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情人》 第一章 台北 那是一个波浪长发及腰的女子,眉目如画、清新动人,明亮的眼睛像是静夜里灿烂的星子,嫣红的嘴唇有如栖霞山上的醉人枫叶…… 当这样一个女子坐在装潢优雅的咖啡馆里时,那情景简直就像是电影中最美丽的一幕。 但是,当镜头拉近,再将画面配上声音,恐怕所有的浪漫憧憬都会在瞬间破灭—— 那女子正伸出纤纤玉指,笨拙地按着计算器。 “二十万四千五百块加上七千八百块,再扣除茶点费、车马费、宣传费,等于……”她的脸蛋揪得跟包子一样,“不对不对,还要扣掉给叶顾问的顾问费……咦,剩下五千块?” 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眼睛瞪得眼铜钤一样。 “不会吧!忙得要死要活,这个画展居然只赚了五千块?”她的胃隐隐抽疼。 西门灵风这次的画展很成功啊! 他那种缥缈沧凉的笔触,是目前最受欢迎的新名流画风,而且他还是国际知名的大画家。这次的画展,许多画廊都抢破了头极力争取,没想到西门灵风却将主办权丢给了她的贞观小苑。 她在惊喜之余不免偷笑,以为这次肯定赚钱;而且经过这次的画展,贞观小苑一定会大大出名。结果…… 这次的画展是很成功。西门灵风的画几乎被上流人士抢购一空,她也从中抽了不少的佣金。 可是……为什么把收入和支出加加减减之后,居然会变成这个数目? “我有没有算错?”她做个深呼吸,决定重新算一次。 从小,她的数学就烂到了极点,简直只能用“七零八落”来形容;再加上她最最不喜欢把脑筋用在这种繁复的计算上,所以要她算数,简直就像要了她的命。 谁叫她请不起会计师呢? 珍安趴在咖啡桌上,边算边叹气…… 唉!她都快把头发给揪光了。 * * * 珍安抱着画卷,动作迟缓地打开画廊的门。 “嘿,怎么这么晚?” 一个声音突然“跳”了出来,珍安倏地转过头—— “老天,妳要吓死我呀?”她拍着胸,惊魂未定地道:“贝贝,妳今天不用上班吗?” 扎着两条辫子,眼珠子灵动晶亮的贝贝侧着脑袋想了想,“嗯,白天应该是不用,昨天咖啡馆老板好像叫我以后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砸坏了三套英国进口的高级杯盘组吧!”她一脸愧疚,“唉,想想真是难过。” 珍安瞪着她,头摇得跟博浪鼓没两样。 “妳自己算算,这已经是第几次换头家了?”珍安摸索着打开了门,没好气地道,“再这样颠沛流离下去,我怀疑妳要怎么过活呀?” “对不起。”她忏悔地低下头。 “进来吧!”珍安打开灯,踏进画廊内。 为了怕破坏画作的色彩和寿命,画廊里的灯光和温度,都调成最适宜的状态;雅致的空间里陈列着十几幅的画作,都是一些尚未出名却颇有天分的画家的作品。 角落里摆放着一盆盆颇有韵味的干燥花,靠近墙角的柜台上,则插着一瓶鲜花,有时是灿烂的向日葵,有时是优雅的郁金香,全看女主人的心情而定。 这是一个悠然舒适的空间,里头的气氛就和珍安给人的印象一样,自然而又慵懒。 珍安甚至还体贴地在柜台旁摆了几张藤制的沙发椅,衬着那张藤编玻璃圆桌,令人不由自主地生起窝在里头休憩的念头。 此刻,贝贝就大刺刺地摊在其中一张沙发里头。 “说实在的,珍姊,我是不是很笨啊?”她扳着手指头叹道。 珍安同情地打量着她,小心地措词,“让我这么说吧!妳可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兴趣,也还没有发挥自己的专长。” “问题是,除了劳动工作之外,我没什么拿手的本事啊!”她露出可爱的小犬齿,“当店员会找错钱,站吧台会打破杯盘,炒个菜还差点火烧红莲寺‥‥我觉得像我这种人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废物。” 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数落自己,珍安又好气又好笑,“别这么颓丧,其实妳的口才不错,也很机灵,做事勤劳实在,待人又亲切诚恳……其实妳有很多优点的。” “谢谢妳安慰我。”贝贝的精神一点都没有振作。 “如果不是我的画廊收入不好,连我自己都快过不下去的话,我一定会雇用妳当员工的。”珍安想起来就觉得郁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谢谢妳,我就知道珍姊最善良了。”贝贝看着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妳的画廊很不错呀!展示的画也都挺有水平的,为什么生意总是不好?” “我缺乏招揽客人的才能,也缺乏理帐的头脑。”她抓抓头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贝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地瞅着她,“珍姊,我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投缘了。” “因为我们一样笨吗?”珍安失笑,“妳还真会安慰我。” “算了,别管那么多,反正天无绝人之路,顶多我到酒店去当端酒小妹总可以了吧?”贝贝盘算着,“听说那个很好赚,我只要去上班几个月……” “喂喂喂,”珍安的柔荑重重地k向她的脑袋瓜子,紧张兮兮的阻止,“妳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到那种乌烟瘴气、五光十色的地方去?赚钱固然重要,可是自己的原则更重要啊!” 贝贝赶紧连声告饶,“哎哟,我当然知道,人家跟妳开玩笑的嘛!我怎么可能去酒店?如果让我阿爸知道,他一定会立刻把我给登报作废,并且报警逮人的。” “不要把伯父讲得这么夸张好不好?”珍安眼睛大睁。 “一点都不夸张。”贝贝支着下颏,黑幽幽的眼珠子透着深思,“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很想赶快多赚一点钱回家。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真希望他能够不要再去做工,专心地在家休养。但是他绝对不肯的,因为我还没有一份长远的工作,他根本放不下整个家庭的担子……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很不孝……” “贝贝,妳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个。”珍安凝视着她,心底一阵难过,“没想到妳家里现在是这个情况。妳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这样我就可以想法子帮妳了。” 她万万没想到,在贝贝天真的外表下,居然也隐藏着这样的忧心,这样的无奈。 认识贝贝三、四个月了,一直见她无忧无虑、喳喳呼呼的,一下子忙着上班下班,一下子又忙着被辞退了得再找新工作;她彷佛连天塌下来都能拿来当被盖,谁知道她背后有这样的辛酸与压力。珍安想着想着,鼻头不禁一酸。 贝贝看着珍安眼泪扑簌簌地掉,忍不住拍拍她的肩道:“珍姊,不要哭嘛!其实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也都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别人是无法代替的。所以妳安啦!不用替我难过,也不用帮我,真的。” “贝贝……”她的眼泪越掉越多。 “哎呀!”贝贝忙着替她擦眼泪,“珍姊,不要这样啦!妳怎么那么喜欢哭呀?我看妳真的越来越像古代的女人了,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难道妳真想揣摩古人的境界,来上几句:‘无非是,怨花伤柳,一样怕黄昏’呀?” 珍安被她逗笑了,不由啐道:“妳这个少根筋的女人,我是在为妳的处境难过吔,妳非但不感激,居然还掉书袋地糗我?” 贝贝笑咪咪地道:“嗯,好多了,我还是比较习惯妳恰北北的模样。” “妳今天真的皮痒了。”珍安挽起袖子,一脸想修理她的样子。 “女王饶命,小女子下午还要到清洁公司去打工赚取银两呢!”贝贝告饶,“我上有老父,下有贷款要缴,请别把我修理成重度伤残啊!” 珍安噗哧一笑,皱了皱鼻子,“那不正好,可以去领伤残救济金啊。” “唉,果然最毒妇人心。”贝贝杏眼圆睁,煞有介事地道。 “去!”珍安露出微笑,“贫嘴。” 贝贝笑着,将牛仔背包往身后一甩,“珍姊,不跟妳说了,我要去找工作了。” “又要找工作?” “当然,少了一份工作,就少了一份薪水,我还能不赶快拚命吗?”她蹦蹦跳跳地出门去,还不忘挥手道别。 “贝贝,妳走慢点呀!小心又跌——”珍安话还没说完,门外已传来“砰”地一声,然后便是迭声地哀叫。 珍安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的天啊!” “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贝贝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我走了,再见。” 这个贝贝,真是少根筋哪! 珍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想笑,却又觉得感伤—— 那双小小的肩膀上,不知担了多少心事? * * * 台北近郊,一栋粗犷豪气的石屋矗立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仰德大道。 像这样的一栋房子,又坐落在这样的高级地段上,价钱想必贵得吓死人。 谁说青山绿水是全民的财富? 如果没有腰缠十万贯的本钱,想在这样的青山绿水里头占一席之地,那根本是痴人说梦——早点睡比较有眠啦! 当然,如果想以天为庐、以地为家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贝贝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因为只有老人才会有这种想东想西的症头。 她慢慢地将机车骑上通往大宅的小径,最后停在一个花团锦簇的庭院前。 贝贝赞叹地看着满园春色,真希望驻足流连在这片灿烂中,可惜她还有工作要做,不是来赏花的。 她轻轻敲着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好半天没人来应门,她忍不住掏出口袋里的纸条,确定自己没找错地址。 “奇怪,应该是这里没错呀!”贝贝纳闷地自言自语,“怎么没有人在呢?” 就在她举起手想再敲一次时,门被打开了。 贝贝的微笑在看到来人时陡然僵住——应该说是噎住了。 这这这……这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男模特儿吗?还是某位藏匿在这儿的电影明星?或者是……她脸红心跳地看着他那光滑结实、犹有水渍的胸膛——红牌舞男? “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好听极了。 贝贝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胸膛,一点儿也不敢往下溜,虽然她好奇透了。 “你、你有没有穿裤子?”她咽口口水。 “妳要不要自己看?”他戏谑地道。 贝贝的脸这下更红了,“我宁可用问的。” “小丫头,妳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凝视着她。 “你刚刚是不是有打电话到大友清洁公司去?”她下定决心地抬头,却望进他幽黑深邃的眸子中;她注意到他眼中有微讶之色。 “妳是清洁工人?”他性格的脸上泛起一丝笑谑。 “是的。”她偷偷朝他伟岸的身材瞟了几眼,松口气之余不免在心中啧啧赞叹起来。 他的身材比例还真是匀称呀!浑身坚实矫劲的肌肉,完全没有一点赘肉;而且他好高,差不多一百八十五公分吧! 难怪她一眼就看到他的胸,她的眼睛真是幸福呀! “请进。”他低声道。 贝贝走进屋内,环顾四周,“你的房子好漂亮,看起来好舒服。” “谢谢。” “我可以开始了吗?” “请。” 贝贝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她轻呼一声,“抱歉,我忘了把清洁用品拿进来,等等喔!” 西门灵风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小女子有种很吸引人的味道……虽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很清楚,他心底的某根弦已经被勾动了。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绘画人物的冲动。 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喂,人客,你要不要去穿件衣服?” 灵风回过神来,露出颇有兴味的笑容,“这是我家,对吧?” “当然,你有权利在你家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是待会儿我就要开始打扫了,如果你希望胸部沾满灰尘的话,那你就尽管光着上身晃来晃去吧!”贝贝提醒他。 他忍不住笑了,笑声低低地、动人地从胸腔里震荡出来。贝贝情不自禁地想,他笑得可真男人…… “请原谅我刚刚才从浴室出来,还来不及穿上衣服。不过……”挥挥手,他优稚如豹地缓缓走向一个房间,“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妳请自便吧!” 贝贝近乎着迷地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房门砰然关上,她才倏地惊醒。 “天哪,我怎么像个色魔一样盯着他看?”贝贝脸红心跳,赶紧抓起扫把,“赶快打扫才是真的。” 这屋子很大,照说得扫个半死才对,但是归功于主人平时整理有方,所以贝贝打扫起来还算轻松。 她扫呀扫地,扫进了一间特别的房间—— 木架、纸张、画布以及颜料任意地散落在房内,但是在这一团混乱中,却又有种奇异的协调感。 她的眼光触及了其中一幅苍茫潇洒的画,画里的情境是辽阔的大漠。 在深浅不一的绿中,还渲染了几许浅黄色的影子,深沉的蔚蓝色大胆地分布在画的上方,牵动出洋洋一碧的开阔气象。 “好棒的画……”贝贝呆住了。 “我忘了告诉妳,画室不用打扫。”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贝贝倏地转头,一脸崇拜。 “你是画家?”她的脸上写满感动。 “可以算是吧!”他搜索着她脸上的情绪,不禁问道:“妳喜欢画?” 她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有个朋友在经营画廊,可是我不懂画,平常也很少看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画很美,我好像可以懂得里面的意境——你好厉害,居然有法子把大漠的沧桑、生命和故事都画了出来,而且,我还感觉到一种万里无云万里天的辽阔感。” 这下子灵风对她的兴趣更浓厚了,他几乎是用惊奇的眼光瞅着她。 “妳还说妳不懂画。”他唇边勾勒出笑痕。 “我是真的不懂。”她吐吐舌头,“刚刚只是有感而发,希望你不要见笑才好。” “妳真的只是个清洁工而已?”他怀疑地问。 贝贝噗哧一笑,“莫非你怀疑我是商业间谍或雅贼,潜入你家是为了要窥探你的机密,偷你的画?” “也许。”他的眼中有笑意,“妳是吗?” “得了,你有看过这么逊的商业间谍吗?哪有人会那么傻,派个庸脂俗粉假扮清洁工来偷画?如果是我,一定挑个超级美少女,先把你勾引得七荤八素之后,再下手偷你的画。”她好笑地挥挥手,“先生,我觉得你的想象力挺好的,有没有考虑过写小说?” “我会考虑妳的提议。”他伸出手轻轻描绘她细致的脸庞,动作轻柔如羽毛,眼眸里的神采深沉难辨。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贝贝整颗心狂跳起来。不知怎地,他的手像是有魔法一样,被他点到的地方都变得麻麻痒痒的,非但不令她讨厌,还有一种奇异的热力燃烧开来。 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皮肤底下的火焰,正顺着他的轻撩而蔓延着。 这是她从来没有的感觉。 天,他只不过是轻轻地碰了她的脸蛋而己,居然就带给她这么不可思议的触电感。 贝贝眨眨眼,有点傻傻地看着他,“我可不可以问……你到底在干嘛?” 灵风失笑,有些不舍地离开那片柔软细嫩。“对不起,妳的皮肤好柔、好软……妳用哪种化妆品?” “白雪香皂。”她本能地答道。 他又笑了,“妳好幽默。” “我被你搞胡涂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收拾起激荡的心神。 “我也是。”他看着她,“只不过我会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什么勾动了他? 他深深地打量着面前娇小的她。 她的皮肤很好,个子稍嫌小了些,长相也只称得上清秀而已;如果认真来说,唯一动人的该是她眉宇间的天真灵动…… 贝贝趁着他在思索时,偷偷地打量起他。 他穿上了一件蓝色格子的衬衫,领子随性地敞开,露出了性感的胸膛肌肤;那双修长的腿包裹在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内,搭配着他的浓眉大眼和乌黑发丝,看来潇洒不羁极了。 这人一点都不像是画家,倒像是画家笔下的模特儿。 哎呀!她在想什么? 贝贝大大叹了口气,“抱歉,我该去拖地了,不陪你聊了。” 他瞅着她,耸耸肩微笑,“请。” 她点点头,弯下身子想抓起扫把,却反被扫把给勾住了脚,一个踉呛—— “小心。”他连忙稳住她的身子。 她拍拍胸脯,抬眼嫣然一笑,“谢谢你。幸好没有跌倒。” 他缓缓地放开她,眼底有着惊异,“看来,一支扫把就能对妳造成极大的危险。 她握住扫把,笑道:“没有那么严重啦!谢谢你喔!” 贝贝抓着扫把绕过他,又一边哼歌一边忙碌起来了。 他瞪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 * * * 珍安全神贯注地趴在柜台上,煞有介事地按着计算器,看样子是在算帐。 玻璃门被轻轻地推开,贝贝拎了两包汤面走进来。 “珍姊,吃午饭了。”她笑嘻嘻地道。 珍安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午饭?中午到了?难怪我肚子那么饿。” “我敢打赌,妳一定没有吃早餐。”贝贝没好气地看着她,将汤面推到她面前,“妳看,我才几天没有过来,妳好像又瘦了一些。” “有那 严重吗?”珍安嗅到香味,更是感到饥肠辘辘,“哇,好香。妳到哪里买的?” “对面巷子啊,这一家的面可是很有名的哟,料好实在又便宜。妳看,老板还多给我们三只虾子吔!”贝贝忙着把面倒出来。 “真是了不起。妳怎么办到的?” 据珍安的了解,那家面摊是个北京老伯开的,他的手艺很好,可是脾气却有点古怪,去那儿的客人很少能看到他的好脸色。 贝贝抓抓头发道:“我用京片子问候他。” “京片子?” 她点点头,递给珍安一双筷子,“快吃快吃,面糊了就不好了。妳尝尝这个汤头,很棒哟!” 珍安吃将起来,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妳到底怎么说的?我还不知道妳会说地道的京片子呢!” 贝贝喝了口汤,笑嘻嘻地示范,“咳、咳,伯伯,您今儿个的气色可真好,红光满面的,模样儿可是越来越青春了,赶明儿个在街上遇到您,可能都认不出了……” “啧啧,妳还真是了不起。”珍安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奇怪,妳好像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尤其是老人跟小孩。” “我诚恳呀!”贝贝吹着热呼呼的面。 “嗯,说不定这也是妳良好的人格特质之一。”珍安沉吟着,思绪又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别发呆了,快吃快吃。”她吃完面还要赶下一ㄊㄨ丫工作呢! “妳吃那么快做什么?当心烫到。” 贝贝抬起头,嘴里塞满面条,口齿不清地道:“等一下要去清洁公司,晚上还要赶到夜市的面摊洗盘子……如果不赶快趁这个时候吃饱一点,晚上恐怕没什么时间吃饭了。” “老天,妳到底兼了几个工作?”珍安瞪着她。 前一阵子才听她说被辞退了,怎么一下子又平白无故地多出个面摊的工作呢? 她不怕再砸掉人家的盘子,不怕累垮吗? 贝贝唏哩呼噜地喝着汤,头也不抬地道:“清洁公司的工作是本来就有的了,现在我早上送报纸,晚上到夜市冼盘子……刚好,三份工作。” “三份工作哪叫刚好?”珍安突然觉得食不下咽,担忧至极地看着她。“贝贝,妳这阵子越来越拚命了,这样妳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如果妳的收入不够,可以跟我说呀!我好歹也能……” 贝贝停下动作,对着珍安咧嘴一笑,“妳放心,反正我还年轻嘛!这些工作又不怎么辛苦,我也不用怕自己粗手粗脚地砸坏东西……反正只要我规规矩矩地做,日子依旧好过的很。” “妳这样反正来反正去的,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健康当一回事。” “妳别替我担心,瞧,我的精神和脸色都很好。”贝贝捏捏自己的脸蛋,“倒是妳,三不五时就忘记吃饭,我看哪天妳连自己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珍安轻伸玉手,往她脸上戳了过去,“不错不错,脸蛋戳起来满嫩的,可是就怕中看不中用……我看我们两个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教训谁。” “是是是,”贝贝点头如捣蒜,“姑娘言之有理,小妹也做如是想。” 珍安忍不住敲敲她的头,“妳武侠小说看太多了,连说话都古色古香起来啦?” “耍耍嘴皮子嘛!要不然我平常也没有什么娱乐。”贝贝微笑,“珍姊,我得走了,明天如果有空的话,再和妳一起吃午餐。” 珍安还来不及说什么,贝贝已经一溜烟地冲出门去了。 这丫头,总是这么来去匆匆的,没有一刻安静。不过……她兼了这么多份工作,身体能吃得消吗? 珍安不自禁地忧虑起来。 第二章 晚上十点 饶河街夜市 这个热闹的观光夜市是台北市的一大特色,每当华灯初上,它就开始展现迷人的魅力,吸引了许许多多的游客前来。 里头卖的东西可以说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举凡从头到脚,从嘴巴到肚子里的,无一不能在这里打点好——此刻贝贝所工作的面店,就挤满了前来打点肚子的饕客。 客人多,生意好,当然是乐了老板,苦了贝贝。 她娇小的身子蹲在一旁卖力地洗着碗,从七点开始到现在就没停过。 丢进她面前大铁盆的餐具越积越多,贝贝几乎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堆碗盘给淹没? 哎哟,她蹲得腰酸背痛,洗得胳臂都快掉下来了;可是她又不敢休息,怕被老板扣工钱。 从晚上七点到十一点,月薪一万块,如果再被扣掉,那还得了啊! 所以她只能埋头苦干…… “老板,来一碗担仔面,再烫个青菜,这边吃。”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在她头顶上响起,贝贝蓦地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一顿。 咦,这个声音怎么好耳熟? 她忍不住抬头一瞟,却差点把手上的粗瓷碗给砸掉。 是他! 那个住阳明山的舞男……呃,画家。 他怎么会在这里?贝贝满肚子疑问。 无巧不巧,那男子的眼角余光瞥着了她的身影,他惊讶地“咦”了一声,“妳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她反问,抬起酸疼的脖子迎视他。 “睡不着,出来吃个消夜。”他黝黑的眸子打量着她,浓眉缓缓地皱了起来。“妳呢?晚上睡不着出来洗碗?” “谢谢你帮我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不过我还是得老实承认,我在这边当洗碗工。”她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住在阳明山吗?干嘛不在士林夜市吃消夜,还千里迢迢地跑到饶河街来?” “妳问的问题倒比我多。”他颇有兴味地笑了。 “这位先生,请先里面坐,面马上就好了。”嗓门特大的老板声如洪钟地叫道。 灵风觑了她一眼,有点不忍心地问:“需要帮忙吗?” “谢谢你,不用了。”贝贝受宠若惊,更不能想象酷劲十足的他蹲着洗碗的模样。 那简直是一种糟蹋。 灵风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微微摇头,走进了店里。 吃完了消夜后,他走出店门来到贝贝的洗碗处。 “妳工作到几点?” “十一点。干嘛?”她捧起一迭洗好的盘子,搬到铁架上。 “怎么回去?” 贝贝防备地瞅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这么晚了,我送妳回去。”他挑起一边的眉毛。 “可是我几乎不认识你。” 灵风夸张地捧着胸膛道:“妳太刺伤我的心了。我连裸体都被妳看过了,妳居然还说我们互不相识?” 贝贝粉嫩嫩的脸颊倏地嫣红,“那是你自己不小心露出来的,能怪我吗?” 他盯着她,笑得好不邪恶,“妳的言下之意是——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机会,妳还是不会放过喽?” 贝贝连耳朵都红了,“这位先生,我还有一大堆的碗盘没洗,所以恕我失陪,不跟你闲扯淡了。” 她手足无措地蹲回原位洗碗,试图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 有趣,有趣极了! 灵风充满兴味地站着,一双眼睛就是无法从她身上转开。 这个女人真的勾起他大大的兴趣了。 他感觉到下腹部一股滚烫的热流直逼心脏。 他要她。 “我等妳。”他坚定地抛下这句话。 贝贝瞠目结舌,“你不要开玩笑了,我自己有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果断地道:“放着,我明天再载妳过来取车。”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她用力地搓洗着盘子,感觉到自己为这个提议心动了。 该死!她忍不住暗骂一声。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他反问自己,随即咧嘴一笑,“我有绝佳的绅士风度,让女士独自回家是一项罪恶。” “谢谢你喔!”她打算专注在碗盘上,不理会他。 他斜倚在柱子旁,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模样。 贝贝洗着盘子,只觉怦怦狂跳的心脏快要从嘴巴跳出来了。 她是不会改变心意,不会答应这个“陌生人”接送的。 绝对! * * * 十一点十分 贝贝坐在灵风的积架跑车里,鼓着腮帮子。 “恶霸。”她啐了一声。 灵风好整以暇地掌控着方向盘,双眸稳稳地盯着前头的路况,“随妳怎么说,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把妳丢在那个龙蛇混杂的夜市里头。” “你以为我现在的处境有比较好吗?”