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第一章 风动,窗子「碰」地敲打出声。 椅子上,支腮浅眠的中国青年被惊醒,腿上的书因他的震动而跌落在地。他睁开的眸子刚开始带着些许茫然,随即快速地被锐利的清明取代。 优雅地弯腰,他拾起地上的书,放在交迭的双腿上。这是一本中文译本的《咆啸山庄》,小说主人公希兹克利夫经历了又爱又恨的人生,他不能与相爱的庄园主的女儿结合,所以他进行了残酷的报复,可惜复仇的结果并不能让他获得幸福,是一个令人神伤的传奇故事。随意地翻开,瞥见那密密麻麻的中文字时,他有些厌恶地蹙起了眉。 韦伊,土生土长的英籍华裔,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法语、荷兰语,惟独在中文造诣上资质奇差。他的父亲是全球最大的实业家韦不凡,母亲是著名的时装设计师珂瑟。承袭了他的父亲与母亲的美貌,韦伊拥有一张永远招人嫉妒的脸孔。他有着东方人的温润,也蕴藏着西方人的狂野。他喜欢戴粗边黑框的眼镜,这是为了挡住他那双略显柔和的凤目,他并不滥交,不希望这双漂亮的眼睛为他带来过多意外的艳遇。 韦伊拿起手边的咖啡,发现已经冷掉了,唤过仆人为他换来一杯。 「爱妮,把窗户关上吧,它敲打的声音让我头痛。」他吩咐着端来咖啡的女仆。 「是的,少爷。」女仆关上窗就退了出去。 咖啡的热气蒙胧了镜片,韦伊把它摘下,放在书本的上面。从他的位置看去,透过窗外,那是一片宽阔的草坪,深秋的暖阳在结束了它一天的任务后,正缓缓向下爬,为草坪镀上了一层橘黄,宁静与浪漫的氛围在其中弥漫。 夜渐渐黑了,天上偶然点缀了几颗明亮的星。 韦伊正想吩咐女仆准备晚餐,却听见身后传来拍打窗户的声音。他走到窗边,贴近有些凉意的玻璃看了看。 难道是错觉?他摇摇头,笑了一笑。 转身之际,那拍打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回头看到了一张紧贴着窗户的脸。 他吓了一跳,险些站不稳,因为那张脸是如此地苍白。 窗外的人用嘴型请求他开窗,韦伊可以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出恳求。但他仅仅是看着,并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他打量他,蓝色的眼珠,尽管光线不足,但韦伊可以肯定那是一双漂亮的透澈的眼睛,五官深刻,很普通的英国人的长相,却有一张不同于欧洲人的薄唇。 韦伊思量着他是否是新来的家仆,因为他从未见过他。 一时兴起的好奇心,韦伊打开了窗,迎进了这位意外的来客。 「噢!」那人跳进屋里,握住了韦伊保养极好的细长的手:「太感谢你了,先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韦伊可以感到对方手上的茧,粗糙的摩擦让他蹙起了眉,收回了自己的手,他问:「你是谁?新来的家仆吗?」 「家仆?」那人疑惑地看着韦伊,「什么家仆?我叫约塞,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诺米加小镇,你不知道,那儿可真美,牛羊成群地跑,小孩也特别可爱,还有……」 「够了!」韦伊不耐烦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有些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花园?谁让你进来的?」他怀疑大门口的警卫是不是偷懒去了,或是约了他屋里哪个美丽可爱的女仆去了约会,而把他这个主人的安危忘记了,这可不是他花了钱后应该得到的结果。 韦伊的话似乎一下子刺痛了男人,刚恢复气色的脸瞬间又变得像方才一样苍白,他蠕动着双唇:「抱歉,先生,我……我不得不这样做,我……我遇上麻烦了,或许你不想知道,但是请求你别赶我走,我只要休息一下,感谢上帝,我真的太累了,也太害怕了……」 韦伊根本听不清他后面的话,因为他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他不是一个善心的人,没有收留流浪汉的习惯,他催促道:「好了,别废话了,从大门口出去吧,我会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带上。」 「不!先生!」约塞神情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我不需要吃的,我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我真的太累了,你瞧,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多么可怕,我……请求你,让我留下吧!」 韦伊生气地抽回手:「让你留下又能如何呢?遇上你的麻烦事可不会就这样消失。」 「是的,它不会消失……」约塞恐惧地喃喃自语,又坚定地道:「但是请求你让我留在这休息一下,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我只要静静地坐一会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遭遇,啊!尽管它让我害怕,可如果你愿意知道的话,我会讲的,好吗?」 韦伊是好奇的,他想了想,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指着他对面的椅子对约塞说:「坐下吧,我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鬼故事可以让你怕成这样。」 约塞坐了下来,似乎一下子放松了所有神经:「谢谢,我会讲的,只要你想听。」 「我让人送点吃的来吧,你的情况看起来可不太妙。」韦伊看着他有些发青的脸,建议道。 「不不不!」约塞睁大了眼睛,那蓝色的海洋一览无遗,他惊慌不定地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能让我休息一下就好。」 「好吧。」韦伊耸耸肩,对自己的好意被拒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并不热衷。 约塞又平静了下来,朝中国青年送去一个感激的笑容,缓缓地叙述起来:「我的全名叫约塞·爱莫顿,出生在诺米加小镇,正如我先前对你说的那样,那儿是个美丽的地方,我深深地爱着它,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些事,我是打死也不愿离开的……」 那蓝色的海洋黯淡了一下,韦伊难得地好心接道:「那么是怎样的事呢?」 「希望我糟糕的心情没有感染到你,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约塞振了振神色,继续道:「在小镇的二十二个年头,我的生活一直是多么快乐!我二十三岁的时候,附近搬来了一户有钱的人家,是一户中国人,啊!这就是我幸福而又痛苦的开始了。这户人家有一位漂亮的小姐,请容许我称她为米歇尔,因为我不想涉及她真实的姓名。」 韦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米歇尔是她的英国名字。她就像个天使一样,美丽、温柔、善良……如果我有一百个优美的形容词,那么都是为她而生的。米歇尔搬来的那一天,我正巧经过他们的门口,那时米歇尔就站在门口,风吹乱了她黑亮的头发,她玫瑰色的嘴唇在笑着,专注地看着工人们将她漂亮的三角钢琴搬入屋内,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她对工人说着『辛苦你们了。谢谢。』瞧!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啊!那时候她回头看到了我,我想一定是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太蠢了,才会惹得米歇尔发笑,可是天知道,她的笑容是这样的迷人!我简直不能自拔,我爱上她了,我感觉到我的心脏是在为她跳动! 「我四方打听,知道了她的名字,每天刻意经过她弹琴的窗口,尽管从那个窗口我只能看见她迷人的背影,听见她弹出的动人乐曲,但却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对了,我忘了说,她有一对慈祥的父母,还有一个……哥哥,这些以后再说吧。后来有一天,我经过窗前的时候却看不到她的身影,原本以为那天只是我不走运,可是一连几天下来,我都没有见到她出现。我不安、烦躁,我乞求上帝,我只要远远看着她就够了,我并不贪心! 「有人告诉我,米歇尔是回中国了,会回来的。但是我那颗惊吓过度的心已经动摇了,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我跑去他们家,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气,我会向她那对慈善的父母坦白一切,要求与他们美丽的女儿交往……可悲的是我没有,我只有勇气踏进她家的门,然后对他们的管家说我需要一份工作。他们家有一个马房,我请求让我在那儿工作,因为米歇尔一个星期会骑一次马,我只希望我能为她牵马,多么卑微的愿望啊!当时的我是这样希望着的…… 「很快,米歇尔回来了,她欢快的声音,轻盈的脚步,她的来到让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可爱了。她卸下行装,问候完了她的父母与兄长后,她来到马房寻找她的爱马,一匹漂亮珍贵的白马,当时我正为牠洗澡呢!看到米歇尔,我几乎忘了手上的活儿。她亲了亲她的白马,看到我,她伸出手对我笑:『你是新来的吗?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多么地感谢上帝!我握住了她的手,那是一双白皙娇嫩的手,我幻想着可以握着它不放。当然,在她面前,我还不至于那么无礼…… 「以后的每个礼拜四,米歇尔都会来骑马,久而久之,我们熟络起来了。通常,她会在骑马的那一天带一些亲手做的中式点心给我尝尝,我敢保证那绝对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那时候我已经被幸福烧坏了脑子,我干了一件鲁莽的事儿——我向她告白,诉说我满腔的爱意,我告诉她我爱慕着她,并祈求她的爱……可怜的米歇尔,当时吓坏了吧,她丢下手中的点心篮子,头也不回地跑了……事后我是多么地后悔啊!我简直想砸烂我的嘴巴。 「但是第二天,出乎我的意料,米歇尔悄悄到马房来找我了,你要知道,那天可不是星期四。她告诉我,她也喜欢我,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恩赐啊!我情不自禁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脸蛋儿,我感谢上帝,感谢世上的一切。我问她昨天为什么要跑,她低下了头,我可以看到她头上的发旋,闻到发丝的清香。她说:『你昨天可吓坏我了!而且中国女孩是很含蓄的,我们做不到像英国女孩那样热情地接受爱慕者,即使她们也心仪那位爱慕者。』我似懂非懂,但是我知道,我拥有了这美丽可爱的中国女孩,一个叫米歇尔的天使……」 韦伊睁开了眼,窗外的曙光已经洒满了整个草坪。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耳边似乎还留着英国男人低醇缓慢的余音。 那位意外的来客却已经不在了。 他吩咐女仆准备早餐,他记得自己昨晚在听故事之前甚至没有吃晚饭。 女仆爱妮推着餐车进来,她为她的主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一杯牛奶,一杯咖啡,一杯新鲜橙汁,一份面包,一份培根,还有一份水果色拉。基本上都是韦伊爱吃的。 「爱妮,我的客人什么时候走的?」说的时候,他已经在暍那杯橙汁。 「我没看到什么客人呀,少爷。」爱妮张大了她的褐色眼睛,惊讶于她的主人奇怪的提问。 「哦,妳下去吧。」韦伊不愿多说,草草赶走了女仆。 用餐具切着烘热的培根,韦伊想,或许他又从窗户偷偷走掉了。啊,这个骗子!甚至还没有告诉我他现在所遭遇的事情,一整个晚上都在讲他的罗曼史,他的米歇尔……可恶的英国骗子!韦伊骂道,并吃下了整块培根。 *** 韦伊拥有一座城堡,这是他名下的资产,他的父亲为庆祝他的独立而送给他的,今年他二十岁了。 城堡坐落在英国南部的乡村,附近有一个小镇,就是诺米加小镇。这里距离伦敦大概要一天的车程,但韦伊有私人飞机,他在两个小时内就能到达他在伦敦的家,他的父母居住在那里。 韦伊喜欢留在城堡,至于伦敦,他是喜欢的,喜欢它的雾气弥漫。一个月内,他总会抽几天时间到伦敦居住,陪伴他的父母。城堡拥有完善的现代化设施,尽管他负责的韦氏旗下业务包括亚洲和澳大利亚,但他甚至足不出户就能谈妥一个项目,一笔生意。 从这一点上看出,韦伊是有些许英国贵族的懒散的。 吃完了晚餐,他让女仆在起居室的壁炉里加火,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高级沙发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紧闭的窗门。 难道我在期待那个英国人的到来?他嘲笑自己愚蠢的想法。如果他没有欺骗自己的话,他应该是在逃难,至少是在逃避一些危险的事情,或许他现在已经逃到另一个城市,甚至逃到另一个国家,他不可能回来的。他像个游魂一样出现,然后消失,留给自己一个无解的谜。 风刮在窗户上,引起他的期待,却一次次带来失望。 见鬼!他低咒,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告诉自己,如果再有人来敲窗,他是绝对不会开的了。 说时巧,窗户上果然响起了拍打的声音。 韦伊快步走上去,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恼怒。窗外依然是那张苍白的脸,他见到韦伊,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韦伊的手已经触到了把手,却犹豫地看着英国男人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终究是开了窗,他问:「你还来干什么?」 约塞在他的帮助下进了起居室,他露齿一笑:「我是来实践承诺的,我还没有将我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不守承诺的家伙!」 韦伊为英国人的诚意而感动,他领着他的朋友坐在他昨天晚上坐的沙发上,并告诉他:「我想你会喜欢来杯威士忌。」 约塞刚想拒绝,却看到韦伊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从华丽的吧台上端来其中一杯。 「你的皮肤似乎冻成冰了。」韦伊夸张地说着,并用指尖去触摸英国人的脸。指尖似乎只有摄氏零度,他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约塞不介意地笑笑,慢慢喝起威士忌,他知道韦伊富有,所以这酒也是上等的,应该细细品尝。尽管他并不富裕,但他仍是一个重视品味的英国人。 「可以开始了吗?」英国人侧着头询问,韦伊清楚地看到蓝色的眼珠里点缀着星辰,那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神秘的蓝色苍穹,他有种被迷惑住的感觉。照道理来说,生活在英国上流社会的他,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再漂亮的蓝色眼睛他也见过,却没有一次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先生?」感觉到中国青年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约塞不解地叫唤了一声。 「哦……」韦伊回过神来,尴尬地点点头,试图冲淡刚才的僵局,他说:「不必叫我先生了,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韦伊。」 「韦伊。」英国人大方地叫道,竟是一口标准,没有一般英语国家的人常有的发音上的困虽。 韦伊很高兴自己的各字被正确地叫出,他露出愉快的笑容:「或许你比我更有学习中文的潜质,好了,谈谈你的故事吧,还记得你昨天讲到哪吗?」 约塞点点头,似乎一下子套入了回忆的陷阱,他讲道:「相信你也知道了,我和这个可爱的中国姑娘相爱了,我们在一起拥有了一段美丽的时光。早上,她会像只翩翩的蝴蝶一样来到我的卧房,然后和我一起吃早餐,有时她会亲手做,中午她去陪伴她的父母,我会一边想着她一边照顾她的白马;下午我们一起去骑马,骑累了就在草地上躺下,她的头枕住我的大腿上,我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忍不住低下头亲吻她,刚开始她总是害羞地躲开,多么可爱的姑娘啊!夜晚是我最难过的时光,她不得不留在主屋里,因为她的哥哥回来了。她的哥哥是个出色但严厉的人,他十分富有,尽管那份富有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的。关于他们家的富裕情况,我并不想多谈了……我们的相爱一直瞒着她家里的人,最忌惮的就是她的哥哥艾利克——这是他的英文名字。尽管偷偷摸摸地相爱很辛苦,但我们都相信我们的真爱一定会有面对阳光的一天。 「但是,在等来阳光之前,不幸的事发生了。一天,米歇尔跑来马房找我,她美丽的脸上挂上了泪珠儿!我从来没有见到她如此伤心,她一直都像个快乐的精灵,为身边的每个人带来欢乐,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得到她的一滴眼泪。可是她哭了,哭得多么伤心,不知所措的我只能心疼地抱住她,吻去她晶莹的泪水,不断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她的哥哥替她答应了一个男人的求婚,可怜的我仅仅知道我的情敌是一个中国人,并且有巨额的财产。这对我万分珍惜的幸福是多么大的打击啊!我被愤怒冲昏了头,居然拉着她到艾利克面前坦白一切,而且还大胆地要求让我们在一起,让我娶他的妹妹为妻。啊,你笑什么?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韦伊为自己打断了故事的进程而感到失礼,他抱歉地笑笑:「我似乎能预想到你这段恋情的结局。」一个鲁莽的穷小子和一个美丽的贵族小姐的爱情故事,总是悲剧才来得赚人热泪。 约塞皱起了眉,耙了耙他金黄的发,自责似的说:「我错了……我的确错了……」 抬起头,他对中国青年说:「我想你对这枯燥的故事厌烦了吧?既然你已经料到了结局,那我就不打扰了。」他站起来欠身。 「不不不,」韦伊连忙道,示意他再次坐下,「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再给我讲讲吧,瞧!我甚至愿意不睡觉,通宵听你讲故事哩!」 英国男人重新坐下,叹息般地说:「你确定想要听下去吗?」 「是的,当然。」韦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诚,他需要这样的热诚来留住这个忧伤的英国男人,尽管他对他的罗曼史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意思——光是他在财经版上的绯闻就已经比男人精彩多了。 「好吧,我会讲的,如果你感到不耐烦了,请告诉我,我马上停止。」 在中国青年颔首后,他继续讲道:「是的,她的哥哥并没有答应我的任何请求,并且他要将我赶走,不允许我出现在他们家!我说如果要走,除非米歇尔跟我一块儿走!我到现在还记得艾利克当时的那个笑容,多么邪恶的笑容啊!他说我简直是痴心妄想,让我快点滚,否则他就要让我吃苦头了。我才不怕呢!为了我心爱的米歇尔,我变得无比勇敢。艾利克大概被我的行为气疯了吧,他揍了我一拳,我当然要还手了,这是场爱情的保卫战!我们可说是不分上下,但我要比他壮多了,我如果愿意,绝对可以把他打倒在地。但是我怎么忍心伤害我心爱的人的哥哥?米歇尔看到我们打起来,哭得多么伤心,在我打了她哥哥一拳后,她对我喊:『快跑!哥哥会叫人来的!快跑!』她冲到艾利克的面前,一方面请求她亲爱的哥哥放过我,另一方面阻止我们再纠缠下去。艾利克的眼神像是要把我杀了,我只好在米歇尔的哭声中逃了出来,逃出了他们的家…… 「我不知道米歇尔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总之艾利克没有再找我的麻烦,但是我却无法抑制我的思念之情,我想念我可爱又善良的情人,我怎么受得了见不到她的面?他们家的门口是不让我越池半步的,我甚至没有见到我的情人出来骑骑马。我想马儿会寂寞,而我会死。 「我在马房工作的时候,发现那里有条通向外面的秘密通道,所以我从那里悄悄进了他们家,我看到米歇尔的白马在马房里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我想牠和我一样思念牠的主人,我亲昵地拍了拍牠的头给予安慰,就像是同一条战线的盟友。我寻到米歇尔的房间,谢天谢地,她还没有睡。我敲开她的窗,看到我的情人那张憔悴但依然美丽的脸。『约塞!』看到是我,她仿佛不能相信似地叫了出来,但声音并不大,因为她为了与她哥哥抗衡,已经绝食好几天了。我多么心疼我可爱的情人啊!我将她抱在身上,开玩笑地说:『王子来救美丽的公主了。』她亲吻我的脸:『噢,我的约塞王子!』我们都笑了。骑上她的白马,米歇尔不舍地看了一眼她的家,我告诉她我们会回来的,然后我们就跑了。 「我不敢带她回我的家,我们就骑着马一直跑,但后来实在觉得骑马走太张扬了——尽管那让我享受了一次骑士般的威风。我们不得不卖掉米歇尔的白马。其实我并不同意卖掉,因为那是米歇尔心爱的马啊!我愿意牺牲一切来保护我的心上人的一切!但米歇尔说:『有心爱的人在我身边就够了。』 「我们带着钱搭上了火车,我们想着逃到法国去。在那之前,火车停在了一个小镇,我们住在旅馆,计划着明天就可以到达普罗旺斯。为了节省金钱,我们只租了一个房间,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是比较保守的,所以我对米歇尔说我到楼下的小酒馆喝酒好了,让她只管睡。她眨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我掏心挖肺证明了一番。然后她又问我,她算不算是我的妻子。我告诉她,在我心里,早就与她在教堂上许下了不灭的誓言。她扑进我的怀里:『既然我是你的妻子,那么我们难道不该睡在同一张床上吗?』我欣喜若狂,但又自我懊恼了一番,米歇尔是一个多么纤细的姑娘啊!我居然让她不得不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我又是兴奋又是愧疚地抱住她,亲吻她……自那一夜之后,我们再没有分过床……」 韦伊直到中午才起床,女仆依然没有看见他的朋友的身影。 难道他爬窗已经爬上瘾了?他好笑地想着。突然心血来潮,他叫来了城堡里负责采购的仆人。 采购员曼德雷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主人面前,不知道是否自己做错了什么。 「曼德雷吗?」他的主人问。 「是、是的,少爷。」 「去过诺米加小镇吗?」 「是,去过。」他答得从容不迫,城堡里的食物和日用品都是在那个小镇上采购的,他当然知道。 「那么……」他的主人顿了顿,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他,「听过一个叫约塞的人吗?约塞·爱莫顿?」 「抱歉,我的少爷,我不清楚,如果你需要,或许我可以去帮你问问?」采购员恭敬地回答道,并且热心地想要帮忙。 「不,不用了。」他的主人拒绝了他的热心,然后又问:「这附近还有中国人居住吗?」 「思……有是有的,不知道少爷想要找谁?」 「你只要告诉我,谁是最富有的那一户。」 「那当然是少爷你啦!」采购员说起来时,甚至有些自豪。 「除了我之外呢?」他的主人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除你之外的那些实在算不上富有,顶多就是过得去吧。」 「这样啊……」他的主人低语,「你下去吧。」 「是。」 第二章 韦伊换上了外出的服装,他吩咐女仆为他准备马车。尽管城堡的车库里有价值不菲,性能一流的跑车和房车,但在这样极有欧洲乡村气息的小镇上,他喜欢坐马车,享受一番欧洲贵族式的游弋。 马车前站着两匹白马,高大俊挺,长长的鬃毛在细心地呵护下总是被打理得很柔顺。华丽的车厢充斥着中世纪英国贵族的气派,惟一不同的是车厢外部的装饰,点缀着两只中国上古的神兽——龙与凤。富有中国文化气息的英式马车,他的主人很满意。马车夫打开车门,恭敬地请他上车。 「少爷打算上哪去?」 韦伊坐在铺着真皮的座位上,翘起脚,似乎是在思考,他慢吞吞地说:「去诺米加。」 城堡距离诺米加镇只有半个小时的马车车程。韦伊让他的马车在镇外等待,他打算自己进去逛逛。 诺米加镇其实很普通,在英国这样富裕的国家当中,这样的小镇并不值得一提。小镇的设施完备,商店、饭馆、电影院、教堂、医院诊所一应俱全。镇上的居民很多还在畜牧,所以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牛或是羊的踪影。镇上的人基本不用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那些东西对小镇的生态环境并没有好处。居民喜欢骑马或是踩单车,所以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有一手好骑术,余下的也能去参加铁人三项中的单车一环。 韦伊没有来逛过诺米镇,十八岁以前他居住在伦敦,享受现代化城市的教育,尽管后来反璞归真,却也总是懒散地不愿出来走动。