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慢半拍[先婚后爱]》 1 chapter 1 林枝意今天有点后悔。 原本喊周凝然过来是想她可以帮忙收拾一下行李。 结果周凝然自打进到屋里便丢过来机关枪似的一串儿问题。 “林枝意同学，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对方是谁，怎么认识的，今年多大，在哪工作。” “刚在出租车上我不好问这么细，现在你不说清楚咱俩今天没完。” “我跟你才一天没见你证就领了，还要跟对方去同居？” 周凝然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眉梢拧着，尾音颇具穿透力。 若不是门窗紧闭，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也不错。 林枝意想，有好友的这一嗓门在。 整栋公寓的同事们都要知道她和人领证还即将搬去同住这事了。 自打在火锅店得知好友领证这事儿，周凝然心里就有股气悬在那儿不上不下。 一个半小时前，她下夜班补觉醒来，接到好友林枝意的电话。 说是要请她吃饭，顺便告知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会儿她脑子昏沉，人也不清醒，没就重要的事追问，简单应下了邀请便来赴了约。 她俩相识十年有余。 前几年她们因为读书在不同的城市，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林枝意毕业来榆市工作。 而她恰在榆大一附院规培，见面机会才多了起来。 俩人边吃边聊，氛围十分温馨和谐。 美好戛然而止在林枝意告知领证的那一秒。 那会儿临近尾声，俩人吃的都差不多了。 各自靠在座椅靠背上，捏着竹签慢悠悠地享用店家赠送的水果拼盘。 就是这个时候，林枝意忽然坐正身，侧过脸，口吻平常地和她说：“然然，今天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 周凝然丢过来一个你说的眼神。 “我昨天刚领了证，今晚搬去和他同住，一会吃完饭你要没事的话帮我去公寓收拾一下行李吧，我入住的时候买了不少小家具......” 领证这样的大事，好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 不等林枝意说完，周凝然直接拔高音量和她确认道：“什么？你领证了，还同居？” 周遭原本一派纷杂吵闹景象。 隔壁桌有人在过生日，服务生推着蛋糕车过来。 一群人将才唱完生日祝福歌，正鼓掌向寿星送祝福。 因为周凝然忽然拔高的音量，一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安静下来。循声，目光齐齐地朝她们看过来。 林枝意内心尴尬不已，赶忙站起身和隔壁桌道歉：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激动，耽误你们过生日了。” 隔壁桌的一群人情绪还都正嗨。 原本以为能吃上第一手瓜，结果听见瓜主本人温温柔柔的抱歉声。 又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周身透着股叫人说不出一句责怪之语的婉约气质。 众人吃瓜的心思顷刻间烟消云散，转而欣赏起眼前气质独特的美女。 其中一位小姐姐许是意识到她们这样齐齐的打量不太礼貌，率先开口道：“美女姐姐，祝你新婚快乐呀。” 其余人在这位女生话落后纷纷跟着送上祝福。 林枝意一一谢过，侧脸再看周凝然。 因为这群人的注视，她不好发作再说什么。 一个人目光看向远处，眼神中不悦明显。 林枝意抿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之后微笑向隔壁桌的寿星本人送上生日祝福，便拉着周凝然往外走了。 以她俩的关系，就算好友这会儿再生气，也不会不管不顾她的帮忙请求。 这家伙，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快要走出火锅店时，林枝意听到身后好似有人叫她。 “女士您好，请等一下。” 原本这般没有指名道姓的呼喊，她也不确定是在叫她。 可余光往后看过去，此刻这条过道上只有她和周凝然，于是她挽着好友停下脚步。 身后的服务生见她脚步停留，几步跑了过来。 之后笑着朝她递过来一个印有店铺logo的纸袋，说道： “女士您好，刚刚打扰您和您朋友的谈话了，这边有份小礼物送给您，祝您新婚快乐。” 下意识接过纸袋的那一秒，林枝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眼前的服务生不就是不久前带头在隔壁桌唱生日歌的服务生嘛。 虽然一直知晓这家火锅店以服务著称，但这般细节化的表现，还是让林枝意在心中暗自称赞。 她温温笑着，向服务生表达感谢：“谢谢你的礼物。” 手中的纸袋重量很轻，依照林枝意对这家店的了解，许是什么不贵重的小物件。 说起来，今天这顿火锅不仅填饱了肚子，还收获了领证后的第一份祝福和礼物。 这顿饭钱花的很值得嘛。 昨天和顾景时证领的匆忙。 从民政局出来，她的新婚丈夫甚至没来得及和她说上话，便被同事的连环电话叫回去了。 服务生扯唇笑笑，留下一句“不客气”便转身回了。 待人走后，林枝意稍稍低眸，试图通过纸袋开口处往里看清楚这份礼物是什么。 瞧着好友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周凝然没忍住轻哼出声。 当下她还不想和她说话，但她还是要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枝意在听见这声轻哼后，收回探寻的目光，晃了晃俩人挽在一起的手臂，带着几分讨好意味地说： “昨天从民政局出来看时间你已经去上夜班了，怕耽误你工作，所以才没和你说，今天这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嘛，然然，别生气了好不好。” 借口听上去十分充分，如若周凝然昨晚知道这事，忙完工作必定是会缠着她问清楚的。 可就算有这般合理的借口，周凝然也不想这么轻易的原谅好友，她偏开脸，依旧没说话。 林枝意感受到好友态度已然松动，表面上又强行一幅疏离淡漠的姿态，笑了笑，挽着好友继续朝外走去。 她们就餐的地点就在大学城周边配套的商场，离她所住的榆大教师公寓不远，打车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 “然然，除了刚刚那串儿问题外，你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嘛，没有的话我现在开始一个一个回答你。” 这一路回来，其实周凝然心里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此刻对上笑意浅浅的好友，她顿几秒，内心叹口气，再开口，已不复先前的炸锅口吻： “枝枝，我知道你最近被你爸那边的相亲烦的不行，但领证结婚这种事可以急，也不必这么急，才一天时间，你真的，叫我怎么说你。” 满腔真心实意，周凝然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她只是替好友草率的冲动担心。 林枝意低眸听着，缓几秒，她牵住周凝然的手，扯唇笑了下，而后轻声说道：“说起来，你也认识他的。” 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凝然也在场。 没给林枝意时间回忆她俩的第一次相见，周凝然抓住重点追问道：“我也认识？你确定，所以他是谁？” 林枝意没卖关子，紧接着道出答案：“顾景时。” 语调平缓，轻声细语的三个字，却着实叫周凝然心惊了一下。 一瞬间，她还未来得及完全闭合的嘴唇原地停在那里。 呈o字形微微张着，眼睛里的神情，也从先前的不解转变为震惊。 有了这个人名，先前她问的那些问题也不再需要林枝意的回答了，她自己便有了答案。 是以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领证的。 话到唇边的前一秒，本着医学生严谨求实的态度，她还是和好友确认了一下： “你说的这个顾景时，是我们医院的那个？” 在好友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林枝意唇边含着抹淡淡的笑，随即点头回应了好友的确认。 周凝然面上最后一丝淡定也维持不下去了，她想静静。 要说榆大一附院当下最热门的话题，那必定是神经外科新入职的顾医生了。 听说人毕业于麻省理工医学院，原本毕业签了所有医学生心目中的圣地，位于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梅奥医学中心。 却又不知为何入职两个月又辞了职，回到榆市加入了榆大一附院。 近来几次医院开集体会议，院领导不厌其烦地和她们宣讲。 道是医院为了吸引高精尖人才，出台了一系列新政。 大家都知道因为顾景时的加入，直接填补了一附院神经外科的五项技术空白。 同批入职的博士，只有顾景时一入职便立即聘用了主治。 大家都说依照院领导对顾医生的重视程度，别人要熬小十年才能升的副主任，顾医生怕不是两三年就能拿下。 只论学术水平，其实这般明显有别于普通人的高水平学者，最多占据话题中心几天也就过去了。 之所以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还因为顾景时不止学术造诣好，人帅到令人发指外，家境也很耐人寻味。 她所在的榆大一附院主院区地处榆市市中心，顾医生入职没几天，就被同事撞见人住在临近医院一个路口的高档小区。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两年前开售的高端楼盘，全是三百平往上的大平层。 听闻她们医院在里面买房的至少也是主任级别的。 顾景时参加工作不过三个月，就能住在这里，家境可见一斑。 想到一附院的话题中心竟然不声不响的被好友拿下，周凝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混乱。 她猛地坐直身，反客为主握住林枝意的双手，语声诚恳： “所以朋友，你们俩，是因为什么，突然就领证结婚了呢？” 林枝意被好友的整个态度转变逗笑，顿两秒，她道出答案： “那天和你一起，是第一次见他，后来我们凑巧又见过几次，有天他突然找到我，和我说，知道我家里催得急，而他正好也需要一位结婚对象，觉得他怎么样。” “你知道的，我爸爸那边......” 周凝然此刻已然化身为好奇宝宝，林枝意这样高度概括的总结性话语，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她深渊般的好奇心。 她拉着林枝意站起来：“我们边收拾东西你边详细讲，我要一字不落的听细节！” - 送走周凝然，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当下距离她和顾景时约定的搬家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他是一个极守时的人，几次见面，都是提前十分钟出现。 目送好友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生活区的转角，林枝意收回视线，转身按电梯回房间。 将才打开门，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林枝意看了眼屏幕，接起来电。 电话那头，顾景时按下车钥匙的锁车键，侧过身，大步朝教师公寓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肩宽腿长，在这深秋时节穿一件剪裁得体的纯黑色长款风衣。 面容清冷孤寂，周身贵气十足，可回响在林枝意耳边的，又是与这一身气场极不相符的温雅嗓音： “我到楼下了，你在哪间房住？” 昨晚她有尝试在微信上和他说明，自己在这边住的时间短，行李不多。 今晚他要上夜班，可以不用来接她搬家的，可顾景时坚持要来，她就也没再因为这个问题和他争什么。 回忆的思绪断在这里，她启唇：“1206。”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之后传来不疾不徐、简短的一个嗯字。 又是几秒安静，俩人相对无言，谁都没有再开口。 不算意外的境况，冷场在她们之间算不上稀奇。 两个相识一月不到的男女，就算匆忙领了证，又能有多少话题呢。 林枝意想。 她以为俩人会继续无言下去的。 却不料，耳边忽而又响起顾景时低沉悦耳的声音，他说： “刚在看电梯，现在上去。” 林枝意唇边无意识的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她握着手机转过身，往入户门走。 声音里有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放松和喜悦：“好，我先去开门。” 半分钟后，电梯门在她眼前打开。 过去的时间里，顾景时温声和她讲着周末的安排，她沉默听着。 此刻对上来人的视线，林枝意摁断电话，收起手机，当面给了他回答。 “好，明早我在家里等你。” 男人大步迈出电梯，略微垂眸，朝她看过来。 这段时间她们常见，可此刻近距离对上顾景时的目光，林枝意还是觉得不自在。 无它，和这张仿若雕刻般的面庞对视总有不真实感，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林枝意悄没声的攥住衣摆给自己默默打了个气，而后她礼貌笑了下，侧过身，引着人朝房间走。 到门口，她指了指玄关处的两个行李箱，说：“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等我再检查一下，我们就出发。” 顾景时低头瞥了眼挨着墙的两个拉杆箱，收回，十分客气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林枝意原本想拒绝的，可对着顾景时的幽深黑眸，她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这间公寓是一室一厨一卫的格局，厨卫此刻所有柜门敞着，视线所及，没有任何遗漏的物品。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林枝意抬眸朝身侧的男人看过去一眼。 他同她一样，并未有停留进去再检查的打算，俩人继续朝房间深处走。 到卧室所在的位置，这里摆着一张床，一个双开门衣柜以及一张桌子。 林枝意预备再去桌前检查一下抽屉里还有没有遗漏的小物件，她轻声和顾景时说明后，顾景时点头回应。 之后，林枝意迈步朝书桌所在的方向走过去，顾景时则往相反方向的衣柜走去。 到跟前，顾景时打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合上柜门的那一刻，他往后退了一小步。 也就是这一小步，让他眼前的视野更开阔了点，隐隐约约的，他好似瞧见衣柜上方靠里侧的位置放着个小盒子。 余光瞧见林枝意还在逐个检查抽屉，顾景时决定把东西拿下来再询问林枝意是否是她遗留的物品。 身高优势下，眼前的衣柜他无需借助工具，抬手即可够得到。 不消片刻，顾景时站定在衣柜左侧方，之后抬高手臂取下衣柜上方的小盒子。 拿到盒子的那一秒，林枝意也检查完了抽屉，回过头，瞧见这一幕，正打算出声询问他在做什么。 电光火石间，林枝意想起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在内心暗道一句糟糕，而后快步跑朝他过去，欲从顾景时手中抢过盒子。 许是她跑的太过急切，到跟前时，脚步趔趄了下，而顾景时为了扶住她，两只手扣在她肩上。 手中的盒子就这么说意外也不意外的掉落到了地上，盒中的东西也随之滚落出来。 饶是林枝意反应再快地抬脚去踩，也只挡住了那东西的一半。 于是，被她丢失一月之久的玩具震动头，就这么裸露的展现在了她新婚丈夫的面前。 那一刻，尴尬直冲天灵盖，林枝意强行镇定，眼睫眨了又眨，也没敢抬头看向眼前人。 与此同时，心里第一次闪过离婚的念头，在她领证的第二天。 2 chapter 2 翌日一早，林枝意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头抓过来手机，眯着眼睛看向屏幕，备注显示是林文华的来电。 短暂愣怔几秒，林枝意在心里无声叹口气，滑动手机屏幕，接起了这通惊扰她好眠的来电。 电话那头，林文华听到她不甚清明的喂了一声，知晓她尚未起床，他为难地看向身旁的陆云女士。 电话开了免提，陆云无视丈夫的眼神，挤眉弄眼地指指手机，示意他按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林文华一向没什么主见，过几秒，他还是在陆云女士的指示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枝枝，还没醒呢。” 林枝意故意停顿几秒，之后很轻的嗯了一声。 林文华：“枝枝，最近工作是不是挺忙的，前两天给你发微信你没回，你陆阿姨又给你新介绍了个相亲对象，约的今天见面，等你醒了收拾收拾，中午记得去赴约，对方在榆市的烟草系统上班，有编制的，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对方看了你的照片，很满意......” 话听到这里，林枝意缓缓睁开眼睛，唇紧抿着。 其实在林文华开口前，她有过那么一丝侥幸。 她想，也许今天林文华的这通电话是出于关心。 毕竟有前几次的不愉快在。 但没曾想，她的爸爸甚至来不及和她寒暄几句，就把陆云女士又不知道从哪认识的男生介绍给她。 先前几次，出于尊敬和礼貌，她还会拾掇一下自己去赴约。 毕竟她也到年纪了，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步入婚姻，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 在这样高房价的城市，以她的工资和能力，十年之内买房都困难。 如果能有个人一起分担，搭伙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她不是那种善言辞的人，大学有过一段恋爱，但没有跨过毕业的坎儿。 当下，相亲于她而言是很有效的认识结婚对象的途径。 是以在陆云女士前几次介绍时，她都很给面子的去赴了约。 见了两个之后她发现，陆女士并不像爸爸所说那样是为她操劳，反而是完全拿她当人情用。 给她介绍的，净是些大龄剩男，相貌且不论，人品还一个比一个恶劣。 条件往往也是夸大其词，她不堪其扰，又不好同陆女士撕破脸。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顾景时坐在她对面，忽然问她要不要和他结婚时，她冲动答应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爸，今天中午的相亲我去不了了，本来想等妈妈那边回复我再跟您说的，前天我和人领证了，等妈妈的时间确定下来，我带他回平城见你们。” 电话那头，林文华被女儿的话惊到，整个人怔在那里，迟迟没有说话。 对这个女儿，他自知多有亏欠，此刻知晓女儿连领证这样的大事都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心中生出一种不知如何描述的情绪。 