她怀疑地瞪着他,“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虎是狼。” “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要不要捏捏看?”他笑吟吟地道。 贝贝望向他坚实的身躯,咽了口口水。“我没有买猪肉的嗜好。”她连忙别过眼光。 灵风哈哈大笑,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车厢内,“妳真是太有趣了。” 贝贝的话从齿缝进出来,“很高兴我能够取悦你。” 他深黝的眸子蓦地调转至她身上,火热的眼神毫不隐藏地爱抚着她浑身上下。 他低哑粗嗄地笑了,“妳的确能取悦我,不管是用何种方式。” 贝贝一颗心真的快从胸膛裹跳出来了!她拚命咽了好几口口水,但是却咽不下那种意乱情迷的感觉。 这个男人好可怕,他居然这么简单就撩拨起她体内深沉的欲望…… 贝贝一凛,老天,她在想什么东西呀! “我拒绝听这种语带暗示的话。”她板起脸。 灵风故作讶然,“暗示?我说了什么?” “你……”她红了脸颊,“反正我跟你不熟,所以你不要跟我讲话。” “我们该怎样才算熟呢?”他问。 “首先,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姓名,不知道彼此的背景,你甚至不知道我住在哪儿……”她这才想到这点,惊恐地道:“你要载我去哪里?” 灵风噗哧一笑,然而笑容一闪即逝,“以后妳绝对不能够这样迷迷糊糊的就上了人家的车!老天,妳太好拐了,我以后一定得好好看住妳才行。” “喂喂,我现在最大的危机就是你。”她快要被气到无力了。 他无辜地眨眨眼,“我怎么会是妳的危机呢?小宝贝,我是那个保护妳的骑士啊。” “你是外国人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她捏紧粉拳,气呼呼地道。 “妳答对了一半。我虽然不是外国人,可是我在美国住了十年,拥有美国国籍,所以也算是半个‘外国人’吧!”他挑起眉。 “我管你住美国还是住外层空间,我要下车!”她皱起眉头。 “甜心,现在外头夜黑风高,妳下了车要怎么回家?”他好笑地问。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们让事情简单一点吧!妳告诉我妳家住哪里,我就送妳回家,然后妳明天再请我吃晚饭。这样就互相抵销,谁也不欠谁了。”他慵懒地横了她一眼。 “如何?” 贝贝被他的话搞得头晕。她工作了一整天,从早到晚都没有休息过;她已经没有精力跟他斗下去了。 “随便你了,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家,ok?”她吁了一口气,挫败地浑挥手。 “妳看起来很疲倦。”他语气裹的戏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怜惜。 她往后一靠,这才发现真皮椅垫有多舒服,她又有多累…… “我家住在前面麦当劳后面的巷子里。,到了请叫我一声,我再指路。”她捏捏手臂,明显地察觉到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或许她真的太虐待自己的身体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钻进了皮椅中,合上眼睛。 唉……好棒,这种什么都不用想,全心全意放松的滋味真好。 不知怎地,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安全与信任的感觉—— 虽然他是个“陌生人”。 贝贝几乎是立刻沉沉睡去。 灵风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心情却复杂难辨。 她疲累的模样教他没来由的心疼。 他想要问她为何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但又希望她就这样一直睡,直到她休息够了为止。 灵风将车速放缓,静静行驶在深沉的夜色中。 睡吧!他在心中静静地说道。 * * * 闹钟刺耳地尖叫起来,贝贝倏地从美梦中惊醒。 她跳了起来,整个脑袋瓜子却还迷迷糊糊的。她被动地望向噪音的来源,赫然发现闹钟的指针已经直指五点了。 “送报纸送报纸!”她差点滚下床,七手八脚地冲向浴室刷牙洗脸。 “阿贝。”沈父皱着眉头,沉着脸出现在她身后。 “阿爸,早。”贝贝急急挂好毛巾,对着父亲微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是七点半才做工吗?” “妳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昨晚送妳回来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扠着腰问。 “哪个男人?”她还有些呆愣。 “就是抱妳进门的那个男人!妳怎么会睡得胡里胡涂的,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沈父不悦地看着她,“妳到底跟人家是什么关系?妳是去哪里认识那位先生的?” 她眨眨眼,脑子迅速地转动着,“昨天?哦,就是那个男的,他是……” 是什么?她突然一下子找不着合适的字眼。 “那位先生有跟我说过他送妳回家的原因。”沈父絮絮叨叨地道,“他好有礼貌,只是……妳怎么会认识看起来这么体面的男人?他好像很有成就的样子,到底……” “阿爸,我头都给你绕晕了。”她吞了口口水,“昨天晚上的事我会跟你慢慢解释的,请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快要来不及送报纸了,等我回家再跟你说好不好?” “妳怎么去送报纸?妳昨天又没有骑车回家。”沈父看着女儿,蓦地长叹了一口气,“阿贝,阿爸知道妳很辛苦的在赚钱,为的就是这个家;可是阿爸不希望妳因为赚钱而搞坏了自己的身体。妳为了阿爸,真是牺牲大多了,连男朋友都没有时间交……阿爸告诉妳,阿爸的身体还很健康,再做几年工都没有关系,所以妳要懂得为自己打算,不要耽误了自己的终身。” “阿爸,你这样讲是什么意思?”贝贝心疼地看着苍老的父亲,眼圈儿一红,“奉养你是我应该做的事,是女儿不孝,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阿爸,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去做工了,让我来负担家计就好了嘛!” “憨女儿,讲那个是什么话?”沈父脸一沉,“阿爸是一家之主,怎么可以把责任丢给妳扛呢?不要紧,阿爸的身体真的还可以,妳不要担心。” “可是……” “不要可是了,妳到底要不要跟阿爸讲,妳怎么会认识昨天那个先生的?” “他是我工作上的一个客户啦!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昨天晚上只是他好心要载我回家,就这样而已。”她连忙解释。 沈父狐疑地看着她,“是真的吗?我看他好像很关心妳,送妳到家还舍不得把妳叫醒,反而小小心心地把妳抱到床上睡觉,还跟我聊了一会儿。阿贝,其实我觉得那个先生真的不错,只是……怕人家身分太高,我们配不上人家。” “阿爸,你在说什么呀!”贝贝忍不住笑了,“我们才没有怎样咧!阿爸,你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不用替我操心了。” 沈父皱起眉头,想再说些什么,贝贝连忙把他推进客厅。 “阿爸,既然我今天也没办法送报了,那我就替你准备早餐,再帮你做个中午的便当吧!” “拜托妳千万不要!”沈父吓了一跳,“如果妳希望阿爸长寿一点,就乖乖地坐好,让阿爸自己去煮吧!” “我的手艺真的有那么差劲吗?”她怀疑地道。 “妳自己说呢?” “呃……算了。” 趁着父亲进厨房做早餐时,贝贝赶紧打电话请假。 气死人了,昨天晚上她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让他送回家呢? 这下可好,她又少了一天的工钱了。 一定是昨天太累了,所以才会被他轻易地得逞,下次绝对不会了。 只是……什么时候才会有下次呢? “阿贝啊!”父亲自厨房叫唤着她。 “什么事?”她回过神来。 “那个先生是在做什么的?” “我不是很清楚,”她回想着在他家看到的画作,“可能是个画家吧!” “难怪,看起来很体面、很有气质。”沈父咕哝着。 贝贝双手支着下巴,被父亲的话勾起了思绪。 他看起来的确很体面,很像好莱坞那些称头的电影明星……还有,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性感和不羁是那么的迷人!… 老天,她在想什么呀! 贝贝连忙收起荡漾的心神,严正地警告自己。 他只是个萍水相逢、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罢了,这一点都不能够代表什么。 “阿爸,我还是进来帮忙好了。”她倏地站起身叫道。 或许进厨房之后,她就可以借着忙碌赶走这一堆不该出现的思绪。 * * * 灵风端着五彩缤纷的调色盘,大笔一挥,在画布上挥洒出一抹蓝绿色。 画布上的景物已经慢慢成形,这是一幅纽奥良海港的景色,雨后的天空清清爽爽。 画笔在调色盘上沾染几下,他再度朝画布进攻。 好半晌,他才慢慢放下笔来,吁口气凝视着画布。 这幅画的感觉很棒,各种清新的色彩交织出深沉的情感…… 不知道那个小女郎在看到这幅画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评语? 光是想到她甜美的模样,灵风就感觉到腹部一阵紧绷——他从来没有过这样迫切渴望的感觉。 他在美国待了十年,和许多性感时髦的女人有过缠绵情史,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般,全面地撩拨起他的情欲。 他要她! 灵风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腹部的骚动。他走出画室,到客厅的吧台为自己倒了一杯波本酒。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寻常的念头? 他并不认为自己爱上了她,但是显而易见的,她令他十分心动。 电话铃声陡然响起,灵风放下酒杯,走向电话。 “哈啰?”他拿起话筒。 “哈啰,达克?” 一个慵懒娇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灵风微讶,“嗨,茱丽。好久不见,妳最近好吗?” “你猜我是在哪里打电话的?”茱丽媚然地道。 “纽约?” “不,夏威夷。”尽管隔了这么长的距离,她的笑声依旧清脆甜美,“你近来好吗?” “好得很。妳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呢?”他坐入沙发,“度假吗?” “是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忙个不停,总该找个机会犒赏一下自己嘛!”茱丽在那头笑着,“要不要加入?你知道我很想念你的。” “妳指的是一段充满阳光与海浪的假期吗?”他挑眉。 茱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深夜的广播dj,“嗯,我指的是一段充满激情与缠绵的浪漫假期。” “这真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脑中顿时浮起茱丽玲珑有致的诱人身躯,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被撩动的感觉。 接着,他想起了那个娇小的女郎窈窕的身材……不一会儿工夫,他的下腹整个滚烫骚动起来。 “来嘛,你也知道我们已经多久没有见面了,难道你不想和我聚聚吗?”茱丽的声音透着心神荡漾和邀请,“让我们为彼此燃烧热情,好吗?” “妳该早点约我的。”灵风笑谑道,“不过我很好奇,妳怎么会一个人去夏威夷?妳这么怕寂寞的人,居然能克服那种孤身一人的滋味?” “老实说,纽约的男人已经让我厌倦透顶了。”她真心地道:“达克,还是你最好,我一向就觉得东方情人是最浪漫、最深情、也最温柔的了。” “我谨代表东方男人感谢妳的赞美。” “你来不来?” “茱丽,妳知道我不能说走就走,我有自己的生活和计划。”他柔声地婉拒。 他几乎可以想象茱丽此刻噘着嘴的不满模样。 “达克,不要那么杀风景。” “或许妳下次该早点通知我。” 茱丽重重叹了口气,失望地道:“那好吧!不过我的假期还有一个月,如果你改变心意了,欢迎你随时到这儿来;我会寄电子邮件给你,告诉你地址和电话的。” “ok。” “我会想念你的。”她忍不住再添了一句,“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我会的。” 灵风噙着笑挂上电话。 茱丽是他在美国时认识的女伴,热情、美丽、大方,有绝佳的商业头脑和一副好身材。 他们曾发展出一段罗曼史,不过因为他们俩都还不想被婚姻给绑住,所以那段关系只维持了三个月就圆满地结束了。 至今,茱丽和他还是很好的朋友。 他喜欢美国式的恋情和友谊,也喜欢这种洒脱自然的情爱关系——既然互相吸引,就缠缠绵绵地谈一场恋爱,过后两人还是好友,还是可以互相祝福对方。 他甚至也不介意找个情妇暖床,但前提是彼此男欢女爱、两厢情愿。 以他的条件和外貌,一向不缺情人,但是回到台湾后,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他胃口的女人,更甭说能够勾起他的兴趣了。 但是现在,他对那个小女郎充满了好奇和兴趣…… 灵风缓缓地笑了。 第三章 早上十点 珍安抱着一大堆文具用品,顶着大太阳,慢慢地走过街道。 她身穿咖啡色的及膝长衫,下襬缀着优雅的穗带,配合着宽大的长裤,以及脚上的黑色凉鞋,整个人看起来飘逸极了。 “嗨,珍姊。” 贝贝身穿宽大的t恤,上头绣了一大只黄色维尼熊,和她下半身那条黄色牛仔裤形成了有趣的共合色彩。 她停下机车,兴高釆烈地看着珍安。 珍安惊讶极了,“怎么这么巧?” “真的好巧。”贝贝眉飞色舞地道。“妳要去哪里?我载妳。” “不用了,我是去书局买一些文具用品,现在正要回画廊。妳呢?今天没上班吗?”珍安一撩长发,嫣然笑道。 “唉,说来话长。我刚刚才去饶河街把车骑回来,打算吃过午饭再到清洁公司报到。” “妳的身体真吃得消吗?”珍安怀疑地打量着她的黑眼圈。 “没有问题,妳放心。”贝贝微笑,“对了,等一下要不要我顺道帮妳买午餐?” “谢谢,我看今天中午就让我请客吧!”珍安眨眨眼,“我知道画廊附近有家排骨饭不错,我们叫来吃吃看。” “那怎么可以!”贝贝惊骇地道,“排骨饭很贵的吔,我才不要让妳花那么多钱。” “喂,我虽然经济状况不太稳定,可是也没有穷到连排骨饭都请不起啊。反正我坚持请妳吃饭,如果妳中午敢不到的话……哼哼!” 贝贝为难地想了一会儿,“好吧!可是下次换我请,ok?” “ok。”珍安笑了。 “珍姊,那妳上车来,我载妳回画廊,我还可以眼妳聊聊天,休息休息。”贝贝跳下车子,掏出一顶安全帽。 “妳随身都带着两顶安全帽?” “是呀,如果路上遇到搭便车的人就很方便。”她递给珍安安全帽。 “妳敢让人搭便车?!” “敢呀!”贝贝讪讪一笑,“不过倒是没什么人敢搭我的车就是了,也许大家怕我有什么企图吧!” “妳以为在这种社会风气之下,还有人敢随便跟陌生人接触吗?” “也还好,有一些老太太还是会给我面子,让我载上一程。”贝贝活像在朗诵诗歌般,愉快美妙地道:“呵!这世界毕竟还是美好的。” “我原以为我已经够天真了,没想到妳比我更天真。”珍安忍不住对她谆谆教诲,“人心难测,妳还是要多保护自己。” “我知道,”贝贝拍拍她的肩,“防人之心不可无。上车吧!” “嗯。” * * * 夜晚又来临了。贝贝今天精神好的很,不但洗起碗盘来格外起劲,甚至还轻松的哼起歌儿。 真好,其实她应该多多偷闲休息一下,这样子不仅工作的效率会更好,而且也不那么容易感到疲倦了。 可是话说回来,有时间休息就没机会赚钱,所以……算了,想想罢了。 “我昨晚忘了问妳,妳很缺钱吗?”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她一跳,却也令她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一种兴奋与欣喜的感觉在她的血液里头流窜。 贝贝抬起头,望进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怎么又是你?” “我特地来找妳的。”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衣裤,显得深沉补秘。 “找我干嘛?”她警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动,连忙喘了口气,“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去,可是你也把我害惨了。” “怎么说?” “你害我今天早上没有车子用,结果少上了一个班。”她防备地瞅着他,今天我不会再让这种情形发生了。 “妳很缺钱吗?”他深深皱眉,重复问道。 她一呆,但随即回答:“我认识的人大部分都缺钱。事实上,我相信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也都缺钱,你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喔!” “我不管其它的人,我只想知道妳的情况。”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他是世界展望会派来济贫的? 灵风摩挲着下巴,眸光一闪,“我只是很好奇,妳似乎兼了很多份工作。” “你怎么知道?”她洗碗的手一顿。 “上次见到妳的时候是清洁工,昨天晚上看到妳是洗碗工,刚才听妳的口气,妳早上似乎还有一个什么不知名的工。”他的眉毛皱得更紧,“妳到底兼了几份工作?” 贝贝直觉地回答:“三份。咦,我干嘛要跟你报告啊?” “妳已经说了,不是吗?”他满意地道。 她一时语塞,“不跟你说了,我还在上班呢!” 她起劲地洗着盘子,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跟他交谈下去了。 “妳为什么要兼这么多工作?”灵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问清楚。 贝贝不说话。 “哈啰,妳的舌头被猫叼走了吗?” 贝贝没好气地抬头,“奇怪了,你干嘛这么关心我的工作状况?” 他一怔,“我不该关心吗?” “不要用问句来回答人家的问题啦!”她不悦地道。 “妳的脾气好大。”他笑道。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要干嘛!”她用力地搓洗着碗,弄了满手的泡泡。 “我让妳很困扰吗?” “当然。”他终于了解了!贝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那我们刚好扯平,因为妳也让我很困扰。” 贝贝的动作瞬间停格,“嗄?” 他在说什么? 灵风沉思地道:“妳搞得我心神不宁、行为失常,逭还不算是一种困扰吗?” 她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你对我一见钟情吧?” 灵风倏然大笑起来,一副觉得荒谬透顶的样子,“老天,妳怎么会这么想?” 贝贝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失望和尴尬的情绪陡地充塞心房,“有什么好笑的?如果我误会了你的意思,那也只能怪你口齿不清地没说明白!” 看到她生气了,灵风连忙解释道:“抱歉,我不是在笑妳,我只是……” “你不用跟我解释,反正我跟你又不熟。”她将注意力转回锅碗瓢盆,脸色臭臭的。 灵风低咒了一声,收起笑容。“真的很抱歉,我想我的话伤到妳了。” “哪有?我向来没有跟陌生人生气的习惯。”她轻哼。 “哈,妳的反应好快。”他摇摇头,“不过我想告诉妳的是,我真的觉得妳很特别。” “谢谢,我会把它当作是一种赞美。”她可不会因此原谅他。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唐突,但是我想诚实地告诉妳一件事。” “什么事?” “我对妳有很大的兴趣。”他认真地道。 他的态度好诚恳,语气好认真……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放声狂笑,或者赏他一巴掌,但是面对着如此恳切的他,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讲得好自然,自然到不带一丝猥亵或骚扰的意味。 最糟糕的是,她的脉搏居然因为他的话而狂跳起来了。 贝贝露出呆掉了的表情。 “喂,这个消息有那么吓人吗?”他故作受伤地道。 事实上,她呆掉的样子还真迷人。 在美国,从来没有女人在面对他的提议时,会表现出这种吓傻了的模样。 他已经想象得到,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会是如何的变化多端、生动有趣了。 贝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且还是被老板的大嗓门给吆喝醒的。 “贝贝,妳手脚快一点,碗快要不够了。”老板站在面摊后面朝着她吼,手底下舀面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变慢。 贝贝赶紧快速地洗起碗来,“好了好了,快好了。” 灵风眼见着她被呼来喝去,心底不由得闪过了一抹不忍和怜惜。 这种感觉令他不舒服极了。 待贝贝把洗好的碗捧进面摊上放好,同时又收了一堆脏碗过来后,他忍不住开口了。 “妳不要做这种工作了。” “你管的事还真多。”她咕哝。 “如果妳这么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帮妳的忙。”他脱口而出。 贝贝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乞丐。” “妳的防卫心不要这么强好吗?我只是想帮妳。” “对不起,”她的口气不自禁地软了下来,“碰到这种事情我就很敏感……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取所需。” “我可以提供妳一份工作。”他想也不想地道。 她眼睛一亮,倏地又狐疑地看着他,“咦?” “咦什么?” “你有什么目的?”他该不会是要提供“桃色交易”吧? 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立刻澄清道:“我虽然对妳有很大的兴趣,但是我绝不会做那种落井下石的事。妳以为我是那种卑鄙下流的小人吗?” “看样子是不太像啦!可是谁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她嘀咕。 “我希望我的女人是心甘情愿地对我投怀送抱,这样才有意思。”他眼光炽热地盯着她,彷佛要在她身上点火燃烧。 贝贝的脸庞瞬间羞红,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你要提供什么工作?”虽然她很需要钱,但是还不至于傻到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给卖了。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 “模特儿。”他直觉地说道。 “模特儿?”她差点爆笑出声,“我有那个本钱吗?光看身高就知道我不够格了,更别说身材和脸蛋了。” “我指的不是走秀的模特儿,而是供人作画的模特儿。”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她提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我是个画画的。”他轻描淡写地道。 她恍然大悟,“难怪……那你一定很有名喽?” “何以见得?”他挑起一边的眉毛。 他向来很少在媒体或是报章杂志上曝光,就连自己的画展也从不参加,因此她是不太可能知道他有名与否的。 “我记得你上次的画,画得好棒!虽然我不太了解画界的事,但是你画得这么好,一定很有名吧!”她的想法很单纯。 灵风噗哧一笑,新奇地打量着她,“老天,妳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就是你要雇我当模特儿的原因?因为我有意思?” “妳要我说出真正的原因吗?”他的眼神炽烈。 “算了,我不确定我真的想知道。”她做个深呼吸,试图屏退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所以妳的回答是?” “不要。” 他的心瞬间沉落海底,“为什么?” “第一,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当模特儿的条件;第二,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她沉吟着,“说不定你是坏人,专门诱骗无知少女去从事非法交易。” 他一怔,蓦地大笑起来,“老天,妳还真会打击一个男人的自尊。 贝贝望着他,突然有点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只是…… 他挥挥手,有趣地看着她,“没什么,不过我还是希望妳能考虑我的提议。 月薪四万元以上,供三餐和住宿。唯一的条件是妳要随时呈准备状态,只要我想画,妳就得配合我的行动。” “我还没有答应……” 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我的联络电话和地址。”他性感地一笑,“妳知道上哪儿可以找到我的。” “我……”她被动地接过名片。 “晚安,回家时骑车小心。”他随意地一掠黑发,潇洒地转身离开。 贝贝捏着他的名片,感觉到纸张逐渐地濡湿。 “哎呀!”她赶紧将名片收进牛仔裤口袋,免得满手的泡泡把它弄烂了。 虽然她心中满是好奇,但是盆内的碗盘却提醒着她—她现在可是在“工作”中! 她心虚地觑了老板一眼,松了口气地发现他正忙着招呼客人,根本没空注意她。 还好还好,她可不想再搞砸了这一份差事。 尽管老爸硬撑着说没事,但是她看得出来,他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怎么还能够上工地做那种粗重的工作呢? 家里的房贷每个月要缴两万,再加上水电、伙食、瓦斯等等…… 她得多赚点钱,早早让父亲卸下重担才是。 贝贝洗着洗着,不禁又想起塞进牛仔裤里的那张名片…… 该死的,她可不能心动呀! * * * 沈父果然卸下家里的重担了;但他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迫的。 原因是他不小心从鹰架上摔了下来,不只跌断了一条腿,还摔了个轻微脑震荡。 当贝贝收到通知时,他已经躺在仁爱医院的病床上了。 “老爸,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她一边喃喃说着,一边如旋风般地冲进病房,眼泪大把大把的掉下来,哭得好不凄惨。 待她看到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的父亲时,眼泪更像栓不紧的水龙头一样,扑簌簌地落下。 “阿贝,阿爸实在是不中用,连爬个鹰架都会掉下来。”沈父一脸自责。 “阿爸,你有没有怎样?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她迭声问道。 “我没事,只是摔断了一只脚……真气人!” “阿爸,我早就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再去工地做工了,可是你偏偏不听。”贝贝威胁着父亲,“你这次伤好了以后就不准再去了,听到没?要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 沈父立刻激动起来,“妳讲那是什么话?妳阿爸没有去做工怎么行?我们吃什么?利息钱要怎么办?” “我来赚。”她斩钉截铁地道。 “妳赚那些怎么够?”他睁大眼睛,“妳该不会是要去那种地方赚钱吧?我警告妳,如果妳敢去的话,我一定打断妳的狗腿!” 她翻了翻白眼,“你的火气不要那么大啦!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那种地方赚钱了?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有三份工作,加加减减也有三万多块的收入,虽然没有办法让日子过得很舒服,但是至少还过得去。” “妳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我还年轻,不会怎样的。”她关心地紧盯着父亲,“阿爸,你只要好好地疗伤,好好地把身体养好,其它的就不用担心了。” “不行,我出院以后还是要继续做工。”沈父固执极了。 贝贝一怔,随即叹气道:“好好好,随便你怎样都好,可是你现在这段时间要好好待在床上休息,知道吗?你的腿受了伤,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才会痊愈。” “要那么久吗?”沈父皱眉,“那医药费……” “工会有替你办健保和劳保,我想医药费的部分,营造厂应该会全部包办的。” “我们没有工会啊!”沈父一愣。 “没有?那你至少有劳保健保吧?” “应该是有,可是我也不确定。”沈父搔搔头。 “老天!”贝贝呻吟一声。 她现在才知道,她的迷糊是打哪儿遗传来的了。 “不要紧的,等工头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会过来探望我的。”他挥挥手,不在意地道。 “那好吧!等到工头来的时候再说。”她拍拍他,柔声询问,“阿爸,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来给你吃。鸡汤好不好?” “不用那么花钱,医院应该有供应吃的吧?” “我还是要买点什么帮你补一补的。”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身体……” 主治大夫恰好在这时走进病房,他微笑着对贝贝道:“小姐,妳是这位先生的家人吗?” “医生,她是我的女儿啦!”沈父得意地道。 贝贝站起身,对他感激一笑,“医生,请问我爸爸现在的情况怎样?他还好吗?” “这正是我要跟家属谈的。”他眉头微皱,“沈小姐,我们可以到我的办公室谈一下吗?” 贝贝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脸色显得有点苍白,“有什么问题吗?” “妳放心,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想针对妳父亲的身体状况做个说明。”他看了沈父一眼。 “噢。”她松了口气,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然而,不到一会儿工夫,她就知道自己太早放松了…… “妳父亲除了腿骨受伤外,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我们目前正针对脑震荡的部分进行观察。”他拿出一份报告来,审慎地继续补充,“我们在替令尊检查脑部的时候,察觉到他的脑部有出血的现象……” “什么?!你可以再说一次吗?”贝贝的脸色瞬间惨白。 “令尊脑部出血,而且血液已经有些凝结,呈现血肿的现象。我想尽快替令尊安排手术,取出脑中的血块,否则血肿之后就会渐渐产生积水,那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贝贝脑中轰然作响,喉头发紧,眼前发黑。“怎……怎么可能呢?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的症状是由高血压所引起的,它的征兆就是头痛、恶心和晕眩等等,而且通常是突如其来的;我想令尊之所以会从鹰架上摔落,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皱眉,“他的高血压应该很久了,我需要看看他以往的病历报告。令尊以前都在哪里就诊?” “我爸爸……”贝贝充满歉疚地咬着唇,“他一向讨厌上医院,平常都是到药房去买治高血压的药。我虽然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可是我没办法……该死,就算要把他五花大绑,我也应该把他绑进医院看病的!” “这样子的话……我想我们先对他进行详细一点的检查好了。”医生敲敲手上的表格。 贝贝深吸一口气,勉强抑住颤抖的双手和抽紧的心脏,“那我该做些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我希望在这一、两个礼拜内就进行。不过我要先提醒妳,令尊在手术后,未来生活要更加注意,尤其是饮食和作息一定要规律,否则可能会再次引发脑内出血。” 她拚命点头,“当然,我一定会跟医生好好合作,让我爸爸的身体得到最好的照顾。” “很好,”医生看着她,有些迟疑,“接下来我们要谈谈手术费用的问题了。” 贝贝心一抽,咽了口口水,表情坚毅地道:“好的。” 只要老爸身体能好起来,要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 她闭了闭眼睛,暗自祈求着:天啊!请让老爸的手术成功,请让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为了父亲,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 * * 贝贝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屋漏偏逢连夜雨”。 虽然她知道手术费要十几万,她必须努力地挣得这笔钱,但她还暗自庆幸着,幸好老爸有保险,或多或少可以省下一些开销。 于是她去领出户头里仅存的五万块,打算在领薪水之前,先拿来应应急。 她还打算请个看护来照顾老爸,这样她就可以专心地找工作,再多兼几份差了。 但是没想到她如意算盘才打了一半,就接到老爸公司的消息,说是没有帮老爸办理全民健保和劳工保险—— 因为他不是正式的员工,而是打零工的水泥师父! 贝贝在病房外瞪着那名工头,满腔火气顿时往嘴里冲,“你们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工头一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可是公司那边就是这样说的。其实,当初阿健兄也没说要接受劳保和健保什么的,所以……” 她气愤地挥舞着粉拳,娇小的身子却显得气势逼人,“我爸是比较老实,可是你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他呀!明明就该替他办理劳工保险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推托呢?是不是存心想赖帐?” 小姐,我也不晓得公司是怎么搞的,但是上面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妳说抱歉了。不过我们工地里的人都说了,要凑些钱帮助阿健兄,好歹尽点儿心力。”工头擦擦额上的汗,频频道歉,“希望妳能谅解,真的对不起。”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只能怪你们那家公司太没良心了。”她暗暗一咬牙,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医药费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请你们不用费心了。” “还是要的,这是我们的心意。” “实在是很感谢你们。”贝贝眼泪盈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客气。那我先走了,工程还赶着进行呢!”工头满面愧疚地走了。 贝贝整个人像是要虚脱了一般,颓然地靠在病房门外。 她不能让老爸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他会不愿意再待在医院半秒钟的。 她不禁暗自庆幸还好阿爸正在另外一层楼做病理检查,没有机会听到这一切。 她虚软地蹲在大理石地板上,揪着头发。 她到底该怎么办? 第四章 阳明山上 灵风光着脚走在原木地板上,全身上下仅有一条褪色的牛仔裤,紧紧地包裹住他修长结实的双腿。 他宽阔的胸膛肌肉坚实,黝黑的眼神充满智慧,周身萦绕着自律与内敛的气势。 他看起来像是个中古世纪的英勇武士,而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除了是个世界知名的画家之外,他同时也是空手道和自由搏击的高手,并为国际自由搏击协会的会员之一。 作画和练武,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两件事……当然,美好浪漫的性事也是,不过在排名上还是稍逊于前两者。 然而,现在他开始考虑将“性”的重要性排列进这两者之间了——如果对象是那位小女郎的话。 他听见那个面店老板叫她“贝贝”。 是蓓蕾的蓓,还是珠贝的贝? 不过照她这样拚死拚活的工作态度看来,应该是疲惫的“惫”吧! 他握着酒杯,忍不住摇摇头。 这样子兼差,简直不想要命了……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随手拿起电话,将酒杯放在透明的玻璃茶几上。 “哈啰,哪位?”会是那个小女郎打来的电话吗?他的心微微忐忑。 “达克,是我。”一个充满了英国腔的男声传来。 “爱德华,有什么事吗?”他不禁有些失望。 爱德华是他在美国的经纪人兼好友,专门替他处理画作展览和拍卖的问题。 “我想跟你谈谈最近在纽约的画展。你确定你真的不到场吗?纽约所有的媒体都在紧盯着,想知道你到底会不会莅临呢!”爱德华愉悦地道,“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获选为年度风云人物之一了,你还打算继续吊大家的胃口吗?” 灵风舒适地坐进沙发,伸长双腿,“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我明白,可是你也不能不承认,媒体和纽约的艺文界都深深地为你的画痴迷,他们称你为神秘的东方画家,并且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你的庐山真面目。”爱德华的语气充满了希望,“要不要考虑一下?” “再看看吧!”他微笑,“最近我在台北有件要紧的事待办,暂时没有心力去搭理其它的事……对了,梅儿和孩子们都好吗?” 梅儿是爱德华的娇妻,有着一头红似火的头发和一颗善良无比的心,几次见到他都会叨念着要他快快结婚。 虽然灵风有些羡慕爱德华夫妇幸福的婚姻生活,但是他还是燃不起“结婚”的欲望。 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和另一个女人栓在一起?他可没有这么傻。 恋爱和激情是美妙的玩意儿,但婚姻却是一座令人喘不过气的监狱。 “梅儿很好,不过还是念念不忘那个老话题。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替你指定一门婚事算了。”爱德华在电话那头笑得可开心了,“至于孩子们,每天都在想念你这个教父,我猜他们的心已经被你收买了。” “我向来很有女人缘,这一点你是知道的。”灵风故作得意。 “是哟,可惜就是不知道你这个花花公子何时才要安定下来。” “你别因为自己的婚姻美满,就拚命鼓吹大家跳进爱情的坟墓里。” “算了,我想我也没那个能耐可以打动你这副铁石心肠。”爱德华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灵风哈哈大笑。 “关于画展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反正日子已经订在下个月十六日,你有空就来吧!”爱德华话锋一转,又导回正题。 “好的,那——” 悦耳的门铃声大作,灵风微讶地看着玻璃门外隐约的人影。 “爱德华,就暂时这样吧!我们再联络。”他挂上了电话,缓缓地走到大门边。 贝贝犹豫又怯然地站在门口,一头俏丽黑发乱糟糟的,看样子是被严重地抓扯过。 灵风的心猛地一抽,一股喜悦感顿时流过心房,“嗨。” “你之前的提议……现在还有效吗?”她吞了口口水,怯怯地问。 他眉宇间尽是笑意与释然,“当然。” “你现在还有请清洁公司的人过来打扫吗?”她再吞了口口水。 灵风挑起一边的眉毛,有点不明白她的用意。 “有啊,怎么了吗?” “你请清洁公司的人打扫家里,一个月大概要八千块吧?”她扭着手指,口气小心翼翼的。 “是的,怎么样?”他凝视着她。 贝贝看起来紧张极了,“你以后不用再请清洁工了,你家里以后由我负责打扫,只要五千块。” “咦?” 贝贝低着头,臊红着脸说完,“我当你的模特儿,兼当清洁工,你一个月可以给我四万五千块的薪水吗?” “呀?” “我的条件太过分了吗?”她不安地抬眼看他。 他摇摇头,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妳的提议相当合理。但是我有一点好奇,妳是不是急需用钱?” 贝贝咬着唇,也不想隐瞒,明白地道:“是的,我爸摔断了腿,而且还要动脑部手术,所以我现在急需用钱。” 他搜索着她眼底的疲倦和紧张,忍不住心疼起来,“需要多少?” “我不太清楚,不过住院加上手术费和请看护的钱,大概要二十几万吧!”她颓然地吁出一口气。 “进来再谈。”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进客厅里;等到贝贝察觉时,她已经被塞进软绵绵的沙发内,而且手上还捧着一杯柳橙汁。 “妳愿意当我的模特儿?”他眸光专注。 她乖乖地点头。这沙发好舒服好舒服,让她奔波了几天的灵魂和神经都因此放松了下来;而且,那种抚慰人的安全感又缭绕在她身边了…… 贝贝信任地看着他,被动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妳的父亲现在身体不适,所以需要一笔钱?” 她再点点头。 “妳愿意充当我的模特儿和清洁工?” 此刻的贝贝彷佛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不会了。 “这表示妳将住在我这里,并且住上一阵子?”他的眸子闪耀着光彩。 “嗯。” “很好!”灵风心底涨满狂喜和怜惜。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卧房,“妳等我一下。” 贝贝傻傻地看着他,怔怔地啜饮着杯子里的柳橙汁。 她好累,不太想用大脑。天知道她这几天已经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现在唯有这条路可走了。 没三分钟,灵风已经穿好了蓝色衬衫,套上一件磨旧了的牛仔背心,潇洒俊朗地走了出来。 “我们走。” “去哪里?”贝贝呆呆地问。 “医院。” 等到她被塞进积架车里头,她才醒觉过来。 “我们去医院干嘛?” “处理事情。” “处理什么……哇!” 积架跑车瞬间飙驶,吓得她紧紧抓住椅背,不敢再说话。 灵风横了她一眼,口气果断地道:“从今以后,妳就由我负责,所以妳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是……” “坐好。” 他的开车技术高超,简直可以媲美国际赛车手;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仁爱医院。 贝贝傻傻地跟在他身边,小跑步地跟上他。 “妳父亲的主治大夫是哪一位?” “呀?。” 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她有听没有懂呢? * * * 接下来的事让贝贝看得目瞪口呆,简直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个男人动作如风,语气果决专注;他与主治大夫认真地讨论病情,并且问了许多有关手术医疗方面的问题。 贝贝只能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们讲话,然后再被动地跟着他来到病房,看着他笑颜以对,好言好语地安慰着焦躁的父亲。 等到摆平了父亲躁郁不安的情绪和疑问后,他又打了几通电话,然后就有一名看来专业又有爱心的妇女来到父亲的病榻前,声称自己是专业看护,接下来的日子会好好照顾病人的。 然后,她傻傻地又跟着他回到车上。 “我们现在又要去哪里?”她始终处在发呆的境地里。 “买一些补品和日常用品。”他熟练地将车倒出车位,驶上大马路,“妳父亲的病房里什么都没有。还有,下午妳父亲会被移上六楼的头等病房,下次妳来看他的时候不要走错地方了。” “等等!”她的头都给他绕晕了,“你说我爸会被移到头等病房去?你知道头等病房一天要多少钱吗?我怎么付得起?” “我付得起。”他瞥了她一眼,微带责备地道:“妳难道没有注意到妳父亲隔壁病床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那个人浑身刺青,看起来活像是个黑道兄弟,妳放心让妳父亲躺在他隔壁吗?” 贝贝心虚地垂下眼,“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他隔壁病床的是谁,我每次进去都只注意到我爸爸而已。” “那个男人看妳的眼光不怀好意,难道妳也没发现吗?”他皱着眉头,心底不舒服极了。 该死,当他看到那个男人龌龊的眼光一直流连在贝贝身上时,他差点把那个男人拖起来揍一顿。 “有吗?”贝贝后知后觉地问。 灵风被她的反应惹得有些气闷,“妳怎么那么迟钝?我真不知道妳平常是怎么保护自己的。” “我干嘛保护自己?又不会有人对我怎样。”她瞠目结舌,对于他的话好生不解。 “该死!妳这么天真,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妳,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把妳给连皮带骨地吞掉!” 贝贝怀疑地看着他,“不要那么夸张好不好?我又没那么秀色可餐。” “妳难道不知道有人就是喜欢吃妳这种天使当早餐吗?” 这么甜美,这么天真……而且还不是超级的没大脑! 她看起来十足的好拐骗。 贝贝吃惊极了,“台北有食人族?我怎么不知道?” “妳到底有没有神经?我说的是,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妳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占有妳的甜美。”他低吼。 贝贝傻笑,“我有那么迷人吗?” “我不是在跟妳开玩笑。”他快被气坏了。 “好啦好啦,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她伸直腿,捶了捶白皙的膝盖,“谢谢你把我父亲带离那个‘兄弟’的魔掌,可是你这样又让我忍不住担心起来了。” “担心什么?” “我得再多兼几份工作,要不然怎么付头等病房的钱?” “妳敢?”他低声咆哮,“妳不是已经答应替我工作了吗?” “是啊,但是我也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再兼几份差。你该不会反对吧?” 他瞪着她,“妳开玩笑!我当然反对,妳以为我会让妳再去找别的工作把自己给累死吗?” “怎么会?”她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对了,我可以辞掉清洁公司和面摊的工作,可是早上那份送报的工作就……” 突然而来的煞车让贝贝咽下其余的话,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望着他。 灵风眉头打结,脸色难看极了。 “我警告妳,不准再出去打工!”他的话从齿缝里迸出来。 “为什么?”她边问边左顾右盼,“喂,我们这样是违规停车,等一下警察过来怎么办?” “妳不能去打工。”他重复。 “为什么?” “我说过了,妳的事情由我负责,妳不用再打什么工。”他重新踩油门,回到大马路上。“我忘了告诉妳,手术费用和住院的相关费用,我已经付清了。” 这下子换成贝贝皱眉头了。 “你付了?什么时候付的?你为什么要帮我付帐?”她憋着气,自尊心有点受损,“我不是乞丐,不要你的施舍和怜悯。” “天地良心,我何曾把妳当作乞丐?”面对她受伤害的神情,他有些手忙脚乱。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妳已经是我的员工了,不是吗?” 贝贝拧眉,“就因为你是我的老板,所以你必须负责我的一切?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并不这么想。”他缓缓地将车子停在百货公司前。 “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也不想欠你太多人情。如果我无力偿还怎么办?如果我的工作成效令你不满意怎么办?”她越想手心越凉。 “相信我,妳一向能够令我满意。”他停好车子,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脸蛋,低哑爱怜地道。 贝贝的脸庞瞬间涨红了,“我觉得……事情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单纯。” 他性格的嘴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妳现在只能信任我了,不是吗?” 贝贝紧紧凝视着他,在那双如深水般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投降。 这种依靠他的感觉太好了,她发现自己……心甘情愿地信任他。 她机伶伶地打个冷颤,发觉有种陌生的情绪悄悄地萦绕住心房,让她的心一阵甜蜜、一阵发慌。 “我们去买东西吧!”他低语。 贝贝缓缓地点了点头。 未来的日子将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但可以确信的是,一定会变得非常不一样。 她叹了一口气,匆匆挪腿跨出车门,却一不小心勾到了门边,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幸好替她打开车门的灵风及时将她给扶抱住,要不然她铁定会吻上水泥地,再次印证牛顿的地心引力。 灵风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妳以为妳在做什么?学小丑摔倒在地博取掌声吗?”他低吼着,心漏跳了好几拍。 她惊魂甫定地伏在他的怀中,咽了口口水,“我猜你不喜欢这种即兴表演。” “妳下次要是敢再这么莽撞,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一回事的话,我绝对会把妳按在脚上打一顿屁股!妳听到了吗?”他抑制着自己的怒气沉声道。 她一脸无辜,“这又不是我的错,人有失脚、马有乱蹄嘛!” “那为什么妳的‘失脚’机率比别人大呢?” “我怎么晓得?”她咕哝,小心翼翼地离开他的怀抱。 他对她大皱眉头,“走路要小心。” “是。” “要注意四周环境。”他再训示。 “是。” “不可以心不在焉。” 她哀声叹气地点点头,抬眼看着他,“是是是,我会小心、我会注意。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买东西了吗?你再训下去,百货公司就要关门了。” 他瞪着她,满心的紧张和气愤化成了一声叹息。 “好,我们进去买东西。”他挥挥手,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想他西门灵风何等潇洒,怎么可以为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大动肝火? 他几时变得这么唠叨、鸡婆? 不行,他得恢复正常。 灵风恢复了以前的酷帅表情,一声不吭地往百货公司里头走。 面对他的哑然无语,贝贝乐得耳根清闲;她兴高采烈地挽着他的手臂,跟着进场瞎拚。 * * * 处理好父亲的事情后,贝贝收拾好包袱跟着灵风回到阳明山上的大屋。 夕阳余晖映照着大地,在青山绿水间带出一抹异样的嫣然灿烂。 贝贝站在落地窗旁,看着美丽的日落景色。 好美!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美丽的山林间观赏落日;她可以看到天边嫣红的晚霞,还可以看到霞色染了一林的醉意。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怎么了?”灵风将一杯鲜奶塞进她的手里,微笑问道。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景色,也从来没有住过这么棒的房子。”她转过头来,兴奋地道:“你知道吗?我可以发誓我刚刚听到了鸟叫声,而且还可以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 她兴奋的模样惹笑了灵风,他满意地道:“我相信,因为这屋子后头就有一条小溪。这边居高临下,既可俯瞰山下的景色,又可以欣赏山上的风光,我很高兴妳喜欢这里。” 贝贝夸张地嚷着,“谁能不喜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这种高级地段的房子。” 他扮了个鬼脸,“妳的话里可有一丝嘲讽?” 她的唇瓣弯出一抹笑意,眼睛水灵灵地眨着,“我怎么敢?你现在可是我的老板呢!” 他笑了,“不要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我还要感谢妳答应当我的模特儿,还顺道打理我的房子。” “不客气。”贝贝偏着头看他,有点迟疑,“你真的不觉得被我给占便宜了?” “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定呢!”他浅浅笑道,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贝贝心一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要先跟你声明,你替我支付的钱,一定要从我每个月的薪水里面扣除。” “妳为什么急着要还我钱?”