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爱双心》 楔子 这是一个大海盗时代。 海上商贸脉络开通以来,桑伯海、辛度洋与南鄱海之间,忙碌穿梭着往来的贸易商船,造就了这个时代经济的繁盛与异文化的融合。 同时也让海上盗贼活跃了起来。 海上不断窜出猖狂的侮盗团,彼此划分海域打劫商船,但同行间也相互攻击杀掠,扩张地盘,暗蓝的海洋染上了腥风血雨的色彩。 就在这个海上盗贼群雄并起的时期,桑伯海西方出现了一支强悍的海盗队伍,这支队伍拥有八百多艘海盗船,每艘船船身均达百尺,高大如楼。 他们杀气腾腾、气势磅礴,带着残忍血腥,武装而来,恣意杀人取货,独霸海域,剿平无数海盗团。 强悍的行径,让他们短时间内就纵横海上、叱咤风云,势力版图囊括整个桑伯海和辛度洋。 其中又以突击汴吕国王船队伍,刺杀汴吕国王的狂妄事迹,让这支海盗团更是声名大噪,从此关于他们的神话盛传不息。 有人说,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海上狂魔,黑色的旗帜就像阎王的眼睛,召唤着行船人的灵魂,凡看见的人都能预言自己死亡的降临。 有人说,他们其实是无形体的幽灵,带着宰制生命的长柄镰刀,是窃魂的鬼魅。 有人说,他们歼灭了无数海盗团、专杀贪官污吏、阻断走私通运,彻底诉说了他们的侠骨豪气、冒险犯难,及快意恩仇的海盗精神。 神化夸张的传说,让这群海盗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他们的船上飘扬著黑色旗帜,旗帜上两条凶恶猛龙在火焰的海浪中翻腾。 他们的名字叫——龙啸盟。 第一章 成排圆屁股,个个水缸大,高高翘起,左挪右挤,相互挤压的屁股中,终于透出一丝缝隙,隐约看到缝隙后的东西,撩起袖子伸手一抓,确定抓住了,她赶紧抽回手,丢了一个铜板,转头挤出了屁股阵仗,这才直起了腰。 “呼!还真不容易!”苏迎天腾出手,抹去额头渗出的香汗,举起刚刚抢到的白萝卜,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 “借个路!借个路!”一阵吆喝。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又硬生生的被撞了一下,好不容易抢到的白萝卜差点跌落地,她拧起眉转头一看,撞着她的是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贩,左右两个竹篓子装满了鸡蛋。 一旁弯着腰挑青葱的大婶,大屁股被那扁担小贩撞了一下,一头栽进了菜篓,吓得蹲在前头的菜贩立刻跳了起来。 跌得狼狈的大婶扯开了大嗓,那尖锐的叫骂声,和小贩回过头的道歉声,被淹没在四周的人声鼎沸中,谁也没听见对方念了些什么。 左边有个豆腐花担,生意跟旁边的茶油担一样好,倒是卖黄鳝的老头儿,竟跟提着汤团的大婶吵起了架,围观的闲人让纷扰的市场更是水泄不通。 这就是汴吕国南济港的早市。 人声杂杳,摊贩云集,苏迎天捧着竹篮,在人群中被推挤着向前,不时仰颈张望,两旁被人群围住的摊贩是在卖些什么东西。 在早市挑便宜,可要眼明手快,看中了就猛力钻进屁股堆中,买个菜像是上战场一样,每回随便买两样东西,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难怪采买这档事,人人总推来挡去的,最后还是会落在她肩上。 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她可是堂堂一个苏家千金啊!却悲惨得连一个伺候丫鬟也没有,不仅如此,连买个菜还得自个抛头露面。 她嗟叹了一声,继续向四处张望,接下来该“抢”些什么好呢? 突然—— “就是她!我找到她了!”一阵粗哑大吼。 苏迎天闻声一瞧,两个人高马大的大汉面露凶狠,粗手指朝她这方向指过来。 两名大汉推开了前方闲杂人等,迈步往她这奔来,人群纷纷自动退让,就怕被大块头给压着了,苏迎天见状也急着想让开路,谁知腿才一抬,就被那两人给挡了下来。 “臭娘儿们!敢骗本大爷银子!你活得不耐烦啦!”其中一个大汉劈头就连声大骂。 苏迎天一愣,怔怔的看着眼前鼻孔冒气的两人。 “快还银子来!”大汉怒眼瞪著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迎天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少在这装蒜,你钱吐是不吐?” “你们认错人了!”苏迎天有些恼。 “认错了人?你是说我们俩同时看走了眼吗?”另一个大汉也大骂。 “你们到底要我还什么钱啊?”她有些怒了。 “我们刚刚跟你买了只水煮鸡,谁知回去打开袋子一看,哪有什么鸡?只包了一堆水煮蛋和烫石子!”大汉气急败坏的大骂。 苏迎天一听,顿了半晌,她什么时候卖过水煮鸡?她确定这两人是认错了人,却也大概猜出了端倪。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苏迎天仍故作镇定,眼神直往两旁飘,在这拥挤的人群中,盘算着逃跑的路线。 “你还跟老子装蒜?!咱们是买回去孝敬我家大人的,被你这一闹,害我们脑袋差点搬了家,看我怎么修理你!”大汉边说边卷起袖子就要扑向她。 苏迎天一看苗头不对,将手上的白萝卜往大汉头上一敲,篮子往另一个人脸上砸去,转身就往一旁钻。 “可恶!别让她给逃了!” 两个大汉怒火冲天,拔腿往前追。 苏迎天拼命往人群里钻,不时回头张望,那两个大汉追得可紧了,似乎真的恼羞成怒了。 这早市她几乎每天来,哪有小巷窄弄再清楚不过了,眼看两名大汉就要追了上来,她立刻钻进一条小巷弄,他们随她追了进去,左拐右弯的紧跟着。 见还甩不开,她侧身钻进一道巷缝,这夹在两道墙中间的窄道,仅约一个人宽,苏迎天也要侧身才能行进,那两个大汉自然是被挡在窄道外,硬是挤不进来。 “可恶!臭丫头!最好不要再让老子碰到!”大汉槌着墙,在窄道外咆哮着。 苏迎天钻过了窄道,又拐了两个巷弄,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拍着胸捕。 “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她努力平稳呼吸,看见手上空无一物,又懊恼的跺了下脚。 “哎呀!我的大萝卜!”她满心不舍,不一会儿,脸上又露出了一股怒气,虽然刚刚那事来得突然,但她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抬腿又往旁边巷子内跑,来到早市的另一头,左右张望不停寻找,一边还要担心又有人上前来“寻仇”。 找了许久,前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立即冲上前去一看。 果然!“来!来!来!水煮鸡!好吃的水煮鸡!”一个纤细又高亢的叫声。 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她背上背了个竹篓子,手上拿了包得鼓鼓的纸袋,里头装的想必是她口中的“水煮鸡”。 苏迎天双手交抱胸前,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她背上的竹篓。 感觉背后像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背竹篓的女孩疑惑的转头。 “姊姊?” “你在干嘛啊?”苏迎天投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卖水煮鸡啊!”苏迎希露出开心的笑。“我今天生意不错耶!” “你确定卖的是鸡?”苏迎天扬起右眉,眼神更加疑惑。 “嗯……相去不远吧!”苏迎希搔了搔头。 “你又在做这些不老实的生意了。” “别瞎说啊!” “还不承认?那怎会有人追着我要钱?”苏迎天真想往她头上敲下去。 “啊?哈!那你可得跑快一点罗!”苏迎希掩着嘴笑。 “还说风凉话!” “我说真的啊!别看我背了个篓子,跑得可快罗!”苏迎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骄傲的说。 “我拜托你!要做生意就老实点,省得哪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教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嘟起了嘴。 “就因为我们长得一个模样,所以我拜托你,别再挂着我这张脸,出去招摇撞骗了!” 苏迎希正想反驳时,一个尖锐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喂!那个背竹篓卖水煮鸡的!” 苏迎天和苏迎希有致一同的转头,一个大娘一手技着腰,一手高举着一包“水煮鸡”,怒瞪著这边。 姊妹俩对看了一眼,立刻拔腿就跑,苏迎希背着竹篓跑在前方,苏迎天帮她扶着竹篓跑在后方。 “别跑啊!你这个小骗子!”大娘撩起裙摆,紧追在她们身后。 池塘锦鲤优游,池边翠竹依依,荷花垂柳,小桥奇石,这苏家的庭院造景,真是如诗如画,景色宜人。 池塘边石造茶亭内,炉火正炽,小婢扇火准备煮茶,几上摆了茶罐、茗碗,见水已烧开,先行回避。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剥除蛋壳,拿起光滑的蛋,扈千瑜咬了一口,慢慢享受着水煮蛋的滋味,一边欣赏这迷人的景致。 但这闲情的气氛可没弥漫在四周,站在他一旁的两个大汉,双眼不停的瞄着扈千瑜的表情,明明说买回来的是鸡,一打开竟是一堆水煮蛋,袋子打开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神经全绷住了。 两个大汉气急败坏,回头又追不到那个小骗子,只得硬着头皮认错,妙的是扈千瑜半字也没哼一声,敲着蛋就吃了起来。 扈千瑜举起右手,站在另一旁的锡穆拿出了手帕,放在他手上。锡穆是扈千瑜最贴身的随护,他的个性耿直木讷,不苟言笑,站在总是温文儒雅、谈笑风生的扈千瑜身边,更显得冷漠难近。 紧张的不只是这两个出岔子的大汉,扈千瑜优雅的擦了擦手,微抬起头,眼前的那个人,身上的汗就像淋了一场大雨一样。 见扈千瑜的眼神看了过来,苏万九立刻堆起了不自然的笑容,朝扈千瑜呵呵的笑。 “扈大人喜欢吃蛋,只要说一声就帮你准备,何必自个儿带来呢!呵呵!” 苏万九肥滋滋的双手,在胸前不停搓啊搓。 两个大汉瞪了他一眼。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这么一瞪,苏万九原本前倾的胖身子马上又缩回来,闭上了嘴。 扈千瑜还是没开口,一派优闲的吃着蛋,看着眼前坐立难安的苏万九,不禁摇了摇头,早知道他是这种恶人无瞻的人物,就不用特地跑一趟前来谈判,真是浪费宝贵的时间。 苏万九是汴吕国数一数二的富豪,政商关系密切,贪污走私,无恶不作,他带领的苏氏商队在汴吕国是赫赫有名,阻断了汴吕国大部分的海上经济利益。 但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可不是这桩,传言苏万九曾请算命仙卜卦,断言他此生作恶多端,命中注定没有子嗣,他不信邪,一连娶了七个妻妾,谁知这些妻妾共帮他生了十七个女儿,还真没一个带把的。 苏万九取出手帕在额上抹了抹,拧了两下,挤出半碗冷汗。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龙啸盟副首领————扈千瑜。 龙啸盟以杀人越货的方式在海上崛起,逐渐壮大后才脱离血腥蛮横,以亦盗亦商的方式生存着,他们阻劫海上的走私商船,收取俸金,对官商勾结的豪商官吏更是毫不留情的榨干。 龙啸盟在势力版图内也当海上保镖,护送纳金的商船航行,让他们免受其他海盗团的抢夺杀弑。 长年经营海上贸易走私,苏万九对龙啸盟可完全不陌生,从这支海盗团纵横海上开始他就深受威胁,每年给的贡奉可完全不敢怠慢,但这么多年来,就是不曾亲眼见过龙啸盟的龙头和副首领,当下人冲进门说,龙啸盟的副首领扈千瑜找上门来时,他可真吓得当场撒了泡尿,回房换了件裤子才出来迎接。 一见到扈千瑜,他更是说不出话,这人长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怎么看都不像印象中粗蛮的海盗。 但尽管那张脸漂亮得不像话,扈千瑜却如传言中的一样,人前永远是一张温和笑脸,他睿智过人,行事精悍,笑脸下性情难测,苏万九完全看不穿他的心思。 吃完了一颗蛋,扈千瑜又拿了一颗,叩叩叩,在案边敲着蛋壳。 那一声声就像敲在苏万九的心头,心脏就快被敲了出来。 这人怎么也不说句话,就尽在别人家吃蛋?!苏万九在心里头不停嘀咕。 “我说苏老爷。”扈千瑜剥着蛋壳,终于开了口。 “是!是!是!”苏万九立刻抬起了头。 “你这阵子出海的商船数目,好像减少了许多喔?” 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事,苏万九的汗又大把大把的滴了下来。 “这……这……” “你的货是不是上错了船呢?”扈千瑜仍是笑着一张脸。 苏万九倒抽了一口气。怎么这事也会被戳破?是谁走漏了风声啊?! 扈千瑜看他紧张的老脸,哼笑了一声。龙啸盟从一开始的杀人越货,到后来亦盗亦商的生存模式,什么样的尔虞我诈没碰过,苏万九凭这点雕虫小技,也想瞒天过海。 龙啸盟在势力版图内对特定商队收取俸金,通常以商船货物的数目决定税金多寡,尤其是苏万九这种奸商,更是不能放过,但近日苏氏商队的船数大量减少,货物寥寥无几,事有蹊跷,果然被扈千瑜查出,苏万九据悉龙啸盟不阻劫军船,因此靠着政商关系买通军船,帮他运送货物。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减少负责海务的帕司部的税金,更可避掉给龙啸盟的俸金。 苏万九见事迹败露,紧张不已。立刻又换上了奸笑的嘴脸。 “扈大人,你别生气啊!咱们好商量啊!”他的双手不停搓揉着,几乎就要搓出一层皮。 “买通军船走私,这罪可不小啊!要是被查出,可是会被砍头的!”扈千瑜又吃了一口蛋,没正眼瞧他。 苏万九的腿几乎要跪了下来,赶紧凑到扈千瑜身边,脸都快贴了上去。 “不如大人你开个价,算是我给你的赔礼吧!”苏万九苦着一张脸,却还硬要嘻嘻的笑,那张脸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哎呀!老狐狸有客人啊,” 就在苏万九快要哭出来时,响起了一个声音,苏迎希背着竹篓往凉亭这走来。 刚刚才和姊姊一路跑回家,摆脱了那个来寻仇的大娘,正准备进厨房把篓子放下,经过庭院的茶亭看似热闹,好奇的也跑来凑一脚。 众人闻声转头,那两个大汉一见着她,立刻惊喊出声—— “是你这个小骗子!” 苏迎希一看到那两个大汉,立即深感不妙,夜路走多了,还真遇到了鬼! “大人,就是这个臭丫头,卖给了我们鸡蛋,冒充是鸡啊!”其中一名大汉立即向扈千瑜告状。 苏万九一听,瘫软了半个身。这事还没搞定,又冒出另一桩麻烦。 “我哪有冒充啊!”苏迎希走进茶亭,还死不认帐。 “还说没有,那你说,这堆鸡蛋是怎么回事?!”大汉指着桌上那堆蛋。 苏迎希一见到桌上的水煮蛋,旁边还有碎蛋壳,立即换上一张苦脸,大叫了一声,“哎呀!” 众人全被吓了一跳,扈千瑜脸上的线条微微牵动了一下。 “你叫什么叫啊!”大汉又骂了一声。 “我卖的是鸡啊!可这鸡还没孵出来,就被你给吃了,你的心好狠啊!” 苏迎希哀声叹气的拿起蛋壳,替它们抱不平。 “哪有这事?!你胡说八道!”大汉气得大骂。 “你这么说,我不就变成了杀鸡的罪魁祸首了?”扈千瑜扫了她一眼,口气不愠不火。 “不是的,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大人别放在心上啊!”苏万九急了,赶紧道歉,转头又瞪着苏迎希。“你别乱说话!煮熟的蛋怎么会孵出鸡呢?”他还挤了一下眼,示意她闭上嘴。 “不是蛋孵鸡?那就是鸡生蛋罗!那只鸡肯定是生了一堆蛋,你们打开袋子后就飞走了,鸡飞了就不关我的事了。”苏迎希像是看不懂他的暗示,继续说着。 扈千瑜一听,正要吞下的蛋,硬是卡在喉咙。苏万九这种恶人,怎么连女儿都遗传了他的狡诈?他皱了皱眉,努力要将蛋咽下。 “大人,你还好吧?”锡穆感觉到他神色不对。 扈千瑜一手抓着喉咙,另一手不停拍着胸口,那口蛋卡在他的喉咙动弹不得。 “大人,你没事吧?”两名大汉也紧张万分的凑上前。 一旁的苏万九更是睁大了眼,不停在心里祷告,拜托,可别再出乱子了。 扈千瑜比画出喝水的手势。 “快倒茶来!”锡穆朝苏万九大喊。 “倒茶啊!倒茶啊!”苏万九又转身朝苏迎希喊。 苏迎希闻声,立刻提起炉上的茶壶。 “哎哟!”她叫了一声,茶水正滚,茶壶提把烫着了她的手。 锡穆拍打着扈千瑜的背,欲帮他将蛋咳出来。 感觉喉咙中的蛋稍稍移动,扈千瑜用力一咳,蛋终于从口中弹了出来。 就在他涨红的脸上,紧绷的线条稍微松弛时—— “闪!闪!闪!热水来罗!” 苏迎希用裙兜包住了提把,将大茶壶抬了过来。 “你抬过来干什么啊?倒在茗碗里啊!” 苏万九快要晕倒了,也没拿个杯子,是要叫他整个灌下去吗?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刺激了。 “重死我啦!提不动啦!”苏迎希说着,双手开始颤抖,突然手一滑,整个人往前倾。 就在所有人两眼圆瞪,嘴巴还来不及张到最大时,那壶滚水就直接往扈千瑜倒去。 他反射性往后一闪,跌坐在地,两腿大开,热水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整个浇在他两腿中间。 “啊!”凄厉叫声划破了空气。 “大人!”众人齐声惊呼。 扈千瑜额上暴出青筋,低下头看见胯下惨绝人寰的景象,马上又痛苦的撇过头去。 “冲冷水啊!快!”锡穆大吼。 所有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抬进屋!抬进屋!”苏万九见情势不妙,立即大喊。 锡穆和两个大汉抓住他的手脚,就往屋里抬去,准备帮他冲水。 苏迎希和苏万九紧跟在后。 才走上木桥。“水!快快丢进水里!”苏迎希一个快步冲上前大喊。 扈千瑜狰狞的脸上,双眼顿时瞪大,还没来得及开口,苏迎希已伸出手,使力将扈千瑜往池塘里一推。 扑通!扈千瑜整个人栽进了池塘里。 “你干嘛推他下去?”锡穆转头朝苏迎希斥骂。 “这样冲水最快了!” “拉我上去啊!快啊!”扈千瑜在水中拚命挣扎。 “大人!身子冷却了,就快上岸啊!”锡穆朝扈千瑜大喊。 “快拉我上去啊!我快淹死了!我不会游泳啊!”扈千瑜双手拚命挣扎。 顿时,锡穆和两个大汉的下巴掉到了胸口。 什么?扈千瑜不会游泳?怎么从没听说过? “快救我啊!”扈千瑜在水中奋力挣扎。 扑通!锡穆跳入了水中,抓住扈千瑜就往岸上拖。 “快送进房里!”见扈千瑜狼狈的惨样,苏迎希又开口了。 锡穆和大汉抬起剩下半条命的扈千瑜,跟着苏迎希往屋内跑去。 苏万九呆若木鸡的瘫坐在木桥上,他已感觉到脖子传来了阵阵酥麻,彷佛预言了自己的死期。 扈千瑜被抬进房里后,苏迎希送上了一盆冷水,就逃离现场讨救兵去了。 屋内气氛凝重,扈千瑜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湿透的衣物已被褪了下来,仅用一块沾湿的毯子盖住下半身帮助冷却,一旁的帘子放下了一半,遮住了他腰部以下。 锡穆和两个大汉站在一旁,完全不敢出声,刚刚的场面太让人震撼了,震撼的倒不是扈千瑜那可怜的命根子,而是让他们完全不敢相信的事实。 身为海盗的扈千瑜,不会游泳? 令人闻风丧胆的龙啸盟副首领扈千瑜,竟不会游泳? 那受人尊敬,容智过人,行事精悍的扈千瑜,他竟然不会游泳? 这个事实深深打击这三个人。 识水训练是海盗的基本考验之一,谁会知道身为副首领的扈千瑜竟不识水性! 三人往床上瞄了一眼,扈千瑜打从进门开始,就没说过半句话,很明显刚刚一连串的意外,已让他的男性自尊严重受挫。 扈千瑜一向斯文潇洒,举止翩翩,连骂人都带着风流俊俏的眼神,刚刚出了这么大的糗,让他在众人面前几乎颜面扫地,尤其是他不会游泳的死穴竟被揭发了,心情自然严重受到影响。