反观一旁的陆云，瞥见丈夫的反应，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搭上林文华的肩膀作安抚状，之后自然又熟络的开口同林枝意说： “枝枝，你看领证这样的大事怎么都不和家里说一声呢，你爸爸成天记挂着你一个人在外头过不好，叫我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介绍。” 虚情假意这一套，陆云女士从来做的行云流水，林枝意没兴趣和她逞口舌之快，她无波无澜的笑一声，只当听不见她的话：“爸，今天周末，约好的去看他爸妈，我先不跟您说了。” “好，好，”林文华听见女儿叫她，回神，连忙应道：“第一次见面，要讲礼数，该买的礼物不能省。” “嗯，知道的。” - 洗漱完毕，林枝意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五分，昨晚顾景时去上班时，有说一般下夜班到家是八点半左右。 她们约定等他回来直接出发，她记得小区门口就有家连锁超市。 林枝意快速从地上敞口的行李箱里拎起一件外套往外走，理想情况是赶在顾景时回来前买好礼物。 打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系的宽敞客厅，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上，显现出斑驳光影，今天是她喜爱的晴天。 好天气成功驱散那通电话带给她的不开心，林枝意弯弯唇，收回视线，迈步继续朝入户门走。 这过程中，她难免又回想起昨晚搬家的尴尬一幕。 虽然她最后强行解释说那玩具不是她的，但任谁见了她当时的反应，大概都不会相信她的话。 可顾景时呢，确认她已站稳，姿态稀松平常地松开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像是没有看到那一幕似的，平声和她说：“柜子检查过了，没有遗留物品，我先拿着箱子下去。” 之后他转身往外走，把那玩具的处置问题和空间全部留给了她。 等她调整好情绪，处理完东西下楼时，顾景时身姿挺拔地站在车边等她。 那会儿正值日落，他背光而立，前方不远是职工住宅区的休闲场地，大人小孩的笑闹声隔着些距离传进她的耳朵。 本是很热闹的场景，可看着他的背影，她竟无端觉得落寞。 几次见面，顾景时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什么情绪，这是第一次，让她觉得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的确是她当时内心生出的真实想法。 走至玄关，林枝意隐隐听见门外有动静，未等她听个仔细，厚重的入户门被人从外推开，她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和顾景时视线相对。 眼前人眉眼自带天生冷感，多看几秒心里都令人生寒，整张脸又优越到让人移不开眼。 短暂对视两秒，顾景时朝她微微颔首，而后唇角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弧，淡淡问她：“要出去？” 林枝意回个笑，侧身让他进来。 “嗯，去门口的超市买点东西。”她回答。 顾景时嗯一声，反手关上门。 这个动作不免叫林枝意无声看他一眼，他向来绅士，自己已经说了要出去，他竟像没听到似的，反手关门，末了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挡住了她出去的通道。 “很急吗？” 清越男声缓缓落进耳朵，林枝意从微微茫然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继而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是在就买东西问她问题。 “啊......”她短促的啊了一声，回答说：“第一次去家里，该带些礼物的。” “准备过了。” 她抬眼看他，正对上他垂落的目光。 顾景时提提手臂，余光下意识跟随他的动作看过去，林枝意瞧见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 这是见面的礼物？ 会不会太寒掺了点...... 许是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顾景时解释说：“你的早餐。” 言毕，他提步往屋里走，几步后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又回头看向还站在玄关处的人。 林枝意啊一声，继而又哦一声，新婚丈夫的行为太过贴心属实叫她有点不适应，她后知后觉地迈步跟上，同时表达感谢：“谢谢你帮我带早餐。” 到餐桌位置，顾景时姿态自然地打开保温袋，取出里头的餐盒，又十分贴心的逐个打开那些餐盒。 林枝意站在对面，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出于良好教养随手帮她做的事。 可她们毕竟并不是关系亲密的夫妻，两个各有所图之人的结合，在她的预想中，不该是这样的。 “我来就好。”林枝意试图叫他停下。 顾景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手中的动作。 很快，几个食盒全部打开，他随即抬眼，对着林枝意微微点了下头，留下一句“慢用。” 之后，没给她第二次道谢的机会，转身朝卧室走去。 林枝意手指还微微蜷着，眼神一瞬不瞬地目送他走进主卧，听见房门闭合的声响，她收回目光，低眸笑了声。 心里想，她这个丈夫，人品真是没得说，即使她俩之间互相没有感情，和他生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 结束用餐是在十五分钟后，这顿早餐很丰盛，中西餐点都有，但每样的量都很少，她猜测，大约是顾景时不了解她的口味，故意为之。 将才收拾好桌上的餐盒丢进垃圾桶，主卧房门打开，顾景时换了件衣服走出来。 明明上了一夜的班，可在他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态，好友周凝然每回结束夜班必然会睡上一整天。 她朝他笑一笑：“我吃好了，现在出发？” 顾景时一如既往的少言，淡声嗯了下，提步往门口走。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即使林枝意所在的位置离入户门比较近，顾景时还是先他一步到了门口。 他打开门，示意她先出去，林枝意弯唇浅笑，先行走去按电梯。 这栋楼是一梯两户、一户一门的户型，她刚按下按键，电梯门就打开了，她走进去，未等她抬手去挡电梯门，顾景时已然跟着走了进来。 他先她一步按下楼层键，林枝意原以为她们会一路无言的下电梯，却不想电梯门闭合后，顾景时忽然开口说： “老宅在半山，大约半小时的车程，今天家里人都在。” 这一回，换林枝意嗯一声。 出来电梯，顾景时放慢脚步，有意和林枝意的步调保持一致，俩人并肩往车位走。 快到时，隔壁车位的车子由远及近开过来，林枝意跟随他站定，方便隔壁车位的车主入库。 很快，汽车稳稳停好，从驾驶位走下来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她笑容友好的和顾景时打招呼：“顾医生，出去啊。” 顾景时朝女人微微颔首，回答：“嗯。” 女人似是毫不在意他态度的冷淡，迈步朝她们走过来。 到跟前，她说：“我公公这段时间情况好了很多，多亏了顾医生。” 聊起病人，顾景时主动询问道：“景爷爷最近还经常发作吗？” 女人回答：“你特别交待过，我公公很信你的话，以前他觉得吸氧麻烦，时常不配合，现在每天坚持一个小时，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头痛过。” 情况在他预料之中，顾景时颔首回应。 聊完自家公公的情况，女人状似无意地朝林枝意看过来一眼，林枝意其实也在偷偷打量眼前的女人。 不知他捕捉到了谁的目光，顾景时偏头，轻声在林枝意耳畔说道：“这是住在同楼层的邻居李姐。” 他偏头的姿态在李姐看来很亲昵，两个月前，顾景时搬到同楼层的另一户，有次他在单元大厅碰上一位老人犯晕眩差点摔倒在地，扶了一把，自此结识邻居一家。 顾医生在她看来是绝对的青年才俊，可入住以来，他从来独来独往，第一次见他身边有这样一位貌美的女人，不免好奇。 和林枝意介绍完，顾景时抬手，虚虚搂了下她的肩膀，同李姐介绍道：“这是我妻子，姓林。” 林枝意很上道的跟着打招呼，她微笑：“李姐您好。” “林小姐，你好。” 李姐笑眯眯地来回打量着俩人，眼前这对年轻人无疑是登对的。 论颜值，比她最近在追的八点档电视剧的男女主还养眼。 收回视线，她带着点假模假式的责怪笑说：“顾医生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不通知我，你帮了我家的大忙，理应送一份礼的。” “还没来得及。” 一贯的言简意赅，叫林枝意在心里无声笑了下，她想，这个问题如若是她来回答，她大概会说。 她们刚领证，她昨晚才住进来，还没来得及。 比他的话足足多了十几个字呢。再看他，五个字完事。 “这样，”李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你们是要出去吧，我不打扰了，改天备好礼物再去家里正式拜访。” 听见这话，俩人动作一致的朝李姐颔首道别，李姐看着她俩同步的动作，连低头的角度都一模一样，开怀笑起来，调侃：“你们夫妻俩，还挺有默契。” 3 chapter 3 半个小时的车程，林枝意原本只是怕俩人处在同一空间没什么话说，出了车库就靠在头枕上闭眼假寐，却不知何时竟真的入睡。 车内播放着绵缓舒畅的轻音乐，林枝意这一觉睡得却并不安稳。 梦里，她好似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 那年春节后不久，太姥姥病故，享年九十六岁，在当地，太姥姥是有名的长寿老人。 年前太姥姥过寿，街坊还笑说再过几年舅舅可以给太姥姥申请百岁老人的名号。 听说申请下来每年还有额外的补贴可以领。 这在她们村，还是头一份儿。 其实那会儿太姥姥身体已不是很硬朗。 私下里，有次她听见街坊邻居八卦。 说是隔壁老太太定是舍不得林枝意，才撑着一口气。 人到了年龄，早晚都要走的。 这口气大约撑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真走了，那可怜见儿的小姑娘要怎么办。 再往后的话，被发小土豆的呼喊声打断。 大人们停了讨论，朝她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邻居笑呵呵地朝她招手，问她放学了怎么不回家，偷听大人讲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强装镇定地反问偷听什么，她只是放学路过这里。 见她满脸真诚，邻居上下探看她几眼。 没瞧出说谎的痕迹，放她回家去了。 那会儿她想，她一点也不可怜。 虽然舅舅和姨妈不是很喜欢她。 但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太姥姥，这就够了。 可等太姥姥完成下葬，舅舅姨妈谁也不愿继续养着她。 他们说，太姥姥不是你的太姥姥，是曾姨姥。 他们也不是她的舅舅和姨妈。 你有自己的爸妈，回你自己家去。 她觉得大人们一定是在骗她，如果太姥姥不是她的太姥姥，怎么会那么疼爱她。 如果她有爸爸妈妈，为什么会不要她。 她不信这世界上会有父母抛弃自己的孩子，阿黄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会把吃食留给小花崽。 她哭着求舅舅让她继续留在家里，她会很听话，可以做所有的家务，帮舅妈照顾年幼的弟弟。 但几天后，她还是被一对没见过的男女接走。 他们风尘仆仆而来，各自给太姥姥的牌位鞠了三个躬，又和舅舅姨妈不知聊了些什么。 之后，他们带着她坐火车去往平城。 那是她记忆里第一次坐火车，很新奇的体验，她却没一点反应。 路上男人告诉她，他是爸爸，女人说，她是妈妈。 林枝意像是丧失听力，直挺挺呆坐在绿皮火车狭窄的座位上。 自称是她父母的陌生男女无言看着她。 片刻，继续说，但我们离婚了，回去后，你先去妈妈家住三个月，再去爸爸家住三个月。 于是，她开始了在两个房子辗转的生活。 车子不知开到了哪里，座椅颠了下。 林枝意转醒，揉揉眼睛看向车窗外。 阳光落在树影间，枝叶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已是深秋时节，又一年冬，就要到了。 她神思还没从梦中完全抽离。 眼神茫然且无助的看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 一如十一岁的那年冬天。 很忽然的，有道声音缓缓响起，落至耳畔。 “快到了。” 她循声看过去，视线落在声源主人指骨清晰的双手上。 男人握着方向盘，驾驶车子前行，她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快到哪了？” 顾景时偏头朝她看过来一眼。 也是这几秒功夫里，林枝意神思归位。 天，好一个白痴问题，她还不如保持沉默呢。 林枝意略显尴尬的偏转视线望向窗外，思忖说一句什么盖过这茬儿。 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顾景时像是随口回答，他出声：“快到我爸那儿了。” 闻言，林枝意咽回拙劣腹稿，哑着声嗯了下。 剩下的路程，她斜倚在头枕上假意欣赏着半山风景。 高中三年，她一个人在榆市度过。 有次学校拉练，曾路过这里。 那时她们徒步去往青少年公园，经过半山脚下，她听见班里人讨论说。 半山是私人财产，听说山上有座山庄，住着半山的主人。 年少无知的同学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拥这样惬意的居住地。 大家齐齐调侃苟富贵勿相忘，同学好脾气的回着好说好说。 经年一晃而过，她们一圈同学，没有谁靠自己逆天改命。 大家都是普通人，做一份平凡工作，重复且单调的过每一天。 只是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 十年后，她会和这家人的儿子匆匆领证。 结束这简短回忆再往前看。 林枝意瞧见不远处立着座恢宏古朴的建筑大门。 大门正中，红底门匾上书金黄二字：清禾。 她在心里默念。 原来这座山庄名唤清禾。 取自山清水秀、禾下乘凉？ 她暗自猜测。 回想顾景时介绍这里的说辞，他爸那儿。 她得出结论，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好问他。 须臾，大门打开，车子驶进去。 又开了五六分钟。 路过布局规整的水榭华庭，车子停在端方有序的主建筑前。 林枝意透过前挡风玻璃瞧见有位穿着精致的姑娘正拾级而下。 她和顾景时各自下车，女孩笑吟吟地站定在车子几步远的位置。 等她们并肩走过去，女孩开口，先对着顾景时甜甜唤了声：“哥。” 之后，她偏转目光，和林枝意打招呼：“嫂嫂你好，我是顾清禾。” 林枝意闻言有一秒错愕，大约是吃惊于她的名字就是这山庄的名字，但她掩饰的很好，很快笑着回说：“你好。” 打完招呼，顾清禾走到顾景时另一边，继续说： “哥，爸爸和莫叔叔去钓鱼了，中饭前回来，妈妈和奶奶在客厅等你，奶奶知道你今天要带嫂嫂回来，早上比平时多喝了大半碗粥呢，药也没让人劝，饭后全吃了。” 一长串话音落下，顾景时没应声，余光里，林枝意瞧见他好似点了下头。 她觉得这对兄妹有点奇怪，妹妹声音轻快态度亲昵。 哥哥表现出的姿态，有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冷漠。 几分钟后，她们走进主客厅，一位举止娴雅的女人迎过来，招呼道：“景时，回来了。” 林枝意偷瞄顾景时，像是想证实心中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见顾景时说：“沈姨。” 沈舒笑吟吟地应一声，又看向林枝意。 “枝枝，不介意阿姨这么叫你吧，景时昨天才和我们正式介绍你，他爸爸今天约了朋友，临走前特地交代我代他欢迎你过来。” “谢谢顾叔叔、沈阿姨。”林枝意跟随顾景时的称呼道谢。 一番寒暄结束，她们前后往主客厅的会客区走，红木沙发旁，有位和蔼的阿姨半蹲在轮椅侧边，手指遥遥指着她们，轻声说：“老太太，您看谁来了。” 说话间，林枝意感受到顾景时的步调快了些。 她不动声色的跟上，和顾景时一起来到老太太面前。 很忽然的，林枝意感受到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住。 她下意识垂眸看过去，只见顾景时半蹲下身，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柔和声音唤道，“奶奶，这是枝枝。” 老太太也在打量她们牵在一起的双手，这一幕她期待了太久，眼睛忍不住弯成了一条线。 抬眼，她同林枝意笑说：“我这孙子先前说他要跟人领证，我只当他哄我开心，今儿见了你，奶奶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好姑娘，辛苦你了。” 关于老太太的情况，领证前顾景时和她特别交待过，慢阻肺终末期，并发肺源性心脏病，至多还有两年。 看着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想到顾景时的话，林枝意忽然有点哽咽，停顿几秒，她轻声叫人：“奶奶。” 轮椅旁的阿姨在这时将一个手掌大的雕花小盒子递到老太太手中。 老太太牵过林枝意另只手，将雕花盒子放入她手心，“第一次见面，这是奶奶给你准备的礼物。” 林枝意不知该不该收，眼中犹豫闪烁，下一秒，她感受到顾景时大拇指在她手心捻了下。 明明没有任何预演，她却读懂了他的意思，林枝意弯弯唇，欣然收下，再次道谢。 坐定在沙发上，沈舒问她喝点什么，林枝意回答白水就好。 沈舒转头吩咐等在一旁的阿姨去准备。 顾清禾坐在林枝意对面的位置，她笑嘻嘻的时不时偷瞄林枝意，搞得林枝意有点不自在。 沈舒察觉到，假意斥责地瞪女儿一眼。 顾清禾不满憋憋嘴，嘟囔道：“嫂嫂这么漂亮，我就是单纯爱看，也没别的意思，嫂嫂，你不介意的吧。” 话到这份儿上，林枝意还能怎么说呢。 她扯唇笑笑：“没事。” 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牵强。 顾景时漆黑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无心，又好似有意地问了句：“画临摹完了吗？” 他说的画，是顾清禾前段时间从他房间里翻出来的一副古画，董其昌的山水图真迹，她爱不释手，声称要借过去临摹。 没指名道姓，依然叫顾清禾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二话不说选择开溜。 放以往，这画给了她，她哥绝不会再过问，眼下某个人点她的心思不要太明显，惹不起她跑呗。 顾清禾上楼后，林枝意明显放松了许多。 不一时，保姆阿姨端着托盘过来，往她面前放了一杯水，摆上了几盘精致点心。 另一位阿姨跟在后头，又往顾景时面前放了杯喝的。 她用的杯具和桌上的点心盘是同一色系，看着像是一套的。 顾景时的杯子，则是不同款。 这点小差别，让林枝意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瞧见杯中盛放的淡黑色液体，林枝意讶异：“咖啡？” 顾景时端起杯子仰头喝一口，放下杯子，他说是。 林枝意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才下夜班不久，这一杯咖啡下肚，白天还能补得成觉？ 