他蹙眉。 “这是应该的。” “妳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划清界线?” 她瞅着他,不明白他的眉头为什么又打起结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搔搔头。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黝黑的眸子虽然深沉,里头蕴含的情绪却是那么地热烈澎湃。“我之前不是表明过我的立场了吗?” “什……什么立场?”她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他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神炽热地在她的唇瓣上头流连,低低哑哑地道:“我要妳。” 贝贝彷佛被他眼底的热火给催眠了,她只能怔怔地回望着他,已然淹没在他性感深沉的眸光中了。 一切发生得再自然不过,他柔柔地覆上她的唇,吻住了她所有的甜美。 贝贝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醉倒在这样陌生却又狂热的炽情火焰中。 他冰凉坚定的唇好像要吸吮掉她的灵魂一般,紧紧痴缠、漪连不舍,滑溜的舌却钻入她温润的口中,勾引着所有的甜蜜…… 灵风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在挑逗她的同时,也被她的馨香动人给深深缠绕住了。 令人神魂颠倒……这小女郎居然撩动了他所有的心神…… 贝贝浑身酥软,几乎喘不过气来,双腿更像是融化的棉花糖一样,快要支撑不住身子。 久久,灵风才百般不甘地放开她娇艳的唇,低喘地凝视着她。 “我要妳。”他更加坚定了。 贝贝的脑子完全无法运转,但是她拚命要恢复正常,“我……” 他舍不得放开她,犹紧紧拥抱住她,“嗯?” 他坚实的环抱刺激了她所有的神经,贝贝终于从痴迷的雾中惊醒,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答应的可不是一件桃色交易!”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轻叹着,“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今天我帮忙妳是出自于真心,没有半点唐突之意;但不可否认的是,我是真的要妳。” “你……”她瞪着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为他的老实生气还是松口气。 “我向来不会欺骗自己的心。”他低低地道,“想要妳就是想要妳,不过妳不必担心,我不会强迫妳的。除非妳自己也愿意,否则我不会带妳上床。” 她的脸整个绯红起来,啐道:“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露骨吗?” “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他轻轻地放开她,顽皮地侧着头,“这件事妳就不用担心了,如何让妳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情人,这个问题由我来烦恼就好。” 她连耳朵都红起来了,“你说得简单。” “事情原本就很简单。”他挑起眉梢。 “是哦!”她没好气地喊,“被设计的人又不是你。” “我没有设计妳。”他摊摊手,“从明天开始,妳还是要正式当我的模特儿。” “你确定你真的需要一个模特儿?”她怀疑地问。 “再确定不过。” 贝贝望着他的笑脸片刻,最后只得耸耸肩。 她现在只能信任他了。 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 “你到底是谁?” 攀坐在庭院大树上,闲晃着双脚的贝贝出声问道。 她已经在这上头坐了半个钟头了,如果要她紧闭嘴巴静静的被画,那实在会要了她的命。 因此趁他专心一意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始摸他的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灵风边专注地画着素描,边被动地回答,“嗯?什么?” “我很好奇,你是不是某某企业的小开啊?” “我像吗?”他涂涂抹抹,用炭笔勾勒出她生动的脸庞。 她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倒是考倒了我,不过我不认为你是个企业小开,因为你看来既精明又豪爽,智慧深沉却又心胸辽阔……而且你一点铜臭味都没有。”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没想到妳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我话还没说完。”她笑谑地道:“你这个人还有点自以为是,有点霸道,有点专制……” “我以为妳要说,我这个男人还有点色。”他低沉地笑了。 “我正要说。”她想起了那个吻,不觉脸红心跳起来。 “我想我应该告诉过妳,我是个画画的。” “这年头画画那么赚钱吗?”她问出最终的迷惑,“我知道你是个画家,可是作画能够带给你这么优渥的生活吗?” “我一向很勤劳。”他谦虚地说。 “我实在不明白。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明白的事可多着呢!”她摇摇头,好奇地追问;“对了,既然你是个画家,那你一定很有名喽?”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问,看样子她是真的对他的名气一无所知。 “妳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吗?”他微笑。 “西门灵风……”她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发现有点耳熟,“我是觉得有点耳熟啦!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不必硬要自己去回想。”他笑着继续作画,在纸上画下她弯弯的眉毛。 “我真的觉得很熟……”她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大叫一声,“我想到了! ” “怎么?” “你是不是曾经在贞观小苑中展览过?”她兴奋地道。 “妳怎么会知道?”他有些讶然。 依她对他名号的陌生程度,还真难想象她竟会知道他上次画展的地点。 “贞观小苑的负责人珍安,是我的好朋友。”她开心地笑了,“唉,世事真是巧啊!” “台北真是小。”他连忙捕捉住她唇边畅快的笑意,将之化为纸上的灿烂。 “看来你真的很厉害。”她这才想到一件事,“这么说,我是跟一个名人在一起喽?我居然被一个大画家给雇用,还当了他的清洁工吔!” 她的话让灵风啼笑皆非。 贝贝抓抓半长不短的秀发,舒服地享受着迎面拂来的凉风,“话说回来,我好像没有在报章杂志上看过你。” “我不喜欢出风头。”他着迷至极地看着她粉嫩嫩的脸蛋和柔柔飘拂的发丝;阳光正透过树梢的叶片,疏疏漏漏地洒落了几丝金雨在她脸庞上。 清灵轻巧,甜美动人……他发现自己某个部位又变硬了。 但是最最狂跳激荡的,还是他的心脏。 该死! 他荷尔蒙震荡的幅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下午我想要去看看我爸爸,顺道去买点东西。”贝贝在树上喊着。 “嗯?”他还没回过神来。 “我说,我下午要去医院看我爸爸。”她悠哉地靠在树干上,“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我顺道帮你买回来。” “不用了。”他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和人约了要谈事情,忍不住脱口低咒了一声,“该死!” “干嘛?不要动不动就该死、该死的。”她蹙起秀眉,“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他闷闷不乐地道,“我下午有事,没有办法陪妳一起去。” 她的眉头瞬间松解开来,弯成了笑意,“我还以为什么事……放心,我原本就打算自己去的,没有要你陪。” “妳自己要怎么去?”他笔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骑机车啊!我那天把车子骑到你家之后,就一直没有骑走,我想我可以把机车留在这里充当代步的工具。”她真是太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了。 他有点不放心,“骑机车?现在的交通这么糟糕,妳又长得人小模样娇的,怎么拚得过外面的大车?” 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拜托,你不要把我看得这么扁,我是个成熟的大人,不是小孩子;再说我骑机车流窜在大街小巷已经好几年了,一点事都没有,你不要那么紧张好吗?” 奇怪,这个男人怎么总当她像个软弱无能的布娃娃一样? 她是个有脑袋、有自主权的女人,虽然有点迷糊、有点迟钝,但好歹也已经活到这把岁数了吧? 灵风瞅着她,回想着她的诸多行径,实在无法认同她的话。 “妳连在平地走路都会跌倒,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我紧张?”他轻哼。 “我的确没什么平衡感,可是这不代表什么。”她索性扎手扎脚地爬下树,证明自己“身手利落”,“瞧,我还是很有运动神经的。” “这跟妳的运动神经没有关系,”他捏了把冷汗地看着她下树,强克制住跑上前帮忙的冲动,“是跟妳的脑袋瓜子有关系。妳知不知道妳这样漫不经心的,总有一天会——” 贝贝举起双手,止住了他的絮絮叨叨。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人身安全,我真的觉得好窝心,可是我不是个小孩子了,你要相信我呀!”她皱皱鼻子。 他蹙起浓眉,正待反驳,贝贝已一个箭步向前,伸出小手抚平他眉宇间的皱纹。“喂,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你这样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所以才会这么担心我的安危。” 她打趣的口吻却令灵风一凛,他退了一步,愕然地看着她,“我爱上妳?不会吧!我向来不信任爱情这玩意儿的,更甭说会爱上人了。我以为妳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只是……” 贝贝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会引起他那么大的反应,但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却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 她只是开玩笑的嘛…… 她知道像他这么厉害,又这么有名有势的人是不可能会看上她的,充其量只是“要”她而已,跟爱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他的反应……贝贝忍不住心酸酸的,他的反应却这么地直接,就像猛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似的。 更该死的是,她为什么要因此而心痛得像是火烧一样? 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空洞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她绝不允许这样脆弱的感觉浮现! 贝贝一扬首,咯咯笑着。“我当然知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要进去喝杯水。太阳好大,晒得我好渴。”她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 灵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难辨。 他从来不曾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他也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女人。 爱情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男欢女爱的游戏;只要感觉对了,随时都可以来上一场激情缠绵。 可是贝贝那句“不跟你开玩笑了”带给他的震撼及杀伤力,却远比那句“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还强。 失落感迅速地淹没了他。 “该死!”他忍不住低声咒骂。 但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骂的是自己,还是此刻怪异尴尬的情境。 他揉揉眉心,极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 * * 贝贝失魂落魄地走在医院的走道上。 她手上拎着一盒买给父亲吃的蛋塔,却觉得盒子好沉重。 唉!她猜她是没什么力气。 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她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好好思考现在这个局势。 事情就像是一波波的大浪向她打来,教她只能凭着直觉去行动运作。 西门灵风帮了她很大很大的忙,可是她现在才认真地思考起“他俩”的事。 他说他要她,可是他不要爱情。这表示她还是有某些地方很吸引他喽?否则他为何谁都不要,偏偏要她呢? 可是她显然还不够吸引他,没有那个本领把他迷得七荤八素地,为她痴狂。 “可是我好希望他是因为爱我才要我的呀!”她不自觉地喊了出来,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狂跳。 是呀,她真的好希望好希望他会爱上她。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霸道又温柔的他已经占据了她的心房,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紧紧地揪扯着她的心。 这样奇怪而陌生的感情揪得她的心又酸又甜的,简直是荡人心神、勾人魂魄。 她甩了甩头,却甩不掉回旋在脑子里的复杂心事。 蓦地,她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身子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来人无法像灵风那样动作敏捷地及时救起她,只来得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哎哟!”她龇牙咧嘴地摸着痛得不得了的臀部,一脸苦瓜相。 “妳没事吧?” 贝贝摇摇头,“还好,谢谢你。” “我得向妳道歉,因为是我不小心撞着妳的。”那男人温文地笑道,眼底透着歉意。 她挥挥手,抬头看着这堵“人墙”,“没关系,我自己也没有注意看路,不能怪你。” 这个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看来斯文俊秀,身上还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袍……他应该是这里的医师吧!贝贝在心里分析着。 “妳好,我叫周克伟。” 她讶然地瞪着他,“呀?” 他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眼眸闪烁着笑意,“我是仁爱医院的驻院医师,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谢谢你,周医生,你真是太亲切了,不过我没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她习惯性地抓抓头发,这才发现手上空空如也,“啊,我的蛋塔!” 他赶在她之前从地上捡起那盒蛋塔,有些抱歉地道:“可能压坏了。真是对不起,我愿意赔偿妳的损失。” “不用了,反正压坏前跟压坏后吃起来应该一样吧!”她不在意地接过盒子,微笑着。“谢谢你,我先走了。” 克伟还来不及出声,她就已经动作奇快地一溜烟跑掉了。 “好可爱的女孩。”克伟忍不住一叹,有点惋惜自己方才没有跟她多说一会儿话。 在六楼的头等病房里—— 那名和蔼的特别看护很体贴地离开病房,让贝贝父女俩能够独处一会儿,说说体己话。 贝贝掏出一个变形的蛋塔,不好意思地道:“阿爸,你吃看看,这是最近很有名的葡武蛋塔哟!” 沈父睁圆眼睛,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它给捏碎了,“这很有名吗?可是我怎么觉得它的形状挺奇怪的。” 贝贝讪讪一笑,“它本来不是长这样的,只是我刚刚在走廊上不小心跌倒,就把它压成这样子了。” “难怪。”沈父将蛋塔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道:“妳又跌倒了?妳这个 女孩子怎么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软脚筋?”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挖挖耳朵,露出苦笑,“阿爸,你就不要再念我了,因为这件事,我已经被西门先生念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沈父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住,他瞇起眼睛,“阿贝啊,妳跟那个西门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妳不是说他是妳工作上的一个客户吗?他那天来怎么说妳在他那里工作呢?还有,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一点都不像个老板?不但对我嘘寒问暖的,还‥…” “阿爸。”她的心陡然一跳,急忙再把一个蛋塔塞进他的嘴里,“来,再吃一个。” “唔……妳要把阿爸给梗死是不是?”他话声模糊地嚷着,抛给她一个白眼。 “阿爸,对不起啦!“她捧着脸蛋,一脸烦恼。 “阿贝,妳怎么了?”沈父看着她的表情,敏感地问,“是不是那个西门先生是坏人?还是他逼妳做什么……” “阿爸,你不要乱想,事情才不是这样。”她赶紧摇头否认,“他是个大好人,如果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父吁了口气,“我想也是,这个西门先生一看就知道心肠好、有担当。阿贝,以后选丈夫一定要选这一型的。” 贝贝心底低低叹息,不敢形于色。 “阿贝,妳是不是在担心医药费的事?”沈父的声音有着内疚和自责,“如果不是阿爸的关系,妳今天也不必这么辛苦地赚钱工作。阿爸真是不争气,连做个工都会摔下来……不过阿爸这几天在医院里想过了,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只要回家休养就好,就不必浪费住院的费用了。” 她猛抬头,情急地叫道:“那怎么可以?你过几天就要动手术了,怎么可以出院?不行不行。” “这个手术不做也罢,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事情了,何必要再动什么手术?”他摇头,“我们不要花那个钱了。” “不行!”贝贝扠腰、十分坚持。”定要动手术。你不要担心医药费和手术费,你别忘了你有健保和劳保,还有亲爱的女儿,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放心啦。” “我真的有健保和劳保吗?”他张大嘴。 “当然有。”她偷偷在心底画了个十字架,希望上帝原谅她善意的谎言,“你真的不要担心了。” “那……” “不要那了,如果你真的想要早点出院,那就眼医生合作,赶快开刀、赶快调理好身体,知道吗?”她温声劝着,“钱没有问题的,交给我就对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忘了我还有一个‘好老板’给我撑腰吗?”一提起灵风,贝贝心底不禁泛起一股暖流,还有一种异样的甜蜜感觉。 “噢。” 贝贝再拿了一个蛋塔给父亲,心满意足地看着父亲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或许,灵风爱不爱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这么好,不但帮助了父亲,还成全了她做个孝顺女儿的心愿。 她应该报答他的! 一想到这里,贝贝的脑袋瓜子顿时浮上一个名词——以身相许。 她的脸瞬间红的跟西红柿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再想下去了,光是想到这几个字就教她热血奔腾、全身发烫。 到时候再说吧! * * * 黄昏时分 贝贝拎着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挤进画廊的门。 “贝贝,妳最近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珍安一把将甫踏进门的贝贝给拉进画廊,“我还在想妳是不是失踪了,怎么好几天不见……哦,是不是兼太多份工作身子吃不消,休息去了?” 贝贝被珍安拉着跑,还被她半强迫地塞进沙发里坐下,“珍姊……慢点慢点,我会慢慢跟妳解释的。” “我看看妳有没有又变瘦了。”珍安关切至极地紧盯着她。 贝贝咯咯一笑,眉飞色舞地道:“我绝对没有变瘦,我敢跟妳保证,我变胖了!” 珍安眨眨眼睛,语气讶异,“妳的气色果然好多了。怎么,终于想开不拚命了吗?” “唉,说来话长。”千头万绪,简直不知从何说起,贝贝索性用一声长叹来表达。 “我有的是时间。” “我也很想跟妳好好聊聊,毕竟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可是我是出来买东西的,不能久留。”她抓过一包麦片和好几罐牛奶递给珍安,“珍姊,这是买给妳的,妳经常会忘记吃东西,这个既方便又营养,妳肚子饿的时候,就可以冲几包来吃。” “贝贝……”珍安感激涕零,“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有健康的身体才有美满的生活。”她笑嘻嘻地说,“身体健康,人生才是彩色的。” “妳在卖药啊!”珍安忍不住噗哧一笑。 “好了,我不能再逗留了。”贝贝蹦跳起身,“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妳。” 珍安站了起来,长发蓬松地飘在背后,“怎么这么急?” “妳不知道,我现在被一个牢头紧紧看管着,太晚回去是会被打屁股的。”贝贝跑到门边,陡地回头,“对了,珍姊,妳觉得西门灵风这个人怎么样?” “画很棒,人很神秘。”珍安有些好奇,“妳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没事,我走了。” * * * 贝贝回到山上时,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分了;山路间袅袅的烟岚轻轻地包围住她,冰冰凉凉地沁入她的体内。 “哇,好冷。”下山的时候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那时候觉得温度刚刚好,但现在她可不这么觉得了。 山里的温度急速下降,就连迎面而来的轻风都像是含着冰渣子一样,冷冷地灌进了她的口鼻。 待她骑进大宅前的庭院,把车子停好时,浑身已经冷得打颤了。 她才刚打开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如旋风般,卷到她面前,发出惊人的吼叫声—— “妳跑到哪里去了?”灵风眉眼间写满焦虑和惶急,还有强烈的愤怒。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袋子都掉了下来,“我……我去医院啊!” 他气得团团转,重重地踱步,“是吗?那为什么我打电话到医院去,妳父亲说妳三点多就离开了?妳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此刻灵风的模样就跟担忧情急的丈夫没两样,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贝贝被他一吼,眼圈儿一红,“我又没有去做什么坏事,你干嘛那么凶啦?” “我……”他停在她面前,张口欲言。 “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凶什么?”她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劲,急急再添了一句,“你是我的老板,又不是我爸、我哥或是我老公!” 他一窒,眼神鸷猛地低吼:“我凶?我是快急死了!看见妳这么晚还没回来,不知道妳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一下子怕妳骑车摔倒,一下子又怕妳遇上歹徒……妳知道我心惊胆跳,都快急疯了吗?” 他的吼叫让贝贝一呆,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他发愣。 他的反应激烈,脸上的线条绷得死紧,一双眼睛就像快喷出火一样…… 而且写满恐惧。 这个认知让贝贝心情一松,喜悦瞬间流窜全身。 他担心她,他真的很担心她!那么,他是有一点点在乎她喽? 她快乐得想高歌一曲。 灵风瞪着她,愕然地看着她的表情由怔愣变成了欢欣。 贝贝冲动地上前抱住他,快乐地喊道:“你关心我,你关心我吔!” 这表示……他对她有一点点喜欢了吗? 不过不管如何,她可是喜欢他到了极点! 灵风被她柔软馨香的身子一抱,全身的欲望瞬间觉醒过来,敏感地叫嚣着。 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了,他咽下一声呻吟,努力使出最大的意志力要拉开她。 话还没谈完,他不能就这样失控。 但是贝贝才不理会那么多呢!这项认知让她整个人飞了起来,她用力地抱着他,藉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狂喜。 “贝贝……”他的欲望跟理智交战着,渴望得到她的念头深深地折磨着他,“妳这是在诱惑我失控。” “呀?”她带着笑容,不明所以地抬头,“你说什么?” 她甜美灿烂的笑容终于击垮了他的自制力,灵风蓦地攫住了她的唇瓣。 贝贝惊喘了一声,而后瞬间迷失在他火热的吮吻中。 皎洁的月光柔媚地穿门透户,洒落在他们纠缠成一体的身子上,带出了长长的一道影子。 