出色的外貌和异国风情,中国青年很快成为镇上的焦点,干着活儿的男人向他友好地打招呼,路过的姑娘脸蛋发红,也向他问了声好,他一一点头微笑作为响应。 走得倦了,韦伊进了一家小酒馆,很亲切的名字,就叫「hi」。酒客们欢迎新来的客人,对他举高了酒杯,他微笑着回敬,优雅地展现了一番东方人特有的儒雅气质。 「嘿,以前没有见过你,新来的吗?」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脸上的红润或许是酒精在作用,他在中国青年的面前坐下,友好地搭讪。 「嗯,不,来了有些日子了,今天是第一天出来逛逛。」韦伊照实说,却也不想透露出自己居住在城堡。 「马克,请人家喝一杯吧!」其中一个酒客叫道,马克是酒馆老板的名字,他在镇上算得上名人,大家都喜欢他。其它的酒客纷纷响应:「对啊!为了欢迎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出于你的善心,你今天可不能收他的酒钱!」 「知道啦!」酒馆老板转头向他的老伙计们叫道,又得意地喊:「他可是我的客人,谁都不准跟我抢!」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中国青年也忍不住加入他们笑声的行列。 「马克,向你打听一个人。」酒过三巡,中国青年与热心的酒馆老板已经建立起友谊,他开始向他的新朋友询问:「你听说过约塞·爱莫顿吗?」 「你是说约塞?」酒馆老板惊讶地看着中国青年,「你怎么知道他的?」 「这么说,你认识他?」韦伊的眼神一亮,兴奋地问:「告诉我那家伙的地址,我想去拜访一下,啊,我……有事找他。」 「伙计,你说你要找他?」酒馆老板更加讶异了,通红的脸开始褪色,变得有些青了,他再次开口,却给中国青年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打击。 「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吗?」 「什么?」中国青年不敢置信地呼喊出声,他的声音引起了其它酒客的注意,他连忙压低了声音问:「你确定吗?他死了?」 「噢,上帝啊!我怎么敢说谎呢?」酒馆老板叫道,「他的的确确死了,死了二十多年,镇上的人都知道!我甚至参加过他的葬礼,可怜的约塞,死的时候是多么孤独,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他死了……他死了……那我见到的是什么?……」韦伊白皙的脸上像是下了一层霜,白得吓人,他喃喃自语着。 「是的,他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酒馆老板可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也没有听见中国青年的话语,他感到奇怪的是眼前的青年为什么会打听一个死去二十多年的人。 「不……我、我回去了!」韦伊等不及对方的响应,跌跌撞撞地冲出酒馆。 他坐上马车,要求他的车夫立即带他回家。 他痛苦地想,为什么要让这么邪恶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现在甚至能感到昨晚指尖所触到的温度。紧紧地握着拳头,他虚脱般靠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样的姿势一直维持到他的车夫将马车停在城堡门前。 惊吓过度的中国青年在他的起居室里来来回回不安地走动着,壁炉里的火烧得「啪啪」作响,他却感到身在地窖似的冷。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恐慌,他不停地问自己……我见鬼了吗?我见鬼了吗?然后又生气似的吼:是的!我该死地见鬼了! 起居室内的挂钟「当当当」地敲起来,吓出了他一身玲汗,已经十七点四十五分了!他甚至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那是厨子们在为晚餐忙碌着。这一吓让他突然冷静了下来,坐在他的座位上,静静地思考。 他会再来的!韦伊告诉自己,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好奇心。那个家伙会在七点左右到来,还有一个多小时,该怎么办? 我不开窗?他想,又骂道:「噢,别蠢了,他难道不会穿墙过壁?」他想象着那个画面,害怕地闭上了眼,似乎这样就能除去脑海中可怕的画面。 躲起来?又可以躲到哪里去呢?他念出一个又一个地方的名字,然后又迅速地否决掉,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地方是鬼魂去不了的! 好吧,我不走了,我留下,我不怕他,至少到昨晚,他都没有动过我一根头发……他自我安慰着,回忆他的朋友的模样,告诉自己或许是酒馆老板弄错了,或许是自己喝醉了把他的名字念错了,根本不是什么约塞·爱莫顿,而是约瑟夫或是其它什么的……他的体温只是比常人低了些,那没有什么的,不是吗?他渐渐平复下来,开始怀念那双迷人的蓝色眼睛,有些忧郁,有些迷茫,却又透出坚强。 他在盥洗室里换了一套衣服,又认真梳洗了一番,对着镜子放松紧绷的脸部,他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希望不要留给他的朋友一个糟糕的回忆。 晚饭过后,时间还早,韦伊便坐在起居室里静静地看着书,他的脸在灯光和火光映照下显得恬静。依旧是中文译本的《咆啸山庄》,他决定要在一个月内看完它的,但现在他仅仅看到希兹克利夫离开了咆啸山庄。看中文书籍,对他来说,实在是一项大工程。他揉揉发涩的眼睛,看着壁炉里跳跃的火星,意识有些恍恍惚惚……脑海里浮现一双蓝色的眼睛,它像汪洋一样美丽神秘,又如宝石一般耀眼,他着了迷似的追逐着它的主人,那双眼突然流下了泪水,他居然感到了心疼,焦急地伸出手想要擦去泪水,那双眼却突然笑了起来,空空荡荡的房间响起了讽刺的笑声,蓝色的眼透出冰凉的恨意,挣狞地望着他…… 「碰碰碰!」 韦伊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身上莫名出了冷汗,转头看向窗户,约塞·爱莫顿出现在窗前,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向发现他到来的城堡主人致意。 韦伊喘了口气才过去打开窗,故作轻松地说:「我可等你好久了。」 「是吗?」约塞的声音幽幽的,在寂静无人的四下,渗出些许阴森。 韦伊却没有了接下去的勇气,他快速走近他的壁炉,装模作样地拿出火钳拨弄燃烧的火柴,他的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在火焰的炙烤下,很快就了无痕迹。转过身,英国男人已经坐在过去两晚他所坐的椅子上,细长睫毛下,变幻不定的湛蓝眼眸竟定定地注视着他,见他发觉,却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薄唇掀起,似笑非笑。 韦伊突然对这谜样的英国男人生出一种恐惧,在他的注视下,他无法成句,该死的是,他居然无法移开视线,那双蓝宝石像是有魔法一样吸住了他。 「你不过来坐下吗?」英国男人问,率先移开的视线转向城堡主人的座位。 「哦,当然!」松了一口气的中国青年答道,却踌躇着迈不开步伐,黑色的眼珠瞥向一旁,他说:「喝点酒吧!我……感到有点冷了,酒精能让我的身体暖和,当然,你也该来一杯。」 约塞静静听着,没有拒绝。 花了大约五分钟时间在挑酒上,韦伊一边挑一边解释似的说着哪些酒不好,哪些酒现在不能喝,哪些酒已经暍完,只留着酒瓶摆放在酒柜中,甚至拿起空酒瓶念出标签上关于酒的内容。他最后拿了一瓶标签上写着中文的酒,那几个字他认识——胡涂仙。他觉得这酒太适合了,他现在确实需要胡涂一点。 「你大概没喝过中国的酒吧,我这儿正好有哩!」韦伊用喝西洋酒的高脚杆装了中国白酒,端了一杯递给英国男人。 「谢谢。」 英国男人接过的时候,他触到了他的手指,冰一样的温度,他迅速地抽回手,仰头干了大半杯酒。 「你很渴吗?」约塞细品慢尝,不解地看着中国青年的举动。 「嗯……有、有点……」慢吞吞地在位子上坐下,韦伊却摆不出一个自然的姿势,他的僵硬从脸部肌肉一直蔓延到他四肢的指头,每一个关节似乎都被不知名的寒意禁锢了。 「你看起来不太妙,是生病了吗?」约塞留意着中国青年的面色,然后道:「难道是感冒了?」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想要看清对方的状况。 「不不不,」可怜的中国青年叫道,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他的朋友说:「我很好,大概……也许只是冷了,瞧!酒精让我温暖起来了!」他摸着自己确实发烫了的脸,坚定的目光里藏着一丝恐惧,极力掩饰他的谎言。 「好吧。」约塞回头坐下,看了一眼杯中的中国白酒,也学着中国青年干了大半。 双方静静地坐着,中间横着一张茶几,英国男人突然开口。「我……」 「我的天!」中国青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发言吓得发出叫喊,惊慌过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张着嘴,似乎努力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是一句话都没说,筋疲力尽地靠在了椅背上。 「我只是想继续讲我的故事……」英国男人解释道,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抱歉,打扰你的时间了。」 他起身要走,看向对方——中国青年依旧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他打开窗,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吹醒了中国青年的注意力,他看到英国男人的背影,那即将离去的背影是如此伤感,他不禁想到他的每一次离开都是带着这样的气息。 「约塞!」中国青年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该走了。」英国男人做出告别的手势。 「不!你还不能走!」中国青年踏步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黑亮的眼瞳藏起了原有的畏惧,他认真道:「你答应我讲完故事的。」是的,他只是被那该死的强烈的好奇心支配着才会发了疯要留下他。 「我不知道你还愿意听我的故事……」湛蓝里闪过惊讶,闪过疑惑,最后定格在欣慰。 「我……」韦伊思索着,慢吞吞地道:「我今天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误会,我还是希望能听完你的故事,我喜欢听你讲故事。」 两个人又重新就座,韦伊点点头示意,约塞开始叙述他的故事:「幸运地,我们到了法国,住在普罗旺斯。噢,对了,我们找了一间小教堂,在那儿结了婚!那天我的米歇尔实在太美了,你知道吗,她是我的妻子了!」想到那时的情景,约塞苍白的脸浮现一层红晕,蓝眸里闪着激动,他看向韦伊,希望能将激动的心情与他的朋友分享。 「哦,真不错。」中国青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些雀跃,可惜并不如愿。他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他嫉妒的双眼,这是一份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感到新鲜,却不痛快。 在中国青年理清思绪之前,约塞又开始回忆他的过往:「我美丽的妻子,娶到她,真是我的幸运!她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女人!她喜欢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她喜欢为我准备三餐,从那时候起,我便爱上了中国菜,我的妻子能烧一手好菜!晚上,有时候天太冷了,我们家太小,也没有钱置壁炉,她就会靠在我的怀里,在没有电视机的那段时间,她会为我读诗,有时是小说,我更爱看她讲童话故事,因为我的妻子是这样的纯真,她会为一个美好的故事而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开始种植熏衣草,因为我的妻子喜欢,而且在普罗旺斯,这是一笔不错的收入。手头宽裕起来,我们渐渐为我们的小屋添置东西。与我妻子结婚的时候,因为没有钱,我甚至没有为她准备一只戒指,所以当我将戒指放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哭了,她说是幸福让她哭泣。尽管我的妻子偶尔会因为思念她的亲人而感伤,但我们的爱情让她选择牺牲。 「我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直到艾利克的出现。是的,这个可怕的恶魔找到了我们!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当他知道我和米歇尔已经结婚的时候,他简直气疯了!他辱骂我,但是为了我的妻子,我忍了下来,但是他居然说我的妻子不知廉耻,败坏了他们家的声誉,我绝对不能忍受有人这样欺负我的妻子!况且她是这样地纯洁可爱,艾利克怎么可以用这样无礼的词来形容她! 「我扑上去与他厮打,我为自己打烂了他高贵的鼻梁而沾沾自喜。我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艾利克带来的人很快就把我压制住了,艾利克扶着他受伤的鼻梁,无比恶毒地在我脸上刮了十几个耳光。我的嘴角在他的暴力下很快就破了,渗出了血,我的头脑一阵眩晕,耳畔是我那可怜的妻子的哭喊声。那十几个耳光根本不解气,但他的手已经打得痛了,所以他放弃手刃我的机会,他吩咐手下继续打我,却带走了我的妻子。我是多么恨自己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被带走,她挣扎着,我嘶喊着,没有人为我们动容,我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眼前,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了我的视线,然后我就幸运地晕了过去,至少免得清醒着忍受那毒打。 「是我的邻居将我送去了医院,当我一清醒,我就马上回到了诺米加,可是却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妻子,他们搬走了,搬到哪里却没有人知道。而那该死的艾利克却还不肯放过我,临走前他在房子里安排了打手,当我一进去就又被打了一顿……但是我必须到那屋子里去,我相信我的妻子会在那里面留下线索让我去寻她,可是我却一次次地失败,每一次都被那些强壮的打手们扔了出来,现在他们已经对我感到不耐烦了,他们想要一劳永逸,他们要我的命,这就是我逃到你的城堡来的原因……」 英国男人结束了他的故事,疲倦地垂下了眼,另一头的中国青年却已经睡去,他的头斜倚在靠背上,柔软的黑发随他的姿势而垂落在他洁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鼻翼两端一收一缩,发出均匀的呼吸。 约塞将脸埋入他的双掌中,过了一会儿,堆积起来的无法宣泄的情感终于奔腾而出,他轻轻地呜咽起来,极轻极轻地,若不是午夜的城堡显得万籁俱寂,根本无法知道这个坚强的男人在为他美丽的妻子而哭泣。他知道中国青年不会醒了,所以他放纵自己的情绪,泪水从眼眶里流出,从指缝里流出,有些滴落在地毯上,有些沿着手臂的线条滑入衣袖中,一片冰凉。他的泪水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当当——」 古董挂钟突然响了起来,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二分。 悲痛的英国男人彻底被吓呆了,他从掌中抬起他的头,带着惊慌的表情,看见中国青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甚至忘了呼吸,忘了眼角挂着的泪。 韦伊清醒过来,立即转头看向了挂钟,嘴角挂起了诡异的笑容。 他调的时间刚刚好! 他看向约塞,惊讶地发现了他的狼狈。他看见他的朋友透着浓厚悲伤的脸,那儿有着泪水的痕迹,他想了想,很快就知道了原因。讲实话,一想到那些泪水的原因,他感到不是滋味。他对上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发现了潜藏的脆弱和失措,他不曾想过,一个男人流着泪水的眼睛也可以这样迷人。他完全忘记了他谜一样的出场和身份,他只想留住这一双眼睛。 被注视的人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失礼行为,英俊的脸上腾起了红晕,却又一下子刷白了。他看着中国青年,又看向挂钟,感到慌乱无措。他站起身又坐下,越发感到悲哀了。他低垂下自己的头,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韦伊靠近他,蹲了身来平视英国男人的蓝眸,他的声音带着期待:「如果这是为我而流的……那多好!」在蓝眸的惊讶中,修长的指尖滑过眼角,将一颗晶莹的泪珠托在指腹,他说:「这是你的泪,送给我吧。」说着,竟将它送到了嘴边,吸进了嘴里,融化到全身的血液中。 「你……」诡异的话语,诡异的行为,甚至诡异的情感,一切的一切对约塞来说都是诡异,他突然感到自己是被一个男人调戏了,他又羞又恼地红了脸:「你在做什么!见鬼!你对我做了什么!」 韦伊被他一吼似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一瞬间他感到荒唐地面红耳赤,定神看向英国男人的脸,又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他坚定地说:「求爱!这是我对你的求爱!难道你不懂?难道你那妻子没有教会你?」话说到后面,已经扭曲成了嫉妒,漆黑的眼睛燃起了斗志。 「韦伊!」这是英国男人第二次叫他的名字,他的脸因为愤怒而通红,他告诉中国青年:「收回那些话!我请求你收回那些话!」 「不!我绝不!」中国青年倔强地回绝他,看似纤细却有力的手抓住英国男人的肩头,以认真的语气说:「约塞,接受我!我能比你的妻子更爱你!」 「你、你疯了!」约塞挥开他,迅速从椅子上起身,他本有的热情一下子变成冷漠:「但我不爱你!我也不会接受你!」他的眼睛瞥向窗户,似乎想要走。 「不!」看穿他意图的中国青年大喊一声,伸出手牢牢抓住他的手,无论他如何摆弄都挣不开他,他叫道:「放手!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放开我吧!我不能爱你!」 「啊!你实在太残忍了,你比起你妻子的哥哥,还要来得残忍!」韦伊刺激他,并且达到了他的目的。 英国男人一下子泄了气似的坐了下来,他的泪似乎又有掉落的迹象,但他抬高了头问:「你想要怎么样?你想要我怎么样?」 「你不明白吗?」韦伊生气地问,「我要你爱我!」捧住那张苍白的俊容,他们彼此对视,悲伤的蓝眸和激动的黑眸碰撞在一起,认真的拒绝与绝对的霸道的对峙,很快,英国男人就败下阵来,他实在太累了。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他将沉重的头颅压在韦伊的肩上,无奈地骂道。 「这个可恶的家伙爱着你哩!」韦伊得意地说道,并伸出手去拥抱他。英国男人颤了一颤,却也没有推开他。 「如果……」中国青年突然出声,他问:「如果我想要一个吻,你会拒绝吗?」英国男人低着头,没有看到他难得的一面,他居然红了脸!哈,这在英国上流社交场合中一定会是最棒的笑话!优雅的韦氏王子在情场上向来都是游刀有余,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吻而感到羞涩。但是他对这种情绪却乐在其中,他相信,这样奇妙的感觉只有眼前的英国男人能给他。 约塞抬起他的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嗫嚅着双唇:「你是认真的吗?」他还是不能置信,他正在被一个男人求爱和索吻,这是多么荒唐的事!他相信,在他的有生之年,绝对遇不到比这更离谱的事了。 「当然。」韦伊的语调显得相当愉悦轻松,他的脸上散着玫瑰色,富有东方特色的凤目轻轻眨着,在英国男人面前展示上面的两排小扇子。 约塞不得不承认他的美貌很出色,他的心思几乎被他密集的睫毛夺了去,正忙着一根一根地数,大有逃避问题之嫌。 「约塞,我可以当是你的默认吗?」 噢,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唉,被他一搅和都数乱了! 像是没听见一样,英国男人继续他的数睫毛大计,他顺着心脏的跳动默念一、二、三、四…… 韦伊盯着他的薄唇,形状美好,颜色性感,紧紧抿住反而让人有种禁欲的冲动。侧着头,贴上自己的唇,韦伊感觉到了对方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唇的柔软和温热。他探出舌尖,沿着性感的唇线勾勒着,动作淫靡而挑逗。半睁开眼,他看见英国男人紧紧闭上了眼睛,眉头皱在了一起,样子有些可笑。他将英国男人放在大腿上的手抓在手里,展开它与其交缠,形成十指交握,并使坏地在唇上用力,轻易地将毫无防备的英国男人压在了椅背上,英国男人吃惊,张开嘴想惊呼却方便了灵活的舌长驱直入。韦伊用着他的技巧挑逗对方,在齿列上游移,在上颚上滑过,最要命的是缠住对方的舌时而温柔时而猛烈地**。舌头像是长了眼睛,知道每一处的敏感点,然后像导弹一样重点出击。 「嗯……」约塞想要拒绝这种色情的吻法,可被勾缠住的唇并来不及吐出只字词组,只有那暧昧的银液因他的动作而滴落,冰凉的液体落在火热的躯体上,一下子也变得火热。 韦伊的头退开一步,放开了英国男人的唇,面对着面,两个男人炽热的呼吸交换着,他可以感受到英国男人喷散在他脸上的气息,进的比出的多,他油然感到一种胜利,唇边挂起了自信的微笑。 「你干了什么?我又干了什么?该死的!你把我弄胡涂了!」约塞挫败地垂下他的头,习惯性抿住的双唇上还感觉得到一丝湿润,是他的还是自己的,他也不知道了,只觉得方才干了一件极其罪恶的事情,而唇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亲爱的约塞,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吻!我相信你和我一样地喜欢它!」韦伊一脸陶醉,他托起英国男人的脸,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的眼,他的鼻,然后是他的唇,语气里流露出真实的雀跃:「瞧!你的唇是多么……多么的性感!」他黝黑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喜欢吻你,约塞,就像我爱你一样地喜欢。」 中国青年的脸透出一种坚决,一种捍卫,让他的美貌看起来添了一份神圣。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化不开的深情,他用这深情网住了约塞,将他的模样牢牢印在了瞳孔里。约塞几次想要扭开头都没有成功,他知道,只是中国青年的力气太大了。 「你……」他艰难地开口,带着不知名的嘶哑。「你懂什么是爱情吗?你说你爱我?」他进发出一阵笑声,笑中带着泪,泪水覆盖了唇上的痕迹,他狰狞着像汪洋一样哀深的眼:「你们根本不懂爱情!」 「你凭什么说我不懂?」韦伊为他心疼为他生气,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这矛盾的情绪,他转向另一种情绪,那就是嫉妒。他叫道:「你那见鬼的米歇尔就懂爱情吗?」愤怒的眼看着英国男人,像闪电一样的明亮,也一样的危险。 「对!她懂!」英国男人像一个捍卫国土的战士一样宣告道,他的眼里突然涌出一种柔情:「她是世上唯一懂得爱情的人,而你……」看向中国青年,他的眼却是犀利的,「你不懂,因为你与艾利克是一样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与艾利克相提并论?我们有什么关系吗?」韦伊不明白,这难道就是他的爱不被接受的原因,如果是,他需要一个答案! 「不!」约塞否认,他摇着头,低沉缓慢地说:「你们都想拆散我和米歇尔,难道不是吗?」 「可是你的米歇尔已经死了也说不定!」韦伊想起酒馆老板的话,如果他面对的真的是一只鬼魂,那么他的妻子也已经走了二十多年,即使没死,也已经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了,如何配得上年轻健壮的约塞。 「你在说什么鬼话!」约塞惊叫道,他生气地瞪着对方:「她只是被艾利克带走了,她不会死的!我会找到她的!」 「你以为我会让你去找她吗?」中国青年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上帝,我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约塞面色难看地看着他,说道:「你们是一样的恶魔!」 韦伊知道,他指的还有艾利克。 第三章 温暖的起居室内,两个男人对峙着,似乎都不愿意让步。 「约塞·爱莫顿已经死了。」中国青年突然平静地说道。 英国男人的眼皮跳了一下,很细微的跳动,并不明显,他敛下眼,声音缓慢:「你做了什么?」 「你认为我应该对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没有任何调查吗?」中国青年反问,一反往日的慵散,目光显得锐利。 