸里的魔咒锁住,一时忘了要移动。等到她开始眨眼,并注意到他脸上兴趣时,白细小脸便像涂了辣椒一样地艳红起来。 萨德黯眸一瞇,更加放肆地望着她。 章蓉蓉被他麦色脸庞盯着,不自觉地摀着胸口,感觉喘不过气。 他一扬眉,再朝她跨近一步。 「我……我……」章蓉蓉紧张得跳起身,根本不敢看他,转身冲进帐篷。「我先失陪了!」 「多么清纯可人啊!」阿布都夸张地挥舞着手臂,笑着问道:「你瞧她娇怯怯的模样,像不像一朵小白花?」 萨德捡起地上那本牛皮万用手,翻到她的笔夹住那一页。 看到了她在「异国恋情」上打的那个大╳。他唇角一勾,忍不住笑了。 果然还是个小娃娃,这种事情居然还要慎重其事地写下来。 不过,他现在倒是难得地挺有助人的热忱,或者,可以当一下神灯满足她的愿望。 「你别偷看别人隐私。」阿布都抢过万用手,斥责着他。 「你该感到高兴,我已经很久没对女人感兴趣了。」连他考虑要结婚的女人,他都没这么注意过。 「你和那个女强人沙宾娜的事情,真的假的?」阿布都严肃地追问道。 「应该会订婚。她是目前最适合的结婚人选。」萨德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怎么一点陷入热恋的感觉都没有?」阿布都瞪大眼,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你几时看我陷入热恋过?」他又非无所事事的男人。 「当然有!你高中没毕业,就跟家族事业谈起恋爱。不……应该说打从你十二岁被安排进公司实习时,你就不像个正常男人。」 萨德小时候曾被恶人绑架至沙漠,而当时正要去偷羊腿吃的他,阴错阳差地救了萨德,两人的好交情便持续至今。他一路看着萨德变得愈来愈严厉,变得愈来愈像个机器而不是人类。 要不是萨德偶尔还会记得来找他这个老朋友散散心,他还真担心萨德会变得像萨德的父亲一样地冷血无情。 「我既是家族一分子,原本就该担起责任。」萨德一提起家族,脸上轻松神色顿时灰飞烟灭。 「哈,你那位游手好闲的弟弟怎么不这么想。」阿布都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人期待他负起责任。」萨德冷冷说道,目光因为提起同父异母弟弟而变得凛然如冰。 如果能够杀死人不犯法的话,他一点都不怀疑弟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取代他的地位。 「那你也不用把自己当成家族唯一的救世主,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什么责任通通往身上揽……」阿布都用一种爸爸口吻碎碎念道,目光往他身后瞄去时,一时分神说道:「小白花在偷看你耶。」 「一直打量男人的女人,称不上小白花。」也许她只是把他当成「异国恋情」的一项选择。 萨德的理智这样告诉自己,但他回过头看向帐篷内,定定捕捉住她的眼。 她倒抽一口气,拿起一本书慌张地遮住脸,偏偏书又没拿稳,啪地一声掉了下来,露出她玫瑰般红润小脸。 萨德男性眼里热度渐增,对她的兴趣急剧上升。 「瞧瞧她情不自禁的清纯模样,多动人啊。」阿布都挥动双手,大胡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演舞台剧。「你多跟她接近一下,不会少掉你一块肉。」 「如果每个对我有兴趣的女人,我都要过去安抚一下,我会成为本国最大种马。」萨德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因为他从不曾对女人主动过。 所以,他只是持续盯着她瞧,直到她鼓起勇气瞪他一眼,辣红着脸背过身。 「小白花听到你这些话,一定会幻灭。」阿布都唉声叹气了一番,忍不住说道:「你干么老是对爱情这么不以为然,你不觉得小白花这种纯纯的爱……」 「看在多年友情分上,我给她一些额外服务。她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萨德望着那纤细背影,打断好友的话,好整以暇地说道。 「她后天就离开阿曼了。」 「晚上一起吃饭。」萨德说道。 「找小白花作陪?」他双眼一亮,恍若看到朋友的救赎曙光出现。 「你说呢?」萨德一挑眉,走进阿布都位于另一边的帐篷,准备去跟阿布都的母亲打声招呼。 「呵呵呵……这样才像个正常男人嘛。」 阿布都对着他的背影,大笑出声,开始满心期待一段恋情轰轰烈烈地展开。 晚上八点,章蓉蓉坐在餐厅门口的候客处,看着阿布都被他的两个太太夹杀,吵到他连胡子都快烧起来。 她和阿布都是在准备要进餐厅前被她们拦住的,章蓉蓉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因为吵久了,她又听不懂阿拉伯语,就只能无辜地坐在原地等待他处理完一切。 「妳先进去,跟服务生说我的名字,他会带妳到包厢。」阿布都在两名太太扭成一团时,抽空对她大叫一声。 章蓉蓉点头,与服务生说了几句话后,跟在他身后步入餐厅。 那她等一下岂不是要跟萨德独处了?当这个念头闪过章蓉蓉脑子时,她的心脏怦怦乱跳,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只好扬起袖子,拚命搧着风,希望可以降低一些温度。 服务生带她走进一间以红色织布装饰的房间,为她撩起门帘。 她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萨德的黑眸便直接对上她的。 他坐在主位,穿了黑色衬衫和陈旧牛仔裤,肩膀更形宽厚,一身气势仍让人喘不过气。 萨德没立刻起身,只用目光缓缓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她身穿的阿拉伯传统服饰挡住所有曲线,却也让人有了更多想象空间。 「怎么只有妳?」他懒洋洋地起身,拉开身边座位。 「阿布都在门口被太太们缠住了。」她小声地说道,低着头走到位子坐下。 「小女生对于两个太太这种事,应该不会谅解吧。」萨德喝了一口黑麦汁,帮她开了一瓶矿泉水。 她捧着水瓶,思索了一下后才慢慢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 「他的妻子们觉得公平就好了。」萨德靠着椅背,鹰隼目光紧盯着她。 「要是公平就不会吵架了。」她很快地看他一眼,娃娃嗓音里温和得听不出任何指责意味。 「她们应该是在吵阿布都的第三个老婆,应该要娶大老婆的表妹,还是二老婆的表妹?」 章蓉蓉瞪大眼,好几秒的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里……果然是另一个世界啊! 「所以,你也会娶四个老婆?」她脱口问道。 萨德看透人心的深眸直接钻入她的心里,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章蓉蓉脸飞红,迅速地垂眸而下。「抱歉,问了这么失礼的问题。」 「妳只是问出了妳内心疑问,何来失礼?」萨德紧盯着她的眼,等她抬头。 她不敢抬头,因为脸庞正被戳破心事而热得快冒烟。她刚才那个样子跟表白有什么不同,她在他面前怎么就是会紧张到不象话? 「我没想过要娶四个老婆,女人太麻烦。」萨德淡然说道。 「男人才麻烦,娶了四个老婆。」章蓉蓉轻声说道。 萨德低笑出声,发现平时不容许被顶撞的自己,因为她说话时不像在评断的语气而愿意多听听她的意见。 服务生送入夹着烤肉与青菜的阿拉伯面饼、辣羊肉米饭及一份绿蔬色拉。 「吃饭。」萨德命令道。 「好。」她点头,舀了离她最近的辣羊肉,吃得胀红了小脸,却还是只敢目不斜视地吃着离她最近的这盘食物。 「抬头,我不会吃掉妳。」萨德命令道。 她很快地扬眸看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 萨德想笑,因为她听话的模样很可爱。原来女人也会让他觉得有意思嘛…… 「怎么会一个人来阿曼?」他问,将色拉递到她面前。 「跟朋友珊米一起来的。但是,我们喜欢看的东西不一样,所以决定各走各的。」 「倍受宠爱、保护良好的娇娇女的初次冒险,感觉如何?」萨德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被保护得很好?」她惊呼出声,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一挑眉,懒得接话。这么一双澄澈不解世事的眼,一望即知是个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甜心。不过,他不意外她的家人如此,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这般对待她。 这个念头让萨德微乎其微地蹙了下眉,因为他向来只保护属于他的东西。 「要不要把头巾放下来?」他想看到更多的她。 「可是阿曼不像杜拜,外国女生可以自由穿着,女生多数都还是包着头巾……」她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里是餐厅的私人包厢,况且,有我在,妳怕什么?」 他盘石般神态稳定了她的疑惑,章蓉蓉迫不及待地拉下从没习惯过的头巾,一头及腰长发月光般地流泻于肩背间。 萨德单手托着下颚,定定地看着她。 软软的几根刘海飘在她雪白额上,深咖啡发丝包裹着她心形小脸,让她像块可口的奶油蛋糕。 「这样好多了,妳裹着头巾的样子太稚气,会让我觉得自己有恋童癖。」萨德眼里闪着满意光芒,双唇落在她莓般红唇上。 「啥?」她仰眸以对,看出他眼里的兴致盎然。 他……他对她有兴趣。 她头昏了,一股热意又往脸颊冲去,只好急忙扯了个话题,免得她因为他的注视而喘不过气。 「你在阿曼住多久了?为什么不像阿布都一样穿长袍?」 「我在杜拜,那里人口只有三分之一是阿拉伯人,穿长袍反而显眼。」他欣赏着她为他而局促不安的模样。 「我后天也要回杜拜,然后下星期就要回台湾了。」她绞着手指,极力镇定地说道。 「妳现在是在等我邀请妳回杜拜时再共进晚餐?」他倾身向前,覆住她的手。 他的手温似火,烫得她倒抽一口气,直觉抽回手摀住狂跳胸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不敢对上他的。 「但我有那个意思。」他握住她的下颚,要她仰起细软小脸。 「我……」章蓉蓉唇轻颤着,很用力地吸着气,努力想让缺氧脑子正常。「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低笑着以拇指抚过她的唇瓣,递过水杯到她手边。「那就什么都别说,喝水。」 她像得到救赎一样,捧着水杯喝个精光。 萨德发现因为她像张白纸,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完全没有他们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存心算计。因此他与她相处时感觉很自在,就像他与阿布都相处一样。 「我明天会在阿曼,陪妳走走。」他说。 「不用不用,阿布都说过你是大忙人。」她需要喘口气。 「有些事值得我忙。」他眼里欲望更浓。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章蓉蓉总算找出一个理由躲开他火热视线。 她很快地起身,并偷看了他一眼。 他正喝着水,深邃眸光则从酒杯上缘紧盯着她。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萨德低笑出声,她则像只受惊小鹿似地逃窜离开包厢。 「慢着。」 她僵在原地,在他的沈木香味逼进她的呼吸时,她立定站在原地。 萨德拿起她的头巾覆上她的发丝,长指将头巾塞于她的耳后。当他指尖摩擦过她珍珠般的耳郭时,静电般的触麻感让两人都是一惊。 「这些不许别人看见。」他附耳对她说道。 她的耳朵红到快烧出烟了,只得仓皇逃走免得自己昏倒在他脚边。 萨德望着她逃走的背影,心情大好地坐回桌前,什么食物吃起来都觉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复这些日子的坏食欲。 铃铃…… 手机响起,萨德脸上笑意在瞬间消失无踪。他的脸庞冻上一层薄冰,刚棱五官像挂了张面具似地接起电话。 「喂。」他冷冷地说道。 对方开始报告发生的事情,一艘载满高单价渔获的船在非洲索马利被劫,海盗要求赎金,家族长老要他回去共商大计。 那处海域的海盗已经三番两次进攻慢速油轮、渔船,他早建议过董事会要避开危险路线。这一回,是他那位自以为英勇的弟弟坚持要走那条航线以节省时间。 天知道他弟弟是不是已和对方有了挂钩! 当章蓉蓉走回包厢时,看到的正是萨德这副冷厉神态。 她先是怔愣了一下,继而看到他握在手里的手机时,马上猜想到情况。 萨德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走回他身边,脑中仍然盘算着公事。 「你如果有事要忙,不用担心我。」她说。 她真诚的眼神及话语,换来他一记满意眼神。 「我临时有事要赶回杜拜。」萨德起身说道。 「没关系,你忙你忙。」她爸妈及哥哥都是大忙人,她很习惯这种突发状况。 「我去让阿布都进来陪妳吃饭。」 「他也在忙,我一个人没关系的。」她摇头,笑容里满是包容。 萨德举起她的手放到唇边,锁住她的眸,印下一吻。 「送我出去。」他的话像命令。 她红着脸点头,紧握住拳头,像是要保护那个吻似的。 萨德走出包厢,忽见角落一个眼熟身影闪身而入另一个包厢。 那可疑背影,让萨德眼色更沈郁,但他没时间也不想去追究,反正,该他弟弟负责的事,他一丁点也不会宽待。 「一切都会没事。」章蓉蓉说道。 萨德低头望着她,不知她为何觉得应该要安慰他?她以为她能帮上什么忙吗?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愤怒、很紧绷……」她见他一脸嘲讽神色,不自在地低声说道。 「观察入微。」萨德说完,与她一同大步走出餐厅,一辆黑色宾利汽车旋即出现在他面前。 章蓉蓉甚至不知道那两个黑衣壮汉是何时出场的,他们便已经站在萨德身后,为他打开车门。 「小心。」对街的一抹闪光让保镳立刻弯身,压低萨德的身子。「快进车子。」 章蓉蓉还来不及弄清状况,就被萨德推进车里。 砰! 黑衣保镳之一坐上车,司机很快地将车往前疾冲。 几声枪声响章蓉蓉面无血色地揪住椅子,萨德侧身帮她系好安全带。 「放心,车子防弹。」萨德看着她,讥讽地勾起唇角。「不过,车轮没有,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 车子呼应着他的话,开始用一种飞驰的速度在巷弄里左转右弯。 章蓉蓉望着萨德镇定深眸,她吓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怀疑自己为什么就算在这种时刻,竟然还不害怕这个有人在追杀的男人…… 第二章 章蓉蓉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仍有人在追逐,因为车子一径地东驰西甩,让她好几回都差一点呕吐出来。她只好紧闭双眼,缩在座位上,尽量不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偶尔睁开眼时,她会看到萨德一边讲电话,一边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不过,她哪有心情去在意他现在眼里的自己,究竟是胆小如鼠还是面色如土,因为她真的很不舒服。 车子倏地右转,飞驰而入一座庭院,很快地又是一阵紧急煞车。 章蓉蓉整个人往前冲,安全带勒入胸前,痛得她缩了下身子。 「没事了。」萨德松开她的安全带,取出手帕擦去她额间冷汗。 「我没事。」她挤出一个微笑,只是双唇仍然在颤抖。 「不会说谎的家伙。」他的大掌抚着她的头,转身要下车。「等等,你还不能出去。」她不放心地拉住他的手。 「目前安全了。」萨德指指车外。 她依言望去,看见两台警车正停在他们车子两侧,荷枪实弹的四名警察正与两名保镳模样的人站在车旁。 「还是要小心。」她忍不住交代道。 萨德转头望着这个明明吓得要命,却还在叮咛别人的小家伙,忍不住失笑出声。 「那是一定的。」萨德拉着她的手,要她一块下车。「我让人送妳回去。」 章蓉蓉点头,知道他现在必然很多事要处理。 她走出车外后,看见一轮明月高挂在天上,她一时之间有些恍神,觉得自己在作梦。 「进去和里头的人互换衣服之后,再离开。」萨德对她说完,挥手招来屋内门前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女子。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不是安全了吗? 「我不想让妳有危险。」萨德说完,用阿拉伯语对女子说了一些话后,便要章蓉蓉随她入屋。 「你也保重。」章蓉蓉一本正经地说道,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好一回儿。 她原本就是个游客,而他一来有公事、二来又碰到了这样的情况…… 她想,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碰面了。 萨德目光在她小巧白皙脸蛋及澄眸里扫过一遍,没忽略她眼里的不舍及她什么也不多问的善解人意。 他撩起她一缕绝美的长发放在唇间亲吻,再抬头时,果然她又已飞红了脸。 「回去好好休息。」他后退一步,转过身开始用阿拉伯语与其它人交谈起来。 章蓉蓉在屋内换上一件长袍后,便被请入另一辆车子里。 她坐在宽敞大车里,还来不及回想一遍今晚的奇异遭遇,手机便嘟嘟嘟地响起,她低头查看着朋友珊米传给她的简讯。 「明天要不要去巴林?我们在杜拜认识的那个朋友阿妮亚,她说可以帮我们弄到签证。我们去完巴林后,再回杜拜,如何?」章蓉蓉考虑了一下后,决定答应珊米。反正,她回到杜拜,只是胡思乱想,不如和珊米再到另一个国度闯闯、练练胆,如果有缘的话,也许她和萨德会再碰面。 下一次,她应该不会再像个手足无措的傻娃娃了吧。 「妳来观光?」巴林的海关人员拿着章蓉蓉的护照,瞄了一眼她后方等待在线那个彪形大汉。 章蓉蓉面无血色地点头。 「妳确定?」海关人员叹了口气,对于这样的情形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确定。」章蓉蓉只能这么回答。 因为她别无选择。 她的身后守着一名壮汉,另一名壮汉则已经先行通关在另一方等待着她。 更惨的是,她连逃跑或求救的行径都不能有,因为珊米被这群人扣在另一处。 他们说只要她一求救,珊米就会被杀掉。她可以想象他们也会用同样方式告诉珊米,然后珊米也会乖乖走出海关。如果她没答应和珊米一起到巴林,如果不是阿妮亚那么亲切,她们也不会把护照交给她代办签证。如果阿布都不是因为忙着处理第三个老婆的事,她便可以跟他说说她们的行程,也许他就可以看出不对劲。如果不是她想要练胆,想要一些事来分散她对萨德的注意力…… 如果,原来是这么可怕的词语。 如今,她却落入人口贩子手里,等待着走出巴林海关之后,便要被押送到风化区里待价而沽。 「妳保重。」巴林海关人员叹了一声气,盖下入境章。 盖章喀啦一声的瞬间,像一枪射入她的心里,原就白皙的脸孔,变得更加惨无血色。 谁能想象得到,三天前的她,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要如何在萨德面前表现出自在模样。 章蓉蓉握住护照,像尊少了灵魂的人偶,木然地往前走到行李等待处。 「拿来!」一名壮汉走到章蓉蓉身边,抢走她的护照。 「快点。」另一名壮汉旋即而至,用带着口音的英文催促着她向前。章蓉蓉坐上车,瑟缩于角落不停地颤抖着。车子开进一间高级饭店,她吓到后背全是汗。他们现在就要她接客了吗? 门口服务人员由外打开车门,章蓉蓉被迫下了车。 她想拔腿狂奔,想大声求救,但挨近的壮汉臂披外套,外套里有一柄尖刀抵住她的后背,逼着她往前。 章蓉蓉开始想着现在被刺死,会不会好过以后数十年的皮肉生涯。 她被动地往前走,知道自己还不想死。况且,在还没尝试着逃走之前,她不能放弃。 她搭着电梯到了十七楼,壮汉将她交给门口保镳后,便转身离去。 保镳打开房门,里头装渍金碧辉煌、大理石闪闪发亮,一个留着小胡子,约莫三十岁的阿拉伯男人坐在沙发里,嘴里叼着一根雪茄。 章蓉蓉靠墙而站,打了个冷颤。 乌尤尔打量着她孩子般的单纯气质,目光在她纤弱身子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想不到萨德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乌尤尔用英文说道,把雪茄扔进香槟里浇熄。 「你认识萨德!」章蓉蓉睁大眼,觉得黑暗里出现了一丝曙光。「你怎么知道我认识萨德?」 「我之前在一家餐厅看到妳和他在吃饭。」 「所以,你救了我?」章蓉蓉颤抖但期待地问道。 「算是吧。我在机场看到妳,看妳的情况不对劲。我猜妳是遇到了人口贩子,我已经跟那些人谈过了,他们同意把妳们两个转卖给我。」乌尤尔扬起得意笑容,认为此事根本是有如天助。 贩卖人口的背后主宰,就是最近跟他走得很近的印度黑帮d 党。 「谢谢你,我会把钱还给你的。」章蓉蓉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心上大石至此才放了下来。 「哈!妳说的是什么疯话!」乌尤尔一脚踹开桌子,三角眼怒瞪着她。 章蓉蓉吓得跳了起来。 乌尤尔见状,又突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她望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了防备。「妳以为我随便花个十万美金买妳吗?妳们两个花了我一百万美金。」乌尤尔拿起香槟,又替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这笔钱,我能够还你,但是请让我联络我的家人。」章蓉蓉握住双手,尽可能地想让自己镇定。 「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那些钱我没指望妳还,等妳的朋友到这里会合后,我们再一起去杜拜。」乌尤尔拿起一块鱼子酱饼干,满足地吃着。 「不好意思,我想先打通电话给我家人。」 「那边有间客房,里头有食物,妳可以先去洗个澡、吃顿饭、睡上一觉,好好照顾自己。我对放迷药这事没兴趣,妳可以放心。」乌尤尔并不回答她的问题,随手往客房一指。 章蓉蓉看着他大剌刺地把腿搁上桌子,看电视看杂志,却怎么也不理会她,她的心很快地又跌进深渊。 这人救她绝对不是好意。 「你想怎么样?」她握紧拳头,低声问道。 「妳很快就会知道了。」乌尤尔懒得再理她,起身走向主卧室。「还有,这里的电话是拨不出去的,妳不用浪费力气了。」 章蓉蓉站在客厅里,用力抱住双臂,不停地颤抖着,却挡不住骨子里的寒意。 他们不会以为能拿她要挟萨德吧?她与萨德其实还算是陌生人啊…… 这人只因为看过她和萨德吃饭,就救回了她,他贪图的究竟是什么?她的脑中不期然地想起几日前发生在萨德身上的枪击案,她双膝一软,恐惧得久久不能自已。 黑色大车驶出杜拜居于世界领导地位的吉贝阿里港,开过有如冰柱耸上云端的杜拜塔、经过朱美拉海滩那楝如迎风的白色闪亮帆船饭店,最后进入一处被白色围墙环绕的私人土地。 开了十分钟之后,车子穿越两道大门,开进一扇可以容纳四台大礼车并进的雕花大门,一楝白色的阿拉伯式风塔城堡赫然出现在正前方。 萨德走下车,浓眉下的眼让人瞧不出心情。 「您回来了。」英国管家站在沙柱玄关门口,有礼地说道。萨德走过马赛克镶嵌的地板,穿过镶金天井前厅,直接搭上私人电梯,走进他的私人空间。他在黑色大理石桌前坐下的同时,管家则端着果汁,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铃铃…… 管家接起电话。 「阿布都打来的电话。」管家说道。 萨德接过电话,看了管家一眼,屋内旋即只剩下他一人。 「艳福不浅喔,小白花跟我要你的电话,要约你吃饭。」阿布都说道。 「这么主动?」萨德有些意外,却皱了下眉。 「赏脸吗?」 「最近没空吃饭,不过喝杯咖啡的时间还有。」 他最近正因枪击事件的背后凶嫌可能与印度黑帮d党及他的弟弟有关一事,而心烦不已。若能和她见个面,找出她突然主动的原因当成娱乐、放松一下也不错。 「建议你可以到小白花的家喝咖啡。」阿布都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他皱起眉问道。 「她在杜拜租了一楝房子,说是想在这里住上半年。」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为爱疯狂,迷上你了嘛。」 萨德钢铁五官覆上一层薄冰,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学起其它女人主动追求的手法。他对于这种热烈表现出喜欢,硬要把他赶入爱情里的手段没兴趣。 他想要的人事物,全都要依他的步骤来进行。 况且,小白花竟然还懂得要从阿布都那里下手,心机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沈。 「既然她已经住在这里,那也不必急着见面了。」他漠然地说道。 「没良心,完全不知道如何体谅少女心。」阿布都哇哇大叫。 「像你娶了两个老婆,准备娶第三个才算有良心?」萨德椰愉着他,左手已经按下计算机开关。 管家送上一份烤饼、热咖啡和奶茶,及几份筛选过的请帖后,又安静地退下。 「我肯定对三个都一样好,那叫超级有良心。好了,我把小白花的地址给你。她的住址是……你有空就过去她那里坐坐,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失望……」 「再看看吧,我过阵子再找你出来吃饭。」萨德打断他的话,说完后便挂断电话。当小白花热烈而主动时,就失去了那份淡雅韵味。虽然他不否认她的模样还是吸引他,但见她的冲动大大地降低了,也是事实。 之后的发展,等他有空闲、有兴致时,再说吧。 章蓉蓉坐在屋内的小庭院里,听着金色鸟笼里的鸟儿发出啁啾的欢叫声,她长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被乌尤尔掳来已经一个月了,像只金丝雀一样地被关在这间大屋里,没法跟家人联络,因为身边随时有人监视着她。 她知道家人一定担心得要命,但她不能拿珊米的命冒险。 珊米被关在另一楝房子里,她可以从监视器看到珊米的情况。乌尤尔告诉她,她在台湾家人的电话也遭到监听,只要她拨出一通求救电话,珊米就会死在异乡。 她不能不信,因为乌尤尔把她家人的职业、出生年月日及住址电话,全都说了个一清二楚。他还告诉她,她的家人正在杜拜翻天覆地的找人。章蓉蓉放下阿拉伯语的课本,改拿起万用手册,想象以前一样写下她的想法及预备要做的事,只是笔握在手里许久,却是一个字也写不下。 要她写待办事项是― 依照乌尤尔吩咐,成为萨德的女人? 还是要她写― 本周目标,让萨德知道她爱慕他?本月目标,让萨德带她上床? 章蓉蓉不准自己哭,身子却因为强忍着眼泪而不停岭抖着。至少乌尤尔以阿拉之名起过誓,如果她达成目的,就会放她和珊米离开的。 一个月过去了……萨德音讯全无。或者,她应该再打一通电话给阿布都,请他联络萨德,但她直觉萨德并不会喜欢人家如此主动。 最好,他已对她失去兴趣,这样她或者还有机会可以请家人用赎金换她回去。 章蓉蓉闭上眼睛,用力祈祷着,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是怎么样都晒不暖她。 「萨德先生来访。」名为佣人、实为监视者的努尔美走进内院说道。 「什么……」章蓉蓉睁大眼睛,脸色涮地变得苍白。 「已经请他到客厅了。」努尔美冷冷地说完,站到章蓉蓉身边,很快地检视一遍她的仪容。身着金线刺绣白袍的章蓉蓉,披着一肩及腰长发、清新纯净得像早晨茉莉,男人见了都会心动。 努尔美折下一朵玫瑰,别在章蓉蓉右耳。 章蓉蓉望着努尔美,想起自己的任务,秀眉便蹙了起来。 「妳板着一张脸,是想吓走人吗?快点到客厅里。」努尔美不耐地催促道。 