灵风已经忍耐太久了,他再也无法控制对她的渴望,他的情潮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向她—— 他滚烫的嘴唇从她的樱唇缓缓移下,一路画过她细致的颈项,蜿蜒探入她雪白的胸前……她胸前的扣子一颗颗地被解开,袒露出一片酥人春色。 贝贝浑身无力地紧靠在他身上,她轻咬着唇瓣忍住愉悦的呻吟,脑子里一片昏昏然,只有滚烫火热的情欲撩人而上…… 第六章 在激情的火焰燃烧过后,灵风倚着沙发,让贝贝蜷伏在他的身躯上,一手轻轻地抚着她柔细的发丝。 贝贝累极睡着了。她白嫩的脸蛋贴在他的胸膛上,呼吸轻柔细微,整个人是如此放心与信任地紧贴着他,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灵风专注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有好半天什么都不去想。 他的胸腔内涨满了澎湃的柔情,还有许许多多陌生却舒服窝心的情绪,温暖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滋味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在他那么多次的情爱经验中,从来就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深刻、如此痴狂;而且在结束之后,他也没有感觉到以往的疲倦空洞,反而领略了一种盈满心房的喜乐与宁静。 为什么? 他轻轻地揽紧了她裸露的身子,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心慌。 这是他不熟悉的感觉,虽然很完美、很甜蜜,但是他却有点心慌意乱。 就好像心底用来防备的那堵石墙已经缺了一角,无数陌生的情感正渐渐窜奔进他的心房……他直觉地认为这些陌生的情感会毁掉他一些信念和习惯,而且会把他给紧紧缠绕住。 到时候,他的自由和不羁的心灵都会被扼杀掉! 就像父亲和母亲彼此相爱却又彼此伤害一样……爱一个人太深,就会忍不住去锁牢对方,扼紧对方的脖子,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要面临这样的处境,也不要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爱情只是尘世间的欢愉,只是一种“乐趣”罢了,绝对没有其它。灵风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对贝贝也是一样——他要她,如此而已。 只是……她是个纯洁无瑕的处子,在经过这夜后,她会怎么…… 该死!他向来没有玩弄处女的习惯,只是这一次他真的为她神魂颠倒,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灵风?”贝贝充满睡意的声音含糊响起。 “什么事?小宝贝。”他情不自禁的柔声问。 “好舒服喔,”她的脸庞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摩挲,找寻出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蜷曲着,“我好想睡。” “再睡一会儿吧!”他温言道。 “好累……”她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灵风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眉眼间一片温柔。 窗外,月色莹然。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 * * 贝贝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她一骨禄要爬起身,却发现全身酸痛得要命。 “哎哟!”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奇怪,她为什么全身酸成这样,活像去打了几场仗一样? 她摸着脖子的动作陡然停住,脑袋瓜里闪过昨晚片段的回忆。 激情的拥吻,火热的曲意承欢…… 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连耳朵都滚烫极了。 “天哪!”难怪她一身酸痛,而且觉得身体怪怪的。 他终于“要”了她了。 贝贝心跳如擂,又喜又愁,心中的滋味一时之间复杂难辨。 她不是处女了,不是以前那个无邪的贝贝了。 可是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把自己保持了二十几年的处子之身献给他;虽然她知道现在的人并没有非常重视这个,但是这对她而言是最最珍贵、最最宝贝的。 她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但她是心甘情愿的。 贝贝就这样坐在床上,呆呆地想起心事来。 “贝贝,吃早餐了。妳昨晚什么也没吃,现在肚子一定很饿了吧?”灵风探进头来,却在见到她香肩微露的模样时,眸色陡然变深了。 她那副娇弱初醒的慵懒模样,让他情不自禁又想要她了。 天知道他昨天晚上抱她回房时,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自己不再“骚扰”她的。 但是现在不行,她一定饿得要命!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荡漾的心神,低咳了一声,“快点起来刷牙洗脸吃饭了。” 贝贝羞怯地低着头,眼光不敢和他接触,“好。” 这些天以来,灵风早就摸清楚她厨艺不精,因此三餐总是他包办料理的。 贝贝觉得自己不像个“员工”,反而像是来享福的。 她慢吞吞地洗完脸后,趿着一双拖鞋,缓缓地来到餐厅。 咖啡的浓郁香味缭绕在四周,还有培根和奶油的香气——贝贝这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她摸着咕噜咕噜乱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又让你亲自下厨了。” 他端着两盘美式早餐放在桌上,替她倒了一杯柳橙汁,好笑地道:“这么客气?不像是平常的妳哦!” 贝贝脸一红,她本来就不是“平常”的她了。 她清清喉咙,“你今天早上的精神不错。” “因为我昨天睡了个好觉。”他暗示地眨眨眼,惹得她一脸臊红,“妳呢?睡得好吗?” “不错。”她突然关心起那盘培根蛋来,两眼紧紧地盯着它不放。 “我有没有弄痛妳?”他关怀地问。 她切蛋的叉子突然滑了一下,“嗯,咳咳……” “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他语气十分认真。 “我们一定要在光天化日下谈这个问题吗?”她戳着蛋,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能谈性事?”他讶然地说。 贝贝用叉子在瓷盘上敲了敲,“停止,我们能不能吃完早餐再来讨论这件事?” 灵风瞅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妳真的很不习惯谈这个。” “我不是美国人,没有那么开放。” “这跟国籍有直接的关系吗?”他优雅地切食着培根,若有所思地咀嚼着。 “显然阁下已经在美国住太久,早就忘了咱们中国人的含蓄传统了。”她没好气地喝着柳橙汁。 灵风啜了口热腾腾的咖啡,剑眉一挑,“含蓄?我比较喜欢直接一点。” “看得出来。”她咕哝。 “对了,我还没审完妳呢!”他眉头一拧,“昨天下午跑哪儿去了?” 贝贝大大地叹了口气,差点没力。“唉!我去过医院后就去超市买东西,买完东西就到贞观小苑绕了一下,然后就回家了……咦,我昨天晚上买的东西呢?” “妳是说那些个瓶瓶罐罐的食物和泡面?” “是呀!” “都放进储物柜了。”他皱眉,“妳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罐头食品?妳难道不知道常吃罐头食品对身体不好吗?” “可是很方便啊!”她塞进一口蛋,含糊地答。 “算了,这次不跟妳计较,不过下次绝对绝对不可以再买那些东西。”他慎重其事地叮咛。 “你好霸道!”她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 “随便妳怎么说,不许就是不许。”他再喝了口咖啡,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贝贝扳着手指头,气呼呼地叫道:“哪有人这样的?一下子不许我走路漫不经心,一下子又不许我晚归,昨天不准我骑机车,今天不准我吃罐头食品…… 喂,你简直和牢头没两样……不,你比牢头还抠!” 他慢条斯理地啜着咖啡,“随妳怎么说,我宁愿让妳说我是牢头,也不要看到妳不小心跌断自己的小脖子。” “有那么严重吗?”他那是什么话?好像她专门跟自己过不去,没事就戕害自己的身体似的。 他重重点头,深表赞同。 “你!”她转头,“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气鼓鼓地板起俏脸,秀气的眉毛紧紧纠结,小嘴嘟得老高。 虽然她处于生气状态,但是那副娇媚可人的模样,却引得灵风小腹窜起了再熟悉不过的沸腾紧绷…… 他缓缓放下咖啡杯,绕到她的身畔拥住了她。 “妳知道妳有多诱人吗?”他深情地凝视着她,声音低沉沙哑。 她的心怦然一跳,全身顿时敏感起来,每个毛捆孔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性感和热情。 她痴痴地看着他越来越深沉炽热的眸子,结结巴巴地道:“灵风,你该不会……现在是大白天……我们在厨房……不可以……” “妳不是说我是美国人吗?”他低低浅笑,轻轻地攫住她的唇,“我们一向能克服各种困难的。” 贝贝像被催眠似地闭上眼睛,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滚烫。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融化了。 灵风将她抱上餐桌坐着,自己则站在她双腿中间。 “准备好和我一起飞了吗?”他诱惑地问。 贝贝紧紧攀着他的手臂,吞下一抹兴奋和惊喘。 “闭嘴,光天化日不要说这个。”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道。 他吻上她柔嫩的耳垂,撩拨着勾心荡魄的情欲、“对,不要用说的,我们用做的就好……” “西门灵风!” 餐厅里瞬间春色无边,慵慵懒懒地上演着一幕爱之舞曲。 宝髻松如云,玉肌香褪裙;风暖鸟声脆,日高花影移…… * * * 仁爱医院 “嗨,我们又见面了。” 周克伟惊喜地看着甫自病房走出的贝贝。 贝贝迷糊地望着他,“呀?” “妳忘了我吗?上次不小心和妳对撞的那个啊!”克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斯文地笑着。 “哦!”她恍然,“你好。周医生是吧?” “是的,”他年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兴奋,“妳来探病吗?” “是的,”她比比房门口,微笑着,“来看我爸爸。” “令尊怎么了?” “他不小心摔断了腿。”她的手勾着牛仔包包,闲适地轻晃,“对了,怎么你看起来不是很忙的样子?” 克伟失笑,双眼热烈地盯着她。 她灵活有神的大眼骨碌碌地转着,眉宇间又总是带着真挚快乐的笑意;虽然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但却是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清秀佳人。 而且越看越是可爱。 “我先走喽!”贝贝看他不知在发什么呆,于是朝他面前挥挥手。 克伟赶紧回过神来,有些焦急地道:“我可以请问妳叫什么名字吗?” “为什么问?”她怀疑地打量着他。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认识妳。”他涨红了脸,有些腼觍。 贝贝不自禁地学着灵风习惯性的动作,挑起一边的眉毛,“哦?” “妳对我有戒心吗?”他有点伤心。 贝贝认真想了想,其实和一个医生“认识认识”也不坏,搞不好阿爸以后在医院里可以蒙他多多照顾哩。 而且,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你好,我叫沈贝贝。”她伸出手来,礼貌性地和他一握。 他大喜,颤抖地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妳好。” “很高兴认识你。”她对他一笑,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儿要到晶华酒店和灵风相会的事。 灵风突然神经兮兮地说要请她吃饭,还慎重其事地跟她约在豪华酒店里,不知道到底要干嘛? 他该不会是想吃完饭以后,直接开房间吧? 哎哟!她好坏,怎么可以有这么色的念头呢? 贝贝的脸蓦地嫣红。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都是西门灵风教坏她的,害她三不五时就想到这些个激情缠绵的场景。 克伟却被她娇羞的模样给震呆了。 他收回那句“不是惊艳型美人”的话,此刻的她真是令人大大惊艳哪! “不知道妳待会儿有空吗?”他听见自己的嘴巴吐出邀约。 她一怔,“没有,因为我要去吃饭。干嘛?” 他喜悦地笑了,“真巧,我也是。我可以请妳吃晚餐吗?” “对不起,我已经约了人了。”她微笑地侧着头道,“你可能要找别人陪你吃饭了。” 克伟失望极了,“这样啊……” “周医生,我先走了,再见。”她不在意地挥挥手,嫣然一笑。 “再见。”他有点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离去。 寻寻觅觅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 克伟眼底的失落忽然褪去,起而代之的是喜悦和兴奋。 他望着她走出去的那道门,笑了。 * * * 幽然高雅的餐厅里,音乐正轻轻柔柔地撩人心弦,衬着窗外的夜色,显得浪漫极了。 贝贝打从出娘胎以来,还没有到过这种高级又昂贵的地方;她看看餐厅的气派装潢,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衬衫牛仔裤,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走错地方了。 灵风穿着一件套头的黑色休闻衫,和一条黑色的长裤,整个人看起来神秘潇洒的不得了。 她几乎要嫉妒起他这种过人的气质来了。 “请问两位想点些什么?”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殷勤地问道。 贝贝翻着烫金的menu,对菜名后头的金额咋舌。 “女士优先。妳想吃点什么?”灵风浅浅一笑。 “你先点吧!”她要看看他点的金额后再决定,免得差价太多引起讪笑。 “那好。”他合上menu,笑着对侍者道:“我要一份威灵顿牛排,五分熟,谢谢你。” 贝贝迅速查看着……威灵顿牛排全餐,五百八十元。 “我要一份明虾全餐。”她当下决定。 “妳喜欢吃虾子?那何不试试他们招牌的波士顿龙虾?”他挑眉。 “不用了。我喜欢吃这种虾子。”开玩笑,波士顿龙虾要七百八吔,吃这么好,当心塞血管! 侍者离开后,贝贝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不在家里吃吃就好、非得到这么大的餐厅来?” “妳的口吻好像那种节省到家的家庭主妇。”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好笑地道。 “节省是一种美德……废话少说,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要请我吃饭?” “出来吃顿饭会很怪吗?”他懒懒地支着下巴,眨了眨眼,“其它的女人可不会这么抗议。” 她敏感地道:“看来你常常请女孩子吃饭?” “妳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他懒洋洋地答。 这句话是告诉她,也是提醒自己——他们两个的关系仅止于此,不会有未来,也不会太深入。 虽然他内心感到强烈的挣扎与矛盾! 贝贝虽然知道这是实情,但是他这种直言不讳的态度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她知道目己在他的生命中微不足道,没有什么分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地位。 她甚至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们只是分享着曼妙狂野的性爱,却不是一对拥有真情挚爱的恋人;她爱他,但是她却没有资格要求他也非得爱上她不可。 她爱上了一个浪子,也情愿就这样守在他身边。 只是……为什么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是会痛彻心扉呢? 她勉强一笑,故作愉悦地道:“我想也是。你这么出色的男人,身边最不缺少的恐怕就是女人了。” 他凝视着杯沿的光晕,“没错。这会引起妳的困扰吗?” 她克制住自己的心骏,再微微一 笑,“我有什么立场困扰呢?” “说得也是。”他的眼光调转向她,眼神苦涩复杂。 贝贝咽下隐隐戳刺的酸楚和椎心之痛,涩涩地笑道:“我们的关系很明白了,你需要的只是一个伴,我也能够接受这样的方式……如果你是怕我以后会苦苦纠缠你的话,那么你大可放心。” 只要能拥有他片刻,就足够了吧! 灵风紧盯着她,心头又是喜又是愁,一半释然一半难受。 该死,他为什么要感到矛盾?情况明明已经很清楚了,而且这正是他要的,不是吗? 她的唇边噙着一丝了然的笑容,眼神带着浅浅的忧伤。 灵风内心一阵刺痛。 餐点在此时送达,趁着侍者摆放色拉和餐前酒时,她转开话题。 “我从来没有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吃过饭。”她新鲜地打量着丝质桌布上的刀叉,“如果我待会儿拿错‘工具’,还要请你多包涵。” 他瞅着她,情不自禁地笑了,“那有什么关系?用得称手就好了。 “当你看到我把面包刀拿来切明虾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她做了个鬼脸。 灵风噗哧一笑,爽朗畅快地道,“妳总是能够让我开怀大笑。” “很高兴你这么说,至少我这个人在你心底还有这么点用处。”她脱口而出,随即后悔万分。 她到底在做什么? 灵风脸色一变,深深凝视着她,“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她挑起最小的一支叉子,笑着间他,“这个是拿来吃色拉的吧?” 他点点头,眸子犹自紧盯着她。 “吃啊,光看不会饱的。”她挥挥叉子,戳进一片生菜。 灵风缓缓地吃了起来,眼光还是没有调离她身上。 心事一旦挑起,焉能轻易平复? 贝贝一面插科打诨,一面努力安抚自己的心,但这餐饭却越吃越难过…… 灵风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对她的强颜欢笑感到心疼,但是他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能说出口。 他不要事情变得复杂,他不要他们之间涉入任何一丝感情,那太危险了。 于是他强自压抑住对她的不舍,同样地食不知味。 第七章 “嗨,早。” 说完这句话,贝贝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灵风眼眸深邃,若有所思地道:“妳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哪有?”她眨眨眼,凝眸望向他,“你太多心了。”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改变。” 她微微一笑,“我赞成。” 反正也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所以妳可以停止忽视我了吗?”他低吼。 从昨晚到现在,她没看他几眼,也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这让他浑身不对劲极了。 贝贝讶异地望着他,“有吗?” “有。”他憋着气道。 他眼底的幽怨让贝贝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忍不住一阵心疼。 “对不起,原来你比较喜欢我聒噪的样子。”她由衷笑道。 灵风看见她畅然的笑靥,心一宽,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他爬梳着黑发,灿烂一笑,“对了,造才是我所熟悉的贝贝。” “你今天要进画室吗?”她问。 据她所知,灵风这些天已经要开始进行彩绘,把一张张素描化为色彩绚烂的画作。 老实说她也很紧张,不知道在他笔下的她,会是什么德行? 她问过好几次,但他总是不肯让她看到初稿,也不让她瞧瞧进度如何。 也许这就是画家的怪癖吧! 反正他是老板,他的话就是圣旨,她也没什么好抗议的。 灵风微笑,“是啊,不过我进画室以后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妳可能要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没关系,这是我最擅长的。”她自我解嘲。 “妳会想我吗?”他低头凝视着她。 “不过是进画室而已,又不是要到吐鲁番去或是一去不回了,我想你做什么?” “我得先警告妳一件事、我一进画室就没日没夜的,妳真的可以习惯吗?” “放心,我会努力活下去的。”她捧着胸口,戏剧化地道:“为了你、我会好好保重我自己。”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神无比柔和,“希望如此。” “那你开始作画以后,吃不吃三餐?”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他不禁失笑,“我是进画室画画,又不是闭关修练,当然要吃饭了。” “那三餐就换我负责喽?”她跃跃欲试。 “求求妳别了吧,我可不想得到胃穿孔的毛病。”他一脸惊恐,“还有,我也满喜欢我的厨房,还不希望看到妳把它烧掉。” “我哪有那么可怕!”什么跟什么嘛,瞧不起人到这种地步。 “没有?是谁煎荷包蛋的时候差点把整个锅子都烧掉?”他轻哼。 “那是意外,意外啊!”她脸一红。 “谁知道会不会再有第二次意外?”他一点都不信任她的厨艺。“听我说,我决定这几天请个临时女佣回来煮饭,妳觉得呢?” 她活像见到外星人一样地瞪着他,“拜托,你是钱太多了,是不是?” “妳觉得不好?”他向来如此呀! “当然不好。”她开始精打细算,“请个女佣做饭好歹也要万把块钱,你何不叫个便当吃吃就算了,要不然可以让我出去外面买呀!我跟你说,我已经吃遍了台北市的小吃和面摊,知道哪一家便宜又大碗又有料,这个交给我准没错。” 他挑眉,“每餐出去外面买?妳别忘了这是山上。”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没有交通工具。而且山下就有小吃部,文化大学那里也有很多商家呀!找食物绝对没有问题。” “我不放心妳骑车。”他皱眉。 “别又来了!”她拍着额头,低低呻吟一声,“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出去买个东西能出什么事?照你这样说,我干脆每天待在家里不要动好了。” “也好。”他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拜托!老板,你请我这个员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忍不住开始唠叨,“我跟你说,领人家的薪水就要替人家做事;我已经决定了,每天照三餐下山去买东西吃,你只要时间一到记得出来吃饭就可以了。” “不行。”他横眉竖目起来。 “你不要这么满不讲理,这样我会以为你是舍不得我劳累。”她紧盯着他,戏谑地道。 他心中一惊,紧紧瞅着她,“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贝贝突然厌倦了这样打迷糊仗,吁了口气直言,“你是我的老板,我们是主雇关系,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反应和行为已经有点在自打嘴巴了吗?” 他拧眉。 “你的意思从头到尾都表达得很清楚,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有任何爱情关系的!所以我们没有感情牵扯,也没有未来,你也不可能是因为爱我才舍不得我劳累,所以你现在何必对我这么温柔呢?”她强忍着心痛,“就让我做个员工该做的事情吧!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情况变得更复杂,但是他就是该死的心软……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去跑腿劳累,他怎么也狠不下心。 尤其她又迷糊成性,不太会照顾自己,教他怎么放心? 看着贝贝一脸坚持,灵风内心强烈挣扎着。 他势必要有所抉择,否则就得想出另外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瞄中灵光一闪,顿时释然地大笑起来。 “妳不是我的员工。”他缓缓地道。 她瞪着他,彷佛看到酷斯拉降临阳明山一般。“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是在干什么? “妳可愿意当我的情人?”他热切地询问,双眸透露出渴望和热情的期待。 “你……你说什么?”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狂喜地失声叫道。 呵,她可有此幸运成为他的情人,他的爱人? 难不成他想通了?她不会是在作梦吧? 她激动喜悦的反应让灵风的一颗心顿时舒坦起来。 她也是要他的,瞧她这么快乐的模样。 “妳知道我要妳,”他炽热地锁住她的眸子,声音低沉沙哑,“不,我简直是为妳神魂颠倒,而我们在那方面又是那么地热情完美……” 贝贝脸红似火,“所以?” “我们是天生一对的情人。”他下了结论。 她低呼,惊喜地喃喃自语,“天生一对……” “所以,妳可愿意做我的情人?”他低笑,勾起她的下巴问着。 “我愿意。”她诚挚的回望着他,深情地吐露心声,“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我还以为……天啊!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我们蹉跎了半个月的时光。”他狂喜地吻了吻她的唇,笑嘻嘻地道:“既然我们的问题解决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去雇一个女佣来,把一切事务交由她打理。” 她痴迷半闭的眼睛蓦地睁开,不解地看着他,“什么?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妳不是答应我了吗?