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受伤的部位,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骄傲。 风流倜傥的扈千瑜,他成篇的风流韵事,对熟知龙啸盟的人来说,也是无人不晓,虽然他长年横行海上,但也会在各国港口上岸进行交涉收俸,他行经各地都有莺莺燕燕等着他,周旋于无数女子之间,环肥燕瘦各有滋味。 他调逗戏情的天生才能,让那些红粉知己为他神魂颠倒,只要挑一下眉,就没人能抵挡他风流俊俏的眼神,全围在他身旁蜂喧蝶绕,但这次上岸却发生这种意外,看来会有好一阵子无法沉浸温柔乡了。 “刚刚的事……”扈千瑜的声音冷静而沮丧。 “属下什么都没看见。”三人低下了头,异口同声。 “很好。”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失落,锡穆等三人互望了几眼,这该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大人!请打起精神,你大腿内侧烫伤的情形比较严重,重要部位只伤及表皮,导致发红肿胀和些许脱皮,应不会有太严重的影响。”锡穆率先开口。 “是啊!大人,你别太在意,我们刚刚看了你的重要部位,果然如你一样受人尊敬,无人能及,肯定不出几日又能重振雄风。”另一个大汉紧接着说。 “不是说什么都没看到吗?”扈千瑜的口气更沉了。 三人立即住嘴,屋内回复了鸦雀无声的凝重气氛。 第二章 屋外,两个身影倚门贴耳偷听,却什么也听不见。 “姊姊,怎么办?你快帮我啊。”苏迎希端着膏药,苦着脸看着姊姊。 “你捅出的楼子为什么要我担啊?!”苏迎天瞪著她。 “哎呀,你就帮我这么一次,是最后一次了。”苏迎希将膏药直往苏迎天怀里推去。 “这已经是第几百个最后一次了?” “哎呀,你就帮我啦!” “你是烫到了人家哪里?”苏迎天无奈的问。 “反正就是烫到了啊!”苏迎希支支吾吾。 “算了!不过就道个歉、上个药,要是又被你搞砸了,看人家不把你给生吞活剥才怪。”苏迎天叹了口气,接过了膏药。 “那你是答应帮我罗?谢谢啦!”话才说完,苏迎希立刻开了门,将姊姊推了进去,又迅速关上门,像是怕姊姊又反悔。 “哎呀!”苏迎天差点没站稳。 扈千瑜看见她,一直未能平稳的情绪又冒出熊熊怒火,但依他一向温和的性情,仍是沉着气,冷冷的说:“你还敢进来?” “我送膏药来了。”苏迎天站稳了脚步,抬起头。 她看见了他俊美的脸,突然被他给慑住了,她一直以为妹妹口中的海盗是个粗野的蛮人,没想到竟是个气质出众的美男子,顿时面颊潮红。 “大人,我帮你上药吧!”锡穆立刻走上前,欲从苏迎天手上拿过膏药。 扈千瑜看了他一眼,虽说同为男人,但要另一个男人摸他的命根子,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拉不下脸,闷闷的说。 “大人,这受伤部位要你自己来,恐怕会有些困难。”锡穆有些为难的看著他。 扈千瑜听了,心情更加沉重,他的伤从大腿内侧蔓延至命根子,就连那两颗宝贝蛋也没能幸免于难……他又往肚里吞了一把泪。 苏迎天见他下半身被帘子遮住了,瞧不见他是哪受了伤,躺在床上,大概是腿吧! “我是来赔罪的,让我帮你上药吧!”她从容的说。 “你要帮我上药?”扈千瑜惊疑的看着她。 “我害你受了伤,是我的错,帮你上药是我的诚意。”她一脸镇定。 “真有诚意!”扈千瑜双眉微蹙,很是惊讶的看着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竟要帮他的命根子上药?在众人面前还真不知害躁。 苏迎天向前走去,面不改色。 “等等!”扈千瑜突然开口。 他的命根子现在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还是不太想让别人看见,何况是一个女人,那有损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苏迎天见他犹豫不决的表情,误解为不愿接受道歉。 “我真的很诚心想要道歉,请大人务必接受。”她提高音量以示诚恳。 扈千瑜又看了她一眼,她竟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那些红粉知己至少还会装模作样,故作羞涩,豪放程度远不敌眼前这女人。 “你们全出去!”扈千瑜支开了其他人。 锡穆等人赶紧识相的走出房间。 苏迎天来到床畔,将膏药放到床上,一手拉开了帘子。 看见他下半身仅盖着一条湿毯子,她愣了一会儿。 “你伤在哪?”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明知故问啊!”扈千瑜瞥了她一眼,这话听在他耳里,真是十足的讽刺。 苏迎天扫了一下盖在他身上的湿毯子,毯子只遮到了大腿,结实的小腿至脚底都不见有烫伤的迹象,那伤的是大腿吗? 她伸出手,缓缓的从下拉开毯子,没有?又拉了一些,还是没有? 她慢慢将毯子又往上提,终于看见红通通的皮肤,慢慢向上延伸,可是这再上去就是…… 她看了一眼更上方,湿毯子盖住中间那凸起物,难道他伤的部位是…… 苏迎天表情骤变,看了一眼扈千瑜,受伤的部位是他的命根子?难怪妹妹会求她进来顶罪。 她满脸通红,放下湿毯子,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磨蹭什么啊?”扈千瑜闷哼着说。 苏迎天真想夺门而出,可要是就这么跑了,她和妹妹肯定会被这海盗给剥了皮。 “你矜持完了,就快动手!”扈千瑜催促着她,刚刚还说得一脸正经,现在才装害躁,会不会太慢了? 苏迎天硬着头皮蹲了下来,拿起了放在床上的膏药。 她盯着那凸起处,不禁耳根发烫,难为的看了一眼扈千瑜。 “你自己把毯子掀开。”她还是做不来,只好转过身去。 扈千瑜白了她一眼,将毯子拉开。 苏迎天还是没转过头来,只是将沾了膏药的木片往他胯间移去。 眼看木片就要戳中他的命根子,扈千瑜赶紧抓住她的手,深怕被她这一戳又更严重了。 “你想谋杀啊!” “我在帮你上药啊!”苏迎天还是不敢转头。 “你眼睛不看,要怎么上药啊?”一直强压着性子的扈千瑜,这下可真的上火了,两手抓住她的头,硬是帮她转了过来,压在两腿间。 苏迎天看见了眼前的景象,双瞳瞪大,倒抽一口气。 天啊!皱巴巴的鳗鱼!“啊!”一声尖叫直穿云霄。 守在门外的锡穆立刻冲了进来。 “大人,发生什么事?” 倏地,他愣住了。扈千瑜全身赤裸的坐在床上,两手压住苏迎天的头,扣在他的命根子前。 锡穆低下头又退了出来,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轻轻的关上了门,看来扈千瑜就算受了伤,还是好汉一条,他心中燃起了敬佩。 苏迎天强忍泪水,瑟缩着身子,眼前这软趴趴,又红又肿的到底是什么啊?看起来可怕极了。 “干嘛叫那么大声啊?” “长得……好可怕啊!”她抖着声音说。 扈千瑜早已不堪一击的男性尊严,这下已完全碎裂,平常那些女人一看到他的宝贝,媚眼就闪出渴望的光芒,三魂七魄全给勾了过来。 他的骄傲,今天竟被一个女人糟蹋,一向作风温和的他真是气恼了。 “再不上药,我就把你们全家人的皮给扒了。”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苏迎天皓齿紧咬着唇办,粉颊直冒热气,颤抖的自皙纤手捏着木片,又缓缓移向他两腿间。 她双眼不敢直视,半眯着眼,盯着他平坦坚硬的小腹,用眼角余光确定位置,将药轻轻抹在他的命根子上。 她的纤手抖得厉害,指尖不小心触碰他的肌肤时,全身就会猛然惊惧,用力抽回,咽口气后才又继续上药。 他猛健的身躯,前胸宽阔,筋骨结实,彷佛蓄着一股劲道,膏药传来的灼热疼得紧,让他小腹急促起伏颤动,颤动的线条自胸膛延至大腿。 耳中不断传来他痛苦吸气的声音,更让她觉得害怕。 身为海盗的扈千瑜,也曾经纵横血海,这疼痛咬着牙还撑得过去,但她半眯着眼的怯懦模样,才是最令他胆战心惊的,深怕一个不注意又被戳痛了。 他漫不经心的打量她,她的身躯颤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就像受伤的是她一样,一头滑顺乌丝下,涨红的小脸,纤细的动人身段,靠在他的两腿间,但现在的他已无心做多余的遐想。 “轻一点!”药的灼热感让他又吸了口气。 苏迎天颤抖着手,轻轻的上着药,那个又软又皱的鳗鱼,对她完全纯洁的心灵来说,真是太过震撼了,为什么这男人的脸长得如此俊美,但下面却奇丑无比?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苏迎天赶紧站直身子,别过脸去。 “好了,你可以遮起来了。”苏迎天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不明物体。 她拿着膏药,立刻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扈干瑜闷哼了一声。她的纯情到底是在演给谁看? 他拿了一旁的干毯子,准备盖上前,又看了一眼宝贝,叹了口气。 “唉!小老弟,委屈你了,你就乘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好了。” 突然,他愣住了。 休息? 刚刚那豪放女在替自己上药时,怎么小老弟一点反应都没有?照理说刚刚那情况不是应该抬头挺胸?难道小老弟真的休息去了?不会吧?他整个人又被雷劈了一记。该不会他的小老弟就这样功成身退了吧?虽已身经百战,但在这年纪就退休,未免也太残酷了。想不到没吃到水煮鸡,自己竟变成了一只水煮“鸡”了。 想到水煮鸡,都是刚刚那个女人害的,遇到她就开始了一连串倒楣事。他又看了眼伤处。不行!这惨绝人寰的模样,不能再让第三人看到。 他扫了眼房门。既然那女的那么有诚意,就让她负责到底吧! 一直以来纵横海上的扈千瑜,今天竟栽在一个女人手上,他往后一躺,又为己状似休眠的小老弟发出无声的叹息。 庭院弥漫恣肆花香,池塘边绕着曲折回廊,几只麻雀在雕花栏杆上跳动,低头啄着从树上洒落的种子。 “什么?!”一声几近破嗓的尖叫从回廊尽头的苏家正厅内传出,划破了宁静。 麻雀被吓得全拍着翅膀飞散开来。 “为什么要我跟了他?” 苏迎希双手插腰,小嘴翘得高高的,怒瞪着苏万九。 “你先是把人家给烫伤,接着又把人给看光了,跟了人家自是理所当然的。”苏万九挑高了眉说。 苏迎希一脸怒气,这样就要自己跟了他?未免太过绝情了吧!再说,看过他命根子的又不是自己。 “这样太不合情理了!”苏迎天在一旁也气愤不已。 苏万九可不管她们怎么说,他怎样也要把女儿送出去,扈千喻在苏府待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被抬上了轿离开,离开前还特别叮咛,要他将女儿送到船上,伺候他的伤势,至于还没谈完的那些事,要他自个儿看着办。 苏万九当然知道“自个儿看着办”的话中玄机,立即奉上了大把黄金银两外加丝绸银器,平时小气吝啬,这次家当全都给捧了出来,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完全不敢怠慢。 而送女儿这事更是完全抛开骨肉之情,扈千瑜才一离开苏府,苏万九立刻就把女儿叫到面前,急着想把人给踹出门。 姊妹俩看着眼前这个可恶至极的老狐狸,他一心巴望添个儿子,娶了七个老婆,生儿子的希望落了空后,也没正眼瞧过他的十七个女儿。 平时待她们刻薄也就算了,自从她们那当七老婆的娘死后,两人更可说是完全无依无靠,其他姊姊们还有娘亲当靠山,她们俩等于是苏家的小婢,得干活才有饭吃。 平常苏万九就视这些赔钱货为眼中钉,这下正巧被他达到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见她们怒火中烧,苏万九突然又换了张脸。 “别这样嘛,跟了他也不错啊!财大势大,肯定让你过好日子!”苏万九一脸伪善,和气的对着苏迎希说。 苏迎天鄙夷的睨了一眼苏万九,他这张奉承的假脸,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迎希挑明了说。 “嘿嘿,人家那是大势力,要是更搭上了,你爹我以后在海上就逍遥啦,你也能享福不尽啊!” “死老贼。”苏迎天冷冷的看着他。 “不过就海盗而已,哪来什么大势力?”苏迎希接着说。 “人家可不是普通的海盗,是龙啸盟的副首领啊!一只手指头就能把你给掐死的。” 听到龙啸盟,她们怔了一下,原来昨天遇上的是传说中残酷的魔鬼海盗,难怪这老狐狸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你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啊!”苏迎希不屑的看着他。 “别这样说啊!要不是你自己惹上了人家,也不会闹成这般田地。”苏万九无情的看着她们。“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 两姊妹鄙夷的看着他,本来对这家还有些留恋,但看着苏万九如此坦白的势利眼,她们的心真的寒了。 “妹妹走,我也跟着走。”苏迎天语气坚定,再怎么说帮他上药的是自己,或许扈千瑜要的,不是害他受伤的苏迎希,而是帮他上药的自己。 苏万九想了一会儿,扈千瑜看上一张脸,他一次送上两个人,扈千瑜肯定更开心。 “去!去!去!一起去!”他笑得更开怀了。 这张势利老脸,姊妹两人真的快看不下去了,同时将脸撇向另一边。 “你当真要跟我一同去?”苏迎希转头问着姊姊。 苏迎天点点头。 “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人家欺负,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苏迎希看着姊姊。 “你不要再帮我捅出更多楼子就好了。”苏迎天瞪了妹妹一眼。这些大灾难,还不都是她闯下的祸。 她又转头瞪了一眼苏万九。离开也好,待在这个家不像家的地方会让自己更心寒。 她拉着妹妹的手,大步跨出了再也不会踏进的苏家正厅。 入夜,天空下着雨。 苏迎天和苏迎希各抱着一个大包袱,站在门檐下等着,据苏万九说法,入了夜就会有人前来接她们。 黑暗中的毛毛细雨,像闪著微光的白色丝线,锡穆拿着一把伞和一只灯笼,穿过雨幕而来,后头跟着一顶轿子。 他走近了大门,看见姊妹两人有些愣住。 “我们姊妹俩一同去,我会跟大人解释。”苏迎天礼貌的朝他行礼。 锡穆顿了一会儿,半个字也没说,仍是面无表情,将两人送进轿子。 摇了一会儿,感觉过了几个弯,待轿子停了下来,苏迎天才出轿子,苏迎希立刻冲了出去。 眼前是一艘大型的两桅商船。 “就是这啊?!我们以后要住这吗?”苏迎希夸张的大叫,这船好豪华啊! 锡穆没理她,上前示意,两个大汉放下了船板让他们上了船。 “这人怎么那么难相处啊?”苏迎希瞪着锡穆的背影喃咕着。 锡穆将两人带上了商船。 通常龙啸盟不会直接将海盗船停进港内,这会引起过多的注意从而带来战事的戒备。 扈千瑜进港交涉事物,是乘大型两桅商船,在海盗船和港边做接驳,海盗船则停在外海等候,两桅商船不挂双龙焰旗,只似一般大型商船。 扈千瑜自今早被轿子抬回船上后,就再也没出过房门,被下了封口令的锡穆和那两个大汉,半个字也不敢说。 锡穆带两人走进船舱,停在一间房门口,他敲了敲门。 “进来!”房内传出扈千瑜的声音,音调显露出他的心情仍是灰暗的。 开了门,锡穆领两人进屋。 扈干瑜张开两腿,半躺在床上。 “大人,苏小姐来了。” 扈千瑜缓缓抬起了头,看了一会儿,又赶紧低下头。 “不会吧?我的病情蔓延到眼睛了吗?”他紧张万分,喃喃自语。 眼前是两个人?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我来伺候你的伤势了,这是我妹妹,她也能待在这当丫鬟吗?”苏迎天恭敬有礼的说。 “双胞胎?”扈千瑜挑了下眉,原来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们一起点头。 扈千瑜沉默了一会儿。 “锡穆,记上了。”他往旁边吩咐。 “是。” 记上什么?苏迎天狐疑的转头看向锡穆。 锡穆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眼,从旁边案上拿了一枝笔,沾了沾墨。 “什么名字?”他冷冷的看着苏迎天。 “苏迎天,迎接的迎,天上的天。”她赶紧回答。 他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又看了一眼苏迎希。 “苏迎希,迎希的迎,迎希的希。”苏迎希愣了一会儿,才傻傻的报上名。 锡穆瞪了她一眼,仍认真的写上。 苏迎希凑近锡穆,看著那本册子。 “雨柳、芷寒、春雁、宛翠、诗烟、寒柳、翠蓉、幻儿、访儿、如玉、春珊、紫柔……”她念着册子上的名字。 苏迎天也凑了过去,接着念下去,“……冬蝶、宛风、小梅、凡凝、凌玉、靖儿、迎天、迎希。”她抬起头,“这是……” 锡穆一脸正经的合上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了三个斗大的字。 “采花录?”苏迎天连眨了三下眼眸,转头看向扈千瑜。“这本册子是做什么用的啊?” “大人行经各地都有女人伺候,列上名册才不容易混淆。”锡穆帮忙回应。 苏迎天眼露诧异,原来外表英俊的他根本是一只淫虫,烫伤了他的宝贝,算是报应吧。 “过来上药!”扈千瑜用命令的语气说,今天早上他不想藉他人之手,自己上药,结果搞得连自己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苏迎天怔了一下,想到昨天看到的骇人景象,又吞了吞口水。 “那我先回避了。”苏迎希赶紧退后,撇清关系。 “我先把她带下去安顿了。”锡穆也识相的开口。 苏迎天看着两人无情的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头来。 “我会负责伺候你的伤,希望你不要为难我妹妹。” 苏迎天深怕妹妹也惨遭他的摧花毒手,他竟连妹妹的名字也给记上了册子。 “放心!如果可以,我连你也不想见到。”扈千瑜淡淡的说。 “既然那么不想见我,干嘛又把我给找来?” “不找你找谁?我的命根子伤成这样,除了那三个男人,只有你看过,从现在开始,细心的呵护它就是你的职责,直到我完全复原。” 他可不想再有其他人看见这惨况,为了上药方便,只得要求苏万九将这始作俑者给送过来。 “你不要?那我找你妹妹,反正她应该也知道这件事。” “你不准找她麻烦。”苏迎天赶紧说。 “那你就乖乖认命,还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到处嚼舌根,我就要你好看。”扈千瑜又补上了叮咛。 她哪有到处嚼舌根,那天所有的事还不都是迎希告诉她的,包括他不会游泳的事。 她嘀咕的拿起药碗,来到床边。 扈千瑜掀开了被子,苏迎天双眼盯着他的小腹,同样用眼角余光扫着重要部位,缓缓的抹上了药。 “你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痛苦?”扈千瑜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很是难过。 “你可以不要看啊!”她瞪了他一眼。 他撇过了脸。 算了!命根子在她手上,还是不要惹她比较好。 “我只要伺候到伤势痊愈就行了吧?”她不想把心思专注在那东西上,于是开口问道。 “嗯。”他应了一声。 “那我们住在这艘船上吗?” “这是接驳船,明早会日停在外海的海盗船。” “我们不留在南济港吗?”她抬起头看他。 “多留这两天已是耽误了。” “那我们要去哪?”她有些紧张。 “往南方行。” “那……” “等我伤好了,会将你们姊妹俩送上岸安顿,生活不用担心,那个家你们应该也不会想回去了吧?”扈千瑜截断她的话,直接回答了她的疑问。 他在苏家虽然只有短短一日。却也看出了姊妹俩在家受到的待遇,替她们做这安排,她们过的日子肯定比之前好得多。 “你为何要这么做?”她突然觉得来帮他疗伤,似乎是不错的际遇。 “虽然这伤是你捅出来的,但我一向不和女人计较,既然你已帮我疗伤,我也必须回报你,我从不欠别人恩情,尤其是女人。” 苏迎天听他开口闭口都是女人,他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了? 