章蓉蓉走进客厅里,萨德坐在沙发主位上,姿态俨然此处主人。 他穿着白色长袍,外罩一件正式场合方会穿上的金色刺绣外衫,一身尊贵气质让不算小的空间顿时拥挤了起来。 章蓉蓉不敢迎视他的瞿铄目光,她垂眸走到离他最近的座位,努尔美则如影随形地站在她的身侧。 「退下。」萨德命令道。 努尔美看了章蓉蓉一眼,臭着脸默默地退下。 「你……怎么来了?」章蓉蓉只敢扬眸看他一秒钟。 「不欢迎吗?」他倾身向前,发现她身子竟轻颤了下。 「我没有不欢迎……」章蓉蓉紧张地互握双手。「只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妳该准备什么?把自己打扮得更美?」 「我……也不知道。」她的脸开始发红,一是因为他分明吃定了她在意他一事,二来则是害怕自己没法子成功吸引他的注意。 萨德伸手取下她耳边的玫瑰,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倒抽一口气,整个后背都贴上了沙发。 他伸长双腿,在手掌里把玩着玫瑰,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再次抬头。 为了新城镇开发案,他这阵子忙碌到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原本没打算来找她。只是,今天午餐突然有了一小时空档,经过这一带时,突然想起她似乎住在附近,于是便打电话给阿布都问清楚了地址,让司机绕了过来。 不过,一见到她,他便不后悔今天来了这一趟。小白花仍然清纯可人,比她耳边的玫瑰还娇美。但他仍然不明白羞涩如她,怎么会有勇气为了他在这里租屋而居。 「为什么在这里租房子?」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想体验不一样的风情,顺便学学阿拉伯语。」这个理由,她练习过很多次。 「我以为妳是想来上一段异国恋情。」他说。 她的喉咙像被掐住,但仍强迫自己问道:「你……要毛遂自荐吗?」萨德倾身向前,满意地看到她屏住呼吸。「对一个成熟男人说这种话,是在期待我直接把妳压倒在沙发上吗?」 「你不会那样,否则就不会一个月都不和我联络了。」度日如年,正是她的心情写照。 「怎么一副怨妇口吻?我们交往过了吗?」萨德冷冷应道,拉开彼此距离。 他不爱听任何人的指使! 章蓉蓉咬住唇,发现自己真不懂这个前一刻眸光如火,下一刻便又冷酷胜冰的男人。 「对不起,在你面前,我说什么都不自在。」她强迫自己松开拳头,却发现指甲在掌心里压出了几道深痕。 萨德握住她的手臂,往他的方向一拽。 「啊!」她像个被处罚的孩子一样地站在他面前。 「没事会不敢看着我?」他食指挑起她的脸庞,不许她黑白分明净眸游移。 「我怕会喘不过气来。」他的眼像是能看清楚她的欺骗一样。「那就别做这种会让妳喘不过气的事情,妳这种个性的女人,不该倒追男人。」萨德命令道。 「我没有倒追你。」她无力地说道,心虚到连好好站着都觉得不安。 「妳的爱慕全写在脸上。」他的食指抚过她丝般脸庞,满足地看着他指尖所经之处都染出一道红。 「那你不要看啊!」章蓉蓉羞得用手捣住他的眼。 萨德低笑出声,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 这样的女子,却为了他鼓起勇气留在异国。 「等等……等一下……」她的脸埋在他胸前,结结巴巴地说道。 「妳该不会以为我会只想和妳玩手拉手逛街的游戏吧。」大掌覆在她后背上,喜欢她娇小身子箝纳在他怀里的感受。 「但是,太快了。」她喃喃地说道。 「妳连房子都租了,还怕太快吗?」萨德椰褕着她,俯首用鼻尖轻触着她冰凉的肌肤。「告诉我,妳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蓦然倒抽一口气,不停地颤抖起来。「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个人认为目的很重要,如果妳想要的只是一段异国罗曼史,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床了。」萨德问道。 章蓉蓉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依照乌尤尔的指示,她应该直接闭上眼,好让他在这里对她为所欲为的。 但她没办法!她的贝齿陷入唇间,双手几乎快打成死结。 「妳连目的都不清楚,就租了房子留在这里,不觉得太莽撞吗?」萨德看着她脸上的挣扎,挑眉问道。 「我只是喜欢……不行吗?」她无助地看着他,不安水眸染上一层氤氲薄雾。 「我要的不只是喜欢。」萨德揽过她的腰,让她的柔软紧贴着他坚硬身子。 他吻住她的唇,一瞬间便直探而入她柔软双唇,攫取着她的生嫩。她喘着气,拽住他肩上衣物,被他的强势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强索着她的气息,却放缓了亲密动作,要求着她的响应。 当她娇怯的舌尖试探性轻触着他时,他搂紧她的腰,欲望如火地燃尽全身。 「我会再来看妳。」他推开她在一臂之外,因为他现在没有时间失控。她点头,一时之间还说不出话。他缓缓地起身,大掌抚过她柔软发丝。 「等等。」她唤了他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干么要唤他。 珊米就在乌尤尔手上,她没法子跟他求救。 「有事吗?」萨德疑惑地望着她眸里的不安。 「你看起来很累,要多休息。」她脱口说道。 「我确实是该休息,而不是跑到这里和妳厮混。」萨德不客气地说道。 「那你先休息。」她一脸疚意地红着脸说道。 「送我到门口。」萨德走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腰。 章蓉蓉被动地偎在他身边,乖乖地依言送他上了车,直到车子远离不见踪影之后,才又慢慢走回屋里。 「乌尤尔打来的电话。」努尔美马上递过电话。 「喂。」章蓉蓉手心里沁着冷汗,几乎握不住话筒。 「做得不错,马上就让萨德吻了妳。」 「你……怎么知道?你在屋里装了摄影机?」章蓉蓉一想到所有举动都被监视,小脸变得更加惨无血色。 「再使点手段,让他没法子离开妳,最好让他在这里过夜。」 章蓉蓉不接话,怎么样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欢爱要被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我再一次严正警告妳,最好别想向萨德求援。因为我只要发现萨德的人马在打听珊米的消息,我就会立刻干掉她,把她的尸体扔到妳面前。」 章蓉蓉头皮发麻,全身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她还能忍受这样的威胁多久。 「妳要跟珊米说话吗?」乌尤尔问道。 她握紧拳头,眼泪不由自主地迸出眼眶,因为她没有拒绝的能力,只能― 点头。 第三章 章蓉蓉或者傻到被骗被掳,但她不笨,她知道自己吸引萨德的部分是什么。她猜想萨德活在这样一个有被暗杀危险、不过才与一个异国女人吃顿晚餐,便已有人将此事拿来当成算计工具的阴谋世界里,他很难去相信什么。所以,她要取得的就是他的信任。 然后,再背叛他。 章蓉蓉望着发抖的双手,抓起一本语文书,努力地想让自己专心。 她现在能做的事是等待,而既然要等待,她决定要认真地学习阿拉伯语,至少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有些收获。 距离上次萨德来访的时间不过才经过一个星期,她却已经开始不安,害怕他与她之间就这么停滞不前。他有太多可以忙碌的事情,但她唯一的重点只有他。她已经快要懂得古代后宫嫔妃的心情了。晚上十一点,在台湾时早就准备就寝的章蓉蓉,穿着睡袍坐在窗边,却仍然毫无睡意。 努尔美打开房门走了进来,递过电话给她。 「监视器显示萨德的车停在门口,想法子让他进来。」乌尤尔交代完,挂断电话。 章蓉蓉霍然起身,在屋内不停地踱步,直到她想出如何自然出现的方法为止。 萨德站在章蓉蓉的屋子前,看着二楼的灯光。晚上十一点,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拜访人的时间。何况,他现在正在发烧,最该做的事情,其实是回家休息。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特意控制自己不来找她。 因为想起她的次数太多,而他极度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再看二楼一眼,萨德准备要离开!阳台门被推开,章蓉蓉穿着白色睡袍走了出来,月光拂在她雪白小脸上,脂粉不施的她清丽不可方物。 「妳穿成这样,会引来男人的侧目。」萨德说道。 章蓉蓉惊跳起身,低头一望,目光顿时与他纠缠。 「开门。」萨德命令道。 「也许,我们应该保持这样的距离说话。」她轻颤着说道。 「我对这种罗密欧、朱丽叶阳台场景没有耐心。」萨德一挑眉,作势欲转身。 「别走!」章蓉蓉半边身子探出阳台,一阵大风吹过,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地晃动了下。 萨德皱起眉头,粗声一喝。「退回去!」 她紧抓着栏杆,手指用力到像是要掐断了一般。 「妳想清楚妳留在这里的目的了吗?」他粗声问道,不想再绕圈玩游戏。 「你……」她的低语飘在夜空里。 「叫人来开门。」他命令道。 她用力点头,迫不及待转身往屋子跑。萨德看到她如此在意的神态,一股窝心感油然而生。女人都是在意他的,因为他的权势。他对自己的男人魅力当然有信心,不过权势像春药,会让动情的女人更加情不自禁。女人想要萨德这个男人,也要他身后的一切。 只有小白花,傻傻地就喜欢上了,单纯得不知道掩饰对他的动心。 「请进。」仆人说道。 萨德走进客厅里,章蓉蓉正慌张地从楼上跑下来,然后又突然在楼梯口打停脚步。 在他墨眸定定注视下,她紧拉着睡袍衣襟,觉得露出的颈部肌肤都在发烫。「我去换件衣服。」她说。 「穿着。」 萨德在客厅里坐下,等待着她走向他。 「你总是这么习惯下令吗?」她才在他身边坐下,便被他拉近身侧。 「我更习惯不用下令,所有人就会听话。」 「因为你有钱有势吗?」她脱口说道,旋即咬住唇:「抱歉,这话很失礼。」 「妳家人把妳教养得很好。」 「他们很好。」结果看看她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一阵心酸让章蓉蓉低头,泪水在眼眶打转。 「怎么哭了?」他抬起她的脸庞,拇指拂去一颗泪水。 「没事。」她拚命深呼吸,只怕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想家?」他抚着她白哲脸孔,低声问道。 她咬着唇,轻轻地点头。 「干么不回去?」 章蓉蓉水眸一扬,瞥他一眼。那一眼有太多的爱恨情仇,绝艳得足以压垮圣人的自制。 萨德瞇起眼,眼里闪过一丝对自己失控的愤怒,旋即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僵着身子,在明知道客厅里有监视器的状况下,只能揪着他的衣服,整个人僵得像块木板。幸好,他皮肤上异常灼烫的温度,让她有了推开人的理由。 「你发烧了。」她惊呼一声,推开他的肩,用手背测着他的温度。 「没那么严重。」他皱起眉,又想将她揽回怀里。 「很烫,你该去看医生,该回去好好休息。」她超坚持。 「妳和我一起回去。」章蓉蓉愣住,不知道该对他的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跟他回去,什么都能解决,也都什么事都要发生了。 她甚至不敢想象萨德知道她欺骗他时的反应。 「小姐,有妳的电话。」努尔美上前走入客厅。 「谁准妳进来打扰的。」萨德眼神锐利地瞪了仆人一眼。 努尔美人一惊,连忙退下。 「你不要这么凶,我只是接个电话。」章蓉蓉抚着他的手臂,起身走向书房接起电话。 「他的要求都照做。」乌尤尔在电话里快速地说道。「萨德家会检查,任何窃听设备都不能进去,妳尽量勾引他上床,我会再跟妳联络。」 「我该做到什么程度,你才愿意放我们走?」章蓉蓉低声问道。 「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妳。」 她皱起眉,突然发现如果她姿态不能强硬一些,那么她永远不知道何时可以离开。「请你记住一件事,如果你到时候没依约放我离开,你什么也得不到。」她说。 「妳凭什么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死掉的人,是顾虑不到另一个人的。」 她的手心冒着汗,语气却尽可能地坚定。 「妳敢死,我就把珊米扔到风化区,让她不分日夜地接客。」乌尤尔大声地说道。 「我如果一心想死,还需要顾虑那些吗?」章蓉蓉不等待他的回应便挂断电话,她将脸颊埋入手掌间,全身不停地抖得像即将冻毙的孤雁。 「谁这么晚打电话来?」 「啊!」她尖叫出声,吓得往后撞到桌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妳把脸埋到手里的时候。电话是谁打来的?」他握住她的手腕,鹰眸锁着她惊慌脸庞。 章蓉蓉的心脏暂停一拍,无力地垂眸,做了一个连她都觉得大胆的动作!她上前将脸庞埋入他的胸前,低喃地说道:「……家人打来,要我早点回去。」 「告诉他们妳即将要搬家了,而且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她看起来不想回去,他短期之内也不想让她回去。 「嗯。」她点头。 萨德撩起她丝缎般长发,觉得她乖巧柔顺得太不真实。 「为何事事都依我?妳对我有什么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她强迫自己迎视他的眼睛,指尖却深陷入掌间。「我不该跟你走的,我连你在做什么都不清楚。」 「妳会慢慢知道我是谁,而妳不会后悔的。我可以给妳所想要的一切……」萨德望着她,发现他所有对于主动女人的不好印象,此时全都烟消云散。 他低头在她粉嫩似花蕾的裸唇间留恋着,直到吮热她的软凉双唇为止。 「以后不许搽口红。」他说。 章蓉蓉的脸庞更加绯红,玫瑰般光泽惹得他目不转睛。 「看来现在发烧的人似乎是妳。」他以唇拂过她的面颊,笑着说道。 「对了,你在发烧,你快点打电话给医生……」她急得转过身,揪着他衣襟催促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去看你,好不好?」「妳不跟我回去,我就不看医生。」他板着脸说道。 他固执的神情让章蓉蓉暂时忘却不安,乍然失笑出声。 「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怕看医生吗?」她眉眼盈盈,笑意若春风拂过唇角。 「因为不是小孩子,所以才要妳陪在身边。」他的大掌捣住她的后背,让她的曲线完全陷入他坚硬身躯里。 她低呼一声,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脸蛋红到不能再红。 他笑着揽住她腰一同走出书房,已经不知道上回他在女人身边如此放松是何时之事。 他知道能相信怀里这个天使脸庞的女人,而他将会变成天下最幸运的男人― 因为他即将拥有她。 萨德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不耐烦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不喜欢被规定,因此痛恨吃药。但是这一回生病,他倒是在床上多躺了几日。因为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感觉,比他想象中的好上许多。 萨德听见她轻轻关上门,走进房间的声音,他把手里的数据往床边一搁,闭上眼。 三楼是他的私人空间,除了管家之外,谁都不许进来,重重的保密防备,让窃贼及野心者就算想进入,也得花上一些时间。 但她则不知情地便轻易进了这扇门。 带她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把她安顿在这里。 他看过太多谎言,直觉她就是他可以信任之人! 他的直觉没出过差错。 萨德听见她在洗手间拧毛巾的声响,听见她羽毛般的足音朝他走近。然后,他知道她会用一种天使般的柔声,轻唤着他! 「起来工作了。」章蓉蓉把手置于他的额头间,顺手将他额上发丝拨到耳后。 他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不过他还在沈睡,可能还是不舒服吧……谁要这人连休息都不安分,仍然每天都工作超过八个小时。就像现在她虽然希望他多休息一些,但他吩咐过要叫他起来,她也不能违抗,毕竟他工作分量似乎很惊人。 她用温毛巾覆上他的脸庞,仔细地擦拭过他五官的每一处。 拂过他宽阔前额后,从他栖息在深邃眼窝的浓黑睫毛,滑向他那道从双眉间便直挺而起的高鼻,到他刚毅的下颚。 他有一张让人心生敬畏的严厉脸庞,如果他知道她…… 「起来了。」她出声唤道,不许自己多想。 萨德睁开眼,定定看着她。 她丝般长发月光般地洒在身后,一身以金线刺绣的白色长袍让她的五官显得更加纯净。 没有任何妆彩,只在颈间系了条他昨日给予的家传红宝石项链。光是这一抹红,也足以衬得她明眸皓齿。 「厨师准备好晚餐了。」章蓉蓉说道。 「嗯。」他坐起身,几日没运动的肩颈有些僵硬,他皱起眉,耸了下肩膀想放松。她见状上前,手放在他颈后风池穴上轻轻揉压着。他闭眼呼吸着她身上馨香,眉宇间的那条长痕渐渐舒缓。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像是在一起很久似的。」他睁开眼,拉下她的手。 「因为你对待我的方式,太理所当然。」她低声说道。 「因为妳让我觉得理当如此。」 她跟着他回家,好像她天生就该在他身边一样。什么也没问,就担起照顾他的责任。管他脸色多难看,吃药时口气多差,也仍然静静待在他身边。 她初来的第一晚,他没交代她该睡哪里,她就搂着披肩蜷在贵妃椅里。 是他不愿她离得太远,因此将她抱回房间,硬要她睡在他的怀里。她累了,睡得像个婴儿那么沈,让望着她睡容的他也不自觉地睡得沈熟,睡到连她隔日起身下床了,他都毫无所觉。 她让他感觉放松。他从不曾动念要像家族里的男人一样有着几房妻子,但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萨德握住她的下巴,想知道她天使般的脸庞下,对他究竟有何想法。 章蓉蓉垂眸,脸颊靠到他的肩膀,尽可能地什么也不想,免得让他的利眼看出端倪。她告诉自己,既然什么也不能做,那她就只好想着萨德、一直一直想着他。 「收下这个,我今早让人送来的。」萨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绒珠宝盒,递到她手里。 章蓉蓉看着那颗至少五克拉的裸钻,一时之间傻眼到说不出话来。 「太贵重了。」她惊慌失措地把东西推回他手边。 「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不算贵重。」 「你昨天已经给了我这条项链。」一克拉红宝石加上古董精致手工,也是价值不菲。会收下的原因是因为他说她如果不收,他就拒绝吃药。 「项链是我家族的古董。这颗裸钻,妳可以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订做。」他轻触她柔软唇角,总觉得她不像他们初时在阿曼见面时的无忧无虑。 「可我不知道要拿它做什么?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妳可以用它来装饰妳的美貌、留着增值……送给妳就是要让妳做任何妳想做的事。」他简单地说道。 「我还想不到要做什么,先收起来,好吗?」她询问地看着他,把盒子放到桌上,喃喃地说道:「你不需要送我礼物。」 「妳为了我留下来,我能为妳做的就是这些。」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搂到身边。 「不用。」她摇头,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萨德一出手便是好几克拉的裸钻,会不会他的权势更甚于乌尤尔,会不会他可以救出珊米?可是,她能冒险吗? 「在想什么?」他问。 「想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她抚着他上扬的浓眉,轻声问道。 「我的家族原本就有钱,而我十二岁就开始学习如何管理财富,日以继夜地工作,让这个王国的势力更加庞大。」他的眼直直望进她的眸里。 「所以,你无人可匹敌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为什么不问我会如何待妳?」他打断她的话,逼问着她。 因为她别无选择,至少萨德是她动心的人,她献身不会勉强。章蓉蓉拉住他的手,无声地轻叹了下。「我都住进来了,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否则……」 「妳连我做什么、是正是邪,妳都不清楚,怎么有胆住进来?」萨德咄咄逼人,恼她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 因为她没有其它选择啊!章蓉蓉不敢与他对望,她扑入他的怀里,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如果你是坏人,你没必要警告我。」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或者,我还是该警告妳一些事。」他抬起她的下颚,把她眼里的惊惧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疼地把她纳入怀里。 这个小东西什么也不知情,就这么傻傻地喜欢上他,笨笨地跟着他。如果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她,想尽法子阻止她这种不顾一切的行为。 但是,她喜欢的男人是他,所以他什么也不想阻止。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舍不得伤害她。 萨德抚着她的脸颊,他张开嘴,却又闭上嘴。 章蓉蓉看着这个坚定男人难得迟疑,她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她小脸逐渐惨白,心跳得飞快。「我四个月后要订婚。」他说。她望着他平静得像是在述说天气的面孔,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他的意思,直到他的话在脑中转过一圈,她才算是真正了解了他的话。 萨德要订婚了。 章蓉蓉握紧拳头,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惹出满脸泪痕。 「对不起……」她捣住脸孔,泪水却还是从她指间不停地滑落。 「妳对不起谁?」他望着她泪珠一颗颗地落下,胸腔里有把火烧得他灼痛不已。 他伸手想拥她入怀。 她拨开他的手,一个劲地往后退。 「对不起你的未婚妻……」她脸色苍白,说话声音气若游丝。「我不知道你要订婚了……这样会伤害到她……」 「妳不会伤害到她,我也只和她见过三次面,那不过是策略婚姻,我想她也早有心理准备。」他的语气没有一丝热情,如同他对未婚妻沙宾娜的态度一般。 「没有人会做好心理准备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那只是她们逼不得已的选择。」章蓉蓉拳头愈握愈紧,好气自己为什么没有事先问清楚一切。如果她早知道他有未婚妻的话,她就不会傻傻地一股脑儿把自己投入。现在该怎么办? 为了救珊米,箭已搭上弦,不得不发。而这箭一射出去,是会迥转过来反噬她自己的啊。 「我不爱她,她也一样。」萨德大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手肘往前一扯,将她带到面前。 「但你们要订婚了。」她虚弱地说道。 「那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要的只有她。 「对你或者不会,但对我影响很大。」她再次激动地落下泪水,气到忍不住伸手去推他。「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快要订婚了,居然还带我回家!你可恶可恶可恶……」 萨德文风不动地站着,章蓉蓉则是被自己的激烈吓了一跳,连退了三大步。 「如果我早知道妳会变得这么重要……」萨德低语着,旋即闭上唇。她啾望着他,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颤抖的身子。 「我……在等你把话说完。」她低声说道。 「那么我不会招惹妳。」他说。 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订婚的。 章蓉蓉被他的话狠狠甩了一巴掌,避开他又想碰触她的双手,她侧身扶住墙壁支撑着自己。 不可以因为他说「她重要」,她就心软了。她是别无选择,而他则是居心叵测地引诱啊。 但是,她又比他高明多少?不是都在欺骗吗?章蓉蓉的脑子里闪过这句话时,她的唇边浮现一抹苦笑,她甚至笑出声来。 那哭声似的笑吓得她捣住嘴,蜷缩在墙角,失神的眸子紧盯着地板。 「家族大于我个人,我的婚姻也建立在家族利益之上,我不会为了任何女人,改变这一切。」萨德单膝落地在她面前,沈声说道。 章蓉蓉看了他一眼,旋即起身用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房间。 砰!门被重重地甩上。萨德看着关上的门,他握紧拳头,心像被刨空一样地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许她离开。」他按下内线电话,对管家命令道。 萨德烦躁地在房内踱步,挣扎着是否要追她回来。 「该死……」 他没哄过女人,也不打算为此而开先例。反正,他们的家族及世界都不排斥同时拥有几名妻子,他也不认为那有什么大不了。况且,她该知道她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那又何必计较另一个女人呢? 但她就是无法接受! 也许他该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他必须与另一个男人共享她呢? 「她是我的!」萨德一拳击上墙壁。 一个小时后,萨德仍然在犹豫不决着是否该将她带回身边。天知道他根本不想如此浪费时间,但他实在是心烦意乱到没法子去做任何事。 萨德忿忿地走向大门,准备去把罪魁祸首捉回来。 他打开大门― 小人儿正坐在楼梯口,低垂着头,柔丝长发披散一身,像个可怜乞儿。 「我原本想走的。」但她不能走。 萨德低吼一声,下一秒便将她紧搂入怀,回到屋内。 她一接触到他的体温,脸上那层勉强装出的薄冰面具,霎时瓦解融化。 她搂着他的颈子,崩溃地痛哭出声,把她的心酸委屈及内疚全都流进他的胸膛里。 「我们之间就维持到你订婚前为止。」她边哭边说道。 「谁许妳擅自决定的。」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怒目如火地狠瞪着她。「不许!」 「难道你想要我现在就走吗?」她仰起泪涟涟的小脸,双唇甚至还在颤抖。 「可恶。」意识到将会失去她,他威仪脸孔失去镇定。他紧咬着牙关,眼色神态全都忿然得像是想撕裂全世界。 她抚住他僵硬面颊,感受到掌心下他的怒气有多张狂。 「爱我。」她轻声地说道。 「这算什么?给我甜头好让妳自己可以轻易脱身?」他咆哮出声,恨不得将她抓起来用力摇晃。 「我不是你的谁,你明知我可以说走就走。」这话,她说得嘴里发苦。于是,搂住他的颈子,在他唇间低喃着:「爱我。」 「明知道要离开,妳不该把自己给我。」