所以从今以后,我会请一个女佣回来服侍妳的,妳就可以安心待在家里陪我了。”而且,他再也不用担心莽撞的她会陷于危险之中了。 贝贝越听越不对劲,一颗心渐渐发凉,“你指的情人……是哪种的情人?”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反应,“还有哪种情人?” 贝贝开始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在西门灵风这种人的脑袋瓜子里,对于情人的定义一定是跟她不同的。 “你指的情人是情妇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小腹一阵紧张抽搐。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他皱眉。 情人和情妇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贝贝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有个响雷在她头里炸开来,她顿时全身麻木无力,心脏紧紧揪痛。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燃起她强烈的希望时,再狠狠地打她一巴掌,让她从云间跌回到地岳? 这样的痛楚已经超过她所能承受的,贝贝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就像快要晕倒了。 灵风的脸色变了,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急切地叫道:“妳怎么了?” 贝贝闭了闭眼,声音痛苦瘖痖地道:“你要我当你的情妇?那你是不是还要忖我一大笔钱?” “我对我的情人一向宽厚,妳可以想花什么就花什么……”他猛然醒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妳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贝贝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远离他,“我不是个妓女!” 他愕然,“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刺痛,泪水疯狂地滚落,“我需要你的薪水,可是我不需要卖身钱……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我们之间的一切不是买卖,我愿意和你上床更不是为了钱!” 他脸色一白,急急想解释,“不,妳听我说,我没有这个……” “不,你才听我说!”她退后了几步,心痛难忍地哽咽着,“我知道在你心里,爱情不值钱、我的真心也不值钱,但是你怎么可以拿钱来买我?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要勾引你把我金屋藏娇……你以为我贪图什么?富贵?金钱?不!我只是希望能跟你在一起……” 她这番告白令灵风震惊不已,他怔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 她爱他? 天啊!他顿时听见天使的鸣唱和狂喜的钟声,在他耳畔不停回绕。 她爱他……他不禁有点晕眩。 “我明白你不要爱情、不要承诺,也不要永远,所以我一点都不敢奢求。” 她哭得几乎岔了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晓得你习惯玩爱情游戏,只要男欢女爱就好,其它的都不想去理会……我已经在学了,真的,我努力告诉自己,不可以对你要求什么……只要享受你在身边的滋味就好,可是,可是……” 他的心狠狠被揪痛了,眼神满是痛楚和不舍,“我……”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指责得无力辩白,整个人冷汗涔涔、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 “我现在真的知道你的意思了。”她缓缓恢复平静,但是眼神却充满绝望与心痛。“我父亲的医药费我会还给你的,这半个月的费用我也会跟你算清。现在我要走了。” “妳要去哪里?”他低喊,眼里满是紧张。 她头也不回,转身往大门走去,“去赚钱还债。” 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又惊又痛地喊:“不准去!” “不要你管。”她的口气生硬漠然,脚步却不因此有所停留。 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和对她的心疼重重地压迫着他的脑袋,和他内心的痛苦紧紧交缠成一片。 他的脸色苍白若纸,额上冷汗直冒。 他该怎么做? 贝贝趁他分神之际,用力甩开他的掌握,大步走向门。 灵风痛苦地低吼一声,从背后猛地将她抱住,声音支离破碎,“不要走,请不要走,我知道我很混蛋,我是个浑球……请妳原谅我,不要走!” 贝贝在被他执拗地抱住时,身形已经微微一顿;而在听到他深刻入骨地呼唤之后,脚步更是迈不开了。 她从来没有听过霸气十足的他发出这样脆弱、这样伤心的声音。 “请妳不要走,”他心乱如麻,急急切切地低喃,“不要走,给我一个机会去学习远离恐惧,学习如何爱人……求求妳,我不能失去妳!” 他真挚的恳求粉碎了贝贝所有的怒气和理智,她心一酸,眼泪忍不住又潸潸滑落。 灵风咽了口口水,感觉到喉头干涩酸楚,“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不是存心要侮辱妳的,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请原谅我,好吗?” 他低声温柔的哀求是那么样地令人心碎,她怎么能抗拒这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乞求呢? 她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注定是无法回头了。 无论结果如何。 “我留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说道。 灵风这才恢复了正常心跳,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被瞬间涌起的喜悦给淹没,差点快乐得晕厥过去。 感谢老天,无论以后会变成怎样,他都要感谢老天! 他紧紧抱着她,就像即将溺毙的人抱着一块浮板。 他突然有种错觉—— 他终会得救。 * * *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摸索与小心翼翼之中度过的。 灵风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和腼觍,对于他不熟悉的“爱情”部分,他青涩古怪而紧张。 但是贝贝觉得他早就具备爱人的条件和资格了,只不过他的脑子和心还没有搞清楚这一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排斥爱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恐惧承认爱情,但是她知道这一定是某种阴影所造成的。 只有深刻受过苦的人才会如此却步不前。 他不说,可是她感觉得到。 女人对这类事情总是很敏感的,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等待,等他自己开口谈,等他愿意走出阴影……目前,她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耐心地等待。 今天,已经是他正式进入画室工作的第三天了。 就在刚才,医院来了通知,说她父亲的脑部手术即将进行。 她觉得又害怕又紧张,不由自主地将眼光移向画室的方向。 她好怕。 万一手术有任何闪失,怎么办? 她渴望灵风陪着她去面对这一切,但是她又不希望打扰他的创作。 她做个深呼吸,决定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她自己的责任。 * * * 仁爱医院 在手术房外,贝贝手脚发冷、紧张万分地踱步,没几秒钟就转头往门口探看。 老爸已经推进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她越等心越慌,脸色越发难看。 “不会有事的。”克伟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柔声道。 贝贝惊跳了一下,转过头来,“原来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爸不会有事?” “何主任是脑科的权威,这样的手术对他而言是小儿科。” “这攸关我爸的一条命,不是什么小儿科!”她眼圈儿红红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冲的,只是我真的很担心。” “我明白。”他体恤地道。 她背贴靠在冰冷的墙上,颓然地闭上眼睛,“我真的很担心……” “妳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还是要喝杯热咖啡?妳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喔!”他关心地凝视着她。 “谢谢。”她眨眨眼,思路开始清晰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她直接的问话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因为……”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她感激地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咦,你不是个医生吗?怎么一副看起来很闲的样子?” “很闲?”他失笑,俊脸尴尬地红了起来。 她哪里会知道,他是特地与别的医生调班,只为了能在她父亲开刀的时候陪着她。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身上并没有穿着医师袍。 “谢谢你,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请去忙你的事吧!”她坐倒在墙边的塑料椅上。 “不,我今天休假,所以我可以陪妳。”他在她身旁坐下,坚持地道。 贝贝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可是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这样麻烦你?” “不麻烦!”他连忙否认,“我们好歹也见过几次面,妳可以把我当作妳的朋友。” 贝贝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焦虑和担忧已经占去她太多的精神,她没有力气去顾及其它了。 “谢谢你。”她只能再次重复。 克伟雀跃地坐在她身畔,感觉到内心巨大的喜悦与期待。 贝贝盯着手术室的门,心底一直盘旋着一个念头——如果是灵风陪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感受他身上坚毅稳固的力量。 他会温柔又霸道地告诉她不会有事的,坚决地命令她不要担心…… 天塌下来他都会为她扛着。 灵风,你可知道我现在好需要你?我好怕…… * * * 灵风笔上的颜料刚刚要接触到画布,他的心脏却猛然一跳,令他顿时间觉得心神不宁。 一股慌乱的闭塞感瞬间充斥着原本流畅的心灵,灵风不假思索地丢下画笔,冲出画室。 “贝贝!”他喊着,在屋里找寻着她的踪影,却遍寻不着。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一定出了什么事……他彷佛听到贝贝在叫喊着他的名字。 灵风紧咬着下唇,大踏步走向电话。 病房里的专线在响了三声后被接起。 “叶女士,请问贝贝有没有在房间里?”他急切地问。 “她不在……” 灵风的眉头紧皱起来,正要说话,看护又接着说道:“她应该陪沈先生到手术室去了。沈先生今天早上十点要开刀。” 该死! “谢谢妳。”他挂上电话,急急地抓过车钥匙和皮夹往外冲。 他怎么不知道沈伯父今天早上要开刀?贝贝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他一方面关心着沈父的开刀状况,另一方面又担心着贝贝的精神状态,不禁把积架车驾驶得飞快。 他动作迅疾如风地卷至手术室外:在看到贝贝安然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时他紧绷的情绪蓦然松弛,一颗悬高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但是当他看到坐在贝贝身旁,满脸关心的男人时,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陡地绷紧。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一脸温柔地陪在贝贝身边? 他沉着地迈步向前,脸上却不自禁地流露出醋意与不悦。 贝贝就在这个时候觑见了灵风——她忧虑的小脸在发现他的瞬间亮了起来,眼中一下子漾满了惊喜、安慰与快乐。 她欢呼一声,奔进他的怀里,“灵风!” 他的嫉妒和不悦顿时烟消云散,拥着怀里柔软的身子,他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紧张和担心。 “灵风,你怎么知道要到这里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你?”她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欣喜欲狂。 “我们心有灵犀。”他低沉地道,随即皱起了眉头,“伯父要开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陪着妳来?” “我怕打扰到你的工作。”她吐吐舌头。 “小笨蛋!”他忍不住敲了她的头一下,“说的是什么话?妳明明知道我很乐意被妳打扰。” “对不起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说过,我们心有灵犀。”他微笑。 克伟吃醋地看着搂着贝贝的那名伟岸男人。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实在很出色——高大挺拔的身躯配上英毅性感的脸庞,还有那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和潇洒—— 他是谁? 克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灵风保护性地揽着贝贝,挑眉问。 “他是——”贝贝张口欲言,话声却被克伟打断。 “我叫周克伟,是贝贝的朋友。”他挑战性地看着灵风,“不知道您是?” 灵风眸光一闪,正待发话,却慢了一步。 “他是我的老板。”贝贝抢先说道,眨眨眼窃笑着。 嗯,她很满意在灵风脸上看到的不悦神情——谁教他之前要把她当作“情妇”! “老板?”克伟怀疑地打量着他们亲昵的神态。 灵风正打算解释,贝贝却偷偷捏了他一把,“是呀,他对我很好,把我当妹妹看待。” 灵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叫作“当妹妹看待”?她难道没有察觉这个姓周的小子对她有意思吗?.这么说不是摆明了给这小子机会? 她眼里的单纯清明让灵风无奈地了悟到——原来这个小笨蛋真的迟钝到感应不出那个男人对她有好感。 贝贝的解释让克伟松了口气,但他还是防备地盯着灵风,“你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我复姓西门。”他的眼神锐利深沉。 灵风眼底的锋锐令克伟微微心悸,他霎时了解,这个男人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贝贝对两个男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情况浑然不觉,她揪着灵风的手臂,担心地望着手术室的门扉。 “为什么要这么久?我阿爸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会有事的。”两个男人同时开口,在彼此眼中看到竞争。 “谢谢你们的安慰。”她话刚说完,手术室的门恰好开启—— “阿爸!”她欢欣地叫唤一声。 沈父双眼紧闭,头上缠绕着一圈圈医疗绷带,看起来像是沉沉睡着了。 “我阿爸怎么了?”她着急地抬头。 护士微笑,“手术很顺利,详细的情形医生会向你们解释;现在病人必须送到复苏室去,等到麻药退了之后才能回病房……咦,周医生,你怎么也在这儿?” 克伟笑了笑,“主任呢?” “在里面,马上就出来了。”护士游说边将病床推往复苏室。 贝贝拉拉灵风的手,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我明白,我和医生谈过之后再去陪妳。”他点点头。 贝贝的唇边泛起一丝释然的笑,安心地跟着护士离开。 女人离开,属于男人的战争却刚刚开始。 “不知道西门先生在哪里高就?”克伟首先挑起战火,“是贝贝的直属上司吗?” 灵风深沉一笑,“周‘医生’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真教我受宠若惊。” “我关心贝贝,当然也关心她的工作状况。” “这个就请你不用担心了,贝贝和我一向合作无间。”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笑意却始终没有飞入眼底,“如你所见,我们的感情很好。 克伟困扰地凝视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灵风直截了当地说,“你又有什么意思?” 我和贝贝的情谊不用你管。”克伟恼怒地回答,“你也没有那个权利管,你只不过是她的老板,我却是她的朋友。” “恐怕未必。”灵风懒懒地道。 “你——” 此时何医生带着一迭厚厚的报告走出手术室,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 “克伟,你怎么也在这里?”何医生微讶。 “何主任,沈先生的手术结果如何?”克伟勉强一笑,关心地问,“他的病情……” “何主任,病人的病理报告应该是机密吧?”灵风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何医生一凛,谨慎地点头道:“是的,西门先生。请你跟我一块儿到诊断室去,我将情况解说一下。” 克伟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是身为医生,他也知道病人的病历属于机密资料,不得外泄。 “克伟,你今天不是休假吗?”何主任随口问起。 “是的,不过我和这位沈先生的女儿是朋友,所以我来看看她。” “原来如此。”何主任恍然大悟。 灵风一脸莫测高深地盯着克伟。 原来他是为了贝贝才调班的? 哼,他才不会让这小子得逞! 第八章 灵风陪着贝贝待在病床边,看着麻醉药力缓缓退去的沈父醒来。 “我在哪里呀?”沈父眨眨眼,努力张开眼皮,“阿贝?西门先生,你也来了?” “伯父,叫我灵风就好。”他眼中浮上释然之色,恳切地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头晕晕的。”沈父老实地答。 “阿爸,你差点把我吓死了,你怎么在里面那么久?”贝贝深吸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 沈父望向贝贝,咧嘴一笑,寻我哪里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记得自己被推进去而已。我进去很久吗?” “三个钟头,”贝贝看看表,“又二十分钟。” “有那么久吗?”沈父打了个呵欠,一副疲累的模样。 “贝贝,我们还是让妳爸爸好好休息吧!毕竟他刚刚动过手术。”灵风拍拍贝贝的肩膀。 沈父强自睁开沉重的眼皮,感激又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们家阿贝麻烦你照顾了……我实在是很爱困。唉,人老了就没有体力,进个手术房比扛一天的砖头还累。” “你认老就好!等到出院以后,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贝贝皱皱鼻子,“知道吗?” “嘿,女孩子不要这么恰北北,当心没有人敢娶妳。”沈父讪讪地看着灵风,“唉,真是让你见笑了。”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话招来贝贝的一记粉拳。 沈父看着他们两个的模样,心里也有点底了。 他莫名地高兴起来,“嗯,嗯,很好。” “阿爸,你在很好什么?”贝贝觉得莫名其妙。 “没事没事。”沈父再打了个呵欠,他实在挺累的。 “那我们先走了,晚上再过来看您。”灵风微笑,“还有,告诉您一件好消息,何主任说您的手术很成功,血块已经全部取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好好静养身体。” 贝贝和沈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笑颜立现。 “好好,太好了。”沈父笑呵呵地道。 “我爸真的没事了?”贝贝满心惊喜,又有点不敢置信。 灵风重重点头,眼神真挚,“恭喜,真的没事了。” “太好了!”贝贝雀曜万分。 “我们先离开吧!”他低声道,“妳看,妳爸已经睡着了。 “噢。”她立刻捂住嘴巴。 “叶女士,这里就麻烦妳了。”霓风对着敦厚的看护点头。 “先生,你放心。”看护呵呵笑着。 “贝贝,我们走了。”他轻揽着她,动作万分温柔。“妳应该饿了吧?我带妳去吃午饭。” “吃午饭?!”她眼睛一亮,“好哇,可是要再邀两个人。” “谁?”他讶然。 贝贝神秘地一笑。 * * * “妳以为妳在干什么?”灵风低吼着,努力地压抑自己的声音。 此刻,他们两个躲躲藏藏地站在一家法国餐厅的洗手间走道上,隐在一大株绿色盆栽后面。 “一个是贞观小苑的珍安姊,一个是仁爱医院的周医生,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她一脸诡谲地偷笑,“嘿嘿,嘿嘿嘿……” 他拍了拍额头,低低喊了一声,“我的天啊!” “天什么天?你觉得不好吗?” “当然不好!你这样乱七八糟地帮人家配对拉红线,搞不好会弄得天怒人怨的。”他挑眉。 真不知道她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的,有什么不好?”她暧昧地眨眼。 他的脸色还是有点难看,“是没什么不好,可是人家要的对象并不是兰小姐。” “你怎么知道珍姊姓兰?”她装胡涂地转移话题。 “不要岔开话题。”他皱眉。 “是是是。那么敢问阁下认为周先生的对象是哪位?” “妳。”他直截了当地说。 虽然只是一个字,却石破天惊地砸在贝贝的脑袋瓜上,让她差点摔倒。 “你不要开玩笑了。”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灵风小心地环住她的腰,没好气地说:“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叫了起来,“为什么是我?珍姊那么漂亮,周医生怎么会喜欢我而不喜欢她呢?” “因为他先认识妳,也先看上妳了。”他的口气中充满了醋意。 “什么时候?”她瞠目结舌。 他轻哼了一声,“这正是我想问妳的……妳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这号人物的?” “我才跟他见过三次面;一次是在医院里不小心撞到,一次是在医院走廊不小心碰见,第三次就是今天啦!”她冤枉地叫着,“真的!我没有骗你。” 他这才收起满腔的醋意,觉得心里好过了一些。“哼,勉强相信妳。” “他怎么会喜欢我呢?”她还是百思不解。 “妳才知道妳有多么秀色可餐啊?”他轻拧她的鼻头,“不只是我,也有别的男人觊觎妳。” 她想了想,唇边陡然浮现一朵恶作剧的笑容,“那表示我也挺受欢迎的喽?所以我也有本钱可以挑三捡四……” “妳敢!”他低低怒吼,“妳已经是我的了。” 贝贝斜睨着他,脸色蓦地黯然,“我只是你的现在式。” 他的眸子变得深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没,“妳答应过给我一个机会去学习的。” “我是答应过。”她停了停,“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相信爱情吗?你心底的阴影是什么?” 他眸中闪过伤痛,但随即被刻意装出的不羁给掩饰了。“阴影?什么阴影?现代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其实我只是崇尚自由,不喜欢被捆绑住,妳应该可以从我的外表上看出来。” 他的回答令贝贝好不失望,但是她知道时机还没成熟,她还不能逼迫他去面对他心底的声音和感觉。 “你可以学会爱人、学会信任吗?”她瞅着他,期待地问。 “我尽量。”他抬起她秀气的下巴,深深凝视着她的眼,“不要离开我,妳答应过的。” “是的,我不会离开你。”她微微笑了,“我会等你的。”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想通。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扯出一抹懒懒的笑容。“好了,我们两个也该出去了。像我们这样把贵客丢在外头吃饭,自己却躲在这里说话,恐怕不太合乎礼仪吧。” “你说得对。”她嫣然一笑。 * * * 阳明山 夜阑时分 贝贝柔软的身子紧紧依偎着灵风,习惯性地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以及安全感。 她好喜欢好喜欢那种靠在他身畔的滋味,他的肌肤就像是包着丝绒的钢铁一般,舒服又坚硬。 她尤其喜欢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被他紧紧揽着,感受着他那种霸道的温柔。 “灵风……”她轻轻柔柔地唤。 “嗯?”他的声音在黑夜裹显得格外低沉慵懒。 “你睡了吗?” “还没有。”他稍稍蠕动了一下,手臂更加环紧她的身子,“怎么了?” “我在想……我会习惯这样的感觉。”她若有所思。 他低沉悦耳地笑了,“妳是指之前的‘运动’吗?” 贝贝忍不住掐了他一把,羞涩地道:“什么啦!人家在跟你说正经的。” “好好好,那么妳指的是什么呢?”他黑黝黝的眸子瞅着她,笑意盎然。 “这种和你依偎在一起的感觉……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烦忧,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会紧握双手、彼此相属。”