她不再理他,只要好好帮他疗伤,等他一痊愈,她就能和迎希上岸重新过日子了,想到这,她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看见她嘴角微扬,他知道她在幻想什么。 “别高兴得太早,要是我的小老弟真的再也不行了,你们姊妹俩就等着被扔下海吧!”他故意这么说。 苏迎天不理他,她一心只想着和妹妹的事,若这个大海盗爷的说话算话,那她们姊妹俩这下可因祸得福了。 她想得入迷,药越涂越厚,等她回过神时,他的伤处早已抹上厚厚一层药,她吓了一跳,赶紧又用木片轻轻的刮了下来,她微抬头想看扈千瑜有没有发现。 扈千瑜俯头看着她,表情比刚刚还难看,嘴角微微抽动。 “你在玩泥巴吗?”他冷冷的说著。她是故意寻他开心的吗? 苏迎天突然有些想笑,赶紧收尾,转身夺门而出,除了怕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她还得赶紧将扈千瑜的承诺告诉妹妹才行。 “船队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别磨蹭误了时。”扈千瑜朝她的背影叮嘱完毕,直接往床上躺下,不想再看一眼被她整完的命根子,免得一夜难眠。 第三章 嘟……哪…… 海螺号角声划破天空,响彻云霄。 龙啸盟队伍动身航行,扈千瑜所处的这艘鄱海二十七号,是龙啸盟船队中为首的帅船,海上的海盗船一字排列开来,后面行列整齐划一,旗帆吃满了风,饱鼓鼓的成排飘扬,壮阔非凡。 苏迎天和苏迎希站在甲板上,眼前景象让两人半天说不出话,当今天早上两桅商船一出外海,看见等候在那的海盗船队,她们就完全被慑住了,当脚一踏上了这壮阔的海盗船,双腿还会颤抖。 虽然龙啸盟早已声名远播,但如此壮观的声势,完全远在想像之外。 数百艘海盗船集结在海上,船身长百尺,张着大黑帆,在海风中飙浪而行,三层的船舱上面架着炮床,上有火炮,四周横列矛戈,火力配备强大。 这防御严密的高层战台上,站了七、八十个海盗,人人身佩长刀火枪,威风凶狠,气势磅礴,惊心动魄。 一根根直耸穿刺天空的长桅竿,扬着一片旗海,上面挂着杀气腾腾的双龙焰旗。 双龙焰旗,是每艘船都会悬挂的主旗,是龙啸盟的精神标志,而主旗左右挂着另外两种旗,左边的是等级旗,右边的是船旗,海风吹来旗海飘扬,看起来精神抖擞,远远的就震撼住了往来的商船。 扈千瑜一袭英挺白色戎装,昂首立在船头,指挥干部动作,海风扬起衣摆,翩然如飞,风姿不凡。 其实在他英挺一如往常的外表下,正忍着胯下的椎心之痛,行走时大腿内侧的摩擦,让他猛吸气,但仍保持温和笑脸,坚持潇洒如风的英俊姿态。 跑到了船舷大口呼吸,苏迎希脸上堆满了笑,在这壮阔的船上让她莫名的骄傲了起来。 比起妹妹的好兴致,苏迎天却愁着一张脸,拿着手绢捂在鼻前,她生性敏感,这船上的颠箕让她脑袋发昏。 “姊姊,你快来吹吹风,好舒服啊!”苏迎希转头,开心喊道。 “这海上湿黏的咸空气,有什么舒服的!”苏迎天眉头紧蹙。 苏迎希赶紧跑了过来。 “姊姊,你不舒服啊?” “别烦我!” “晕船了?”扈千瑜朝这走来。确定了航行方向,他正准备进船舱,让疼痛的下半身好好休息。 “有些晕。”苏迎天轻声的说。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你是上船来替我疗伤的,可别先倒了下去啊!”他淡淡的说。 苏迎天白了他一眼。这个假惺惺的男人原来是在担心他自己,早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不过他眼力可真好,才见过几次就分得出是谁帮他上的药。 “我们姊妹俩长得一模一样,怎么每回你都认得出是我?”苏迎天问他。 “因为你们的表情永远不一样。” 苏迎天一听,转头看着妹妹,苏迎希还是一张笑脸。 言下之意,他是说自己的脸臭了? “你们姊妹俩虽长得一模一样,个性还真迥然不同。”扈千瑜看着她的臭脸。 “可我俩的心灵是相通的。”苏迎希赶紧接着说。 “喔!听说双胞胎的心灵互有感应,你们真有这种感觉吗?”扈千瑜问。 “当然有罗!平常我只要挨了打,姊姊就会不舒服,赶紧跑来救我。” 扈千瑜点了点头,继续问苏迎希,“那你呢?平常有些什么感应?” 苏迎希想了想。“有啊,每次只要看见姊姊在吃东西,我的肚子也会开始喊饿。” “这样也算感应?”扈千瑜放声大笑。 苏迎天也笑了出来。虽然妹妹成天捣蛋,但也总逗得她乐不可支。 “比起你,你妹妹还真可爱多了。”扈千瑜朝苏迎天说。 苏迎天本来堆起的笑容,又垮了下去,瞪他一眼。 苏迎希则一脸愧疚的转过头去,让无辜的姊姊背了黑锅,她到现在还完全不敢承认,立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苏迎天也不想再和他说话,准备走人。 才踏出脚,一旁传来鼓噪的声音,她转头望去。 “撒网!” “放下拖网!” 一群海盗往船首跑去,个个脸上振奋不已,他们降下绳轴,往海面抛出鱼网。 苏迎天好奇的靠近船舷,朝海面望去,拖网深入大海,大浪翻涌不息,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振奋? “收!” 一声令下,几个海盗合力推转着大木轴,将鱼网慢慢往回收卷。 苏迎天盯著海面的动静,一会儿,她瞪大眼,看著鱼网内的庞然大物,惊得合不陇嘴。 升高的鱼网慢慢降到甲板上,四周响起了欢呼鼓噪。 “哈哈……肥美的海龟啊!”海盗们大声喝道。 苏迎天看著鱼网中的猎物,又转头看四周的船,陆续被拉起了几只海龟,看来船队是遇上了海龟群。 “抓海龟要做什么啊?”她愣愣的问。 “当然是吃啊!不然抓来陪你睡觉吗?”扈千瑜有些好笑的说。 苏迎天横睨了他一眼。 “成熟的大海龟,不仅肉质鲜美,且拥有惊人的耐饥能力,可以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维持数个月的生命,是海盗一年四季的新鲜食物。”扈千瑜继续解释。 “你们吃这个?”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看着被制在甲板上的无辜海龟,像在接受审判一样,鳍足状的四肢无力的瘫软,坚硬的龟甲压着它笨重的身躯,看起来更沉重了。 “它哭了!”苏迎天突然惊叫出声。 海龟半垂的大眼里,果真流出泊泊水液,沿着粗糙的硬皮而下。 “它哭了!太可怜了,放了它吧!”苏迎天转头求着他。 “海龟离开水面时,会因湿润度的差异,排出水分湿润眼部,这是自然现象,不带任何感情的。” “你又不是海龟,怎么知道不带感情!就算它没有感情,可是你总该有吧!不觉得残忍吗?”苏迎天立即反驳。 扈千瑜看她激动不已的模样,泪都快飙了出来。 “为了一只海龟泪满襟?” “它也是一个生命啊!” “茫茫海上谁不是夹缝中求生存,你当然可以傲然独立、慈悲为怀,只怕环境由不得你,这是海盗的生存之道。” 苏迎天搭不上这话中话,转头看着那只海龟。 一个海盗高举大斧,斧刃锐利,在艳阳下闪着银光,海盗深吸口气,大喝一声,大斧直劈而下。 在那一瞬间,她闭上了眼,一股刺鼻的血腥昧随即冲了过来。 她不忍再看,转过头去,眉头紧皱,胸口像是卡了东西一样的闷,让她恶心得频频想吐。 “你没事吧?”他见她的表情比刚刚更凝重。 苏迎天抬起头,正要开口时—— 呕! 扈千瑜整个人顿时僵住了,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一堆呕吐物。 她竟然就这样直接吐在他身上。 看见自己的失态,苏迎天又惊讶又羞愧,正要道歉,突然胃又一阵翻搅,呕,又吐了扈千瑜一身。 扈千瑜的脸开始抽动。 “怎么这么倒楣,遇到你准没好事!”他的表情甚是难看。 苏迎天的胃仍翻搅着,怕又吐了出来,她立刻别过脸去。 才一转身,她看见了那只海龟……的头。 没错!那只海龟剩下了头!她眼一翻,昏了过去。 见她整个身子往后仰,扈千瑜伸出手接住了她。昏了?他低咒了一声。这女人怎么老爱惹麻烦,带她上船来到底是对是错啊! “将她抬进房!”扈千瑜朝站在一旁的锡穆喊道,他自己胸前一片狼藉,手脚实在不便。 锡穆立即跑过来,横抱起苏迎天进了船舱。 不知昏了多久,苏迎天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仍觉得眼前有些昏黑,感觉自己躺着,想起了刚刚在意识模糊中,好像被人抬上了床。 朦胧中,她看见了自己的脸。 “姊姊,你醒啦!”苏迎希俯着头,对她眨眨眼。 “是你啊!”苏迎天蹙着眉,气若游丝的说。 苏迎希扶着她慢慢的坐起身。 “把这碗汤喝了。”扈千瑜端着一碗汤,他已站在床边许久。 “我来喂!”苏迎希伸手就要捧过碗。 “我来吧!你先去休息。”扈千瑜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不需要,我自个儿来。”苏迎天赶紧回绝。 “你帮我疗伤,我喂你喝汤,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啊!姊姊,扈大人真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人呢!你别那么凶啊!”苏迎希附和。 扈千瑜顿时心花怒放。 “迎希的小嘴可真甜啊!你最讨人喜欢了。”他露出了专门用来勾引女人的迷人笑脸,他最爱的就是女人的小甜嘴。 苏迎希也对他咯咯笑,在她眼里扈千瑜可真的是气质过人,而且从姊姊那听说,他会安置两人上岸后的生活,她对这个海盗已完全改观了,扈千瑜可是她们的大恩人呢! 苏迎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迎希竟胳臂往外弯,帮这个风流鬼说话,不过这也难怪,她第一次见着他时,也被他的俏脸给骗了,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其实是一个吃海龟的冷血大淫虫。 苏迎希笑嘻嘻的走出房间,扈千瑜将碗盖打开。 “什么汤?”苏迎天的眼往碗里瞄。 “海龟汤。” 她的身子立刻往后一弹,惊恐的瞪着他。 “吓你的,酸梅汤!”他哼笑了一声。 苏迎天缓缓松了一口气,但被耍仍心有不甘。 “我想喝别的汤。”她冷眼看着他。 “什么汤?”扈千瑜看着她,喂她喝汤竟然还敢挑剔。 “水煮鸡汤。”她特别强调鸡那个字。 听见她的讽刺,扈千瑜白了她一眼,她却继续加油添醋。 “而且你知道那汤里的鸡是怎么死的吗?它不会游泳,所以是淹死的。” “你很得意嘛,你敢到处乱讲就走着瞧!”他问着声音说,好心来关心 她得意的朝他吐了吐舌,突然胃又一阵闷,她又捂著胸口拧起脸。 “你行不行啊?”他微皱眉看着她。 苏迎天转过身去。 见她痛苦的模样,扈千瑜将汤碗放置床沿,将她翻过身去,靠在自己身前。 感觉身后一股压力紧贴着自己,她欲转身,头却给扣住了。 扈千瑜伸出手,食指压在她的太阳穴上,拇指贴住耳根后方,清缓平和的揉动,轻揉几转后,指腹缓缓移至额头中央,沿著眉毛至两侧分抹滑至太阳穴,又重复清缓的按压揉动。 苏迎天双目自然闭合,他的指尖纤长坚硬,带着些许男人的粗糙,传来微热的温度,她感受他的触碰,却没感到有被侵犯的讨厌感。 他的指腹沿着耳际缓缓而下,越过面颊边缘,顺着雪白颈部,绕过锁骨从乳沟下滑至胃部轻压,苏迎天不自觉的吸了几口气后,一股舒畅感随即涌上。 她舒服的深呼吸,眉间的紧蹙缓缓松开。 扈千瑜又将手移至她细细的腰肢,抓着腰,拇指腹压住了脊椎处,按压几下。 感受着舒畅的按摩,苏迎天的头自然的后仰,靠至他的右胸膛,双手轻抓他的衣摆。 见她已舒坦,扈千瑜本想抽回手,见她仰头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醉其中,又加了力道继续按压,她仰起的细致小脸,如白瓷般剔透,轻闭的双眼长睫毛下垂,半张的小嘴轻吐着气,胸脯随呼吸起伏,上下律动。 本无杂念的扈千瑜,鼻间传来她身上的馨香,十指舍不得离开,开始在她身上逗留游移,他的手滑回前方,在腹部上方轻压,右手掌向下覆住小腹,沿着弧度抚摸,左手向上在乳沟间滑动手指。 苏迎天不经意的挺起胸,侧着头,鼻间嗅闻着扈千瑜身上的男人气味,她抿了抿嘴,感受他双手触碰传来的舒服。 扈千瑜低下了头,用鼻尖拨弄她的额头,轻闭上眼。 暧昧的亲昵总带着强烈的诱惑,两人的头紧靠着,双颊相互磨蹭,像是极力想推挤开中间的缝隙,越来越紧贴靠近。 他用唇轻吻着她的鼻尖,在乳沟滑动的手指慢慢的往乳坡攀爬,柔软丰满的浑圆,让他忍不住揉了下去,突然袭来的力道,让她睁开了眼“嗯……”她张嘴,细细呻吟一声。 扈千瑜将她一把搂紧,她酥软的往他身上跌去。 突然,一声吸气的声音,将两人拉回了现实。 苏迎天弹开了身子,见扈千瑜痛苦的拧起了右眼,两人过大的磨蹭,终于刺激到了他的伤处。 回过神的苏迎天面颊发红,她压到了他的命根子,而且还是因为自己扑向他。 扈千瑜吐了口气。他差点忘了现在身有障碍,竟还心有邪念。 可是怎么会压到呢?他低头一看,眼透一丝惊喜。小老弟终于醒了,虽脱皮还没完全好,但这还是值得欢欣的事。 苏迎天看他直盯自己下面看,赶紧别过脸去。 “你好多了吗?”扈千瑜转头问她。 “嗯……谢谢你。”她双手捂住发烫的面颊。 看她的脸竟红成这样,他嘴角漾出戏谑的笑,原来她真的不是第一次上药时自己所想像的那样豪放。 “你可以出去了。”苏迎天看见他嘴角的笑,一股热意直烫到耳根后,她必须承认,刚刚自己真的迷乱了。 “这是我的房间,要赶我去哪?”扈千瑜仍坐着。 苏迎天抬头往四周看,这果然是他的房间。 “你干嘛把我抬来你的房里?” “我怕你太虚,没办法下床过来帮我上药,干脆就让你躺在这。” 苏迎天紧咬下唇看着他。怎么连自己昏倒了,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自己的伤?! “那我要回去了。” “汤还没喝耶!” “不喝了。”她跳下了床,直往外奔去。 扈千瑜看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就不懂她干嘛这么紧张,他刚刚也只是稍有邪念,那些亲昵的动作在他的风流史上,连边都没沾上呢! 苏迎天飞奔出房间,在这仓皇之际撞上了苏迎希。 “姊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苏迎希停住了脚,看着姊姊。 “这……有些热。”她的手在脸颊旁扇啊扇。 “是吗?”苏迎希搔了搔头。明明海风吹得她有些寒,怎么会热呢? 苏迎天迈步跑开,苏迎希歪着头站在原地,转头看见守在门外的锡穆。 “你热吗?”她问。 锡穆不作声,也没看她一眼,逐自走开。锡穆平时随身跟着扈千瑜,当扈千瑜在房里时,他就守在门外待命,或在甲板上巡视。 “真冷漠。”她看着他的背影嘀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仍跟在他身后。 虽说是来当丫鬟,但这海盗船上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女人做的事,姊姊还可以负责扈千瑜的伤势,可她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也没人理她,这船上的海盗人人长得凶神恶煞,她也不敢到处乱跑。 这锡穆虽也难以亲近,但至少长得相貌堂堂,没那满脸横向,苏迎希就干脆跟在他身后,至少没那么害怕。 “不要一直跟着我。”锡穆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 “我没地方去啊!”她还是紧跟着他。 锡穆加快了脚步想甩开她,短腿的苏迎希竟碎步跑了起来,硬是要跟。 苏迎天奔进房里,跳上了自己的床,用枕头闷住了脸。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她竟直往他怀里扑,怎么会这样呢?她摸了摸发红的小脸,还烫着呢! 她闭上眼,大口深呼吸,努力抚平如擂鼓的心跳。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缓缓伸出手,触碰他摸过的地方,从眉头到耳际,慢慢下滑至锁骨、胸口,抚上了自己的酥乳。 突然,她睁开眼。她竟然边想着他的脸,边抚摸自己,真是羞死人了! 明知道他风流成性,自己竟有些动情了,好复杂的感觉啊! 虽然扈千瑜脸上总微微笑着,看似温和,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自己怦怦的心跳,竟能听得一清二楚,复杂的情感不禁油然而生。 刚刚仓皇的逃开,模样肯定狼狈,入夜还得去帮他上药,又要如何佯装自然? “月儿,你今晚就别露脸了。”她颓丧的说,想到他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第四章 尽管她期盼着月儿不要露脸,夜终究还是来了,她烦躁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帮他上药。 苏迎天头垂得低低的,红着脸进了扈千瑜的寝房,她微抬头偷看他,他正倚在床边看着一本书。 扈干瑜见她进了门,没任何反应,只点了点头,继续看书。他吃过晚饭、洗过身子后,下半身就仅盖着毯子坐在床上,等着她来上药。 苏迎天见他泰然自若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难道只有自己一直为这件事心烦吗?她觉得有些胸闷,他抚过了自己的身子,怎么表现得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算了!这样也好,省得尴尬,或许那些轻浮的动作,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吧! 她慢慢帮他上药,不时抬头看他。他看书的神情非常专注。 “又在研究你的采花录?”苏迎天嘲讽的问。 但扈千瑜像是没听见,只看着手上的书,一会儿又是点头,一会儿又微微的笑,很细微的表情在他脸庞上牵动。 苏迎天上完了药,不禁好奇的凑过身去。 扈千瑜这才终于抬头,见她身子倾了过来,探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书。 “你识字?” “娘还在世的时候教我习过一些字,你看的是什么?”她还是盯着他手上的书。 “只是航海日志而已,长年海上飘泊,鲜罕的事我都记了下来。” “就在这船上有什么鲜罕事?!”她的表情很不以为然。 “当然有,这大海如此辽阔,我去过的每个国家,遇过的各种人种,听过的奇闻轶事,都是你无法想像的。” “人不就长这样吗?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完全无法理解。 扈千瑜顿了一会儿,又笑了笑。 “你将那柜上的羊皮卷拿过来。” 扈千瑜说完,穿起了裤子。 苏迎天见他突然起身,赶紧走向书柜,就怕看见了什么。 “你说这吗?”她拿起卷在书柜一角的羊皮卷。 扈千瑜接过了羊皮卷,又坐上了床,将羊皮卷在床上摊开。 “哇!这是什么画啊?”苏迎天见那羊皮卷上尽是奇怪的图案和密麻的线条。 “这是航海图。画的是各海域和各国位置,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在这个地方。”他用手指着右下方一角。 她惊奇的点了点头,凑过身坐在床沿。 “那我家苏府画在哪啊?”她满心好奇。 扈千瑜愣了一会儿。“那目标太小了,图上没画出来。” “怎么可能?!在南济港,谁不知道苏府在哪。”虽然她实在不想以苏万九那老贼的家为豪,但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苏府确实是无人不晓。 扈千瑜摇了摇头,指着一点位置,在刚刚指的那个地方稍偏右。 “这是汴吕国。” “汴吕国那么大一个地方,只画那么小一点?” “比起这辽阔的世界,汴吕国只是一个小角落,何况是苏府,这外面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地方。” 苏迎天狐疑的看着他。 “就拿这地方来说。”他又往右指着一个黑点。“这个地方气候温暖、四季如春,花草争妍、鸟兽群集,这有许多奇鸟小如指腹,大似天马,令人叹为观止。” “真的?!”苏迎天睁大了眼。