他愈吼火气愈大。 「难道你想我把自己给别的男人……」 「不许!」他狂乱的吻揉碎了她的话。 「那就爱我。」她把手贴在他的胸口,坚定地说道。 「妳确定?」他瞇起眸,定定锁住她的眼。 他们之前自然有许多次意乱情迷时刻,只是她每次一躺到床上,就会紧张到脸色发白。他虽然想要她想到快被欲望烧成灰烬,但他不想在她紧张的状况下,增加她的痛楚。所以总是强忍欲望之苦,只敢在每回的亲热时都增加一些试探,增加彼此亲密程度。 好不容易,她现在已经能在他的指尖下达到高潮,并躺在他怀里放松地睡去了。可他却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爱她的要求。 「我确定。」她搂住他的颈子,舌尖怯怯地抚过他的唇。萨德低咆一声,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向那张雪白大床。知道他是不可能放手让她离开的。章蓉蓉紧紧偎着他,知道这段关系的难度又增加了。原本就是初学者险走高空绳索了,现在还得在限制时间内走完全程。 她该怎么办? 当章蓉蓉在他的抚触之下,拱身娇喘出声时,身心的煎熬与不曾经历过的强烈快感,让她决定什么也不想,只沈浸在他放肆的爱恋里,让激情火焰焚去她一切的思考。 至少,这一刻的她,是被萨德深深眷爱的女人啊。 第四章 萨德站在白色大床边,看着卷在丝白被单里睡得正熟的小女人。她强迫他在宴会前小睡片刻,说这样才有精神,结果自己却睡得比他还沈。他微笑地抚过她丝缎般及腰长发,舍不得移开目光。 三个月前,他和她有了亲密关系,他以为应当不会再更眷恋她了。毕竟对他而言,以往的所有人事物在得到的那一刻时,情绪便达到了最高点。但这一次的情况却是大不相同。 他对这个小家伙更加放不了手。 他贪恋着她天使般笑容及纯净眼眸望着他的专一,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先看到她。 除了认真地学习阿拉伯语和种花植草外,她在家向来没什么事。除了努尔美偶尔会过来和她说话之外,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生活重心就只有他。对他而言,他心目中的好妻子形象是她,而不是那个家世显赫,即将回国接掌电子公司执行长的准未婚妻沙宾娜。 他已经请人在家为蓉蓉增盖一座有着冷暖空调的园圃,届时她想种多少花草,都可以随心所欲。 至于她说要在他订婚前离开一事,他当然没打算让她如意。一个月前,他就开始不用保险套,也许她还来不及离开之前,就已经怀孕了。那她就得永久留在他身边了…… 萨德强迫自己离开去梳洗、更衣。再回到床边时,大掌却依然蛊惑似地滑过她的雪肩。 她敏感地轻颤了下,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窝去。 他俯身以唇在她肌肤上滑动着,双手也随之抚过她柔软似水的曲线。 她的肌肤丝缎般完美地让他爱不释手,他可以贪恋地抚着她的肌肤,直到她在他指间因为欲望不得满足而拱身以对。 「啊……」章蓉蓉弓起身子,在他指尖抚弄之下发出一声娇吟。他低笑一声,覆住她的唇,他的小天使被他宠成小恶魔了。想到今早她坐在他身上,长发披肩,如夜樱般清艳惑人姿态,他的欲望又不禁因她而蠢动。 他不允许自己有弱点,但她毫无疑问地就是他的弱点。只是,他不介意让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因为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的宠爱。 他的唇落在她唇间,吻的力道稍重,正好唤醒她回应他。 章蓉蓉揽住他的颈子,水眸半睁地嘤咛了一声。 「该起来准备了,晚上还有宴会,没忘记吧。」他坐在床边,手背轻拂过她的脸颊。 「萨德……」她喃喃唤他的名字,神志还不清醒地啾着他。 那娇憨模样太可人,引得萨德再次低头吻住睡美人的唇,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完全清醒为止。 「今天,我家族的人都会到。我母亲,还有我父亲的其它三个妻子。」他说。 「那……你的未婚妻呢?」她悬着一颗心问道。 「她在英国,下个月才会回国。」办理他们的婚事。 章蓉蓉望着他今天一身阿拉伯白袍,外覆金线编绣薄帛外衣的气宇不几模样。每次当他穿上正式服装时,她就觉得两人之间有如天壤之别,即便他几乎是什么事情都无保留地对她倾诉。 他说他父亲十年前去世之后,他身为长子自然继承了大权。事实上,他的两个异母弟弟,一个不成气候、一个年纪太小,他父亲还特别在遗嘱里吩咐若萨德不能担此大任,便要将集团大位交予董事会选出的人选。 偏偏他的弟弟认为这是萨德为了独揽权力而迷惑了父亲,处处与他作对,兄弟间原不热络的亲情,自然更加淡漠。 而她呢?好几次都想开口告诉萨德关于珊米的事,可是乌尤尔却三番两次地派努尔美来警告她,并不停地说着萨德近来的行踪,要她知道他对萨德亦是瞭若指掌。她怎么还敢轻举妄动呢? 「萨德……我… 不该出席晚宴的……」她拥被坐起,宽松棉质睡衣滑落一边,露出牛奶般白誓肌肤。 他没接话,低头用下颚抚摩着她的裸肤。 她身子微颤,因为痒而轻笑着,却捧起他的脸,教训孩子似地说道:「别闹了。我在跟你谈正经事。」 「我父亲有四个妻子,妳无需担心别人怎么看妳。」他说。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们,你还没结婚,身边却先带着我。」她轻叹了口气,顺着他的手势,偎入他的怀里。 他抚着她的发丝,坚定地说道:「妳是我的女人,这件事不会改变。」他让她出席这场家人都会出席的晚宴,所要传达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章蓉蓉蹙着柳眉,却没再反驳他。 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她还不清楚这一点吗? 「帮我戴头巾。」他拿起搁在床头柜的头巾放到她手里。 章蓉蓉高跪于床间,要他弯下身来,好让她先替他戴上帽子,再为他披上白色头巾,最后才帮他系上黑色头箝。 萨德感觉她身上淡淡茉莉香飘散在他的鼻尖,她的手肘轻触他胸膛,长发拂过他的肩膀,整个人就像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其实,她的穿戴手法绝对没他高明,但他总要她做,因为他喜欢她专心一意在他身上的表现。就像他若是在家,她就绝对不会离开他的视线一样。他给了她一张信用卡,让她可以无上限地去买喜欢的东西。结果,秘书告诉他,她选的东西都是买给他的。她自己除了些沐浴乳、保养品、花盆、园艺类的东西外,竟无一样女人喜欢的名牌奢侈品。 她为他调整好头巾,却还是捧着他的脸庞,傻傻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问。 她咬了下唇,轻声地说道:「如果……你的家人不喜欢我,你也不要勉强他们喔……」他有多强势,她是见识过的。 「他们会喜欢妳的。」因为他喜欢。 章蓉蓉没有他那么笃定,她只是淡淡一笑后下了床。 才转身,她唇边的笑意便消失无踪了。她目光茫然地往前走,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愈和萨德相处,她就对这个严以律己及他人的男人愈陷愈深。如果可以把她疼进心里的话,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努尔美前天来找过她,说乌尤尔下个月会给她最后指令,要她目前先继续和萨德保持亲近。章蓉蓉蹙起眉,不敢想象自己和珊米是否能够顺利脱身,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从萨德身边离开。 但她是一定得离开的,因为她的家人必然正因为她而心急如焚,她一想到爸妈可能会有的着急,她就会红了眼眶,尤其是爸爸…… 爸爸把她当成心头宝贝,好不容易才克服心理障碍,让她出来自助旅游的,现在不知道有多自责啊。 况且,萨德已经有未婚妻了,这里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离开,是唯一的结果。 晚宴的盛大,完全超乎章蓉蓉的想象。在以金银双色装渍的欧式宴会厅里,华丽衣香鬓影处处。妇人身上那些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的珠宝,每一样都足以上台湾电视被大幅报导,而这些人显然都因为萨德揽着她入场的姿态而侧目不已。但是每个人却都力持镇定,用一种好奇且恭敬的目光跟随着她。萨德在这样的场合里,益发地像个国王,所有人对他的敬畏形成了一道光圈阻隔了他及大众的距离。章蓉蓉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她被萨德带至他的家人面前时,这样生疏的隔离情况却完全毫无改变。 「母亲,这是章蓉蓉。」萨德以英文对母亲说道,态度有礼却不像家人。 「您好。」章蓉蓉依着他的介绍,逐一问好。 他的家人都说得一口不错的英文。他的母亲桑卓夫人只生了萨德一子,二妈珠曼丽夫人则有一儿两女,身体虚弱未出席的三妈也育有一子。 「现在是妳在照顾萨德?」桑卓夫人的目光则在章蓉蓉颈间的红宝石项链停留了一会儿后,才想起那是萨德祖母过世后指名留给他的礼物。 「我只是陪伴他。」章蓉蓉望着让她想到自己母亲的高雅桑卓夫人。 「这样就够了。」萨德低头凝望着她,撩起她的发丝放到唇边一吻。 章蓉蓉红了脸、垂眸而下,因此没看到他的家人全都因为他的举动而倒抽一口气。 桑卓夫人望着儿子,萨德却只是对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反而是珠曼丽夫人马上站到章蓉蓉身边,用一种特意的热络,对她嘘寒问暖了起来。「以后常到我那里走走。」桑卓夫人淡淡说道。 「是。」章蓉蓉柔顺地点头。 这个小圈子的对话,很快地传遍了屋内。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萨德的女人身上,已经有人在等待着一得空,便要上前自我介绍的时机。 萨德是出了名的刚硬、不妥协,现在有了个红粉知己,应该就是未来的二夫人,当然谁都想好好亲近嘛。 「我的宝贝儿子乌尤尔来了。」珠曼丽夫人骄傲地举起满是黄金首饰的手臂,兴奋地挥舞着。 章蓉蓉脸上霎时毫无血色,蓦地低下头,满脸惊慌地看着地板。 乌尤尔怎么会是萨德的弟弟,既然是他的弟弟,为什么又要阴谋地安排她在萨德身边? 因为乌尤尔对萨德不怀好意! 当这个念头进到章蓉蓉脑子里时,她头皮发麻,古兀全无法控制身子的颤抖。她知道萨德对这个二弟有多戚冒,如果知道她是乌尤尔派来的……「怎么了?」萨德感觉到她的颤抖,将她揽到身侧。「只是有点冷。」章蓉蓉又颤抖了下,因为乌尤尔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大哥。」乌尤尔走到萨德面前,热络地说道。 萨德漠然地对他点点头,挥手让管家去为章蓉蓉拿来披肩,显而易见的宠爱让乌尤尔眼里闪过一丝狡诈。 一直紧盯着乌尤尔的章蓉蓉,当然注意到他眼里的异样光采,脸色也就更苍白了。 乌尤尔把她安插在萨德身边,显然就是要对萨德不利,但她怎么能够让他受到伤害。 她挨近萨德,眼神防备地看着乌尤尔。 「要不要回房休息?」萨德挑起她的下颚问道。 「不用。」章蓉蓉揪住他的手臂,马上摇头。 如果乌尤尔现在要做出什么不轨举动的话,她至少可以有所防备。若他敢在萨德面前搬弄是非的话,她也可以立刻替自己辩驳。萨德接过管家递来的披肩,将她密密包裹住,呵护地将她揽在身侧。 「大哥,这位是……」乌尤尔问道。 「我的女人。」萨德不想和乌尤尔多谈,只低头对她说道:「这么怕冷,下回出席,还是穿着传统服饰好了。」 「大哥对她这么呵护备至,难道不怕未来大嫂有意见?」乌尤尔说道。 「都是我的女人,不该有意见。」 章蓉蓉胸口一窒,连忙掩去她的心痛。她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他,而她也不认为另一个女人会想如此做,尤其是萨德原本只打算娶一个妻子。 「没意见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乌尤尔嘿嘿地笑着。 「这事,我没问你的意见。」萨德眼神严厉地瞪着他。「我比较想知道你最近怎么又和印度d 党有联络?不是叫你不准再跟他们有一丁点关系了吗?」 「我没有。」乌尤尔沈下脸,粗声说道。 「没有?待会儿到一楼小客厅,你可以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跟他们核心人物见面的照片是怎么一回事……」 在萨德说话之际,乌尤尔很快地看了章蓉蓉一眼。那一眼让她心有不安,她直觉地避开了眼。「阿布都来了,妳过去找他聊聊吧。」萨德注意到她在乌尤尔面前不舒服的姿态,想她与自己心有灵犀,便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抱歉,我先告退。」 萨德的话,章蓉蓉总是听从的。于是,她和两位夫人告别后,便转身走向阿布都,所经之处,每个人都和善地对她微笑,并且纷纷让路予她。 「小白花。」阿布都一看到她来,马上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真高兴看到你。」她也笑着,觉得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看来萨德已经为妳正名了。」阿布都说道。 「什么意思?」 「就是他打算让妳在这里留很久的意思。」阿布都笑着取过服务生手里的椰枣放到她手边。「吃吧,这样大小的椰枣,外头可吃不到。」 章蓉蓉需要一点能量,便将手里柿子般大小的椰枣,一整个全吃完。才咬下最后一口,马上便有佣人为她递上湿纸巾及一杯柠檬水。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阿布都看着她蹙眉神态,低声问道。 「一下子看到太多人,有些紧张。」她挤出一个笑容,很快地看了乌尤尔一眼。乌尤尔正和他的母亲说话。 章蓉蓉转向萨德,目光却落在他身边一位她经常在当地电视看到的大人物。 「那个该不会是……」她疑惑地转头问阿布都。 「没错,那位正是妳所想象的统理此处的伟大邦主。」阿布都说道。 「他……怎么会来?」而且还和萨德相谈甚欢,一副很熟的模样。 「萨德的家族是数一数二的豪门,萨德又有经营天分,他拥有的财力甚至足够一个国家的人用上一段时间。他们一同为这个城邦经济做出贡献,未来也会继续合作,当然很熟。」阿布都说道。 章蓉蓉闻言,心头霎时冷热交错。她握紧拳头,觉得她的困难处露出了曙光。 如果她比乌尤尔早一步告知萨德真相的话,也许问题便可以容易得多。 「所以,萨德比乌尤尔来得有办法?」她问。 「妳干么问这种废话?」阿布都摸着大胡子笑了出来。 「假如萨德想救一个人的话,会很困难吗?」章蓉蓉力持镇定问道。 阿布都再次大笑出声,这回笑到连胡须都摇晃了起来。「这种小事对萨德来说,应该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不过,萨德不爱管闲事,但是,如果是妳的事就另当别论了。」阿布都笑着对她眨眨眼。「他要我问妳,想不想出国旅行、想去哪里……」 章蓉蓉望着阿布都,却没有法子专心地听进他的话,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要如何跟萨德开口说出― 她的欺骗。 夜里十点,宾客散去之后。章蓉蓉回房沐浴完毕,换上家居服,坐在床边等待着萨德回来。 萨德和乌尤尔已经在书房待了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谈完呢? 章蓉蓉在屋里不安地踱步着,直到她发酸的脚,提醒她别再走路了。 她在沙发里坐下,心里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多就是萨德将她当成垃圾扔掷出门罢了。只是,光想到要被他嫌恶一事,她就没用的红了眼眶。啪― 门被打开的声音吓得章蓉蓉惊跳起身,她一回头,马上跑到萨德面前。 萨德皱着眉,脸色十分阴沈。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开口。 「我……我有事……」她说。 「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萨德关上门,抚摸着她的发后,转身走进浴室。 章蓉蓉走到角落小吧台,为他泡了一壶花草茶,然后便坐在沙发里等待着他。 十分钟后,湿着发的萨德走出浴室。 她急忙拿过干浴巾,拉着他的手要他坐在床沿。 「头发要吹干,不然会闹头疼的。」她柔声叨念着,用浴巾按压着他的发。 等她将他的发丝擦了半干,他顺势趴在她身边。 章蓉蓉取过按摩油,很自然地为他推抚着僵硬的肩颈。 告诉过他好多次,该去找专业人士帮他抒解,偏偏这男人个性龟毛,不喜欢让别人碰他。她只好研读按摩书籍,找老师来教导,从什么风池穴、肩井穴一路学到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模样。他也就习惯在每天沐浴后,让她为他舒压。只是,舒压到最后的结果,通常都只有一个! 就是他会扯她入怀,用另一种亲密运动让两人累到沾枕即入眠…… 章蓉蓉侧身去取一些按摩油,再回身时,他已经仰躺,长臂一伸,便把她搂了过来,坐在他腰间。 「别闹……手上还有油……」她倒抽一口气,脸庞已经开始泛红。 他拉着她的手覆住他胸前,她绯红了脸,努力维持着正经八百的按摩手势,偏偏他粗重的呼吸及探入她睡袍内不安分的手掌,都让她四肢无力,只能无助地贴近他的亢奋…… 「不行……我有事要说……啊啊……」她一手压在他胸前,咬着唇说道。 「我有更急的事。」他压着她身子往下一沈,两人最私密处于是亲密地厮磨了一回,引来她一声情不自禁的娇吟。 嘟嘟嘟…… 室内对讲机响起,萨德瞄了一眼后,大掌继续眷恋着她胸前的蓓蕾。 嘟嘟嘟…… 章蓉蓉娇喘出声,在他身上撑起身,接起话筒。「喂。」 「能否请先生听电话。」管家说道。 「管家请你听电话。」她看向萨德。 「问他什么事?」他眼也不抬地褪去她的所有衣衫,只让他的手掌占据她白玉肌肤。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在休息。」她再次对着话筒说道,身子却因为他覆在胸前的吮吻而动情地轻颤着。 「沙宾娜小姐来拜访。」管家说道。 这么晚?章蓉蓉看了一眼时钟!十一点,柳眉微蹙了下。 「有一位沙宾娜小姐来访,可能有急事吧?」她拍拍萨德的肩,柔声说道。 萨德的身子瞬间硬如钢铁。章蓉蓉讶异地看着他在瞬间冷敛的表情,心里顿时闪过一阵不安。 「怎么了?」她牢握着话筒,咬唇问道。 「去换衣服。」他对她说完,侧身接起电话,沈声问道:「人在哪里?」 「小姐正和乌尤尔先生站在您房间门口。」管家说道。「知道了。」萨德挂断电话,很快地至更衣室换上一袭长袍。 而她已经换上刺绣衣服和牛仔裤,正坐在床沿,皙嫩脸庞担忧地仰望着他。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他握住她的双肩,坚定地说道。 「沙宾娜是谁?」她拧着眉问道。 「我下个月后要订婚的女人。」 章蓉蓉闭上眼,虽然心里已经约莫猜到这个结果,但胸口的严重闷窒让她知道自己仍然不够坚强。光是内疚这件事,就足以把她打得倒地不起。 「没事的。」萨德挑起她的下颚,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章蓉蓉凝望着他,甚至挤不出一个笑容,只能扯动了下唇角,轻声说道:「走吧,别……别让人等太久。」 萨德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在身侧,两人并肩大步走向门口,拉开房门! 乌尤尔和一名身穿黑色套装的瘦高女子正站在门口。 章蓉蓉被动地迎向女子的干练脸庞,又悄悄地垂眸而下。「有什么事一定得这么晚谈吗?」萨德板着脸问道。 「我是来看看究竟是何等佳丽,能有魅力让你将她带到晚宴上介绍,还住进你的房间。」沙宾娜居高临下地斜眼望着章蓉蓉,一看到她蜷在萨德身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扬高。 乌尤尔站在沙宾娜身边,满心期待地等待着他们摊牌。 今晚在宴会上确定萨德对章蓉蓉的在意之后,他连打了好几通电话,才说服沙宾娜搭飞机从印度回来。 沙宾娜的金融家族需要和他们这个经营地产、贸易的「夏尔」家族联婚,但是谁说对象一定得是老大呢?沙宾娜身为阿拉伯世界少见的女强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嘛。 如果他和沙宾娜结了婚,那些债务就不会是问题,地位也会提高,或者d党还让他再更亲近高层,拥有更多呼风唤雨的动员能力。 乌尤尔脸上不自觉的笑意,在萨德的目光冷冷地扫来时顿时冻结,连忙低头装出遗憾表情。 萨德与沙宾娜怒眸相望,他往前跨了一步,沈声说道:「我们到楼下谈。」 「在你这里谈就可以了。」沙宾娜往前跨了一步,转身想走进室内。 「这里不让外人进来。」萨德不让步,山般高大身躯搂着章蓉蓉挡在门口。乌尤尔心里大喜,章蓉蓉的脸色却是更形惨白。 她不该站在这里的,她才是真正的外人!章蓉蓉全身每一寸都在颤抖,却只能揪着萨德的衣袖,什么也做不得。 「我即将和你订婚,你说我是外人?」沙宾娜瞇起眼,双臂交握在胸前,瘦削脸庞上尽是谈判神色。 「我们还没订婚。」萨德沈声说道。 「谁都知道我们会如期订婚。」沙宾娜不客气地瞪着萨德怀里的女人。「如果这样的我都算外人,那她又算是什么?」 「她是我的女人。」 萨德霸气地宣示完毕之后,用力地关上房门,神态傲然地揽着章蓉蓉走进电梯,除了怀里的人儿之外,谁也不瞧一眼。 因为除了章蓉蓉之外,没有谁该被他用心在意! 第五章 四人走进一楼交谊厅后,萨德先揽着章蓉蓉在沙发主位坐了下来。沙宾娜在他们对面落坐,乌尤尔则是离开了一会儿后才又回来。 「妳还是学生?」沙宾娜双臂交握在胸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还在美国念书。」章蓉蓉轻声说道。 「有什么专长?计算机?营销?公关?还是就靠着妳的年轻美色、就认为自己可以横行无阻这个世界?」沙宾娜咄咄逼人地说道。 章蓉蓉垂眸,十指紧扣着,指节都在颤抖。 好惨,她完全没法子反驳对方的话,毕竟她确实没有专长、也还不能独当一面,因为所有一切,她都还在学习之中。 「说啊……妳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坐拥这一切?妳付出了什么努力?」沙宾娜坐直身子,要求一个答案。 「对不起」三个字在章蓉蓉的喉咙里打转。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一旦道歉,就像在指责萨德对她的宠爱有错的话,她会开口的。 「够了。」萨德粗声一喝,横眉怒目地看着沙宾娜。 「够了的人是你。还没订婚,你就带女人进来。」沙宾娜仰起下颚,冷薄五官尽是不快。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萨德低头望着章蓉蓉,牢握了下她的手。 章蓉蓉红了眼眶,咬住唇,怕自己哭出声来。他待她如此,而她对他却充满了欺骗,万一他知道真相的话…… 「我以为你和那些娶四个老婆的男人不同。」沙宾娜抿紧双唇说道。 「她是特别的。」萨德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神色看着沙宾娜。「我们把话先说清楚,如果妳认为我们这段婚姻里会有爱,妳最好早点认清事实。」 沙宾娜抬起下颚,干练的脸上出现一抹嘲讽。 「不用往你的脸上贴金,我们之间只是business,以前到现在都一样。我是怕你因为太宠爱这个女人,到时候会让她生出来的孩子继承你们家族,那会让我的权益受损……」沙宾娜说道。 「我不会生他的孩子。」章蓉蓉生平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她身上。 萨德黑眸深黯如海,定定地瞪着她。 章蓉蓉一语不发地低下头。她知道他不高兴,但她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即便刚入门的乌尤尔在对她使眼色也一样。 「算妳有自知之明。」沙宾娜脸色至此才稍微和缓一些。 「我下个月便会离开,我不会干预你们的订婚。」章蓉蓉诚心诚意地对沙宾娜说道。 乌尤尔气到脸色发青,想上前给她一巴掌。 「最好是这样。」沙宾娜冷哼一声,得到了她要的答案之后,起身就要走人。 「等等!再坐一下!我请管家送一壶花草茶给妳,我记得妳晚上不喝有咖啡因的饮料。」乌尤尔挡在沙宾娜面前,满脸讨好地说道。 「不必了,我事情处理完,该走了。」沙宾娜回以一个礼貌微笑,对于这个不长进的男人,只勉强地维持着表面礼貌。 「既然处理完毕,就代表没事了,怎么不多坐一……」乌尤尔极力挽留着。 「你以为搞这些小动作,沙宾娜就会因此改变主意,和你结婚?」萨德不耐烦地面对乌尤尔说道。 他现在只想赶走这些闲杂人等,他才能尽快跟蓉蓉把事情说清楚。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除非! 她对他根本毫不留恋。 「我喜欢沙宾娜,不可以吗?」乌尤尔突然大声地说道,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沙宾娜。 「乌尤尔,我的婚姻与喜欢无关。我父亲只有我一个独生女,我要的是能够撑起我家族重担的男人。」沙宾娜直截了当地说道,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喜悦或动摇。 「你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快滚开。」萨德不耐烦地说道。 乌尤尔面子挂不住,气到满脸通红。不过,话已出口,那就大刀砍个痛快。 他才不信沙宾娜对章蓉蓉真的毫无芥蒂! 「沙宾娜,我之前或者不够积极,但我愿意为了妳学习啊。我不懂妳这么一个聪明、有担当的女人,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妳不知道他对这个台湾女人有多着迷,今天是我们的家族日,他却一整晚都盯着这个女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宠爱她。有这样的丈夫,妳不觉得没面子吗?」 「我会离开的。」章蓉蓉再次轻声说道。 萨德脸色一沈,起身大步走到弟弟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提。 「你怎么知道她是从台湾来的?」萨德狠狠地问道。 乌尤尔的脸部一僵,但他很快回过神,吶吶地说道:「我猜的。」 章蓉蓉的脑中一片空白,全身温度乍然降至冰点。 萨德不客气地将乌尤尔往后一推,转身将章蓉蓉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颚,盯住她的双眸。 「你们早就认识?」他语气阴森地问道,厉眸似刀地刺入她的眼里。 章蓉蓉心被紧拧成一团,痛到她没法子呼吸,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萨德的心被狠狠践踏在地上,痛到他全身都在发抖。 「说啊!你们早就认识吗?」他要她亲口承认。 章蓉蓉打着哆嗦,没法子在他锐利视线下说谎,只能!点头。 萨德神色一变,像暴戾的兽即将茹毛饮血、大开杀戒。他大掌挥开章蓉蓉,她没站稳,摔落沙发里,仍然尝试着想解释这一切。 「事情不是你想……」 「你安排她来接近我。」萨德瞪着弟弟,冷声说道。 「大哥,你冤枉我了,是她要求我给她机会亲近你的,你也知道女人对你总是前仆后继……」乌尤尔警告地看着她。 「不是这样……」章蓉蓉低喃一声。 「闭嘴!我没问妳!」萨德大喝一声,一脚踹开离他最近的几案。 