她深情低语,若有所悟。 “执于之手,与子偕老。”他突然低低吟道。 贝贝凝望着他,在黑夜中勉强辨视出他脸上亦悲亦喜的感慨神色。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她屏息轻问。 灵风不语,思绪飘回记忆深处的阴暗——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互相折磨、互相叫嚣,在他的面前演出一幕幕残酷的景象。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父亲终日寻花问柳,都是为了逃避过于沉重的爱恋枷锁,以及那种彷若地狱之火的嫉妒……爱得太深,只会沦入彼此伤害的境地。 他蓦然想起当见到周克伟陪在贝贝身畔时,在他胸膛中燃烧的那把怒火……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不想伤害妳。”他低语,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滋味。 她凝视着他,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现在没有答案可以给妳,我只知道我不希望妳离开我。”他紧紧搂住她,痛苦地道。 贝贝心底轻轻叹息着,不忍看到他痛苦的模样。 她不能这样急啊!真的爱他就不能逼迫他,而是要耐心地等待他才对。 她一定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我不会离开你。”她孩子气地回抱他,眼底的深情却是坚定无比。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月光穿阁入户,柔柔地洒落在大床上。 远方,是否依稀闪烁着几颗星子? * * * 沈父坐在床上,边和看护叶女士聊天边吃着水梨,看来他的住院生涯挺惬意的。 就在这时,有人轻敲了敲门扉。 “请进。”他放下水梨。 “沈伯伯您好。”克伟穿着白色医师袍,微笑着走了进来。 “您今天觉得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哦,周医生啊!” 克伟曾经进来探望过他几次,因此他对这个年轻有为的医生还算熟悉;这个小伙子自称是阿贝的朋友、问题是……阿贝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有为青年? 一下子是西门先生那个大画家,一下子又是这个大医生……阿贝到底是在走什么运呀? “再过一个礼拜您就可以出院了,高不高兴呀?”克伟亲和地间道。 “当然!躺了这么久,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生锈了。”他比画着手臂,“出院以后,我一定要好好活动筋骨。” “到时候您欢不欢迎我去探望您呢?”克伟紧张地问。 沈父一愣,“当然欢迎,你是阿贝的朋友嘛!” 克伟吁了口气,愉快地道:“谢谢您。” 沈父微觉奇怪地看着他。 “对了,我还要到别的地方查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他诚恳地一笑。 “这样啊,再见再见。” 待克伟离去后,沈父才转头望向叶女士,“妳说,他是不是想追我们家阿贝啊?” “那还用说。” “可是我们家阿贝跟那个西门先生……呃、灵风,好像感情比较好。虽然他是她的老板,可是阿贝看起来挺喜欢他的!”他搔搔头,“妳觉得呢?” “那个西门先生看起来比较稳重,也很照顾你女儿,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看着对方的眼神?”叶女士呵呵笑,“就是给它跌入爱河里的样子啦。” “看不出妳也会讲这么文艺的话哩!妳以前是不是看过很多像‘河边春梦’那样的电影?”沈父好奇。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看过?”叶女士有点惊讶。 “妳问这个就问对人了,想当初我也是西门町的‘飘撇’少年,有哪部电影我没看过?” “真的?”叶女士眼睛发亮。 “当然!”沈父洋洋得意,“想当初我……”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两人的“思想起”中度过。 看来,沈父的住院生涯确实很惬意…… 贝贝挽着灵风的手,快快乐乐地逛着饶河街。 在经过贝贝曾经打工的面摊时,贝贝嘻嘻哈哈地拉着灵风快步走过。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想起半个月前在面摊“过招”的情景,忍不住相视而笑。 “妳跟那个大嗓门老板辞职的时候,他有没有挽留妳啊?”灵风轻点她的鼻头,浅笑地问。 “才没有,他很庆幸我终于不会再摧残他的碗盘了。”贝贝吐吐舌,“不过他人真的很好喔,虽然我常常打破他的碗,但是他一点儿也不生气,还是对我很好。” “是吗?”他回想着曾经在面摊听过的高分贝吆喝,有些怀疑。 贝贝灵活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当然喽!像这次跟他辞职,他知道我父亲的情形后,还特地多包了一个红包给我吔!他真的很好心。” “哦?那妳刚刚为什么不去跟人家打声招呼?” “他好忙,我怕给他添麻烦。”她眼底的光彩陡地黯淡下来,“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我再回去工作……” 他心一动,“什么意思?” “我爸下个礼拜就要出院了,我想等到在你那边工作满一个月以后,就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 灵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妳不是答应过不离开我的吗?再说妳模特儿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找别的工作?” “我是说过不离开你,可是我没打算在你那边一直工作下去。”她唇角微微一扯,勉强微笑,“我知道你给我这份工作是为了同情我,想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现在我爸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所以我想……” “妳什么都别想!”他低吼一声,横眉竖目地道:“我是早在妳父亲生病前就已经这样提议,而且妳一答应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可是我不能欠你这么多的人情债。” “妳觉得我会在乎这个吗?”他深深皱眉。 “你不会在乎钱财和恩情,但是我在乎呀!”她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你是施恩不望报,可是我也有我的立场,我认为‘受人点滴,涌泉以报’。” “妳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妳把自己累垮吗?” “我从来没有累垮过。”她沾沾自喜,引以为傲。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是吗?那么上次是谁一上车就昏睡过去了?” 贝贝的脸红了起来,她吞了吞口水道:“嘿嘿嘿……” “别嘿了,说什么我都不让妳再去兼一大堆工作。”他低哼着,“妳别忘了,现在我可是妳的老板兼枕边人。” “那又怎样?” “怎样?”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或许我应该每天把妳绑在床上,不准妳下床半步。” 贝贝又羞又气,忍不住重重地戳着他的胸膛,“喂!” “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得意地道。 “你想得美。”贝贝皱鼻。 他搂紧她的腰,笑咪咪地道:“我想的哪有实际看到的美?” 他贼兮兮的眼睛别有所图地瞄着她的身材,贝贝脸上的红云瞬间飞到了耳朵去。 “大庭广众的,你在说什么呀!”她一跺脚。 “妳说得没错,大庭广众的,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他煞有介事地道,随即魅惑地在她耳畔低语,“我们回去用做的如何?” 贝贝相信,整条饶河街的人都可以看到她头上冒烟的模样了。 真是丢死人了!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还兴奋地狂跳起来呢? * * * 贝贝在啁啾的鸟叫声中醒来。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轻叹了口气。 这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呀! 身处幽静桃源,兼在心爱男人的床上醒来……这是多少女人心向往之的美梦? 她趴在柔软的床上,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悠然舒适的感觉里,久久不想起身。 如果不是钻入鼻端的食物香味是那么地诱人,恐怕她会一直赖着不动。 “哇,是什么味道?”她忍不住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灵风性感地沐浴在晨光中,性格的脸庞带着一丝爱怜的色彩,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手上还端着一个大银盘,上面放满了新鲜草莓和法国土司,还有一盅鲜奶油和两杯柳橙汁。 “哇,我好幸福,这简直是小说里的情节嘛!”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王子翩翩走近。 他朗笑着,促狭地看着她,“哦?那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都是怎样发展的吗?” 贝贝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快快乐乐地吃早餐? 他一脸邪气地眨眨眼,“是吗?或者是快快乐乐地吃完早餐后,再来一场快快乐乐的床上战争?” 贝贝灵光一闪,笑嘻嘻地道:“也许……你要不要先把托盘放在桌上?你的手不酸吗?” 他放妥之后,挑眉望着她,“妳现在是要跳过吃早餐,直接到下一个活动吗?” 贝贝抓起枕头,用力丢向他。 “哎呀!”灵风眼捷手快地抓住枕头,一脸愕然。 贝贝抓过另外几个枕头,咯咯笑地丢了过去,“你不是要床上战争吗?开打啰!” 灵风眉眼间的讶然登时化为笑意,他微挑眉毛,左抓右接地抱住了丢过来的枕头,“好,开打!” 贝贝抱着仅存的枕头,进入逃命状态,可惜大床的空间有限,她再怎么闪躲,还是免不了被打个正着。 软软的羽毛枕头打在身上根本不痛,贝贝虽然笑到全身都快没力了,还是不忘抢过枕头反击。 在斜斜透入屋内的阳光下,两人展开了一场充满欢笑的战争…… * * * “真希望我们能够永远永远像现在这样。” 贝贝蜷曲在灵风的怀中,静静地看着西边天空泛红的彩霞。 一阵晚风轻轻拂来,飘送着一缕不知名的花香,隐隐约约地沁入他们的心房。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恍然间,彷佛附近的梅树已悄然绽放花朵,幽然地浅送芬芳。 灵风收束着手臂,紧紧环住她,“妳也是这么想?” 贝贝轻轻叹了口气,凝望着天边渐渐消逝的嫣红。“嗯,可是过几天我就必须搬回家了。我爸出院之后,有很多事需要我去料理,我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她感觉出他的身子一震,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极为平静。“我明白。但是妳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妳目前是我的模特儿,以后也是。” “我当然记得。”她忍不住笑了,“我回家以后还是会天天过来叨扰你的,除了充当模特儿,还要当清洁工,对吧?” 他吻吻她的耳垂,轻笑道:“是。” “对了,你帮我爸预付的医药费、手术费和看护费,总共是多少钱?我要先结算给你。” “这个问题妳已经提过了,我不想再讨论。”他眉头一蹙。 “听我说,我银行里有五万块钱,再加上之前三份工作的薪水,一共是八万多块,扣掉这个月房子的贷款……” “停!”他揉揉眉心,“我不需要妳的钱。”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可是这是我的原则。”她翠着他不悦地挑起眉毛,“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什么权利不准?” “同样的问题我们之前已经争执过了,我也已经把自己的立场说得很明白。”他正经地看着她,“妳难道从来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吗?” “当然不是,可是……” “那就好,这件事就不必再提起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倏然放柔了声音,“贝贝,妳这些日子以来带给我的温暖和快乐,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妳,也不认为这是用金钱可以衡量和偿还的——但至少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请妳接受,好吗?” 她哽咽无语,感动地点点头。 她感觉得到他的心意,这就够了。 她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一定可以分享彼此更多的感情。 “下个月十六日我在纽约有一个画展,妳想不想去玩玩?”他轻轻抚弄着她的发丝,低喃道。 “纽约?我从来没有去过纽约。”她愣了愣。 “想不想去?纽约是个万象之都,风情万种,去一趟可以大开眼界哦!”他诱惑着地。 贝贝怦然心动,但仍本能地摇头道:“机票一定很贵。还有,如果我出国了,谁照顾我爸呢?再说我连护照都没有,怎么赶得上在十六日之前出国?” “听妳话里的意思,其实妳是挺想去的?”他微笑。 “谁不想出国玩呢?可是我有太多的顾虑,不能随心所欲地想走就走。”她虚弱地一笑,“我可不像你那么自由。” “说得也是,自由是一件很美妙的玩意儿。”他的眼睛里透出光彩。 自由让他无拘无束,自在地遨游天地。 自由真是无限美好,这也是他一直坚持不结婚的原因之一。 一双翅膀只要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情感,就很难飞得起来…… 他眼眸里绽放的强烈情绪让贝贝震动了,她几乎是满心震撼地看着他眼中的神采。 看来,自由和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他真的很重要;那是他的天空,他的呼吸,他的世界。 如果她自私地硬要结束一朵云的流浪,换来的会不会只是两个人相互折磨的痛苦呢? 更有可能的是,他会深深怨恨起她的捆绑…… 她不禁觉得手脚发冷。 “妳怎么了?”他盯着她猝变的脸色,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说的话造成的影响。 “没事。”她什么都不敢去想,只是更紧偎进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与保护。“太阳下山了,山里头开始凉起来了。” “那我们进去吧!”他微笑着扶起她,举止充满了怜爱温柔。 贝贝偎在他身边,一时之间竟有种凄然的感觉。 这样的温柔还能持续多久? 她会等他,可是,他愿意结束流浪吗? 第九章 今天是沈父出院的日子,灵风特地将作画的进度搁到一边,开车送他回家去。 可是,在医院门口发生了一件让他深感不悦的事—— 当他推着裹着石膏的沈父下楼时,那个姓周的男人又出现了。 他除了很热络地跟贝贝打招呼之外,还亲切地询问沈父的身体状况。 “沈伯伯,恭喜您出院了。”他将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盒呈上,脸上灿烂的笑容可比阳光。 灵风一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周医生,谢谢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呢?”沈父有些不安地接过礼盒,“还送礼物给我。” “应该的。”克伟横了灵风一眼,有点得意。 并不是只有他懂得怎么追女朋友! 贝贝看见灵风的眉头微微蹙起,连忙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免他对周医生不客气。“灵风,帮我把阿爸扶进车子好吗?谢谢。” 灵风眉一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嘴角弯出了似笑非笑的痕迹,一面轻柔地搀扶起沈父。 将沈父扶进后座之后,他凝眸瞥向贝贝,“我们该回去了吧?” 贝贝点点头,对克伟感激地道:“周医生,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关心;我们先走了。” “我明天休假,可以去探望伯父吗?”克伟俊脸微红地问。 为了在她面前讲出这句话,他可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 灵风的脸庞瞬间写满嫉妒,贝贝赶紧推着他道:“你先发动车子,快点。” 灵风瞅了她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浓重,不过他还是乖乖地进入驾驶座暖车。 贝贝边打开车门边对克伟笑道:“周医生,你难得休假,就好好地休息一天吧!不用麻烦你了。” “贝贝……”克伟一愣,却只能面红耳赤地看着贝贝对他挥手,然后离去。 这是拒绝吗? 他当场傻在原地。 * * * 安置好一切,还陪沈父聊了一会儿,灵风这才依依不舍地驾车离开。 贝贝送他出门,两人在彼此眼中看到缠绵的情意。 他们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日子,现在突然要分开生活,不免感到不习惯。 “明天我来载妳。”他斩钉截铁地道,声音里却流露着深情。 贝贝心窝里一阵温暖,重重点头。 灵风勾起了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瓣,“记得想我。” 贝贝嫣然一笑,“我怎么会忘记?” 他满意地点头,这才上车离开。 贝贝望着他的车子拐了个弯,缓缓驶离了她的视线。 幸福和失落的感觉交替着在她心中出现,教她快乐也不是,忧伤也不是。 但是当她看着他的积架车完全消失时,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跃上心头—— 他就要永远走出她的生命了。 * * * 灵风沉稳地掌握着方向盘,就在他抵达家门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庭院前的躺椅上起身,笑吟吟地迎接着他。 那是一个婀娜多姿的金发女郎,她穿着一袭色彩缤纷如春天的紧身洋装,晒成小麦色的颈上系着一条嫩黄的丝巾,足蹬红色高跟鞋,整个人看起来明媚极了。 “茱丽?”灵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美女;他停好车,动作敏捷地跳下车走到她面前。 她巧笑倩兮、动人依旧,只不过肤色看来健康的不得了。 “看来妳的夏威夷之行很有收获。”他打量着她阳光般的肤色,愉快地和她拥抱了一下。 “你没有去实在太可惜了。”她诱惑地轻舔他的耳垂,咯咯娇笑,“我可是等了你很久。” 以往她挑逗的行径总是能撩起他的男性本能,但是不知怎地,这一次他却只感到淡然。 这种纯粹的感官刺激对他而言,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吸引人了。 现在的他,需要的是更深入的心灵交流。 灵风不禁有一瞬间的怔忡。 “达克,达克!”茱丽连声叫唤,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在发什么呆?我正在和你说话呢!” 他眨眨眼,猛然回神,“抱歉,妳刚刚说什么?” 茱丽涂满蔻丹的手指轻轻描着他的下巴,“你怎么了?为什么失魂落魄的?被我给吓到了吗?” 他嘴角泛开一抹邪气慵懒的笑,“我们先进屋再说吧!” “好。” 灵风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和她双双走入屋内。 半晌,茱丽风情万种地倚坐在沙发上,眸内笑意满满地看着他,“我猜你一定很讶异我怎么会到台北来。” “有一点。”他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微微笑着。“妳的假期不是还很长吗?为什么不继续待在夏威夷度假?” “我厌倦了自己一个人享受阳光和海浪。”她笑着啜了一口龙舌兰酒。 茱丽的酒量和直来直往的个性,在纽约画界同样享有盛名。 “那么妳这一次来台北是?” “我想看看台北的画坛走向。”她眼中跳出一抹精打细算的神采,“你也知道,目前东方色彩当道,从电影到服饰,无一不以东方的神秘为流行走向;所以我这次来是想乘机挖掘几名画坛新锐……人不能一成不变,画廊的经营也是一样。” “我实在很佩服妳的头脑,妳果然是天生的经营者。”灵风想起了贞观小苑的兰珍安,发觉她们两个的风格还真是南辕北辙。 兰珍安是绝对的感性,对画廊的经营态度也是以个人喜好为诉求。 茱丽则是绝对的理性,凡事以利润为重。她挖掘出的作品绝对迎合大众,也绝对能刺激消费者的购买欲。 一个是西方女子积极激进的代表,一个是东方女子纤细软性的表征。 虽然他和兰珍安仅有一面之缘,但是敏锐的他,仍然察觉出她的特质。 想到兰珍安,他本能地想到了贝贝…… 一瞬间,他脑中的分析思考全不见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知道贝贝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陪她父亲聊天,还是在想着他呢? 灵风眼底的深思化成了一抹醺然如醉的相思,同时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 茱丽吃惊地瞪视着他。 达克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敏锐性感,思绪清楚明澈;可是今天她来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就看到他频频发呆,而且表情怪异。 古怪,真的很古怪。 “达克,是我们太久没见了还是怎么的,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她直爽地道。 灵风一愣,“嗯?” “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已经发了两次呆了。”她研究着他脸上的神情,蓦地醒觉,“老天!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他不由得脸一红,轻咳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认识了那么久,妳今天才知道我会谈恋爱吗?” “话不能这么说……你在纽约的时候,身旁从来不缺少女伴,更不缺少恋爱的对象;但是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看过你为了哪个女人这般失魂落魄的。” 她惊叹着,“所以这真的是件大事情……那个女人是谁?居然有这种功力可以令你心醉神迷!” 灵风心头一震,但还是故作潇洒地笑道:“咦,这么个问法,一点都不像是那个拚命想诱惑我到夏威夷的人哦!妳不吃醋吗?” “少来了,达克,我们的感情和默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虽然是彼此的好床伴,但同时也是好朋友;今天如果我找到了一个好男人,我相信你也会祝福我一辈子幸福快乐的。”她突然心生感慨,只有候鸟才能了解候鸟渴望安定的心情。可惜时不我予、我们始终无法停上漂泊……答应我,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一个知心伴侣,千万不要放手。” 灵风被她的话大大地震动了。 她语中的感伤和怅然是那般深浓。 他知道茱丽也是在繁华红尘中飘荡的人,平日的狂歌狂醉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她居然这样深切地渴求着爱情。 在追情猎欲的面具之下,她原来也羡慕着真心相守到老的关系。 他的脑海里蓦然浮现了金庸书里的一段曲子—— 从南来了一群雁,也有成双也有孤单。 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嘹亮,孤单的落在后头飞不上。 不看成双,只看孤单, 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灵风的内心震撼不已。 过去他虽然自命潇洒不羁,爱好无牵无挂的漂泊生活,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求一夜激情,可是在他心底深处,偶尔还是会涌起一种异样的空虚感。 所以他夜夜与女子同眠,只为了填补内心的空洞和寂寞。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思量下去。 这种感觉和质疑太过危险,甚至有可能将他辛苦建立的防护完全瓦解,到时候…… 往日的阴影再次笼上心头,他将脑海中的思绪硬生生地打断,不去深究。 “妳今天的语气真不像是我所认识的茱丽。”他夸张地笑了,“是因为见到我太感动了,所以才语无伦次吗?” 茱丽凝视着他,咯咯笑了,“唉!真是搞不过你。” 他将话题转移到较安全的地带,“妳打算在台北待几天呢?” “一个星期左右。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收留我几天吧?”她突然想起,“噢,抱歉,我忘了你有女朋友,这样子可能会引起误会……我还是去饭店好了。” “不,怎么可以让妳一个女孩子去住饭店呢?”他挑眉微笑,“妳尽管在这里住下,我保证我的女朋友不会胡思乱想的。” 她怀疑地看着他,“少来,有哪个女人不吃醋的?” “我只是说她不会胡思乱想,可没说她不会吃醋。”想起贝贝,他的眼神倏地放柔了,“她是一个思想很单纯的女孩,见到了妳,她虽然会觉得奇怪,但是只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她就绝对不会钻牛角尖了。” “真有那么洒脱?”茱丽讶异。 “当然。”他得意地道。 “看看,你还死不承认,明明就是一副掉进爱情海的样子。”茱丽忍不住取笑他。 灵风窘然一笑,“先别谈这个了,谈谈妳吧!” “我?我有什么好谈的。”她促狭地看着他,“还是谈谈你……哎呀!太可惜了,你现在已经心有所属,我就不能再对你‘动手动脚’了。” “茱丽,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妳的嘴皮子这么利?”