那是多么奇怪的地方啊! “你再看这个地方。”他纤长的手指又往下移了一点。 苏迎天俯头仔细的看着。 “这个地方在南鄱海东南,这里住了奇特的民族,人皆不穿鞋,以草做屋。” “女人也不穿鞋?” “是啊!那里的女人个个身材魁梧,全家共卧一张大床,交会之时,亦不相避。” “那多害臊啊!”苏迎天满脸羞红,想转移话题,赶紧指了下面一个地方。“那这儿呢?住了些什么人啊?” “这儿的人可有趣了,他们祭拜青蛙。” “青蛙?” “是啊!这个地方有个传说,说青蛙的大肚装满了谗言,若每年不祭拜青蛙,它们会到天上去乱告密,若天神听信了谗言,就会命令青蛙在天上下满了蛋,遮住太阳,让他们的谷子无法收成。” 苏迎天听了,掩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怎们可能啊!青蛙怎么可能会在天上下蛋呢!” “是啊!很有趣吧!”扈千瑜见她如此开心,不知怎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那这呢?”苏迎天又往图上指去,她已完全忘了原本令自己难堪的事,凑了过去想听更多。 “等等!我看看。”扈千瑜转到身后,在床头翻了一会儿,又拿出几本册子。 “这是什么?”苏迎天好奇的翻阅其中一本,里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的航海日志。” “写了那么多本?”苏迎天有些惊讶。 “是啊!当初只是纯粹想记些事,后来越写越有趣,索性就将遇见的各种事全都记了下来,偶尔翻来看看,会有许多感触。”扈千瑜边说边翻阅着册子。“有了!我记在这,你刚刚指的那个地方,我去过好几次,那里的女人个个长得美如天仙,身材窈窕。” “所以你才去了好几次?”她又挑了下眉,藉机糗他。 “这……”扈千瑜顿了一会儿。“我不说了。”他故意合上册子。 “好!好!好!我不说!你快说下去啊!”苏迎天有些急,她真的很想再听他说他的经历。 扈千瑜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露出了笑容,和她并肩坐在床上,开始诉说每个地方的故事。 她听得开心,他也说得起劲,这些年这些奇闻,他都记了下来,每每翻阅也无人分享,那些围在他身旁的莺莺燕燕,只对他的床上功夫感兴趣,对这些事可提不起劲,现在难得有人那么有兴致,他也乐得开怀。 早已过了不知几盏茶时间,扈千瑜将每个地方说得栩栩如生,每在图上指一个地方,那儿的人就像活了起来,生动得跃然纸上,还有更多令苏迎天意想不到的事,让她惊喜连连。 才又点上的烛火已快烧尽,从开始说故事起,已过了近两个时辰。 “累了?”见她轻揉双眼,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已讲了这么久。 “我不累。”她感觉眼皮变得好重。 “眼都睁不开了,休息去吧!”他轻抚了下她的眼。 当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脸,她立刻敏感的低下了头。 “谢谢你的故事。”她慌忙的下了床,帮他将羊皮卷卷上,放回柜上,向他点了点头后就走出房间。 扈千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发现她兴致勃勃的笑脸还挺可爱的,比起平时那张臭脸顺眼多了。 苏迎天回到了房间,虽然累得眼睛发酸,却也辗转难眠。 “姊,你别翻来翻去的好吗?”同睡一张床的苏迎希睁开了一只眼,喃喃抱怨着。 “喔!对不起。”她停下了动作,又转头看了一眼苏迎希。“你想不想听青蛙在天上下蛋的故事啊?” “什么青蛙蛤蟆啊!不想啦!”苏迎希翻过身去,继续睡觉。 苏迎天只好闭上了嘴,合上眼不停的回想。 刚刚听故事的时候,因为太过入迷,让她完全忘了白天的尴尬。 现在又想起白天他的手指触碰着自己,让她再次怦然心动。 经过了刚刚的相处,她又发现了扈千瑜的另一面,那些滔滔不绝的生动故事,只有真正阅历丰富的人才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而扈千瑜生动的语调,让她觉得,说故事的他比他的俊脸还要迷人。 不一会儿,她沉沉睡去,嘴角带着笑,期待明晚快些到来。 怎么办昵?对他的感觉又陷下去一些了。 苏迎天看见月儿探出头,嘴角笑得又悄又弯,她一整天都在期待夜的到来,做什么事都特别的快,连饭都吃得赶,好似吃完早饭正午就会到,吃完午饭太阳就会西沉一般,好不容易挨到了月儿高挂,她捧着药碗,碎步往扈千瑜的房间跑去,迫不及待的要帮他上药。 “差不了。”很快的,她在他的伤处上完了药。 “嗯。”扈千瑜躺在床上,闭眼养神。 苏迎天起身,停在床前,她往后退了几步,又停在那。 扈千瑜微张眼睛,见她杵在那发愣,不禁问道:“有事?” 苏迎天突然不知怎么回答,眼神开始左顾右盼,四处乱飘,然后又盯着他。 扈千瑜狐疑的看着她,看得她更不知怎么开口。 “你昨晚说那拜青蛙的地方……” “嗯?”他等着她说下去。 “那……他们还拜其他东西吗?”她努力想让他自动说下去。 “应该没有吧。”扈千瑜想了一会儿,不懂她的意思。 “喔……”她应了一声,眼见接不下去又词穷了。 扈千瑜顿了一会儿,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听故事?”他的嘴角勾了一下。 苏迎天有些不太好意思,挤出了笑容。 “我是想……如果你还不准备要睡的话……”她真的觉得自己脸皮有些厚。 “把那羊皮卷拿来吧!”扈千瑜坐起了身。 苏迎天一听,满心欢喜,立即将药碗放在桌上,从书柜上拿了那卷航海图,快步跑到床边,还贴心的帮他摊开。 见她一脸期待,扈千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挪出了一个位子,让她上了床在身边坐下,随后又转头拿出那几本册子。 “今天继续往东方说去。”扈千瑜往羊皮卷更右的地方指去。 苏迎天点点头。 扈千瑜翻了翻册子,看在这个地方。他是记录了些什么故事。 “这个地方的人生性凶悍残忍,而且特别贪婪爱吃,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吃鸭子的吗?” 苏迎天摇摇头。 “他们将烫石子塞到活鸭子嘴里,让它一颗一颗吞下,吞不下再灌滚水,直到鸭子从体内被烫熟了,再剖开它的肚子切块。”他边看着册子边说。 “哎呀!好残忍啊!”她捂住了嘴。 “是啊!那里的人都是这么吃的。” “真是太可恶了。”苏迎天咬牙切齿。 见她的表情比他的故事还生动,扈千瑜笑了出来。 “这么残忍的事你还笑得出来!说些别的吧,这太可怕了。”苏迎天又指了指他手上的册子,催着他翻页。 他翻了翻日志,停在下一页。 “想不想听些感人的故事?” “想听!”她点头如捣蒜。 “在这里有一座岛。”他用手指了指地图下方的南鄱海。“这座岛是一个女人的眼泪变的。” “眼泪变成的岛?”她睁大眼看着他。 “是啊!这是一位商人告诉我的故事。” “快说给我听!”她的表情非常认真。 “有个女人深爱着她的丈夫,但有一天她的丈夫出海时遇上了暴风雨死了,这个女人很伤心,独自坐船出海想寻回丈夫的尸体,她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后,不停的流着泪,泪水坠入海底,慢慢凝结变成了一座岛屿,听说也因为这样,整个大海才变成咸的。” “后来那个女人呢?” “她的泪流干后就变成了一只鸟。” “一只鸟?” “是啊!变成一只比白马还大的白鸟,一年四季都在海上盘旋。” “你看过那座眼泪变的岛吗?”她着急的问。 “看过一次,那座岛上有着巍峨的白色岩石,被海水磨得光亮,一颗颗真的就像眼泪一样。”他慢慢回忆着。 “那你看过那只大白鸟吗?” “这我就没看过了,听说它会在海上指引迷途的行船人,找到他们的爱人喔!” 她专注的看着航海图,心生向往,但心情似乎受到这可怜的女人影响,笑容抹上了一丝愁苦。 “不过是一座岛,这个故事也是杜撰出来的神话,别那么认真。”他看她一脸悲伤,赶紧劝说。 “才不是杜撰的,或许这事是真的。”她立刻抬头看着他的脸。 “那要哭多久才会哭成一座岛呢?”她的投入让他觉得有趣。 “这……那女人是哭了多久啊?” “我就不知道了。”他摇了摇头。 “那个商人没有告诉你吗?”她又接着问。 “嗯……我没问这么多耶。”他有些哑然,她竟开始逼问。 “怎么不问清楚呢?”她的口气有些责难。 “这……我下次遇见了他会帮你问的。”扈千瑜苦笑著说,她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哈!”这话逗得苏迎天掩嘴大笑,似乎惊觉自己问过头了。 扈千瑜也笑了出来,低下头继续说故事。 他的故事时而惊奇诡异,时而令人捧腹大笑,真实而又虚幻,人物的刻划真实而生动,她有时听得入神,有时开怀大笑,听到颇有感触的地方,又会低头沉思。 他的一字一句,牵引着她纤细的思绪,一波又一波,高潮迭起。 一盏油灯的光圈包围了两人,他认真投入,她表情心醉。 在她的满心期待下,夜晚转眼又到,苏迎天捧着药碗和一壶茶走进他的房间。 扈千瑜躺在床上,似乎等待已久。 上完了药,苏迎天就等着他开口。 “拿羊皮卷来吧!”扈千瑜坐起了身。 她跳了起来,快步上前,拿起羊皮卷,又快步回到床上。 一样烛光摇曳,一样并肩而坐,他又开始说着那些故事。 这些故事,有的是他的经历,有的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轶事,有的是神话传说,每一则都是变幻莫测、扣人心弦,这几日她已听得沉湎其中、欲罢不能,也为他的非凡经历和博学多闻深深折服。 他的伤已痊愈,不用再上药,但她还是一如往常的进来为他抹药。 自己的伤口复原得如何,扈千瑜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但她仍天天进房,他清楚她的心思,是想听那些说不完的故事,但他也不戳破她,或许连他自己也都沉浸在这每晚相依的气氛中。 说了好一会儿,扈千瑜停下来喝了口茶。 苏迎天趁这时候随意翻着他身边一本本日志,其中一本非常破旧,看似历史最久。 “这是你写的第一本吗?好旧了。”她猜测的问他。 “嗯。”他只应了一声。 她随手翻了翻。 “你不是看不懂吗?”扈千瑜从她手上拿过了那本册子。 “什么时候你会说这本的故事给我听?” “这本很无趣,你不会想听的。”他轻描淡写的说。 “怎么会呢?这是你在海上生活所记录的第一本日志,应该会有很多感触才是。” “就是感触太多,所以显得无趣而沉重。” 苏迎天看他眉头深锁,提到这本日志时,他焕然的神色突然转而黯淡。 扈千瑜随意翻着那本日志,轻吐了一口气。 “这是我刚进龙啸盟的日志,一字一句都像是用血写下的腥风血雨。”他言语中透出了无奈。 “你……怎么会进龙啸盟当海盗呢?”她切切的问,她从没去探究这事,但曾经好奇,毕竟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海盗。 扈千瑜看着日志,沉默了好久,好似掉进了深深的回忆中。 “当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我父亲是个贸易商人,他带着我悠游四海,我从小喜爱读书,更从父亲和那些商人中学到了许多交易手腕,我本想像父亲一样做个商人,后来我们遇到了海盗,所有的人都死了,我父亲将我藏在一个空酒桶中,丢入海里,随波逐流,那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我从木桶缝中看见父亲的船被火焰吞噬,泪水让画面越来越模糊。当我再度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古铜色肌肤的少年,是他在茫茫大海中发现了我,他问我想不想活命,我点了头,就此跟了他。” “那个人是……” “他就是龙啸盟的首领花羽蒙,他是个天生的领袖,我跟了他那年,他只有一艘船,只是个满腹仇恨的没落贵族,带着复仇的决心反扑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环境逼得你走向死亡,你只有反扑一途,谁会想到我父亲死在海盗的长柄镰刀下后,我竟也拿起了这把刀。”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重,好似不想继续说下去。 苏迎天轻轻的合上了他手中那本破旧的日志,伸手揉了揉他紧蹙的眉宇,这个动作让扈千瑜抬起头,他静静的看着她的脸。 扈千瑜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柔光,他慢慢的将脸靠近她。 近到让苏迎天感觉到了他温热的鼻息,那热气呼得她有些紧张,低下了头。 她一低下头,他就停下了靠近的动作,又转过脸去,继续认真的在羊皮卷上此画着,苏迎天愣了一下抬起头。 他刚刚不是把脸贴近自己了吗?怎么又停下来了?是自己的错觉吗?还以为他要…… 她很羞,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他低下头看着她羞红的脸,看得苏迎天更手足无措。 “你喜欢我的故事吗?”他开口打破这暧昧的气氛。 “喜欢。”她大声说。 “那你最喜欢哪一篇?” “我都很喜欢啊!” “不行!一定要说一篇。” “那……就是女人变大白鸟那一篇,我真的好想看那只鸟啊!”苏迎天认真的说着。“你心里的它是长得什么模样?”因为她的投入,唐千瑜也开始认真。 “长这个样子,还有这个样子……”苏迎天的手掌合在嘴边,比画着在啄东西的鸟嘴,又张开手臂比出了翅膀。 “那到底是什么样子啊?”扈千瑜好笑的看着她比手画脚。 “我……我不会说啊!”苏迎天顿时觉得自己很笨拙,完全不能像他一样,能生动的描述出脑海中的画面。 “那你画给我看。”扈千瑜走下了床,走到案边帮她准备纸笔,他突然很想看,让她心生向往的鸟,长得是什么模样。 苏迎天也跳下了床,虽然她没画过图,但她脑海中的鸟是那么的栩栩如生,照那样子画下来应该不难吧! 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拿笔沾了沾墨,正要下笔,看见扈千瑜站在一旁等着她画,又停了下来。 “你别看我啊!这样我下不了笔的,你坐到那边也画一只啊!”她轻轻推开他。“好啊!我也来画我心中的鸟。”扈千瑜被提起了兴致,坐到对面也准备要画。 苏迎天又看向纸张,低头想了一会儿,欢喜的一笔一笔的画着,才画了几笔,她勾起的嘴角渐渐垂了下去,细眉越拧越紧,表情也越来越烦躁。 “奇怪……”她脑海里的鸟是那么的清晰,为什么越画越奇怪? 她又左右添了几笔,看起来却更糟了,她无奈的抬起头看扈干瑜,他正挥舞着手中的笔,表情非常认真。 苏迎天立刻放下笔,喜孜孜的凑到他身旁,一看他画的白鸟,双瞳立即亮了起来。 白纸上潇洒的线条,幻化成了一只展翅大鸟,羽毛墨色浓淡相宜,密而不乱,笔法虽然不算精心雕琢,却也让人感觉神采焕发,白鸟的下方还绘有飞瀑溪流,意境生趣十足。 她看画看得入神,嘴都张了开来。 “你也画好了吗?”扈千瑜轻轻放下笔,抬头问她。 苏迎天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的画,赶紧跑了回去,却被自己的画吓了一大跳。 刚刚只觉得自己的画有一些些奇怪,但现在和他的画比起来,才发现根本是天壤之别,简直是一只四不像。 扈千瑜见她表情怪异,起身走向她,苏迎天看他靠了过来,赶紧将那张画紧抓在自己胸前不让他看。 “我……还没画完。”她神情紧张。 “没关系,让我看看吧!”扈千瑜期待的伸出了手。 “没……什么好看的。”苏迎天边说边后退,她可不能让他看见这张画,一定会被他笑死的。 “让我看看吧!”扈千瑜又往她逼近,伸手就要拿过那张画。 “不要看啦!”她赶紧往门外逃。 “迎天!”扈千瑜有些错愕,赶紧追了出去。 苏迎天将画塞进怀中,冲上甲板,准备把画丢入海中。 她趴在船舷,急着掏出怀中的画,但怎么掏就是没摸着。 “怎么不见了?”她低下头,在身上左翻右找。 “这是什么东西啊?”后头一个海盗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手上举着刚刚在地上捡到的白纸,上上下下翻转着。“怎么看不懂?” 另一个海盗抢过纸张,看了一会儿。 “怎么会看不懂呢!不是很清楚吗?画的是一只大番鸭啊!” 苏迎天一听,嘴歪了一边,竟说她的白鸟是只大番鸭。 “不是!不是!这是一只老母鸡。”旁边另一个人又说了。 这时旁边聚集了一堆凑热闹的海盗,开始七嘴八舌。 “老母鸡的腿怎么会这么短?” “哪有番鸭的脖子那么粗的啊?” “这是你画的啊?还真是滑稽啊!” “才不是,我闭着眼都画得比这好。” 苏迎天听自己画的鸟被批评成这副德行,完全没有站出去认领的勇气。 “这只老母鸡到底是谁画的啊?” “都跟你说了,这不是老母鸡,是大番鸭!”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苏迎天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突然,海盗手上的纸被迅速抽走。 “是我画的。” 众人转头一看,扈千瑜拿着画站在后头。 “我画的是大白鸟,有问题吗?”他用一贯的温和声音问着。 “没……没问题。”这下所有的人都傻了。 “我就说那是大白鸟啊!” “是啊!是只大白鸟。” 海盗们紧张不已,立即改口,随即往四周散去。 扈千瑜端详着画好一会儿,点了点头,画里的“白鸟”展开大翅,下方画了几道波浪,还有一艘小船。 “这只鸟正在指引行船人,找寻他们的爱人是吗?”扈千瑜问她。 她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双手紧揉着自己的裙兜。 “我要扔掉了!”苏迎天走上前想抢回纸张。 “扔掉?那不如送我吧!”扈千瑜将画高举不让她夺回。 “你要这干嘛啊?” “我觉得画得挺好的啊!” 扈千瑜又看了画几眼,虽然模样很滑稽,却感觉得出她画得很认真努力,想将故事情境表达出来。 “我要将它夹到书页中,这样每回看这篇故事,还有画可以欣赏,多好啊!”他对她笑着说。 苏迎天听得出他在安慰自己、却觉得心头有一丝暖意,不禁笑开。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啊?”苏迎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看着扈千瑜手上的画,没头没脑的说:“这只老母鸡的腿怎么那么短,肚子又那么大,也没有屁股啊?” 扈千瑜赶紧收进怀中,“这画的境界很高,你看不懂。” 说完,他走向船舱。 苏迎希耸耸肩,看着姊姊。 苏迎天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经过苏迎希身边时还偷瞪了她一下。 苏迎希仍傻愣愣的站在那。 苏迎天跟在扈千瑜身后,不确定他是否还要继续说故事,不敢跟得太紧。 扈千瑜进房间前,转头扫了她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进去。 苏迎天有些失望的站在廊上,但发现他并没关上门,想了一会儿,又开心的跑上前,一到房门口,看见扈千瑜坐在床上,羊皮卷没有收起来的意思,很快的跑了进去,又在他身边坐好。 扈千瑜对她笑,好似很满意两人的默契,又继续将未完的故事说了下去。苏迎天边听边想着那张画,他竟把它收在怀里,她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窝心感觉。 望着他认真俊美的侧脸,眼睛又不禁炫惑了起来,她耳中渐渐听不见他滔滔不绝的声音,认真的看着他不停开合的唇办,是那样的灵动,牵动着颈部线条。 “迎天?”扈千瑜看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神。 “啊?什么事?”她吓了一跳,立刻回神。 “你有在听我说吗?” “有……有啊!” “我刚才说到哪了?”扈千瑜试探着他。 她将羊皮卷拿了起来,仔细的找着。他是说到哪了?怎么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刚才说到这。”他将身子靠了过来,抵在她身后,手越过她的身,指向羊皮卷,继续说着从前走过的各航线。 