上头的青花瓷器古董摔飞出去,铿地一声在不远处砸成碎烂。 他失去冷静的举动让所有人全都噤声不语,不过他的失控也就是那么一秒钟。 下一刻,他便镇定地站在原地,凛着脸孔,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章蓉蓉望着他颈间因为强忍怒气而浮出的青筋,她低头不忍再看,眼泪也在同时落在地面上。 她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痛!因为他是那么在意她、那么地相信她是全心全意对他好啊!「你没有好处,怎么会无条件帮她接近我?」萨德瞪着乌尤尔,对章蓉蓉完全视若无睹。 「我说过我喜欢沙宾娜,帮我自己创造机会有什么不对?反正,你也很喜欢章蓉蓉。」乌尤尔狡辩道。 「说得好听,你无非是想沙宾娜不和我结婚,你好有机会乘虚而入,不是吗?」萨德缓缓地朝他走近,眼里嗜血神色让乌尤尔马上跑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乌尤尔,我选结婚对象,是以公事标准在处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选择你的。」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沙宾娜,眼神轻蔑地望了乌尤尔一眼。 乌尤尔胀红脸,如今是骑虎难下,进退都不得了。他以为一切计划都会如意的,他以为他就要飞黄腾达了…… 「我只是看不过去我哥对待妳的方式。」乌尤尔大声地说道。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萨德感觉到怒气即将再次爆破,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熔浆般怒焰。 他这辈子比谁都实际,任何事情总是全盘考虑过才出手。唯一一次不按照计划,任由心中渴望而做的事― 就是将章蓉蓉带在身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的骗局,所有她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情不自禁都是伪装。她根本不似她的外表般柔弱无助,因为连男人都不敢做出欺瞒他的事,她却胆大包天地骗了他好几个月。 他根本是个被爱蛊惑的笨男人! 「给我滚出去。」萨德厌恶地对乌尤尔说道。 乌尤尔脸色难看,却仍努力在沙宾娜面前摆出骄傲表情。 「妳也滚。」萨德转身看向章蓉蓉,表情像望着陌生人。 她面无血色地站在那里,无辜地蜷缩着身子,恍若她不曾和乌尤尔联合起来欺骗他一样。 他受够了! 「我……我……」章蓉蓉不想哭,偏偏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着。 「我不想听妳的任何理由。事实就是,如果不是乌尤尔说溜嘴,妳会一直欺骗我下去。」萨德板着脸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的,就能在这里横行无阻,就能隐瞒妳和乌尤尔的合作,就能眼也不眨地对我说谎。妳的戏演得实在太好!」萨德的嗓门一度提高,情绪再度片刻失控,但他很快地收敛好自己。 他或者曾经笨到把自己的心交给这个拥有一双无辜天使眼眸的叛徒!但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 萨德强迫自己看清楚她小脸上每一处脆弱,冷冷地说道:「滚。」 章蓉蓉从他脸上看不到她熟悉的萨德,眼前的这个男人眼里的恨意如果能化成刀,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劈得尸骨无存了。 「妳在留恋什么?妳的东西,我会让人送到妳住的地方。」萨德不屑地说道, 认定她就是个贪财货色。 「我不需要……」 「妳现在还要演给谁看?」萨德讥讽地勾起唇角,转身大步走出交谊厅。 他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她! 「原来妳除了年轻貌美之外,心机也很重嘛,也算是另一种优点吧。只是,找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家伙当搭档。」沙宾娜冷笑地说完,也一块走出房间。 「混蛋!不过是说错一句话而已,什么东西都没了。」乌尤尔靠在墙角,用阿拉伯语喃喃自语地说道,狂乱地捶打着自己的头。 少了沙宾娜当护身符后,他欠下的那些赌债该怎么处理?d 党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章蓉蓉望着乌尤尔,在他如此激动时,她反而冷静了。她冷眼旁观着他的失态,忽然觉得生命其实比戏剧还戏剧。 她放着在台湾安稳的生活不过,努力实现行走四方、见多识广的梦想。现在,她确实尝到现实的苦果了。 真是太好了! 一颗泪水迸出眼眶,她擦去泪水,不许自己再流泪。 现在的她,没资格用眼泪浪费时间。 章蓉蓉握住颈间那条古董项链,大声地对乌尤尔说道:「把我的护照和珊米还给我。」她要回家。 「我干么要听妳的话?」他瞪着她。 「因为我看清楚你的力量不及你大哥的十分之一,我很乐意把事情真相告诉你大哥。」章蓉蓉听见自己用着她想象不到的严肃语气说话。她望着乌尤尔脸色狰狞地瞪着人,却不再有任何感觉。无所谓,她全都无所谓了。 「贱女人,妳现在被萨德玩弄过了,没人要妳了!」乌尤尔刻薄地说道。 「那不关你的事,我要我的护照和珊米。」她坚定地说道。 「走。」乌尤尔瞪她一眼,用力踢开门。 章蓉蓉拖着颤抖到几乎支撑不住她的双腿,一抹游魂似地跟在乌尤尔身后,走出萨德家,自始至终没再回头看一眼。 不该有任何不舍的,早就知道萨德和她不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傻子才会眷恋哪…… 隔天― 章蓉蓉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等待着她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萨德。先前,乌尤尔载着她离开萨德家,回到她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至少瘦了五公斤的珊米正在那里等着她。章蓉蓉带着珊米及两人的护照住进饭店,原本是该一走了之,但她万万没想到乌尤尔竟会拿出珊米的裸照威胁要她做最后一件事。 「打电话给萨德约他出来见面,说一切都是妳的错,都与我无关,然后妳就可以和妳的朋友一起离开。」乌尤尔说道。 「你以为他会相信吗?」章蓉蓉记得她是那样回话的。 但乌尤尔很坚持,所以她打了电话给萨德。 她知道她愿意拨电话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乌尤尔及珊米,也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再见萨德一面。 他好不容易因为她打开了心防,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又再度住回铜墙铁壁里,他是人不是机器。 她会把所有事实都告诉萨德,包括乌尤尔现在又以裸照威胁人一事,她相信萨德会帮她取回珊米那些不堪的照片。 等到事情全都解决后,她便要打电话给她及珊米的家人,然后她会回到台湾疗伤,这辈子都不会再和阿拉伯世界有任何关系。章蓉蓉喝了一口红茶,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她和萨德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事实上,她昨晚打去的电话,并没有转到萨德手上。管家淡淡地说,会帮她转告萨德她所交代的事。 章蓉蓉握着颈间那条项链,伸手把它解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掌中。 他差人送来的行李,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那么就不该留恋着这条项链,欺骗已经够糟了,她不想再被冠上一个贪心罪名。 「刻意挑选我到的时间取下项链,又是哪种新伎俩?」萨德无情冷声从她头顶传来。 章蓉蓉蓦抬头,迎上萨德陌生人一样的神态。 她鼻尖一酸,却强自镇定心神,怕又被说成靠眼泪来骗取同情。 「我并不确定你会不会来。」她低声说道。 萨德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坐下,两名保镳随之在座位的邻桌坐下。 「到门口去。」萨德命令道。 保镳点头,只留他们两人坐着。萨德望着她憔悴脸孔,心脏狠狠抽抽了下,但他置之不理,只是用一种冷眼旁观的神情望着她。他就是来看看这个骗子还想使出什么花招,好让自己彻底死心。但,该死的她如何有法子看来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妳有十分钟的时间。」他粗声说道。 「对不起。」眼泪不请自来地在眼眶里打转着,她真气自己的脆弱! 「就只是为了这种事?妳不用浪费时间了。」他冷笑一声,漠然迎视着她的泪眼。「我不会原谅妳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说,因为我要回台湾了。」章蓉蓉把手里的项链推到他手边。「这个还你,谢谢……你这段期间的照顾。」 萨德扣住她的手腕,视若无睹地望着她痛到发白的脸庞。 连他给她的家传项链都要退还,她又在故作什么清高! 「不屑拿我给妳的东西,是因为从乌尤尔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报酬,准备要光荣归国了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故作姿态地退回我给的这些东西?我不认为妳和乌尤尔谈好的条件会比我给妳的多,妳只是他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而他则是把她当成了唯一珍宝在疼爱着!萨德又用了几分力,恨不得折断她纤细手腕,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 「我不是为了钱。」她声若游丝地说道,痛到额冒冷汗却不出声阻止他。 「不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成为我的另一个老婆?那妳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用力推开她,瞪着她眼眶那颗会让人气疯的泪珠。 「如果我说我是逼不得已,是乌尤尔逼迫我呢?」她问。 「妳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萨德眼里峻厉渐缓,他激动地倾身向前,粗声说道:「妳早该告诉我的!把真相说出来,我可以帮妳处理一切。」 他眼里的渴望让她身子一震,她紧握了他的手,再取过餐巾纸,用笔在上头写道:「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安装窃听器,乌尤尔拍了我朋友的裸……」 字还没写完,一名服务员用银质托盘,端着水杯走近。 「抱歉,打扰了。」 章蓉蓉看了那张托盘一眼,上头摆着咖啡和一迭厚厚的餐巾。 「对不起,小姐的咖啡。」服务生说道。 她不喝咖啡的,章蓉蓉抬头对服务生摇头,不意却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眼。 「你送错了。」她说,不期然地打了个冷颤。萨德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依照平常习惯,对旁人依然不多瞧上一眼。「我没送错,是这桌没错。」服务生微笑着,一手伸向餐巾,转向萨德。 章蓉蓉在餐巾下,看到了一管枪。 「危险!」她整个人猛撞向服务生。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砰! 枪声响起、章蓉蓉扑到萨德身上、萨德的保镳冲到他们身边、她的后背热辣辣地痛着。 萨德瞪着她背上汨汨流出的鲜血,脑子处于完全空白状态。他以为中枪的人是自己,因为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保镳已经制伏了开枪者,冷静地问道:「要报警?要叫救护车吗?」 萨德搂着章蓉蓉,双唇发白地说道:「叫救护车,联络秘书过来处理一切。」 他身上白袍被她的血染成一片怵目惊心的腥红,她的身子抖得像秋叶。 萨德扯下头上布巾用力按压在她背上,却只能无助地看着鲜血很快地湿了整块白巾,并将她柔顺长发黏成纠结。「撑着一点,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他听见自己颤抖地说道。章蓉蓉紧揪住他的手臂,勉强抬起头,眼神却已涣散。 「救珊米……乌尤尔拍了她的裸照……她在饭店40l号房,救她……」 「都什么时候了,妳还管别人!」 「对不起。」章蓉蓉勉强扯动唇角,小脸垂在他的臂弯处,昏厥了过去。 「醒来!给我醒来!」 萨德大吼一声,抱起她飞快地冲到饭店门口,在救护车抵达的瞬间,便将她送上车,用全副心神祈祷着她一定要平安无事。 因为失去她,他会…… 遗憾终生。 打中章蓉蓉的那颗子弹、仅差寸就正中心脏,造成她大量出血、昏迷指数只有十。国内最知名的外科大夫及邻近几个国家的医学权威全都被召集过来,研讨对策。在进入手术房六个小时之后,章蓉蓉才被推出病房。命,保住了。 人则是昏迷不醒。 半个月过去,她仍然没有清醒迹象,像一朵离土的花朵,每天都在干枯。 身穿无菌衣的萨德站在加护病房里,心如刀割地望着她身上维持着生命的点滴及各种管线。 她的昏迷指数已经上升了一些,好不容易,前天也拔下呼吸器了,早该醒来了才对啊。 萨德的下颚及双颊蓄着多日不曾修剪的胡髯,眼眸因为繁忙而充满血丝。 「为什么不清醒?医生说妳应该是要醒来的,妳怕面对我吗?怕我骂妳吗?妳早该跟我说实话,妳应该相信我比乌尤尔更有办法掌握住状况的。」萨德将她冰冷的手包裹在大掌里,却因为她的体温而蓦打了个冷颤。 「妳的朋友珊米告诉我所有真相了,我现在安排她在医院里做心理治疗,她拜托我先不要通知妳们的家人。她说,她不想被家人看到她这么落魄的样子。」萨德望着病床上那张瘦到只剩巴掌大的小脸,哑声说道:「我没有通知妳的家人,因为我知道他们会把妳带走。我不能为难他们,他们有带走妳的权利,但是,我自私地希望能再陪妳一些时间。 「事实上,我也不能留妳太久,因为乌尤尔背后那群印度黑帮,认为只要除掉我,乌尤尔便能取而代之,掌握我们家族的事业,妳留在这里会有危险。」萨德抚着她的脸孔,眼里闪过一层薄雾,却很快地被他眨干。「况且,我还是会跟沙宾娜结婚,妳也不会想留下来的,对吗? 「沙宾娜家族在印度势力庞大,可以摆平一切。然后,我已经要乌尤尔签下切结书,从此之后,他的债务与我们家族无关。一个想杀掉哥哥的人,不是我的家人。」萨德用力深吸一口气,不高兴自己居然还会因为乌尤尔而心痛。 久远久远的记忆里,在他还没开始接受父亲的精英教育时,他们两兄弟也曾经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刻。 「妳会懂得我的心情吧。」他低声问道。 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像是外在事物与她完全无关,像是想一辈子这么沈睡下去似的。 「快醒来!这里的病房该死的难睡!」他火了,大吼了一声。这段时间,他等同于住在医院里,就怕她夜里醒来时,看不到他会惊慌。「醒来,让我跟妳说声『对不起』,医生说妳早该醒了啊。」萨德将脸庞埋入她的掌心里,雄壮身躯痉挛似地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他害怕失去她啊! 萨德抬头望着她,却发现她的眼皮缓缓掀动了一下。 他瞪大眼,生怕自己眼花了。 幸好,她的眼睛又轻轻地眨动了一下,终于! 她睁开眼看向他。 「萨德……」她微声说道。 「妳醒了!」萨德激动地喊出声来,按下呼叫钮。 「珊米……她……」她虚弱地问道。 「她没事。」他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胀红了脸。 「我就知道你会……」她话没说完,整个人便轻喘了起来。 「不要说话。」萨德想紧紧地抱住她,但她像个玻璃娃娃,他只好用力握着她的手,热切地望着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病房门被打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站到病床边,开始检查她的瞳孔、心跳,并询问种种问题,以确定她的意识是否已完全清醒。 太多的陌生人让章蓉蓉慌张地转头看向萨德。 「我在。」萨德将她的手放至唇边,深深地吻着。 「现在一切指数都很稳定,过几天体力好些之后,再进行一次详细检查。好好休息后,就可以回家。」医生笑着对萨德说道。 「她会不会又昏迷过去?」萨德神色紧绷地问道。 「人体有很多奥妙,例如她早该醒来,却拖了这么久。不过,以一般正常情况而言,她现在应该只会愈来愈好。」医生说完,和护士一同离开病房。 萨德凝望着她,连眼都舍不得眨。他用指尖抚着她冰冷的面颊,想开口却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章蓉蓉望着他颤抖的双肩,从他疲惫及颓乱的脸上,知道他这阵子过得有多糟。 她的心里既安慰又难受,却什么也不能说。 「我已经从珊米那边知道所有事情了,这一切不是妳的错。」萨德抚着她的脸庞,已经管不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是不是太过讨好。 「我想回家……」她眼眶泛红,轻声说道。 「等妳好一点之后,我们就回家。」 「我要回台湾……」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流入唇间。 萨德一颗心被狠狠掐住,他拭去她的眼泪,在病床边伫立良久却是始终不发一语。 章蓉蓉当然看得出他的不舍及心疼,但她也知道除了他已经原谅她的欺骗一事之外,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 如果他已经决定要和沙宾娜解除婚约,他现在就会开口了,不是吗? 但他什么也没说。 终于,他沈声说道:「先把身体养好。」 「我要打电话回家。」章蓉蓉闭上双眼,怕自己会大哭出声。「爸妈,还有哥哥……一定很担心……」不听话的泪水滑出眼眶,她却虚弱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泪水放肆地布满整张脸孔。 「我会处理好的,妳好好休息。」他吻去她的眼泪,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颤抖。 「我要回家……」她喃喃地说道。 「留下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扬眸看向他。 萨德的黑眸定定看着她,眼里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急切与眷恋。 她没听错,他方才确实是要她「留下来」 「留下来,当你的第二个妻子?」她问。 他说不出话,黑眸痛苦地望着她,只希望她能懂得他的两难心情。 「我累了。」章蓉蓉合上眼,在两人的世界中筑起一道墙。 萨德望着她憔悴小脸,大掌贴在她冰冷面颊,感觉自己的体温也正一点一滴地流失。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留她?他调查过她的家世背景,她原本就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何必离乡背井地屈就自己成为他的二分之一呢? 他张开口,想说些缓和场面的话,但他的嘴里像咽入了一整片海水,苦涩地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难当。「好好休息,我会和妳的家人联络。」他握着她的手,只能这么说道。她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佯装熟睡,以免睁开眼看到他又忍不住流泪。 而他握住她的手,直到她不敌虚弱地再次进入睡眠之后,他仍然坐在原地痴痴凝望着她。 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看着她的睡容了…… 两天之后,章蓉蓉的家人抵达了杜拜,萨德则没再出现过,只在她颈间留下那条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红宝石项链。 离开杜拜之前,阿布都来看过章蓉蓉一次,告诉她萨德即将订婚的消息。她要他代为转告萨德,她的祝福。 然后,她跟家人回到台湾,绝口不提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她与萨德之间,从此再无任何相关。 第六章 三年后! 章蓉蓉坐在办公室里,一下子起身、一下子坐下,与她平时悠闲安适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好紧张,紧张到一向很健康的胃都在抽筋。 万一英国「tey」那边派来的品牌董事不认同他们百货公司的理念,认为他们的设计调性与本地不符,还是觉得她写的企划不够周全,当面拒绝了设柜提议怎么办? 如果能成功地引进这个目前在欧美大受欢迎的服饰品牌,她有信心一定能创造出色的营业额。况且,这是她担任特助以来,投入最多心血的一项企划案,当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章蓉蓉从衬衫底下拉出颈间项链,放在掌心里汲取着力量。她一定可以成功地在万用手册上「tey专柜进驻」那一栏打勾勾的。一定可以! 「蓉蓉,他们已经到楼下了。」另一名特助麦枫冲进办公室来。 章蓉蓉点头,立刻起身整理奶油白套装,在将项链放入衬衫里之前,又用力地紧握了一下。 麦枫一见她神色紧绷,就像办公室的其它人一样,不自觉地想为「小公主」加油打气一番。 再怎么说,小公主前阵子才帮他策划了完美的求婚记,他女朋友感动到痛哭流涕,说他报恩也不为过。 「放心放心,妳做了那么万全的准备,没人比妳更了解『tey』的属性。况且,他们董事都亲自来视察了,代表了我们希望很大。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是亚洲第一个据点了。」麦枫愈说愈兴奋了起来。 「没错。」章蓉蓉点头,尽可能用轻松语调说道:「就算没成功的话,我也不用太担心,在百货界我还算新人,还有很大努力空间。」 「妳干么贬低自己?妳进来公司一年,引进的那几个专柜,让女性精品部门业绩提升了一千多万,就算妳不是小公主,别人也会夸妳干得好。」麦枫对她竖起大拇指,真心诚意地说道。 「谢谢。」章蓉蓉甜甜一笑,心情变好了一些。 没错,她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得很好。 她不希望老是被称为董事长的「小公主」,好像她不曾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 父亲是百货公司的董事长,她的升迁当然比一般人顺利,学习过程中,大家也都待她很好没错,但她还是希望能闯出一番事业。 幸好,她在回台湾工作前,先在美国百货公司担任采购助理,历练了一年。因为有了那段经历,让她知道自己在工作上,离完美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她不会因为别人的掌声就松懈。 她知道自己每天都朝着她写在万用手册上的「独立自主女性」更进一步,她绝对不是沙宾娜口中那种徒有年轻貌美的女子! 停― 不许再想那段过去了,他们已经结婚,或者连孩子都生了也说不定。萨德的剑眉鹰目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不自觉地紧握了下拳头。 停― 现在她工作顺利,还有一个正考虑要尝试交往的对象皮仁杰。回忆往事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们走吧。出击!」章蓉蓉挺直娇小身躯,快步走出办公室。 「我有预感,妳这回一定会大成功的。」麦枫说道。 章蓉蓉回头比了个胜利v 字形,脚步也随之轻快了起来。她也有预感,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章蓉蓉和企划部人员站在会议室的右侧,等待着「tey」董事约翰史密斯先生的来访。「史密斯先生,这边请。」 外头传来百货公司总经理的声音,章蓉蓉露出最亲切的笑容,目光看向会议室大门,等待「tey」董事的出现。 终于,一个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却不是她所预期的金发碧眼。他五官峻挺、雄健宽肩让身边的男人全都为之失色,一身合身西服挺拔出众、气势不凡。而他那双深邃黑眸,强势地直接锁住她的眼。 那是萨德! 章蓉蓉不能置信地望着他,心脏狠狠地被挤压着。 怎么可能会是萨德! 她屏住呼吸,目光却没法子从他脸上移开! 他看起来是不是瘦削了一些?深眉间的拧皱是不是又加深了一点?沙宾娜没有好好照顾他吗? 章蓉蓉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却踩到麦枫的脚。 「啊。」麦枫闷哼一声。 「抱歉。」章蓉蓉蓦地低下头,望着脚上白色高跟鞋,脑中完全一片空白。 萨德怎么会是约翰史密斯?因为他早有预谋、不想让她有所防备,所以才会用了这么一个普通到很虚假的名字吗? 但,他为何而来?章蓉蓉一开始思考时,手指便习惯性地就想去握住衬衫底下的项链。不,她不能这么做!她很快地松开手,将手背到身后。一行人从她面前缓缓走过,一阵章蓉蓉以为她忘记的冷泉木香不期然地钻入她的鼻间。 章蓉蓉屏住呼吸,看见一双深黑色牛皮手工皮鞋在她面前暂停一秒钟,她的心脏也随之窒息了一会儿。 当黑色皮鞋大步地往前走,她这才松了口气,偷偷摸摸地躲到人群最后方。 只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她能喘气的时间只有几秒,因为她的座位离萨德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终究还是得硬着头皮坐上去。 「我们非常开心能够邀请到约翰史密斯先生来到台湾,给我们的企划一些建议……」百货公司总经理也是章蓉蓉的堂哥章向民,以英文开始进行会议。 章蓉蓉佯装无事人地抬头,却被萨德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给吓了一大跳。 他的眼神那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摆明了根本不把其它人放在眼里。 她感觉到自己耳根在发烧,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同事们是怎么看待萨德对她的注目这回事。他这么紧迫盯人是什么意思!他和沙宾娜的婚姻如何?他怎么会在三年之后,才突然想要挽回或追求?章蓉蓉互绞双手,愈想就愈是坐立难安了起来。 「可以开始简报了。」萨德翻阅着资料,指尖拂过企划者的名字!「章蓉蓉」。 「章特助。」章向民望了她一眼。 章蓉蓉挤出一个笑容,姿态僵直地起身。 「加油,妳没问题的。」麦枫小声地说道。 