他挑眉,莫可奈何地道。 “不是我嘴皮子利,而是你的脸皮变薄了。”茱丽哈哈大笑。 灵风看着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好友重聚总是令人感到偷悦开心的,看来他们今晚免不了有一番促膝长谈了。 * * * 贞觊小苑 晚上九点整,珍安刚刚和几名新秀画家商量完联展的事宜,正准备熄灯关门,回家好好休息。 贝贝脚步迟疑地走了进来,秀发随意地垂散在耳际,粉嫩的脸蛋上一片怅然。 “贝贝!都这么晚了妳还跑来这里?”珍安微讶地看着她。 “珍姊,我心里好乱。”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素来活跃乐天的贝贝居然满面愁绪?!珍安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严重了。 她当机立断,牵着贝贝的手道:“我们到楼上的咖啡馆坐坐,聊一聊。” 贝贝失神地任她拉着走。 三分钟后,她们坐进了楼上那家深富欧洲风味的“蒙地卡萝”咖啡馆。 珍安点了两杯热可可,迅速地打发走服务生之后,迫不及待地询问着贝贝。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紧张地问,“是不是妳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贝贝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家已经没事了,但是现在换我有事了。” “妳怎么了?我怎么听不懂妳在说什么呢?”珍安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珍姊,我该怎么办?”她深深叹息,眼神里的色彩复杂至极。 珍安这下子真的急了,她摸摸贝贝的额头,想知道她是否发烧了。 贝贝呆滞地看着她,“干嘛?” “我才想间妳干嘛呢!”知道她没有发烧,珍安松了口气,“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妳这副样子让我好担心哪!” “我该怎么办?”贝贝捂着脸颊,叹了口气。 珍安当下决定白己猜测会比较快,“跟西门大画家有关?” “妳怎么知道?” “那天我们不是一起出去吃饭吗?从你们两个的眼角眉梢之间,我大概可以看出一点端倪。”珍安虽然对数字少根筋,但是对于某些事还是敏感的很。 “珍姊,那妳觉得灵风好不好?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急切地问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妳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珍安温柔一笑,“毕竟是妳在为他魂牵梦萦、失魂落魄的,妳总不会连自己爱上的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不清楚吧?” “可是我怕呀!” 珍安沉吟着,“的确,像他那样出色的男人,也难怪妳会怕。” “我的确很怕他会变心,也很怕他会离开我。”贝贝顿了顿,伤神地摇摇头,“但是我最怕的是他不肯打开自己的心结。如果他不能敞开心扉,就不可能真正去感受生命中的美好事物——我不要他捆绑心灵,却也害怕自己会绑住他的自由。” 她说得又急又快,珍安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矛盾和紊乱。 为什么妳会觉得他捆绑自己的心灵?”珍安不慌不忙地问。 “他……他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妳从哪一点看出来的?” “我感觉得到他很爱我,但是他却不敢表露出来。”贝贝苦涩地道,“我有种错觉,好像他在害怕。” “害怕?”珍安偏着头,感到疑惑。 服务生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可可,贝贝迫不及待地接过一杯,双手紧紧握着杯子,彷佛要从上头汲取温暖,对抗心底的寒意。 “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也许他是怕自己一旦表态之后,我就会追着要他的承诺。”贝贝痴痴望着杯口的热气,眼神迷惘,“或者是怕我会死缠着他不放,束缚了他的自由。” 珍安心疼地看着她,明白她心底的挣扎与痛苦,“妳想不想问问他,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说过,他会学着去爱人,要我给他机会。”贝贝的声音轻柔得几不可闻,“我一直在等,也会一直等下去,可是我还是怕……我是不是很不应该?我不应该对他这么没信心的。” “贝贝!”珍安的眼眶感伤地泛着水光,“这个怎么能怪妳呢?” 贝贝咽下多日来的辛酸和泪水。她不能哭,一哭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只是,这种百转千回的心情已经压抑太久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溃然决堤。 “我觉得我好傻气。”她吞咽着喉头的硬块,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其实灵风对我真的很好,妳无法想象一个男人怎么能够那样地怜惜珍爱一个女人……可是他真的就是如此。” 珍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连她自己都已经被弄得心酸酸、泪潸潸了。 爱情这回事,只有自己才帮得了自己。 别人的力量只能用来补充元气,但是却不能够彻底地疗伤止痛。 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有陪着贝贝,让她把所有的委屈难过和痛苦宣泄出来。 “今天下午他送我们回家,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舍不得,好像他就要从我生命中分割开了。”贝贝打了个寒颤,“那种感觉好奇怪。” 珍安紧握住她的手,诚挚地道:“不会的,妳不要乱想了。” 贝贝深吸一口气,“我的脑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情绪,常常这样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乱捣一阵,弄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患得患失吧!”珍安感慨地道。 “说不定是因为西门灵风给妳的安全感太少,所以妳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也许。”贝贝紧紧抓着珍安的手,灵动的眼珠蒙上一层乞求,“珍姊,我实在不想再这样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下去……我如果继续钻牛角尖,一定会疯掉的。” “那就告诉他呀!” “可是我已经说好不逼他了,而且,他的心结也是要交给时间慢慢处理,急不得的。” “唉!”珍安大大叹了口气,高举白旗,“我得承认,我真的不懂爱情;幸好我不是妳。” 贝贝勉强扯出一抹笑,自我解嘲地道:“我也时常这样希望,可是已经遇到了,没办法。” “话说回来,如果妳什么都不去想的话,或许就能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了。” 珍安微笑,“妳瞧,妳有一个很棒的男朋友,高大帅气兼之有名有利,对妳又好的不得了,妳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贝贝一怔。 “爱情和人生一样,都是一场赌博;刚开始输,并不表示最后就不会赢。我们永远也无法预知未来的事,对不对?”珍安眸光坚定,“好歹都得赌一局,抓紧妳手上现有的筹码,无论结果如何——” “反正我终究好好爱过一场了。”贝贝的眼神陡然清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真正释然的笑,“珍姊,妳说得对,这是一场逃不过的赌博,无论前面有多危险,结果是输是赢,我都要走这么一遭。” 珍安松了口气,“妳想通了?太好了。” “我想通了。”贝贝毅然决然地道,“未来如何我无法预料,也管不着,可是至少我拥有现在,对不对?” “对!” 贝贝越笑越开心,她已经全然想开了,“珍惜现在,才能够谈到未来,对不对?” “妳要这么想也是可以。”珍安嫣然一笑。 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再自伤自怜,要怎么讲都行! “好!”贝贝眸光炯然,“我决定了,明天灵风来接我的时候,我就要再一次大声地告诉他我爱他,其它的我就不管那么多了。” “嗯,好气魄。”珍安甜甜笑了,“我想他一定会被妳吓一跳,但是他会很高兴的。” 看来西门灵风的硬脑袋要遭到破天荒的“冲击”了! 咖啡馆内悠然响起电影“西雅图夜未眠”的主题曲—— when i fall in love it will be forever…… when i give my heart it will bepletely…… 当我恋爱时,那肯定是永恒的……当我奉献我的心,那肯定是毫无保留…… 珍安若有所思地笑了,她衷心地希望贝贝的奉献与真心能够带来最美最美的爱情。 第十章 贝贝天未亮就爬了起来,想起今天和灵风的约会,她就觉得雀跃万分。 虽然才一个晚上不见,但是她好像已经想念他好久好久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元朝的徐再思曾经说过—— 相思有如欠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 他形容得真是贴切,她这一腔相思真的只有在见到灵风时才能清算。 贝贝挂着一抹傻笑坐在床沿,直到太阳的光热透过窗户晒醒了她。 “哎哟,我还没买早餐。”她连忙奔出去刷牙洗脸,随后抓起钱包往外头冲去。 她的冲力太猛,险些跌了个狗吃屎,还好沈父刚好驾着轮椅拦住了她。 “阿贝,妳跑那么快是要做什么?” “去买早餐回来给你吃呀!”她扬扬手上的钱包。 “不用了,我煮了一锅稀饭,冰箱里面不是还有酱瓜和菜心吗?”沈父吆喝着,“我们早餐就吃清粥小菜吧!” “阿——爸!”贝贝瞪眼,“你现在脚还不方便,怎么自己下厨?” “妳阿爸我只是一只脚裹石膏,又不是残废,为什么不能下厨?”他横眉竖目,“我虽然不年轻,可是筋骨还是很硬朗的,不要把我当成病人。” “你答应过我什么的?”贝贝挑眉。 “我记得我答应过妳不要再去做工;可是我现在又不是在做工,我只是下厨煮饭而已。”沈父的嗓门比她还大。 贝贝愣了愣,“可是……” “可是什么?妳是几点要到灵风那边上班?还不赶快吃饭。” “他会来接我。”她甜甜地笑了,心窝暖洋洋地。“不急不急。” 沈父打量着她,突然正经八百起来,“阿贝呀!妳跟那个灵风是来真的吗?” “阿爸!”贝贝脸一红。 “不要以为阿爸老了,眼睛老花,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沈父皱皱鼻子,表情颇为得意,“有互相意爱了,对不对?” “阿爸!”贝贝的脸更红了。 “别瞒阿爸,”他叹了口气,疼爱地摸摸贝贝的头,“妳是我女儿,我当然希望妳能够幸福;我看那个灵风是真心疼妳的,所以你们的事阿爸不反对。” 贝贝忍不住心中的激荡,一下子扑进父亲的怀里,“阿爸……”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她知道就算她不说,父亲也都会明白。 沈父有点窘然,但还是怜爱无比地环住女儿。 虽然他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搂搂抱抱,但是女儿这么贴心的举动还是令他忍不住老泪盈眶。 吃完了早饭,看完了报纸,贝贝甚至还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过一遍了,可是灵风却还没来。 她看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半! 她忍不住拿起电话。 电话那头铃声不断,就是没有人接听。 “会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恐惧感。 昨天下午那种怪异的感觉又袭上了她的心头。 天!灵风该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再也静不下来,抓起安全帽和钥匙就往外冲。 “阿爸,你的机车借我一下,我去灵风那边。”她喊着,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由于她的机车还停放在灵风那里,所以她只能骑老爸的车代步。 “骑车小心一点哪!” “好。” 跳上摩托车的她催逼油门,急急往阳明山的方向骑去。 老机车攀爬上仰德大道,贝贝心乱如麻地骑到灵风家的山坡下。 她迫不及待地仰望着山坡上的大宅,渴望能见到灵风安然无恙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形伴随着另外一个娇美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里,贝贝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两人。 一个是令她担心不已的灵风,另一个却是穿着性感连身裙的异国女子。 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她还是看得见那女子懒洋洋地搭着灵风肩膀的模样。 更教她心碎呛血的是,灵风居然快乐地笑着……他们两个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剎那间,她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也听到了脑中的轰然巨响。 这一刻,她只希望自己不曾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深重,以至于她甚至没有发觉到后头有一辆急驶而来的轿车…… 当吓人至极的撞击声响起时,灵风本能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茱丽,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出车祸了!”他急急喊着,动作迅速地飞奔至马路。 希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然而当他看见躺在血泊中的贝贝时,他整个人几乎濒临疯狂! “不!”他的双手颤抖,眼睛瞬间血红如火。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姐。”肇事的男人一脸惊恐地道。 灵风小心翼翼地将贝贝抱起,紧紧地揽在身前,生怕她会就此消失。 他赤红的眼睛瞥向愣在一旁的肇事者,痛彻心扉地叫道:“快点送她到医院去,快!” 那男人这才大梦初醒,“呃,对对,赶快赶快。”他七手八脚地打开后车门,让灵风抱着贝贝坐进去。 “我限你在五分钟内把她平安送到医院,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灵风阴沉暴躁地吼着。 “是是是!”他慌乱地应道,油门一踩,快速地飙向最近的医院。 灵风紧紧抱着贝贝,痛不欲生地发觉她温热的血液,正渐渐地濡湿了他的手掌。 就像是他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流失般,灵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脏像被掏空了。 他所有的感觉都消逝了,只剩下一样—— 他绝对不能失去贝贝。 老天,救救她! 不要让她走出他的生命……他爱她,他爱她呀! 灵风全身的感觉由空虚麻木,缓缓变成了钻进骨髓里的剧痛。 什么该死的自由、该死的面具、该死的阴影,统统下地狱去吧! 他是个混帐,为什么现在才感受到贝贝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我不能没有妳,贝贝,求求妳为我支持下去……”他惊痛凄惶地低唤着,声声血泪,“我要妳永远在我生命里,永远陪着我、伴着我……我们要携手走完人生,我们要白首到老,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幸福日子要过……求求妳为我支持下去!” 贝贝毫无知觉,血色慢慢地褪离她的脸庞,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流淌出来。 灵风手脚冰冷,又急又惧地向前座的男人怒吼:“快点!医院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那男人直冒冷汗,赶紧将车子驶进博爱医院的急诊处前。 灵风抱着贝贝,飞快地冲进医院。 她不能死,不能死! * * * 经过了全力的抢救,医生们缝好了贝贝破裂的脾脏,也接上了她骨折的手臂,在一番紧急治疗后,贝贝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 守候在外头的灵风憔悴极了,双眼充满血丝,一头黑发被揪得凌乱不堪。 他心中的惊惧和痛楚是那么地强烈,以至于当他看到贝贝被推出时,泪水骤然冲进了他的眼眶里。 “医生,她怎么样了?”他瘖痖惶急地问。 “虽然伤势不轻,但是目前已经脱离险境了。脾脏受伤和手臂骨折算是比较严重的部分,还好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她失血过多,所以会非常的虚弱。”医生吁了口气,“我们现在将她送进加护病房,等她醒了以后,我们会再帮她做计算机断层扫瞄,看看她的脑部有没有其它的伤害……虽然依照我们方才做的检查,她应该只有轻微的脑震荡,但还是得小心点。” 灵风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我现在可以去看她吗?” “可以,不过可能要请你先帮她办理住院手续。”医生望着他,“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未婚夫。”灵风坚定地低语,“我是她的未婚夫。” 贝贝粉嫩的脸蛋褪成了一片雪白;她气色灰败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脆弱而令人心碎。 灵风轻悄悄地走进病房,缓缓地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方才他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好许多事情,包括打电话通知贝贝的父亲。 沈父在电话那头简直急疯了,若不是他再三保证贝贝已经没事了,正在休息中的话,恐怕沈父会拄着拐杖跳上出租车飙过来医院。 他也打了电话到贞观小苑和自己家里,分别通知了珍安和茱丽。 珍安会替贝贝带几套换洗衣服过来,茱丽则会帮她买一些水果、补品。 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了,他才敢进来守着她。 “贝贝,我不知道妳现在是不是听得到我的声音,但是我一定要把心里的感觉告诉妳。”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动作之柔,彷佛害怕把她捏碎了。“我爱妳!妳听到了吗?我真的真的好爱妳,我不能没有妳,请妳快点好起来吧!” 贝贝眼睛紧闭,一动也不动地处于昏迷状态。 “我不该吵妳的,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失去妳,我要妳赶快好起来,赶快睁开眼睛看看我,让我知道妳没事。”他说着说着,喉头不禁一阵哽咽,“瞧,我还是这么霸道,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我很抱歉,一直没有跟妳说我爱妳,也一直没有给妳承诺。” 贝贝呼吸缓慢深沉,胸膛轻轻起伏。 “看见妳躺在地上流着血的模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魇……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爱妳,我又有多浑球……请妳为了我赶快好起来……我要娶妳,我要永远永远守候着妳,保护着妳……”他深情地低喃着。 贝贝闭着的眼角悄悄地沁出了一滴泪水。 灵风就这样不断地对她说着话,从中午到下午,没有离开过她的病床。 珍安来过又离开了,茱丽也来过又走了。她们两个虽然素未谋面,却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同一个方法—— 让这两个情人独处。 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朋友的关怀,而是彼此的信心和爱念。 就这样,灵风痴痴地坐到了夜晚。 夜幕低垂,从医院的窗外望出去,万家灯火齐亮,但是贝贝的眼睛却没有睁开。 灵风坐在她身畔不断地忏悔着、诉说着,到最后他甚至说出了心底深处的阴影。 “以前的我害怕承诺,因为我觉得爱情会扼杀掉人的一切,爱得太深更是一种枷锁,会成为彼此的牢笼。”他的声音已然沙哑,但是他依旧娓娓倾诉着,“我现在知道那全是偏见,可怕的偏见……但是我真的被小时候的记忆给绑住了。我的父母相爱至深,十分在乎对方;但是渐渐的,他们由太在乎对方演变成太害怕失去对方,于是,嫉妒、猜疑和恐惧取代了原本的亲密……他们开始毫无理性地吃醋,一天到晚担心对方离开自己……最后终于导致两个人再也无法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们的爱变成了一条紧捆着对方的绳子,捆得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贝贝的睫毛稍微煽动了一下,但是沉溺于回忆之中的灵风却没有发觉。 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去掀开昔日的创伤和阴霾。 他一定得好好正视以前的一切,否则要如何给贝贝深切的保证呢? “妳知道吗?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付出真感情,就是因为害怕落到同样的下场。尽管我的内心是寂寞的,我还是不愿意发掘自己认真的一面,直到遇见了妳。”他深深凝视着她,由衷地道:“妳击碎了我所有的防护罩和盔甲,迫使我不得不去承认自己的感情……是妳让我领略到爱情与生命的甜美,是妳让我重拾对爱情的信心,所以妳现在不能撒手不管,妳要对我负责呀!” 贝贝的眼睫毛轻轻地动了起来,隐隐约约有醒来的迹象。 灵风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睁开眼啊!贝贝! 终于,她轻微掮动的眼帘挣扎地张开,渐渐地露出了倦然却清明的眸子。 “嗨……”她眼底显露出浓浓的深情,他所有的告白她都听到了,“你好霸道……可是我还是会对你负责的。” 灵风陡然欢呼出声,又哭又笑地叫道:“妳醒了,妳真的醒了!” 贝贝柔柔地笑了,欢喜激动的眼泪却不自禁地滚了下来,“先别高兴,我要跟你算帐……” 他一怔,顾不得拭去喜极而泣的泪水,“什么?” “早上站在你身边的那个金发美女是谁?”真不愧是女孩子,在鬼门关前绕过一圈后,居然马上想到这个问题。 他一愣,倏地笑了,“她是我在纽约的一个好朋友。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是请妳相信我,我们现在真的只是单纯的好朋友罢了。” 他的脸色是那么地诚恳、正经,贝贝在松口气之余,忍不住虚弱地笑道: “好朋友?” 他郑重地点头,深深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她蓦地绽开一朵笑容,眼神温柔极了,“真的,我们的爱情不会像你父母那样,我们的爱情里会有包容、体谅、还有信任。” “信任……”他咀嚼着这个名词,发现自己喜欢极了,“是的,信任。” “那么你信任我吗?”她的身体虽然很累,但是精神却是亢奋的不得了。 他迟疑了一秒钟,随即慎重诚挚地点头,“当然。” “怎么办?我好想抱你吔!”她吸吸鼻子,想哭又想笑。 灵风轻轻地,却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哽咽地笑道:“我也是,但是妳现在太虚弱了,我们得控制一下。等到妳身体完全康复了,我一定用力地抱紧妳,再也不放开了。” 贝贝又感动又欢喜,但是她忍不住扮了个鬼脸,“哎哟!那我们两个的组合算什么?无尾熊跟尤加利树吗?” 他一怔,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果然没有猜错,和这个小女郎在一起,是永远不会感到无聊的。 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将彼此相爱、彼此尊重地厮守一生,灵风整颗心都涨满了温暖与喜悦。 呵!爱情果然是美好奇妙的玩意儿。 窗外,当乌云被夜风驱散后,满天的星子又灿烂无比地露出笑脸来了。 三个月后 贞观小苑里热闹拥挤,门外则是大排长龙。 因为今天是驰名国际的大画家西门灵风,首度展出人物肖像画的大日子。 贞观小苑里里外外都挤满了记者、艺术爱好者和许多上流人士,他们都想要看看素来以缥缈沧凉笔触的风景画撼动人心的西门灵风,创作出的人物肖像会是什么样的风貌。 终于,垂覆在一幅幅画作上的红色绒布不约而同地被掀开,所有的人蓦地眼睛一亮! 这许许多多的画里头,主角全都是同一位甜美娇媚的女子;每一幅画都在缤纷如春天的笔触色彩下,挥洒出不同的动人韵致。 有柔蓝如天的潇洒,有粉红梦幻的甜蜜,有柔媚似水的婉约,还有动人无比的娇媚……无数的风姿样貌,构成了一个最强烈的主题。 看过的人都深深感觉到,画中除了点出属于女孩、女人的千万种风情外,更蕴涵了深切动人的“爱”。 如春风的醺人欲醉,如夏风的袭人清凉……作者的笔触梦幻、美丽而深刻,有别于以往的缥缈沧凉,成功地塑造出另一种回然不同的新画风。 大家狂喜地赞叹着,在惊叹之外,更是四下寻找着这位知名画家的踪影—— 只可惜西门灵风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不得了。 在他的画展造成轰动的同时,他究竟在哪里呢? 原来,他正和他最亲爱的老婆在床上玩一个叫作“亲亲密密、缠缠绵绵”的游戏;至于画展嘛…… 当然是全权交给贞觐小苑的当家笑女——兰珍安了。 只是,当珍安眉开眼笑地瞅着满屋的宾客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起来—— “不知道这次画展在左算右算后,会不会又只赚了五千块?” 唉,照兰大美女的算术等级来看,这次的结果有可能又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