感觉紧贴的背部温热,耳边传来他的鼻息,她心跳猛然加快,感觉肌肤有些发烫。 她的目光落在纸上那纤长移动的手指,她想起那纤指在她身上游移的感觉,那日透过他的指尖,传来的微热温度和酥麻的舒畅。 他的细指勾动着她的心弦。 她闭上了眼,细细甜甜的想着,他在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头也越来越重……“迎天?”扈千瑜愣住。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竟睡着了。 她的身子缓缓往前滑动,扈千瑜赶紧伸出手,将她扶住,她稍微顿了一下,眼皮似乎要睁开,一会儿又闭上。 扈千瑜轻搂着她的身子,她直往他怀中倒去,睡得安稳。 他看着她的睡脸,刚刚她听故事时那入迷的神情,惊喜、恐惧、讶异,每一个表情都极为自然投入,鼓舞着他越说越起劲,她竟有如此魅力,让他连说了两个时辰而完全不自知。 他低下头闻她身上传来的香气,左手轻轻抬起她尖细的下巴。 她的脸,不似那些浓妆俗艳的女人,是那么的清淡迷人,舍不得吵醒她,他轻轻的将她移到一边的枕上,盖上了被。 他侧躺在她身边,一手撑起头,她熟睡的脸竟还带着笑,嘴角不时微微勾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扈千瑜越看越有趣,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她的面颊,又缓缓的低下头,将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嘴,突然,她蠕动身子,他赶紧离开她的唇。 苏迎天抿了下嘴,抬起手抱住了他,往他怀里钻去,睡得更舒服安稳。 他的眼底蕴藏着暖意,本想自己的伤完全好了,就将她们姊妹俩送上岸安置,毕竟海盗船上是不需要有女人的,但现在好似有些舍不得她离开了。 对于那些红粉知己,他从没有想过要将哪个留在自己身边,因为她们不听故事吗? 他躺了下来,任她环抱着自己,闭上眼却睡不着,轻轻的取中怀中的画,看着又笑了出来,笨拙的笔法就跟她一样单纯朴实。 他收起了画,又伸手拿起日志,开始想着明晚要说些什么故事给她听。 他边看边想,直到眼皮沉重,意识模糊…… 第五章 晨曦从门缝偷偷溜进,洒了一线光亮。 苏迎天缓缓睁开眼,又赶紧眯起,不一会儿,又倏地睁开,发现床帘的颜色不太一样,她转头,对上了一张睡得安稳的脸。 她惊讶的坐起了身,扈千瑜也感受到似的,睁开了眼。 “我……我睡在这?”她看着他。 “你故事听一半就倒了。”扈千瑜揉揉眼,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他也记不得了。 “那你怎么没叫醒我啊?”她红着脸,紧抓住衣襟。 “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看见她的动作,扈千瑜赶紧澄清。 她更加窘困,听起来好像是自己想太多了,他对自己根本没意图。 “我走了。”苏迎天赶紧下床。 扈千瑜看着她三番两次从自己身边落荒而逃,只要稍微亲昵,她就像惊弓之鸟一样立即飞奔,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对她做了什么,虽然昨晚确实是曾有过邪念,但他仍没侵犯她。 其实以昨晚的情况,若他想要,肯定二话不说将她摇醒伺候自己,但他没有这么做,扈千瑜发现自己似乎很在意她的感受。 苏迎天快步冲出房间,守在门外的锡穆见了她,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不觉奇怪,但她仍羞红了脸快步跑开。 没一会儿“哎呀!”苏迎希大叫了一声,摸了摸疼痛的额头,睁开一只眼看着苏迎天。 怎么姊姊老爱在船上横冲直撞的?! “姊姊,你跑那么快干嘛啊!” “我……” “姊姊,你昨晚怎么没进房里睡啊?你跑哪去啦?”苏迎希愣愣的问。 “我……我进房睡的时候,你已睡熟了,我起身时,你还没醒来。” “是这样啊?” “是啊!”苏迎天怕她继续问下去,赶紧跑开。 而在前头的锡穆见了苏迎希,也赶紧拔腿逃开,怕她这个跟屁虫又跟着自己。 大脚跑得快,小脚跟得紧。 “你别一直跟着我好吗?”锡穆停下了脚。 “让我跟着有什么关系,又没碍着你。”她真的是无聊得发慌。 锡穆叹了口气,又迈步向前,她继续紧跟在后。 但尽管追得紧,绕了几圈还是摆脱了她。 锡穆松了一口气,往右边甲板走去。 “那边的全搬过来!”有人大声的吆喝着。 三十多艘前往东方的商船被拦了下来,几名海盗上了商船,经过斡旋后,合力将一箱箱的货物搬上了海盗船,箱子里的东西已经过查探,没有危险性。 “怎么回事?”锡穆走上前去询问。 “那批商队船上有许多从东方带来的货物,是要献给海王的,希望我们顺路护送他们前往南方,让他们免于其他海盗的抢夺。” 龙啸盟大部分时候也做海上保镖,替人护船。 搬上来的箱子,几个海盗又一次的查探,突然几个海盗围在一起,不时发出窃笑声。 “看什么东西啊?”锡穆好奇的走过去。 “好东西啊!”一个海盗贼贼的笑,挥手示意他靠近。 锡穆疑惑的往中央的箱子看去,原来是在看一本书。 “什么书那么好看?” 他好奇的蹲下身,定眼一看,立即面颊微红,书中赤裸的男女,用不同姿势交媾着,是一本教导床第之事的女儿图。 “哈!这小子脸红了!”一名海盗指着他的脸大笑。 “锡穆这小子看女儿图竟会脸红,真是太有趣了!” 锡穆显得有些尴尬,起身想走。 “别走!这拿着。”一名海盗拉住了他,将书塞入他怀中。 “这是干什么啊!”锡穆极力推却。 “傻小子,你还没试过吧!这房中术你留着,肯定受用无穷啊!”海盗贼贼的笑说,将书猛往他的衣襟里塞。 一旁的人也全都讪笑起来。 锡穆这下更是尴尬,伸手就要把书拿出来。 “你们在干嘛啊!” 突然一个叫声,一伙人全吓了一跳。“ 苏迎希疑惑的站在后头,这船的空间就这么大,锡穆能躲到哪去,还是被她抓到了。 锡穆见了她,莫名的紧张起来。 “干嘛这么紧张啊?”苏迎希好奇的问。 锡穆心一慌,赶紧抽出手,压住胸口。 “你怀里是什么啊?”苏迎希不解。 “没……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我明明看见了。”她走上前,直盯着他的胸口。 “真的没什么。”锡穆赶紧连退两步。 “我看看啊!”苏迎希见他动作诡异,上前就要抢过来。 “真的没什么啊!”锡穆吓得紧抓着衣襟。 两人就这样拉扯了起来,突然,咚的一声,书掉了下来。 锡穆倒抽了一口气。 苏迎希立刻蹲下,将地上的书抢了过来。 她翻开一看,顿时小嘴大张,表情诧然的看着锡穆。 “不是……”锡穆急着想解释。 “你……你都看这种书啊?”苏迎希皱着眉问。 锡穆正要开口,旁边的海盗笑着火上加油。 “这可是锡穆的宝贝啊!你看他刚刚藏得可紧了,就怕被别人抢走。” “谁要抢你这东西啊!”苏迎希将书往锡穆身上丢,“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她瞪了锡穆一眼,转身就走。 “我……”锡穆愣在那,不知所措。 一旁的海盗们见他被整得尴尬不已,全笑开了。 锡穆气得捡起地上的书,丢进箱子中。 “别生气,开开玩笑嘛!”海盗见他气急败坏,更是觉得好笑。 “还笑?!快搬进去!”锡穆白他们一眼,不悦的走进船舱。 一伙人开心的将箱子搬进船舱。 一箱箱货物陆续被抬进,扈千瑜坐在屋内翻看,锡穆在旁边帮他整理,要留下的,要分配的,全分类整理好。 突然,扈千瑜拿起了那本女儿图。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左右翻看,抬头看了锡穆一眼。“你需要吗?” “不需要!”锡穆立刻大声的回应。 扈千瑜有些吓到,看他一脸正经,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性修炼乃生活情趣,不必过度反应。” 锡穆仍不作声,低头认真整理。 “哇!好多东西啊!”苏迎希一进门,看见满屋子的箱子,开心的嚷着。 “又不是给你的。”苏迎天跟着进门,看见扈千瑜,想起昨夜甜甜的感觉,让她的嘴角微扬,好生害羞。 扈千瑜见她们两人进来,赶紧将那本女儿图塞回箱子里。 “你们看看吧!有喜欢的就拿去。” “真的吗?我来看看。”苏迎希毫不客气的往箱子里看。 等她走到了锡穆身前,又朝他瞪了一眼,转头往另一边箱子看去。 锡穆愣愣的看着她,抿了抿嘴。 突然,苏迎天听见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她往箱堆中走去,看见了一个像笼子一样的东西,她伸手一提。 “好漂亮的鹦鹉啊!” 她提起的银色笼子里,有一只色泽鲜艳的五色鹦鹉。 “这五色鹦鹉真是难得一见啊!”苏迎天将笼子放在案上。 扈千瑜点头。“一般鹦鹉以绿为常色,蓝亦普通,红白为贵,五色最为新鲜罕见,这只五色鹦鹉来自东方古国,真是难得一见啊。” “听说五色鹦鹉会学人语,是真是假?”苏迎天转头问他。 “会说话啊?我来试试。”苏迎希迫不及待的捧起笼子,开始教鹦鹉说话,“苏迎希!苏迎希!快说啊。” 可鹦鹉只是拍拍翅膀,嘎嘎的叫,还尾巴朝她拉了一坨屎。 “哈……看来这只鹦鹉还真不赏脸啊!”扈千瑜笑着说。 苏迎希放下笼子,不悦的说:“大笨鸟一只!” “那么没耐性。”苏迎天摇了摇头。 “喜欢这只大笨鸟吗?送给你。”扈千瑜看着苏迎希。 “真的要送给我?”苏迎希开心不已。 “是啊!”扈千瑜点了点头。 “我该喂它吃些什么?” “喂些绿豆、蔬菜就行了。” “嗯。”苏迎希提着笼子往外跑。 见扈千瑜将鹦鹉送给了妹妹,苏迎天突然有些问,怎么他没问自己喜不喜欢呢? 她不想吃妹妹的醋,于是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货物。 她看见案上放了一只雕花檀木盒子,好奇的摸了摸,左看右看。 “那是给你们姊妹俩的。”扈千瑜示意她可以打开来瞧瞧。 苏迎天缓缓的打开盖子,里头摆了几个小小的白玉盒子,她拾了一个,打了开来,一股香味立即飘散开来。 “玫瑰膏子?”她惊喜的说着,这东西她在早市看过,苏府的其他姊姊们也有,可惜她和妹妹在家不得宠,从没能用上这东西。 “拿去用吧!那可是上好花露拧出的膏子。” “怎么会有这东西?”她将白玉盒子凑在鼻前,闻着玫瑰芬芳。 扈千瑜笑了笑,没回答,那些商人总爱动些小脑筋讨好他,听说他喜爱粉味,偶尔就会送些女人用的东西,让他送给那些女人,可他们不知道扈千瑜从不讨好女人,这些东西他从没用上。 “我真的可以拿吗?” “拿去吧!女人不就爱这些东西。”扈千瑜边说,边继续翻看箱子。 苏迎天笑着抚摸白玉盒子,虽然是他随手送她的,但也觉得开心不己。 扈千瑜从箱子里又拿出一本书,认真的看着,嘴角扬起。 “在看什么啊?那么入神。”苏迎天在一旁瞧他。 “花伶羽舞。”他举起了书让她看。 “花伶羽舞?” “是啊!这是花伶羽舞的舞谱,想不到竟会在这看到,我曾看过一次这种舞,舞人穿上华丽的羽毛舞衣,舞态旋,有如天上仙人,美丽极了。” 苏迎天好奇的凑了过来,看着那本花伶羽舞,书中绘着穿华衣的女子,挥袖折腰,看得出是舞步的图解。 “这舞难跳吗?” “要跳得美可不容易啊!这曲子节奏快速,一会儿环绕,一会儿急跃,更要旋转折腰,充满了韵动,若没有充足体力,可是跳不来的。” 苏迎天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书。 “你想学?”扈千瑜见她看得认真,开口问她。 “才没有呢!我跳不来的。” “是啊!你身子弱,这种耗体力的事,肯月定会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 苏迎天没开口。 “但若是迎希,她或许跳得来。”扈千瑜又笑着说。 “迎希?” “是啊!她平时活蹦乱跳的,一刻也不能闲着,肯定有足够体力能跳这舞。” 苏迎天心中突然有些酸酸的。 扈千瑜没瞧见她的脸色,又继续说了下去,“这舞跳的时候得旋转折腰,脸上还要盈着笑,像要勾人一样的媚,迎希成天笑嘻嘻的,要她边笑边跳,肯定不成问题,她肯定跳得美。” “那你就把这本书拿去给她看啊!”苏迎天的话酸不溜丢的。 “好,我等会儿就拿去让她看看。”扈千瑜笑着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这样你就可以看见她曼妙的舞姿了!”苏迎天已开始吃味了。 “还不知练不练得成呢!”扈千瑜笑着摇摇头,一向心思细腻的他,可完全不了解女人复杂的情绪,完全没感觉出苏迎天的酸意。 苏迎天看着他的笑脸,满口的迎希,她突然站了起来。 “就那么想看她跳啊?”她将书丢回箱中。 扈千瑜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对她突如其来的愤怒感到惊讶。 “怎么了?” “没试过,谁说我不会!”她突然有种说不上的委屈。 “我没说你不会,别动怒啊!”扈千瑜还真的被她吓到了。 “我说会就会,明儿个我就跳给你看!”她傲气十足的说。 “这没练个半把月,怎能练得好昵?” “我说行就行,我今晚拿回去练,里面的每一招,我明儿个全秀给你看,你可睁大眼了!”苏迎天赌气的说着没经过大脑就进出的话,又从箱中拿起了书,兀自往外走。 扈千瑜愣了半天,还是不懂她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耸了耸肩,不解的低下头,继续看着箱中的货物。 “咦?花伶羽舞?”看看手上的书,他顿了一会儿。这书刚刚不是被她抢走了吗?既然这本书在这,那刚刚她拿走的那本不就是…… 他想到她刚刚拿着书,誓言练好每个招式时那张坚定的脸。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一旁的锡穆完全还在状况外,不解的看着突然放声大笑的扈千瑜。 苏迎天冲回房间,怒气冲冲的将书往床上一扔。 她真是闷坏了,他成天左一声迎希,右一声迎希,为何他满脑子全是迎希?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得人喜爱? 虽然是自己最亲爱的妹妹,但仍不由得心里发酸,虽然她没迎希那活泼惹人疼的个性,但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啊! 她走到床边,拿起了书,准备好好研究一下。 一翻开,她整个人呆住。 “这……是什么妖书啊?”书中画的是妖精打架吗? 她一手将书丢到了床边,揉了揉眼,又慢慢爬了过去,用手指尖轻轻掀开书页。 果然又是那些图,男女全光着身子交缠在一起,她缓缓的翻开下一页,又换了个姿势。 天啊!是自己一急拿错了吗?是啊!刚刚一时盛怒,也没看清楚,胡乱拿了书就跑。 等等!她刚刚好像说自己会练好书上的每个招式,语气还是那么的斩钉截铁。 “啊!”她羞得惊叫出声,一股热气冲上脸部,直红到了耳根后。 她竟在扈千瑜面前大声说这种话,连青楼女子都没这么开放吧! 毁了!毁了!这下全毁了!她再也不敢见到扈千瑜了。 “哎呀!”她蹲在地上,用手敲着头。 不行!这种脏东西不能留,得拿去还给他! 她拿了书就要跑出房间,但到了门边又停了下来。 “要我一个女人捧着这本书,若无其事的拿给一个男人,那多窘啊!” 她想了想后,将书往怀里塞,她没拿回去给扈千瑜,而是直接飞奔到他房门口,左顾右看,确定四周没人,她蹲了下去,赶紧掏出怀中的书,就往门缝里塞,然后起身立刻开溜。 一旁经过的锡穆看见她狂奔的背影,疑惑的走到房门前。 “什么东西塞在这啊?”他将书抽了出来,仔细一瞧。 有完没完啊!怎么又是这本害他含冤的书?怎么他走到哪,它就出现在哪?他赶紧要将书塞进门缝。 “大笨鸟,别跑啊!停下来!” 听这声音,锡穆的身子又僵住了。 “不会吧!”他转头一看,果不其然。 一只鹦鹉挥动翅膀,笨重的往这跳过来,跟在它后面的自然是它的主人。 “别跑啊!”苏迎希边追边嚷着。 锡穆慌了,但是手上的书硬是塞不进门缝,他只好往自个儿怀里塞,急得满头汗,转过头去。 苏迎希看着他,小嘴歪了一边,她就看到他在藏什么东西了。 “你不要老在外头看这东西,回你房里看啦!”她朝他喊完,捧着已抓到的鹦鹉,头也不回的跑走。 锡穆慢慢的跪了下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六章 吃过晚饭,洗过身子,扈千瑜一如往常下半身仅盖着毯子,坐在床上等她来上药。 苏迎天红着脸走进房间,扈千瑜见了她,嘴角微扬,她当然知道他在嘲弄自己,故作没看见,将药碗放在床边。 “你开始练了没啊?”扈千瑜用戏谑韵语气问她。 或许是小老弟平时常被她讥笑,这次逮到机会,扈千瑜当然不放过要糗她。 “我想不到你为了我的命根子竟如此勤练绝技,我真是感动万分,不知该不该接受你的盛情啊!” “你说够了没有?”苏迎天满脸涨红的瞪着他,手上的木片用力的在药碗里戳。 扈千瑜看着她的动作,立刻住嘴,深怕她藉机报复他的命根子。 她慢慢的帮他的大腿上药,其实早就不用上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进来。 “你今天下午怎么那么生气啊?”他看着她仍绷着一张脸。 她没说话,继续手边的动作。 他自讨没趣,闭上了眼。 这时她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看他。 “你觉得……迎希可不可爱?”她突然试探性的问他。 “迎希?很可爱啊!”他很自然的回答。 “那……你觉得她……长得很讨喜吗?”她又切切的问。 “讨喜?是啊!”他仍很诚心的回答。 “那……我呢?”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不是长得一样吗?”扈千瑜不懂她到底在问些什么。 “嗯……是啊!你也看出来啦!”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蠢,僵硬的笑了一下。 “谁都看得出来啊!”扈千瑜轻皱起眉,她是当他瞎了吗? 苏迎天真想赏自己一个耳光,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上完药了。”她准备走人。 “等等!那盒子带走吧!”他指了一旁装着玫瑰膏子的盒子,今天她突然怒气冲冲的跑走,他就帮她留了起来。“今天不听故事?” 苏迎天没转头,捧了盒子就跑出房间,留下茫然的扈千瑜,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羊皮卷,他老早就准备好了,连要说哪些故事,他都在日志上做了记号,没想到她不听了,他随手将日志丢到一旁。 他闭上了眼,不说故事竟觉得有些无聊空虚,躺了一会儿,又倏地起身走出寝房。 苏迎天跑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愁着脸,想着扈千瑜刚刚的回答。 他觉得迎希可爱那是当然了,她活泼有趣讨人喜爱,相较之下,自己一板一眼的个性就显得无趣多了。 她走到镜前看着自己,双手捏了捏脸颊,不停的挤眉弄眼、张嘴吐舌。 “唉,我在干嘛啊!” 她放下了手,垂头丧气的望着铜镜。 “苏迎天啊!为什么明明长得一个样,你就那么不讨人喜欢呢?”她沮丧的说,鼻头有些酸。 “姊姊,你在干什么啊?”后头冒出一个精神饱满的声音。 苏迎天转头,苏迎希提着鸟笼进门,另一手抓了一把绿豆。 她将鸟笼放在桌上,开始往鸟笼内丢绿豆。 “来来来,咕咕咕,吃绿豆啦!”她逗着鹦鹉。 苏迎天盯着她。为什么眼前这个大闺女做这些小孩子的幼稚举动会这么的自然? 像是感应到什么,苏迎希转过头去。 “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这只鸟借我好不好?”苏迎天突然这么要求。 “你要陪它玩?好啊!” 苏迎天开心的提起鸟笼,接过苏迎希手上的绿豆,就往外跑去。 扈干瑜正坐在甲板上,不说故事让他闷得发慌,抓了锡穆陪他下棋。 苏迎天提着鸟笼,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向两人。 站到他们面前,她蹲了下去,将鸟笼放在身前,见扈千瑜的目光朝这看来,她开始朝鸟笼内丢绿豆。 “来来来,咕咕咕,吃绿豆啦!”她逗着鹦鹉,一边还提高声调学着迎希那大刺刺的声音。 