林枝意不由分说端起他面前的杯子，递给旁边的阿姨，“麻烦您帮他换杯白水吧，他才下夜班，不好再喝咖啡。” 阿姨无措站在那，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顾景时虽不常住在家里，但有关他的生活习惯。 她们个个都牢记。 若是早晨来，他必定是只饮黑咖。 眼下，叫她去换的是景时的新婚太太。 第一次见，她该听谁的？ 一旁，老太太和惯常照顾她的阿娟看着这一幕，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又各自含笑收回。 出乎沈舒预料，却又在老太太预想之中，顾景时稍稍抬眼，客气同阿姨讲：“辛苦你，换杯白水。” 4 chapter 4 阿姨短暂犹豫的半分钟里，林枝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好像有点越界了。 领证前，她们约定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可和他回家的第一天，她就妄图更改他的生活习惯。 阿姨在顾景时话落后接过咖啡杯离开。 林枝意也终于松了口气。 好在，他没有给她难堪。 老太太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似的，随口挑起话题说道：“枝枝，听景时说你在榆大做老师，平时工作忙吗？” “奶奶，我不是老师。” 见顾奶奶目露疑惑，林枝意忙解释道：“奶奶，我在榆大做辅导员，主要负责处理一些学生工作，没有教学任务的。” “那不就是不用上课的班主任？” 老太太的理解很到位，林枝意唇边溢出一抹笑：“对，就是不用上课的班主任。” 沈舒：“听景时说你俩还是高中同学，现在毕业了又都在榆大系统上班，缘分这东西，挺奇妙的。” 关于俩人结婚的原因，她们定好的说辞就是曾是高中同学，学生时代彼此有过好感。 前段时间重逢，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彼此各方面条件合适，年少时的心动也还在。 于是顺理成章的领证结婚。 事实上，她们高中相错两届，互相根本不认识。 那次探望高中班主任凑巧碰上，才知晓她们曾同校这件事。 但总归这样的说法更有信服力，两边家里也比较容易接受。 林枝意拇指挠挠食指指腹，掩饰下说谎的不自在，这才回道：“嗯，我们挺有缘的。” 她这副不好意思的姿态，在旁人看来颇像是害羞的表现。 毕竟是新婚夫妇，兴许还不太习惯在人前讨论感情相关。 但瞧着林枝意回答时的状态，老太太心里那点愧疚总算消了点。 毕业那会儿她问景时以后什么打算，孙子说致力医学事业，留美工作。 提及感情，总是一句短时间内不考虑个人问题把她敷衍过去。 但因为她病情恶化，景时从梅奥辞职，毅然回国，她一直愧疚于自己耽误了孙子的前程。 国内的医疗环境，做医生太辛苦。 如今看着这对小夫妻，她又觉得，回国这个决定能让孙子“重逢”林枝意。 有一个相知相守一辈子的人，组建自己的小家庭，比他在国外一个人生活更好。 这样想着的同时，老太太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枝意。 这姑娘，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她年纪大了，加之近几年生病，总忘事，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顾景时留意到老太太眉头微微皱起，忙不迭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身旁关切道：“奶奶，您是哪里不舒服嘛......” 娟姨听言就要动身去推制氧机，“今天的氧疗还没做。” “阿娟，先不去，”老太太抓住娟姨的手，又朝孙子投过去一个叫他安心的眼神，“没不舒服，就是瞧着枝枝面善，哪里见过似的，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林枝意也一直关注着老太太这边的动向，听到提及自己，不由小声啊了下。 见过嘛？她在心下快速搜索一圈，没一点印象。 老太太瞧见林枝意的反应，微微眯起眼睛，笑容和蔼道：“兴许是记错了，这两年脑子大不如前，经常搞错事情。” 沈舒在这时站起身走过来，压低声音同顾景时告状道：“老太太昨天的氧疗就差一次没做。” 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离得近，这话还是全被老太太听了去。 她眉头蹙起，有点不满儿媳妇总是跟孙子告状这事儿。 有顾景时在，沈舒不怕老太太发作，她耸肩笑笑，继而退后到林枝意身旁，又朝她扯唇一笑。 林枝意还没完全搞懂这一家人的关系，温吞回着笑，之后又朝顾景时求救似的眨眨眼睛。 但这个信号顾景时并没接收到，他抬手握住轮椅握把，正弯身在老太太耳畔说道：“奶奶，正好我在，今天的氧疗我带您去做。” “不用了，”老太太朝孙子摆摆手，不想麻烦他，“天天做的东西，哪还用人带的，我自己都行。” 她瞥一眼身旁的阿娟，又说：“再说了，有你娟姨在，哪用得着你，带枝枝回屋去吧，你补补觉，也让她休息会儿，吃饭你们再下来。” 对上老太太眼中不容置喙的神情，顾景时分出精力瞥一眼林枝意，比之先前，她这会儿好像多了点局促，得出这个结论，他没再坚持，应了声好。 侧过身，顾景时朝娟姨颔首致意，交待一句：“娟姨，辛苦您，注意氧流量。” “欸，放心，不会错。” - 另一边，顾景时领着人搭电梯上楼。 电梯门关上，林枝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见家长环节，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关于他家的具体情况，他先前只是说有个患病的奶奶。 领证也是考虑到奶奶的情况，不想她再为他忧心。 沈舒和顾清禾，事先都没提到。 她忐忑于今天的表现是否令他满意。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似的，顾景时忽而稍稍侧身，朝林枝意微微点了下头：“辛苦。” 这是，在就她方才的表现给予肯定？ 得出这个结论，林枝意勾起笑，也朝他点了下头。 进去房间，顾景时带她参观了一下卧室布局。 这整个过程中，饶是已经见识了山庄院子和一楼的全景，林枝意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三室一厅布局的卧室。 进门是起居室，摆放着一组沙发和一张桌子，左手边是书房，书房对面是衣帽间。 再往里，则是带有超大观景阳台和卫生间的主卧。 跟着顾景时把房间转了一圈之后，她们回到进门处的小客厅。 感受到眼前人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林枝意从震惊状态中回神，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道：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边刷会题，月底有考试。” 顾景时此刻有点头疼。 昨晚夜班陆陆续续转来了十多个地市医院的病人，一晚上基本没合眼。 他嗯一声，默默在心中记下林枝意的话，之后转过身，朝主卧走去。 等主卧门关上，林枝意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几分钟后，她认命似的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打开下载的题库，认真刷起了题。 那天上班摸鱼，她在网上看到一条博文，说中国人的一生都在努力考试。 中考、高考、考公、考研。 她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些所有考试，结果工作了还要考证。 月底有今年的高校教师资格证考试。 虽然她目前是辅导员岗位，这证对她来说非刚需。 但辅导员这份工作，毕竟只是她迫于经济压力临时的妥协。 长远职业发展来看，这证还是很有必要考一下的。 一个半小时后，林枝意刷完了两套真题，屏幕左上角显示十一点，估摸离用餐还有会儿。 她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切换到娱乐app，打算刷会手机打发时间。 大数据时代，各类app都能很轻易的做到捕捉你的喜好。 你平时越爱看什么，就越给你推送什么。 林枝意平时喜欢刷一些本地美食店铺推荐或是网友发的各类有趣日常。 今天刷了没一会儿，首页忽然跳出来一条小说推荐。 学生时代，她曾经沉迷过小说的世界。 那时候每周来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报刊亭买最新期的《爱格》。 上面连载的缠绵悱恻的虐心故事经常令她抓心挠肺。 后来读大学，有了自己的手机和电脑。 娱乐的选择性变得多了起来，她就渐渐不爱看小说了。 是以看着首页忽然跳出来的这条小说推荐，林枝意原本是想刷过去的。 却又在看清标题的那一刻，停下了下滑的动作。 那条推荐的标题写着：啊啊啊这本先婚后爱好好看！一口气看完甜晕我！ 林枝意盯着先婚后爱这四个字看了几秒，之后，她点进去这条推荐的正文。 【任何姐妹不去看这本我都会伤心的ok?开篇就是男女主相亲领证结婚，婚后全程超甜超宠，看似先婚后爱，实则一见钟情！爱而不自知罢了！完结文！放心冲！#小说推荐#甜宠文小说#现代言情推荐】 迅速浏览完这几行字，林枝意脑海里不自觉回想着【看似先婚后爱，实则一见钟情】这句话。 不知触到了脑子里的哪根弦。 林枝意记下这本小说的相关信息，而后去应用市场下载了晋江小说阅读。 读本科时她注册过晋江的用户，早几年在晋江看的那些小说，现在好多也都搬上了荧幕。 对于这个应用，她并不陌生。 完成下载，林枝意不用试也知道曾经设置的密码她肯定是不记得的。 果断选择短信验证码登录，个人中心显示余额为零。 林枝意点了下去充值的按钮，先往里头充了十块钱。 她记得晋江看文的价格是千字三分。 引起她兴趣的这本小说三十万字左右，她充的钱差不多正好够把这本看完。 完成充值，林枝意点进书城页的搜索框，输入方才那本小说的名字《恋恋惊鸿》开始看了起来。 她阅读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后，林枝意看完了这本小说的四分之一。 大概了解这本小说的内容后，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点怅然若失。 像是期待落空，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到底在期待点什么呢。 她好像是奔着先婚后爱这几个字来的，但以她目前的阅读进度来看。 这个故事中的男女主在领证前并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男主留学时，女主见色起意撩了他，之后她撩完就跑，留男主一个人念念不忘。 这才有了开篇重逢领证超甜超宠的后续故事情节。 她们是有感情基础在的。 可她和顾景时，在领证前统共也就见过五次。 第一次，她去榆大一附院附近的咖啡厅等周凝然约饭。 见到面，周凝然给她八卦她们科新来了个超帅的主治医，结果被不知什么时候在她们身后排队的本人听了个正着。 第二次，她去探望对她影响深重的高中班主任，没曾想顾景时和她是同一个班主任。 她们在超市买礼品遇到，在老师家中.共同用餐，饭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 老师顺理成章的提出让开车的顾景时送林枝意一程。 第三次，她在餐厅和陆云女士介绍的相亲对象见面。 饭后相亲对象说前几天回了趟平城，她爸妈托他给她捎了点东西。 今天见面忘带了，不如现在跟他回家拿一趟。 捎东西这一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爸爸从没托人给她捎过什么。 她当然拒绝，可面对相亲对象的胡搅蛮缠，她还是落了下风，好在顾景时及时出现帮她解了围。 第四次，他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提出领证结婚这事，并告知缘由。 对于这番相当冒昧的提议，她当场并没有答应。 可当晚，爸爸明明知晓前几天相亲那事，她也罗列了近段时间陆云女士给她介绍的这些相亲对象的种种不堪行为。 但电话里，她听着陆女士装腔的哭声，爸爸并没帮她说什么，反而告诉她，人这一辈子总是要结婚的。 你陆阿姨，说到底也是为你好。 你一个女孩子，生活在大城市不容易，早点找个人嫁了，爸爸也能安心点。 于是第二天，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顾景时的电话约他见面。 八点三十分，她们在第一次见面的那家咖啡厅相对而坐。 她鼓起勇气问他昨天说的领证结婚的提议还作不作数。 顾景时看着她，隔几秒，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只是告诉她，还作数。 她从手包里翻出准备好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摆到桌子上，“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去领证。” 顾景时大约也没看懂她这一番操作，他看看她摆在桌上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又看看眼神殷切等着回答的她。 最后他说：“我们三天后去领证，这中间，你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利。”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将林枝意从回忆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坐直身，长呼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失落感，之后收起手机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脸笑盈盈的顾清禾。 “嫂嫂，我来叫你们下楼吃饭，”她探头往里看一眼，瞧见卧室门紧闭，又说：“你去叫哥下去吃完饭再睡吧，平时他在家就算是补觉，也会陪奶奶一起吃饭的。” 林枝意应声说好，多谢你上来这一趟。 顾清禾传完话，也没急着下楼去。 看出她还有话想说，林枝意站在那儿也没动，等着她开口。 片刻，顾清禾先是朝她一笑，之后启唇说道： “嫂嫂，先前在客厅，我不是有意叫你不自在，单纯对你太好奇了，我哥这人......” 想了想，第一次见面，顾清禾觉得揭哥哥的短不合适，于是她改口道： “反正我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人结婚，昨天他和家里打电话介绍你，只简单讲了两句，任我怎么追问都不回答，所以今天见面我才会那样的，你原谅我的冒昧好不好？” 林枝意安静听完，末了，她对着顾清禾友好笑笑。 看的出来，眼前的女孩自小在满满的爱意中长大。 温温柔柔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她不会知道，她有多羡慕这样的她。 “没事的，我今天第一次来，是我太紧张了。” 顾清禾听到林枝意这样说，高兴的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嫂嫂，我们加个微信吧，有空我去找你玩呀，我目前无业，在家做全职女儿，你任何空闲时间我都ok。” 林枝意看着面前的二维码，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机。 如今她们既然领证了，那和他的家人展开友好交流，也是正常的吧。 解锁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她方才看小说的界面，切微信的空挡，顾清禾瞥见熟悉的界面，惊喜道： “诶，嫂嫂，你也喜欢看小说啊，我书龄十多年，以后我们可以互相推荐呀，你最近在看哪本，好看嘛，我正好书荒。” 林枝意哪敢照实说自己在看的这本，支吾道：“无聊，随便翻翻，最近没看到好看的。” “这样啊，”成功加上好友，顾清禾低头在手机上敲备注，“那我先下去了，你叫上我哥，也快下来哈，饭菜已经陆续上桌了。” 林枝意嗯一声，而后目送顾清禾下楼。 电梯门关上，她转身走去卧室敲门，连敲了六七下，卧室内没一点反应。 想到顾清禾的话，她觉得不好叫长辈们等她俩开饭，于是她握住门把想试下门锁了没。 几秒后，门打开，林枝意就这么第一次看到了睡梦中的顾景时。 房间内窗帘紧闭，只身后照进来了些许光源。 暖色调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少了平时的冷感，显得整个人分外柔和。 他真的是颜值很出众的一个人。 “顾景时。”她喊他的名字。 声音好像有点小，床上的人没一点反应。 林枝意心一横，提高音量：“顾景时。” 这一回，顾景时缓缓睁开眼，视线看过来，是她没见过的，带着点懒倦的眸子。 她忙解释：“你妹妹说就算补觉你也会下楼陪奶奶吃饭，让我叫醒你，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话说完，她打算关门出去等他，关门的前一秒，房间里传来他微微发哑的声音，叫她莫名想到了不久前看的小说中提到的禁欲感，他说： “稍等，我们一起下去。” 林枝意转身的脚步就这么顿在那里。 这是第一次，从顾景时的口中，听到“我们”这两个字。 领证第三天，因为这两个字，她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已婚的实感。 往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从我到我们的转变，让她对这段婚姻生出了未知的期待。 5 chapter 5 顾景时出来的速度很快。 打开门，林枝意背对着站在门口，低头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开关门的动静都没能让她回神。 他轻咳一声，眼前人才有了反应。 顾景时看着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之后，抬头，弯起眼眸同他说：“你好啦。” 明媚的笑意在她脸上迅速漾开，一点点泛至眉梢、唇角。 如雨丝飘过青灰色的烟雨巷，空气里仿佛也浮动着秋雨天独特的馨香。 “是有什么要特别嘱咐的事情吗？” 他听声回神，见林枝意抿着唇正在回望他。 意识到方才的短暂对视好像叫她生出了些不安。 他收敛思绪，淡声回：“没有，饭后我们直接回家，有篇文章这两天要交上去。” 不同于方才他睡梦初醒时讲的那声我们，带着点懒倦，如梦似幻。 这一声，沉稳又有力。 林枝意展颜一笑，应声说好。 -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原本林枝意还担心顾景时和他爸爸相处在一块儿会剑拔弩张。 毕竟几次听他提起父亲语气都不算亲厚。 自小看过的狗血豪门剧里，也有不少父子不和的戏码。 但真正见到顾父。 又和她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符。 她们下楼时，顾父正和女儿坐在餐厅旁的等待区闲谈。 