章蓉蓉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觉到萨德的目光像两道利箭刺着她的后背。 「各位早安……」她清清喉咙,目光不得不与萨德交会,盘着发髪而露出的雪白颈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再次代表所有的同仁,欢迎史密斯先生莅临指教。」 萨德的表情没变,照亮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章蓉蓉不得不移开眼,用一种百分百的专注开始对着投影屏幕做出简报,从包装营销到未来柜位陈设,全都巨细靡遗地说明得一清二楚。萨德望着她的利落装扮,从她盘起的长发到她纤细身躯及都会丽人装扮,目光最终停留在她上了薄妆的自信脸孔。他的小白花蜕变成一朵自信百合了,而他们终于― 又见面了。 「我们为了迎接『tey』这个品牌,已经策划了一系列时尚秀展活动,务求能在最短时间内打开它的市场。首先,国内接下来有几场大型颁奖晚会,我们长期赞助的几位女星……」 章蓉蓉在叙说时,目光随之望到萨德身边的秘书哈里曼,她微微点头算是招呼,又继续恢复到永续经营的主题上。 二十分钟的简报完毕后,哈里曼代表萨德发言几个关于合约、活动及利润问题。 跟了萨德快十年的哈里曼,原本极度不解这种「夏尔」集团旗下一个小品牌设柜的鸡毛蒜皮小事,怎么会劳动萨德先生大驾,还交代他要用假名出席。但当他看到章蓉蓉的那一刻,他就全明白了。 萨德先生三年前的那段情史,至今还是大伙茶余饭后的话题。没人想得到萨德先生居然也会有柔情的一面,更没人想到这个铁汉居然会允许章蓉蓉离开身边。萨德先生一直把章小姐当成心头宝,大家也都很开心他终于有了好归宿。更别提只要有章小姐在的场合,气氛都会比较轻松,大伙也比较知道如何和严厉的萨德先生相处。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很希望能趁着『史密斯』先生在台湾的机会,签订这份合约。」章蓉蓉带着控制过的浅笑,很快看了萨德一眼。 萨德看了哈里曼一眼,以阿拉伯语说了几句话。 「史密斯先生有几个问题想私下询问一下章小姐。」哈里曼精神奕奕地以英文说道。 章蓉蓉胸口一窒,再次不情愿地看向萨德。他的眼眸让人看不出想法,但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摆在她身上,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怕我才能不足,没法子回复史密斯先生的问题,还是请他在相关人员都在场的时候,提出不清楚之处,我们才能给他最详尽的回答。」章蓉蓉用最平稳的口气说道,手心却在流汗。 萨德神色未变,高大身躯起身就往外走。 「谢谢你们的简报。」哈里曼急忙补充了一句,也随着起身。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傻了眼,总经理章向民急忙走到章蓉蓉身边,向她使了个眼色。 「请留步。」章蓉蓉急急忙忙地冲到门口,挡住萨德的去路。 萨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浓眉疑问地一扬。 「请回座,我先回办公室拿一份文件之后,就会马上过来会议室,回答『史密斯先生』……」章蓉蓉努力不要把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偏偏还是胀红了脸。 「的问题。」 「我拭目以待。」萨德勾唇扬起一个微笑,短暂得只让她看见。 章蓉蓉心神一乱,耳朵辣红了起来。 顾不得有一堆目光正打量着她,她小跑步地冲回她的办公室。 趁着四下无人时,她捣着胸口,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偏偏却惊慌到连正常呼吸这件事都做不好,她泄气地抓起万用手册,看着她写在里头勉励自己的话― 不可被私人情绪影响工作。 天知道,在没遇到萨德前,她从不曾被私人情绪影响过工作。况且,现在是他故意用工作来干扰她的私人情绪啊! 可恶! 萨德站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等待着章蓉蓉。三年前,在她离开他之后,他依照原订计划和沙宾娜结婚。沙宾娜依旧在国外工作,两人一个月才碰面一次。他们最热络的时刻,便是讨论双方家族异业结盟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子嗣似乎是很正常的结果。 因此,他母亲不只一次地问过,为什么不把章蓉蓉找回来,让她帮他生个儿子。 他不是不想,只是因为知道他的小白花没法子在这种情况下存活。于是,他便刻意不许自己想起她,没想到― 很难……遇见她之前,他可以轻易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缝隙。她离开之后,她的身影却总是在他来不及阻止前便占领了他的思绪。两年多过去了,他和沙宾娜家族的合作空前成功,家族事业版图的扩大,并不能带来任何满足。金钱成了无意义的数字,夜深人静时,想章蓉蓉想到心痛时,他甚至会后悔当初为何要和她有过那么一段交集。把心交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脆弱得让他几乎不能承受。 但这是他的选择。 直到三个月前,沙宾娜恋爱了,她要求离婚。 他二话不说地同意了,前提是双方家族的合作不得中断。沙宾娜那方当然只能同意,因为是沙宾娜有所图求于他。 离婚的那一天起,他便让人全力搜集着所有与章蓉蓉有关的消息……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来。 「打扰了。」章蓉蓉走进来,刻意没关门,大步走向会议桌。 萨德望着她僵硬如木板的紧张姿态,他起身走向大门,啪地一声关上门,再喀地一声反锁。她惊跳起身,直觉地用会议桌隔开彼此。 「请问『史密斯』先生有何指教?」她客气地问道。 「妳变得更有自信了。」萨德绕过会议桌,自信姿态像猎人追捕落网的小动物。 她见状,马上又想绕到桌子另一边。 「或者,妳根本都没变,还是以前那朵小白花?」他揶揄着她逃走的举动。 章蓉蓉闻言,马上站稳脚步,双臂防备地交握在胸前。 「我……如果这就是您要询问的公事,恕我无可奉告。」她努力摆出最强硬的姿态,偏偏颤抖的声音不怎么有说服力。 「咄咄逼人不适合妳。」他倾身向前,近到能呼吸到她肌肤的味道。 「公事公办就是最适合我的态度。」她挺直背脊,要自己不许注意到他今天穿的墨色西装有多能衬映他的深眸、剪裁又有多适合他的宽肩体格。 「那么我们就公事公办吧,我会把这个案子交给妳。还有,如果妳对『shar集团』的其它品牌有兴趣,我们也可以再谈合作方案。」他说了一连串品牌名称,满意地发现她倒抽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这些公司也是你们家族的。」 「shar 集团」旗下有好几个在好莱坞大受欢迎的设计师品牌,她确实很感兴趣,「try」正是她投石问路的第一步。 「夏尔家族集团涉猎很广,『shar』集团,只是一小部分。」有些公司是他知道她感兴趣之后,特别买下来的。 章蓉蓉避开他炯亮黑眸,目光落在他肩膀上,故意不与他正面接触。 「为什么来?」她问。 「原因再清楚不过了。」萨德再逼近一步,朝她伸出手。 她低喘一声,转身要走,却闪躲不及他的快速拉扯,整个人飞撞而入他的怀里。 紧搂着她柔馥身子,他以唇轻触着她的发丝,手掌一扬,抽去上头发簪。 她低呼一声,抓住他的手腕,却来不及阻止长发流泻一肩。 他低头望着她,胸口忽而一窒。 「妳剪短头发了。」他哑声说道,撩起她如今只及肩的长发。 「这样比较容易整理。」看他专注地抚摸她的发丝,她鼻尖一酸,喉头也哽咽了起来。他极爱她的长发,以前总爱一边看文件,一边把她抱在腿间,抚着她的发丝。她经常抗议她又不是他的宠物,但是每次却总是对他屈服、乖乖地待在他怀里,直到倦极了睡去为止。 「再把它留长。」萨德揽住她的腰,用唇去熟悉着他想象了许久的面容― 她的光洁前额、娇俏鼻尖、她总是如花瓣般诱人的唇…… 「不可以,你结婚了!」章蓉蓉脸色苍白地用手撑在他胸前,拚命地后退。 「我离婚了。」 章蓉蓉睁大眼,他勾唇一笑,吻住她讶异的唇。 他的长指探入她的发丝,引来指尖一阵酥颤。他想念她的头发、她的味道,还有她柔软得像是要融化的芳唇。 章蓉蓉没法子闭眼,她盯着他黑黝深眸,呼吸着他的味道,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吓傻了吗?」他的唇吮着她毫无动静的唇,低笑着问道。 她的眼泪啪地流了下来,指尖倏地刺入他的手臂里。 她紧紧搂住他的颈子,在咸咸泪水里回应着他的吻。两人的拥抱愈来愈紧,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彼此融入体内一般。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会议室大门响起剧烈敲门声。 萨德诅咒一声,勉强抬起头,却没有放开她。 章蓉蓉乍然清醒,她用力推开他,匆匆跑到门边打开门,她的堂哥章向民正站在门口。 章向民一看堂妹脸上还有泪痕,立刻关上门,转身对罪魁祸首怒目相向。「你怎么可以骚扰……」 章蓉蓉连忙拉住堂哥手臂,低声地说道:「他没有勉强我。」 「那妳怎么会哭?」章向民不客气地问道。 章蓉蓉回答不了这个有着太多爱怨情仇的问题,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他……我们……」 「妳忘了会议室里有监视器吗?我不放心,跑到安全室察看。」章向民说道,仍然没给另一个男人好脸色。 她怎么忘了会议室有监视器!章蓉蓉倒抽一口气,小脸乍然飞红,恨不得找个地洞往下钻。萨德望着她又窘又羞的模样,一时没法子移开目光。是因为心里在意了,所以她的任何举动都会让他心疼吗? 「史密斯先生。」章向民一看到对方还不怕死地紧盯着小堂妹,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萨德浓眉一蹙,严眸瞪去! 「我们公司正正当当地做生意,也希望你以同样的尊重对待我们。」章向民努力地不在他的气势下退缩,大声地说道。 「我很欣赏你保护她的态度,但是,没必要。」萨德神态未变地说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公事。 章向民看着他一派自在的态度,还有蓉蓉满脸通红的姿态,心里虽然不放心,多少也感觉到事有蹊跷。 「你们早认识了?」章向民低声问道。 章蓉蓉点头。 「那妳之前怎么不提?」章向民皱了下眉头。 「我不知道他会用约翰史密斯这种化名。」章蓉蓉微愠地看了萨德一眼。 「但是,他还是不该乘机占妳便宜,你们毕竟不是男女朋友。」章向民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是我的女人。」萨德简单地说道。 章蓉蓉原本就羞红的小脸,此时像烫熟的虾子一样红到她额头冒汗。她拚命吞咽着口水,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你们……你们在交往。」章向民尴尬地说道。 「我们没有在交往。」章蓉蓉很快地否认。 「我们曾经在一起过。」萨德补充说明。 章蓉蓉的脸简直快缩进衣领里,但她告诉自己,她早不是当年那个怯怯的小女生,所以她抬头尽可能大声地说道:「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我不担心这种事,我们总是『一见如故』,不是吗?」他眼神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她的红唇。 她倒抽一口气,像是被火烫到似地猛低下了头。 章向民兴致盎然地望着这两人之间的火花,心里有些发噱。 「我接下来还有几个行程要去。」萨德望了她一眼,大步走向门口。「送我下去。」 「不要。」 「这是你们公司应尽的礼貌,不是吗?」他回头冷静地说道。 章蓉蓉看到萨德已经一副生意人的严肃模样,也只好装出镇定模样说道:「史密斯先生,这边请。」 章向民还来不及阻止章蓉蓉,她已经陪着人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外的走道上,萨德的秘书哈里曼与百货公司企划部人员全都站在那里。 章蓉蓉从同事惊诧的眼神里,赫然想起她的发簪已被萨德解开,长发落了一肩。 「我……我的发簪……发簪……」她结结巴巴地想说谎,无奈这实在不是她的专长。 「断了。」麦枫很好心地帮她接下话。 「面纸。」萨德对秘书哈里曼说道:「我想我唇上有口红。」 他说什么!章蓉蓉抬头茫然地看着萨德,等她意识到他的话代表了什么涵义时,她只希望能有勇气把长发全都拨到脸上,好遮住她灼烫的脸。「还是这么容易脸红。」萨德经过她身边,指尖画过她发烫脸颊,轻声地说道。 章蓉蓉倒抽一口气,拍开他的手。 他一挑眉,附耳对她说道:「不过,爪子变利了。我期待下次的再见……」 「我不会再和你再见。」她后退一步,大声地说道。 「妳的意思是合约不用谈了吗?」萨德轻松地问道。 企划人员全都倒抽一口气。 「当然不是。」章蓉蓉真的很想冲上去咬他一口。 「我想也是,盘上妳的头发。」萨德命令完毕,转身大步走进电梯。 章蓉蓉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闪过一阵不舍,想追上前,却又没有理由。 萨德每次出现都像飓风,杀得她不知如何反应。章蓉蓉无声叹了口气,缓缓地转过身― 赫!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看她!她好不容易恢复一般温度的脸庞,再次倏地飞红,害她跑步冲回办公室,缩头乌龟一样地缩在里头,直到下班前都没再离开过。这下可好,她的良好名誉、专业形象全都毁了, 都是萨德惹的祸啦! 第七章 乍见萨德,章蓉蓉有太多的心情想躲起来一个人沈淀。偏偏,这一晚是章蓉蓉的家族聚会日,她的爸妈,还有妈妈在前两任婚姻生下的哥哥耿毅和齐威,都分别带着他们的妻子来访。 她想躲都躲不掉! 「今天合约谈得怎么样?」晚餐后,章洪问着宝贝独生女儿,严肃方脸上满是关心神态。 「还……算顺利。」章蓉蓉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知道爸妈对于下午发生的事知道多少。 「签约了吗?」程丽文问着女儿,高瘦的她保养得宜,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 「应该是这几天吧。」章蓉蓉吶吶地说道。 「那么我们何时可以看到这位行径大胆、目中无人的『史密斯先生』?」章蓉蓉的二哥齐威挑眉问道。「你们……你们全都知道?」章蓉蓉这辈子脸红的次数,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当然。妳不会以为妳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情是小事吧。」她的大哥耿毅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道。 「其实,他的本名叫萨德。」章蓉蓉老实地说道。 「萨德?」最近刚在中东做了一些投资的齐威,对于这个名字有印象。 「他和杜拜的『夏尔』集团的执行长萨德有没有关系?」最近教授过一门中东投资课程的耿毅,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你们怎么都比我还清楚他啊。」章蓉蓉不可思议地瞪着眼。 「因为他有钱到可以用钞票活埋一个国家。」齐威说道。 「听起来不是狠角色。」章蓉蓉的大嫂白心蕾特意以一种专业口吻说道,只是身上的蕾丝衬衫破坏了效果。 「萨德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妳跟皮仁杰的『友谊』?」她的二嫂孟欢儿好奇地扬起杏眸问道。 「我不知道,我还没法子想那么多。」章蓉蓉小脸满是苦恼地说道。大伙儿一看她为情伤神的模样,加上今天下午她居然没有因为被强吻而给萨德一巴掌的默许举动,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底。 「这个男人和妳在杜拜失踪的那半年有关系吗?」白心蕾扯着章蓉蓉的手,直接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他……我……」她的舌头打结,拚命吞咽着口水。 「是他把妳关起来半年?」齐威说完,和耿毅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好是!因为他们会给那个家伙一个难忘的教训。 章蓉蓉咬着唇,无助地望着家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们在杜拜找到她时,她伤心欲绝加上身体虚弱,对于那段过去只字不提。 家人怕勾起她的伤心往事,全都不敢逼问,一径地安排她做心理谘商,陪她到处散心,且确定她已经很平静之后,才敢再让她回到美国继续读完硕士。 之后,她以为她与萨德不会再见面了,也就没再想过要提起那段往事。 「事情是这样的……」章蓉蓉嗫嚅地把所有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三个大男人脸色奇差无比。她的爸爸章洪甚至已经喝完了三杯水,好镇定情绪。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居然差点被卖入风化区,而且还被迫和别人同居了好几个月,或者他们该称之为「情妇」?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章蓉蓉红着眼眶说道。 「谢天谢地,妳没事。」程丽文抱住女儿,脸色仍有些苍白。 「我想掐死萨德的弟弟乌尤尔。」白心蕾快人快语地说道,衬衫袖口的蕾丝激动地挥舞着。 「算我一份。然后,我也想赏萨德一巴掌,太大男人了。」孟欢儿说道。 「换个角度想,要不是乌尤尔或萨尔,妳现在已经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了。」 齐威一提到这事、还是忍不住脸色发青。 「我希望妳跟那个朋友珊米已经学到教训了,妳们当时实在是太过轻率冲动。」耿毅补充说道,眉头揪得死紧。 「我们的命都算捡回来的,会好好珍惜的。」章蓉蓉抱歉地一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程丽文见女儿神色颇平静,便拉着女儿的手,问出当初怕女儿被二度伤害,而始终没问出口的问题。「那段时间,他没让妳受委屈吧?」程丽文轻声地问道。 「他其实待我很好。」章蓉蓉辣红了脸,红晕一直蔓延至颈间。 「很好?」章洪提高音量,气到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现。 「很好会去娶别的女人?」齐威不可思议地说道,喉结激动地上下起伏着。 「很好的人是妳,他做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妳居然还愿意原谅他。」耿毅板着脸接下话,利眸更冷。 白心蕾看着老公耿毅怒火中烧的表情,开始替自己就读幼儿园的小女儿担心。这个老爸的保护欲似乎太过度了一些。 「对不起……」章蓉蓉面对着爸爸、哥哥们的怒气,她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萨德这回过来是想要挽回吗?他离婚了吗?」白心蕾拍拍老公的肩膀,要他息怒并随口问道。 「他离婚了,看起来也确实像是来挽回的。」章蓉蓉轻声说道,现在还是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离过婚的,都不是好男人。」章洪说道。离过两次婚的程丽文瞄了先生一眼。 「女人不算,女人有选择的权利。」章洪连忙补充,还陪上一个笑容。 「看来在座男性都坚持反对萨德。」一手托腮的孟欢儿,回头看着老公齐威,耳朵上尼泊尔铜片耳环叮叮当当地附和着她的话。 「真金不怕火炼,想要抱得美人归,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是吗?」齐乌伊拉过孟欢儿入怀。 「没错。」章洪大声说道。 章蓉蓉突然觉得很恐怖,爸爸和哥哥们怎么一副要萨德跳火圈、爬刀山的模样? 萨德只不过是想重新追求她而已啊。 天啊,萨德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一忖及此,甜甜笑意不自觉地浮上章蓉蓉唇边,但她很快地低下头,怕太开心的模样被父兄看见。 「我倒是觉得萨德待蓉蓉还不错,摆明了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三千宠爱集一身。」程丽文望着女儿害羞模样,笑着说道。她的婚姻、恋爱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女儿心中小鹿乱撞了。 「没错,阿拉伯王子和纯情少女,好浪漫。」白心蕾满脸的玫瑰梦幻神色。 「见鬼了,可以娶四个老婆,哪里浪漫了。」齐威马上翻了个白眼。 「你不懂啦。」孟欢儿杏眸瞥了老公一眼。 章蓉蓉悄悄扬眸瞥向妈妈和嫂嫂们,感受到她们的支持,她回以一笑― 虽然她还不确定自己和萨德之间会演变成何种结局。 「总之,妳明天就从『tey』那个案子撤手。」章洪急忙说道,怕乖女儿被这群娘子军洗脑。 「不!」章蓉蓉一惊,马上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爸爸。「我不要撤手,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得到了他们的响应,我要把事情做好。」 「妳做得认真,但是对方动机不见得单纯。」章洪气急败坏地说道。 「如果他不能公事公办的话,那么我也不会再给他任何私下相处的机会。」章蓉蓉语气坚定地说道。 男人们满意地点头。 娘子军们一挑眉,对于男人们的健忘感到不可思议!这些男人根本忘了他们当初追求人的手段,是多么无所不用其极。如今,竟然还会妄想萨德会公事公办?真是可笑。 章蓉蓉的宣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因为她现在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公事、哪些是私事,因为萨德根本不管那一套! 百货公司之前曾经联络过,但却毫无响应的几个世界品牌,在萨德拜访过百货公司之后,全都一窝蜂地涌向他们,好像他们百货公司成了亚洲最让人垂涎的一块市场。 然后,每个品牌都建议章蓉蓉可以直接找萨德先生做进一步的谈判。 章蓉蓉还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找他「谈一谈」 偏偏萨德这时候大人物的本色完全显露,她和他的秘书哈里曼联络过几次,哈里曼坚持萨德这几日的行程满档,只能和她约在饭店房间― 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她介意得要命,但是她能够不去吗? 明明她去找他的原因就是希望他公私分明,偏偏还约在饭店谈,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楚公与私了! 就像她也不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一样。 她没法子抗拒萨德,但她也很清楚萨德要找回的是以前那个百依百顺的章蓉蓉。 毕竟,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她了。如同她知道他早晚会提出要她跟他一块回杜拜的要求,但她实在不想离开台湾的左右为难心情一样。但是,她真的很想他,好想让他紧紧地拥抱啊…… 此时,章蓉蓉站在萨德饭店的房间,愣愣地看着门板已经有十分钟,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突然间,门被打开,萨德的脸赫然在目。 「为什么站了这么久还不进来?」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没移动身子,内心仍在抗拒。 「楼梯间和电梯出口边各有两名保镳。」萨德望着她脸上的犹豫,内心其实不晚。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挡他们了,她为何没有马上奔入他的怀里?难道时间真的改变了他们对彼此的感觉? 不,他不认为如此,更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萨德往前一步,注意到她握紧拳头,且悄悄地飞红了双颊。他这才放下心! 他对她显然还是极具影响力的。 「我……我……没注意到有保镳……」她结巴地说道,在他的大掌揽过她的腰时,倒抽了一口气。 「那不重要。」萨德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房里。 整间套房就只有他们两人,昏暗灯光把气氛氤氲成暧昧。 萨德什么话也没说,只一径用他那对黑眸蛊惑地盯着她,而章蓉蓉知道自己的耳朵又不争气地开始发热了。 她只好后退,尽可能用最严肃的口吻说道:「请将灯光打亮,我是来跟你谈公事的。」 萨德打开屋内所有灯,明亮光线下,她小脸上的紧张更是清楚可见。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与合身奶油色长裤,一条爱玛仕丝巾系在颈间,配上完美发簪,乍看下竟显得十分精练与…… 陌生。 萨德欺前一步,揽住她的腰,不让她后退。 她身上淡雅的玫瑰香味飘入鼻尖,他皱起眉,有些不快。他的小白花真的变了吗?连茉莉香味都不复得了吗? 他低头审视着她,她正努力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放下头发。」他命令道。 「不可能。」她说。 见她今日头发盘得太仔细,无法轻易解开,他索性松开她,好整以暇地坐进沙发里。 「妳不放下头发,我们就什么也不用谈。」他一耸肩,靠在椅背上,静静打量着她。章蓉蓉美目圆睁,不敢相信他居然会用这么无赖的方式威胁人。 「你先保证,我放下头发之后,你会认真地跟我谈。」她已经改变了,不会每一次遇到他,都被蚕食鲸吞到片甲不留。 萨德望着眼神坚定的她,挑眉说道:「时间果然会让人改变,妳变得比较有战斗力了。」 「请保证。」她正经八百地说道。 「保证。」他说。 章蓉蓉叹了口气,认真地一根一根拔去发夹。 就是怕他又随便解开她的头发,她才特地请人帮她盘起发髻,没想到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章蓉蓉卸下一根又一根的发夹,几缕长发开始流泻在肩头。 不过,有几根夹得死紧的发夹一直不愿离开,她拧着眉,费力地想扯开。 痛!她扯下了几根发。 「我帮妳。」他走到她身后。 「不……用……」 「妳如果想拆到半夜十二点,顺便在我这里过夜,我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章蓉蓉低下头,乖乖地任由摆布。 他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她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甚至必须咬住唇才能忍住轻颤。 萨德解开那几根发夹后,顺势将她的长发拂到同一侧。 「好了吗?」她声音微喘地问道。 「还没。」他低头吮住她雪白颈子,一手扯开她颈间丝巾,悸动地看到她仍戴着那条红宝石项链。 他的唇像火融化她的肌肤,舌尖眷恋着她肌肤上的香味― 这是她最敏感的部位,有时甚至容不得他指尖太过碰触。 