「实际上,我是没死。」 「你死了!」韦伊顿了一顿,继续说:「你的妻子也死了。」他撒谎,但心安理得。 英国男人向后跄踉了一步,他的蓝眸中满是不相信,他咬牙说:「你……骗……我……」 「哈!亲爱的约塞,你大概还不了解我,我掌握的资料绝对比中央情报局还精确!」韦伊上前一步,他的风度需要展现,他将受打击的英国男人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柔地说:「我能让你活,我的爱,我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 英国男人一愣,失声痛哭起来,他紧紧地抱住唯一的依靠,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奔腾,他管不了他是谁,现在他确实需要一个真切的怀抱。 「不,我没死,我活着……」他呜咽着,抬起头看向明朗的黑眸,为了证明,他拉着他的手去接触自己的脸,「瞧!是有温度的,不是吗?」蓝眸里带着期望,那样的神情是可怜的,却又让韦伊觉得诱人。 他让自己的的手有意识地游移着,扫过英挺的眉目,擦去淌下的泪,**单薄的唇,停留在面颊之上,他感到血液里的沸腾,本能的叫嚣,他的唇柔柔地停留在约塞的鼻尖上,看着英国男人湿润的睫毛在他眼前一颤一颤,脆弱的男人有时候比性感的女人还吸引征服感强的男人。 韦伊觉得自己现在想要犯罪。 「亲爱的……」他用他独特的声线叫唤,唇从鼻尖上滑下,稳稳当当地印在了颤抖的唇上。他慢慢地摩擦着,似乎想要擦出一把火,最好这把火够猛烈,能烧去所有理智和清醒。他是一个最好的猎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的猎物,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技巧信心十足。果然,英国男人被磨得不耐了,他伸出舌,不知道他是要迎合还是推拒,总之韦伊为他做了选择。 唇舌之间又是一番横空扫荡。 约塞喘着气,蓝色的眸里浮着一层水雾,睫毛依旧一颤一颤地,在憔悴的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他低着头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抓在中国青年的衣襟上,苍白的面容有一丝扭曲。他必须承认,吻确实具有特殊的魔力,他在刚才的眩晕中几乎忘了悲伤,脸上尽管有泪,却已经化作了痕迹。他不愿承认的是,给予他这样一个吻的是一个男人,而且是这个城堡的主人! 相对于英国男人的自怨自艾,韦伊的心情显得相当愉快,他掬起一把金色的发放在手里端详着,越看越喜爱,放到唇边落下一个吻,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亲吻每一根发丝,然后又细心地将它安放在原来的位置,并将细碎的发拨到耳后。这是第一次,韦伊这样用心地对待一个人,在以往交往过的女人中,他只展现他的优雅和风度,至于温柔,那是只有在床上才有的东西。他发现他的情人依旧低着头,他感觉他是在害羞哩!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全身上下都感到你的温度了。」 约塞一怔,抬起眼呆呆地望着他,有些东西很细微,可是它的作用可以很大。他被突来的感动充满了,似乎就要不顾一切拥抱对方,可是理智却命令他停止。进退两难中,他的嗓音低低哑哑:「我说过我活着,不是吗?」带着嘲讽的语气,不知道是冲着自己还是韦伊。 「当然。」韦伊顺着他的话说,看着那双承载了太多感情的蓝眸,他情不自禁拥抱了他,在他的耳边低语:「怎么办呢?亲爱的……我想和你做爱。」话一出口,不仅脸上火辣辣,身体的某个部位也火热起来。他从来都是随性办事,说出这样露骨的话倒是第一次,他看着英国男人的脸色,感觉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上,吞了几次口水都不能把它安置到原位。 英国男人的脸色本来就说不上好看,如今更是铁青了大半,他瞪着眼,嘴唇颤个不停,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看着,期望在中国青年的脸上找到一丝戏嘻、一丝玩笑,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突然,他紧绷住的脸柔和下来,颤抖的唇依旧颤抖,但目光却透出一种坚定。 「给我点儿酒。」他对韦伊说,在对方递来的酒瓶和酒杯中一把夺过酒瓶,对着嘴就咕噜噜往胃里灌,但麻醉的却是大脑。几乎喝光了瓶里的酒,他随手就扔,大步一跨上前抓了中国青年的衣领,他的嘴里喷出浓烈的酒气:「做!我和你做爱!现在!来吧!」他的嘴胡乱地凑上中国青年姣好的唇,野蛮地啃咬着,不得要领地探出舌尖,想要进入对方口中。他的吻单纯而没有技巧,甚至不懂得收起那些磨人的牙,韦伊的唇被弄疼了,但是却不想喊停。 直到约塞的嘴里尝到铁锈的味道,两个人的唇才分开。 「我咬你了。」约塞看着那血红的唇,磨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不推开我?」 韦伊伸出修长的手指,那白瓷般的颜色立即与唇上的鲜红产生强烈的对比,食指轻轻一抹,血被擦去一大半,迷人的唇挑起妖艳的弧度,他的笑已经带出诱惑的味道:「你的身体里正流着我的血呢。」约塞的脊梁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咽着唾液,那里面不仅有酒精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血的味道。 韦伊含住食指,伸出舌尖舔去指尖上的血,他故意放缓了动作,让舌在对方的面前若隐若现。约塞觉得自己一定是醉胡涂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个中国青年是这样地性感,他居然在为一个男人的魅力而悸动:他的迷人的双眼像一片漆黑无际的夜,他睨着他,无限的情意就像那点缀的星一样璀璨;他的唇微张,洁白的牙齿轻咬住食指,粉红色的舌在细小的间缝里不时地一闪而过。他的大脑轰轰地响,身体也一阵阵地发热,他摇摇晃晃地向中国青年走去,嘴里咕噜着:「上帝啊,我一定是被恶魔诱惑了!我怎么抵挡得了……我怎么抵挡得了……」 他撞在中国青年的怀里,虚脱似的靠着,他的语气变得恳切:「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抬起的蓝眸无助脆弱,显得楚楚可怜。韦伊知道用这样一个词形容年轻高大的英国男人显得荒唐,但是那双蓝眸确确实实传递着这样一个讯息。他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醉了,但他还是感到自己的心开始懂得怜惜,他喜欢英国男人对他的依靠,尽管他对女人的依靠总是感到厌烦。 「约塞,到床上去好吗?」他压低了头在醉了的人耳边问,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就让英国男人通红的耳朵瑟瑟抖了一下,他醉得像一滩烂泥的身体完全交给了对方,嘴里哼出一两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 要抱起一个身高与自己相仿的女人对中国青年来说已经是一件挑战,现在要抱起一个身高与自己相仿的男人,他想了想,根本没有尝试的必要。他将约塞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扶着他的腰,吃力地将对方拖了起来。 起居室右边的尽头是壁炉,中间很宽大,约有十坪,一套古典优雅的欧式沙发横在中间,门口的旁边是精致的吧台,室内的左边有个两层台阶,台阶上像是另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kingsize的,华丽的床幔垂落下来,气氛浪漫奢华。 「噢!可真够沉的!」韦伊放下了约塞,自己也仰面躺在了床上,转头看了看醉得迷迷糊糊的英国男人,他苍白的脸因为酒精而变得红润,看起来健康了许多,两道英挺的眉聚起,蓝色的眼紧系地闭上,睫毛抖动着,打下重重的阴影。韦伊不由自主地瞥向他的唇,薄薄的,带着艳丽的色泽细细翕动着,一想到或许是方才那个吻的效果,他的体内自然而然就燃起一簇火。仿佛看不过瘾似的,韦伊抬起了身,用手肘支撑着半边的身体,居高临下地观察英国男人的模样。明明不算是特别英俊,也算不上漂亮,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他想起眼皮底下的蓝眸,是那样清澈,那样哀深……他似乎有些情不自禁了,他低下头将唇轻轻地吻在那眼皮之上,他感到那眼皮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但他却没有罢手的打算,唇又落在了鼻梁上,探出舌尖一路下滑到唇上。薄唇还有点湿,他含在嘴里,带了些酒精的味道,说不上好下好,只是很醉人。接下来,他没有撬开英国男人的嘴,而是坐起身帮他脱起了外套。 英国男人身上穿的是褐色的夹克外套,领子上有些地方磨坏了,看起来很寒酸。外套底下穿着的是圆领的开了个v字口的灰蓝色布衫,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要命的是俯视下去,可以轻易地看见贴身的布衫勾勒出了胸前两颗挺立的乳珠,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它们看起来圆润饱满。 韦伊躺在英国男人的身边,视线一直落在那突出的两点之上,漆黑的眼瞳变幻莫名。他的手搭在对方的腰上,手掌底下感到了一股劲韧的力道,不同于女人的柔软无骨,英国男人的腰虽然有着优美的弧度曲线,但却能感到结实的肌肉,力量的象征。他的手不自觉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没有女人肌肤的细腻,甚至还带点汗湿,却很光滑。抚摸着英国男人的腹肌,他的脸燥热起来,像个得到新式玩具的孩子一样重新坐了起来,他撩起英国男人衣服的下摆,一直将它推到了锁骨之处,虽然遮去了一大半迷人的锁骨,却露出了一大片性感的胸膛。他的肤色不同于一般欧洲人的白皙,甚至带点蜜糖的颜色,或许是长期劳作的效果,不可思议的性感,让人血脉贲张。 呼吸一急促起来,英国男人的胸膛就起伏得厉害,两颗诱人的乳珠在平原上晃动着,色情意味不言而明。视线落下来到小腹处,那上面嵌着六块形状优美的腹肌,在它们的中间躺着一个凹陷的**,缓缓地随腹部的起伏而起伏着。英国男人有一副健壮的身板,宽肩瘦腰窄臀,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尤其当他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瑟瑟发抖的时候,这种健美就发展成为一种凌虐美。 韦伊的脸上微微笑着,有些冰凉的手指摸上一颗乳珠,打转几圈后移向另外一颗,然后沿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游栘着,划过一块块腹肌,最终停在肚脐上。那儿起伏得更厉害了,坏心地笑了笑,韦伊俯下身体去亲吻英国男人的肚脐,感觉底下的身体僵了僵,他又伸出舌尖去恶作剧。 「唔……」 约塞无措地喘息着,尽管醉得迷糊,但他知道,只要一拳,这恼人的骚扰就会停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拳头迟迟没有出动。 韦伊的唇已经开始**起胸膛上的乳珠,一只手在英国男人的裤头徘徊不定。 约塞穿的是紧身的米色长裤,腰上戴着一条粗粗的黑色皮带,皮带扣上是一块牛头的铁牌,而中国青年此刻正忙着解开这个扣。大概是积闷已久的羞耻心作祟,他开始挣扎起来,金黄色的头颅不断摇摆着:「不……求你……不要……」 韦伊看着自己已经明显被挑起性致的**,又看了看那张羞愤含泪的脸,挫败地叹了口气,躺下身来,将英国男人拥在怀里,柔声安慰:「我什么都不做了,睡吧。」说罢,他不甘心地伸手将对方的衣摆拉了下来,为了断了自己的邪念,他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的身体都包得严严实实,最终将头抵在金色的发丝上,被压下的酒意隐隐上来,他也就昏昏然睡了。 *** 一大早,天气变得又冷又有雾。 城堡主人的起居室里,壁炉里没有一丁点儿火星的影子。日光冷冷清清,照不进屋子里。桌上一片凌乱,这凌乱一直延伸到床上。华丽的大床不向阳,尤其显得阴冷。 厚重柔软的被子里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韦伊眨眨眼,清醒了过来。身旁的空位早就没有了温度,这大概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的情人莫非真是一个不得了的鬼魂,如此见不得光?他勾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得这样疯狂,甚至还来不及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是了,今天晚上应该好好地问问他。想到晚上的见面,韦伊年轻的脸庞绽放出恋爱的光彩,他的眉目、神情显得柔和多情,他甚至想今天晚上应该弥补昨晚的遗憾。 尽管天气不佳,但城堡主人的心情却美好得像是春暖花开。 他整理好仪表,坐在了精美的餐桌上,餐桌上依旧是他喜爱的各式早餐。女仆爱妮在照顾他日常起居的方面实在很出色。今天他穿了一套剪裁合身的亚曼尼西服,戴上了做工精致的领带,那对常人来说显得沉重的粗框眼镜戴在他脸上反而显出了一身的书卷气。中西合璧的气质衬托得中国青年俊美的容貌更加出色。 韦伊在平时是不做这些沉重打扮的,只因为今天是星期天,而他有上教堂做礼拜的习惯。 马车在大门等候了许久,他的主人才踏着轻快的步伐走来。教堂离城堡不远,就在城堡到诺米加小镇这段路程的中间点上。教堂为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听说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外表看起来有些简陋,i但内部华丽,采用了大理石砖和大理石柱,配有彩画和雕塑。室内一改老式教堂的黑暗、凝重和神秘,采用浅色涂料,加上彩色装饰,让人感到轻松,似有一种清香味。看守教堂的是一位年迈的神父,大约有七十来岁,据说是从法国过来的,大家都叫他老夏利。 老夏利是个很仁慈的人,他在教堂里侍奉了几十年。他有一头花白的发,眼角嘴角都有了皱纹,他时常笑,这种开朗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他经常穿一身黑色的神父袍,戴一条精致的银十字架,抱着《圣经》在诺米加镇上串门子。他尤其喜欢小孩子,看到孩子在嬉戏,他总要把他们抓来听他讲《圣经》上的故事,尽管神父有些古板,但他讲的故事是那样生动,孩子们还是喜欢围着他坐的。 今天做礼拜,人很多,韦伊选好了时间,最后一位入场。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看见神父老夏利在台上已经准备就绪。 一百来人在近两百个座位的教堂里起身,台上由小孩子组成的合唱团开始带唱圣歌,稚嫩的声音清脆甜美,台下的人也开始唱了起来。圣歌的旋律,优美舒缓,在教堂的上方缭绕不绝。唱完了圣歌,每个人又坐了下来,神父开始布道,今天讲的是《创世纪》。 「他们听信了蛇的谗言,可那条蛇是撒旦变的,他们违背了上帝的命令,吃了树上的果子,这是一切罪恶的开始,人类从此走向万劫不复的悲剧……」 神父高声说着,底下的居民也很安静地听,他们的脸上似乎都罩上了圣洁的光。他们的虔诚鼓励了神父,他的声音越发高昂了,激情也上来了:「我们仁慈的主啊,祂要让女人的脚去踢伤蛇的头,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了救赎我们!祂会安排一个女人的后裔去消灭撒旦,将罪恶带离我们……」 当神父结束了他的布道后,圣歌又响起了,台上的孩子手上举着蜡烛向台下走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挂了一个募捐箱,募捐是教堂的经济基础。一个金发的男孩子来到韦伊的面前,他微笑着,白皙的脸上有些雀斑,但很可爱。韦伊想到另一个人的金发,送了一个神秘的具有东方韵味的笑容给孩子,并抽出一迭钱塞进箱子里。孩子的笑容更大了:「愿主与你同在。」祈祷开始了,在神父喃喃的祈祷词中,每个人都低下了头反省自己一个星期来的所作所为。韦伊闭上眼回想着约塞,并告诉上帝他爱他,然后自己微微笑了。 神父喊道:「上帝保佑你们!」,然后大家跟着神父喊「阿门!」,整个礼拜就结束了。 韦伊最早溜了出去,但并没有立即回城堡,他踱着步来到神父的门口。神父的住处在教堂的背面,柑对于门口的热闹,这里显得冷清,却也幽静。门口摆弄了几盆花,听说是让人从中国带回来的,韦伊第一次看的时候是一盆也叫不出名字来,还被神父老夏利嘲笑他是个「假中国」,现在他看了看,知道左手边第一盆清幽暗雅是兰花,第二盆托紫嫣红的是牡丹,听说是中国国花。右手边那些他还叫不上名字,但模样都是清秀怜人的,他不禁想到约塞的中国妻子,感觉中国的花和女人大都是这样飘逸。 他感到冬天的脚步近了,看了看神父简单的房子,想着回去再给他捐一笔钱。 「啊,原来你在这儿!」神父的声音突然响起,韦伊扭头一看,七十多岁的老人挺着胖滚滚的身体小跑着过来,精神还不错,他暗想。 「总是一做完礼拜就不见人影,」神父抱怨道,「我还想要把你介绍给其它人呢!」 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神父打开门说:「进来吧,小心不要踩到我的花。」 韦伊摸摸鼻子笑了笑,随老人进了屋。屋内一如既往的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床上的被子看出已经有年头了,书桌上有一迭《圣经》,却保养得很新。 神父提了提地上的水壶,尴尬地笑说:「我都忘了要加水,你等我一下。」 韦伊叫住他:「不用了,你坐下吧,我……我有些事儿跟你聊聊。」神父算得上是韦伊在诺米加唯一的朋友,从第一次做礼拜开始,神父就注意到他。可是他总是静静地来,静静地走,招呼也不打一声。最后还是神父在一次募捐的时候主动过来搭讪才促成了这段友谊。 仁慈的神父坐在了他的木椅上,留下了床上的位置给中国青年。第一次来的时候韦伊本来还不习惯,可是现在他也就熟门熟路地坐了下去。瞄了一眼神父的椅子,四条腿只有三条是一色的,其中一条是修理的时候安上的,他决定先给他买张按摩椅。 神父看着中国青年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他露出笑容:「这个星期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中国青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我恋爱了。」 神父高兴地叫道……「那实在是太美妙了,是哪一家的姑娘?哦,让我猜猜,是裁缝家的小姐,还是诺米加医院眼科医生的女儿?我经常上他那儿看眼睛,可熟哩!」 韦伊连忙制止他的联想:「你别猜了,都不是!真是,有些难以启齿呢。」中国青年的脸上终于染上了绋红。 神父哈哈大笑起来:「孩子,告诉我,到底是谁?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知道。」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叫约塞·爱莫顿。」道出情人的名字,中国青年感到从未有过的甜蜜。 「什么?」神父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叫道:「你说他叫什么?」 「约塞,我亲爱的老夏利,你没有听错,他是个男人,我爱上了同性。」韦伊看见神父瞬间苍白的脸,有些黯然:「难道为此你就不愿意祝福我了吗?」 「不……你说他叫约塞·爱莫顿?」神父良久才平复下来,他多么期望自己听错啊! 「是的,你认识他吗?」 「你知道他……他死了很久吗?二十多年前。」神父摇着头,感到一股恐惧。 「不,我相信他没有死,」中国青年坚定道:「他没有死,我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我不相信我摸到的是鬼魂。」可笑的是,昨晚他用来打击约塞的借口被用在了他自己身上,他现在说的话跟昨晚可是自相矛盾了。 「韦伊!」神父用英语腔别扭地叫道,「你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没有约塞·爱莫顿这个人!他早死了!」 「不!他没有!」韦伊反驳,他相信他昨晚摸到那个身体是真实的,绝对不是他突发其想的梦,约塞的面容是那样清晰,怎么可能会是梦! 「上帝啊,你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约塞·爱莫顿当年的葬礼就是我主持的啊!」 神父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陡然都静了下来。神父虚脱地靠在了椅背上,中国青年的脸也因为争吵而红了,但是屋内的空气却陡然冷了。 「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韦伊站起身,身体上轻微的颤抖没有人看见,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却充分暴露了语音里的颤抖。 「等一下!」神父叫住他,脸上有一种悲悯:「听我的,孩子,不要让他再接近你了。」 韦伊礼貌地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慢慢走出了屋子,走出了教堂,留给神父一个坚决的背影。 回到城堡,韦伊也没有吃饭的心情,直接就回了起居室,大概是昨晚也睡得不足吧,他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女仆来叫他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他慢腾腾地起身,回忆他刚才的梦。是的,他刚才又做梦了,他又梦见那双蓝色的眼睛了,这一次那双忧伤的蓝色眼睛慢慢地淡去,在他来不及追逐他的时候就消失了,没有眼泪,也没有笑声。梦醒了,他感到一阵不安,这股下安的阴影让他连晚饭也吃不下几口,白白糟蹋了爱妮的一番手艺。 他焦急地等待,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扇窗,既期待又感到恐惧。他决定今天晚上要把一切疑惑弄清楚,他期待他的情人到来,却又怕问题的答案是他所不愿想象的。 恐惧和焦虑折磨着他,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八点的时候,他烦躁地拿出他珍藏的威士忌,为空荡的胃添加一杯又一杯的酒精,酒精在喉咙,在胃里燃烧起来,他似乎也被点燃了怒气。 九点,向来不爱抽烟的他开始一根一根地抽。 十点,酒喝光了,烟抽完了,该来的人还没来。 到最后,他终于不胜酒力,又睡了过去。 清晨,太阳懒洋洋地爬起来,耀眼的阳光洒向了宏伟的城堡,沐浴在日光下的古老城堡显得神圣不可侵犯。今天的阳光很温暖,跟昨天的阴冷比起来,真是印证了一句「明天又是另一天」的名言。 城堡里的人却忙碌了起来,沸沸腾腾地,仆人们忙进忙出。 原来,城堡的主人病了。 第四章 威廉先生是诺米加镇上口碑最好的医生。今天一大早,他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被赶上了马车,怀里抱着他糊口的医药箱,不过半个小时就站在了城堡主人的床前。 年轻的主人正昏迷不醒,汗湿了的黑发贴在额际,原本应该是染着健康玫块色的唇办现在显得苍白干涩。威廉先生忙手忙脚,花了十来分钟,诊断出来了:酗酒、抽烟,还有熬夜,即使是城堡主人这样年轻的身体也是难以抵挡病魔的侵袭,从急促的心跳和发烫的情况来看,感冒发烧是免不了了,伴着一阵阵无意识的咳嗽,那大概是烟酒的后遗症。 威廉先生开出诊方,摇摇头,对这种伤害身体的举动表不无奈,他责怪女仆:「你们实在不应该让他喝酒的,瞧瞧!现在这模样,说不定是要伤肝的!」可是女仆们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点点头,任老医生继续说:「还有烟,你们懂不懂它含有多少害人的成分?我活到今天,身体还这么好,不光因为我是个医生,要知道我就是从来不喝酒,不抽烟的……」医生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病中的主人一句都没有听见,全都便宜了城堡里的女仆。 「记住,不能再让他喝酒了,也下能抽烟,如果愿意听我的,你们的主人很快就会好的。」这是医生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送走医生,女仆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为主人的病忙碌起来。 韦伊因为发烧流了一身的汗,爱妮和另外一名女仆合力为他擦洗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病中的青年双颊通红,呓语不断,有时候伴着无法抑制的恼人的咳嗽,有时候梦中惊醒了却是一脸的泪水,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天,他才从药品中解脱出来。 他的父亲韦不凡和母亲珂瑟在韦伊清醒那一天来到了城堡,他们是专程从伦敦过来的,以往都是儿子过去看他们,诺米加的城堡是来得少的。 当韦氏夫妇两人出现在城堡里,多舌的女仆们终于有了讨论的话题:「看啊,老爷多英俊,夫人多美丽,他们真是一对!」 