扈干瑜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思索着下一步棋。 见没效果,苏迎天继续丢绿豆,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用更夸张的音调喊着:“来来来,咕咕咕,吃绿豆啦!”她记得迎希平时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认真下棋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你在干什么啊?”扈千瑜问她。 “喂鹦鹉啊!”她睁大杏眼,细眉挑得高高的,音调高昂,这样应该有像迎希了吧? 扈千瑜皱起眉。“你是迎天吧?” “是啊!”她更开心的回答。 “你怎么那么亢奋啊?”他看着她怪异的举止。 “有吗?”她转了转眼。他这句话是觉得自己变得讨喜了吗? “我们在下棋,安静点!”扈千瑜食指放在嘴前,说了一声,又转过头去,思索着被困住的棋子。 “喔!”苏迎天的脸又垮了下来,他还是完全无动于衷。 她站起了身,看着不解风情的扈干瑜,沮丧的垂下肩,走回了房间。 “姊姊,鹦鹉你还玩吗?”苏迎希看见她,立刻问。 “不玩了。”苏迎天无趣的将鸟笼还给她。 苏迎希接过鸟笼就往外跑去。 “晚了,别再到处跑!”她朝她的背影叮咛一声。 “一会儿就好。”苏迎希随意回答。 苏迎天叹了口气。为什么她会那么无忧无虑,还能那么自然的惹人爱?她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们姊妹俩的差别到底在哪呢? 她低下头,看见桌上的木盒子,缓缓的将它掀开。 看了一会儿,一抹轻笑又浮上面容,她打开里头的白玉盒子,用食指轻捻了一抹脂红,欣然将脸靠近镜前,在樱桃小唇上点了一下,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眼中闪过了满意的光彩,索性在镜前卯足了劲,细细妆点着自己的脸。 上完了玫瑰膏子,她迫不及待的捧着茶盘跑出房间,在甲板上没看见扈千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寝房,轻轻敲了下门。 扈千瑜睁开眼,眼中露出疑问。棋下了一会儿,觉得提不起劲,他索性回房准备就寝,这时候又会是谁? “进来。”他立刻下床。 苏迎天捧着茶盘,头压得低低的进门。 扈千瑜见了她有些讶异,不是不听故事了吗?怎么又端茶进来? 苏迎天缓缓的将盘子端到床边,仍低着头。 “听故事?”他有些疑惑。 “嗯……”她切切的点头。 “拿羊皮卷来吧!”他虽然有些疑惑,却涌上一丝欣喜,原来她还是想听他的故事。 他坐了下来,等她把羊皮卷拿过来,喝了口茶后才又抬起头。 噗的一声,扈千瑜口中的茶喷了出来,两眼瞪大看著她的脸苏迎天拿著羊皮卷,惊讶得往后跳了一步。 “你的脸……怎么了?”他的语调有些颤抖。 “我……我上了玫瑰膏子。”她害羞的低下头。 扈千瑜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捧着肚子放声大笑。 在她小巧的脸上,两边粉颊抹得红通通,双唇各点了一截脂红,眉尾也勾了两道红。 苏迎天愣愣的看着他。 “你的脸?”他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更开心。 “你笑什么啊!”她有些窘。 “你的脸真像猴子屁股!”他仍笑个不停。 一股痛楚纠结在她的胸口,泪水在眼眶打滚,眨了下眼,水珠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原本笑得乐不可支的扈千瑜见了,马上停住了笑,起身走向她。 “你怎么了啦?”他轻轻的问。 苏迎天开始抽噎,泪珠大颗大颗的掉,湿了脸也花了妆。 “别哭了,妆都糊了,更丑了。” 他本想逗她笑,没想到话一出口,她立刻转身欲夺门而出。 扈千瑜一个反手抓住了她。 “我开玩笑的,你别哭了,干嘛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啊!” 苏迎天更窘了,甩开他的手,双手捂住了脸。 “别看我了!”她哭着说。 “我看都看了,别递了。” “那玫瑰膏子不是你给我的吗?为啥还要笑我?”她边哭边含糊的问。 “那东西不是这样用的,我不知道你不会啊。”他歪着头说。 “我又不会,那你干嘛笑我?”她仍不停的哭着。 “因为你的脸真的……”很滑稽,扈千瑜当然不敢将这三个字说出来,看着她泣不成声,心有些疼。 “我这张脸就是不讨喜,我能怎么办?我就是长得粗糙嘛!”她眨着湿濡的长睫毛,真的觉得好委屈。 “你在说什么啊?”他不解她为何突然自怜自艾。 “我就是不如迎希可爱,她怎么做你怎么开心,我怎么做就全不对盘,从小人人都夸我懂事,叫迎希学着我乖巧,可那些都是骗人的,他们全疼爱迎希,她胡闹也可爱,你也夸她可爱,我就不行,我就不行!”她哭得好伤心,心里话全吐了出来。 扈千瑜怔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懂了,轻笑的望着她。 “你还笑我。”她转过身去。 扈千瑜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拉她一起在凳子上坐下。 “我是笑你傻气。” 他取出手帕,倒了些壶中的清水,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将她脸上的妆拭去。 苏迎天赌气的别过脸去。 “转过来,我帮你的小花脸擦干净。”他转过她的脸,动作轻柔的拭去她双颊的脂红。 苏迎天看着他的脸,泪仍像是溃堤般的止不住。 “别哭了,哭了就丑了,本来多可爱啊!”扈千瑜看她哭心好疼,像在哄小娃儿一般的轻柔说道。 苏迎天这才停止啜泣。 扈千瑜又倒了些水,沾湿的手绢已完全变红,看来她是将整盒都用上了。 很快的,她的脸回复了原本的纯净。 他拉起她的手,来到铜镜前,站在她身后。 “你看这样多美啊!根本不需要那些胭脂俗粉。”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已没有了红妆,只有眼眶和鼻头因为哭泣有些微红,她仍笑不出来。 他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 “你上那些粉是为了我?”他轻问,眼中透出柔光。 她羞得低下头,眼又湿了。 扈千瑜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再昂贵的玫瑰青子都无法抹出如此诱人的颜色。 他缓缓的贴近她,亲吻她的耳垂。 “今天听故事吗?”他的声音很轻。 她看了眼镜中的扈千瑜,点了点头。 “今天告诉你一个世上最美丽的地方。”他边说,边轻轻褪去她轻薄的衣裳…… 门外的锡穆就像置身在地狱。 耳边不断传来放浪淫叫,和肉体搏击的声音,虽然扈千瑜的风流韵事已有多年历史,他也听过不计其数在他胯下淫叫的女声,但这次却放浪得可以,连扈千瑜的低吼都听得见,锡穆不停大口吞吐着气。 待最后一声淫叫结束,锡穆也同时松了一口气,应该不会再有下一回合了!正当他扭扭脖子,吐出一口长气时,门开了。 他侧身一看,扈千瑜正站在一旁,上半身还裸着。 “大人?” “书呢?”扈千瑜眯着眼看他。 “书?”锡穆摸不着头绪。 “那本女儿图,迎天说她塞进门缝,你有看见吗?” 扈千瑜一时兴起,想跟她对个几招,她却说早拿回来还他了,锡穆成天守在这,他应该有看见。 “在……在我那。”那天他也不知怎么处理,索性就带回自己房里,确保它不会再莫名其妙出现。 锡穆低下了头,这是他长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窘。 “没关系,你喜欢就留着吧!”扈千瑜拍了拍他的肩,又进房,关上了门。 “谢大人。”他微微躬身,现在他也只能回这句话了。 锡穆摸了摸鼻子走到外头甲板,站在大帆下,夜风寒冷刺骨,这时他看见一个提着鸟笼的身影,立刻走上前去挡在那人前方。 苏迎希见他挡住了去路,愣了一会儿。 “干嘛?” 锡穆仍是面无表情,怔怔的站着。 半晌—— “你的鸟很漂亮。”他说了一句摸不着边际的话。 苏迎希也傻了。他特地跑来说这个吗? 锡穆说完,在心里赏了自己一个耳光。 苏迎希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准备走人。 “那本书真的不是我的。”他突然又开口。 “嗯。”她点了点头。原来是替自己辩解。 又静了好一会儿,锡穆面无表情的走开。 苏迎希还站在原地。他干嘛特地跑来解释?她抿了抿嘴,往房间跑去。 走回大帆下的锡穆,真的很想现在就往海里跳,他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真是蠢到家了。 扈千瑜没拿到书,走回床边,看见苏迎天竟然睡着了,不是跟她说拿书去了吗?竟然不等他。 反正书也没拿到,他看着她的睡脸,也爬上了床躺在她身边。 他伸出手指沿着她的鼻尖滑下,她睁开眼,看见了凝望着自己的性感双眼。 “吵醒你了,对不起。”扈千瑜轻啄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 苏迎天揉揉眼,笑着对他摇摇头。 “怎么完事立刻倒头就睡?”他轻声埋怨。 苏迎天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害羞的咯咯笑。 他笑着摇摇头,搔着她的胳肢窝。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停下了手。 “明早我拿些红车给你,你早上记得煎汤喝了。” 苏迎天在他怀里钻的头停了下来。 “什么?”她愕然抬起头。 “红草,记得一定要一早喝了。”他闭上眼,边抚着她的头边说。 苏迎天整个人仿佛五雷轰顶,愣愣的望着他。她当然知道红草是什么,那药草性寒,是用来止胎的药,服用了就不会受孕。 “你……怎么会有那种药?”苏迎天缓缓的问。 “当然是船队带回沉月岛的。”他的语气极为自然,就像在和她聊天一样。 苏迎天听懂了,扈千瑜跟她说过沉月岛的事,那是龙啸盟的占据地,龙啸盟成立后就一直占岛为王,岛上有许多舞妓,专门取悦海盗,听起来这些药是定期送到岛上,让那些舞妓服用的。 给舞妓服用的?明天他要拿给自己喝?苏迎天突然有些心寒。 扈千瑜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入睡,他闭起的眼是那么平静,他刚刚说的话就像在提醒她记得吃饭一样自然。 他不要自己怀他的孩子,她的身子有些抖。 “怎么了?”扈千瑜睁开眼,低头看她,他感觉到她的颤动。 她努力挤起笑,摇了摇头,又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扈千瑜帮她拉上了被,又将她搂得更紧,他似乎以为她是冷到颤抖。 苏迎天的心坎窜上了酸楚,她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想着他刚刚说那话时,平静无波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在两人热情的翻云覆雨后,以极为自然习惯的语气说着这件事? 刹那间,她顿悟了。 他为何能在人前以温和的笑脸,冷静的谈判,做出无情的处决?因为他的笑不带感情。 他为何能穿梭花丛,而没对任何女人有任何留恋?他能风流多情,正是因为他无情。 苏迎天前一刻才被他带上了天堂,现在却被他推入了地狱。 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不带着爱的。 但她是爱他的,刚刚自己的感情已溃堤了,他没有发现吗? 那止不住的浓烈爱意,他没有感受到吗? 她的心好痛! 这竟是个悲伤又漫长的夜。 第七章 白色蒸气不停往上冒窜,锅盖一掀一合,剥剥作响。 苏迎天蹲在地上记着炉火,药就要煎好了,这己不知是第几个早晨,她必须早起,赶在吃早饭前,先喝了这药汤。 扈千瑜一直都对她很好,那样的温柔,充满神幻的故事也仍在继续说下去。 从她给了他那夜起,她就不坐他身边,而是窝在他怀里听,但故事每说到一半就会暂停,扈千瑜会开始探索他口中那最美丽的地方。 所以现在每晚故事结束,两人总是大汗淋漓,就跟身历其境一样疲惫。 而在每个美丽的夜晚后,她就立即被打回了现实,早起喝着这药汤。 药草没了,锡穆就会奉命补上,但她每当看到篓子里又满是药草,丝毫没有被体贴的感觉,反而觉得心痛。 “姊姊,你身子好点了吗?”苏迎希站在门边对她说。 “嗯,好多了。”苏迎天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她因为怕妹妹担心,所以一直都说是自己身子弱常晕船,所以扈千瑜拿这些药草让她补身子。 “扈大人对你真好,那么照顾你的身子,你一定要按时喝药喔!”苏迎希天真的说。 “嗯。”苏迎天低下头,眼眶又湿了。为何这话听起来会让人想要流泪? 虽然每回喝药时,心中都会感到痛苦万分,但她总是不断安慰着自己,扈千瑜的心里仍是在乎自己的。 扈千瑜说过,等他伤好就要将她和妹妹送上岸,但他到现在仍不愿让她们离开,只要这么想就能稍稍释怀。 痛苦的喝完了药汤,苏迎天走出船舱,在甲板上看见扈千瑜,她立刻想要跑过去,一个海盗却先走向了扈千瑜。 “大人,前方有一艘商船。”海盗向他报备。 “哪个商队的?”扈千瑜问。 “不清楚。” “拦下来。” 海盗往了望台做了个手势,了望台上的海盗立即挥舞着大白旗。 海盗在示威时会在了望台挥着大白旗,代表不会滥杀无辜。若对方有敌对反抗意图,则会挥黑白旗以示警告;若对方已先采取攻击,龙啸盟就会挥动大红旗,意谓着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苏迎天好奇的往海面看去,每回有商船靠近,她就特别好奇,看又会送上些什么东西。 那艘船上,甲板站了几个双手高举的商人,表示顺从,两艘海盗船左右夹击,抛出大铁爪勾住船舷,几个海盗迅速荡过去,跳到商船甲板上。 海盗走进船舱后,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五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苏迎天两眼瞪大,心里打了个寒噤,有种不好的预感。 商人被带上了船,跟扈千瑜说了些话后,随即往后做了个手势,五个女子也陆续走上了船。 苏迎天立刻猜出,一定是商人想讨好风流出名的扈千瑜,而献出了美人计,她看了一眼扈千瑜的脸,他竟然在笑。 “那艘船是做什么的?”她转头询问一旁的海盗。 “那艘船是要请我们护送他们到南方。” “所以送上了五个女人?”她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总要讨大人欢心嘛!”那个海盗笑得贼贼的。 苏迎天看着那五个女子跟着扈千瑜进了船舱。扈千瑜的采花录上不会又多出了五个女人的名字吧? 她不禁在意了起来。 直到吃过了晚饭,她都没看见扈千瑜,只得在甲板上踱步。他跟那五个女人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她走到了他的房门外。那些女人应该还在他房里,难不成扈千瑜又沦陷了? 她越想越担心,抬手正想敲门,门打开了,她赶紧躲到转角偷看,五个女子陆续走了出来。 苏迎天的眼珠子就快掉了出来,这五个女人全身大汗淋漓,用手整了整衣衫,还拭去渗出的香汗,咯咯笑的往船舱外走去。 她紧咬着牙。这个扈千瑜果然死性不改,一次五个,还可以弄得每个人全身是汗! 她的怒火快爆发了,正要冲上前去,又出现了一个女人,她赶紧躲回转角。 她着著那女人,突然有些挫败感,她的脸美艳至极,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却也让人感觉有种难以亲近的窒息感,她真的好美啊! 女人敲了敲扈千瑜的房门,随即开门进房,并关上门。 才走了五个又来一个,他可真是欲求不满啊,尤其又是这种让自己相形失色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好沮丧,冲进去的勇气瞬间消失。 苏迎天转头跑回自己的房间,缩在床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她其实好想现在就冲进去问他,但她没有勇气看那场面,会让自己多么的难堪。 她想起他让自己喝的那红草汤,她不管有多少委屈和痛苦都跟着汤一同吞下,即使她只恋着他,但她真的不知道,在他眼里,她和其他女人到底有什么分别。 即使如此,她还在等,看他会不会过一会儿就来找自己。 “怎么办?我好想见他。”她这句心里的话是说给他听的。 她闭上眼想让自己睡着,阻止悲伤无边无际的泛滥成灾。 苏迎希倚在墙边看着黑色夜空,锡穆木讷的站在一旁,他偷瞄了她一眼,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晶莹发亮。 他看得着迷,跟她一起吹海风,想说的话每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冷漠,只是不善表达情感。 苏迎希偷瞄了他一眼。这个大木头,脸都快冻僵了也不说句话。 见她眼神看过来,他又紧盯着天空,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数星星的时候,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现在才开始后悔,从前当扈千瑜跟女人调情的时候,怎么没多注意听他说些什么,老逗得那些红粉知己掩嘴大笑。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头靠近她,动作笨拙而僵硬。 苏迎希见他靠近的脸庞,满脸通红,心怦怦狂跳,两人的脸只剩一个指宽距离,她轻轻的闭上了眼。 锡穆见她闭上了眼,心中狂喜,大胆的吻上了她的唇,放肆的揽过她的纤腰。 一会儿,他慢慢的向下移,在她香颈吸吮出一道红痕。 “嗯……”苏迎希呻吟出声。 “亲上去了!亲上去了!” “唉,别推我啊!” 悉悉座卒卒的声音响起。 锡穆和苏迎希闻声,立刻很有默契的往后弹开。 “哎呀!”一群人狼狈的跌成一团。 锡穆和苏迎希僵站在原地,地上一群人赶紧爬起。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啊!”一个海盗笑嘻嘻的说。 “是啊!你们黏在一起前,我们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啊。”另一个海盗也笑着附和。 苏迎希一听,立刻满脸通红,转身跑开。 “别跑啊!”那群海盗开始放声大笑。 “你们别这样。”锡穆的脸沉了下来。 “小老弟,不错嘛!上次那本女儿图,就快派上用场了。” “哈,是啊!这姊妹俩长得一模一样,你搭上的是哪个啊?” “当然是姊姊苏迎天啦!你没看她刚刚那娇羞的模样。” “是啊!妹妹苏迎希像个泼辣货,谁会喜欢上她啊!” “别胡说。”锡穆转身就走,听到他们这么说迎希,他满是不高兴,不想再搭理这些无聊没事干的人。 “哈……别这样啊!开个玩笑嘛!” “是啊!房中术记得练啊!” 海盗们一个接一个寻他开心,笑得前俯后仰。 “谁要练房中术啊?”扈千瑜扇着扇子站在后头,身边还站了刚刚那美艳的女人。 “大人!” “海娘娘!” “什么事这么乐啊?”雪灵开口。 雪灵就是海盗口中的海娘娘,她是龙啸盟里面唯一的女性,地位仅次于人称海王的首领——花羽蒙。 目前的龙啸盟由雪灵掌管所有权责,副首领扈千瑜则处于辅佐她的位置。 这一群男人见了雪灵,突然不好意思说。 “我先走了。”雪灵了然的笑了一声,转头对扈千瑜说,男人间的玩笑话总不好意思对女人说。 送走了雪灵,扈千瑜又转头问笑得贼贼的一群人:“是谁要练房中术,逗得你们那么开心?” “还不是锡穆那小子。” “锡穆?” “是啊!想不到外表一派老实,动作还挺快的。” 扈千瑜听得一脸茫然。 “那小子在相好,被我们偷瞧见啦!”海盗立即解释。 “跟谁啊?” “就是那个双胞胎姊姊苏迎天啊!” 