「不要……」她双膝发软,忍住一声呻吟。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旋过身。 她的声音被他的唇吞没,他的唇紧贴着她,压得她发疼。他的指尖探入她的发间,扣住她的后颈,激切的深吻像是想将她吞入肚里一般。 「我想妳。」萨德在她唇间低语着。 「我也是。」她勾住他的颈子,紧紧地偎在他怀里。「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那天会议室里有摄影机,我们现在才算是真正地独处。」 章蓉蓉抚着他的脸颊,凝望着这个不让旁人看出太多情绪的男人,此时脸上所流露的宠爱神色,心头霎时一暖。 见他眼神一定,生怕他就要开口要求她重新开始,她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们可以谈公事了吗?你刚才答应过我的。」她摆出公事公办姿态。 「说吧。」他勾唇一笑。 「请停止对你下面的公司施压,我希望拿到这些案子是因为他们真心地认为我们公司适合和他们合作。」她说。 「如果集团总公司对于你们百货公司的评估极差,妳认为我会强迫他们把案子交给妳?」萨德好整以暇地反问道。 「你会。」她用力地点头,柳眉紧蹙地瞥他一眼。「然后,你会再去找人帮我把这个市场做起来。」 「妳怎么这么了解我?」萨德大笑出声,搂过她的身子,拇指抚过她的脸颊。 「我现在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讨论这件事。」她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我承认我让哈里曼打过电话去关照。但是他们给我的回复多半是,不景气的状况下不宜设据点。但是,我大略看过妳的企划案,也让人评估过商圈利益,我认为妳的做法是可行的。」萨德说道,大掌随意一挥,认为事情就此定案。 「真的吗?」章蓉蓉的眼眸啪地亮了起来。 「妳怀疑我?」他一挑眉。 她摇头,整个人散发着光采。她开心到拉住他的手,一直笑一直笑。 「我怀疑的是我自己。」她老实地说道,眉眼盈着笑意,水亮得像是月光。 「我一直很认真地在做那些案子,每个专柜我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希望他们有着最好的出路……」 「妳做得不错。」他说。 「哇。」又被夸奖一次,她觉得自己简直快飘飘然起来。 萨德可不是个会因为喜欢谁,而在工作成绩上胡乱称赞的人呢! 「这几年,妳看起来过得很好。」他挑起她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她的每一寸面容。 「我喜欢努力工作的感觉。」 「我知道妳很努力,妳还一个人到美国读书,不是吗?只是,妳的家人不放心,派了人暗中注意妳。」 「天啊,他们居然还派人跟着我……」章蓉蓉皱起眉头,对于她总是保护过度的家人,也只能无奈地叹着气。 幸好,这一、两年来,他们已经改变很多了。 「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的担心。」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他们派了人?」她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也派了人。」他淡淡地说道。 「你没必要这样!」章蓉蓉大声说道,急到猛跺了下脚,小脸焦虑地皱成一团。 「我不能让妳再因为我而有任何危险,等到妳求学完成回台湾之后,我就撒掉那些警备了。」萨德压住她的肩膀,沈声说道。 「你不该在你还维持婚姻的状况下,对另一个女人挂心……」她内疚地红了眼眶,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有罪。萨德将她的发丝拢至耳后,捧住她比他的手掌还小的脸蛋,嘎声说道:「我不敢看那些关于妳的近况报告,因为只要看了一眼,我就会知道我为了家族与事业、责任,牺牲了什么……」 章蓉蓉承受不了他眼里的深情,她蓦低头将脸颊埋在他胸口里,听着他激烈的心跳。 随着他手势的搂近,她偎得更紧,整个人几乎融化在他身上。 她呼吸着他身上的木香,心跳从激烈缓缓地转至平静。一时之间仍没法子适应,他与她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可以紧紧拥抱着,却再也没有什么风浪与威胁横亘于他们之间。 「有时候,我会觉得那段时间像是一场梦,虽然我很难说是美梦还是恶梦居多……」章蓉蓉仰头看他,小手贴在他脸上。「不过,我很庆幸没真的被卖到风化区。」 说完,她还是打了冷颤。 「背上的伤,应该好了吧。」他的手抚住她受伤的部位,摸着她的发,像抚着一个婴孩。 「早就痊愈了。」被他的味道包围着,她不自觉地闭上眼,躺入他的臂弯间,被他呵护地拥着。「你……为什么离婚?」 「沙宾娜有了喜欢的对象。」 章蓉蓉松了一口气,原本压在胸口的大石瞬间被飞抛出去,轻盈到连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你有没有专心待她?」他醇厚声音传入她耳里,她觉得自己正陷在一场美梦,根本不想醒来。 「我待她和她待我的程度相同。」他抚着她的发丝,凝望着这张美好得像梦的脸孔。 「我一直害怕自己成为婚姻里的第三者。」她睁开眼,望入他的眼里。 「除了妳之外,我的心里从来没有第三者……」 「不要说这种话。」她捣住他的唇,严肃地摇着头。「再怎么样,你有将近三年的时间和沙宾娜维持着婚姻关系。」 她挣扎地想坐起身,但他不允许。「难道妳希望我心里有沙宾娜?」他浓眉一皱,倾身向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 「当她还是你的妻子时,你就应该如此。」 「我和沙宾娜都对婚姻尽了义务。」萨德不耐烦地说道,不想再为不能改变的过去浪费时间。他的大掌撑在她的后背,要她更靠近自己。「妳呢?这些年有没有其它男人曾经让妳动心?」 「你早就调查清楚了,否则不会到我身边,不是吗?」她用了然眼神瞥他一眼。 「我要知道妳和那个皮仁杰交往到什么程度了?」萨德脑子浮现照片里,他们在书局里相视而笑的一幕,麦色脸庞随之变得紧绷。 「怎么不提我在公司的表现?」 「妳在公事上的表现不会让我不舒服。」他老实说道。 「你吃醋?」她的唇边飞出小小笑花。 「我没把他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脸色却铁青得足以让人后退三丈。 「如果我说,他才是最适合我的!」 「不可能。」萨德打断她的话,口气严厉了起来。她跪坐在沙发上,用一种和他的视线平行的高度,啾着他脸上薄怒神态。「我和皮仁杰处在同一个世界,而你离得那么远……」她喉咙干涩地说道,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就因为我住在另一个国家,妳就要把我撇除在妳的世界之外?」他再次打断她的话,这回连浓眉都狠拧了起来。 「你希望我抛掉手边一切到你身边,不是吗?」章蓉蓉望着他峻厉面容,痛苦地摇着头。「但我不能。」 萨德脸色更加冷凝、不快了起来,他以为这回再见她,她应该要迫不及待投入他的怀里才对。 「为什么不能?」他沈声问道。 她的指尖陷入掌间,声音微弱地说道:「经过这些年,我有我的事业与生活。台湾才是我想长住的地方……」 「一点机会都不会给我,什么都不尝试改变,就把我判出局,就是妳现在女强人的作风?」他握住她的肩膀,恨不得把她脸上的犹豫全摇到外层空间。谁反对他,他都可以无关痛痒地解决,但她怎么可能会违逆他?她向来比谁都懂得他的心情,总是最懂得如何让他感到平静。更何况,他们现在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啊。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法子不在乎你,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女生了,除了待在你身边,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她抚着他的手臂,说着连自己听了都会难过的话。 「待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他咄咄逼人的气息直逼到她眼前。「妳想要的事业、感情,我难道不能给……」 「我不要人家给,我要的是自己双手努力的成就感。」她打断他的话,双眸乞求地看着他。他一定能懂得她现在矛盾的痛苦心情,对吗?对吗? 「妳的意思是妳不会跟我回去。」萨德冷冷地瞪着她不妥协的双眸。 「对。」她有她的生涯规划。 章蓉蓉表情很镇定,眼眶却含了太多的湿气。 他为什么不站在她的立场想想?她只是想知道他在意的是她,而不是她的百依百顺。她只是想要他告诉她,他愿意妥协地找出最佳方法,好让两人重新开始。 「妳会跟我回去的。」他说。章蓉蓉望着他强硬神色,心情也随之沈落谷底。她爱所有的他,但他爱的却始终都是柔顺的她,这样好不公平…… 「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她掉头走人,生怕自己失控地痛哭出声。 但她只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拉入他的怀里。 「那我就重新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萨德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她,大跨步地走进卧室。 她惊呼出声,脸庞辣红着,手脚拚命地想挣扎离开。 「你……你不可以!」她心慌到落泪,偏偏手又要去推他,根本没有空去抹眼泪。 「不可以哪样?」说话之间,萨德已经将她压入床榻里,黑眸逼到她眼前。 「这样。」她的眼泪拚命掉,觉得他就是会欺负人。 他封住她的唇,指尖蓄意在同时抚上她细滑修颈。 「不可以……」她说出口的话像呻吟。 「妳知道我有多想妳?这几年来,我白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好让自己不去想妳,但妳却总是在夜里不请自来地干扰我,妳知道那些时间有多难熬吗?我甚至希望妳不曾走进我的生命……」萨德双手撑在她脸庞两侧,用唇吻着她的泪水。章蓉蓉从模糊视线里望着他的眼,总觉得他的眼里也有泪光。 她伸手去触摸,他却蓦地低头将吻落在她的肩颈。 他在发抖。当他的身子与她相贴时,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件事,泪水于是落得更凶了。 「妳想过我吗?」他的吻洒落在她的肩颈,他的大掌解开她的衬衫,指尖蓄意挑弄着她的胸脯。 「我从没忘记过。」她低喘出声,但却紧抓着他的手,不许他再逾矩。「可是,我们不该这样,我们甚至不确定还能不能在一起……」 萨德的唇贴在她的唇间,呢喃地说道:「先别想那些事,至少我们现在在一起。」 章蓉蓉抚着他的脸颊,望着他刚毅的脸庞,整颗心都失落了。 她怎么舍得推开他呢?她想了他好久好久好久啊。 只要一夜,让她再拥有他、也让他再拥有她一夜,有什么关系呢?章蓉蓉的意志力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揽住他的颈子,芳唇怯怯地贴上了他的。他吻住她的唇,言语至此已是多余。两颗思念太久的心急着要合为一体,才是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啊…… 第八章 叮咚、叮咚― 沈睡间,萨德被门铃吵醒,薄怒地看了一眼时钟,讶异地发现居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他从没睡到这么晚过。 或者有过吧,在她当年还待在他身边的某些早上,他总是会在睡醒后,惊诧于自己的沈睡时间,而她就会心疼地说他平时太累了,身体在呼唤他休息。 其实,不是他的身体在呼唤他休息,而是因为有她在身边,他觉得安心与放松,睡眠自然就深沈了些。 叮咚叮咚― 门铃不死心地再度响起。 「唔。」章蓉蓉抓着被子,直往他怀里钻。 「妳继续睡。」他低头在她发间印下一吻,起身穿上睡袍。小家伙累坏了吧。 昨晚,每当她想起身、或是接完家人电话之后,他就会缠着她直到她再没法子思考,再度崩溃在他的怀里为止。 偏偏他爱得太放肆,竟让她在最后一次纵情时,哭泣着昏倒在他的怀里。他这才内疚地发现,他实在不该把这些时间的渴望,全都一股脑儿地强加在她身上。 叮咚叮咚― 萨德拿起视讯对讲机,从门口看到了他在章蓉蓉的追踪档案照片上看过的两男两女― 她的哥哥、嫂嫂们。 萨德简单整肃了下仪容,打开大门。 「蓉蓉呢?」齐威劈头问道,麦色脸庞染着火爆。 「还在睡觉。」萨德沈稳地说道。 耿毅单眼皮下黑眸带着冷厉意味。要不是他们今早才从妈妈口里,知道蓉蓉在萨德这里,他们昨晚就杀过来了。 「你们在一起了?」耿毅问道。 「对。」 齐威和耿毅同时上前一步。 「这一拳是为了你之前轻薄了她。」齐威飞快往萨德脸上挥了一记直拳。 「这一拳是为了这次。」耿毅上前加补了又狠又快的右勾拳,挥中萨德的肚子。 萨德没有闪躲,因为他可以理解这两个家伙对蓉蓉的保护心情。 只是这两拳未免下手太重,萨德被揍得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地撞到墙上。 「你们再打他,我就跟他回杜拜。」章蓉蓉从房间冲出来,马上抱住萨德的身子。 萨德望了她的两位兄长一眼,等着他们出手成全她。 偏偏那两位大哥现在反而很冷静,只是双臂交握在胸前,冷冷看着人。 「你别怪他们,虽然,换作他们和你角色易位,和爱人久别重逢,也会做出一样的事,但是他们现在一定不会承认啦。」白心蕾帮忙章蓉蓉扶起萨德,将他扶到沙发里坐着。 「而且你比较倒霉,因为当年我们都没有哥哥会揍他们。」孟欢儿笑着说道,寻找着饭店房间里是否有医药箱。 「妳们究竟是站在哪边?」齐威挑眉瞥了老婆一眼。 「希望蓉蓉幸福的这一边。」白心蕾和孟欢儿异口同声地说道。 萨德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他觉得脸庞痛到像折了骨头,肚子痛得像被扯断肠子,痛得他真的很想回揍章蓉蓉的两个哥哥,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他的女人急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只好一直抱着他― 这不正是挨揍后的最好奖赏吗? 萨德强压下一个胜利微笑,抚着她的脸庞,哑声说道:「我没事。」 章蓉蓉闻言红了眼眶。昨晚或者是他起的头,但是事情会发生,也是因为她心甘情愿啊。 「对不起。」她跑进洗手间,拧了冷毛巾给他敷伤口。 「妳不用对不起,他对妳做了只有丈夫才能有的亲密,他活该。」耿毅冷冷地说道。 「只有丈夫才能有的亲密?」白心蕾揶揄着老公,毕竟她十八岁那年就跟他在一起了。 「男人对待妹妹的标准不一样。」齐威在一旁帮大哥说话。 「我确实不甚清楚各位为何会对这事反应如此剧烈,毕竟……」萨德声音没有情绪,只是定定地凝望着章蓉蓉。「我和妹妹并不亲近。」 「太好了?你要我们把蓉蓉交给一个和自己家人不亲近的男人。」齐威翻了个白眼,双臂交握在胸前。 「他父亲从小给他的教育,不许他因为私人亲情而动摇,而他也忙到没有私人时间。因此,他和他爸爸的几个妻子及异母兄妹其实没有机会熟识。」章蓉蓉忍不住跳出来替萨德解释,还紧紧握住他的手。 「听说你那边可以娶四个妻子?」耿毅质问道。 「我只要蓉蓉。」萨德坚定地说道。 「所以你当初才和别的女人结婚又离婚?」耿毅冷哼一声。 「我和我前妻家族订下的盟约,是在我认识蓉蓉之前就发生的事。我爱蓉蓉,但我身为男人,不可能放弃对家族的责任。」萨德对着她两位兄长说道。 耿毅和齐威心里在点头,脸上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表情。「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白心蕾好奇地问道。 「我要带她回杜拜。」萨德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 「不可以!」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没有要跟你回去。」章蓉蓉柳眉紧蹙着,用力推开他的手。 「妳的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萨德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起身。 章蓉蓉倒抽一口气,望着他固执神态,她握紧拳头,心脏阵阵抽痛着。 他老是不懂得尊重她的意见,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放手。」她低声说道,柔顺眼神一变而为肃然。 「不放。」他粗声说道。 「大哥、二哥。」章蓉蓉回头看着他们。 他们同时上前一步,萨德牙根一咬,也只好放人。他总不能跟他们打起来吧! 章蓉蓉退到家人身边,她揪着睡袍,全身血液都是冷的。 「萨德,我在乎你,但是,我在台湾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我的家人、朋友也都在这里,就算……」她咽了一口口水,用力眨回眼里泪光。「就算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我也不一定要跟你回去。」 萨德脸色一沈,君王般气势覆上一种狂暴,高壮身躯愤怒地紧绷着。章蓉蓉一时之间有种错觉,觉得他可能会叫人把她拖出去斩了。 萨德用力握紧拳头,拚命控制自己不冲向前,把她扯回怀里,好生理论一番。 「蓉蓉说得没错,我们或者不是权倾半边国土,不过,都还算有些臭钱,养几个小公主、小王子还不是问题。」齐威搂住妹妹肩膀说道。 「妳想要我怎么做?」萨德望着她泪光闪烁的水眸,他的心在淌血。「我后天就要回去了。」 「如果你的事业那么重要,你就该懂得我的心情,我也有属于我的天地。」章蓉蓉轻声说道。 饭店房间里一片空寂,萨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家人以一种保护姿态,对峙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的家族及员工依赖我的判断,妳知道那些工作分量让我已经多年没休过假了吗?」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自己都觉自己可悲了起来。「十年了!十年来,我没有一天没处理过公事。」 萨德的话像冷锋吹过章蓉蓉的心,他每说一句,冷意就钻进她的骨子里,刺得她全身骨头都发酸。一回想起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他确实不曾一日没处理过公事,他工作得比谁都还刻苦,因为他的责任感押着他把事做好。 「你应该要休息,为什么要那么苛刻自己?」她不自觉地上前一步。 「因为我以为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萨德的怒声像火山爆发一样地轰洒在整个空间里,整张脸庞处于火怒状况下。 「没人要你过那样的日子。」章蓉蓉走到他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 萨德别开眼不看她眼里的同情。 「在新的接班制度还未完全之前,我不可能撒手不管!」他粗声说道。 耿毅和齐威微乎其微地点头,因为同样具有工作狂基因,萨德此时的心情,他们都懂。 「或者……你弟弟他……改邪归正了吗?也许,他可以帮上一点忙。」章蓉蓉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 「他死了。」萨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章蓉蓉傻了,怔怔看着他,一时之间还没法子回过神。 「他赌意太坚强,不仅把个人资产全输光了,还因为过度想要成为帮派里头的要角,惹到不该惹的人,而被一枪毙命。」他声调没有起伏地说道。 「我很遗憾。」她说。 「没必要,我一点都不遗憾,妳不知道他给我惹了多少麻烦。」萨德冷冷地说道。 在场的人除了章蓉蓉之外,全都皱起眉头,因为萨德漠然的神情实在太冷血无情。 章蓉蓉看着他颈间暴突的青筋,她上前一步,环抱住他的身子。 他僵硬如木板,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尽量让自己停留在一种不思考,所以不会有任何情绪出现的状况里。 「你不遗憾才怪。」她把脸埋到他胸前,他的心跳急促到震得她耳疼,她只好将他愈抱愈紧。 萨德低头望着她的保护姿态,胸口有着一股针扎般的痛楚正沿着血液蔓延开来。 「我以为我……会不在乎……」他闭上眼睛,垂下双肩,将脸庞埋入她的发间。其它的人互看一眼后,决定无声地离开房间,留给他们止痛的私人空间。 「他离开的时候,痛苦吗?」她心疼萨德的有苦难言,为他流下了泪。 「医生要我们到医院时,他还有一丝气息,他跟我说了……『对不起』。」萨德声音哽咽了起来,但他很快地便控制好情绪。 「他知道忏悔,不带悔恨地离开,他在另一个世界会很好的。」她抚着他脸庞说道。「我很遗憾,这实在太突然了。」 「就是因为突然,没人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不想浪费时间,我要带妳回去。」萨德握住她的下颚,激动地说道。 「我不能……」她眼眶含着泪,轻轻摇头。 「妳忍心让我一个人?」他吻去她的泪,轻声问道:「没有妳的日子,我就像行尸走肉。」 「你不能这样突然出现,扔下一句话,就要我不顾一切地跟着你。」她愈说愈难过,哭到都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我人都到台湾了,这样还不够吗?」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狂怒地嘶吼着。「难道要我……」求妳吗?他的骄傲让他吞下后面几个字。「我说过― 我在乎你,但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我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就不能像一般人一样交往……」 「我们之间还需要像一般人一样,手拉手逛公园、看电影,互相适应?」萨德浓眉一拧,恼了这样的不干不脆。 他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他用尽才智、机关算尽,才成就而来的。原本以为在感情路上,他可以走得容易一些,毕竟他们之间相属的感情太强烈,他甚至无法用理性去控制。 没想到这一回,理性的人却是她。 无所谓,他总之也习惯一个人了。 太深的失望让他胸口呼吸困难,萨德敛去脸上所有表情,镇定地将她推到一臂之外。 「萨德……」她望着他面具一样的脸孔,心慌地发现她竟无法猜出他的心情。 萨德又后退一步,此时脸上神色已是旁人惯见的公事公办般漠然。「算了,妳想怎样就怎样。」萨德转过身,走进饭店的小型办公室。「总之,我后天回国。」 章蓉蓉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关上房门完全阻隔了彼此,她脸色惨白地跌坐进沙发里。 他为什么不能明白,她只是希望能多一点时间,至少让她在爱人与爱自己间找到平衡。还是,她若不能如他所愿,他就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呢? 章蓉蓉抱着双膝,闷声哭泣着,直到她再也掉不出眼泪,她才虚弱地撑持着自己离开这个房间。 而萨德站在书房内,从悄悄打开的门缝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痛到他以为自己会不支倒地。 接下来的一整天,萨德甚至没有力气强迫自己专心地工作。 他不相信没有了彼此,他们的生命还能圆满。 但是,她坚持要在台湾保有她的独立自主。而对他来说,最奢侈的东西则是时间,他们甚至没法子互相配合生活型态。这样的结局,究竟该如何改变呢? 那天中午离开饭店之后,章蓉蓉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并一块请了隔天的假。请假这天,她悲惨地发现家人对她显然没有信心,因为他们收起了她的护照。 即便她很用力地解释,她不会因为一时心软就跟着萨德回到杜拜,但是他们仍然不相信她。 她觉得很泄气,好像她又回复成那个被家人保护得好好的小女孩。 或者她自以为是的独立都是一场笑话。毕竟,她到美国读书,居然还有私人保镳暗中保护着她,而且还是两组人马…… 章蓉蓉的想法太乱,乱到没法子再待在家里。所以她打了电话给皮仁杰,因为他向来没把她当成大小姐,也不对她保护过度,只当她是个寻常人。 所以,他们现在坐在皮仁杰任职的航空公司附近的饭店大厅咖啡座里。 「蓉蓉?」皮仁杰唤了她一声。 章蓉蓉眨眨眼,望着皮仁杰,花了一些时间才想起她正和他吃晚餐。而他刚才去洗手间时,她就神游太空了起来。 「看来我今天的话题太无趣。」皮仁杰笑着说。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她说。 「签约签得还顺利吗?」 「还可以。」章蓉蓉不想多提那件事情,急忙转移了话题。「你呢?前阵子不是说新加坡航空来挖角吗?」 「没错。不过,杜拜那边最近也提出了条件,说是想加开航班,所以需要几名机师……」 「杜拜。」她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是啊……」皮仁杰眼睛朝她肩后看去,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我好像看到我们董事长了,我过去打声招呼。」 皮仁杰立刻起身,朝着航空公司总理万清走去。 不料,董事长和旁边男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做了个要他站着的手势,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他们过来了。」皮仁杰压低声说道。 章蓉蓉抬头,露出礼貌性的微笑。然后,她看到!萨德。她的心跳倏地加快,跳得她双颊泛红,目光很困难地才从萨德脸上移开。 「万伯伯好。」章蓉蓉唤着父亲的朋友。 「蓉蓉,好久不见啊。」万清笑着对她点点头,转头对萨德询问道:「你刚才说你认识蓉蓉吗?」 「没错,我们认识很久了。」萨德没预料到会在离开前再见到她,更没想到会见到情敌,于是不动声色地往皮仁杰扫去一眼。 「我以为执行长是第一次到台湾。」万清好奇地看着萨德及章蓉蓉。 「我们在杜拜认识的。」萨德微恼目光紧盯着她不安的面容。 皮仁杰讶异地望着她,因为在他们谈及旅游时,她从没提过她曾经去过杜拜。 「妳那天回去之后,家人没为难妳吧?」萨德不动声色地问道。 章蓉蓉摇头,不自觉地抓住颈间项链,脑中盘旋着是否该开口要他留下来的念头。 萨德目光在她颈间项链停留着,眼里闪过一道满意光芒。他认为他们对彼此的感觉不会改变,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对于将来,他已有盘算。也正好藉这次必然的分开,给她时间想清楚,最该取舍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在交往吗?」向来直言快语的万清问道。 「我在追求她,我想你应该也是。」萨德看着皮仁杰,直截了当地说道。 