「真羡慕夫人,如果我有她一半的美丽,或许我也能嫁给像老爷那样的男人。」 「是啊是啊,能够嫁给老爷绝对是件幸福的事!」 「可是我更希望拥有夫人那样的美貌。」 「上帝总是偏心!」 看见远处韦不凡牵着妻子的手缓缓走来,女仆们有默契地停止了议论,却管不住目光要往两个人身上转。韦不凡尽管已是近五十岁的人,却依然英俊挺拔,一双犀利的眼睛精光四射,他的品味极高,穿戴在身的都是名牌,简洁而不失风度。与他并肩而来的妻子,端庄典雅的相貌,东方女性特有的温柔气质,岁月似乎厚待了她,白皙的面容上依旧是昔日美丽的模样。相比丈夫严肃的神情,身为母亲的她显得更加忧心,高跟鞋在地面上响起急促的声音。 韦伊昏睡了两天,虽然一场大病消耗丁他许多体力,但年轻的身体还是有些本钱的,今天他已经能够坐起身,此刻正吃着女仆爱妮端来的食物。 「韦伊!」他的母亲焦急的声音传来。 韦伊汤匙上的汤水还来不及进入口中,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惊讶地叫道:「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的母亲坐在了床头,摸了摸他的脸说:「都瘦了,我们如果不来看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们?」 「啊,没有的事。」韦伊知道一定是女仆爱妮去通知,似责怪似感激地瞥了她一眼又对母亲说:「我不想你们担心。」 「你已经让我们担心了。」他的母亲还未开口,他的父亲就走上前说道,严厉的话语里却有藏不住的宠溺。 「是的。对不起。」他有此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听说你的病是因为喝酒和抽烟?」他的母亲慈爱的脸上露出了责备的眼神。 「嗯……我……大概是吧。」他含糊地说,更深一层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愿意去面对。在他昏睡的这两天,那个人有没有来呢?如果看到自己病了,他会感到心疼吗?一个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让他叹了口气,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他的母亲似乎还有话要说,细心的父亲却已经发现了他的失落,一只手按在了妻子的肩头,他对儿子说:「好好休息,我和你妈妈刚下飞机,有点累了,晚饭后再来看你。」他的妻子是个传统的中国女性,见丈夫这样说,也只好对儿子的身体叮咛几句,便随着丈夫出了房间。 昏昏沉沉在床上修养了一周,韦伊的身体自然是养精蓄锐得非常充足了。他父母难得到来,也就当渡假消遣,一时也不想回去充满烟尘的城市,安心在这城堡住了下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韦伊觉得没什么不满的,可是当单独面对夜幕降临后的时间,他却总是一筹莫展。他依旧喜欢在起居室里看他的中文书籍,可是往往书本没翻几页,他的眼睛就停伫在窗户上,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他多少次告诉自己就当是个梦好了,可是那一晚在自己手掌底下的温热身体,看着自己的湿润蓝眸却又是那样的真实。约塞·爱莫顿真的是一只鬼魂?他听一只鬼魂讲了三个晚上的故事?更甚至,他爱上了一只鬼魂?他现在宁愿相信约塞是一个鬼魂,也不愿意相信他是一个骗子。被一个骗子欺骗了感情,那是多么伤人的事情。 约塞,约塞,如果你现在出现在我眼前,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魂,我都不怕!韦伊靠在了椅背上,喃喃自语道。他抬起于盖住自己的眼,感到一阵湿润,他低声骂道:「可恶的家伙!」 他想起昏睡时做的梦,感到一阵心惊。梦里的主人公是约塞,他为自己讲了一个故事,讲到最后他哭了,当他要过去拥抱他给予安慰的时候,约塞却逃开了,那双蓝眸突然变得冰冷,他告诉他:「我已经把故事讲完了,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然后一阵大雾就卷走了他的爱人,每当这时候他就只能一脸泪水地醒来。 他哀怨地想,如果他的情人正在天堂里和他的米歇尔快乐地生活着,那他怎么办?甚至他会感到气愤,为什么要告诉他这样一个故事,他没有被故事的内容吸引,却被讲故事的人深深地吸引住了。 他经常将自己关在起居室里,怀念与约塞度过的每一刻,无论谁来,他都说在看书,心思慎密的父母当然一眼就看穿儿子的谎言,但是几次劝说无效,也就只好随他去了。日子过了一个月,原本健康的中国青年也不知不觉消瘦了一圈。 冬天踩着秋天的尾巴来了,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诺米加镇上的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人们都穿上了厚重的大衣,戴上手套,系上围巾,等待冬雪的降临。 韦伊依旧懒绵绵的,许久不曾出外的肌肤似乎又白皙了几分。冬天的太阳在正午就高高挂在明朗的天空上,起居室里的窗户向阳,一整个早晨都沉浸在阳光的洗礼中。韦伊坐在阴暗处,对光明视若无睹,他天真地认为,鬼魂只能在夜间出现,所以他并不喜欢白天。 「今天是礼拜天,陪妈妈去做礼拜,好吗?」珂瑟看着儿子憔悴的脸,感到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韦伊看了看母亲,微笑着点点头:「好的。」 马车轻快地在熟悉的道路上跑着,韦伊身上穿着米色大衣,系丁灰色格子的围巾,穿戴绅士极了,但却像个孩子一样贴着窗看沿路的风景,可是他的母亲看得出,他只是在发呆。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被儿子发现。 教堂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美丽的母子一出现,立即就引来了许多教徒的注意。平常的话,韦伊一定会感到不悦,可是今大他却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做完礼拜,他的母亲要去参观一下乡镇的教堂,韦伊突然想去找找神父,就和母亲分头行动。 绕到教堂的后面,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身材有点胖,年纪也不算轻,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韦伊觉得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他是谁。 正想着,那男人看见了他,露出热情的笑容:「伙计,好久没见了!」他伸出一只手与中国青年握手。 韦伊从他友好的态度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的身份——「hi」酒馆的老板,他连忙伸出手,露出微笑:「你好。」 「你的脸色这样苍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酒馆老板关切地问道。 「只是生了一场病,感冒而已。」中国青年对他的慰问涌上一股感激。 「要不要到我那儿去暍一杯?」酒馆老板建议道。沉吟一下,他说:「不了,我今天是陪我的母亲一块儿来的,下次有机会就过去。」韦伊其实也有些心动,但是想到母亲千叮万嘱吩咐自己不可以喝酒,还是无奈地拒绝了。 「好吧,下次来依旧是我请客,可别跟我抢!」酒馆老板一脸笑意,想着中国青年大概也是来找神父的,也下好意思耽误他,正准备跟他告别,谁知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马克,我能问你件事吗?」中国青年说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当然!」酒馆老板爽快应道。 「你知道约塞·爱莫顿是怎么死的吗?」中国青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感到万分痛苦,原来他自己也承认了他爱慕的人根本是一缕幽魂。他咬了咬下唇,却无法收回那句已经说出口的话。 「嗯……是的,我知道。」酒馆老板感到奇怪,为什么他的朋友会对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感兴趣呢?疑惑归疑惑,他还是慢慢回溯:「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因为约塞这个家伙曾经离开过诺米加一段时间,是怎么惹上那些家伙的我也不清楚……」 韦伊一听,立刻知道约塞讲的都是真的,他确实离开过,带着他的中国妻子逃到法国去了……他又开始黯然起来。 酒馆老板继续说:「总之是被一群家伙狠狠地打了一顿,有人说是欠债,我可不大相信,约塞可是个老实又勤俭的家伙!之后身体就变得很糟糕,医生都说治不了,也就只好看着他活过一天是一天……可怜的约塞是个孤儿,身边也没有人能照顾他……」说着说着,善良的酒馆老板也红了眼圈,他掩饰地轻咳了一声,对中国青年说:「或许你应该去问问老夏利,约塞跟他关系好像不错。」 刚才听到酒馆老板讲述约塞死前的情况,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悲伤流泪,他的爱人竟然是这样痛苦地离去,教他怎么不感同身受?可是酒馆老板的最后一句让他打起了精神,他用掩藏不住的嘶哑嗓音问:「约塞认识老夏利?」他简直无法置信,神父上一次听到约塞的名字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起!他感到神父对他隐瞒了一些情况,他感到了欺骗! 韦伊匆匆向酒馆老板告别,转身就往神父的小屋子走去,他的脚步急促不断,就像他的心跳,愤怒中夹杂着喜悦,他感到真相似乎就在这举手之间。 他来到门前,差点忘了敲门的礼貌就要推门进去,最终还是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态,才举起手敲响门扉。 神父开门看到是他,吃惊很快变成慈爱的眼神加上宽容的微笑,他说:「孩子,听说你病了……」 「是的。」中国青年匆匆打断他,他已经顾不上礼仪了,心中那份想要了解真相的急切盖过了所有,他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认识约塞?」他的目光如炬,似乎压抑了被欺骗的愤怒。 神父的脸色近乎苍白,嘴唇颤颤抖抖了半天才说:「上帝啊,这件事终究瞒不下去了!」说完,他虔诚地拿起胸前的十字架说了声「阿门」,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声音却饱含痛苦:「过来坐下吧,我……我告诉你。」 韦伊开始觉得自己逼得有些过分了,脸色渐渐柔和下来,随神父蹒跚的步伐走进小屋。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很抱歉,我的语气过分了。」 神父摇摇头,苍老的双目看着他手边的一部《圣经》,他伸出手缓缓地覆上,说道:「我在这《圣经》面前发过誓……」看了看中国青年,他又继续说下去:「关于约塞·爱莫顿这个人的事情绝对下告诉第二个人,你当然也不能例外。」他用眼神示意中国青年不要冲动,「听我说,孩子!我只能告诉你,约塞的的确确死了,我确实主持过他的葬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的坟墓。」 韦伊的呼吸一滞,艰难地说出一句话,「难道我真的见到了鬼?上帝啊!我不愿意相信如此荒唐的事!」他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难以压抑激动地对神父说:「让我去见见他的坟墓……我必须去。」 神父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带着中国青年向教堂后的一片地儿走去。教堂后面有一条小径,两旁裁了数十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大树成荫,穿过的时候一阵冷风凉飕飕,中国青年下自禁缩了缩脖子。突然眼前开阔起来,面前清清楚楚,一排一排规划整齐的石碑,那下面自然是死者的归宿。神父走在前头,这里死去的人有一半以上的葬礼都经过他的手,他熟悉每个墓碑,他一排一排地浏览,往事也随之而来,他感到眼眶一阵发热,停在了一块墓碑之前。整个墓地有十排,一排有八个,他所站的是第五排的第二个。 韦伊走过去一看,倒抽一口气,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就麻痹了他的五脏六腑,但更深的寒意却来自骨子里。墓碑上清清楚楚刻着「约塞·爱莫顿」,视线住下移,右下角刻有「死于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四日」。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冷冷清清,仿佛在宣告世人他的主人是多么孤寂。 「约塞就睡在这地下。」神父冷冷地说,然后叹气似的问:「你愿意相信了吗?」 韦伊感到浑身冰冷,对,他是害怕了,害怕这诡异的事件,但是他却又感到对约塞的怜悯盖过了恐惧。他不能忘记那双蓝眸是多么忧伤,不能忘记约塞他思念的爱人,曾经他也在约塞的身上感受过这种冰凉,所以他希望他能用自己火热的感情去温暖他,可是,已经晚了,不是吗?无法承受的悲伤袭击而来,他无力地跪在墓碑之前,酝酿太久的眼泪沿着精致的脸蛋滑落。 约塞。 他张了张嘴想再一次呼唤这个名字,却只是让积压在喉咙深处的痛哭声一次地爆发出来。 「孩子……」他感觉神父的手在他的头发上轻抚着,他喊道:「为什么是我?该死的!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他?为什么偏偏是我?」他有太多的疑问,可是痛苦已经溢满了他的胸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去找到答案。」神父蹲下身,慈爱地看着他。 「告诉我,请求你仁慈些,我受不了……」他紧紧地抓住神父的手臂,迷茫的黑眸聚焦在唯一的救赎上。 「杭州,去中国的杭州,那里可以找到你要的答案。」神父神秘一笑,「对了,约塞的妻子来自杭州。」 *** 第二天,英国下起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诺米加镇也被这白雪覆盖了,城镇一片雪白冰亮,冬日的气息更浓了,但韦伊却来不及欣赏这冬季的美丽迷人,因为他已经坐在了前往中国杭州的航班上。 杭州曾是中国古代时期五代吴越国和南末王朝两代建都之地,是中国七大古都之一。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人间天堂」之美誉的杭州是位于中国东南沿海的浙江省的省会,是浙江省政治、经济、科教和文化中心。杭州地处长江三角洲南翼,杭州湾西端,钱塘江下游,京杭大运河南端,是长江三角洲重要中心城市和中国东南部交通枢纽。杭州有着江、河、湖、山交融的自然环境,世界上最长的人工运河——京杭大运河以大涌潮闻名的钱塘江穿城而过。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于接近日落时分抵达中国杭州,步出杭州萧山国际机场的韦伊并未来得及品味这句话的意义,他匆匆招来一辆红色出租车,用算不上流利的中文对司机报上了地名:「日月山庄。」 司机悄悄打量他一眼,只见车后座上的青年优雅高贵,一副略嫌沉重的黑框眼睛挡去了一部分面容,但仍让人不禁惊叹上帝杰作之精巧。漆黑柔软的发,秀气挺拔的鼻,线条迷人的唇……但见他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声音低沉:「先生,我赶时间。」 司机连忙收回目光,发动车子呼啸而去。 在杭州郊外的一处地方,那里僻远而宁静,唯一的建筑就是日月山庄。山庄属于中国古代的建筑,大概有百年的历史,据说是中国古代某个达官贵人的府邸,但此时它是韦氏企业名下的财产。 韦伊站在山庄门前,与他面对面的是两只站在大门两侧的雄伟石狮,做工精巧,栩栩如生。山庄充满着占老的东方韵味,漆红的大门,堆积的房瓦,还有那精美绝伦的雕刻,都让从小生活在欧洲的韦伊感到一阵新鲜。不知不觉,他的唇角含着浅笑,似乎这一赵中国之行,不仅能解决他的疑惑,甚至能带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红色大门突然打开,门后走出一个老人,大约六十岁左右,面目慈祥,他快走几步来到韦伊面前,露出和蔼的笑容,「您是少爷吧?」 「是的,我父亲已经通知过你了吗?」韦伊挡下老人要为他提行李的手,轻轻松松地提在手上,说:「我们进去吧。」 老人微微一怔,随即低头笑道:「又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他的声音很小,并没有让前面走着的青年听到,他又说道:「少爷,我是负责看守山庄的,您的父亲已经交代要我好妤照顾您。」 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有此无奈地说:「我不需要照顾,爸爸做得太多余了,你……该怎么称呼你呢?」 「少爷不介意就叫我山伯。」老人微微一笑,「不是粱山伯的山伯,我的名字是李大山,年纪大了,人家就喊我山伯。」 韦伊知道粱山伯相祝英台的故事,他轻轻点一点头,说:「山伯,你只要把我领到房间就可以了,日常生活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山庄内部迂回曲折,穿了大厅、花园、回廊、小桥才来到一个名为「思轩」的院落。 山伯开了门请韦伊进去:「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少爷看看喜欢不?」 韦伊跨进房间,映入眼帘的定古色古香的典雅红木家具,高耸直入顶部的房梁,正中间的上方挂了一块牌匾,上书「日月齐明」。韦伊左看右看,发现房间整体呈长形,中间是饮茶的小厅,右面的屏风之后是卧房,左面有一排书柜,上面整齐地摆放了许多中国名着,沉重厚实的书案上还置放了一套文房四宝。 走到窗前,山伯开口道:「这些窗子本来都是纸糊的,后来怕不实用,才镶上了玻璃。」 韦伊从惊叹中回过神来:「你一直住在这吗?」 「是啊。」山伯抚摸房梁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个老朋友,「住了几十年了,要让我走可真舍不得,从山庄的上一个主人开始就一直在这儿了……」 老人一时感怀,韦伊不好意思打断,自己把带来的行李往卧房的方向提,安顿好一回头,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房门也被阖上了,韦伊一肚子的问题只好作罢,在疲惫作祟下,他一沾到床就沉沉睡去。 入夜的冷风刮了起来,杭州的冬天比不上英国的冷,习惯了欧洲冬天的中国青年身上只盖了一件长外套,他似乎睡得很香,不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房门被推开一条间隙,一个人影轻轻晃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很缓,一步一步靠近熟睡中的中国青年。黑暗中,他的面容看得并不真切,只有那双深邃眼珠发出幽幽的蓝光,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注视着中国青年的睡颜问:「你为什么要来?」奇怪的是,他说的居然是中文,流利程度比得上任何一个中国人。他伸出手去拨弄对方如丝绸般细滑的黑色头发,发出咒骂般的声音:「你不应该来的!知道吗?你不应该来的!」他的手从发丝中滑落,长着茧子的手指轻轻触摸着中国青年的脸颊,沿着那流利的线条一直来到脖颈处。蓝色的瞳孔突然放大,有力的双手一剎那释放出所有力量,紧紧嵌住脆弱的皮肉。不能呼吸的痛苦让中国青年开始挣扎,他的腿在床上胡乱地踢着,他拚命想摆脱这折磨,可惜睡梦中力量是那么的薄弱,他张开嘴缓慢地呼吸着……呼吸着…… 「啊!」韦伊大喊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气喘不定,汗水湿了他的发际,沿着精美的轮廓滴落下来。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韦伊伸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回忆梦中的一切,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彻骨的心痛,那梦中的人不是别人,月光下那张轮廓深邃的脸,正是约塞·爱莫顿!据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那么这个梦到底预示了什么呢?约塞,你偷走了我的心,难道连我的命也要夺走吗?苦笑了一下,韦伊抬起虚脱的手盖在脸上,一阵无奈。 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韦伊由于梦境作祟,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害怕或是期待?明显他表错了情,来人是日月山庄的看守人山伯。 山伯手上端了一盘子的食物,对床上的青年笑了笑:「饿了吧?来吃饭吧。」 韦伊不禁红了脸,暗想自己下午才说了要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现在却要老人端了食物来伺候他。想了想,连忙上前接过盘子:「我来。」 老人也不推托,递了盘子说:「少爷从小在英国长大,大概没怎么吃过中国菜吧?这西餐我没吃过,也不会煮,就给你准备了些本地的菜。」 两人来到厅室,韦伊把盘子放在桌上,山伯把菜一盘一盘端出,一边指着说:「这是龙井虾仁,这是糖醋鱼,还有东坡肉……看还行吧?」 桌上的龙井虾仁色如翡翠白玉,透出诱人的清香,韦伊暗暗吞了吞口水,再看糖醋鱼,鱼身优美,颜色鲜艳,光是看就可以想象入口滋味的酸甜,最后是用小砂锅装着的东坡肉,隐隐飘出一丝酒香,美妙的肉质光是看就想咬上一口。 韦伊迫不及待拿起筷子,饭也顾不上吃,只专心下手那三盘佳肴。吃惯了西餐,今天他才知道,中国的美食竟是如此美味,同时也暗暗称赞山伯的手艺。 「幸好以前学过一手,不然真不知道煮什么合适。」山伯看着韦伊吃饭,苍老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菜好吃得让韦伊咋舌,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平日在餐桌上的礼仪,只顾着将面前的美食放进自己的胃里。 饭后,山伯又端来一套茶具,瓷白的茶具清新典雅,山伯指了指手中的茶叶说:「这是碧螺舂,中国茶的珍品。」 韦伊捏起一小块茶叶,看着这干枯枯的细小青色物体,不明白它珍贵在哪,倒是觉得英式茶包外形更美观些。 山伯看出他的疑惑,一面泡茶一面说:「碧螺春属于绿茶,以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闻名,你看它的茶叶颜色都足碧绿的,样子也纤细,等一下泡开可漂亮了。」 韦伊一边听一边看着山伯的动作,苍老的手灵活地在两个杯中倒入滚烫的沸水,拿捏准确地从茶罐中取出茶叶放进杯中,不过三四分钟,那干枯的茶叶渐渐舒展开来,每一片都显得嫩绿青翠,杯中的水也染上了青色,茶色浓艳,低头一闻,清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山伯拿了一杆塞到韦伊手中:「试一试,不比国外的茶差。」 韦伊吹散了水面上的热气,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果然清香袭人,味道甘醇,尤其这一入口,精神立即振奋起来,喉咙感到一阵舒爽。 「真好喝!我还从来没喝过这样好喝的茶。」韦伊忍不住赞叹道。 山伯动作熟稔地品尝好茶,慢慢地说:「这碧螺春还有提神醒目的功效,要比喝咖啡好得多了。少爷常喝咖啡吧?」 韦伊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带来的速溶咖啡,生活在欧洲,要不暍咖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他热衷于用咖啡机磨出香浓的原味咖啡。 门口隐约传来细碎的声音,韦伊疑惑地看向老人,「山庄里还有其它人?」 山伯「哦」了一声才说:「忘了告诉你,半个月前有个外国人到这里来借宿,他说想试试住在这种老房子的感觉,我看他样子不错,品行也端正,就答应他了。」老人看了青年一眼,说:「他本来要付住宿费的,我没收,想着别让老外以为中国人这么寒酸。少爷如果不喜欢他住在这儿,我这就去通知他搬走。」 「不,不用了,让他住下吧。」韦伊阻止他。 第五章 杭州的早晨比起英国要暖得多,韦伊很早就醒了。院子里飞来几只麻雀的时候,他正在啃着大馒头配豆浆,品尝这中国风味的早餐,幸运地,这一切都不赖。他拒绝了山伯要为他做向导的建议,购买了一张杭州地图,打算靠自己在杭州游历一番。 地图上,旅游景点多不胜数,韦伊暗自庆幸在英国的时候没松懈过学习中文,这样一来,外出与人交谈也就不成问题了。山庄里没有车,韦伊只好搭出租车出去,由于对碧螺春的念念不忘,他决定第一个拜访点就是中国茶叶博物馆。 中国茶叶博物馆位于西湖茶乡龙井村南高峰下,占地约三点七公顷,是以茶和茶文化为主题的国家级博物馆。博物馆的主体由几组错落有至的建筑组成,四周茶园簇拥,以花廊、曲径、假山、池沼、水榭等相勾连,富有江南园林的独特韵味喝淳朴清新、回归自然的田园风光。陈列大楼设茶史、花萃、茶事、茶具、茶俗五个展厅,分别为「茶的历史」、「饮茶风俗」、「茶具艺术」、「名茶荟萃」、「茶健康」等五个专题。