他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阔，周身透着股权威和稳重的气息。 但就是这样一个成熟商人的形象，面对女儿，却是与一般父亲无二的宠爱。 距离隔得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 偷偷瞥一眼身旁人，顾景时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但他面孔还是那般淡漠，眼神平静无波，轻描淡写、全不在意的姿态。 仿佛不远处的两人和他毫无关系。 最先瞧见她们下来的是在餐桌旁指挥阿姨上菜的沈舒，她停下手上动作，扭头喊人： “承志，景时和枝枝下来了。” 顾父听声朝她们看过来，先是和儿子打招呼：“回来了。” 顾景时颔首回应，一声未出。 顾父像是习惯了和儿子如此生疏的交流，转过头，又笑着和林枝意说道：“叔叔就和你沈阿姨一起叫你枝枝了，第一次来家里，欢迎你。” 林枝意微笑和顾父问好。 顾清禾在这时玩笑道：“嫂嫂，今天饭桌上的鱼，都是爸爸一早在榆云湖新钓的。” 她挽住父亲的手臂撒娇：“爸爸往常从没这么有收获过，今天一定是因为知道你要来，给他添了好运气。” 顾父宠溺又无奈的点一下女儿。 结束交谈，几人前后往餐桌走。 将才落座，顾奶奶被照顾她的娟姨推着过来。 她跟着顾景时站起身，顾奶奶摆手示意叫他们不用过去。 席间大家都很照顾她，除去一言不发的顾景时，整张饭桌气氛很是融洽。 饭后顾景时推奶奶去院子里晒太阳，林枝意则留在屋里收了顾父和沈舒的两个大红包。 离开时沈舒和顾清禾一同送她们到院子里。 下楼梯，顾清禾挽着林枝意的手臂，笑吟吟说道：“嫂嫂，等我去找你玩呀。” 林枝意含笑应下。 沈舒在一旁笑容和蔼地看着她俩两句定下约定，交待一句：“别去给你嫂嫂添乱，枝枝不像你，平时要上班的。” 顾清禾不满地嘟嘟嘴，“我们加的有微信，我肯定是挑嫂嫂有空的时候去啊。” 这话叫顾景时也朝她俩看过来一眼，好像在问她俩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顾清禾狐假虎威地回瞪一眼，先林枝意一步开口说道：“你别管，反正现在我俩好得很。” 顾景时对这个妹妹的秉性，自是十分了解。 两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如果能友好相处，他当然没什么意见。 见顾景时对此不置一词，沈舒就也没再说女儿什么，侧过身，同景时说道： “景时，以后有空多带枝枝回家几趟，老太太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昨天胃口就比平时好很多，你爸爸他，也是今天一大早......” “沈姨，不用送了，”顾景时按一下车钥匙开锁，“奶奶有什么情况，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舒在心里无奈叹口气，每回和景时提起丈夫，他都会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这对父子之间的僵局根深蒂固，她有心却无力。 转念间，她已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放心。” 车子驶出山庄，林枝意察觉顾景时好像有情绪，比之平时，他周身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思忖几秒，她主动挑起话题，“你陪奶奶晒太阳的时候，顾叔叔和沈阿姨给了我两个红包，我刚看了下，里面是两张银行卡，这卡......” 话到这里，她抿唇瞅一眼专注开车的顾景时，期冀他能告知一下处理方式。 许是感受到了她投来的目光，顾景时眸色漆黑地回望她一眼，而后说：“既然是给你的，留着用就好。” 她猜想卡里面的钱只多不少，真要留着用自然是不合适的，可他明显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 静默几秒，林枝意有了决定：“那这两张卡我就先留着，用作家用。” 这话说完，顾景时没有给她回话。 车子驶入下山弯道，他像是点了下头回应她的话，又像是因为车子转弯惯性下的小幅度晃动。 林枝意对此拿不定主意。 但看着他沉默开车的身影，余下想说的话原路又咽了回去。 现在并不是一个交谈的好时机，她想。 来时的路上她一觉睡了过去，也不觉得漫长。 回程的路，她无言坐在副驾。 车里除去引擎运作的声响，再无其他声音。 有点无聊。 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她以后的生活，不知道会和以前一个人有什么差别。 想顾景时和他爸爸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想她之前种草的很多家美食店铺，因为周凝然排班的缘故，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打卡。 或许以后可以问问顾景时对此感不感兴趣？ 胡思乱想一通，发现车子堵在了高架上。 这里是市郊回程必经之路，许是周末的缘故，赶上出行高峰，高架双向都堵起了长龙。 侧脸瞄一眼顾景时，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坐姿随意，看不出丝毫不耐。 情绪比之先前，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 收回眼神，她心道，原来他也做不到永远情绪稳定。 大约是这个发现无形拉近了内心俩人的距离。 她忍不住又朝他看过去一眼。 这一次，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便与他的目光直直撞上。 他唇角轻勾，弯起一个不怎么明显、礼节性的弧：“要听歌嘛？” 她记得来时路上他放的歌，净是些钢琴曲、轻音乐之类的。 她虽然本科、硕士读的专业多少都与艺术沾边。 但学的一知半解，本人艺术造诣一般，不大爱听这类歌曲。 她回绝：“不了吧。” 前面的车仍旧一动不动，安静了一路，林枝意挺想和人聊聊天解解闷儿。 她尝试挑起话题：“你家做排骨一直是放板栗嘛，小时候我跟着太姥姥在北城老家住，我们那边的山上有好多板栗树，平时家里做菜经常会放，后来回家之后，我爸妈做排骨都喜欢放土豆或者冬瓜，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做法了。” 很家常的话题，林枝意想，也许她们可以借此了解一下对方在饮食方面的喜好和习惯。 毕竟以后要住在同一屋檐下，总免不了一起用餐。 可他却出乎她意料的转了话锋：“明天需要用车吗？” 林枝意唇边的笑立时就僵在那里，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到了这里。 转念又想起，昨天她和他提过周日会去集训中心看望弟弟。 嘉树所在的集训地位置偏僻，平时只有一个小时一班的城乡公交可以到。 可她不是在和他聊排骨的做法嘛。 窗外传来等得不耐烦的车主此起彼伏的按喇叭声。 林枝意逐渐明了，他没有和她聊天的心思，岔开话题罢了。 “不用了，我坐公交去就好。” 言毕，她侧过身，将窗户降下来一线。 手肘撑在车门储物格上，假意看起了车窗外的风景。 秋风带着习习凉意，从窗户缝隙吹进来，抚在她脸颊上，渗进她心里。 这风不止吹在林枝意身上，也往里钻到顾景时身旁。 他抬眼朝风口看过去，片刻，又不动声色敛了眸。 - 次日上午十点。 林枝意按掉闹钟，起床洗漱出发。 从她住的房间出来，主卧的门紧紧关着。 昨天下午回家后，顾景时告知她要在房间内专心给文章收尾，晚饭不必等他。 之后就转身回了房间没再出来过。 臻禾湾的这套房子是四室两厅的房型。 搬来那天顾景时安排她住进了带有卫生间的次卧。 而他本人，住在她对面的主卧，另外两间房分别是小一点的客卧和一间书房。 想到昨天在车上的那点不愉快，林枝意没去管他在家与否。 径直出门去了。 抵达嘉树所在的集训中心是一个半小时后。 嘉树知道她要来，一早在公交站等着她。 看到她下车，林嘉树上前接过她手中提的购物袋，还没忘了奉承一句：“谢谢姐！” 公交站距离他所在的集训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俩人并肩往前走。 “姐，你现在工作稳定，要不先贷款买个车呗，我在网上看的首付一两万就行，月供压力也不大，你之前不还说你们宿舍在新校区，平时上班坐班车很麻烦嘛。” 林枝意没好气地瞪弟弟一眼：“我哪有钱，助学贷款还没还完，我可不想再背新的贷款了。” 林嘉树还想再劝上几句，可感受到姐姐明显加快的步伐，他悻悻闭了嘴。 到集训中心放完东西，林枝意叫车带弟弟去吃中饭。 去的是距离集训中心最近的商圈，弟弟平时没少和她抱怨过集训中心餐厅的饭难吃。 每个周末她都尽量抽出时间来看他一趟，给他带点零食，再一起去吃顿好的。 今天俩人吃火锅。 火开得大，没一会儿红油汤底就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她端着盘子往里下肉卷儿，林嘉树见状赶忙“抢”过去，一脸谄媚地笑说：“姐，我来，你烫毛肚吃吧。” 林枝意没和弟弟争抢谁来下菜，听言放松手上力道，把盘子递出去。 一顿饭俩人很快吃完。 席间她想问问弟弟最近学的怎么样，离考试就只剩小半年的时间了。 既然花了钱来集训中心备考，别老想着玩。 嘉树一向不爱听她念叨，每每她提起学习相关，他总是知道了敷衍过去。 结束用餐，她们散步往回走。 路上林枝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弟弟。 预想之中，嘉树听到后震惊得不行，但很快就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换上另一幅笑脸。 “姐，下次你来能把姐夫带来不。” 林枝意不解：“干嘛。” “每次问你要点钱你都不情不愿的，姐夫肯定比你大方。” 林枝意听言脚步顿在那里：“你生活费又不够花了？” “差不多，”他挠挠头，“我这周打球把鞋磨坏了，想买双新球鞋，叫姐夫赞助我一下呗。” 林枝意险些要被弟弟的话气到顺不过气。 她这个弟弟，读书的时候不用心，高中毕业去读了专科。 临近毕业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又自知没什么自控力，让她帮忙劝着爸爸给他报了升本的集训课程。 可这两个月，看着弟弟的状态。 她觉得嘉树根本不是来这里学习的，倒像是躲避就业压力给自己找了个放肆摆烂的乌托邦。 等心中那股气顺过去，林枝意捏紧拳心：“嘉树，如果你再这样，以后别管我叫姐。“ “当初你怎么和我说的，爸爸现在每个月还给着你生活费，我偶尔也会给你添点，平时的生活用品也没让你花过钱，你在集训中心，钱都花哪了。” 林嘉树见姐姐真生气了，赶忙解释说： “姐，我饭量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学习用脑多就吃得多，这附近太荒了，集训中心什么东西卖的都贵。” “还有家里的钱是陆云管，她每次给我转钱都转的不情不愿的，有时我会用点花呗，也要定期还。” 听到弟弟给的理由还算合情合理，林枝意放松手掌，“生活费这点，我会再去问问爸爸，你记住你来这里是要学习考试的，不是来玩的。” 林嘉树不情不愿的嗯一声，随即想结束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说道： “姐，你手机上有姐夫照片嘛，让我看看姐夫长什么样？” “干嘛？”林枝意问。 “早晚要见面的不是，提前认认脸呗。” “没有照片。”林枝意迈步往前走。 她只见过他一张照片，就是领证那天拍的证件合照。 回家就把结婚证收起来了。 后头，林嘉树大步跟上来，瞧见林枝意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庞，不解道： “姐，你真结婚了嘛，怎么提起姐夫这么冷淡？” 6 chapter 6 沈确这周去港城出了趟差，处理分公司的并购事宜。 回程在贵宾休息室等待上机的时候，随手刷了会儿手机。 放平时，他微信里一堆爱炫的姑娘，真还不一定能注意得到顾清禾的朋友圈。 今天也是凑巧，打开朋友圈的时候，顾清禾发的就在第二条。 他原本是没打算细看的，点个赞就要刷过去。 划过去的前一秒，大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 手指停在那里。 【少点评本公主：补发昨天的家宴，以及今天的漂亮公主嘿嘿嘿～欢迎我们家的新成员，嫂嫂超美哒，老哥眼光不错。】 【配图两张】 沈确看了两遍，而后没忍住爆了一句国粹，再之后，他切到拨号界面给顾景时拨过去两个电话。 预料之中，电话没人接。 沈确也不恼，转头又拨给顾清禾。 这一回，嘟声响了三下，电话接通。 沈确笑嘻嘻打招呼：“小禾苗，干嘛呢？” 顾清禾听着沈确不怀好意的笑声，懒声回：“有事说事，没事挂了，我在玩游戏。” “别呀，公主，”沈确没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道：“你朋友圈什么情况？” 顾清禾平日很是看不惯沈确这样的浪荡公子哥，身边莺莺燕燕不断。 她一直不理解，自家哥哥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玩到一块去。 “我写的那么清楚，你不认识汉字？” 沈确沉默两秒，之后小心试探道：“奶奶最近又住院了？” “沈确！”顾清禾拔高音量，“你闭上你的乌鸦嘴行不行，奶奶最近好得很。” 被吼的沈确本人默默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些。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顾景时为何才几天不见，突然就领证结婚了。 广播声在这时响起，提醒乘客登机。 沈确知晓从没心眼的小姑娘这也问不出什么，索性道了别，挂断电话。 三个小时后。 沈确下机直奔臻禾湾，预备抓住一声不响领证结婚的本人一探究竟。 他对顾景时的上班时间门儿清，知晓他今天在家。 大概率这会儿还在写文章。 他们主任就差没把科里的所有科研任务全都给到他一个人身上。 偏他还欣然接受，从不拒绝。 - 另一边。 顾景时正在房间内修稿，两天前他收到了前段时间投稿期刊的审稿邮件。 只需再对文章进行小修即可正式接收。 医院同批入职的博士只有他入职即聘用。 虽说以他以往的文章数量和业务水平完全担得起主治的职称。 但主任还是希望他能尽快根据工作后接手的一些病例数据完成科里的科研任务。 达成职称相匹配的sci要求。 听到开门声，他按下保存键，端着水杯站起身。 沈确关门转身的一瞬瞧见端着水杯出来的人，笑道：“呦，难得啊，还知道出来迎接我了。” 顾景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往开放厨房的岛台走去。 沈确大步跟过去，到跟前，看见顾景时在接直饮水，他随口说道：“你房间不就能接，出来干嘛？” 顾景时闻言敛了敛眸，是了，房间就能接水的。 他手臂往旁边移，同时回答沈确的话：“来冲咖啡。” “朋友，谁家好人傍晚七点还喝咖啡？你晚上不睡觉了。” 顾景时却在这话后反问道：“已经七点了？” 沈确眉头蹙起：“你今天不会还没吃饭吧？” 顾景时正在操作咖啡机，点头回应沈确的话。 提到吃饭，沈确后知后觉想起这趟过来的目的。 他不是看见顾清禾发的那条家宴朋友圈来兴师问罪的嘛。 这么想着，沈确伸手把咖啡机关停，而后夺过去他手中的杯子，给出自己的判断：“是假结婚吧。” 飞行途中他啥事没干，认真分析了好友领证这事的各种缘由。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老太太假结婚。 三个月前，沈舒一通电话，把人从美国喊了回来。 那会儿老太太憋喘急剧加重再次入院，药物注射、雾化治疗都没能缓解症状。 当时老太太的状态已经十分消极，醒着的每一分钟都在活活受罪。 见到最疼爱的孙子之前，她甚至有过求死之心。 后来，是沈舒的一句话重新点燃了老太太求生的欲念。 “妈，您还没看见景时结婚呢，怎么能放弃，医生说了，只要您配合，咱们可以尝试先做肺减容手术，再不济还有换肺保底，这病能治，景时跟您最亲，您舍得不看看孙媳妇长什么样吗。” 顾景时接到沈舒的眼神暗示，握住老太太的手说道：“奶奶，我打算回国工作了。” 于是他一边陪护老太太完成术后护理，一边走完了榆大一附院的入职手续。 他一直以为这是沈舒的安抚性手段。 毕竟回国这段时间也没听说景时有去相亲之类的。 如今却不声不响的领了证。 细想也能理解，有关老太太的事，景时向来最上心。 慢阻肺终末期的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情很重要。 景时一定是为了让老太太更有盼头，这才听从了沈舒的建议。 被夺走杯子的顾景时，撩起眼皮朝沈确看过去一眼。 见他一副自以为然的模样，他淡声：“不是。” 这下，换沈确不淡定了。 “别骗人了！我们打小就认识，你怎么可能结婚！你会对女人感兴趣？你当我信啊，你可是公认的性冷淡患者，你能骗过所有人，但骗不了我。绝对是假结婚，为了老太太是吧，这有啥不能承认的。” 顾景时安静听完沈确的自说自话。 丢过去不异于深水炸弹的三个字，叫沈确当场傻掉。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漂亮。” 沈确呆愣两秒，而后机械性重复：“她...漂...亮...” 顾景时按住沈确的手臂，拿回自己的水杯，直视他的眼睛：“嗯，很漂亮。” 之后，他像是无事发生似的转身走去水吧，倒掉杯子里制作了一半的咖啡。 沈确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两步跟过去，大力摇晃着顾景时的肩膀：“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赶快从他身上下去啊，这家伙没眼睛的，哪能分得清漂亮不漂亮的。” 这么些年，多少好看的姑娘前赴后继，也没见好友给过谁眼神。 正在洗杯子的某个人关掉水龙头，带着警告意味地瞥过来一眼。 沈确悻悻松开手。 好吧，眼前人的确是顾景时没错。 除了他，谁还能给他一个眼神如坠冰窖的体验。 顾景时洗好杯子，站定在沈确面前：“还有事嘛。” 他惜字如金地抬手指指门口。 好嘛，这就开始赶客了，结婚了就是不一样。 沈确眼神四下提溜一圈，随口问道：“你老婆呢。” 他倒要看看，能叫顾景时说漂亮的人是有多天仙！ “她有事，出去了。” 听此，沈确有了主意：“既然不在家，那我呆会儿没什么的吧，我刚下机就过来了，路上点了外送，你不正好也没吃，一起吧。” 顾景时思忖几秒，点了头。 这篇文章的修改意见不多，下周安排的手术太满，最好能趁今天休息全部改完。 这之后，他没再管沈确，径直回房去了。 沈确却是盯着顾景时的背影看了一路，同时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世界太疯狂！ 以及，原来铁树真的会开花！ 再有，好想知道这家伙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啊！ - 林枝意是在回程路上接到主任电话的。 彼时她人刚下公交，正要往臻禾湾方向走。 电话里，主任语气严肃地说： “小林，外院今天有个学生确认失踪，出这样的事，究其原因就是辅导员没有把查寝这一项当成重要工作去做。” “今天学院大检查，辛苦你回学校一趟，带着学生会的学生把咱们学院的女生宿舍严格查一下，要确认没在宿舍的学生是否请假，请假或者在上夜班的学生让她们发打卡照片，核实她们的具体位置。” 类似于查寝这样的工作，平日里她们基本都会交给班长或者生活委员去做。 宿舍锁门前再把学生上报的检查结果转发给主任即可。 