章蓉蓉咬住唇,突然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皮仁杰则在对方气势十足的注视下,努力挺直背脊,好让自己不显得太渺小。 「小子,你志气不小喔。」万清哈哈大笑地拍了下这个优秀员工。「居然敢跟『夏尔集团』的执行长当情敌。你知不知道他弹个手指,就可以眼也不眨地买下好几间航空公司。」 皮仁杰一听,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势力居然如此庞大。 「我不知道她还有其它追求者。」皮仁杰力持镇定地说道。 「无所谓了,我明早就离开,你好好照顾她。不过……」萨德话说了一半,他倾身向前锁住她的眼。 章蓉蓉屏住呼吸,看着他朝自己探出手,感觉到他的指尖触到她颈间的肌肤,她身子不禁轻颤了下。萨德从她的颈间解开项链,沈声说道:「不过,妳最好先取下这个。」大掌一放,项链落到桌上。 章蓉蓉望着那条从不离身的项链,脸色霎时苍白起来,一对黑眼珠更显得幽深可怜了。 她仰起小脸看着萨德,他眼里的漠然让她红了眼眶,只好垂眸忍着泪水,不许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 萨德没有出声安慰她,因为他就是要逼她正视她不能没有他的事实。 皮仁杰望着他们两人,表情不自在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蓉蓉最喜欢的项链,她沈思、开心时,总会不自觉地握着项链。 原来,这是萨德送的。 皮仁杰想替自己加油打气,可望着他们之间那种旁人打不进去的私人氛围,着实让他的心一凉。 「两位慢聊。」萨德又望了章蓉蓉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万清看了章蓉蓉一眼后,自然也随行离开了。章蓉蓉的指甲陷入掌间,目光追随着萨德,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黑色礼车里,她才不舍地移回视线。 「你们交往过,对不对?」皮仁杰问道。 章蓉蓉沉默着,她凝望着桌上项链,却没有伸手去拿的勇气。 他真的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走了,狠心到连缅怀回忆的权利都不想给她…… 「三年前,交往过半年。」她轻声说道。 「很难想象你们会分手,他对妳的态度势在必得。」 「我不是谁的所有物。」章蓉蓉缓缓地将项链用纸巾包起,放入皮包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和你相处时反而比较自在,因为你把我当成一般人,不会过度保护我。」 「但是,妳对我少了热情。这才是恋爱的重要元素,不是吗?」皮仁杰干笑两声。 章蓉蓉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只能低喃着:「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感情不能勉强。妳好好想想吧,他明天才走,不是吗?」皮仁杰轻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地放开。 「当然,如果妳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继续,我愿意等妳对我动心。」 章蓉蓉讶异地望着他,心头虽然微暖却也觉得惭愧。就算项链拔掉了,但是萨德仍然是她心里永远无法被取代的角色。 「我也算大家口中的青年才俊,我该对自己有信心的,不是吗?」皮仁杰自嘲地说道,斯文脸庞满是温柔地望着她。 「谢谢你,我会认真考虑的。」章蓉蓉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 那个下午,他们聊着她之前的杜拜行,谈着杜拜非石油类的产值已超越石油,谈着这个面积只占阿拉伯大公国的百分之五、进出口贸易额却是阿拉伯大公国百分之七十的惊人地区。谈着杜拜航空增加的可能原因,说着台湾人在当地的投资其实还有很大空间…… 他们谈了许多,也聊得非常愉快,但章蓉蓉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到萨德身上。 她查过飞机班次,知道萨德搭乘的是明天下午两点五十五分的飞机,也知道班机会在凌晨一点五十五分抵达杜拜。 她只是不知道― 她该安于现在的生活,还是该鼓起勇气追上他,过着以他及感情为主的生活。毕竟,悬着一颗空心的她,就算如愿过着自己所希望的「独立自主」日子,也无法真正快乐啊,不是吗? 第九章 终究,章蓉蓉还是没去找萨德。她爱他,却不能想象没有工作、只是偎在他身边过日子的生活。做出决定之后,章蓉蓉有好几个晚上都不能安眠,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自然又掉了一、两公斤,家人全都急得干瞪眼,于是派了白心蕾与孟欢儿来询问。 章蓉蓉只是淡淡地说,她选择留在台湾。其它的,再多说也是让家人心疼、徒增烦恼而已,所以她不想提。 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章蓉蓉除了很珍惜自己做决定的机会之外,更希望能够不让家人担心,因为她知道家人们有多么在乎她。 为了不让自己有太多空白时间,她努力地工作,大量地学习关于会计、物流等等对于工作有帮助的事情。只是,当她偶尔在半夜起床,与英国方面联络完设柜细节,躺在床上却没能入睡的时候,以往的回忆便会伺机而入、盘据心头。她心酸、疯狂地想念着萨德的一切,想念他的认真、负责、想念他们专心爱着彼此的那段时间,想念到心如撕裂似地疼痛,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流着泪…… 哭什么呢!这是她的选择啊! 这天下午,章蓉蓉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翻阅时尚杂志做功课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没显示的号码,直觉地屏住呼吸。 「喂。」章蓉蓉接起电话。 「我是萨德母亲。」 章蓉蓉不可能再更惊讶了,她习惯性握住颈间项链,努力平静地说道:「妳好。」 「妳好……萨德上个月到台湾,是想找妳回来吗?」桑卓夫人直率地问道。 「对。」她咬住唇,喉咙有些哽咽。 「妳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我在这里有自己的事业及生活。」她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的。 「萨德现在不好。」 章蓉蓉鼻尖一酸,咬住手背,怕自己哭出声来。他不好,而她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每天工作到半夜,早上七点就出门,除了公事之外,什么事都不搭理、生病了也不休息,再这样下去,他会累垮他自己。」桑卓夫人着急地说道。 「你们该好好劝劝他,注意身体健康啊。」她抓紧手机,心痛到连呼吸都微喘了起来。 「我们没那么亲近。」 「他是妳儿子啊!」她激动地提高音调。 「萨德从小聪明又是长子,他父亲对他抱着很大期望,希望他要很独立,所以他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住宿学校,大学则是在国外完成的。然后,他的寒暑假又都被他父亲带到办公室继续学习,我们一年见面时间不到十天,久了也就生疏了,加上他愈大愈严厉,我经常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妳可以问问他身体好不好\最近好不好?让他知道你们关心他啊。」她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气他为什么从不曾告诉过她这些。 「妳走后,我尝试过要和他保持好一点的关系,但是,他改变得很少。能够劝得动他的人,只有妳一个。」 章蓉蓉接不了话,因为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妳愿意再回来杜拜试试看吗?」桑卓夫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萨德毕竟不是他父亲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当年我生萨德时难产,医生要他选择妻子或儿子,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儿子,还说妻子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他对萨德也是一样,有一回,萨德因为生病,课业没达到标准,他的父亲马上把我赶到别院,并在那个月的家族聚会时把萨德叫上台,要他在几百人面前说他自己有多差劲、多对不起父亲……」 章蓉蓉闭上眼睛,眼泪流下面颊,滴在项链上头。 「他那时候多大?」她哽咽地问道。 「他那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啊。」桑卓夫人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偏偏这个家里又没有一个能替他在事业、生活上分忧解劳的人……」 「他父亲这么严格,乌尤尔怎么会……」 「他父亲从没正眼瞧过乌尤尔,他甚至会用钱打发乌尤尔,要他别去打扰萨德。所以,乌尤尔才会走偏了路。」 「为什么萨德从没跟我说过这些。」如果她早知道的话,她会更加努力改变他的生活。 因为她不忍心看着他痛苦地承担一切! 所以,她留他一个人在杜拜努力?章蓉蓉一忖及此,心头一惊,她用力握住项炼,直到上头花纹烙入手心为止。 「也许他希望遗忘。」桑卓夫人又叹了口气,再次试探地问道。「妳……妳在台湾的事业,不能在这里重新开始吗?」 「我以为不能,但是我答应妳,我这次会好好考虑的。」章蓉蓉用坚定的口气回答道。 挂上电话后,她望着摊开在桌上的万用手册。工作栏上的项目,几乎都已经打勾了。 只是,就在梦想字段那些写满了「独立自主」、「见识担当」的字眼里,她却看不到她现在最需要的快乐。因为她的心从他离开后,就已经不在她身上了。那她还在犹豫什么呢?她的男人需要她啊! 萨德坐在角落沙发里,看着宴会厅里的人来人往,眼眸半闭地望着手里的黑咖。 夏尔家的每月宴会,在此地十分出名,被邀请者无不是身分显赫之人。大家也习惯在这样的宴会里,和同阶层的人交换近况。萨德则习惯在餐后坐在他的老位子观察着所有人,他可以看出谁近来春风得意,谁又是在苦撑面子,至于他自己嘛…… 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因此每个人跟他说话时,都特别地小心翼翼。 公司赚钱,很好。但是,除了成就感之外,他无法雀跃。 自台湾返回杜拜时,他心里便已做好了短时间之内不与她联络的计划。他打算给彼此一些时间!让她在她的工作领域再闯一闯、好好想想他们的未来。而他则利用这段时间,加速进行集团新的接班计划,以期未来能够拥有更多私人时间。 等到一切就绪后,他才有足够的本钱去争取她重回身边。 因此,这些时日,他一直忙着为未来事业型态转变而布局。与他同辈的家族第二代,有能力者皆已经被赋予重责大任。他预计再过一、两年,他就可以有更多时间花在自己身上,或是她的身上。 只是,他做这些有用吗?她愿意等他一年或两年那么久吗?如果她不在身边,他有再多的时间,也只是拿去工作吧。 如同他在前往台湾与她重逢之前,还一厢情愿地想加强两地航班,并特别在新的购物商场里拨出区块成立台湾专区。他所做的一切,无非都是希望她跟他回到杜拜后,能够少点思乡之苦。没想到,他甚至还来不及让她知道这一切用心良苦,就被判出局了。 萨德将咖啡一饮而尽,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厌烦,那些闪耀的珠光宝气,都让他想起他不需要珠宝妆点也一样耀眼的小白花。脑中才闪过她的温柔神态,萨德胸口忽而一窒。他想她想到快疯狂,再也不想分别两地!或者,他该直接跟她联络,而不是给她大把时间,等着她发现他的重要性。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萨德感觉喘不过气,霍然起身,大步往前跨了一步。 他周遭的人乍然停止交谈,全都毕恭毕敬地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萨德脸庞紧绷,心里有股怒气让他只想大吼大叫,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铁青着脸,大步走向阳台。 当阳台门关上的那一刻,宴会厅入口铺着金色刺绣的华丽地毯上,走入一个娇窈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这个年轻女子身上。 刚下飞机的章蓉蓉一进到宴会厅,马上便后悔起自己不该因为急着想见萨德,而贸然出现的冲动举止。 白上衣和牛仔裤的装扮,显然极度不适合这样衣香鬓影的场合。几道目光投向她之后,几名年长妇女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她的面熟。 「去给我拿一杯果汁。」身穿黑长袍,手指上挂满几个大宝石戒指的妇人尖声对她说道。 章蓉蓉抬头一看,不料看到的却是萨德的二妈珠曼丽夫人― 她看起来更瘦削、眼眶也更凹陷了。 是乌尤尔的过世,让她如此憔悴吧。章蓉蓉在心里忖道,猜想珠曼丽夫人应该已经忘记她是谁了。 「抱歉,我不是服务生。」章蓉蓉有礼地说道。「我是来找萨德的。」 「无名小卒也想见萨德,来人,叫她滚出去。」珠曼丽夫人大声地叫来警卫。 「我如果身分有问题,门口警卫岂会让我进来。」章蓉蓉眼神坚定地说道。 「她是我邀请来的客人。难道妳不认得她了吗?她是章蓉蓉,三年前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萨德母亲桑卓夫人走到章蓉蓉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此话一出,几名夏尔家常客恍然大悟地点头,纷纷开始传颂当年萨德对她的宠爱。 「我需要记得吗?」珠曼丽夫人不想承认她记得,冷哼了一声。 「妳最好记得。」桑卓夫人说道,声音清亮地传遍四周。「因为她是我认可的媳妇。」人群开始喧哗,开始朝着她们凑近。既是萨德所宠爱的女人,谁不想和她打好关系。 「这个女人是煞星,如果不是因为她,萨德不会对乌尤尔那么严厉,乌尤尔也不会为了想闯出一番事业而混进……」 「妳还敢翻什么旧帐,乌尤尔是因为什么过世,妳自己最清楚。当初萨德差点命丧于乌尤尔的阴谋下,如果不是她替萨德挡住那一枪,妳知道现在的后果是什么吗?」桑卓夫人严厉地说道。 「对!只有萨德该活着,其它人都该为他牺牲。」珠曼丽夫人失去理智地大叫着。 萨德才从阳台走进屋内,满屋子喧闹之声让他脸色更难看,他冷冷地低喝一声:「吵什么?!」 所有的吵闹顿时被冻结,人群主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路的尽头,站着一身轻便装扮的章蓉蓉。萨德不能置信地望着她,甚至还眨了几下眼,怕是自己眼花。但她不但没有消失,甚至还带着她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及肩长发朝着他走来,停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 他掌间里的小手微冷,让他不由得握紧手掌,试图想温暖她。 「妳……」他的心跳停止,声音沙哑地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她说。 「然后呢?」他紧盯着她的脸,听见心脏开始重击胸口的声音。 「等一下就告诉你。」 章蓉蓉拉住他的手,转身大步地跑出宴会厅。 萨德看着在他面前发丝飞扬的女子,仍然没法子相信她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他身边了! 章蓉蓉气喘吁吁地跑到外头长廊,觉得自己像闯入奇幻国度的艾丽斯。她望着四方金碧辉煌的墙壁,突然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走,只好手足无措地停下脚步。 「我忘了你房间该怎么走。」她回头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萨德揽过她的肩,右转走进一座大理石电梯里。电梯之中,没人先开口。 她默默地啾着他,而他则专注地看着她,专注到皱起浓眉,只想打量出她来此的目的。 他凡事向来只做最坏打算,但是一遇见她,他却总是会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电梯门滑开,他们一同走进他的房间。 她在门口望着这个她曾经生活了好几个月的广大空间,那些细小的回忆一点一滴地回来。 「我以前最喜欢坐在那里看书。」她指着窗边那处布置着小茶几及鲜艳抱枕的波斯地毯区。 「我现在要听的,不是这个。」他握住她的下颚,凝视着她,等待着。 「我来找工作的。」她说。 「说清楚。」萨德的眉头愈拧愈紧,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试着在杜拜生活……」萨德整张脸绽放出光亮,他开心到说不出话。 「欢迎吗?」她红了眼眶,声音颤抖地问道。萨德大笑出声,抱起她在屋内疯狂转着圈圈。 这种完全不萨德的欢乐举动,让章蓉蓉一怔,但她旋即搂着他的颈子,跟着他一起大笑出声。 终于又拥抱到彼此了! 「我的头好晕。」她笑到喘不过气来,把脸埋在他颈间说道。 萨德抱着她沈入沙发里,却仍然将她牢牢抱在自己怀抱中。 「为什么改变心意?」他在她耳边问道,心脏仍在狂跳。 「因为我想你。」她搂着他的腰,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肩上。 「妳用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才发现妳想我?」他不快地问道。 「你母亲打过电话给我。」她说。 「我需要的不是妳的同情。」萨德推开她在一臂之外,脸色铁青,冷肃五官染上一层怒气。 「同情不足以支撑我走到这里。」她望着他渐渐和缓的神色,再度握住他的手。「你想想看,我要到你身边来,要先说服我的家人、要替自己做心理建设、要舍得放下手边一切到陌生环境从头开始,怎么不需要时间呢?」她认真的解释换来了他的深吻,他将所有爱恋全都揉入这个吻里,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地在彼此怀里颤抖为止。 「这一切都会值得的。」萨德将脸埋入她的发间。「把我秘书的电话给妳家人,只要他们想过来,飞机就会为他们而飞。」 「你不会也有航空公司吧?」她玩笑地问道。 「当然有。」他眉也不动地说道,被她的目瞪口呆给逗笑了。「如果航班不能配合,我再派私人飞机去接他们。」 「你如果再财大势大一点,我可能会被吓到头皮发麻。搞不好,我打着你的名号,工作就会自己送上门。」 「妳想在杜拜生活,不需要找工作。」 「不行,独立生活的首项任务就是要工作。」她秀眉微拧,很严肃地看着他。 「我马上帮妳安排。」先找间购物商场让她管理,规模应该不会太小吧。 「等一下。」章蓉蓉捧着他的脸,知道他们又要面对同样的问题了。「我来到这里,不代表我要完全放弃我的理想。如果不是靠我自己能力取得的工作,我不会接受。」这是她的坚持。 「妳来这里的最大目的是为了我,工作是谁安排的,有什么差别吗?」他粗声说道,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多顾虑。 「当然有,我不想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妳怎么会是没用的人,没人像妳一样能让我感到圆满。」萨德不快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在乎我。但是,我也需要用工作来认同自己。」她急得想跺脚,只希望他能体谅她的心情。 「工作闯出一番成就,就是认可自己了吗?我并不认为如此。」他望着这个让他感觉生命圆满的女子。 「我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就连跌倒家人都会说是地板的错。我需要亲手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值得他们疼爱。」她轻啄了下他的唇,满意地看到他神色软化了些。 「妳的善良就足够我们爱妳一辈子了……」他抚着她的发丝,脑子却自有意志地谈起了自己。「我小时候如果犯了错,会被父亲罚站在原地。就算是跌倒也不被允许,总是要站到我知道我为何跌倒,并保证下回绝对不会再犯为止。」 她抚开他拧皱的眉心,温柔地注视着他。「你母亲跟我说过,你父亲相当严格,但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有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你的成就。你母亲说你甚至比你父亲还优秀,也比他更懂得如何关心家人。」 萨德闻言,心里闪过一阵对母亲的疚意。「我是个只懂得在物质上满足母亲的儿子。」 「不是的。你对家族付出了关心,而不是只照顾有能力的人。就像乌尤尔与人合谋枪击你之后,你不也是尽力为他脱罪,还给了他一笔钱离开,并且继续照顾他妈妈及妹妹吗?」章蓉蓉说着桑卓夫人后来陆续告知的事情,只希望他不要觉得自己那么冷漠。 「那是我应该做的事。」 「你最应该做的事是,喜欢你的人生,因为生命里除了工作,还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她正经八百地说道。 萨德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我很开心妳决定陪在我身边。」有她在,他便心安。心安了,他相信他什么都会很好。 「我现在还没开始适应新生活,我不保证会陪你多久。」虽然她会用尽一切努力,但她不想给他过多期待。 「我不会让妳离开。」萨德紧扣住她的肩膀,口气严厉了起来。 「我不是你的职员,你不可以对我下令,你应该要陪着我一块适应。」她像妈妈教导幼龄孩子一样地慢慢说道。 「怎么陪妳适应?妳又不让我替妳找工作。」他不喜欢被排除在她的决定之外。 「我需要你和我分享工作的喜怒哀乐,我需要你陪我走过难关,这和你替我找工作是两回事。我要你保证绝对不会干预我的工作,否则我会离开。」她大声地说道。 萨德望着她急切眼神,想到她抛下一切,千里迢迢地飞到他身边,为的就是与他长相厮守,他还能说什么。 「我也要妳保证,遇到困难时,会找我商量,不会什么征兆都没有,就决定回台湾。」他捏住她的手,严正地声明。 「我保证。」 「那么我也保证。」 章蓉蓉开心地笑着,窝进他的怀里。一颗不安定的心,至此才算真正安稳了下来。她如果不是那么坚持要自立的话,有这么一个男人想无微不至地保护她,她可以一辈子都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人。 但她不想不知民间疾苦,也想为生命付出,因为那是她对自己的期许。 脑子虽然这么想,可是现在呼吸他身上的木质香气,她却眷恋得连动都不想动,只能傻傻地望着他。 「妳想找哪一类的工作?」他抚着她的长发问道。 「我看了你们这里的职缺,应该还是会回到采购助理的老工作。」 「那不是又要飞来飞去?」他强压下否定的冲动,只是皱起眉头。 「总会飞回你身边的。」她一径盈盈地笑着,笑得他忍不住亲了她的唇。 「我明天让人在这里多加一张工作桌。」 「我没说要和你住一起啊。」她坐起身,一提到这事就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我从没有自己一个人找房子、租房子过,我听同事们提过,说找房子要注意很多事情……」 「妳要租房子住?」萨德额冒青筋地看着她。 「对。」她注意到他脸色僵凝,情绪瞬间直落而下。「你不是要阻止我吧,一个人生活比较容易融入当地环境。」 他望着她脸上的难受,内心左右为难着。 若依照他真正的想法,他会将她紧握在手心里,哪也不准她去。但是,她是一只想飞翔的小鸟,他不想让她失望。 不过,前提是她得安全。 「妳知道我不是一般人,妳和我关系密切,我不放心妳一个人住在外面。况且,妳好不容易到我身边,一天却只能见面一、两个小时,这对于妳融入我的家庭生活,或者我适应妳的职业生涯,也不是个好主意吧。」他决定和她讲道理。 章蓉蓉听他说得有道理,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只得泄气地放弃她单身公寓的幻想。 「好吧。」她勉强同意,但却不甘心完全妥协。「但是我想拥有自己的空间。」 「我这层楼空间是别人住屋的几倍大,要隔出一个区域给妳,难道会是什么难事?」她原本就该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章蓉蓉揪起眉,一人居一室的第二步计划再度落空。 「这和我想象中的独立根本不一样。」她喃喃自语着,嘟了下唇。 「何必把独立想得那么狭隘,能够照顾好自己就是一种独立。」 「可我还想照顾你。」她拉着他的手,严肃地说道。 「那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就很需要妳的照顾。」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她搂近自己。 「你怎么了?又太累了,对不对?你的脸色真的不好,是不是都没有正常吃正常睡。」她心急他的身体状况,说话速度也急促了起来。「我请管家送些水果上来,你多少吃一点,然后早点休息,我陪你好不好?」 「我需要照顾的不是那些地方。」萨德搂过她腰,让两人身子紧密相贴着,黑眸如火地紧盯着她。 章蓉蓉脸颊飞红一片,清楚地感觉到他男性烙铁火灼地贴在她的敏感之处。 她轻颤了下身子,搂住他的颈子,羞涩地闭上眼,任由他将她推躺在大床之间,恣意地放纵彼此的爱恋。 那一晚,他们都没睡。总是缠绵之后,便偎在彼此怀里低语着心情,直到四目交接,再度动情地拥抱了对方,直到他们在极致高潮间再也分不出彼此,再也没有力气分开为止…… 隔天,萨德请假一日。 秘书接完他的电话后,惊慌失措到整整半个小时都说不出话来,还不安地打开窗户,看看窗外是否下起红雨。 因为就连看病时都在处理公事的萨德先生从来不曾― 请― 过― 假! 第十章 在到达杜拜一个多月之后,章蓉蓉的生活作息已经固定。这一日,她在早上八点起床,盥洗完毕之后,交代管家早餐要多打一杯综合果汁给萨德。昨晚,萨德说喉咙有点干,怕是要感冒了。他不爱吃水果,讨厌吞维他命,幸好,他还愿意喝点果汁。 今天虽是星期四,但因为伊斯兰教礼拜时间之故,今日便等同于杜拜的星期六。萨德的公司这两天放假,但她在百货公司上班,没有这种福利。 她不介意自己不能放寻常假日,但是她很在意因为她假日上班,所以他也就理所当然地继续工作一事。 幸好,她现在已经说服他晚上不碰任何公事。只是,她十点才能下班,能管他的时间,或者该说相处时间其实也很有限。她知道萨德不高兴,她经常比他还晚到家,认为她只是在适应工作,却没有半点适应生活。 然而,他却不曾开口要她辞掉工作,这事让她觉得很感动。 为此,她已经决定等她百货公司的工作全部上手后,便要考虑为他而换到一般公司,这样才能好好地和他过着家庭生活。 章蓉蓉换好上班套装,坐到她最喜欢的角落,一边望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坡,一边拿着她的万用手册,计划一天的行程! 