风味茶楼又称「研露漱香庐」,内设六个不同的茶室,供参观者休息品茗。 韦伊心满意足地品了好几种茶,又高高兴兴地每一样都买了一大包,结果一整天都消磨在这博物馆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他认为自己是个天生的好茶者,只是这一点在没来中国之前并没有被挖掘出来,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归属的愉悦。 在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所有茶叶都搬了出来,韦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地上好几袋的茶叶塞进副座和后座上,扬起礼貌的笑脸:「先生,请把我的茶叶送到日月山庄。」司机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客人,可是对方塞了一张崭新的红色钞票到手里,司机自然不会推却:「放心!一定给你送到!」 散步在西湖畔,韦伊双手插进裤袋,任冬季的冷风吹散他一头整齐的发,他并不感到寒冷。西湖的水清澈翠绿,倒映了岸上的风光,来往的人群,那种喧闹是宁静的英国乡村所没有的,突兀而新鲜。站在桥上,他看见西湖湖水中的自己,黑发黑眸,是一张柔和的东方面孔,湖水泛起细小的涟漪,那脸容又变成金发蓝眸,却是一张刚毅的西方面孔。他朝湖中人轻轻一笑,使劲一眨眼,平静的湖面上只有他自己的倒影,在这桥上显得孤傲冷清。 忍不住对自己的愚蠢行为叹了口气,韦伊抬起头,看见远处有个人正拿着相机在拍摄,顺着镜头的方面望去,他大概是想拍西湖十景之一的三潭映月。但距离那么远,韦伊并不认为能够拍出好效果。颇感无趣地摇摇头,他扭头再去看照相的人,只能模糊看出他身上所穿是墨绿色的服装,有点像特种部队的装扮,一顶鸭舌帽倒戴在头上,三四点的阳光还有些耀眼,反射在那发上,竟然是一个金发的男人。 韦伊暗想这可真是个巧合,又见男人举起相机转了个方向,脸部的轮廓看清楚了许多,很熟悉的感觉,像……像约塞!韦伊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双脚却不受控制地朝金发的男人走去。他低着头走,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地移动,再抬头时,金发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奔跑了起来,跑到刚才金发男人站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肺部一下子冰冷起来,**得无法呼吸。 最终,他拖着疲倦的身心回到了日月山庄,大厅理的一角堆放着他买来的茶叶,出租车司机果然尽责。 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山伯擦着手走进来:「少爷今天玩得开心吗?」 韦伊像是没听到,坐在桌边发着呆,他突然觉得下午那个金发的男人就是约塞,他真后悔当时没有早一点追上去,就算是陌生人,打声招呼也是可以的。 「真是蠢毙了!」他用英语骂了一句,山伯没听明白,又问:「少爷您怎么啦?」 这一声音量大了许多,韦伊才注意到老人的存在:「啊,山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人小声嘟哝着,我都进来半天……又指着那一堆茶叶说:「少爷你买的那些茶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喝啊!怎么了?不对吗?」韦伊拿起一袋拆开来,捏了些茶叶放在手心,闻了闻说:「很香啊,那个茶叶博物馆馆长说这是最好的茶。」 「这也买太多了呀!这是要喝好几十年呢!」山伯看着那一堆茶,觉得开个茶库都够了。 「我正是打算喝一辈子的,我要戒掉咖啡。」说到食物,韦伊才发现今天出去除了喝茶,什么都没吃,肚子正饿得发出声音,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山伯。 老人了然,笑说:「就能吃饭了,我把最后一个菜炒炒就行。」临出门口,老人又转过来说:「对了,少爷,一会儿能让那外国人一块儿吃饭?」 韦伊怔了一下才想起山庄里还有一个借宿者,至于山伯的提议,他觉得无所谓:「请他一起来吃饭吧。」 山伯准备了四菜一汤,都是典型的杭州菜。看着那**火方和宋嫂鱼羹,韦伊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光看样子便能想象那菜肴的美味。另外的是冬笋鲫鱼和油爆大虾,狠狠一吞口水,看到山伯端了一个砂锅进来,韦伊自动上前接过,锅内飘出勾人食欲的香味,他问:「这是鸡汤?」 「是啊。」山伯在碗里添上八分满得汤,说:「是红枣煲鸡。」 韦伊迫不及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满桌菜色,也顾不上该有的餐桌礼仪,心急的间:「客人怎么还没来?」 山伯笑着把汤碗推到他面前:「少爷要是饿了就先喝碗汤吧。」 「虽然有些失礼,可是实在太饿了,就先喝汤吧。」他自言自语着,然后就端起面前的汤来喝。正当他放下碗来,大厅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仔细一看,墨绿色的服装,金色的发,那张脸……居然是约塞·爱莫顿! 「匡当」一声,韦伊手中的碗掉落在地上,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都看向他,山伯一脸担忧地问:「少爷您没烫到吧?」而那金发的人,那双蓝色的眼在看见他后竟没有一丝的波澜。 韦伊立刻冲到他面前,望着那双湛蓝的眼,他几乎以为又是在做梦了。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唇,如果不是他心爱的约塞,还会是谁呢? 他兴奋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面前的人,却听到对方薄唇翕合:「先生,你的动作太失礼了吧!」话语冷冷冰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如此冷酷,约塞从来不这样说话,他是那样诚朴!要命的是,他讲的不是英语,而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你……你会讲中文?」韦伊吃惊地看着他,伸到他颊边的手握成拳收回自己的身侧。 「当然,到中国来旅游,不会讲中文可是会惹上许多麻烦的。」金发男人嘲讽一笑。 韦伊退了一步,又仔细打量一下,这面容确实是约塞,可是这冰冷的气息……他又不确定起来,世界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吗?他按照英国的礼仪伸出手,礼貌地说:「我叫韦伊,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伸出手,冷峻的脸上勉强有一丝笑意:「我也是,我叫约塞。」 韦伊像是被狠狠一击,盯着金发男人问:「你是约塞·爱莫顿?」 金发男人挑高了一边的眉问:「你从哪儿弄到我的名字的?」 「好吧,约塞。」韦伊用英语开口,「我们不要再玩这无聊的游戏了,你就承认吧!你认识我,而且我们差点就上床了。」 金发男人瞥了一眼山伯,同样以英语说:「很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这是你的搭讪手法……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同性峦,对男人并没有兴趣,即使对方是像你一样漂亮的男人。」他甚至不打算等待韦伊的回答,快速走到山伯面前,用中文说:「我迟到了,刚刚路上塞车。」 「没事儿,」山伯看了眼还杵在原地的韦伊,问:「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 蓝眸露出少见的笑意,他说:「只是用英语打了个招呼而已,他应该就是你的少爷吧,他的英语很标准呢。」 山伯呵呵一笑:「那还用说,少爷可是在英国长大的。」 「我想我们一定见过面。」回过身的韦伊突然说道。 「谁知道呢?英国那么小!」金发男人耸耸肩,也不等主人招呼就坐在位子上。 山伯递上碗筷一边说:「那倒也是,比起中国的幅员辽阔,你们英国是小了点,不过人家发展好啊!」又转头叫:「少爷,您也快来吃饭吧。」 看见山伯去了厨房盛饭,韦伊又坐到金发男人身边,他不死心地说:「约塞,停止你愚蠢的游戏!我受够了!我可以原谅你的欺骗,但是你不应该玩弄我!」 金发男人熟练地运用筷子夹起一片火方放进口中,看着不可思议的中国青年开口道:「你太激动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你一定认错人了,因为我没有欺骗人的习惯。」 「约塞!」韦伊压低了声音靠近他,「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过分了吗?引诱我爱上你,然后一脚把我踢开?」 「我重申,今天绝对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金发男人不耐烦地叫道。 「约塞……」韦伊站起来想要大叫,对方快速地将唇移了过来,轻易地堵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瞬间的接触然后退开,戏谑地说:「用一个吻换取一顿饭的安静。」 韦伊不可置信地回想那瞬间的一刻,他没有料到生性纯朴的约塞居然敢这样大胆,难道面前的人真是不是约塞?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约塞?他舔了舔唇,有**的味道,大概是因为约塞沾到他唇上的。这样热情的约塞,其实也不坏,他想。 「好吧。」他妥协了,「你的吻的确有这个价值。」暧昧地盯着对方继续进食的嘴,他邪气地笑:「我期待你的吻有一天能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当山伯端了饭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韦伊愉悦的脸和约塞气闷的样子。吃到一半,山伯建议:「山庄后头的温泉,少爷还没泡过吧?今天晚上要不要试试?」 韦伊点头一笑,转而问:「爱莫顿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故意用上生疏的称呼,但眼神却火热地在对方身上驻足。 金发男人呛了一下,对上中国青年挑衅的眼神,咬着牙笑道:「那就多谢韦先生的美意了。」 南方的冬天夜里格外清凉,鲜少星辰点缀的上空漂浮着深蓝色的云,月光明亮,洒出一地的银白。 日月山庄里有一处温泉,自然而成,据说也是当年那官宦人家保留下来的。温泉处余烟袅袅,一道男声从这似真似幻中传来。 「这温泉还不错,不是吗?」优雅的中国青年在热气弥漫的池水中舒展他修长的身体,抬高的光洁手臂上滴落点点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的诱惑,他将水洒在脸上,衬得诱人的**更加垂涎欲滴。细长睫毛上的点点水光在他不经意地眨眼下闪动着,协助凤目向池中的另一个男人传递秋波。 「是的,尤其是当一个人享受的时候,」刻意与对方保持距离的金发男人露齿一笑:「那会更好。」 「约塞,你到底是不愿意与别人共浴,还是不愿意……与我共浴?」韦伊站起身,展现他美好的身体,一步一步,诱惑性地走向微微蹙起眉头的金发男人。 「停止!」约塞叫道,指着距离他十公尺以外的一点道:「就站在那,对,别再前进了,我可不希望某天我们必须站在法庭上,指控你性骚扰我……或我性骚扰你,并且是后者的情况看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 「老天!」韦伊大叫道,抱着他健美的腹部弯下腰,靠在池边不可制止地大笑:「亲爱的,你真是太有趣了!我迫不及待想看看我们对簿公堂的情景了!」 「是的,那时候我应该是站在被告栏里,而你是原告,如果这种想象能满足你怪异的趣味的话。」金发男人调笑般的语气呈现的是一种艺术性的讽刺他。丝毫不关心对方会因他的话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只是伸手拿起池边的毛巾擦了擦他被温泉熏得发红的脸。 「你确定要这样对话下去吗?」中国青年平静地问,一句句冷嘲热讽,老天!可真累! 「没有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对他有企图的男人产生愉快的感觉。」约塞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答道。 「我不认为我有做什么出轨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任何冒犯你的行为。」 「你当然没有,你只是在努力让我能做出冒犯你的行为,只是这样。」约塞目光炯炯,不屑一笑。 巧妙而讽刺性的回答让韦伊迷人一笑:「感谢你承认我有这样的本钱。」 「是的,我承认你有这样的本钱,可惜的是,」约塞嘴角一扬,嘲弄地说:「你的诱惑对我并不起作用,那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金发男人自信而确凿的回答让韦伊顿时气馁,自嘲道:「听起来像正义必胜。」 约塞无可厚非地掀了掀嘴唇,抽来置放在池边的白色浴巾,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等一下。」韦伊伸出修长的手臂扯住浴巾的一角,神色庄重地道:「我们的谈话还没到主题呢!」 金发男人看出他的不肯罢休,不酎地皱起了眉头:「我不认为有谈下去的必要。」 「绝对有必要!」韦伊厉声道,「我说过我不喜欢这种被玩弄的感觉。」 「噢!」约塞做出头疼的样子低叫一声问道:「你确定你没有被害妄想症?」 中国青年隐忍怒气,企图在这判若两人的人脸上找出丝毫伪装的痕迹,心平气和地说:「我可以不追究你欺骗我的原因,但至少此刻你在我面前应该坦白一点,让你那可笑的游戏在肚子里腐烂掉。」 「非常抱歉,能在我肚子里腐烂掉的只有食物。」金发男人不留情面地回道。 「说!」中国青年瞪起他的眼睛,他已经无法掩饰他的焦躁,暍道:「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古堡幽灵!」 约塞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既然说我是幽灵,那现在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真是可笑!」 韦伊顿时语塞,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又被打断。 「从一见面你就怀疑我,说我是个善于谎言的骗子,好吧,你是山庄的主人,我尊重你,如果这是你想赶走我的手段,那么,如你所愿,明天我就搬出去。」金发男人并没有恼怒,他平静地说着,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那种光芒让韦伊感到一阵熟悉。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赶你走!」挽留的话不经过大脑就从口中蹦出:「你留下,留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或许你是要说留到我愿意承认是你那个所谓的『约塞』的时候。」金发男人又一次地不留情面,能够继续在山庄中住下自然是好事,但要继续遭受青年的骚扰……还不如另外找个住处。 「不不不!」中国青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摇着头,信誓旦旦保证道:「我绝口不提这件事。」尽管有上千上万个疑问困扰着他,可是比起让这个与约塞如此相像的男人离开,他宁可将所有疑问吞回肚子里,并且他相信,这一趟中国之行必定能解开所有的疑惑,而这下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金发男人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浅显的笑意。 那一夜,韦伊为那几乎弱不可见的笑容足足兴奋了一个晚上,如果……如果这样的笑容也能出现在他的约塞脸上,那有多好!第二天一早,韦伊早早就起了床,换了外出的衣服后就往约塞的房间跑。 到了门外连敲几声门部没有反应,问了山伯才知道约塞早早就出了门,灰心丧气下决定明天一定要起得更早。 可惜韦伊的决心并没有感动上帝,连续几天吃了闭门羹,却是连脾气都没地方撒,不知道约塞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着他,总之,自从上次温泉之夜后他们就没见过面。 倔强的中国青年有着令人敬畏的坚决,打着「誓不罢休」的决心,他牺牲了一个晚上的睡眠时间,苦苦守侯在约塞门前。 「守株待兔」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中国成语,也是一个中国式的寓言故事。尽管故事告诉人们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但这个词今天用在约塞这只「兔子」上似乎并不管用,因为他看到他的猎人正扬起胜利的微笑向他走来。 「haven''t seen you for days!(好久不见了)」中国青年站在他面前,重重的尾音放在「days」上,胜利的微笑还不到十秒就转化成抱怨的表情。 约塞挑了挑眉,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很有味道,有点坏又有点无辜,他答了一句:「我也是」。 韦伊此刻的感觉就是又爱又恨,他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约塞越过他走向房门,一边走一边皱起眉头问,「我有向你报告行程的必要吗?」 韦伊知道约塞式的讽刺又要开始了,他连忙道:「是的,你没有必要,我只是担心你,因为我每天早上来找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约塞低笑一声:「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身后的中国青年自然也尾随进去。房间没有他的主房那样大,古老而朴素的中国风格,唯一的亮点就是隔开睡床和小厅的那扇屏风。韦伊对古董并没有研究,不知道它究竟算不算上品,只是看它色彩雕画都精致非凡,自然夺人目光。 约塞脱下沉重的外套,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韦伊被这个问题砸得头重脚轻,含含糊糊说不个所以来。天知道他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想多见见约塞几眼而已。 「只是想约你一块儿去逛逛,这是我第一次来中国,杭州有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做个伴儿。」中国青年言语诚恳地道。 「你在约我吗?」约塞问道。 韦伊深吸一口气:「是的,希望你不要拒绝。」 金发男人抿着嘴唇,蓝色的眼珠看着桌面,手指在桌上无规则地敲打着。 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避免与韦伊碰面,现在又觉得这样的做法幼稚可笑,好像他是怕了眼前的中国青年似的。他觉得自己做得有些多余了,此时面对韦伊的邀请,反倒升起一种挑战的欲望,他说:「你希望自己起床还是我去叫你?」 韦伊怔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你想去哪?」 拿出背包里的照相机,约塞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就像对待情人一样温柔,他说:「我要拍下最美丽的西湖,在晨曦下的湖畔,所以日出之前我们必须出发。」 韦伊瞪大眼睛,抬起手表一看,该死的!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只剩下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他不知道约塞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可是需要马上回去睡一下。临走前看着约塞又温柔地将照相机放回背包里,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宝贝你的相机?」 金发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你不知道我的职业就是摄影师吗?」 韦伊这才发现自己不仅对幽灵一样的约塞一无所知,连眼前的人,他也完全不了解,尽管对他充满了好奇,可是看见约塞已经疲倦地打起了呵欠,他只好又一次作罢。 第六章 面对美景,很少人能够不心动。 在清凉的西湖畔,充斥着中国式的罗曼蒂克,两个男人并肩站在断桥之上,初晨的薄光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黄金。 发色灿烂得耀眼的男人握住相机,眼珠有些发亮,手不停歇地按着快门,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他的表情专注,时不时抿紧双唇,流露出一种狂热,却也相当迷人。在他身边的男人由于逆光而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形状优美的唇畔上划出的浅浅笑意,还有看着金发男人的热切眼神却是那么地不容忽视。 太阳这颗火球终于稳稳当当地升上了高空,它的明亮让人温暖,也让人不能适应。约塞眯了眯眼,舒心一笑:「真美。」他的赞美是淡淡的,但低沉的嗓音和柔和的表情却泄露出更多。 「难怪人家要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韦伊接口道,没有错过约塞脸上那抹笑。 约塞湛蓝的眼珠看向他,忧郁的阴影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不及捕捉。抿了抿唇,他说:「你知道一个关于西湖的爱情神话吗?」 韦伊有些惭愧,他对中国的了解并不多,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英国人,他摇了摇头,笑道:「如果你愿意改变问题的话,我会答得更好,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约塞笑了起来:「嘿,那个我们都知道!」 「噢,请告诉我那个我不知道的吧。」韦伊漂亮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 约塞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然后英俊的面容转向平静的西湖,淡淡地叙述起来:「传说在中国古代有个男人叫许仙,他娶了一个很美丽能干的女人,他们是在断桥上认识的,听起来可真够浪漫的。哦,他娶的那个女人叫白素贞,而且是一条蛇变来的!虽然女人不是人类,但是她很善良,不仅没有伤害人,而且还帮着他的丈夫救治了许多人。后来有个叫法海的僧人坚持『人妖不能相处』而把他们拆散了,把女人关在一个叫雷峰塔的地方。」 「那个男人呢?」韦伊听得入神,接口问道。 「男人曾经听信谗言,抛弃他的妻子,最后又因为失去了他的妻子而出了家。」约塞挑了眉的样子看出他对许仙有些不屑。 「故事的结局呢?没有人能救出那个女人吗?」韦伊追问道。 约塞咬着下唇的一角,转过头来冷冷地说:「没有,除非法海死!」 韦伊缓解气氛地笑了笑:「虽然他破坏了别人的爱情,但是有必要赔上他的一条性命吗?」 约塞耸耸肩:「我不知道,这只是个传说。」说着,他掏出怀里的烟点上,吹着烟圈的姿势很优雅,尤其那头漂亮的金发,吸引了不少路人好奇的眼光。 韦伊挡在他面前,夺下他的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才说:「我觉得你好像赞成那种做法。」说完,对着金发男人笑了一笑。 约塞低下头看着又回到自己手上的烟,看着忽闪忽灭的星火,说道:「我不喜欢……」抬起头补充道:「跟任何人分享我的香烟。」然后便看见余下一半的烟从修长的指尖跌落在地上,脆弱的烟灰一下子就碎了。 「为什么逃避我的话题?」韦伊抓住他的手,话里大有逼问的意味。从他讲故事开始就环绕在他身上的氛围他太熟悉了,他迫切地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幽灵」! 「我不想谈。」约塞挑着眉冷冷地说,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作势要走。 「你在害怕,约塞。」中国青年目光如炬,「怕漏出破绽吗?」 约塞望着他,蓝眸染上明显怒意:「你该死的懂什么!你根本无法了解他们的痛苦!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这个话题?」身侧的手在不觉中紧紧握成了拳头。 「冷静,约塞,我的目的并不是和你吵架。」韦伊轻轻道,伸出手覆在金发男人的拳头上,柔和的嗓音响起:「我真心希望你没有受过同样的痛苦。」 金发男人一怔,疲倦万分地闭上眼,缓慢说道:「你这个可恶的家伙。」语气并不显得凶恶,带着浓浓的无奈。 