如今别的学院出事，那学校势必会严查几天，以免类似的事情再有发生。 今天的确也轮到她值班，虽说还在周末，林枝意还是认命的应下主任的话。 之后往榆大老校区方向走去。 好在如今她住在臻禾湾，榆大老校区离这儿不远。 如若她还在教师公寓住，就算打车往老校区赶，路上也要花近一个小时。 林枝意是榆大医学院临床系2015级的辅导员，负责临床医学专业的两个班。 15级是毕业班，原先的导员上学期办了病退。 这才叫林枝意刚一入职就做了毕业班的辅导员。 如今她带的两个班大部分学生都在榆大一附院实习。 学校安排的统一宿舍就在医院周边的榆大老校区。 往学校赶的路上，林枝意已经和学生会的负责学生联系了一下，告知今晚要检查这事。 老校区住的都是医学院毕业班的学生。 除了她带的临床专业，还有医学院护理、检验、影像等专业。 还没开始，林枝意已经想到了今晚的工作量必然不小。 医学院大多专业的实习会有夜班，一个一个收集这些学生的信息再汇总整理。 虽说她不用具体去做，只等着各个班的班长收集即可。 但等待收集的过程必然很漫长，今晚的加班，时间不会短。 ...... ...... 等林枝意全部忙完，把检查结果转发给主任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到学校后她没休息一分钟，跟着学生挨个宿舍检查。 联系请假不在寝也没有实习排班的同学是个大工程。 出来宿舍楼，她才得空看一眼微信上的未读消息。 令她没想到的是。 顾景时竟然会给她发消息。 还是两条。 【还回嘛。】 大约是因为她没有回复，半小时后，那边又发来了一条。 【？】 7 chapter 7 沈确临时点的外送送达时间也是赶巧。 他敲门喊人的时候，顾景时恰好完成文章修改。 难得的，沈确跟顾景时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沈老板财大气粗，点的外送也是星级水准，丰盛且美味，两人相对无言，各自享用美食。 饭后，收拾东西的间隙，沈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问顾景时：“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听到这话的顾景时明显一愣。 无他，这个问题他没考虑过。 毕竟他们这段婚姻，算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一段婚姻让奶奶有生活的盼头。 而林枝意，也有她想要的东西。 弯身往垃圾桶里扔垃圾的沈确没有留意到顾景时的短暂愣神。 站起身，他自说自话地回答自己的问题：“就你这个工作强度，能有时间办婚礼嘛，我接下来的话只说一遍，你记住了。” “女孩子都是需要浪漫的，既然喜欢人家，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证领了，下一步就是办婚礼，不但要办，还要大操大办，平时的节日、纪念日，送花送礼物也都很有必要。” 他思索几秒，继续说：“婚礼这一项有沈阿姨在，不用你操什么心。” 瞧着顾景时一如既往的淡漠姿态，沈确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 “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老婆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吗？” 这话叫顾景时抬眼往挂钟方向瞥过去，差一刻钟就要十点了。 收回，他提起垃圾袋，交到沈确手里：“你该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确真的想骂人。 但他忍住了。 他静静盯了顾景时几秒，意图通过心灵的窗户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景时自然是无法通过眼神交流接收到他的信号的。 于是沈确仰头望了眼天花板，而后认命地提着垃圾袋朝门口走去。 走至玄关，身后忽然传来顾景时的一声：“等下。” 就在沈确以为顾景时良心发现，要向他说点什么弥补一下的时候。 他回头，看到好友低眸对着手机，很专注的不知在做什么。 半分钟后，顾景时完成操作，收起手机，他淡声：“密码改了，以后非必要就别来了。” 沈确闻言转头就走，这破地方，他一秒钟也不想呆了！ 因为生气，他开关门的动作都比平时大了些。 同时在心里疯狂呐喊：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啊！ 这种人真的也能有老婆吗？ 绝对分分钟被气出内伤！ 现在他不好奇林枝意有多漂亮了。 他只想知道林枝意是不是修炼过什么神奇魔法，才能忍受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 ...... ...... 送走沈确，顾景时走去沙发，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友方才的话。 虽然这场婚姻他们各有目的，但的确不算假结婚。 领证前，他们没有那种几年一到就离婚的约定。 这也是为什么在好友断定他假结婚时，他利用男人天性彻底打消他错误想法的原因。 见家长、办婚礼。 这些的确是当今社会男女婚配约定俗成的东西。 也许需要当面和林枝意谈一谈，问问她的想法。 如果她需要这些仪式，他会尽力配合。 结束思考，时间来到十点钟。 他拿出手机，给林枝意发过去一条微信消息。 - 林枝意站在夜风里，对着顾景时的微信对话框足足看了有一分钟。 原本是不打算回复的。 可转念又想，哪有人跟合作伙伴生气的。 于是她低头打字。 【临时加班，晚点回。】 之后，她收起手机，拢了拢大衣领口，往学校周边的夜市街走去。 距离学校两个路口的位置有条夜市街，这条夜市街的位置得天独厚。 前有医院后有学校，周边全是入住率极高的民居。 早在入职之初同事就和她倾情推荐过。 道是能在这样位置下存活下来的摊位，都是通过了广大人民群众检验的。 但因为学校安排的住宿在新校区，她每天要坐班车回公寓，统共也就去过一回。 有天和周凝然逛街，导师临时叫她回医院，来不及去定好的餐厅吃饭。 周凝然觉得不好意思，就带她去夜市街匆匆用了晚餐。 那时周凝然跟她说：“别看这条街平平无奇，但真藏了不少好吃的，我不想吃食堂的时候，都是来这儿解决。” 上回周凝然带她吃的那家馄饨味道很不错。 今晚加班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不如就去这里吧。 到了摊位，这个时间点只有三个客人在桌边用餐。 林枝意走到老板娘身边点上自己想吃的东西，“老板，来个小碗的鸡汤馄饨，再来笼蒸饺。” 老板娘瞅她一眼，笑道：“姑娘，今天就你一个人啊。” 林枝意愣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老板大约是对周凝然印象深刻，她嗯一声：“对，今天我一个人，我朋友今天休息。” 老板娘笑着，一边往锅里下馄饨，一边说：“在医院工作真辛苦啊，那个姑娘也总加班。” 林枝意笑一笑，没解释老板娘的误会。 扫码付完款，她找了张空桌子落座。 馄饨和蒸饺很快送了过来。 其实今天中午和嘉树一起吃火锅吃的有点多，本来林枝意晚上不打算再吃东西的。 没想到主任临时安排了加班，忙碌了几个小时，怎么能不吃点东西犒劳一下自己。 馄饨皮薄馅满，汤底鲜美，蒸饺加上蘸料，也十分美味。 这顿夜宵林枝意吃得可谓心满意足。 享用完一个人的晚餐。 林枝意慢悠悠地往臻禾湾走。 夜晚的城市街道少了很多喧嚣。 渐渐远离医院区域，路上基本看不见什么人影。 她忽然就想起，上一回这么晚一个人呆在榆市的街道上，还是上高中的时候。 初三那年，她运气爆棚，擦边通过了榆市一中协议生的考试。 可以免学费并发放生活补助来榆市一中就读。 也是那年，妈妈改嫁，爸爸和陆阿姨有了自己的孩子。 高一中秋节假期，因为弟弟嘉木生病，爸爸忙着带弟弟就诊，忘记来接她回家这事。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等在一中校门口。 从傍晚到夜深。 中间，她借用保安大叔的手机，不知道给爸爸妈妈拨过去了多少个电话，没有一个人接。 最后是保安大叔看不下去，询问她是哪个班的学生。 而后打给了她的班主任，李老师听闻情况二话没说来把她接了回去。 并在第二天送她去车站，帮她垫付了回家的车费。 那一晚，她坐在李老师的电车后座上，看着这城市的万家灯火。 心里想，这世界这么大，可在这样的佳节时刻，爸爸妈妈竟然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也是那一晚，她在心中暗暗立誓。 她要拼命学习，既然脑子不够聪明，那就用努力来弥补，总有一天，她可以给自己一个家。 经年一晃而过，年少时立下的誓言好像并没有实现。 她还是没能给自己一个家。 如今住的房子，是靠一段合作式婚姻换来的。 可悲吗，好像也不。 至少顾景时的为人还过得去，多少也有了一个关心她去向的人。 她想，她会守好界限，让这场合作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 ...... 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的人，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眼下已经过了零点。 预想中回到家的场景该是一室漆黑。 毕竟她记得周凝然和她吐槽过，白班她们七点就要到岗，工作日的周凝然向来是早早睡觉。 看见她进来，顾景时起身朝她颔首致意。 她跟着点头回应，而后走去岛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喝水的间隙，瞧见顾景时还站在那儿，好像在看她，她停下喝水的动作，试探性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景时说：“你父母那边，时间定好了吗？” “还没，我妈妈和王叔叔每回出车都要小一个月，估计还要一周多才回来。” 顾景时嗯一声。 她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却不想，他紧接着又说道： “奶奶说等见完叔叔阿姨，两边家长也要正式见一下面的，另外，关于婚礼，你有什么想法吗？” 婚礼两个字，着实叫林枝意心惊了一下。 像连接气球打气筒，心脏骤然鼓包，又很快泄气。 只是一瞬，她压下心中那点悸动，平声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婚姻，可以不需要婚礼的，领证即可对付两边家长。” 看着顾景时始终沉静的面庞，像赌气，又像是宣泄，林枝意继续说： “我父母那边，我自己可以解决，如果你那边需要我配合什么，尽管告诉我就好。” 隔着些距离，她看不清顾景时漆黑眼眸中的具体情绪，也许本就什么都没有。 迟迟未等到回话，林枝意端起水杯，将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很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先回房间了。” 这一次，顾景时应声说好。 得到回答，她把杯子放在水龙头下面随意冲了下，之后挂回杯架。 走出厨房区域的时候，林枝意顺手关了厨房的灯。 回房间要路过客厅，而顾景时此刻，就在客厅中央站着。 错身之际，林枝意犹豫一瞬，停下脚步，点头同他道了声晚安。 之后，也没管顾景时的反应，重新提步朝房间走。 她速度太快，自然没有注意到顾景时朝她看过来的那一眼。 那眼神中，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情绪。 如果非要形容，他想不出贴切的词语…… 总之，奇怪的情绪交织在心里。 令他少有的，不大痛快。 8 chapter 8 隔天一早，林枝意作为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人。 每位同事进来瞧见她在工位上都免不了问一句： “林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 林枝意不厌其烦地回答了五遍：“搬家了。” 同事们通常礼节性笑一笑，回一句“这样”，没人再往下追问。 只迟到的姜妍坐定后问了句不一样的：“你今天怎么来的？” 往常林枝意都会和姜妍一起坐新校区的校车来上班，每天她们俩都是最后到办公室的。 主任了解她们都在新校区的教师公寓住，偶尔晚到会儿也没说过她们什么。 林枝意拿过她的水杯，帮她在桌边过道的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递到姜妍手里，她说：“我搬家了，以后不住教师公寓了。” “为啥搬家啊。”姜妍歪歪脑袋，表示不理解。 转瞬又像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枝意。 昨晚睡前，林枝意便做了决定，关于结婚这事，暂时就先不告诉同事们了。 一来她觉得以她和顾景时现在的情况鲜有共同出现的机会。 二来到底不是关系亲密的夫妻，如果被人询问感情相关，她也不好回答。 “每天单程通勤一个多小时，太累了，”她清浅一笑：“搬到附近住了，少了通勤时间，以后下班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是因为……” 林枝意按住姜妍的手，打断她的话：“不是。” “好吧，哎，那以后岂不是只有我会迟到了，”姜妍端起水杯喝口水，放下，她随口感慨：“这附近房子很贵吧，市中心欸。” 这个问题着实把林枝意问到了，她直接住进了顾景时的家，哪知道这附近租房什么价格。 许是姜妍最后一句的声音大了些，对面工位的许老师也跟着问道：“林老师跟人合租还是自己住？” 林枝意短暂思考几秒，回答说：“跟人合租。” 许老师：“那还好，我家那套两室的房子出租，一个月租金三千，这附近应该都差不多吧。” 有了许老师的提醒，林枝意在心里略一合计，回答说：“嗯，我租次卧，一个月一千五。” “次卧一千五，那价格不便宜。” ...... ...... 中午林枝意和姜妍出来吃饭，刚一坐下，姜妍拽拽林枝意的袖口，吐槽：“上午许老师那话是不是内涵你？” 许老师家房子出租，前段时间在办公室问大家谁有租房需求，欢迎找她咨询，价格好商量。 那时她还专门问了两个新老师考不考虑搬到附近住，节省一下通勤时间。 当时林枝意和姜妍都说暂时没有租房的打算，不过一个月，林枝意自己找了房子。 许老师上午说话的语气多少有点夹枪带棒。 林枝意不甚在意地笑一笑：“管她呢，快看吃点什么，一会儿我还想你能陪我去卖场一趟呢。” 听此，姜妍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事人都不在意，她一个局外人再多话就不好了。 俩人在快餐店吃完饭，一齐往卖场去，路上姜妍问林枝意：“搬新家东西还没置办完吗？” 林枝意说：“不是，给嘉树买双鞋。” “不是吧，”姜妍忍不住蹙起了眉，“上上周我才陪你在这给你弟买了两身衣服，现在又买鞋，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现在你又要租房，剩下的全给他花了吧。” 听到这话，林枝意不由抿了抿唇，这个月花在嘉树身上的钱好像是多了点。 但那天离开时她留意到嘉树的鞋子的确磨损严重。 弟弟是男孩子，平时打球跑步运动多，没有一双舒服的鞋子怎么能行。 见林枝意不说话，姜妍晃晃俩人挽在一起的手臂，“我们赚钱也不容易，辛辛苦苦一个月才六千多块，你对自己好一点。” 林枝意扯唇笑笑：“我知道的。” 低下头，她想，嘉树近来在她这儿的花销的确是多了点。 可她一想到小时候的嘉树，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好吃的藏起来留给自己的画面。 她又对这个弟弟一点也狠不下来心。 总归嘉树还算听话，这一次，就这样吧。 ...... ...... 一周匆匆而过，时间来到周五。 这一周下来，说起来她是和顾景时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她们愣是一次面也没见到。 她平时七点半起床，每天早上醒来家里就没人了，晚上十一点睡觉，顾景时往往也没回来。 她不清楚顾景时的具体排班。 不知道他是因为俩人之前的不愉快故意避着自己，还是真的工作太忙。 但，好像也不重要。 见面少一点，自己或许还更轻松。 这么想着，她便也不再纠结，丢开脑子里那点庸人自扰的想法。 起身回房间拿出自己的存货螺蛳粉，打算煮一包开启周末的快乐生活。 平时她基本一天三顿都在外面吃。 今晚加了会儿班，写这周的专项工作报告邮件，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姜妍急着赶回新校区的最后一趟班车。 少了饭搭子，她便打算回家随便吃点。 先前在教师公寓住的时候，因为楼下就有职工餐厅。 所以就算房间里有厨房，林枝意也很少用，最多开火煮包速食吃。 她饭量小，一个人做饭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又挺费事。 加之她本人厨艺一般，做出来的味道还不如速食。 因此林枝意每逢购物节都会屯不少货。 上次搬家，一箱是她的衣服，另一箱都是她屯的各种零食速食。 煮完螺蛳粉，林枝意端到餐桌上边吃边追起了剧。 也是这个时候，她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不用通勤是多么的快乐。 如果是在上周，她这会儿估计还在回新校区的班车上。 坐一个多小时的班车抵达公寓，大概率她会在餐厅里随便买点什么凑活一下晚饭。 上楼洗漱完估计就快十点了，应该也不会有追剧的闲情逸致了。 思虑飘忽间，餐桌边的手机传来响铃声。 林枝意把平板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按下暂停键，而后拿起手机。 解锁屏幕，她发现是顾清禾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林枝意赶忙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这才接起了视频通话。 电话接通，屏幕上显现出顾清禾的身影。 她挥手和林枝意打招呼：“嫂嫂晚上好，奶奶想问问你们这周来不来家里，给哥打电话他没接，我和奶奶说我有你的微信，就给你打过来了，没耽误你什么事吧。” 林枝意温声笑着：“没，我刚吃完晚饭。” 话落，听筒里忽而传来老太太带笑的问话声：“枝枝丫头，晚饭吃的什么呀？” 林枝意赶忙和老太太问好：“奶奶晚上好，我煮了一包螺蛳粉吃。” 老太太凝神思索几秒，侧脸问身旁的孙女：“这个什么粉，是不是你以前煮过的那个臭臭的东西？” 这话令电话两边的人都笑起来，早先顾清禾也尝试在家煮过。 有回老太太闻见，捂着鼻子问她在干嘛。 她说在煮东西吃，老太太惊呼，臭成这样的东西还能吃？ 后来她一通解释，老太太还是不理解怎么会有食物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倒是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口味奇特。 顾清禾笑着回应奶奶的问话：“是的奶奶，就是那个。” 得到回应，老太太又看向屏幕里的林枝意：“枝枝丫头，你晚上在家就吃这个呀，这怎么行，营养跟不上的。” 