嗯,要完成招商企划、要签一份代理合约,然后还要订两张下个月和主管艾娃到英国的机票,好进行下一季采购…… 章蓉蓉写完公事计划,便打了通电话给桑卓夫人。联络好下星期晚餐事宜,并且订下这星期放假时要一起出去走走的约会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万用手册。 「起床。」章蓉蓉笑着坐到萨德身边,抚着他宽厚额头,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印下好多的吻。 她准备一早就给他惊喜― 她今晚特别排假,可以和他一起吃晚餐! 「起床起床。」她又在他脸颊轻啄好几下。萨德眼睛还没睁开,嘴角便先上扬。 「好。」一睁眼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将她揽进怀里。 「早安。」她盈盈地笑着。 「妳还要去上班?」萨德对着她的套装皱起眉头。 「当然要去啊,好不容易才得到工作的。」她笑着滚到一旁,努力想用双手把他拉起来。 她在百货业的经历不错,只是此地购物商场的规模几乎是她以前工作环境的两、三倍大,她的背景也只能应征采购助理。 况且,这个地方对白种人外籍人士或者友善,但是对亚洲人就没那么客气。 一开始面试时,外籍主管艾娃劈头就问她满二十岁了没有,还不停地在一些小问题上挑剔她。 幸好,对方扔出的难题,她总能一一回答,还提出了她当初在美国百货主管的推荐函,对方才愿意给她机会尝试。 「什么工作嘛。」萨德想到整日又看不到她人影,心情自然不好。 「要我多休息,妳却比我还晚回家,该多休息的人是妳。」 「我是要休息啊。」她水眸璀亮地望着他。「我今晚休假,五点下班,六点就回家陪你,所以你也不许太晚回家。」 「妳现在是最没资格教训我晚回家的人。」萨德把她捞回怀里,轻咬了下她的唇。 「我会量力而为,但你也要记得你不是超人,要试着让下面的人替你分忧解劳。」 「人才训练不是儿戏,我现在把事情层级分成几种,中度层级以下的事,他们可以自行决定,但是投资都要经由我及董事会审核。接下来,就是训练他们深谋远虑的能力。」对于学习放手这件事,他已经有点心得了。 「感觉你好像也拿着一本万用手册在做事。」她一脸佩服地望着他,完全不掩饰她的崇拜。 「我的万用手册在这里。」他指指脑袋。 「是啊,快点起床吧。聪明人。」她亲爱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我不想起床,一起床,妳就要去上班了。」萨德不快地说完后,马上尴尬地别开眼。见鬼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说出这种儿女情长、肉麻兮兮的话?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 章蓉蓉讶异地望着他,看出他的不自在,心里却因为他近乎撒娇的句子,而觉得甜蜜蜜。 她装出很镇定的样子,搂着他的手臂,姿态寻常地说道:「我也很想待在家陪你,可是我不想半途而废。等这里的工作上手后,我会转调到一般公司正常上下班,那时候你如果想娶我的话,也可以有个比较正常的家……」 「妳说什么?」他不能置信地瞪着她,认为她脑子有问题。「如果我想娶妳的话?」 「你……你不想吗?」她尴尬地红了小脸,根本不敢看他。 「我当然想!」萨德语气强硬地说道,直接挑起她的下巴,盯住她的脸。「只是,妳怎么以为我会等妳到一般公司上斑时才娶妳?我已经让秘书开始搜集婚礼相关信息了。」 「你怎么可以不问我,就擅自决定呢?也许我还不习惯这里……」 「妳会习惯的,只要我配合妳十点才能下班的时间,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他双手一摊,满眼无辜、一脸无助地说道。 章蓉蓉眉头一松,双唇一扬,被他难得轻松的表情逗得轻笑了出声。 「就算我只有每天晚上十点过后才能陪你,你也愿意娶我?」她忍住笑,装出位高权重者的威仪表情。 「要和工作狂共组家庭,总是要有所牺牲……哈……」萨德意有所指地说到最后,却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他搂着她在床上翻滚,两个人笑到一发不可收拾。 她笑出眼泪,他揉着肚子,觉得这辈子没这么快乐过。 「不和你闹了,我快迟到了。」她擦着眼泪,用尽全力才把自己及他拖下床。 他穿上睡袍,闲聊似地问道:「对了,关于温室的园艺配置图,还有宴会的事情,妳是要我交给秘书,还是妳要过目?」 「交给我吧。我看个几次之后,应该就可以进入状况了。」萨德母亲希望她多费心在这事上头,因为可以多熟悉一下家族,还有萨德的生活圈。 事实上,她也还满喜欢这件差事的,因为处理宴会名单时,桑卓夫人会陪着她聊天,还会跟她说些萨德小时候的事情。「妳有时间处理那些事吗?」萨德问道,黑眸里尽是满意神态。 「只好少花点时间陪你喽。」她眼睛带笑,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萨德不喜欢这个回答,剑眉一扬,双唇一紧。 「你永远排在第一位。」她忍住笑,举手发誓。 「工作才是妳的第一位。」萨德冷哼一声,不快地瞥了她的套装一眼。 「我努力工作还不是为了想让自己有更多待在这里的理由?我爱你。」章蓉蓉推他走进洗手间,掂脚给他一个吻后,她关上门,走回卧室。 萨德望着镜子里傻笑的男人,被他那副蠢样逗得笑容更大了。 「快点刷牙洗脸,不然会失去和我共进早餐的机会。你也知道你们杜拜有多塞车!」她在门外交代道,语气寻常得就像在对市井小民说话。 「是。」萨德微笑地走进淋浴间,温水洒满全身,就像他此时心头暖烘烘的感觉一样。 他终于知道以前的他,为什么不论掌握多大权势也无法满足的原因了。 因为那时的他,心是空的,所能感受的情绪有限。现在,他有了她这颗定心丸,也开始在她的努力下和家人拉近关系,他如果不快把她娶进家门,就会是本世纪最蠢笨的男人。而他向来认为自己相当聪明。 当日午后,萨德坐在车内,等待着章蓉蓉。他刚才打过电话给她,她说她会在五点准时下班。等她看到来接她回家的是他的车子时,一定会很开心。他最喜欢她看到他时,像得到全世界的表情。 「先生,小姐出来了。」司机说道。 萨德走出车外,看着章蓉蓉拎着一大包、一小包名牌纸袋,走出员工出口。 她抬头看到他,先是一愣,马上顾不得脚上还踩着高跟鞋,便迫不及待地朝他飞奔而来。 萨德微笑地看着小东西冲入他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又叫又跳着。 「你怎么来了!」 「妳难得放假,我当然要配合妳。」他低头对她微笑。章蓉蓉仰头想亲吻他的下颚,却又马上乖乖站好。「我又忘了这里不适合公开表达爱意。」她吐吐舌头说道。 「妳买了什么?」他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纸袋。「怎么不找时间充裕一点的时候再去买。这里的货齐全吗?我让司机载我们到自家购物城好了。」 「我没有要买东西……那个……不是我的东西……」章蓉蓉轻咳了一声,这才想起她开心得太早了。 萨德一来,代表她就不能顺路去办自己的事情了。而且,她有预感,他一定会对她等一下要做的事大发雷霆。 「那是谁的东西?」萨德盯着她闪躲的视线,低声问道。 「那个……那个……」她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后,咽下一口口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我上司的鞋坏了,我帮她拿去送修。」 「妳帮妳上司拿鞋去修?」萨德面无表情,眼里的冰风暴却足以吓哭小孩。 「对。」 铃铃铃……章蓉蓉手机响起,她急忙拿出手机,正是她的上司打来的电话。「主任,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萨德一听她口气竟十分恭敬,脸色当场变得更加难看。 「好,下个月十日晚上七点的头等舱位两张,我知道了。」章蓉蓉挂上电话,怯怯地瞄他一眼。 「她叫妳做什么?」他沈声问道。 「只是买票的小事。」她一耸肩,装出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她叫什么名字?」他要去教训人。 她摇头不语,萨德转身走向百货公司。 「你答应过不干预我的工作。」她拉住他的手臂,不想他把事情闹大。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妳居然在这里被人随意使唤。妳的工作是采购助理,不是仆人。她好大的胆子,竟然那样对妳!」他从齿缝里逼出话来,气到连胸膛都激烈起伏着。 「助理原本就要帮上司打理这些琐事,你秘书下面的那两个助理秘书的部分工作性质,不也和我一样吗?上次我们去看歌舞剧、还有餐厅订位,也都是他们在处理啊。」 「我管别人做什么!重点是,妳不可以做这些事。」她是他的女人。 「我和大家没有什么不同。况且,我都不觉得委屈了,你不可以擅自替我打抱不平。」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用眼神让他知道她有多认真。 萨德望着她脸上的固执,他抿紧唇,不知道自己该退让几步。 不管!他办不到;管多了!她可能行李一提就飞回台湾。 该死的,这比几千万美金的谈判还难十倍! 「我等一下要先拿鞋去送修。」她昂起下巴说道。 「叫司机送去。」萨德沈声说道,抢下她手中纸袋。 章蓉蓉不说话,眼眶红红地拉开车门。 萨德拉住她,不打算让争执没有结果。 「妳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我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妳能在这里过得很好。所以,妳想去工作,我让步了,但是妳有必要为了这些小事弄到筋疲力尽吗?」 「虽然有很多琐事要处理,但是那只是我工作中的一部分。我在这里可以增广见识,毕竟不是每间公司都有这么大的实力,可以径行选择想要的品牌。」她力持己见地说道。 「在我来说,那就是浪费时间。如果妳真的对那些事有兴趣,我可以安排妳有制度地开始从头学习。」到时候再叫她的主管当她的助理。 「我知道你可以为我做到这些。但是,我在这里是个空白没有背景的人,所以我希望能像一般人一样从头做起,这样才能深入了解当地民情。这样当我日后带领他们时,我也比较能感同身受。」她揪住他手臂,好希望他能懂得她的心情。 萨德握住她的肩膀,又气又心疼这个不爱被宠的小女人,却也无法否认他欣赏她这种坚持靠自己的傲气。 「妳想怎样就怎样吧!」他粗声说道,换来她一个灿烂笑容和拥抱。 「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些琐事已经影响妳正常的工作学习速度,妳就要改变,知道吗?」他握起她的下颚,语气其实是命令而非询问。 「我会的。」章蓉蓉回以感激的一笑,知道要他吞下这口气有多难,但他为她做到了。 「最好妳会。」他揽着她准备坐进车子。 此时,章蓉蓉从萨德肩后看到百货公司的总经理路德和她的上司艾娃,正朝着他们走来。她倒抽一口气,一溜烟地钻进车子后,又急忙想扯他上车。 「我看到总经理和主任了,你快点进来……」她催促着萨德。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总经理路德洪亮声音打断了她的希望。 章蓉蓉坐在车子里,尽可能地低着头,希望没人看到她。 萨德望着对方一脸热络的笑意,黑眸里闪过一道光芒,他故意站在车门边,让她就算想关门也不成。 「您大驾光临怎么没让人通知我呢?我应该下来迎接您的。」路德笑容可掬地靠近萨德先生。 「我是来接我的未婚妻,不想惊动人。」萨德倾身抚摸着章蓉蓉的头发,笑望着她一脸想钻地洞的窘样。 「最近有人传说您可能要订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恭喜恭喜。」路德知道车里坐着一名女子,目光却不敢乱瞧。 「她最近才回我身边,所以我很希望能多些时间可以陪陪她。」萨德目光朝着路德身后那名高瘦女子瞥去一眼。 「下回,您的未婚妻到这里来购物时,请务必通知我们。」路德热络地说道。 萨德一挑眉,故意提高音量说:「购物?不,她在这里工作。」 「她在这里工作?」路德目瞪口呆看着萨德,目光不自觉地朝车内一望― 「下来跟大家打声招呼。」萨德说道。 章蓉蓉真想踹萨德一脚,不过因为考虑到大家可能会被她的胆大妄为给吓死,也只能作罢。 她见识过太多回,旁人见到萨德时那种敬畏到快要五体投地的夸张举止。现在可好了,主管知道了她和萨德的关系,她以后怎么还有法子当个平凡老百姓? 「蓉蓉?」萨德又催促了她一声。 章蓉蓉脸色发白地下了车,佯装镇定地迎向那两张震惊到下巴都快掉下来的脸孔。 「总经理好,主任好。」章蓉蓉握紧拳头,勉强抬头! 不会吧! 她敢发誓向来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艾娃主任,刚才打了个寒颤,而且还在发抖! 「妳……妳是……」艾娃喘不过气,脸色发青地看着她。 萨德望着这个女人,挥手叫来司机提走他脚边那两个纸袋。艾娃看着那两个纸袋,像尊石像一样定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原来章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她工作卖力,是公司得力一员。」路德忙不迭地夸奖道。 「是啊,她确实工作得很卖力。这点我想她的上司,最清楚不过了,对吗?」 萨德又看了她的上司一眼。 「对……没错……很好……非常好……」艾娃笑容扭曲,身子摇晃了下,像是下一刻就要昏倒一样。 「抱歉,我们有事要先走。」章蓉蓉扯扯萨德的衣袖,要他别再让人忐忑不安了。 「没错,我们还要赶去修鞋。」萨德说完,面无表情地揽着章蓉蓉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艾娃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而车子才往前驶,章蓉蓉便再也忍俊不禁地笑倒在萨德怀里,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要去修鞋……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幽默感……」她笑到喘不过气,忍不住回想到严厉的艾娃刚才那副被吓到魂不附体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他望着她笑不可抑模样,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用轻松心情对待一切。 「我不该笑她……可是真的很好笑……哈……」她拿起手帕擦眼泪,笑到连手都在发抖。 萨德拥着她,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她的笑声渐歇,只剩下脸上的美丽笑意为止。 「不合理的事就该改变,不要为了想证明自己,就任由不合理之事强加在自己身上。知道吗?」他挑起她的下颚,严肃地说道。 「你的心得?」她问。 「没错。」 「遵命。」她在他的唇印上一吻,却又再度低笑出声。「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艾娃刚才的表情……」 萨德一挑眉,索性低头吻住她的笑声,以确定他的女人在面对他时,心思完全都在他的身上。因为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那一天之后,章蓉蓉当然没再为艾娃订过票或修过鞋。事实上,艾娃最近还经常帮她买咖啡。章蓉蓉不得不承认,少了那些繁琐小事,她的工作更有效率了。她上手的速度,连她自己都想竖起大拇指夸奖自己。 但是,最让她觉得安慰的事,却是萨德那一晚亲自打了电话给路德,要他切莫声张他的未婚妻在那里工作的消息。这样的举动,代表了他了解她的心情,也愿意体谅她,她怎能不开心呢。 这一日,是章蓉蓉的休假日,也是她到杜拜的第二个月,她和萨德决定在家吃晚餐。 只是,当萨德随着管家走进餐厅时,却没预料到他的母亲、两个阿姨、两位妹妹及小弟全都列席于餐桌间。 「怎么一回事?」萨德坐上主座,神情不快地望着章蓉蓉。他原本预期会是顿两人晚餐的,所以― 他准备了戒指要正式跟她求婚。 「是我找大家过来一起吃饭的。」章蓉蓉在管家服侍下,于长桌的另一端入座,与他面对着面。 「这个家还有规矩吗?」珠曼丽夫人板着脸,尖声说道:「还没结婚就坐在女主人位子,把我们置于何处。」 「是我叫管家这样安排的。」桑卓夫人说道。 「您太纵容她了,还把宴会筹划的事都交给她处理,天知道她会在这里待多久……」珠曼丽夫人滔滔不绝的话被萨德冷冷地切断。 「我已经在筹划婚礼,妳如果有意见,可能不用来参加― 婚礼或宴会都一样。」萨德举起刀叉,开始用餐。 餐桌上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因为萨德此举等同于是在对珠曼丽夫人下最后通牒。 如同不能参加家族聚会,便等同被排挤在家族之外。这事绝非这辈子都喜欢处于人群焦点的珠曼丽夫人所乐见之事。 「我只是认为一切该照规矩来……」珠曼丽夫人努力地想替自己找理由开脱。 「如果凡事都照规矩行事的话,乌尤尔之事后,你们早该被赶出家门了。」桑卓夫人在儿子说话之前,低声斥喝着珠曼丽。 萨德对母亲点头,给她一个微笑。 「对了,我们的婚事要办,你的两个妹妹都二十多岁了,你也要帮她们注意对象啊。」章蓉蓉神态自然地说道,抬头对珠曼丽夫人的两个女儿一笑,得到两个感激笑容。 幸好,她们比珠曼丽夫人友善多了。 「我有在帮她们注意对象。」萨德对两个妹妹颔了颔首。 两个妹妹睁大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经过哥哥乌尤尔事件后,她们还以为将被不闻不问地摆在母亲身边,孤老终身啊。 「你从没提过。」珠曼丽夫人兴奋地双眼发亮。 「迦伦家长子和伯华家次子,都是有才华、待人又温和的年轻男子。下次宴会,会邀请他们参加,觉得相处愉快的话,我们再谈婚事。」萨德不看珠曼丽夫人,只对着妹妹们说道。珠曼丽夫人惊讶地瞪大眼,因为萨德提的那两个对象,都是此处最热的新郎人选啊。她不能置信地看着萨德,却没在他严肃脸上看到玩笑之意。萨德从来就是口无戏言的人。 「这位大哥,如果她们不中意的话,可以换吗?」章蓉蓉一脸无辜地问道。 爱如果不说出口,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珠曼丽夫人整天只会疑神疑鬼萨德要将她们母女三人送入冷宫,完全不知道萨德对家人其实是很宽厚的。 萨德望着章蓉蓉笑意盈盈的脸,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 「不喜欢的话,妳们自己来告诉我。」萨德直接对两个妹妹说道。 她们用力地点头,兴奋地胀红了小脸。 「听到了吗?有什么需要就跟他反应。他只是习惯性地板着脸,其实很疼妳们的。」章蓉蓉补充说明道,对着他感激地一笑。 「妳倒是愈来愈伶牙俐齿了。」萨德冷哼一声,低头继续用餐。 「昨天阿布都打电话给我时也这么说。」章蓉蓉浅浅一笑,转头望向桑卓夫人。「阿布都说他下个月想找一天带妻子来跟您聊聊。」 「阿布都又搞不定他的妻子们了?」萨德问道。 「好像是喔,不过我觉得他好像还满乐在其中的。」章蓉蓉轻笑地说道。萨德母亲望着此情此景,鼻尖竟有些发酸。 在章蓉蓉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一家人根本不可能这样气氛和乐地坐在餐桌上闲话家常啊。 「算了,我也说不得阿布都,我连一个都搞不定了。」萨德神态自若地说道。 「我哪有很难搞定?」章蓉蓉不认同地用力摇头。 萨德一挑眉,对于她的回答不予置评,只是面不改色地说道:「无所谓,反正我打算让妳生很多个孩子,让他们来摆平妳。」 章蓉蓉辣红了脸,羞到差点把小脸整个埋进汤碗里头。 其它人见状,全都低笑出声。 笑声之中,萨德起身走到她身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挑起她的下颚问道:「妳愿意嫁给我吗?」 章蓉蓉眼眶一红,她将右手贴在他的心口上,用力地点头。 他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求婚,代表他认同、也理解她希望他家庭和乐的用心良苦阿门。 「我愿意。」一颗泪水滑出眼眶,她哽咽地说道:「我当然愿意。」萨德吻去她的泪水,在家人的注视下,用最虔敬的态度为她戴上戒指,并在她的掌心印下深深一吻,无言表达他对她所有的爱意。 得妻若此,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尾声 萨德拉着章蓉蓉的手走到视讯电话边坐下,沈声命令道:「妳不是说今天是你们的家族聚会,还不快打电话通知妳的家人,我们下个月要结婚的事。」章蓉蓉笑望着他脸上紧绷神色,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我反正是嫁定你了啊。」她轻声说道。 「我还没娶到妳之前,一切都不算数,快打电话。」他神色严凛,就是放不下心。因为如果把他跟她的家人易地而处,他也会阻止她嫁到杜拜的! 「遵命。」章蓉蓉吻了下他的脸颊,拨出电话。 电话才响一声,她爸爸便接起了电话。 墙上大屏幕里,她的所有家人都站在爸爸背后,争先恐后地抢着跟她打着招呼。嘘寒问暖地聊了一会儿后,章蓉蓉拉起萨德的手,为了顾及他不懂中文,于是改用英文甜蜜地宣布道:「我们下个月要结婚了。」屏幕那端突然变得一片沉默,她的家人全都瞪着镜头看。 「恭喜。」程丽文对着女儿微笑,也以英文回答道。 「我还想说怎么等了这么久还没好消息!」白心蕾也笑着朝他们挥挥手。「萨德,恭喜了。」 萨德笑着点点头,心头上的压力减轻了一点点。 「你也说点祝福的话。」孟欢儿打了下丈夫的手臂。 「哪有这么容易就把人给娶回家的好事。」齐威板起脸,故意神色刁难地说道:「萨德,上个月载我们全家去杜拜的那架私人飞机不错,你自己看着办。」 章蓉蓉一看就晓得二哥是因为心有不甘,所以乱开玩笑,可是她还来不及解释,萨德已经开口说道― 「我马上过户给她。」 「这么豪气,不如送楝百货公司给她。」耿毅不客气地加码,遭来妻子白心蕾一个白眼。 「我答应,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萨德神色未变地对着她家人说道。「还有,我已经要求集团在明年完工的新商场里,替她规划出台湾区块,到时会进口台湾食物及食材,好让她可以吃到家乡口味。我也会把我名下商场的股份全过户给她……」 「不用、不用、什么都不用!」章蓉蓉激动地扑入萨德的怀里,用力搂住他的颈子,他竟然默默地为她做了这么多啊! 「什么不用,他要娶妳,就要表现出最大诚意。」章洪板着脸,平素和气脸庞此时却凶恶地看着镜头。「你发誓不会再娶其它女人。」 「如违誓言,天诛地灭。」萨德正襟危坐地说道。 「如果她不能生育呢?」章洪又问。 「我不想让其它女人生我的孩子。」萨德说道。 「总之,你给我好好照顾蓉蓉。」章洪红了眼眶,改用中文说道:「把别人家女儿拐到那种沙漠里,天高皇帝远……」 「爸,我会经常回去的。」章蓉蓉先掉下眼泪,也用中文说道。 「你们这对傻父女,喜事哭什么呢!萨德,我也有一个简单的小要求。」程丽文笑着用英文说道:「你该去学中文。」 「我已经在学了,只是仍然说得不是太好。」萨德感觉出大家都接受了他,表情于是变得轻松了一些。 章蓉蓉忘了掉泪,讶异地看着萨德。「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中文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我想给妳一个惊喜。」萨德用中文说道。 「你真好!」章蓉蓉搂着他的颈子,笑容似花盛开。 屏幕那端传来几声不以为然的冷哼,内容约莫是学中文有什么了不起之类的碎碎念…… 「好了,婚礼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周末,我们拨出时间去一趟你们那边,然后,蓉蓉再跟我们回来办婚事。」程丽文说道。 萨德一听章蓉蓉要回去,马上开口说道:「我也跟她一起回去。」 「随时欢迎。」耿毅和齐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萨德头皮发麻,却也只能回以一记「我不会被打倒」的笑容。 之后,章蓉蓉再三跟爸爸保证她在这里一切很好。然后,他们一家约莫又谈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让她挂断电话。章蓉蓉偎进萨德怀里,他温柔地搂住她躺于腿间。她仰头看着他,他低头望着她。 「我爱妳。」他用中文对她说道。 「我爱你。」她用阿拉伯语对他说道。 两个人同时笑出声,也同时吻住了对方的话。 此时,言语只是多余。 毕竟,爱情原本就是件跨越国界的神奇之事嘛…… 全书完! 书后小记: *齐威跟孟欢儿的故事,请看橘子说699 《不情愿分手》一书。 *耿毅和白心蕾的缠绵曲折情事,请看采花853《错惹大男人》 后记 从《夫妻练习题》 、《不情顺分手》 、《错惹大男人》 到《不舍》,这个没有挂系列名,但人物间却有所相关的故事群,总算是通通写完了。所以,我想夸奖一下自己的勤劳!哈,我脸皮没那么厚。 不过,如果有人要帮我拍拍手,我当然也不介意啦!(呵呵呵……) 总觉得自去年九月出版《夫妻练习题》 到《不舍》出书的五月,时间快得不像只有八个月。 这段时间里,妈妈健康亮起红灯,家人却从她豁达面对生死的态度学到重要的一课。 这段时间里,我的身体出过两次不算小的状况。膝盖一度连上下楼梯都很吃力。肠胃严重受创、一周掉了两公斤体重,导致现在连偷喝一杯茶都还会不舒服,遑论我很哈的咖啡。这段时间里,学会了煮饭,可以做出一顿能吃的少油烟料理。(认识我的人知道我对油烟味,简直只有「神经过敏」四个字来形容。)这段时间里,一些能说、不能说的事情,让这八个月短得让人咋舌……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在这么多大小诸事里,我是怎么写出这几本作品的。 事实上,写《不舍》时,也面临了眼睛不舒服的状况,最后几天的赶稿日,甚至必须要使用定时器,弦迫自己每十五分钟就要休息一次。 不过,这事只是证明了,所有的状况都是日积月累而来。 写稿后的休息,原本就该让眼睛放松,我却偏偏跑去看书,眼睛不得空闲,忍无可忍之下当然要爆发抗议!(我现在瞇着眼睛写稿,像个老太太。) 同理可证,多数的身体病痛亦然。我们平时都太轻忽它们所给予的不适讯息,才会让情况演变到不好的局面。 我并不埋怨这么早就遇到这么多状况。事实上,我很开心在我还有能力处理的时候,就碰到这些问题,至少我比以前更懂得如何爱护自己。 就像章蓉蓉与萨德,或是我这几本作品的其它主角一样。每个人都因为在生命过程里学习,进而获得更好的人生。或者,该说是具备了在未来开创新局的冒险本钱。说到冒险,原本设想《不舍》这个故事会像公路电影一样,在广阔无垠沙漠里,就这么一路黄沙尘土地冒险犯难到最后一章。 没想到,才写了一章,我安逸贵凉爽的本性突然发作,觉得那么一路奔波,实在酷热难当。于是场景便由沙漠改到了深宫内院,让主角环境很清凉、只是内心很煎熬。 果然,心境会影响写作情况啊!就像年纪愈长,便愈发现情绪总是比想象中的还波斓不兴一些。忙、累的时候,脾气耐心还是会不受控制。不过,至少比以前容易察觉到负面念头,至少不会不开心很久。 毕竟,走这一回人生,不是为了来生气的。(笑―) 不说了,不说了,已经写得够不像言小后记了,再说下去就像欧巴桑在碎碎念了…… 最后― 下本书(古代稿)会在暑假跟大家见面。如无意外,一年之内或更久不会再有现代作品,出书频率也会自暑假后慢慢开始拉长一些。(我的身体这样地告诉……) 不过,一年至少还是会写个四本吧!毕竟,还是有一些想写的故事呢。 咱们下次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