这句类似妥协的似曾相似的话,让韦伊心里一动,手伸了出去正要揽上他的肩,却被他轻轻一晃而错过,约塞蓝得清澈的眼睁着,看着中国青年说:「你还不死心。」语气又变得冷硬而疏远。 韦伊苦笑着说:「约塞,你懂得他们的痛苦,为什么不尝试着谅解一下我呢?」看着金发男人骤然无言的神情,他转向西湖,目光幽深:「至少不要欺骗我。」 约塞盯着中国青年美丽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逼近他的脸说:「证明你的爱给我看看,我会给你你所要的。」 韦伊疑惑地看着他,不用等到他开口询问,约塞就指着底下的湖水,恶劣的笑意泛在嘴边:「跳下去,你敢吗?」 深绿荡漾的水波在阳光的普照下,变成一面闪光的铜镜,清楚地倒映出岸边的景色。冬天的水面一尘不染得像精美的大理石地面,干净而透亮,几乎要叫人忽略了它隐藏的冻人寒意。 韦伊呼了一口气出来,白雾一下子模糊了他的脸,他笑了笑,「我跳下去,你给我真相?」 金发男人点点头。 「成交!」中国青年一咬牙,修长的身体翻过桥栏,被风带起的大衣下拢展了开来,犹如刚跃出水面的美人鱼,在空中一个轻盈地转身,「咚」的一声打破水面,荡开层层涟漪,梦幻一般地消失在人们面前。 大胆的一幕引来了一大群围观的民众,约塞在众人的抽气声、议论声中慢慢走下断桥,脸上有着狡黠的笑意。他承认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他只是想让韦伊吃点苦头,这样他的坦白才来得有价值。 金发的英俊男人站在岸边,皱着眉头看着水面上的涟漪渐渐散去,而中国青年的人影却始终没有浮上来。他开始有些慌乱,他并不希望他出事。他蹲下身摸了摸湖水,冰冷的感觉一直传到他神经末梢,让他一阵心慌意乱。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约塞迅速脱下外套,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进湖中,一边拍打着湖面一边喊到:「韦伊!韦伊!韦伊!」 湖水的寒气一下子就入侵到他的身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瑟瑟发着抖,他潜到水里又浮出水面,却找不到那修长的身影。蓝宝石一样的眼里真真实实有着紧张失措,总是抿紧的嘴大喊着:「出来!出来!快出来!」 岸上的围观人群一样提心吊胆,从金发男人跳进西湖开始,他们的眼珠就一直胶在他身上,看到他潜到水面下,他们一致抽气,害怕又有一个人爬不出来。离得太远,他们听不到金发男人在喊什么,不过那声音里的急切却是骗不了人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金发男人的背后有一个人从水里窜了出来,湿漉漉的黑发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他从后面抱住了金发的男人,并且一下子就把他拖到了桥墩后面去了,隔绝了所有岸上的视线。围观的人尽管看得还不尽意,但一看两个人都平安无事,欢呼一声渐渐散去。 桥墩底下,约塞一拳打在中国青年身上,漂亮的蓝色眼珠里尽是愤恨不满。从吃痛的中国青年手中摆脱,他双手抱胸,咬着牙说,「干得真漂亮!」 韦伊无辜一笑:「fair''s fair.」顿了一顿,不顾两人身上湿淋淋的衣物,上前一步抱住盛怒中的金发男人,轻轻地说:「我很高兴你会担心我。」 金发男人难得的没有推开他,嘴上却没有放软:「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只是不能……」 韦伊打断他:「随便你的理由是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高兴你为我跳进这冷死人的湖里。」中国青年漂亮的脸上开出一抹美丽的笑靥,尽管浑身湿透得狼狈,约塞却不能控制自己为他的笑容加速了心跳。 金发男人生硬地躲避对方热情的视线,转身往岸上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说道:「想知道真相就快走。」说完并不等待中国青年的回应,钻入水中朝岸边游去。 韦伊从浴室里走出来,下意识地寻找约塞的身影。 约塞早一步洗完了澡,此刻正站在窗前,呈现在韦伊面前的忧郁的侧脸非常迷人,他听到声响,转头看了一眼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毛巾的中国青年,目光复杂。 韦伊毫不避讳他的好身材,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塞到了约塞手里。 现在他们正栖身在西湖附近的一家酒店房间里,一场落水让两人的衣物都湿透了,为了避免感冒,只好找了个就近的地方换下湿衣。 韦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放任目光在金发男人的身上游移。约塞身上穿了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地系着,衣领大方地敞开着,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中国青年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不知道吞下的是啤酒还是口水。 约塞大手一揽,将春光大泄的衣襟拉紧,冷冷地看了中国青年一眼。这一眼在中国青年看来,与其说是警告,他更愿意理解成是一种害羞的表现。 约塞走到床前坐下,将额前湿润的金发扫到脑后,露出那双让人为之着迷的湛蓝色眼珠。他将修长的双腿交迭着伸展在床上,一丝佣懒,十分性感。挑着眉看向中国青年,戏谑的口吻说:「忘了你想要什么吗?」 韦伊一脸无力抵挡地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我刚才真应该改变赌注,比起真相,我现在更想要你。」他的目光灼灼,几乎要穿透金发男人的浴袍,直达他美好的肌理。 金发男人意外地红了脸,尽管只是一瞬间,可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也够韦伊回味的了。约塞很快又板起了俊脸:「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离开。」无情的口吻透露出他多么不想与韦伊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好吧。」韦伊妥协,收回他放肆无礼的目光,本想坐到约塞的床上,可在那警告味浓重的目光下,他无奈地坐到了另外一张床上。 约塞见他安分守己,理了理思绪,开始叙述他的故事:「首先,我必须向你承认,我的确就是出现在你城堡里的那个幽魂,如果因此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很抱歉。其次,我要告诉你,我在城堡里为你叙述的那个故事绝对是真实的,因为它就发生在我的父母身上,我的母亲一家曾经就居住在那个城堡里。我并不是有意要吓唬你,那天我只是想看看我母亲居住的地方,没有想到原来已经有人住下了,当时我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可取的心态,那就是恶作剧,一想到母亲的住所被人霸占了,我忍不住就想戏弄你一下,事实证明你不是一个好戏弄的人,到头来反而是让我自己陷入了麻烦之中。」约塞无奈地撇了一下薄唇。 听完约塞的坦白,韦伊不仅不感到生气,反而觉得金发男人的行为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老天,他居然会认为一个男人做出幼稚的恶作剧是可爱!如果是一年前,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会是自己的想法,但如果对象是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他完全能够理解并且接受。中国青年有一点地不满:「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约塞,你一定是个会法术的魔鬼,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受折磨!」 约塞眉心微蹙,对中国青年的说法表示出他的不认同,嘲笑的语气说:「我可不是什么魔鬼,也没有能力在你身上下咒语。我不认你是为了避免麻烦,难道你认为我应该一见到你就说『嘿,你这个相信有鬼魂的笨蛋,还记得我吗』?」 中国青年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礼,失而复得的兴奋让他漂亮的脸上露出了艳丽迷人的笑容。 「亲爱的约塞,你一定无法理解我再次见到你的心情!」 「是的。」约塞牵动唇角,似笑非笑,「就像你不能理解我是多么不愿意再次见到你。」 韦伊笑道:「你是怕我会追究吗?」 约塞耸肩,站起身说:「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当然,如果你要告我,我无话可说。」 「别担心,我永远不会那样做,我还要感谢你的恶作剧,否则我就不能认识你了。」韦伊挡住他的去路,脸上的笑容温和无敌。 金发男人冷冷地觑了他一眼,双手抱胸,挑着眉说:「麻烦你让一下路。」 「你要去哪?」韦伊不让反问。 「酒店里那么多房间,难道我不能选择自己独处吗?」约塞的语气有些不满。 中国青年笑了一下,道:「你害怕面对我?」说着,他逼近一步。一直很冷静的金发男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慌乱,又倔强地对上了那双热切的黑色眸子。 韦伊着迷地在那片湛蓝里寻找自己的身影,细长的指尖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摸上金发男人的轮廓,仔细而深情地描摹他雕刻大理石般英俊的面容,悦耳的男中音流露出赞美:「约塞,你有一双世上最迷人的眼睛。」 金发男人刻意闭上自己的眼睛,撇开脸说:「让开!」 「不!」韦伊摇头,推着他压到窗上,凉丝丝的玻璃让金发男人颤了一下,睁开的蓝眸里染上愤怒,他咒骂道:「混蛋!你放开我!」 可恶的中国青年笑出了声:「亲爱的约塞,你真是太可爱了!」不慌不忙地在英俊的脸上啄了一口,笑声里更是万分的得意。 金发男人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将无防备的中国青年推倒在床上,随即身体力行地压上他,在对方震惊的空档覆上他的唇…… 金发男人将脸闷在床单里,间或传出几声闷哼,结实的身躯随着身后男人的进攻而起伏,那头金光夺目的发丝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第七章 黄昏的橘黄从窗帘的缝隙射进了房间。 金发男人从被窝里坐起了身,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中国青年,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轻轻地掀开被子,脚刚一着地,约塞便感到股间的湿润蔓延到了大腿,呈直线流到了脚脖子处。 该死!那个家伙!约塞气愤地咬了一下牙,真恨不得将那个熟睡的混蛋抓起来痛揍一顿。发情的男人到了后来居然连套子都没有用就直接进入,甚至还射在他的身体里!约塞的脸难以自制地红了,匆匆抓过床头的纸巾将淌出的液体拭去,然后飞快地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从头顶开始洒下,稍稍平静了约塞的情绪,理智也开始回到脑中。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他居然跟韦伊上床了!他可以跟任何男人女人上床,但对象绝对不能是韦伊! 「该死!」他忍不住咒骂道。他当时一定是昏了头脑,不然怎么会答应韦伊的请求?是的,是他的美貌迷惑了自己才会犯下这个错误! 约塞一方面安心于这个借口,一方面却有一种急切逃开的心理。这是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恐惧,他无法说出自己害怕的究竟是韦伊,还是自己的心。他让客房服务将他们的衣服送来,然后换上自己的衣服,悄悄地离开了。 美丽的中国青年醒来时面对的自然是空荡荡的房间,数个小时前的性爱似乎只是他的一场梦,就连飘散在空中的淫靡味道也消失得没有一丝痕迹。 韦伊甚至不需要起床确认也知道男人已经走了,已经洗好烘干的衣服摊在床上一角,孤零零的只有自己的那一套。 他同样是冲了个澡才离开,回到日月山庄的时候,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去找约塞的冲动,急忙将自己锁进了房间。 韦伊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的,早餐还末吃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约塞的房门。门外等候的中国青年一路上都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约塞,无奈亢奋的脑海里不断涌现的都是昨日的激情,漂亮白皙的脸上红晕不断,倒显得青涩而无措。事实上,他已经决定好门一开就要来一个热情的法式接吻,当然前提是他的情人没有害羞得把门甩上。 脸上露出幸福笑容的中国青年不禁又敲了一下门,心里暗暗猜测,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而让约塞下不了床吗?这个想法并不让他感到歉意,相反的,他非常高兴,这说明他是一个强壮的男人,让他的情人得到了生理心理的双重满足。 上帝啊,今天晚上他是否应该收敛一点儿呢?韦伊暗暗笑着。 山伯的声音突然闯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韦伊顿时清醒,不慌不忙地露出礼貌的微笑:「早上好,山伯。」 「少爷您找约塞吗?」山伯问道。 「哦,是的,不过我想他大概还没有起床,可能是太累了吧。」韦伊含蓄地说,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扩大,有点炫耀自己宝物的意味。 「累?」山伯笑了一下,说:「他精神得很呢,昨天晚上收拾了几件衣服出门去了,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采风。」 「什么?」韦伊脸色一变,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他出门去了?没有交代去哪里吗?」 「这个……这个他没有说,我也不好意思问,毕竟他只是来借宿的,我也不好过问太多。」山伯听出他的急切,带着歉意地说。 韦伊满腔的喜悦陡然被约塞无情的离去所浇灭,心里一阵失落,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即被失魂落魄所取代,顾不上回答山伯担忧的询问,转身回了房间。 *** 韦伊一天天地等待,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不过七天的时间,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尽管他本就长着一张漂亮得让人珍惜的脸,可越发纤细的身体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这一切看在山伯眼里,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韦伊的情况很快就让他看出了端倪,追问道:「少爷,您跟约塞吵架了吗?」 「没有啊,约塞他才不会跟我吵架。」他倒是希望能吵一架,不是说情侣间的关系是越吵越好的吗?韦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遇上约塞,他真是什么风流手段都使不出来,完全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你们……」山伯似乎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说。 韦伊明白他想要问什么,没有丝毫的隐瞒,从容答道:「我爱约塞。」他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他的爱是光明正大的,他爱着一个出色的男人,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他愿意让大家见证他的爱情,他的忠贞,他的决心。这一段感情对他来说绝对不是游戏,他想要拥有约塞,拥有属于他们的婚姻。 「可是……他是男人啊!这男人和男人……是不对的!」山伯只觉得他的少爷的宣言太大胆,太不顾世俗,也太惊人。 「山伯,这没有什么不对,爱情不是一男一女,爱情是两个相爱的人,我爱约塞,我会跟他结婚的。」韦伊很认真地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着让人折服的坚定。 「结婚?两个男人怎么可以结婚?」山伯扶着额头坐下,他毕竟是个在中国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传统中国人,韦伊这些话对他冲击太大,基本上都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韦伊想到结婚的场面,突然笑了,说:「在国外,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结婚的。山伯,你有空真该到国外走走,中国的思想太封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 韦伊的话让山伯感觉那个花花绿绿的国外就是洪水猛兽,连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不去,还是中国好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经不起折腾,到了那边,非给吓出病来不可。」 韦伊被山伯的夸张逗笑了,却又很快恢复了烦恼的脸孔,叹着气说:「约塞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呃?」 「快了吧。」山伯虽然不能理解男人和男人的爱情,却还是不忍心看见这么漂亮的孩子整天愁眉苦脸的让人好不心疼。 韦伊孩子气地抱住头,自言自语地说:「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半个月过去,金发男人依旧没有消息。 韦伊思念成狂,搬进了约塞的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还残留着金发男人的气息,韦伊躺在床上,将失去体温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仿佛有一种被温柔拥抱着的错觉。他将被子凑到鼻前,深深一吸,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被子,别弄脏它。」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韦伊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向声音的主人,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高大修长的身体靠在门上,那头变长的金发飞扬起来,下巴上的胡茬不仅无损他的帅气,反而更添一种性感的男人味。男人英俊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嘲讽笑容,挑着眉峰的样子既邪气又无辜。 「约塞!」韦伊扑上去将他拉进了房间,多日的思念化做行动,直接把疲倦的男人压上了床。 中国青年的攻击让约塞措手不及,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中国青年的手直接就伸向他的裤头,急燥地想要将他的裤子扯下,约塞一只于顶住不断在他脸上落下亲吻的头颅,一只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裤子,大喊道:「放手,韦伊!」 这声呼喊意外地让韦伊停下了动作,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约塞的唇上,美丽的中国青年却笑了:「约塞,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约塞情不自禁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韦伊一副被抛弃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问。 约塞薄唇一掀,面对如此真挚可爱的感情,刻薄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老实地交代:「我去了一躺苏州。」 韦伊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点着头说:「下次要去的话请记得带上找,我再也无法忍受跟你分离这么长的时间!」 约塞明知道应该拒绝的,甚至狠狠地羞辱他,却在那双清亮的黑眼睛下点了头,顺从地答道:「好的。」 中国青年漂亮的脸上绽放迷人的笑容,低下头与他归来的情人唇舌交缠。 *** 韦伊在日月山庄住了三个月,一直住到了春天将近。那时候,大抵是他二十岁生涯中最幸福快乐的日子,美丽的杭州,英俊的情人,美味的中餐,这一切都充斥着他每一天的生活,他的笑容是每一天都在加深。有时候,他会公然地在山伯面前亲吻他金发的情人,当然是一个不过火的亲吻,让他高兴的是,约塞很坦然地接受他表现出的独占欲,甚至会给他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宠溺的微笑。因此,韦伊不想离开的心情是绝对可以理解的。 「那么,留下来多住几天不行吗?」金发男人摆弄着他的宝贝相机,对情人的抱怨不以为然地建议。 「我倒是希望如此,可是我的父母已经来电话催了。」中国青年回答,对情人的忽略非常地不高兴,走上前去一把夺下他的相机。 「韦伊!」金发男人喊着,瞅见他的情人一脸的阴郁,他却笑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一连在他漂亮的脸上亲了七八下,然后忍住笑意问:「你干嘛不高兴呢?难道你就不想回家吗?」 「难道你希望我快点回去?」韦伊反问,把相机又塞回了金发男人手里,他想走开,但是约塞又把他拉住了。 「我并没有这样想,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呢?」约塞的眉头皱了起来,关心地盯着中国青年的脸,试图从他生气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我并没有不高兴,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中国青年回答,反手抱住了他金发的情人。 约塞听完,唇角一掀,放声大笑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宝贝!」 中国青年恼怒地推开他,不高兴地嚷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并没有笑你的意思呀。」约塞说,连忙又抱住他,「我刚才是忍不住笑出来的,说实话,韦伊,你的想法真是让我觉得太可爱了。」 「我敢保证,你绝对没有跟我一样的想法。」韦伊咬牙说道。 「我不否认,我从来不为这事儿担心。」约塞亲了一下中国青年被气红的耳朵,解释说:「如果你必须要回去,我陪你回去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呢?」 「啊!真的吗?」中国青年立即露出了笑容,激动地嚷道。 「当然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国了。」金发男人耸了一下肩。 「太棒了!」韦伊兴奋地亲吻约塞性感的薄唇,迫不及待地计划起来:「我要让你跟我的父母见个面,老天,你这么英俊,他们一定会爱死你的。」 「但愿如此。」金发男人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继续将注意力放回他的宝贝相机。 当天晚上的饭桌上,韦伊将离开的打算告诉了山伯。老人看了安静进餐的金发男人一眼,有些担忧地问:「你们的事……不怕吗?」 中国青年一副乐天的表情说:「为什么要怕呢?我的父母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的思想很开放的,我不担心。」他转向他的情人,调笑地问:「你害怕见我的父母吗?中国人有句话叫『丑媳终需见家翁』,哈哈,这句话实在太妙了!」 「见鬼,我可不是你的妻子。」尽管韦伊说的是英文,金发男人还是飞红了脸。 「好吧,我亲爱的丈夫。」中国青年笑容满面地改口,对这个称呼似乎相当地满意,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注意到老人还是一脸的不安,连忙夹了菜到他碗里,安慰道:「山伯,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结婚后我们再来看你好吗?」 「我很期待那一天。」