没等林枝意回答，老太太又接着说道：“景时也真是的，先前自己住也就算了，现在成家了，让你跟着一块受委屈。” “没有委屈奶奶，我平时都在学校餐厅吃，”想了想，她决定撒个小谎： “今晚我和同事吃过饭的，到家看到东西有点馋，这才煮来吃的。” 老太太笑容和蔼地听着她的解释，末了话锋一转问道：“景时下班了吗？” “还没。” “我猜也是，电话打了两个都没接，估计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呢。” 对于顾景时的具体工作内容，林枝意并不清楚。 听老太太这样讲，林枝意随口附和道：“应该是吧，他这周下班都挺晚的。” 这话令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浮起几缕悲痛。 缓了会儿，她才说：“那枝枝丫头，奶奶不打扰你了，吃完早点休息，等你来家里了我们再聊。” 林枝意温声应好，电话交回到顾清禾手里，俩人又闲聊几句，这才挂断了通话。 结束电话，碗里的粉已经凉透了，而她也没了食欲，索性端着去厨房收拾残局。 打扫结束回到客厅，林枝意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周凝然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周周不加班：姐妹！周末约吗？】 林枝意没回复，转头给她拨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周凝然还挺诧异：“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林枝意问：“你下班了吗？” 周凝然：“朋友，你看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我不下班哪有空给你发微信。” 林枝意：“最近工作很忙吗，你还在神外轮转，还是去了别的科啊？” 这话叫周凝然嗅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以往林枝意哪关心过她在哪个科轮转，基本都是聊天她吐槽工作主动提起。 周凝然好整以暇地笑起来：“朋友，有什么事直接问就好，以咱俩的关系，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林枝意摸了摸鼻子，掩饰下心里的那点尴尬，随后说：“你们......最近很忙吗？” 周凝然心里明镜似的，当然知道林枝意话里的这个你们，特指她的新婚丈夫，她说： “顾老师每天都挺忙的，早上七点到岗，八点查房，九点进手术室，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了，早则八九点，晚的话，那就没止境了，通宵也不是不可能，下了台还要收新病人，写出院。” 林枝意安静听完，着实被顾景时的工作强度吓了一跳，无端晃神几秒，她轻喃：“每天都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全靠强化红牛和麝香保心丸撑着呗，能有什么办法，”周凝然暗自吐一口气，像是在为顾景时抱不平，又像是为自己的未来忧虑。 “好多外省的病人转院过来，点名要顾老师做手术。十一月没过半，科里全年的医保自费比例已经达标了，全靠顾老师一个人。” 这段话说完，林枝意陷入了愧疚的沉默中。 为自己那点小人之心。 而这沉默，在不知情的周凝然看来，则以为是心疼。 她试图胡侃几句调和一下气氛：“怎么，晚上见不到你家顾老师欲.求不满了？” 林枝意眼下没心情和好友计较她的调侃，总之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她回归正题： “这周末估计约不了，要和他去看奶奶，给嘉树买了双鞋，还要给他送过去。” 前半句还没什么，听到后半句，周凝然正要发作，电话那头的林枝意说：“他回来了，改天再聊。” 于是周凝然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她暗暗在心里给好友记下一笔。 这边。 林枝意没有骗人，电话刚挂断，入户门从外打开。 刚结束一天工作的顾景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进屋的一瞬，空气里飘散的隐约臭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个表情，自然也被留意门边动静的林枝意捕捉到了，她充满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我在家里煮了螺蛳粉吃，可能有点味道，以后不会了。” 顾景时听声朝她看过来，隔着段距离，林枝意撞进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中。 他眼下满是乌青，整个人透着浓厚的疲惫。 他朝她点头致意，站起身，压着语调说：“不用抱歉，这里也是你的家，想吃什么都可以。” 心中动容一闪而过，林枝意没去探究那股情绪因何而起，她朝他笑一笑：“方才奶奶给我打电话，说是联系不上你，问我们周末回不回去。” 提及老太太，顾景时眼中浮起几分温情，“我已经给奶奶回过电话了，我们还是周六去看奶奶，周日你可以自由安排。” 大约是感念于他的贴心，还记得她要去看望弟弟这事，林枝意语调不由扬了几分：“谢谢。” 说完这一句，她朝他点了下头，打算去开窗通风散一下味道。 转身的一瞬，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不太真切的说话声。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你说什么？” 顾景时立在入户顶灯下面，明与暗的交接点，照亮他冷情寡淡的眉眼。 他嗓音略沙，浸满疲惫，可落至林枝意的耳膜，却无端让她觉得心底有暖流涌过。 “这话该我说，谢谢你。” 9 chapter 9 第二天早晨林枝意原本打算睡到自然醒。 却不想睡梦中忽地听到开关门的声响。 她翻个身，拿起手机看一眼，才八点半。 放下手机，林枝意眯着眼睛在床上仔细又听了会儿。 辨认出是有人进来，还正在玄关处做什么。 她翻身起床，打算出去查看一下情况。 走出房间，林枝意看到了一幅全然在预料之外的画面。 立在玄关处的人是顾景时。 他大约是刚运动完回来。 穿着身灰色运动服，后颈上搭着条浅色毛巾。 正弯身在玄关柜前换鞋。 心里的第一想法是，他精力可真好。 结束了一周的高强度工作，难得周末，不睡懒觉竟然还一早去运动。 正在换鞋的顾景时本人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朝她看过来。 恰在此时，他额上有汗珠从发梢滴落。 一颗、一颗顺着往下淌。 从利落的脸部轮廓，到性感的锁骨，再到半敞的胸口。 之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不见。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穿运动服的他。 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与平时不同的力量感。 沾染了汗水的运动服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 健硕有力的线条感让他整个人充满荷尔蒙的原始诱惑。 有点......莫名的诱人。 看着这样一幅画面，林枝意下意识地吞咽一口虚无。 这幅模样自然也被顾景时尽收眼底。 怕吓到她，他尽量自然的出声问她：“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嘛？” 说着抬手胡乱摸了两下。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 林枝意有点囧，她干笑两声，赶忙给自己找补：“啊，没有，我就是听到门口有动静，出来看一下，没想到是你。” 顾景时有点不明白林枝意的脸红是为哪般，也不好问当事人。 所以他朝她点了下头，弯身继续换鞋去了。 合上柜门回过头，见林枝意还在房门口站着。 低头盯着脚尖，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心下一动，语气随意地问道：“吃早饭了吗？” 出神中的林枝意辨认出有人在向自己提问，不假思索回答：“还没。” “嗯，去洗漱吧，我去做饭。” “啊。”林枝意短促的啊一声，抬头朝声源看过去，此时顾景时正往房间走，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回头同她说： “回房间冲个澡，早饭大约二十分钟后做好。” 林枝意下意识嗯一声，之后，她一路目送顾景时走进房间。 等眼前不见了他的身影，她忍不住扶额懊恼自己的花痴行为。 好像有一点点丢人。 但，他身材真还挺好的。 一点不输她昨晚追的剧里的鲜肉男主。 啊啊啊怎么还在花痴！ 转念她又想，她一个二十五岁的芳龄女生，爱看身材好的帅哥有什么错！ 食色性也，完全是人之常情嘛。 想通这一点，林枝意便也不再纠结，转身回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林枝意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的对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她不是出去查看一下情况，然后回房间打算继续睡觉的嘛。 现在好像答应了顾景时一会儿去吃早饭？ 周末的早晨，吃早饭哪有补觉重要！ 可，她是答应了顾景时要出去用早饭的吧。 哎，美色误人，老话诚不欺我。 林枝意仰头叹口气，之后含泪看一眼自己温暖的被窝，忍痛和它挥了挥手，转身进去卫生间洗漱。 - 顾景时做的早餐简单却精致。 一人一个牛油果三明治、一小份水果果切和一个水煮蛋。 他给自己萃了杯冰美式，放在林枝意面前的，则是一杯热牛奶。 看着如此低脂又健康的早餐，林枝意心下感慨，还好她们不经常一起吃早饭。 她的中国胃，还是更喜欢学校餐厅的煎饼和油条。 拉开椅子，林枝意听到顾景时骤然的问话：“不合口味？” 她刚刚不是在心里吐槽嘛？难道一不小心表现出来了？ “啊，没有，”林枝意笑一笑，掩饰下内心的慌乱，转移话题道：“你平时都早起运动嘛，还是只有休息日。” “没什么意外的话，每天。” “这样。” 结束这简短对话，两人互相点头致意，继而各自用起了早餐。 表面上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开始用早餐。 林枝意心里却是另一幅热浪奔涌。 她想起，她们的第一次遇见。 那天她和周凝然排队买咖啡。 俩人闲聊，周凝然随口说起，她们科新来了个年轻医生。 入职即聘用主治且不说，重点是人长得帅，近来几天引得别的科的小护士纷纷找借口来她们科看帅哥。 当时林枝意也不知怎地，想到早先在网上看的段子。 她贼兮兮地笑着问周凝然：“欸，我在网上看的说医生不止体力好，手上功夫也了不得，每天敲锤子什么的，是不是真的。” 周凝然白她一眼，没好气地回：“朋友，敲锤子的那是骨科医生，他们的确是，每天做手术拎着器械敲来敲去的，人骨多硬啊，没点劲儿怎么行。” 她搭上好友的肩膀：“那你们呢。” “我们是神经外科，做手术一般都是显微镜操作。” “那算了，光帅有什么用，我喜欢功夫好的。”林枝意大言不惭。 周凝然回过头来，想反驳她说：“上次谁跟我吐槽后妈介绍的相亲对象丑得奇形怪状的，现在......” 话说到一半，周凝然忽而语止，之后对着她们身后的方向微微鞠了个躬，正色道：“顾老师好。” 身后回应她的是好听的一声“嗯。” 霎时间，耳边似有清风拂过。 林枝意瞧着好友也顾不得自己没说完的话，收敛表情，转过身子装作一幅安静排队的样子。 她点一点好友的后颈，问她在和谁打招呼。 周凝然小声回她说：“就是你说的那个光帅没用的本人。” 本着人类最原始的好奇心，她回头随意望过去一眼。 那时身后站了六七个人。 可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景时。 总有人生来就出众，只需站在那，就是焦点和中心。 他逆光无言立在队伍中，金色的夕阳勾画出他侧脸的线条。 面部隐在光影里，看不到表情。 只隐约捕捉到他清亮的眼神，宛如高山之上淳淳流淌的溪流。 珺璟光芒，君子如珩。 一瞬间，这八个字在她脑海里就具象化了。 谦谦君子的确如美玉一般，只是站在那，就会发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吸引你的全部视线。 她看的失了神，周凝然喊她点单，她才回过头来。 点完单到出餐口等待咖啡制作，周凝然问她刚才在干嘛。 她语气诚恳道：“姐妹，你是对的，帅还是有用的。” 能帅到顾景时这般赏心悦目的程度，可以忽略其他所有缺点。 帅哥本人还日常运动，体力必然也不会差。 仙品无疑了。 只可惜，她们仅仅是合作伙伴。 - 第二次来半山家里，少了头一回的拘谨，林枝意逐渐游刃有余。 顾景时的家人，虽出身富贵却少有不好的脾性。 任何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对谁都松弛有礼进退有度。 今天顾父不在家，家里气氛更是和谐融洽。 饭后顾清禾的插花老师带了一推车的鲜花来上课。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跟着老师上楼去了。 沈舒临时有事出门一趟。 林枝意则和顾景时一块儿陪在老太太身边。 她先是跟着顾景时推老太太去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后头回屋就呆在客厅闲聊。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坐在客厅笑得脸都快僵了。 老太太虽有意照顾她，可她同老太太毕竟没什么话题可聊。 左不过问些家里情况、工作生活的。 一问一答也就过去了。 全程她都在充当最佳看客角色，看着顾景时和老太太祖孙情深，听着他们怎么也聊不完的天。 他会关心奶奶的一日三餐吃的什么。 也会细心询问娟姨，奶奶这周有没有按时吃药、吸氧，睡眠如何。 事无巨细。 面对老太太的任何问题，他都耐心解答。 老实讲，林枝意有点羡慕他。 陪他长大的奶奶现在还在他身边。 但对她最好的太姥姥却去世很多年了。 后来顾清禾上完课送老师离开，老太太许是注意到了林枝意的不大自在，喊住孙女叫她陪林枝意上楼休息会儿。 目送林枝意跟着顾清禾上了楼。 老太太回过头，兀然想起昨晚的那通视频电话，她和孙子说： “昨晚我和枝枝丫头打电话，她一个人在家就煮点什么粉吃，过去你一个人住，说什么都不要阿姨过去，可如今你是有媳妇的人，你们工作忙，还是多个人照顾奶奶会更放心一点。” “下周我让小李去你们那，就周中去，负责一日三餐，家里打扫，周末让她休息，也给足你们小两口私密时间。” 听到奶奶提议的顾景时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以他俩现在的情况，家里多个人注定会造成很多不方便。 他没做思考地回：“不用了奶奶，我俩单位都有餐厅，平时基本都在餐厅吃，周中用不到人做饭。” “那能一样嘛，”老太太板起了脸，“单位里的饭偶尔吃一顿还行，哪能天天这么吃的，我可不能看着我的孙媳妇天天煮粉吃。” 瞧着奶奶一脸的坚持模样，顾景时在内心思忖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很忽然的，他想起帮她搬家的那一天。 那天到臻禾湾，他帮林枝意把行李箱拿到房间里。 当时他没急着出去，站在房间门口询问她房间布置是否还合心意，需不需要添些什么东西。 问话的时候，林枝意把两个行李箱在地上摊开归置东西。 当时他看到满满一箱的速食也小小的吃了一惊。 林枝意仰头察觉，笑盈盈回答说她厨艺不太好，习惯囤这些饿的时候方便煮来吃。 之前他没太留意这个问题，但往后如果真长此以往的吃速食，必定对健康不利。 见孙子一直不说话，八成是在想如何拒绝她，老太太自作主张做决定：“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就和小舒说，下周让小李去你那儿。” “别让李阿姨来了。” 结束回忆的顾景时缓声开口。 老太太正要发作。 顾景时不疾不徐补充道：“麻烦奶奶安排陈阿姨过来吧。” 停顿几秒，他尽量自然地继续说：“枝枝她，喜欢吃陈阿姨做的板栗排骨。” 闻言，上一秒还板着脸的老太太立时就舒展的笑了。 她想，近来的罪总算没白受，她不但看到了孙子领证结婚，说不定不久之后，还能抱上小曾孙或是小曾孙女。 10 chapter 10 上了楼，顾清禾带林枝意去了她的花房。 进去房间，林枝意看到琳琅满目的鲜花直接呆住。 察觉到她的震惊，顾清禾笑一笑，问道：“嫂嫂，你平时喜欢买花嘛？” 林枝意回答说：“喜欢花，但不常买，花店溢价太高。” “我哥平时不送你花的嘛。”顾清禾低头拨弄着眼前的百合枝桠，随口问道。 林枝意抿抿唇，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没即时听到答案，顾清禾侧脸朝林枝意看过去。 饶是林枝意很快做出反应，急忙收敛的犹豫神色还是被顾清禾捕捉到了。 她试探着给出结论：“不会没送过吧，你们新婚欸。” 瞧着林枝意略显尴尬的表情，她忿忿不平道：“等我一会儿下楼替你骂他！我还以为我哥转性了呢，没想到结婚了还是以前的臭样子，也就嫂嫂你脾气好了。” 这般体己的话令林枝意心里暖暖的，她牵住顾清禾的手，补救道：“不是，送过的。” 且把今早的花式水果摆盘当成真花用一用吧。 顾清禾听言半信半疑确认：“真的？” 林枝意不做思考的嗯一声。 好在顾清禾是个没心眼的小姑娘，林枝意肯定的说，她就单纯的相信：“这还差不多。” 结束闲聊，她切入正题：“嫂嫂，我带你过来，是想你帮我参谋一下，你刚也说了花店溢价太高，其实我感觉大部分女孩子还是很喜欢花的，如果我把鲜花加入最近流行的盲盒元素，定价合理一点，推出鲜花盲盒，你觉得能行嘛？” 对上顾清禾眼中闪烁的光芒，林枝意认真思考几秒，问道：“别人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价格合适，我想我会试一试，生活偶尔是需要些新鲜感的嘛。” 听到肯定答案的顾清禾很高兴，她拉着林枝意在她的花房里转了一圈，逐一向她介绍鲜花品种，末了又说： “我最近两个月，认全了所有的鲜花品种，也去市场上做过一些调研，如果真的要做，我的目标群体就是像你这样的工作党或是大学生。” 林枝意渐渐听出了门道：“你这是要创业？” 还记得上回见面顾清禾和她介绍自己还说自己是全职女儿，短短一周，怎么变得这么有事业心。 顾清禾在心里无声叹口气，转过头，她说：“嫂嫂，我和你讲，你别笑话我。” “是想创业，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了。我创过很多次业，开过甜品店、法餐厅、培训班，无一例外，都倒闭了，也尝试和别人合伙开公司，公司有起色之后合伙人觉得我没什么实质性作用，拿钱把我打发了。” 听上去很悲伤的故事，可被顾清禾这么无波无澜的讲出来，林枝意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二代们最大的自律就是不乱创业，在顾清禾身上，她第一次切实感受到。 若是以往，林枝意大概是不能共情有钱人的，但面对顾清禾，就是另一种境况了。 她思忖几秒，问道：“你的创业，是单纯想找点事做，还是想赚钱？” “都有吧，”顾清禾支着下巴思考片刻，继续说：“如果我一直在家啃老，必定摆脱不了要联姻的命运，我不想过这样的人生，我想嫁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没有，也可以靠自己过我想要的生活。” 林枝意也是这个时候，留意到顾清禾今天没有披头发，而是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丸子头。 脸部轮廓全部露出来，显得整个人干净又利落，浑身上下透着股往日没有的精气神儿，叫人刮目相看。 她由衷欣赏每一位拼搏向上的女生，扯唇笑笑，她继续询问：“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顾清禾往前走一步，转过身，她说：“首先就是帮我保密，爸妈如果知道我想创业这事，明里暗里都会给我帮助，这样好，也不好，我是真的想体验一下工作中的烦恼。” 这般纯真无邪的话语，配上顾清禾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禁让林枝意开怀笑起来，小姑娘一看就是自小在父母精心的呵护中长大。 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会说想体验一下工作的烦恼？ 随便拉一个打工人出来，她都能给你吐槽个三天三夜还不带重复的。 林枝意玩笑道：“如果只是想体验工作的烦恼，你问我啊。” “嫂嫂！”听出林枝意的打趣，顾清禾嗔怪着叫道。 转头又好奇：“做辅导员会有很多烦恼嘛？” 印象里，她觉得辅导员该是份轻松的工作。 都是大学生了，既不像小学初中事事需要管教，也没有高中生那么大的课业压力，辅导员应该不用做什么吧。 林枝意只想说，那可真是不计其数、且层出不穷。 “就拿近的跟你讲几个，”林枝意提步走到顾清禾身侧，“学校最近发助学金，要打到建行的卡里，我在群里发了通知，有个学生来问我：''老师，我没有建行的卡，只有建设的卡，可以嘛。''” 顾清禾眨眨眼睛：“她是说建设银行嘛。” 林枝意耸肩一笑：“不然呢，我以为建设银行简称建行是常识性知识的。” 顾清禾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觉得挺好玩，她又问：“你学生好逗，还有什么事例嘛，听上去很有趣。” “也有不有趣，让你崩溃的，学校前段时间出过事，有个学生失踪了，所以关于请假，最近会管的比较严，要求必须当面和辅导员讲清楚请假缘由，写假条盖章，有个学生微信找我请假，我让她去办公室找我，结果她半夜十一点电话轰炸问我她人到办公室我怎么不在，去哪了。” 重提此事，林枝意仿佛又重温了一遍当时的崩溃，她长吁一口气：“我能在哪里，半夜十一点，我当然在家里睡觉啊。” 顾清禾又是一番前仰后合的笑，“嫂嫂，你们平时几点下班？” “不值班的话五点半。” “你学生不知道你的上班时间嘛？” “就算不知道具体时间，总该知道任何一份工作都不会二十四小时在的吧，她那天实习下夜班，可能就觉得我的工作时间就该和她同步？” “哈哈哈，真的很好笑，感同身受你的崩溃了，还有吗，爱听。” 好笑又气人的事情太多太多，但这不是今天的重点。 林枝意侧过身，站定在顾清禾面前，抬手轻点一下她的额头：“跑题了，继续说说我能帮到你什么吧。” “哦，”回归正题，顾清禾一秒收敛笑意，“是这样，因为这次不想要爸爸妈妈的帮助，所以我想自己去谈谈供货商，因为前期量可能也不大，我自己手里的钱估计就能撑一段时间，明天你有空的话，能陪我去西四环的花鸟市场转转嘛？” 林枝意问：“其他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嘛？” 顾清禾说：“都在筹备中，因为计划中都是线上销售，我找朋友帮我开发了小程序，再就是联系了一些广告商，还在谈，现在货源还没定，很多东西也没办法推进。” 林枝意点点头：“好，正好明天我要去找我弟弟一趟，给他送东西，他所在的集训中心也在四环那边，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没关系，”顾清禾朝她笑，“你能陪我去就是对我很大的帮助啦，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做这些，心里挺没底的。” “加油，我觉得你可以的，”林枝意揽住顾清禾的肩膀，“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打败很多人了，任何事，只要开始去做，就有无限可能。” 十分笃定的语气，叫顾清禾不禁朝她靠了靠，抬起头，她不动声色打量林枝意几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理解哥哥为什么会选择林枝意了，转念顾景时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她又摇头，算了，她哥这种异于常人的人，她还是不妄图理解了。 - 大约是上回回家路上的不愉快太过印象深刻，林枝意吸取教训。 今天回程路上她选择一言不发。 却不想顾景时会主动挑起话题，当时车子驶出半山，行进在平稳的柏油路上。 顾景时猝不及防道：“有件事情，需要提前告诉你一下。” 林枝意那会儿手撑在车门储物格上打瞌睡，前一晚放肆追剧睡得晚了会儿，早上又没补成觉。 听到顾景时骤然响起的说话声，她像是在课堂上犯错的学生，猛地坐直身：“什么。” 顾景时稍顿几秒，等林枝意逐渐清醒过来，他说：“奶奶要安排陈阿姨过来家里做饭打扫。” 林枝意无意识嗯一声。 过几秒，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她赶忙确认：“陈阿姨要来家里？” “那我们......” 她想说，那她们分房睡、假夫妻的事实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但这些顾景时必然也清楚，且这些事实，他一定比她更不想被老太太知道。 如她所料，顾景时主动接过了话头：“陈阿姨最近休假，就算过来，最快也下下周了，我会尝试和她沟通，尽量叫她不住家。” 林枝意听着，末了问一句：“如果不能怎么办？” 顾景时瞥她一眼：“如果不能的话，可能需要你住进我的房间。” “那你呢，”林枝意皱眉问道，她还以为顾景时想好了什么解决办法，这才和她通知这事呢。 “医院有值班室，陈阿姨只周中来。” “可你不能每天都不回家啊，然然没少和我吐槽过医院值班室，说里面烟味重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工作强度那么大，在值班室怎么可能休息的好。” 前方红灯，顾景时将车子停稳，看似淡然的目光朝她投过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林枝意扶额挡眼看向窗外，回过头，她强装镇定道：“做医生都很辛苦的，我那个朋友，目前在你们科轮转的周凝然，她经常会和我吐槽工作。” 顾景时视线定定地看着林枝意，少倾，他轻飘飘的“嗯”一声。 林枝意闻言不禁抬眼朝他看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嘛。 但顾景时没就这个问题继续再聊下去，他说：“到时再说。” 绿灯，汽车通行。 启动车子的前一秒，林枝意听到他陡然的询问：“还困吗？” “啊。” 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林枝意有点不适应的啊了一声。 其实和他聊了这么几句之后，已经没什么困意了。 但想到后面俩人估计还是没话说，沉默须臾，她回答：“有一点。” 顾景时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峻，可开口，淡然的语气之下又藏着两人都未觉察的耐心与温柔。 “按钮在左手边，大约还要四十分钟，困得话可以睡一会儿。” 11 chapter 11 秋意渐浓，气温逐渐降低，空气中好似都弥散着清冷的气息。 读书那几年，林枝意生活在四季不分明的城市，那里只有冬夏，没有春秋。 关于风轻轻的落叶季节，近几年在她心里都没留下什么记忆。 好像习惯了夏天结束就是冬的时令改变。 是以当她早晨推开房门，看到餐桌恒温暖菜板上的煎饼和豆浆时。 她好像忽然就爱上了这本不熟悉的融融秋日。 她想，也许哪天午后，该手捧一杯奶茶，找条铺满落叶的小路。 去静心体会一下独属于秋日的桂花香气。 走至餐桌旁，林枝意哼着愉快的曲调拉开椅子。 早餐甚合心意，开启她美好的星期日。 吃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林枝意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点亮屏幕，见是顾清禾发来的微信消息。 【少点评本公主：嫂嫂，起了吗。】 林枝意一只手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煎饼，手指上好像沾了一点点饼皮碎屑。 一只手打字不方便，她选择语音回复。 按住聊天框下方，林枝意说：“嗯，刚起，正在吃早饭。” 回完这一句，她放下手机，端起一旁的豆浆喝了一口。 聊天框上，顾清禾很快来了回复： 【少点评本公主：好嘞，我收拾的差不多了，马上出发，大概十点半左右到你那儿，到时你直接坐电梯到车库，我在那等你。】 林枝意没把手机拿起来，直接按住说话：“等你，路上注意安全～” 尾音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心情，顾清禾没急着结束聊天，接着问道： 【少点评本公主：嫂嫂，你在吃什么，很好吃吗，这么开心？】 看到这条消息，林枝意愣了几秒。 她此刻的确心情愉悦，是因为这顿早餐嘛。 有关系，但好像......又不全是。 她不想往下探究，所以她回复顾清禾说：“煎饼和豆浆，开心是因为周末啊，打工人的快乐，你很快就也懂了。” 顾清禾回过来一个叼烟小猫咪的表情包。 林枝意笑着，点开自己收藏的表情包，回过去一个捂嘴笑的小女孩。 这之后，顾清禾没有再回复。 退出聊天框，她摁灭手机，专心继续吃起了早餐。 也是这个时候，她又想起，昨天回家的路上，她以为自己不困了。 结果不知道是顾景时开车太稳，还是车厢里的温度太适合睡觉。 一不小心她就又睡着了。 而顾景时，到家了竟然也不知道叫醒她，放任她在车上睡下去。 最后因为姿势不舒服难受转醒，才侧脸同她轻声说道： “醒了，那我们上去吧。” 很无语，但又有点想笑。 就算座椅放躺了些，在车上睡觉依旧会不舒服，他该知道的吧。 看上去顶聪明一人，原来也有这样莫名蠢萌的一面。 思虑飘忽间，她回头朝顾景时的房门看过去一眼，收回，唇角早已不自觉弯起。 ...... ...... 十点二十，林枝意收拾妥当，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顾清禾的到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直到四十分钟之后，她才接到顾清禾的电话，说是人到了，可以下楼了。 林枝意边讲电话边往外走，等电梯发出叮叮的到达声响后，电话那头，顾清禾忽然语速很快地说： “嫂嫂，你直接出来小区，我在门口路边等你，快一点哈，这边不让停车太久。” 先前聊天的时候不是说在车库？ 虽然情况有变，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林枝意也没多问，应了声好，挂断电话抓紧下楼了。 五分钟后，她走出小区，小区门前停着辆打着双闪的红色跑车。 顾清禾瞧见她，从半降的车窗朝她挥手：“嫂嫂，这里。” 林枝意应一声，快步走过去上车。 等她上车后，顾清禾按下行车键，把车往前开了点。 车子再次停下，顾清禾侧脸问她：“嫂嫂，哥在家嘛？” 林枝意说：“不在，今天好像有什么会议要参加，我起床他就不在家了。” “好吧，”顾清禾叹口气，缓几秒，继续说：“嫂嫂，现在有个情况我要和你说一下。” 林枝意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顾清禾：“是这样，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才知道我常用的那个司机师傅有事请假了，妈妈的司机也出门了，没司机可用，我只能自己开车。” 她抿抿唇，像是很不好意思： “然后吧，我虽然拿证好几年，但基本没自己开车上路过，所以来找你的这段路就开了比较久，而且我也不会停车下地库什么的，只能让你出来了。” “本来打算来了让哥开车的，现在哥也不在家，我们怎么办，你会开车嘛？” 林枝意闻言当场愣在那里，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今天还会有这样的状况。 沉默几秒，她说：“我也是本本党，拿到证后就没开过车。”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沉默。 须臾，林枝意试探性提议：“要不，你开慢一点，先出发？你能从家里开过来，说明在路上开还是没问题的，市场里的停车场一般都是地面的，不行到时候停车我们找人帮帮忙。” 顾清禾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她叹口气：“那也只能这样了。” 坐正身，切换好档位，她侧脸同林枝意说：“嫂嫂，你系好安全带，必要时候，扶稳哈。” 林枝意哭笑不得地应声说好，同时在心里想，她现在收回方才的提议还来得及嘛？ 打上转向，俩人坑坑绊绊地上了路。 平时林枝意往四环那边去坐公交要一个小时多点，开车中途不用停车，按理说应该会快二十多分钟。 但今天鉴于顾清禾的车技不佳，她们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四环的花鸟市场。 一路上俩人各自无言。 顾清禾精神高度集中地开车，林枝意也不敢出声打扰她，生怕叫她本就不高的行车技术再打了折。 临近停车场，林枝意总算卸下了精神重压，她往后靠在座椅上放松身体。 忽而听到顾清禾的声音：“欸，嫂嫂，你看停车场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是不是哥？” 林枝意一秒坐正身，朝顾清禾话中所说的位置看过去。 下一秒，又狠狠诧异住，顾景时怎么会在这里？ - 顾景时是在酒店会议大厅接到沈舒电话的。 彼时，川禾医药的新药业务培训会接近尾声，看到沈舒的来电，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电话接通，她听到沈舒急急忙忙的问话声：“景时，这会儿在忙嘛？” 有那么一瞬间，顾景时以为是奶奶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转瞬又清醒，如果真是奶奶的问题，沈舒不会上来问这么一句。 他说：“沈姨，没在忙，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清禾那丫头，今天她司机请假，我也不知道她要出去，回家才听李阿姨说，这丫头说是约了枝枝去四环的花鸟市场，自己开车去找她了，她还没自己上过路，又跑那么远，打她电话也不接，你要在家见她了，让她俩打车去，就别自己开车了。” 顾景时听明白情况，安慰沈舒说：“好的，沈姨，我这会儿不在家，等我先联系一下枝枝，你别担心。” “嗯，见到她了叫那丫头给我回个电话。” “好。” 挂断电话，顾景时先后给林枝意、顾清禾以及家里的座机拨过去电话。 无一例外，全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场内的会议恰在此时结束，来参会的同行们陆陆续续走出来。 一附院的同事路过，喊他一块儿去餐厅用餐。 顾景时收起手机，回复同事道：“我就不去了，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同事略带可惜地说来都来了，又听了这么久的会议，不吃点多亏啊。 顾景时礼节性笑一笑，再次和同事道别。 出来酒店，他没管停车场的车子。 先是在手机app上查看了顾清禾车子的实时位置，之后径直打车前往花鸟市场。 路上他时不时的会打开app看一下，司机瞧见他不停查看手机，询问他是不是赶时间。 如果是的话，这附近是郊区，摄头不多，他尽量提提速。 顾景时听着司机师傅好心的提议，只是说：“安全第一，您正常开就好。” 抵达停车场入口，站在那约莫等了二十分钟，顾清禾那扎眼的红色跑车才姗姗来迟。 车子驶近，顾清禾降下车窗，惊奇道：“哥，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压着心中的火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停车，下来。” “好嘞，”此时的顾清禾，还沉浸在自我满足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她笑嘻嘻说，“我正愁一会儿不会停车呢。” 下了车，她哼着歌换到后排座位坐好，关上车门，又探身到林枝意旁边：“嫂嫂，我是不是开得还不错，除了速度慢了点，其他简直是完美，嘿嘿。” 林枝意原是打算顺势夸上两句的，怎么说小姑娘第一回上路开了这么远的路程，也算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情。 但感受到身旁人莫名的低气压，到嘴边的夸奖话语她又原路咽了回去。 此刻的顾景时，给她的感觉完全就是，她要敢夸顾清禾一句，下一秒他就能刀了她。 所以最后她只是很轻的嗯了一声。 得到还算满意的答案，顾清禾又晃到顾景时身后，再次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景时并不理会妹妹的询问，沉声道：“坐好。” 声音里的冷凝气息，饶是大大咧咧的顾清禾，也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儿，她慢腾腾地往后坐好。 也没忘了不服气地回呛一句：“不说就不说呗，你凶什么凶。” 五分钟后，车子在一空车位上稳稳停下，顾清禾正打算开门下车，只听见哒哒两声，车门全部被锁上。 拉了两下没反应，顾清禾瞬间也来了脾气，她哥从见面开始就莫名其妙不理人，现在又锁门不让下去，想不通，也懒得想，她不满喊道：“你干嘛！” 乍然提高的音量，让本就没搞清楚状况的林枝意全身一哆嗦。 与此同时，顾景时解开安全带朝她看过来一眼，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暂时没空搭理她的样子，扭过头，一派不怒自威的气势说道： “交规还记得多少，就敢一个人上路了，今天是你运气好，没出什么事，司机不在可以请代驾、打车，就非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这串毫无温度的话令顾清禾没忍住掉了眼泪。 顾景时虽面上待她不算亲厚，但哥哥以往从没这么凶过她，对她也算有求必应。 这是第一次，称得上骂她。 她扭头看向窗外，带着哭腔辩解了一句：“山上打不到车，也叫不到代驾。” 顾景时原是想说山上打不到，下了山不能叫代驾嘛，但瞧着妹妹无声泪落的模样，他终究没忍心再说什么。 转回身，他看向林枝意：“知道她没上过路吗。” 林枝意犹豫几秒，轻声回：“见面的时候知道的。” “把车子停到地库，打车过来，或是叫个代驾开车，很难吗。” 林枝意很久没有过这种有口难言的境况了。 不难，但当时面对顾清禾告知的突发状况，她的确没想到。再就是，她也有点不理解顾景时此刻的火气从何而来。 转念想到顾清禾还在后面哭着。 她攥一攥衣摆，暗自给自己打了个气，大着胆子说道：“今天是我们的错，都没想到，以后不会了，现在我俩要下去，你打开车门，还有事的话就先回去，没事的话你随意。” 顾景时神色不明地看着林枝意。 这俩人，一个敢开，一个敢坐。 真行。 但总归是没出事，静默几秒，他按下开锁键。 