中国青年的乐观终于让山伯欣慰地笑了。 饭后,韦伊主动提出要去帮忙洗碗筷,山伯无论如何推托不掉,只好答应了他。约塞没有加入他们的工作,先回了房间收拾明天要离开的行李。韦伊干活直到晚上九点,然后悄悄地溜到了约塞的房间,兴致高昂的他本打算给约塞一个惊喜,没料到却被聪明的情人轻易地看穿了。 「韦伊,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进来的话,那我就睡觉了,今天晚上你别想待在我的房间里。」金发男人看着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突然高声说道。 「好吧,好吧。」韦伊连忙推门进去,看到约塞的行李已经收拾好,摆放在房间的一角,而英俊的情人正坐在床头,一手叼着星火闪烁的香烟,一手拿着一本日记本在看。他凑了过去,看着那本老旧的本子问:「这是什么?」 蓝宝石般的眼睛迅速地闪过一丝阴郁的情绪,金发男人扬了扬手中的日记本说:「这是我父亲的日记本,有关他与我母亲的故事我就是从这里得知的。」 韦伊有些吃惊地看着那本日记本,期待地问:「我可以看看吗?」 约塞大方地将日记本递到他面前,吐出口烟雾,话语里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看吧,反正你也知道了整个故事。」 韦伊带着小心翼翼的心情接过那本日记本,坐到约塞的床上,开始翻看起那本页面泛黄的日记本。日记本的第一页空空地写着几行字: 与妳的相遇,是我人生的真正开始。 ——记录我与爱妻米歇尔的点点滴滴 约塞·爱莫顿笔 韦伊从这寥寥几笔里感受到了约塞父母之间那种激动人心的爱情,他们的爱恋是比海还深,比山还高,他们的爱情是伟大的,就如同他与约塞之间的爱情。对于他们的分离,他感到万分的遗憾,也对他们的儿子——他亲爱的金发情人感到了满腔的怜惜,他不禁上前亲吻约塞高挺的鼻尖,然后在紧抿的薄唇上作了短暂的停留。 「亲爱的,就让我们来弥补你父母之间的遗憾吧。」韦伊温柔地说道。 约塞怔了一下,别开脸,低声说:「你要是不想看就把它还给我。」 「不,我非常乐意!」韦伊说,偷偷瞄着金发男人微赧的俊脸,「这本日记本是约塞的宝贝,同样也是约塞的秘密,我很高兴能分享约塞的秘密。」这样的情话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的,他自己居然也红了脸。 金发男人揉了一下他的黑发,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恶劣:「那么,我是否有荣幸分享韦伊少爷的秘密呢?」 中国青年促狭地笑了一下:「好的,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第一次性经验是什么时候的话,我非常乐意告诉你。」 「哦,你可别告诉我你那蹩脚的经验是从哪里学来的!」金发男人叫道,「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想去教训她一下。」 「嘿,你这是对我的技巧不满吗?」中国青年气愤地吼着。 约塞挑眉,神情既无辜又邪恶,薄唇诱惑地开合:「要不,现在来确认一下?」 韦伊双眼发亮,却故作矜持地说:「嗯,这好像不太好,我的行李还没收拾呢。」 约塞迷人一笑:「我不介意完事后帮你一块收拾。」 「该死!」中国青年低咒一声,急不可待地贴上那两片性感的薄唇。 金发男人的嘴里还残留着香烟的余味,清清淡淡,更添一种男人味的性感。中国青年恼怒的横冲直撞让他暗暗发笑,空出一只手将韦伊的头压下,狡猾的舌尖窜入温暖的口腔作弄般地搅动…… 第二日一早,一架客机从杭州萧山国际机场的天空飞过,那时候天空正阴霾地下起了初春的第一场雨。 第八章 到达诺米加的日子是个晴朗的天气,恬静而寒冷。约塞照他们所计划的住进了韦伊的城堡,他的妥协让韦伊非常高兴,一路上像只小鸟似的问个不停。 「亲爱的,告诉我吧,你是不是爱死我了?」中国青年丝毫不顾这是在行驶中的马车,调情似的逗弄金发男人的衣领。 「该死的你到底要问多少遍?」金发男人开始抓狂了,谁也受不了韦伊可怕的语言轰炸。 「多少遍都不够啊,要知道我多么多么地迷恋你,能从你的口中得到爱语,这可以让我兴奋到几天几夜睡不着觉!」韦伊回答,认真的劲儿是有点让人想发笑。 「好吧,韦伊。」约塞回答,唇边的笑不怀好意,「为了避免让你睡不着觉,这个答案我保留。」 「啊!」韦伊叫着,「不可以!你就说嘛,别再戏弄我了!」 金发男人仿佛听不到他的叫嚷,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淡淡的笑意噙在嘴角。 好不容易到达了城堡,忙着炫耀自己英俊的情人的中国青年顿时忘了车上的不愉快,牵着约塞的手在城堡里跑来跑去。 约塞对游览城堡并不热衷,只是顺从地让韦伊牵着走,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会如此听话,莫非这就是爱情的魔力?他暗自揣度着,随着幸福而来的不安在他胸口蔓延。 「约塞,你怎么了?」韦伊抚着情人英俊的脸,担忧地问。 「没事。」约塞说着,抓住脸上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我大概是累了,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大概也只有你能那么精力充沛。」 「我想也是。」韦伊换上愉悦的笑容,接着说:「那么你就先去休息一下吧,晚餐时间一到我就去叫你。」 他们一同进去韦伊的起居室,他们曾在这里独处过几个夜晚,约塞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如何编造谎言来作弄他的。想起情人的可爱反应,英俊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韦伊似乎也是触景生情,笑着说:「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呢。」 约塞将疲倦的身体摔进柔软的床,声音也变得懒懒:「是啊,一个相信世上真的有灵魂的笨蛋。」 中国青年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瞧见金发男人已经闭上了眼,他在紧抿的薄唇上亲了一下,笑道:「一会儿我再来叫醒我的睡美人。」 金发男人哼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缓。 晚餐的桌上是女仆爱妮拿手的牛排和蔬菜浓汤,这曾经是韦伊的最爱,可惜去了中国一遭回来,他的嘴也养得刁了,吃得有些漫下经心,反倒是约塞吃得很开心,笑着让女仆为他的酒杯满上白酒。 「约塞。」中国青年默默吃了一会儿之后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我的父母?我绝对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我的父母早一些见到你,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对你赞不绝口的,因为你是这样地出色。」 金发男人看来好像对这段话很惊讶,就问:「你很着急吗?」 「难道你不着急吗?」中国青年反问。 「我为什么要着急?面对你的父母还有太多的问题,我可不想太快惹上麻烦。」金发男人优雅地抿了一口酒。 「这不会有什么麻烦的。」韦伊毫不踌躇地回答。 「别太天真,亲爱的。」约塞举起酒杯,湛蓝的眼是深沉的颜色,喃喃说:「我不想让幸福溜得太快。」 中国青年对他的评价似乎相当地不满意,拭了一下嘴角说:「我吃饱了。」看了金发男人一眼,起身离开了餐室。 约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里暗骂:该死的混蛋,一点都不懂我的心。他没有立即追上去,他明白需要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他悠悠地吃着牛排,尽管已经有些食不知味。吃完离桌前,他给了女仆爱妮一个礼貌的绅士笑容:「感谢妳准备的这一顿晚餐,相当美味。」那魅力饶是见惯韦伊美貌的女仆都不禁红了脸。 约塞来到起居室门口,韦伊在那儿。 壁炉里的木柴被烧得霹啪响,美丽的中国青年站在窗前浏览外面的风景,火光为柔和的容貌添上了清亮的光辉,美得仿佛天神下凡。约塞的胸口揪紧了一下,如果可以,他愿意守护他的天使一辈子。他轻轻走过去,展开双臂将俊美的人儿拥进自己的怀里。 韦伊就算有气,一接触到这温暖的怀抱就仿佛得了失忆症,问道:「吃饱了吗?」 「嗯。」约塞将头埋进中国青年的黑发里,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样的宁静谁都不愿意打破,窗户上的玻璃映出紧紧相拥的身影,美妙的和谐。 韦伊转过了身,环抱住金发男人的腰,闷了许久终于问出口:「你不信任我吗?」 「不是。」约塞摇了摇头。 「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害怕见我的父母?」韦伊直接问道。 约塞的胸膛默默地起伏了一下,他是在挣扎的边缘苦斗,要说出来是件不容易的事。韦伊抬起他的头,温柔地亲吻他的脸,轻轻说道:「请对我诚实。」 「是的,我害怕,我该死的害怕!」约塞叫着,紧紧闭上了中国青年最爱的蓝色眼睛。 韦伊抱住他的头,不明白他的恐惧从何而来,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慰着。 「好了,好了,我不会再逼你了,只要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见我的父母。」 「抱歉。」约塞说着,慢慢睁开眼睛。 韦伊摇头,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他从约塞的身上又感受到了当初的那种悲哀的气息。那时的约塞是将自己代入了他父亲的角色,为了他的母亲米歇尔而伤心,现在的约塞又是为什么如此悲伤呢?他不愿意在他最爱的人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那会让他的心也一起痛苦着。 「呵,原来胆小的人是我。」金发男人自嘲地说。 「你怕我的父母会阻止我们吗?」这是韦伊唯一能想到理由,他自己从来都不担心这一方面,可他的情人却似乎看得很严重。在韦伊的心里,情人和父母都是很重要的,他相信疼爱自己的父母绝不会为难约塞。 金发男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叹了口气之后回答:「大概是吧。」他轻轻挣脱韦伊的怀抱,走到吧台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暍了一口后他似乎恢复了理智,微笑着向韦伊邀请道:「要来一杯吗?」 韦伊抓过他握着酒杯的手,就着他喝过的位置将酒暍下。 「似乎比平时更醉人。」他轻笑着说,眼神诱惑地瞄向他的情人。 金发男人的响应是惯有的挑眉动作,手指抚过中国青年被酒精湿润了的嘴唇,迷人的笑容挂在唇边:「来点不一样的喝法吧。」 中国青年似乎爱上了他的情人的招牌动作,连他自己都不禁挑了眉峰,问道:「怎么个暍法?」 约塞诡异地笑笑,将酒瓶举到唇边,含了一口在嘴里,然后倾身贴上中国青年的唇,将口中的酒哺到对方口中,最后伸出舌尖挑逗地搅了一下。 韦伊察觉到他的离开,意犹未尽地压住他的头,吞下酒的同时伸出舌尖闯进金发男人为他打开的口中。 分开的唇办连着一条透明的暧昧线条,韦伊舔了舔唇:「轮到我?」约塞没有拒绝。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起居室的大床上是两个喝醉了的男人,他们没有形象地倒在一起,英俊的金发男人靠在睡过去的中国青年耳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坦白:「我爱你。」 沉沉睡去的二人并没有想到,危机来得这样地快。第二天早上,或许应该说是中午之前,太阳已经照进了城堡,随着阳光而来的是韦氏夫妇。 威严的韦先生和美丽的韦夫人,对爱子的思念和担忧让他们迫不及待地从伦敦飞来,他们一路交谈着走来,举止动作的高贵大方让仆人们都忍不住停下工作行礼,只有女仆爱妮例外。 她根本来不及向她的主人问好,一看到马车就急忙地向韦伊的起居室跑去。天啊,太糟糕了!她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被先生夫人看到此时和男人睡在一起的少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她抓起裙摆拚命地跑,至少要赶在先生夫人发现之前将少爷好好梳洗一番,啊,还有爱莫顿先生! 爱妮的烦恼地想着,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少爷,快起床!先生和夫人来了!」她大声叫着,一边将扔在地上的酒瓶收起,这一室的酒精味真是太荒唐了。 「呜!」宿醉的头痛在韦伊漂亮的脑袋里炸开,他不满地叫道:「闭嘴,爱妮!哦,我的头真是该死的疼!」 约塞也被爱妮的高分贝叫醒,坐起了身,见到女仆正在慌乱地收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赖床的中国青年拉了起来,酒醉后的声音嘶哑而性感:「起床了,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踢下去!」他用好听的声音狠狠地威胁。 「好啦!」韦伊恼怒地睁开眼,抓过金发情人的头来了一个甜蜜的早安吻:「早安,亲爱的。」 金发男人还来不及脸红,就听到女仆高声叫道:「少爷,现在不是你发情的时候,先生和夫人来了!」高度的紧张让女仆都忘了该有的尊敬。 这一次,脑袋昏沉的二人真正清醒了过来。 韦不凡坐在宽敞的客厅里,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笑意,事实上,他确实在不高兴。一大早乘了飞机过来看他的儿子,没想到还要他这个做父亲在这里等待。他拿起桌子上的白瓷茶杯,就连上好的红茶也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转。 他的妻子珂瑟在一旁却显得忧心忡忡,不住地向门口张望。 「好啦。」韦不凡叫道,显然被他的妻子频繁的动作弄得更不高兴,「妳就好好坐在这儿,他来了,我们自然能看到。」 「我这是念子成痴。」他的妻子回答,脱下她的手套,露出她由于待在屋里不做事而显得特别白的手指头,然后端起茶杯,优雅地暍了一口。 「算了吧,妳的行为让我心烦,如果不想让我生气的话就收敛一些。」韦不凡冷淡地说着,眼角带有指责意味瞄向他的妻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珂瑟不满地嗔道,尽管知道她的丈夫从来就是这样冷淡的一个人,可她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妳没看到吗?我心烦得要命。」韦不凡回答,一脸的下高兴。 「行了行了。」珂瑟没有什么诚意地安慰道,她咕哝着:「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幸好没有遗传给儿子。」 「像妳也好不到那里去。」她的丈夫冷冷地反驳。 争执正要开始,他们的儿子适时出现在客厅门口,漂亮的面孔上带着微笑,他高兴地喊:「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温柔的女主人连忙站起了身,与丈夫的不快立刻被抛到了脑后,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拉住儿子的手仔细地打量,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胖了,气色也好了,看样子在杭州过得不错。」 「是啊,山伯做的中国菜好吃极了,我简直爱上那儿了。」她的儿子回答说,并且亲昵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有机会我也要去看看。」珂瑟说,然后转头向她的丈夫寻求意见:「好不好?」 严肃的男主人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与其讨论去不去中国度假,他更在意的是被儿子牵着手,站在儿子身后的男人,他可不像他的妻子,一见到儿子就忘了东南西北。 「韦伊,我想你应该介绍一下你身后的这位先生吧。」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个金发男人身上,深邃的五官很是英俊,但是身上的穿着太过随意,领口上的扣子大大方方地开着,小露出结实的胸膛,从这里他可以肯定,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肯定没有受过良好家教的洗礼,他的衣着暴露了他的粗俗。他相当不满地皱了眉头,还有一个让他不满意的细节,那就是这个年轻人给他一种相当不愉快的熟悉感。 「瞧!我都给忘了!」韦伊兴奋地拉着金发男人站到自己身前,郑重地介绍道:「这位是约塞·爱莫顿先生,他是一位出色的摄影师,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漂亮的青年狡黠地卖了一个关子。 金发男人礼貌地亲吻了女士的手背,然后伸出手与男主人相握,迷人的海洋色眼珠紧紧锁住男主人犀利的双眼,露齿一笑:「我,同时也是你的儿子的情人。」 韦不凡立即沉下了脸,保持着该有的礼仪没有甩开对方的手,冷淡地说:「爱莫顿先生真爱开玩笑。」啊,就连这个名字也让他感到不愉快。男主人在心里不高兴地想着。 「爸爸,约塞没有开玩笑,我们是认真的。」韦伊的话顿时让一室的气氛降到了零点。 气愤的男主人率先松开手,他在儿子和金发男人的脸上来回地观察,他似乎快要发怒了,他的妻子抢先一步开口:「韦伊,你不要吓妈妈,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呢?」 「妈妈,这不是喜欢。」他们引以为傲的漂亮儿子相当为难地说,「我爱约塞,绝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我想要跟他结婚。」 「结婚?」男主人开口了,他的怒气在儿子荒唐的想法下爆发,他指着金发的男人吼着:「你居然敢这样告诉我,你想要跟这个男人结婚?难道你以为我疯了吗?」他的妻子在一旁哭哭啼啼起来,这一切都让他太心烦了! 「爸爸,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你难道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事实上,韦伊吃惊了,他绝对没有想到他的爱情会遭到父母的阻止,他单纯的脑袋瓜里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他的金发情人在一旁摇头叹气,这时候他还插不上嘴,像个委屈的小妇人一样站在中国青年身边。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事?」男主人生气地问,「这荒唐可笑的事,我绝对不同意!」他开始转向教训那不知羞耻的金发年轻人:「滚!你这个流氓!立刻滚出我的地方!否则我就让你尝尝拳头的味道。」 「爸爸!」他的儿子高声叫起来,「你怎么可以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对待我所爱的人?你让我太失望了!」他的眼睛已经红起来了,像小兔子的眼睛,他万分地委屈,疼爱自己的父母居然想要拆散他的爱情,这让他怎么能够不伤心呢。 「你就失望去吧,我是不会同意这可笑的事。」男主人冷酷无情地回答他的儿子。 「你要是这样做,我就和他一块儿离开!」韦伊不甘示弱地回答。 「好啊你,才几个月的时间,这个男人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你对父亲该有的尊敬哪儿去了?」男主人吼着,心烦意乱地朝他抽泣的妻子喊道:「闭嘴,别在这儿丢脸。」 「韦伊,听妈妈的话,别惹你父亲生气。」可怜的女主人只好向她的儿子请求。 「对不起,妈妈,我不能放弃约塞,我爱他,我需要他。」韦伊的脸绯红,眼泪涌了出来。如果可以,他多么不愿意让他的母亲哭泣,他温柔地拭去母亲脸上的泪珠,再一次向他的父亲企求:「爸爸,你就不能宽容些吗?」 男主人震撼了,他那个骄傲的儿子从来就不肯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就连对他这个父亲也下例外,今天为了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他的儿子屈服了!他又生气又心疼,铁了心地说:「不!在这件事上,我绝下能让步!这也是为了你好!」 「那好吧。」韦伊擦擦红眼睛,牵起金发情人的手,「我跟他一块儿离开。」 「你要是走出这个城堡大门,我将冻结你所有的资金,你确定要为这个男人牺牲一切吗?包括爱你的父母,舒适的生活,优越的条件。」男主人说,非常严肃而冷酷的表情。 「这一切跟我的爱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韦伊非常激动地回答他的父亲,浑身发抖。他讨厌这个样子的父亲,冷酷无情,还把他的爱跟金钱相比,这简直是一种侮辱。 「那我倒想看看,只有爱你们怎么活下去。」男主人咬着牙说。 韦伊将难过的泪水憋进肚子里,他转身要离开却被他情人拉住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发男人开口了:「先生,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儿子,你就不应该这样对他。」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不想跟你这种下流的人说话。」男主人狠狠地喊道。 「先生,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金发男人轻蔑地回答,「你不允许我跟韦伊在一起,我能够理解,但是你的理由或许不太正确,你是害怕我们的事影响了你的声誉吧。」 「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在说些什么?」男主人骂道。 「你听不懂吗?我说的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约塞嘲笑地回答。 男主人不吭声了,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 「韦氏集团的公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传出去要有多大的影响啊?」约塞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相信韦先生要比我清楚得多。」 「该死的!你想威胁我?」男主人凶狠地眯起了眼睛。 「事实上,我并不愿意做这样卑鄙的事。」约塞颇为无奈地回答,揽过韦伊的肩膀,在他还隐约有泪痕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温柔地说:「可是为了我的天使,我倒是愿意卑鄙那么一回。」 「约塞……」韦伊轻声叫道,哭红的眼睛里还有着疑惑。 「先生,来做一笔交易吧。」约塞向男主人说道,「我愿意不公开这件事,结婚什么的我倒不是很在意,只要你同意让我和韦伊在一起,我可以做个地下情人,甚至你要让他娶女人生孩子什么的,我也不会阻止的,怎么样?」 「约塞!」韦伊睁大了眼睛,他绝对不同意这样的事! 「宝贝,听我一次好吗?」约塞的蓝眸里是难得的温柔似水。 韦伊摇头,约塞却阻止他再说下去,挑衅地看向男主人:「先生,你需要考虑吗?」 男主人沉默着,犀利的眼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打转。 「不凡,答应他们吧,难道你真想把韦伊赶出去?」他的妻子在一旁怂恿着。 「好吧,我答应你们。」男主人终于开口,但他可不是那么仁慈的人,他接着说,「出了这样的事,我决定还是让韦伊早一点结婚,女方我会为你选择好,尽量在明年之前举行婚礼。」 「爸爸!」韦伊想要拒绝,约塞却拉住他,向他摇摇头。 「没问题,先生,我只要能和韦伊在一起就够了。」他淡淡地说。 韦伊却生气了,甩开他的手,一溜烟地跑开了。 男主人生气地皱起眉头,命令似的说:「你要做好你的工作,我可不想在婚礼当天看到韦伊在人前失礼。」 「放心好了,先生,我一定会劝服他的。」 约塞别有深意地看了男主人一眼,微笑着离开。 第九章 春天很快就结束了,然后是夏天,同样也过得很快,就好像握在手里的细沙,稍不留意就从指缝间溜走。韦氏夫妇在春天结束前就离开了城堡,他们所带来的威胁让韦伊一直处于愤怒与不安中,让他更生气的是情人的妥协。 十月份的一个下午,天空有些寒冷,没准是要下雨,空气却很清新。约塞从床上起身,光裸的身体接触到空气立刻就抖了一下,他包着宽大的床单走到窗前,将窗前那个只在下半身套了条长裤的男人也包进温暖的床单里。 窗外,深灰色的流云从西方飘过来,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怎么啦?」约塞用脸颊磨附中国青年柔软的黑发,往他耳边低声地问。 「爸爸刚才打电话过来了……」韦伊说,却停了下来,两个人都明白这通电话代表着什么。 「那么……决定好时候了吗?」约塞非常平静地问,他的平静却惹恼了韦伊,他叫道:「该死的!你难道一点儿难过都没有吗?我要结婚了!我要去娶一个陌生女人了……」 约塞扳过他的脸,将他所有的抱怨湮没在交缠的唇舌中。 「冷静了吗?」约塞摸着被他抓红了的脸颊,低笑着问。 