林枝意悄没声地瞄了他一眼，而后快速打开车门下车去了。 走到后排车门，她从外头打开，拉住顾清禾一起下了车。 之后，也没再管还在车上的人，径直往市场入口走。 路上她掏出纸巾给顾清禾擦眼泪，同时安慰她说：“你哥他主要是担心你，别哭了。” 顾清禾强忍下抽搭，接过纸巾自己擦眼泪，“他以前从没骂过我，今天第一次，还是当着你的面，好丢人。” 林枝意觉得顾景时说的那些话也算不上骂，最多是责怪？归根结底还是担心她的安全。 她搂住顾清禾的肩膀，送上自己迟来的夸奖：“刚在车上我没敢说，其实我觉得你超棒的，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第一次上路就开了这么远的距离，换我肯定不行，我科三考了五次才过，对上路都有阴影了。” 顾清禾擦干净眼泪，好奇道：“为什么会考五次？” 如果能用自己这段不堪回首的回忆换她停下掉眼泪，好像也不亏？ 她尴尬地笑笑，说：“第一次考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个大货车，那个喇叭声特别大，本来就紧张，就被吓到了，后面好像就留下阴影了，我当时报考的那个考场，附近有个海鲜市场，平时货车来往很频繁，一听见喇叭声，我就害怕，最后硬生生考了五次才过。” “最后一次是不害怕了嘛？” “不是，”林枝意轻咳两声，选择了讲实话：“最后一次是因为没机会补考了，当时报驾校用了我一学年的奖学金，考不过多亏啊，所以就强撑着考过了。” 顾清禾听此彻底没了哭意，转而哈哈笑起来，没想到林枝意连她哥都不怕，竟然会害怕喇叭声，莫名戳中她笑点。 ...... ...... 俩人在鲜花摊位逛了将近两个小时。 收获不算大，这里的摊贩大多是二级供货商，给出的报价远高顾清禾的预期。 加之她要的量不大，和很多家摊贩商谈之后，顾清禾觉得还是要去鲜花生产地谈进货更划算。 但来都来了，顾清禾也不想白跑一趟，她又拉着林枝意往卖鸟的摊位去：“嫂嫂，我前几天刷短视频，对鹦鹉挺感兴趣的，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有的话我要买只回去。” 林枝意全程安心做好陪伴的角色，顾清禾想去，她就跟着。 连着逛了三四家摊位，顾清禾挑中了一只浅紫色的牡丹鹦鹉。 小小一个，一点儿都不认生，站在顾清禾的手指上嘤嘤叫着，看得顾清禾爱不释手，当即决定买下它。 付款前，她问林枝意：“嫂嫂，你有什么喜欢的嘛？” 林枝意说：“没有。” 她对养任何宠物都不敢兴趣，养活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爱的小动物们，于她而言，还是云吸性价比更高。 顾清禾：“好吧。” 之后她拿出手机打算付款。 临付款前，林枝意想到之前看到过的科普文章，和顾清禾说：“我记得之前在哪里看的，说牡丹鹦鹉能学会说话是小概率事件，你是想训练它们学话还是单纯观赏？” “都有吧，”顾清禾不甚在意地笑一笑，“会学话最好，能陪我解闷，不能的话它这么可爱，看着也开心呀。” 听此，林枝意便没再说什么。 付完款，俩人往停车场走，路上顾清禾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问林枝意：“你说我哥还在不在？” 林枝意摇摇头，下车时顾景时没给她回话，眼下她的确不知道顾景时还在等她们或是已经回去了。 顾清禾无所谓地耸耸肩：“最好已经走了，我今天不想和他讲话。” 林枝意瞧着她孩子气的一面，无声笑了笑。 又往前走了几步，顾清禾低头看向手中鸟笼里的小鹦鹉，问林枝意：“嫂嫂，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小紫？” 林枝意被话尾音似小子的名字逗笑，她说：“一定要有名字吗，直接叫小鹦鹉多好，形象又可爱。” 顾清禾听言停下脚步，认真打量起林枝意。 被打量的人不明所以地也跟着停下脚步，听见顾清禾一本正经说道： “你真不愧是我嫂嫂，简直和我哥天生一对，奶奶说哥他小时候养过一条狗狗，让哥给它取名字，哥说不需要名字，直接叫狗狗就行，你俩这如出一辙的取名天分，以后如果你们有宝宝了，该不会直接管他叫小孩儿吧。” 林枝意：“......” 12 chapter 12 从市场出来，进到停车场，俩人一眼瞧见驾驶位的车门开着。 她们极有默契地相视耸肩一笑，又各自在心里叹口气。 往前又走了几步，顾清禾换左手拎鸟笼，右手挽住林枝意手臂，笑吟吟道：“嫂嫂，你会给我撑腰的吧，要是一会儿上车我哥再骂我，你就像下车那会儿怼他，叫他无话可说。” “啊，”林枝意惊诧，“我当时语气很不好嘛。” 已经可以称得上怼了嘛？ 顾清禾不假思索回答：“差不太多，我哥那会儿不是质问你难不难，结果你根本不理，上来就叫他开门，好勇的，反正我是不敢那么跟他说话。” 林枝意尴尬的笑，她觉得自己是强撑着才讲完那些话的，哪有顾清禾讲的这样有气势，她点一下她的额头： “还不是为了你，我鼓足勇气才那么说的。” 顾清禾偏头往她肩膀处蹭一蹭，撒娇：“嘿嘿，嫂嫂最好啦。” ...... ...... 回到车上，俩人明显都感觉出顾景时早已恢复了平日里万事处变不惊的模样。 得出这个结论，她们都在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和有脾气的顾景时呆在一处委实有点难捱。 关上车门，顾景时从后视镜中瞧见顾清禾手里拎的鸟笼，淡声问道：“跑这么远，就为了买只鹦鹉？” “当然不是啊，”彼时顾清禾发现危机解除，心情愉悦地哼着歌，低头逗弄手上的小鹦鹉，听到问题，不设防地继续回答说：“我是为了......” 前头，林枝意想到这姑娘昨天还叫自己帮忙保守秘密，眼下自己马上又说漏嘴，她撑着脸颊望向窗外，轻咳两声给了她提醒。 顾清禾在咳嗽声中反应过来，急忙噤了声，感受到他哥朝她投过来的目光，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对了哥，嫂嫂给鹦鹉取了个名字，你猜叫什么？” “什么。”顾景时很给面子地顺势问道。 提及名字，顾清禾没忍住又笑了，她说：“嫂嫂给它取名叫小鹦鹉，没想到吧哈哈哈，然后我就跟她说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狗狗，奶奶让你给它取名字......” 后半段话一开口，林枝意有点后悔自己的“多事了”，但她也知道顾清禾没什么坏心思。 毕竟关于俩人的婚姻具体状况，她也不清楚。 八成顾清禾还觉得她和顾景时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提及孩子这样的话题在她看来当然是无可厚非。 但她清楚，她们不是。 所以她打断顾清禾的话，扬声同顾景时说道：“你一会儿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弟弟上次还说挺想见见......” 姐夫到嘴边，她没好意思说出口，感觉有点奇怪，她重新措辞：“挺想见你。” 顾景时目光幽深地朝她瞥过来一眼。 话讲了一半被打断的顾清禾也没脾气，闻言笑嘻嘻说：“嫂嫂，这附近有家餐厅挺不错的，本来是打算请你吃饭感谢你陪我的，那既然如此，不如等会儿接上你弟弟我们一起，叫哥请客。” 林枝意觉得今天已经足够麻烦顾景时了，一顿饭钱而已，谁请客没什么所谓，她正想说我来就行的时候。 被安排请客的本人嗓音清淡地朝她提问：“学校在什么位置？” “啊，”到嘴边的话林枝意原路咽了回去，答道：“春江大道121号，xx考公考研升本集训营。” 顾景时应一声，垂眸在车载导航中输入林枝意所说的地址，而后驾驶车子出发。 驶出市场，进入平稳的大路，林枝意拿出手机给弟弟发消息，让他准备出来拿东西，同时告知同行的还有俩人这事。 手机那头的林嘉树看到消息很兴奋，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十几秒，回过来长长一段消息。 【是夜在熬我：谢谢姐！前两天和爸视频，爸还问我见过姐夫没，我说没，姐，你领证不是有段时间了，还没带姐夫回家过啊。】 林枝意抿抿唇，敲字回复。 【好运降林：嗯，还没，在等妈妈回来。】 【是夜在熬我：好吧，那我竟然是咱们家第一个见到姐夫的人，等今晚见面我一定帮你好好考察一下姐夫，我姐这么优秀，姐夫一定不能差。】 林枝意看着弟弟发来的消息，唇角弯了弯，虽然有些时候的弟弟不太懂事，但他的确是家里唯一让她感受到过亲情的人。 【好运降林：别贫，收拾干净再出来。】 【是夜在熬我：好嘞，第一次见姐夫，绝对不给姐丢人，拜，我火速去冲澡。】 林枝意发过去了一个拜拜的表情包结束聊天。 收起手机，顾清禾闲聊般地开启话题：“嫂嫂，你弟在那准备什么考试啊？” 林枝意说：“升本考试。” 顾清禾哦一声，有点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她大学在国外读的，对国内这些考试不太了解。 林枝意唇边挂着尴尬的笑。 空气短暂凝滞几秒。 须臾，顾景时出声打破沉默，他问林枝意：“听歌嘛？” 林枝意听声朝他看过去一眼，明明一副专心开车的姿态，可她怎么有种错觉，顾景时像是留意到了她的窘态，故意在帮她解围？ 她抿抿唇，没继续为难自己，点头应道：“嗯。” …… …… 以往林枝意来这边看弟弟，基本都是带他去附近的商圈吃饭。 商场里的连锁餐厅虽然味道称不上多好，但胜在性价比高，可选择性多。 今天吃饭的地方是顾清禾挑的，接上嘉树之后，她报上地址，车子七拐八绕的，就到了一处小院。 来时路上顾清禾已经和她们介绍过，说这是一家玻璃房温室餐厅。 躺在她收藏夹好久，因为离家有些距离，一直没来得及光顾。 餐厅有自己的温室和农场，种植了各式蔬菜、香草和可食花卉。 到达餐厅，她们下车。 林嘉树乖巧跟在姐姐身边，顾清禾则和顾景时走在前头。 中间隔了点距离，林嘉树压低声音问林枝意：“姐，姐夫什么来头，开这么好的车，吃饭来的地方还这么高级。” 他眼神示意林枝意看路道两侧的农作物，“你瞧，多新鲜的秋芹。” 林枝意在心里叹口气，突然有点后悔主动促成的这场饭局是怎么回事。 往前又走了两步，她温声和弟弟交待道：“他是做医生的，家里条件比我们好很多，你待会儿多吃东西少说话。” 林嘉树对姐姐极度敷衍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也知晓眼下不是追问的好时候，所以他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 ...... 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 顾清禾全程谨记进来餐厅时她哥对她的“嘱咐”，不给任何话头落到地上的机会。 餐厅也很给力，虽然没有菜单，只让她们从今日食材中选了爱吃的食材。 但等上菜，味道都出奇的好，没有一道踩雷的。 眼下正值傍晚，夕阳透过全景玻璃洒落在餐厅，宽敞的视野中目光所及都是橙红色的晚霞。 新鲜的食材、梦幻的用餐环境，餐厅里的食客基本都全程带笑。 用餐到中途，顾清禾突然来了兴致，她问林枝意：“嫂嫂，你要拍照吗，趁着太阳还没落，感觉在这拍照会很出片。” 没有女孩子会对拍照不感兴趣，且林枝意很少来这种规格的餐厅。 但听到顾清禾的提议，她下意识就往顾景时那瞄过去一眼。 弟弟倒是无所谓，顾景时今天被迫跟着她们浪费了一下午，吃完饭再让他等着她们拍照，他会觉得很麻烦吧。 许是感受到了林枝意打量的目光，全程少言的顾景时放下筷子，淡声说道：“先吃饭，吃完慢慢拍。” 林枝意心里一暖，正欲回复顾清禾，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铃。 她拿出来，屏幕显示是未知来电。 工作以来，她经常会因为学生各种各样的情况接到类似于今天这样的电话。 看到未知来电的那一秒，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八成是学生又出了什么事。 滑动屏幕接起电话，她喂一声。 电话那头，一道洪亮的男声问道：“你好，请问是榆大医学院15级临床一班的辅导员老师嘛？” 林枝意说：“我是。” “我是文华区学苑路派出所的民警，你学生因为电信诈骗来我们这报案，辛苦你来一趟，等受理后把学生接走。” 听明白情况，林枝意赶忙说：“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桌上几人目光齐齐朝她看过来。 林枝意解释说：“有学生在派出所，让我过去一趟。” 顾清禾提问：“你学生怎么了？” 林枝意：“她被电信诈骗，去派出所报警。” 顾清禾不理解：“那你去有什么用，报警了警察受理不就好了。” 林枝意抿抿唇，道：“没什么用，但学校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一切情况都归辅导员管，一般报警这种，派出所也都会通知辅导员去领人。” 语毕，她站起身，同时打开叫车软件打车。 顾景时在这时跟着站起来，语气随意道：“哪个派出所，我送你过去。” 林枝意停下手上动作，看看桌上的其他俩人，笑着说道：“不用了，我叫好车了，几分钟过来，你们继续吃饭吧，麻烦你把嘉树送回去。”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嘉树赶忙说：“没事姐，你让姐夫送你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顾清禾也跟着说：“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饶是俩人都说自己没问题，林枝意依旧选择了拒绝。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学生去派出所，但之前在办公室没少听其他老师吐槽过，过去等处理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 她不想耽误顾景时的时间。 把手机屏幕往顾景时眼前递过去，林枝意说：“车已经来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们继续吃饭吧。” 见林枝意坚持，顾景时没再说什么，他让顾清禾俩人继续用餐，跟着林枝意把她送了出去。 到路边，陪她等待网约车的到来。 一分钟后，车子停在路边，顾景时先她一步打开车门，林枝意抿唇看着这一幕，等他回过头，她笑着同他道了声谢。 坐上车，她看见顾景时手还撑在车门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她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的间隙，顾景时颔首道：“晚上见。” 林枝意跟着点头：“我处理完就回家。” -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她在派出所的值班室等着学生做笔录，之后又被民警教育了几句让她平日注意学生工作，这已经是你们学校这个月的第五起电信诈骗报案了。 林枝意安静听着民警的话，末了又道了声谢，这才带着学生离开。 走出派出所，林枝意象征性安慰了学生两句就放她回学校了。 看着学生离开的背影，她第一次发出灵魂拷问。 她带的真的是211大学的毕业生嘛，学校关于电信诈骗的宣讲每个月都有，怎么还有人都要大学毕业了还会因为买手机贪便宜相信网络陌生人直接转账的。 想不通，也不理解。 索性作罢，不因为工作消耗自己的好心情。 收敛思绪，她提步准备回家，这里离臻禾湾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左右，路上正好还能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再买点东西。 晚饭吃了一半离开，折腾了这么一趟，她又有点饿了。 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响亮的：“学姐。” 林枝意脚步顿住，听声回头看过去。 一位穿着黑色夹克衫的年轻男子在朝她挥手，确认是在叫自己，林枝意凝神思考眼前人是谁。 她觉得这张面孔看上去很熟悉，但一时又有点想不起来。 男生瞧见她停下，几步走到她跟前，笑着说：“学姐，我梁辰呀。” 有了名字，林枝意很快想起，这不是她本科社团的小学弟嘛，她笑：“你怎么在这儿。” 梁辰：“我在这上班，出警回来看到你，赶紧换衣服过来，还好赶上了，你呢，怎么会来派出所。” 林枝意：“我来接学生。” 梁辰又问：“学姐在哪当老师？” “在榆大做辅导员，不算老师。” 有下班的同事路过，和梁辰打招呼，梁辰转头应声，送走同事，梁辰说：“学姐，别在这聊了，要不去吃点东西？” 正好也饿了，又重逢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林枝意欣然应允。 - 顾景时把顾清禾、林嘉树分别送回去后，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他就没急着回去，转而又去今早参加会议的酒店开车。 回程路上，其实想打个电话问问林枝意需不需要接。 但转念又觉得有点多余，学苑路派出所距离家里没多远，眼下她应该结束了，可能已经回家了。 这么想着，他便歇了心思。 距离家里两个路口的那段路时常拥堵，顾景时握着方向盘，不远不近的跟着前车往前挪。 再次停下后，他随意地往车窗外看过去一眼。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看到了路边餐厅玻璃窗里林枝意笑容灿烂的画面。 她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子，一脸殷勤的在给她布菜。 目光短暂停滞。 再次回神，是被后面车主的喇叭声惊醒。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启动车子。 - 林枝意这一餐吃的很开心，本科四年是她读书路上过得最开心的时光，一大半原因就是这四年认识了很多值得交往的朋友。 梁辰就是其中之一，她们不一个学院，因为社团活动相识，之后又得知都是在榆市读的高中，话题多起来，私下慢慢也有了交集。 后来她毕业去了另一个城市读研，俩人慢慢断了联系，今晚碰到，实属意外，但确实惊喜。 她们边吃边聊，最后快十点才结束用餐。 梁辰问她住址，十分绅士的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搭电梯回家的一路，林枝意唇边都含着笑，直到打开房门看到坐在客厅中看电视的顾景时，她收敛笑意颔首和他问好。 顾景时没什么表情的朝她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之后，他伸手拿过来遥控器关闭电视。 这番操作之后，林枝意慢慢反应过来，他不会是专门在等她吧。 想了想，她打算解释一下自己晚归的原因，她说：“我处理完学生的事情后，碰上了大学时的一个老朋友，然后就去一起吃了点东西，这才回来的比较晚。” 顾景时视线淡淡地朝她看过来，平静说道：“嗯，丰安南路的一家餐厅。” 林枝意睁大眼睛回望过去，他怎么知道的？ 顾景时继续说：“回家路上堵车，无意间看到的。” 林枝意了然的笑：“好巧。” 他嗯一声：“看上去你们很熟稔，所以没打扰。” 停顿两秒，他朝她点头道了声晚安，之后没等她回应迈步往房间走。 林枝意无言看着这一幕，忽而想起分别时自己说的那句“我处理完就回家。” 顾景时今晚的反常，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晚归？ 她叫住他：“你是因为我晚回来没提前告诉你在生气嘛？” 顾景时停下脚步，回头，垂眸望过来：“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