「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冷静。」韦伊冷淡地回答。 「当然,很多时候,你还像个孩子一样。」约塞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取笑地 「孩子会把你干到下午才能起床吗?」气愤的中国青年开始口不择言。 「呵呵,我倒是忽略了。」约塞笑了一下,然后很严肃地说:「那么我希望你在婚礼这件事上表现得更成熟一些。」 韦伊转过身,愤恨地看着他,咬着牙问:「请问约塞·爱莫顿先生,你希望我怎样表现?」 「很简单。」约塞回答,手指在中国青年漂亮的锁骨上嬉戏,「只要你穿得体体面面,然后风度翩翩地出席在教堂里,晚上的时候把你勇猛的精力展现给你的妻子,当然,可别让她也起不了床,温柔点儿。」 「你就那么希望我上另一个女人的床?」韦伊抓住他的手问着。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约塞皱起眉头,「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没有阻隔地在一起,如果你父亲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妻子,那么你就满足他吧,我能够理解。」 「你就不怕我会爱上那个女人?」韦伊问道,盯着约塞那双迷人的蓝眼睛,这个男人的心理他是越来越抓不准了。 「才不呢。」约塞非常自信地笑了起来。 凝视着这张英俊的脸,韦伊叹了口气问:「你真的要我去结婚?」 「当然。」约塞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也叹了气,「成熟一点,韦伊,你得明白,结婚对你是最好的,对我们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好吧,但至少在我结婚前我想听到你亲口说那句话。」韦伊要求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由此来试探约塞的真心。 「不,我不告诉你。」约塞的回答很让人失望,他接着说:「我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别太吃惊了。」 韦伊垂头丧气极了,约塞狡猾地笑了一下,靠近他的耳边说:「但是目前,我可以让我的身体先告诉你。」 暴雨降下的时候,除了主人房里忙着互相取暖的男人,仆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两个星期后,韦伊的婚礼在伦敦最大的教堂举行,女方是政界大老的女儿,韦伊在举行婚礼前只见过她一面,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 婚礼会场相当地热闹,伦敦上流社会的名绅都到齐了,还有媒体的到来,这场世纪大婚礼引来了众多人的注目。 此时在新郎的休息室里,一身白色西服的新郎正将一个金发的男人压在沙发上亲吻,唇舌间淫靡的水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韦伊,停下……」约塞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间隙,很快又被堵住了嘴。 韦伊解开身下男人黑色的西服外套,将束在西裤里的衬衫下摆粗鲁地拽出来,灵活的手准确无误地将约塞胸前的敏感捏在指间,直到将它搓揉得硬挺了,才又转向另一边进行龚击。 「不可以……时间快到了……」被松开嘴的约塞沉重地喘着气,虽然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幸好理智还健在。 「那我这里怎么办?」韦伊用自己火热的下半身在约塞平坦的小腹上磨蹭,意有所指地问。 「用嘴……我用嘴……」约塞推开他坐起身,埋怨地瞪了他一眼,立即伏下身解开他的西裤,将已经勃起的男性欲望含入口中,一方面还要伸出手安慰自己也同样兴奋的器官。 等到二个人穿着整齐地从休息室里出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 韦伊恋恋不舍地吻了一下情人的唇,交代道:「今天晚上我要做全套,放心,我会跟那个女人做完爱再过来的。」 约塞轻微地皱了一下眉,点点头让他离开。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举行婚礼的时间了,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跟新郎走得太近,只好夹杂在宾客中无聊地喝着香槟,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被韦伊榨干的体力。昨天一整夜的激情很快就让约塞就感到了腰部的抗议,他只好找了个隐蔽点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 胸口的东西沉甸甸的,约塞将它摸出来,原来是一个牛皮信封。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动作却沉重地像是无奈,而且悲伤。他打开信封,将里面厚厚一迭的照片拿了出来,这些照片的主角都是两个男人,其亲密程度绝不一般,仔细一看,其实就是他和韦伊。让人疑惑的是,照片上只有韦伊的容貌被照得很清楚。 拿着照片的手微微发抖,他不晓得自己待会儿是不是能够做到,这毕竟是他策划已久的复仇计划,他突然害怕自己会退缩。但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如果不能报复韦家,他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约塞捏得很紧,照片锋利的边沿将他的手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道声音插入,心神下定的约塞被吓得站起了身,腿上的照片散落一地。 韦不凡弯腰将脚边的一张照片拾起,看了一眼,脸色突变,严厉地质问:「你拿这些照片干什么?」 「我……」约塞的心跳得飞快,从未有过的语塞。 「你这个该死的流氓,你想用这些照片来毁坏这场婚礼!」韦不凡压低了声音叫道。 约塞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你这个没有信用的杂碎!」韦不凡咒骂道。 听到这句,约塞却轻蔑地笑了一下:「先生,你的修养到哪里去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不想跟你争吵,你想要多少钱?拿了钱之后立刻给我滚。」韦不凡说,从口袋里拿出支票薄。 「我不要钱。」约塞冷笑着说,「我要你们韦家身败名裂。」 「你!」中年绅士气红了脸,这样的羞辱对他来说已经是致命,他看着眼前这个越看越有熟悉感的年轻人,妥协地说:「只要你立刻离开,我可以什么都不追究。」 「先生,你的话可不大可信呢!」约塞阴沉地说,「二十年前,你答应过的事,你难道做到了?」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答应什么了?」韦不凡问道。 「二十年前,你拆散了一对相爱的恋人,活活打死了你妹妹的情人,你难道忘记了?」约塞越说越气愤,忍不住讽刺起来:「那倒也是,先生你做得坏事实在太多了,怎么会记得这么小小的一件呢?」 「你……你是谁?」韦不凡记起来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是他们的儿子。」约塞回答,跨前一步,「所以我要为他们报仇!」 「荒谬!太荒谬了!」韦不凡叫着,像是被蒙了天大的冤枉,「谁告诉你她是我的妹妹!当年你父亲带走的可是我的未婚妻!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受害者!」 「未婚妻?这不可能!我父亲的日记里明明记着……」 「啊,你那个狡猾的父亲,他带着我的未婚妻私奔,他的话才是一点儿都不可信!」韦不凡匆匆打断他,当年的事让他丢了很大的脸,现在提起还是满腔的怒火。 「你住嘴!」约塞狠狠嚷道,「就算是这样,你有什么资格打死我父亲?」 「哼!你父亲的死根本不关我的事。」韦不凡回答,「当年我倒是有听说他被人打了一顿,外面传是我安排的,可那简直是无中生有,当时我已经带回了米歇尔,根本没有对付你父亲的必要。后来,我倒是好奇去查了一下,原来藏在房子里的是一群强盗,你父亲一冲进去就叫嚷起来,人家怕被泄露了身份才狈狠打了他一顿,怪只怪你父亲太莽撞了。」 「那我的母亲现在在哪?」约塞急忙追问。 「你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生育过后身体更差,后来我们没有结婚,她被她的父母接回了家,不久就病逝了。」韦不凡回答,想起当年那个如水的女子,淡淡的怜惜浮上心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虽然母亲的死让他悲伤,但是这个事实却让约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以我的名誉起誓,我甚至可以把当年的调查数据弄给你看。」韦不凡回答。 约塞没有答应,他低下头看见脚下的照片,照片上的韦伊笑得是那么高兴,那么漂亮。这样说来,他的计划都白费了,他的报复也变得没有意义了。他苦笑了一下,捡起那张韦伊笑得最美最高兴的照片,在心里默默地道歉: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或许我一早就应该听老夏利的话,他要我放下仇恨果真是没有错的。 就在他忏悔的时候,韦不凡出声说。「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你应该知道他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人,如果你还有不满,请冲着我来。」 「不。」约塞摇头说,将照片收进怀里,「我不会伤害他了,事实上,我正打算离开,这样你或许会放心一点。」 韦不凡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当然是最好的了。 约塞朝那热闹的教堂看了一眼,韦伊正被众人簇拥在摄影机前,优雅地笑着,接受记者的采访。 请一直微笑下去吧,我的天使。约塞默默祝福,转身离开了不属于他的喧闹。 婚后第三天,发狂找着约塞的韦伊收到了一封匿名的短信,信上只给了他最想要的三个字:我爱你。 *** 半年后。 凯瑟琳是诺米加镇上最出色漂亮的姑娘,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有她那善良的性格,良好的出身,她的父亲是镇上口碑最好的医生。凯瑟琳从小就是个受人喜欢的姑娘,到了她十八的时候,门口排长龙的小伙子是天天都没有断过。 她非常苗条,虽然还未过青春期,却有着成热女人的体态,她的脸蛋也是绝妙的,五官纤丽,非常漂亮。棕色的卷发垂在她那细嫩的颈上,至于眼睛,就像绿色的宝石一样柔和,让人无法抵抗。 镇上的小伙子都巴望着将她娶回家,可是纯洁美丽的凯瑟琳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那是四个月前的某一天,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冲进她父亲威廉先生的医馆,请求他立刻出诊,病人是教堂里的神父老夏利。凯瑟琳不知道男人和神父有什么关系,但是从男人焦急的神情看来,他们一定很要好。 年迈神父的病情最终没有得到好转,他的丧礼上,男人没有出现,凯瑟琳却发现他躲在神父的房子里哭泣。那时候她居然不顾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冲进房里将哭泣的男人抱在怀里,高大的男人在她柔软的怀里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脆弱,完全引发了她作为女性的怜悯。 男人哭着叙述:「老夏利是我的养父,当年我的父亲是跟他一块儿坐火车从法国过来的,我的父亲死后,老夏利就收养了我,我一直在住宿学校里念书,所以没有跟他住在一起,后来我当了摄影师,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我真后悔没有多待在他的身边,如果我……我早应该将浪费的时间花在陪伴他上。」 凯瑟琳知道一切后,不知道为什么白天梦里都会想念着那个男人,她会因为自己的手曾经拥抱过那个宽阔的肩膀而脸红。年轻的姑娘终于大胆地做出了行动,她每天都会上教堂一趟,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个虔诚的教徒,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每天能见上男人一面。 男人的名字非常拗口,是个中国名字。男人曾经骄傲地说,这个名字是他的母亲惟一留给他的东西,凯瑟琳私底下练了很多次才念对了。 「天赐。」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凯瑟琳捉着小竹篮,里面有她亲手做的下午茶点心,跑到敦堂来了。她没有直接进入教堂的大门,兜了一小圈来到神父生前的住所,男人正在小花园里细心地照料神父遗留下来的盆栽。 「嘿,凯瑟琳!」各叫天赐的金发男人转过头来朝她微笑。 凯瑟琳美丽的脸上出现红晕,她羞涩地笑着:「我送点心来给你。」 「太感谢了,妳坐一会儿吧,等我把这花浇完。」天赐回答,指了一下花园里的一张小凳子。 凯瑟琳高兴地走到凳子那儿,将小竹篮搁下后又走回到男人身边,绿色的大眼睛机灵地动着,指着一盆花间:「这叫什么?」 「哦,这是君子兰。」男人看了一眼,回答道。 「真漂亮啊!」凯瑟琳不禁赞美道。 「是啊,老夏利生前也最喜欢这花了。」说起去世的养父,男人眉宁间又深沉起来,迷人的蓝眼睛也显得忧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露出笑容,朝凯瑟琳说:「我肚子也饿了,先吃点心吧。」 「好的。」凯瑟琳回答,迫不及待要展不她亲手做的精致点心。 天赐从屋子里搬出另外一张凳子,然后就和凯瑟琳坐在小花园里吃点心。 「妳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天赐咬了一口蛋糕,忍不住称赞。 心上人的夸奖让年轻姑娘的心如同音符一样飘跃起来,她悄悄瞄了他一眼,英俊如大理石雕刻的面容上有着细薄的汗珠,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仿佛希腊神话里的太阳之子。覆盖着蜜色肌肤的结实手臂裸露在无袖的衣服外面,彰显着他男性的无穷力量。凯瑟琳为自己打量的行为红了脸蛋,胸口的地方心脏跳得像关着一只小鹿似的。 「脸怎么这么红?太阳太大了吗?」天赐转过头看见她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啊,不,不是。」她飞快地否决,棕色的卷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落下,掩饰了她的尴尬。 「那喝点水吧。」天赐将水杯递到她的面前。 凯瑟琳接过水杯握在手里,羞涩地低着头,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口:「天赐,你有情人吗?」 天赐小小吃惊了一下:「嗯……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不可以问吗?」凯瑟琳天真地反问。 「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妳想知道,我可以告诉妳。」天赐回答,微微的苦涩在心头泛褴。 「啊,这样说,你真的有情人了?」 「是的,是个相当漂亮的人呢。」天赐没有发觉女孩话里的失望,接着说:「我们是在城堡里相识的,一开始我还编了谎话捉弄他,妳猜猜我说什么了?别这么快摇头啊,妳估计想不到吧,我告诉他我是古堡里的一个幽魂,他居然相信了!那时候我觉得他实在太可笑了,可是后来我们在中国的杭州又遇上了,他真是个不死心的人,一直追问我是不是那个幽魂,后来我没办法了,就只好告诉他真相,谁想到他居然不生气,还向我示爱,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男人说着说着露出了微笑,似乎沉淀在美好的回忆里。 「天赐……」凯瑟琳小心冀望地叫着,「你刚才说的是『他』?」 「是的,我的情人是个漂亮的中国男人。」天赐大方一笑,没有丝毫的难以启齿。 凯瑟琳难掩惊讶地捂住了嘴,腾地站起了身,面对男人忧伤的眼,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示,落下小竹篮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跑回家里,关上了房间的门,扑到床上哭泣起来。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绿色大眼睛里掉出来,她小声地哭着,生怕让父母发现。 「凯蒂,妳回来了吗?」门外响起了威廉太太的声音。 「是的,妈妈。」凯瑟琳拚命压下哭腔大声回答。 「妳开开门。」 「妈妈,妳等一下,我在换衣服。」凯瑟琳赶紧抹干净眼泪,到镜子前用化妆品修饰了一下,确定没有破绽后才开了门。 「妳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关进房间。」威廉太大质问着。 「没有,我刚才有点儿不舒服,现在好了。」凯瑟琳回答,上前挽住母亲的手,「我们下去给爸爸帮忙吧。」 夏天到医馆里的人不是很多,楼下空荡荡的,威廉先生正坐在他的桌前喝着茶。凯瑟琳表现出欢快的样子走到她的父亲面前,叫道:「爸爸,下午没什么人,不如早点关门吧。」 「不行,等一会儿有个人要来呢。」威廉先生还是那么唠叨,开了口就停不下来,「一年多前他就住在诺米加前边的那个城堡里,我那时候还给他看过一次病呢,唉,年轻人就是喜欢抽烟喝酒,他就是这样闹上病的!不过听说现在身体很好了,在伦敦那边也生活得不错,他刚才打电话过来了,说是要来看看我,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人家开口了,总不好拒绝的是不是?妳一会儿准备些点心端上来,别怠慢了客人。」 「那我去准备一下。」凯瑟琳回答,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她为天赐准备的点心还剩下很多,她挑出一个漂亮的白瓷盘子,然后摆上精致的点心,家里的白瓷茶具也拿了出来泡上红茶。她端出去的时候,有个黑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坐在她父亲的对面与她父亲交谈,那面容简直是英俊到了极点,可以说是漂亮。黑发的漂亮男人让她一时想到了天赐的情人,端着东西愣在那里。 「凯蒂!」她的父亲看到她,叫了起来。 「啊,抱歉。」凯瑟琳对于自己在男士面前如此失礼而红了脸,低着头将东西端到了桌上。她将茶杯递到男人手里,男人礼貌地向她道谢,笑容非常优雅。 凯瑟琳送完东西就退回厨房帮她的母亲准备晚餐。 「那位先生是谁啊?」她忍不住问道。 「听说是个非常有钱的少爷,在伦敦非常有名呢。」她的母亲正忙着调试浓汤,心不在焉地回答。 凯瑟琳探出头偷偷看了一眼,不想被那双黑色的眼睛抓个正着,她尴尬地缩了回来,脸红得像秋天的苹果。 第二天早上,凯瑟琳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出门。她是要到教堂去,对于自己昨天对天赐所造成的伤害,她感到万分的抱歉,如果下亲自去一趟,她的心里会一直地不安。她来到神父的小屋,看见男人正坐在小花园里晒着日光,她鼓起勇气,大声地打着招呼:「亲爱的天赐,我来了。」 天赐似乎对她的到来非常吃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嗨,凯瑟琳。」 凯瑟琳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有点儿下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于昨天的事,我非常抱歉,希望你下要生气,好吗?」 天赐露出宽容的微笑:「我从来就没生过妳的气,凯瑟琳,像妳这么善良可爱的姑娘,谁都无法向妳发脾气的。」 「天赐没有生气,那太好了。」凯瑟琳松了口气,开心地笑起来。 「坐吧,我去为妳倒杯水出来,这见鬼的天气可太热了。」天赐说着,转身进了小屋。 凯瑟琳在等待的时候,远远看见昨天的那个漂亮的男人正向这儿走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兴奋地挥起手大声喊:「这儿!这儿!」 男人快走几步来到凯瑟琳的面前,行了一个绅士的礼,说:「妳好,小姐。」 「你好。」凯瑟琳回答,不解地问:「你是来找天赐的吗?」 「天赐?抱歉,我并不认识。」男人打量了一下小花园,笑着说,「我是老夏利的朋友,想来看看他这个花园,还是跟以前一样呢。」 「是啊,天赐很细心地照顾这些花呢!」 男人想大概是新来的神父吧,他并没有在意,蹲下身去看那株老夏利最爱的兰花。 「凯瑟琳,妳的水……」天赐从屋里出来,目光与恰巧抬头的男人撞上。 凯瑟琳惊讶地发现男人优雅的面容上有着一种名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迅速站趄身将天赐抱住,小心翼翼地确认:「约塞,是你吗?」 天赐的表情一下子温柔似水,一下子又冷凝起来,他推开男人,生疏地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约塞,我叫天赐。」 「你就是约塞!」男人强硬地回答,「爸爸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也离婚了,这半年来一直在找你。」 天赐看了凯瑟琳一眼,叹了口气说:「妳先回去吧。」然后拉着男人进了屋里。 凯瑟琳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看紧闭的门,又忍不住走了回来,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如果没有猜错,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天赐的情人,只是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可惜门板太厚,她只能听到很零碎的一些声音,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屋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凯瑟琳吓了一跳,害怕得差点就要哭出来,如果打架了可怎么办?这种情况,她又不敢随便叫人来,想了想,只好搬了凳子来到窗下,垫高了脚偷偷观察屋里的情况。 这一眼可让年轻的姑娘飞红了脸,玻璃窗下,两个男人正躺在床上亲密地接吻…… 全书完 后记 晚上,大概是刚过午夜的时候,系统提示来了新邮件,那时候我正忙着为计算机寻找漂亮的主题。 有些不耐烦地打开邮箱,见到来自威向文化的邮件,我愣了一下之后才把视线落到邮件标题上。 不怕丢脸地说一句,当时是蒙了,大脑完全停止运转了,我揉了下眼睛,确确实实是过稿通知。 没有欢呼,只是淡淡而又欣喜地笑了,连身旁的人也没有发觉我的喜悦。 打开邮件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之后便打开word来写这篇前言(呵呵,由此可看出我是行动派)。 《寒夜》是我重新恢复写手身份的第一篇文,在这之前,我只是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些恶搞或是贺文之类的,一直提下起兴致来进行长篇创作,或许是之前的文写得失去信心,或许是没有心情,总之我懒散了两年。 《寒夜》这篇文是我的一个尝试,当时朋友买了两本译文小说,《包法利夫人》和《呼啸山庄》,我本来是很不喜欢看外国小说的,但是那天很无聊,随手就拿了一本来翻,这一翻之下倒给我翻出了灵感。城堡,阴谋,仇恨,这三个词不断刺激着我,我的心开始跃跃欲试了,当晚就上网搜索了一下。 在搜索中发现了一个新鲜的词儿,哥特式小说。它的故事常常发生在遥远的年代和荒僻的地方,人物被囚禁在狭窄的空间和鬼魂出没的建筑内,悬疑和爱情交织在一起。惯常的悬疑手段有神秘的继承权、隐秘的身世、丢失的遗嘱、家族的秘密、祖传的诅咒,等等。 看完之后,我立刻就兴奋起来了,因为这是我想写的东西!我迫不及待地动了笔(其实应该说是动了键盘),一夜之间连写了三章。写完之后都忍不住佩服自己。接下来的每一天,只要打开计算机,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出word开始写《寒夜》。 《寒夜》最终是水落石出,大团圆结局了,或许要说它是一篇哥特式小说并不正确,但在题材上是类似的,而且如果没有哥特式小说,大概我就找不到那种所想要表达的感觉了,所以,还是要谢谢那位将《呼啸山庄》借给我看的朋友,呵呵。 不得不说的是,在写《寒夜》期间,朋友推荐了《qaf》,恰逢是在过年期间,所以我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将它看完……从此我爱上了美剧和brian,顺带将这份爱移嫁到约塞身上,小小折磨了一下韦伊…… 现在,我还是在继续创作中,希望将来有机会再跟大家见面。 聿桥二○○六年十月二十一日,凌晨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