扈千瑜的脸沉了下来。 “是啊!那两人刚刚打得正火热呢,黏得可紧了。” “锡穆和迎天……”扈千瑜的脸色极为不自然,默不作声的走回船舱。 其他人没有看见他的脸色骤变,继续在甲板上打闹。 苏迎希火速冲向房间。真是丢死人了,偷偷亲嘴竟被抓个正着。 她跑到房门前,努力抚平了急促的呼吸,才轻轻旋开了门。 听见开门声,苏迎天赶紧坐起身,脸上还挂着两行未干的泪痕,她努力想睡却睡不着。 她看见是妹妹,不禁有些失望,惊觉到了心中隐藏的期待,更是失落。 苏迎希没注意她,蹑手蹑脚的又关上门。 “干嘛神秘兮兮的?”她看著苏迎希奇怪的模样,连进自己房间都偷偷摸摸,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喝!吓死我啊!”苏迎希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刚刚和锡穆亲吻才被人撞见,不知为何有种做错事的心虚。 “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就出去一会儿。”她不敢正眼看姊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我看星星去了嘛!”苏迎希赶紧跳上床,用棉被盖住了身子。 苏迎天惊觉有异,伸手扯下了被子,突然,她瞪大了眼。 她看见苏迎希雪白的脖子上,有道明显的红痕。 她抽了一口气,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红痕,她用力摇着苏迎希。 “干什么啊!”苏迎希翻过了身。 “这是什么?”苏迎天指着她的颈子。 苏迎希心头一惊。怎么被看见了? “被小虫子咬的啊!”她的语气有些慌张。 “你骗我!这是怎么来的?”苏迎天紧张万分。是哪个不要命的海盗,竟敢对她妹妹乱来? 苏迎希红着脸,赶紧缩到一边,低着头不敢看姊姊,却不经意的露出害羞的笑。 “你……刚刚去哪了?”苏迎天看着她怪异的表情。 “我去了扈大人那。”她还不太敢说得太明白,刚刚是去找了守在那的锡穆。 “扈千瑜?”苏迎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扈千瑜对迎希…… 她体内酝酿已久的怒气往上窜升,理性霎时断裂,立刻夺门而出。 “姊姊,你别这样啊!”苏迎希不懂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苏迎天的委屈和怒气终于爆发了。五个女人不够,再加了一个美女还不够,居然连她的妹妹他都一并要了,难道他要自己下次熬整锅红草汤,让大家一起为他分着喝吗?她直往扈千瑜的房间奔去。 “扈千瑜,你给我出来。”她怒气冲冲的拍着他的房门。 守在门外的锡穆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时不知要做何反应。 “怎么啦?”扈千瑜开了门,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你……你下流。”她气得浑身颤抖。 “我承认我是风流,但下流或许有些言重了。”扈千瑜愣住。 苏迎天忿忿的看着他,心揪痛着,剽悍的怒喊:“你这个死性不改的大淫魔,迎希的事希望你能负起责任!” 扈千瑜不解。 锡穆额头冒汗,用力吞了口口水。 苏迎天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整个人闷在棉被里。 躺在一旁的苏迎希半句话也不敢说,看着旁边不停颤抖的棉被,她不知道姊姊为何如此愤怒,想伸手安慰她,又害怕的缩了回来。 还是明天再问吧!她吞了口口水,闭上了眼。 第八章 扈千瑜的手指在羊皮卷上移动,突然,卷起羊皮卷就往地上扔去,躺了下来。 昨晚苏迎天莫名的发了顿脾气,明知道她不会再进门吵着要听故事,却还是习惯性的把羊皮卷摊开在床上,或许她会再跑进来也不一定。 但她果然一整夜都没进门,最无聊的是,他竟然就在羊皮卷前坐了一夜,自己是疯了吗? 他突然又想到昨晚那些海盗说的事,迎天跟锡穆?这怎么可能? 他有满肚子闷气,起身想走上甲板吹吹风,门才打开,就看见一张可怕的臭脸。 扈千瑜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他真不懂这个女人,是吃错什么药了? 苏迎天没有回话,冲进房间,在他的柜子里翻来找去。 “你在干嘛啊?”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 “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啊?” “找到了。”苏迎天拿起一本册子。“什么?原来不只一本?”她又从下层翻出了好几本,转头瞪着他。 扈千瑜一看,这不是自己珍藏的宝贝书——采花录吗?这可都是重要名册。“你拿这要干嘛?”他问。 苏迎天瞪了他一眼,旋身往外走去,扈千瑜紧跟在后。 来到了船首,她站在高台上。 扈千瑜站在甲板上,不解她到底想干嘛。 苏迎天掀开了册子,手一抓,撕下了几页。 “你干什么啊?”扈千瑜瞪大眼,看着她那惊人的举动。 她将纸张撕碎,随手一抛,碎片随风飘散开来,她紧接着继续撕,继续抛,就连封皮都不放过。 扈千瑜张大嘴,看着他的采花录,转眼成纷飞碎片。 “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苏迎天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纷飞碎片落在海面,慢慢被海浪淹没。 “什么东西啊?”抓住了飘到眼前的碎纸片,花羽蒙定眼一看。“艳红、孀儿、玲香……” 他随手一扔,朝船首走去,才走近,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高台上,上演着天女散花这一幕戏,他哼笑了一声,大概也了然于心了,扈千瑜还敢嘲笑他,他自己不也遇上了一只河东狮吗? 龙啸盟首领,人称海王的花羽蒙,手提一只空酒壶,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哪儿有酒他就跑到哪艘船上,龙啸盟的一切事务,目前都暂由扈千瑜和雪灵领导。 “你是谁啊?” 花羽蒙转头一看,苏迎希提着鸟笼站在他身后。 “我……打杂的。”他胡乱的回答。 “打杂?”苏迎希侧着头看他。 “嗯,来打酒。”花羽蒙笑了笑,往船舱内走去,自家的酒桶已被一只河东狮贴上了封条,他只得来这求援。 望著满天飞舞的碎片,扈千瑜张开大嘴,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到底在无理取闹什么啊?”他蹙着眉问她。 “你心疼这些册子啊?”她也不甘示弱。 “从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撒野。”他微怒,能让他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怒气的人可不多。 “你下流!”她又骂他。 扈千瑜的眼神开始闪烁着怒火。“我们是有过肌肤之亲,但那并不表示你可以在我面前任性妄为。” 他的眼神透出夺人魂魄的杀气,让她的盛气立即减弱三分,苏迎天不禁有些惧怕。 “我最讨厌女人自以为是,对你好一点,就忘了自己是谁。”扈千瑜声色俱厉。 甲板上的海盗们纷纷对望,情绪一向很内敛的扈千瑜竟也发飙了,他们心惊之余也只敢偷瞧几眼,没人敢正眼看热闹。 泪水滑落脸颊,苏迎天用力槌他的胸,扈千瑜的脸色更难看了。 原本握在手中的纤手,被他用力的甩开。 苏迎天转身往后奔去,跑到了右方船舷,撞上了刚装完酒走出来的花羽蒙。 “你是谁啊?”泪水还挂在她的脸上。 花羽蒙愣了一下,刚刚不是才见过吗?而且怎么才一转眼,她就泪流满面?他望了一下她的手,鸟笼不见了,是鸟飞了才哭吗? “来打酒的,打完了。”他举起了酒壶,再提醒她一次。 苏迎天不理他,继续往船舱内跑去。 花羽蒙耸耸肩,往船首走去,看见了扈千瑜。 “哎呀,原来是咱们大情圣把女人弄哭啦!” 扈千瑜白了他一眼,虽然花羽蒙是首领,但他们感情如同兄弟,平时相处并不会有阶级之分。 “女人就是麻烦!”扈千瑜叹了口气。 “麻烦才叫女人!”花羽蒙哼笑一声,在他船上也有个令人头痛的大麻烦。 “偷酒偷到我这来啦!”扈千瑜瞄了一眼他手上的酒壶。 花羽蒙将食指放到嘴前,“嘘,帮我保密,我还想活久一点。” 说完,他就往绳桥走去,准备打道回府。 “你酒打完了吗?”迎面而来的苏迎希,提着鸟笼对着他嘻嘻的笑。 花羽蒙愣了一会儿。刚刚不是才泪流满面吗?他看了一眼她的手,鸟笼又出现了,鸟找回来了,难怪笑得那么开心。 “恭喜你啊!”他指着鸟笑说,随即走上绳桥,在回到自己的船上前,得将手中的酒喝完。 苏迎希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耸了耸肩直接跑回房间。刚刚锡穆跟她说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她必须赶紧跟姊姊解释。 看见苏迎天躺在床上,她深吸了一口气。 “姊姊,我跟你说……”苏迎希走到床边,怯怯的说。 “别吵我!” “这件事很重要,你听听啊!”苏迎希非常紧张,毕竟要来解释这种事需要足够的勇气。 苏迎天这次没答腔。 苏迎希停了一会儿,才小声的说着,她越说脸越红。 苏迎天紧闭着眼,越听下去,眉就蹙得越紧,听到最后她勃然变色,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啊?到现在才说。”苏迎天瞪大眼看着妹妹。 “我根本不知道你昨晚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怪可怕的,谁敢跟你说话啊!”苏迎希看着怒气冲冲的姊姊,一脸委屈。 苏迎天非常沮丧,经过妹妹吞吞吐吐的坦白,原来她颈上的红痕,凶手竟是锡穆,她竟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去抨击扈千瑜。 “那昨晚那五个女人呢?我看见她们进房里好久啊!” “是跳舞给他看的。锡穆说扈大人喜欢看,那舞听说是叫什么……”苏迎希蹙眉回想,“……对了,花伶羽舞!” “花伶羽舞!”苏迎天也想起来了,是他那天看的那本舞谱,他本来说要叫迎希跳,原来是真的想看那舞。可是……“不对!最后又进去了一个女人啊!” “那是海娘娘,她也是龙啸盟的首领,偶尔会跟扈大人讨论盟里的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突然,苏迎天看了苏迎希一眼。 “不对啊!为什么你突然变成了一个包打听呢?” “锡穆刚刚跟我说你跑去骂扈大人,叫我来解释的。” “你跟他倒挺好的喔!”苏迎天说。 苏迎希愣了一会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啊!锡穆那个大木头,他的嘴真的很笨耶!每次找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尽会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跟我报备,他上次还花了一个晚上,把龙啸盟每一艘船的名字都念给我听,真是蠢死了!”她边说边跺脚。 苏迎天本想笑,但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 她满脸懊悔,她竟直接痛骂扈千瑜,他一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连她自己都讨厌这种反复无常的女人。 “我都还没说你呢!把我的事到处嚷嚷,丢死人了!”苏迎希反过来气得大骂。 “我……对不起嘛!” “你去给我解释清楚,省得人家以为我被怎么了。”苏迎希边说边推着姊姊出门。 海风呼呼的吹,海面翻涌着大浪,扈千瑜站在船首,任海风吹拂在他脸上。 苏迎天走到甲板上,双脚突然像绑上了千斤顶一样举步维艰,慢慢的走到他右后方。 她知道他已经感觉到她的出现,却故意不回头。 她不敢说话,两眼望着翻涌的海面。 突然,她睁大眼惊叫:“那是什么啊?” 她跑上前去倚着船舷,望着远方侮面。 一只只海豚飞跃出翻腾的海面,溅起浪花,随即又遁入海里,让苏迎天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她转头问他:“那是?” “海豚群!”他仍直视前方,语气淡漠。 “它们为什么会飞啊?”虽然感觉得出他的冷淡,但他肯回应自己,已让她感到开心。 “海豚会飞跃出海面,观测海鸟的踪迹,因为有海鸟聚集的地方,就会有它们爱吃的鱼群。” 说完,他旋身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苏迎天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误会了你。” 扈千瑜没回答,只因她对他的误解实在太过于荒谬,他的怒气还未消散。 “你看看我啊!我知道错了嘛!”苏迎天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我听到了。”扈千瑜冷冷的说。 “我会那么生气,是因为太在乎你了。”她轻扯他的衣角。 扈千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转头。 “你始终不肯承认我,不肯让我怀你的孩子。” “若不想喝红草汤,就别喝了。”他的语气仍没软化的迹象。 苏迎天愣了一下。别喝了是什么意思?是承认了自己?还是他不再碰自己了? “我没有逼你喝,你也可以拒绝我,不要用这种事来威胁我。”扈千瑜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着。 苏迎天的脑袋像被重重的轰了一下,“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情。” “在哪啊?在哪啊?哪有海豚啊?”苏迎希这时突然冲了出来,她刚刚听到一些海盗在谈论,赶紧跑来凑热闹,完全没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凝重。 苏迎天抹去脸上的泪,不想让妹妹瞧见。 “海豚早就回家睡觉了。”扈千瑜说。 “什么?”苏迎希苦着脸大叫,“不公平!你偏心,只找姊姊来看!” 苏迎天的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先进去了。”转身往船舱走去。 苏迎希嘟起了嘴,继续盯着海面。 “你就慢慢等吧!看它们会不会被你的诚心感动,再次出现。”扈千瑜嘴上说着玩笑话,脸上却笑不出来。 苏迎希吐吐舌,酸溜溜的说:“是啊!我就没那么好命,有个人那么贴心的照顾我。真希望姊姊的身子能快些好。这样就算报答你了。” “什么意思?”扈千瑜转头,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你不是拿药草给姊姊炖了喝吗?” 扈千瑜点了点头。 “我全都知道了,姊姊说她身子弱,所以你拿药草给她补身子。” 扈千瑜怔住,语气不太平稳的说:“是迎天跟你说的?” 苏迎希笑着点点头。她深深觉得扈千瑜对姊姊充满了体贴关爱,姊姊刚刚来跟他道歉,误会也一定早就解释清楚。 “不过那药草肯定很苦,常看姊姊喝得泪都流出来了,她喝得好难过啊!” 扈千瑜的脸又更沉了,闭上眼不再说话,思绪变得复杂紊乱。 苏迎天蹲在装满红草的篓子边哭着。为何他就不能体会她在熬红草汤时的心情,要如此残忍的对待她? 锡穆站在一旁,他有些自责没能即时跟她解释这场误会。 “你别难过,或许大人只是在气头上而已。” “他好冷漠!”她的心都碎了,他不再希望自己留在他身边了。 “你可以再讨他欢心啊!再试一次啊!” “我要怎么讨他欢心?” “说些他爱听的话,别放弃!” “没有用的。”苏迎天哭着摇摇头。 锡穆蹲了下来,轻拍着她颤抖的肩。 “虽然我不太会说话,但我感觉得出,你在大人心中是重要的。” “真的吗?”苏迎天停止哭泣,脸颊挂着泪水看着他。 锡穆用力的点头。“所以你只要再努力一些,讨他欢心,一定马上就没事了。” 苏迎天想了一会儿,抹去脸颊的泪水。 “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特别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 “我要讨他欢心啊!举个例子,他喜欢吃些什么?除了海龟。” “海龟?”锡穆想了想,他好像没听说扈千瑜特别爱吃海龟耶! “快说啊!” “我……不知道啊!” “他爱吃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苏迎天瞪着他,他成天在扈千瑜后头跟进跟出,是跟假的吗? “你要做给他吃啊?” “是啊!”她点了点头。 “不如你就煮甲鱼吧!” “甲鱼?” “是啊!今早捕到了一些,你就煮甲鱼吧!” 苏迎天皱眉。怎么不是海龟就是甲鱼啊!算了,也没得挑了。 “快快快,带我去看甲鱼。”苏迎天扯着他的手臂催促著。 锡穆立刻带著她往船尾跑去。 船尾甲板上有一个竹篓,里头果然有好几只甲鱼。 “快抓一只出来。”苏迎天大声的说。 锡穆伸手抓了一只,将它放在甲板上,甲鱼立即缩起头和四肢。 苏迎天见状,心急的敲着它的背,甲鱼却硬是不采出头来。 “怎么办啊?” 她急得抓起甲鱼,就要往甲板上摔去。 “别急啊!我来。”锡穆拿来一根长木筷,放在甲鱼壳的前头,慢慢伸了进去。 隔了一会儿,甲鱼果然咬着木筷,慢慢的探出头来。 “出来了!出来了!”苏迎天兴奋的大叫。 锡穆待甲鱼头伸到最长时,拿刀往甲鱼头上剁了下去,又把甲鱼翻了过来,从腹壳中间划了个十字。 苏迎天边尖叫,边看着锡穆处理甲鱼,丝毫没发现后面射来一道杀气。 扈千瑜的脸色难看极了,刚刚她不是还哭得伤心不已,现在倒是挺好的,又是欢呼,又是尖叫,听起来很刺耳。 本来听了苏迎希的话,对她受到的委屈心疼不已,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他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日落西沉,甲鱼汤也熬好了。 苏迎天小心翼翼的把甲鱼汤盛进碗里,急着想捧去给扈千瑜喝。 来到他的房门口,她敲了下门,听到回应后,深吸一口气,她推门进入,却发现他不是一个人在房里。 “什么事?”扈千瑜见她进门,冷冷的问。 听见他的语气,她的心更酸、更闷了。 “你手上端的是什么啊?”雪灵客气的问。 “我……”虽然清楚雪灵跟他一定是在谈正事,但这下子她要怎么跟他道歉? 扈千瑜低头看着文件,看似心情不太好。 苏迎天将汤放在桌上,轻声对他说:“这是我炖的汤,你趁热喝了。” “嗯。”扈千瑜的头仍没抬起。 苏迎天一时有些窘。他的回应就只有这样? “真好,还有人炖汤给你喝。”雪灵笑着对扈千瑜说。 “你想喝就给你啊!”扈千瑜对着雪灵说。 苏迎天一听,心有些冷了。 “人家的好意,你就这么糟蹋了。”雪灵的日气有些责备,她虽然外表冷酷,但也能体会女人的心。 “你不喝吗?我熬了好久。”苏迎天难过的看着他。 “先放着吧!”扈千瑜根本没打算看她一眼。 雪灵眼看气氛有些僵,赶紧将汤碗移到扈千瑜面前,手臂撞了他一下。 “这汤好香啊!” “先搁着。”扈千瑜叹了口气,看着雪灵。 “人家是给你喝的,你就赏个脸啊!” “我说先搁着。”扈千瑜将汤碗推开。 “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啊!”雪灵又将汤碗推到他面前。 “那你喝了啊!”扈千瑜又将汤碗推开。 看他们两人将汤碗推来送去,苏迎天鼻头一阵酸,她牙一咬,伸手端起汤碗。 “别喝了,我端出去吧!” 见她转身要离去,雪灵赶紧起身,从她手中抢过汤碗。 “他一会儿就喝了,你先放着吧!”雪灵知道伤了她的心,想安抚她。 苏迎天硬是要将汤碗抢回来,想不到低声下气替他熬汤,还被嫌弃。 雪灵一会儿看着面无表情的扈千瑜,一会儿看着满脸委屈的苏迎天,手中还抢着汤碗。 “你快放手啊!”苏迎天急得对雪灵喊道。 “哎呀!”雪灵叫了一声,汤就这么洒到她身上,碗摔落地上。 “你干什么啊!”扈千瑜对苏迎天大吼一声,立刻站了起来,从旁边取来一条干净的布,转头拉开雪灵。幸好汤并不太烫,也只泼了一些汤汁在她胸前,其他的全洒在地上。 雪灵接过布后,擦了擦身子。“我没关系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迎天也受到了惊吓,赶紧赔不是。 “你到底在干什么?!”扈千瑜大声的责备她。 苏迎天看着他,愣住了。 “你别发这么大脾气,是我不对,抢了她的汤。”雪灵赶紧解释。 “你端了汤,又硬是要抢回去,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扈千瑜的语气非常重。 他对她这几日的无理取闹和反复无常已失去了耐性,下午看见她和锡穆打闹,也不觉得她有反省些什么,又在意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啊!”苏迎天委屈的说。“我承认前几日是我不对,但我今天真的是来道歉的。” “够了!我警告过你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在我面前任性妄为、自以为是,不管我多么的在乎你、宠着你,你真以为你的身分比别人高一等吗?” 扈千瑜的眼神丝毫不带感情,一字一句刺进了她的心。 “道歉!”他大吼一声。 “别这样好吗?”雪灵加重了语气,要扈千瑜别再说下去。 “我道过歉了,而且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啊!”苏迎天满是委屈。 “出去!”他转过身子。 “你以前周游在女人之间,为何却完全不懂女人的心?”苏迎天泪水盈眶。 “我讨厌女人骄纵、自以为是、随便发脾气。” “是那些女人宠坏了你,你真以为她们个个善解人意?真正爱你的女人,不会想和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看着你被女人围绕却不心痛。我的愤怒来自于我对你的在乎!”她大声坦白。 扈千瑜没回话,他仍是愤怒的。 “你放弃我了?若我走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是吗?”苏迎天悲痛的问他。 “要不要走,你自己决定!若真的要走,我会派人负责送你回去。”他冷冷的说。 苏迎天已完全绝望了,低下头,哽咽的说:“让迎希留下好吗?她会舍不得锡穆的。” “我不会干涉他们的事。” “谢谢。”她的声音很淡,淡得让自己感到心寒,转身跑出房间。 雪灵默默的看着扈千瑜,轻轻叹了口气。“你何必说这种话呢?” “会发生这些误会,全是她的猜忌心在作祟。”他的语气仍然不悦。 “那是因为她心中不安,若你在乎她就告诉她,爱情不能用谋略,唯有说了也做了,她才感受得到。迎天最后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雪灵语重心长的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扈千瑜看着雪灵离去的背影,坐下来想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地上的碎碗片和甲鱼块,不禁叹了口气,弯下身收拾残局。 他想起了下午迎天和锡穆似乎是在处理甲鱼,原来她是想为他熬汤,他却像个女人家一般跟她赌气,态度又是那么的疾言厉色。 其实刚刚话一出口,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重了,但为何当时没想到这会彻底伤了她的心? 平时他比谁都思绪清楚、睿智,龙啸盟里的任何计画,他都能做出最谨慎精细的判断,但遇到感情却整个乱了,竟会因一时盛怒,让自己如此懊丧。 苏迎天跑回了厨舱,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扈千瑜真的对她失去耐性了,他的话说得很明白,明白得让人的心完全冷了。 她是什么身分?不是他的爱人吗?难道不是? 她不是任性妄为,只是太在乎他而已。 锡穆跟在她身后跑了进来,看着她的模样很是懊恼,都怪自己出这什么馊主意。 “大人不喜欢吃吗?”他着急的问。 苏迎天抬起头。“你坐下。” 锡穆立即坐下。 苏迎天将那锅汤移到他面前,用泪眼盯着他。 锡穆接收到暗示,立刻低头喝汤啃肉。好吧!既然扈千瑜不喝,他就赶快喝个精光,免得她触景伤情。 苏迎天心情低落,她再也不替扈千瑜熬什么汤,就算要熬也没机会了,她已决定要离开这艘船。 他刚刚那一番话,已完全否认了两人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她一相情愿。 其实他的决定也没错,她是上船来替他疗伤的,现在他的伤早就好了,那她还留在船上做什么?!迎希现在也有了锡穆,自己现在在这艘船上,感觉真的很多余。 她看了一眼锡穆。 “你要是敢伤了迎希的心,我就要你好看!” 锡穆一惊,差点被肉噎着,他猛然点头,更卖力的啃着。 苏迎天这话说得认真,她真的不希望妹妹也爱得如此痛苦。 那碗甲鱼汤里,有她对扈千瑜所有的爱和期待,现在全翻了。 一文不值的全摔落在地上,被践踏的不只是那碗汤,还有她整个人啊! 待锡穆喝完了整锅汤,苏迎天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她就遇上正要进门的扈千瑜,她不发一语的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甲鱼汤……” 他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我叫锡穆喝了。”说完,她迈步离去。 她不知道还能对他做什么样的表情,她已没有任性的权利了。 扈千瑜看着她淡漠的反应,心情更烦闷,他转头看见桌上那个空锅子,又看向锡穆。 糟了!他不是不喝吗?锡穆坐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他喝光他的汤了。 扈千瑜重重吐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锡穆又看了一眼空锅子。没事叫她煮什么甲鱼啊,惹出了一堆麻烦,这可千万不能让迎希知道,否则他肯定会被她骂到臭头。 他趴在桌上,也重重吐了口气。 第九章 阳光灿烂,海面波光邻邻,海鸥在桅竿附近盘旋。 扈千瑜抬头看着海鸥群,表情像在沉思。从甲鱼汤被打翻那天起,已过了好几日了,苏迎天很明显的在躲他,这艘船也就这么大,常被他看见她在他面前突然消失,她也不再嚷着听故事了,这让他心头更是闷。 这时,看见满天盘旋的海鸥,苏迎天也跑上甲板,开心的倚着船舷抬头望着,一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扈千瑜,她没有太大反应,只默默的别开头,看了一会儿,便进入船舱。 见她疏离的反应,扈千瑜已有些捺不住性子了,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他是很讨厌她任性,但她真的不在乎了,却让他觉得失落,像失去了什么。 扈千瑜大步跟进了船舱,抓住她的手腕。 “迎天。” 他的脸让苏迎天感到悲伤,她低下头不看他。 “你还想听故事吗?我今晚说给你听。”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但真的很期待她能再进他房里。 她摇了摇头,一开始就不该听故事的,自己就不会身陷痛苦之中。 扈千瑜看着她平静的表情,突然好希望她在他面前大哭大闹,那至少感觉得出她的在乎和不舍。 “我会告诉迎希我要走,若她向你问起,就说是我捺不住船上颠簸,否则她会难过的。”她轻声的说。 “那天的事是我说得太过分了。”扈千瑜有些怅然。 “没关系,一开始就是我自己胡闹。”她的眼眶有些湿,但泪水并没有滑落,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泪,那样的场面,像是她在求着他让自己留下。 他静静的看着她。她为何不哭闹呢?不会舍不得吗?像她说的迎希会舍不得锡穆那样。 她轻轻挣脱被他紧握的手,也推开了对他所有的期待。 “我问过了锡穆,三日后船队会进港靠岸,我决定那天就离开。”她平静的说。 扈千瑜无语。 “你毋需为我做任何安排。”她接着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搭船回汴吕国,但不打算回老狐狸的家,或许会找一户人家当丫鬟也说不定,总之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扈千瑜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心头像是被狠狠的割去一块,曾经哭着乞求自己看她一眼的女人,已对他完全死了心。 “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准上岸。”他突然转换语气。 “你答应过让我走的。”她惊讶的看着他。 “我没说是什么时候。”他语气强硬。 “你不能这样。” “原谅我最后仍不能对你温柔。”说完,他转身又走出了船舱,他知道自己不够洒脱,甚至有些卑劣,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这么放开她。 苏迎天看着他的背影。她该高兴吗?他怎样也要将她留在身边,还是要悲伤呢?他到今天仍漠视自己的感受。 她落寞的走到甲板上,仍决心要走,或许等扈千瑜不久后也厌烦了这种感觉,就会成全自己吧! 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迎希,她知道迎希一定会哭着要跟她一起走,她也舍不得妹妹,但她不想让妹妹离开锡穆,承受着和出自己相同的痛苦。 她烦闷的走到船首吹风,抬头看见一个海盗在上方挥白旗,应该是前方又出现商船了,这回不会又带来了什么女人吧! 虽已不关自己的事,她仍趴在船舷,看见前方果然出现一艘船。 商船上的人顺从的将船停了下来,海盗抛出铁爪,勾住对方的船舷后,拉住绳索荡上了商船。 进船舱查探了一会儿,一个海盗跳回船上,走向站在船首的扈千瑜。 “大人,这些商人说着异国语言,恐怕要由你亲自谈判。” 扈千瑜学习过各国语言,也就是这样,在与各国交易谈判上,才能无往不利。 “带上来。” 海盗搜过了一个商人的身后,才带上船,商人低着头走向扈千瑜,抖着身子,叽哩咕噜的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扈千瑜从容的应答。 就在对答间,商人突然噘起嘴,从口中吐出一个小管,含在唇间,扈千瑜眉头一皱,商人用力一吹,一根细针从管中吹出。 瞬间,鲜血已溅出,众人惊呼声中,扈千瑜转头一看,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挡在自己身前的锡穆一脸痛苦,胸口不断涌出鲜血。 时间仅那么一刹那,旁人根本没看出这伤是从哪来的。 “锡穆?你……”扈千瑜扶着锡穆快倒下的身子。 众人一拥而上,将行刺的杀手拿下,杀手眼见任务失败,不等着被制伏,一个旋身抢过海盗的刀,捅入自己腹中。 在切腹后,杀手朝锡穆说了几句话,就断了气。 锡穆和扈千瑜脸色骤变。 商船上其他的假商人也纷纷自杀,完全不给龙啸盟拷问的机会。 这不成功便成仁的举动,让所有人吃惊不已。 扈千瑜见锡穆的鲜血带黑,知道他已中了毒,他的左胸不断渗出鲜血,那针带有剧毒,只要一扎进,肉就会朝四周进裂,如刀砍一般。 苏迎天捂住嘴,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刚走上甲板的苏迎希也吓坏了,赶紧扑到锡穆身上。 “你怎么了?锡穆!”她的泪水狂飙而出。她和锡穆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朗化。 “快将他扶进房间。”扈千瑜朝身后吼著。 待锡穆被扶上了床,众人准备要将他的衣服撕破止血,但锡穆极力反抗。 “别救我!”锡穆忍着痛说。 “这怎么行?你别怕,我帮你止血解毒。”一个海盗焦急的说。 但锡穆仍紧抓住上衣不肯放手。 “锡穆,你这是干什么昵?”一旁围着的人担心不已,苏迎天和苏迎希也慌乱了。 扈千瑜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冷冷的下令,“全都出去吧!” “我要留在这。”苏迎希不愿离去。 “全出去。”扈千瑜严厉的低吼一声。 众人赶紧退了出去。 看见扈千瑜一脸严肃,苏迎天扶着泪流满面的苏迎希也退了出去。 “将手放开,我帮你解毒。”扈千瑜走向锡穆。 “别管我……”锡穆揪着上衣,身上的毒让他痛苦不堪。 不等他说完,扈千瑜用力一扯,撕烂了他的衣服。 锡穆怔怔的看着扈千瑜。 扈千瑜漠然无语,面无表情的帮他擦拭沾满血的胸膛,又拿出了细针,刺在他胸上,帮他萃取出毒液,防止继续扩散。 “为何要救我?”锡穆痛苦的看着他,他无法理解,扈千瑜明明听见那杀手说的话了,为何要如此镇定的救他? “安静。”他的语气平静。 锡穆闭上了嘴,看着扈干瑜帮他止血的动作,眼眶盈泪。 扈千瑜替他引出了黑血,拔出插在穴上的细针,用纱布包扎伤口。 “一切等伤痊愈了再说。” 扈千瑜丢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 锡穆望着他的背影,手紧握成拳头。他明明听见那杀手在死前说的话了,那杀手说着异国语言,旁人听不懂,他听得懂,扈千瑜也听得懂,为何扈千瑜完全没有任何举动? 扈千瑜走出房间,苏迎希立刻想冲进去,他手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在静养,不要打扰他。” “让我见他!”苏迎希着急不已。 “带妹妹去休息。”他转头对苏迎天说。 苏迎天感觉得出他语气中的严肃。 “迎希,乖,我们让锡穆好好休息,晚点再来看他。” 她扶著泪流满面的妹妹往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她转头看扈千瑜的背影,感到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待她们两人离去,一群海盗立即围了上来。 “大人,对方是三虎行的人!” 海盗摊开了手上的三虎行旗帜,是在那艘船上搜出来的。 在这片腥风血雨的大海上,除了霸主龙啸盟,仍有许多恶势力明争暗斗,明的杀不过,就来阴险的。 三虎行也是一支凶猛的海盗团,在势力不敌龙啸盟的情况下,这次是以扈千瑜为目标所采取的卑劣行动。 扈千瑜点了点头。 “这三虎行的人专使些小人手段,一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一个海盗大声怒吼。 “没错!”一旁的人群愤慨的附和。 扈千瑜仍是漠然无语,他的眼底竟没有一点愤慨,反而透出一丝悲伤。 锡穆!你这个三虎行的叛徒! 锡穆!你这个三虎行的叛徒! “我不是!我不是!”一声狂吼,锡穆猛然起身,牵动胸膛的伤口,又痛苦的皱起脸。 但更痛苦的是内心,他不断的作着这个梦,梦中那个杀手不断的朝他喊着这句话。 那天那名杀手朝他呐喊后,这句话就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锡穆!你这个三虎行的叛徒! 没错!他确实是三虎行的人,五年前他进龙啸盟卧底,因受扈千瑜赏识而留他在身边做随护,而正因为如此,他顺利的得知更多龙啸盟的底细,但随着时间一久,他传回二虎行的情资越来越少,原因就出在扈千瑜身上。 扈千瑜待他如亲兄弟,看重提拔他,对他恩重如山,因此他开始有了身为卧底最忌讳的感情,后来三虎行也开始怀疑他,这一次三虎行的行刺,他非常清楚,他们的目标,除了扈千瑜,还有自己。 “我是叛徒吗?”他问着自己。 而扈千瑜也清楚的听到那名杀手的话了,他一定全都知情,又会如何处置自己? 扈千瑜人前一贯的温和表情,连在事发当时都可以如此冷静的帮他止血上药,锡穆不禁浑身颤抖,他今天终于真正了解,当对手面对扈千瑜时心中的恐惧,因为永远没人看得透他的心思,没人猜得出他的下一步。 龙啸盟的副首领啊!锡穆浑身颤抖。 想到这,他突然眼神遽变,忍着伤口的痛慢慢下床,扶住墙壁蹒跚的走出房间,走上甲板。 扈千瑜站在甲板上,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 锡穆缓缓靠近,他的手在抖,脚在颤。 “伤势不稳,不要随意走动。”扈千瑜看着他,轻皱眉头。 “你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到什么时候?”锡穆冷冷的看着他。 扈千瑜表情平静。 见他不语,锡穆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性情难测的可怕男人。 “你到底想如何处置我?你会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扈千瑜开口。 锡穆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扈千瑜平静的说。 “你怎能确定我不会杀你?” “若我怕你杀我,就不会留你在身边那么多年。” “你早就知道我是卧底?”锡穆浑身一震。 “你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我身边,若我不知道,我就不是扈千瑜。” “那为什么……”他颤动到无法发出声音。 “锡穆,你是个勇者,可惜有勇无谋,你太过刚直,太重情义,才会让自己身陷泥淖,在三虎行和龙啸盟之间造成让自己孤立的局面。”扈千瑜走向他,“我不会揭发你,事实虽没揭露,却仍不能掉以轻心,海盗长年游走各地,就算没刻意学习,耳濡目染下,多少也会懂一些异国语言,当时有太多人在场,或许过不久就会有耳语开始传出,到时候事态会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扈千瑜顿住,叹了口气。 “我一直想着要如何救你,但我没办法,怎么做才能让你自己解脱,或许必须由你自己决定。” 锡穆浑身颤抖,藏在右袖的匕首,再也抓不住了,匡的一声掉在甲板上。 他跪了下去,泪珠一颗颗滴了下来。 扈千瑜经过他身边,走进船舱。 锡穆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肮脏,他竟一时乱了方寸,想取扈千瑜的性命,而扈千瑜竟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如何救自己。 四周没有其他海盗,但他却希望已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直接砍他一刀,了却他这条卑微的命。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狼狈的攀住船舷,看着汹涌的浪涛。 “若我的生命就此了结,会留下些什么吗?” 说完,他的脑海浮现一张脸。 “迎希……”他哽咽的念着,慢慢的走回船舱。 当晚,锡穆便将他是卧底的事向苏迎希坦承,苏迎天自然也知道了。 她立刻奔向扈千瑜的房间。 脚才踏进房里,坐在案前的扈千瑜率先开口。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他怎么可能是卧底?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苏迎天气喘吁吁的看着他。 “别说这种无意义的话。”扈千瑜仍沉着脸。 “若事实被揭发,你会怎么处置他?”苏迎天满脸焦虑,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是龙啸盟的事。” “告诉我,你会怎么处置他?”苏迎天焦急不已,刚刚看见迎希悲痛的哭泣,她整个人也乱了。 扈千瑜叹了口气。 “你放过他好吗?我求你!”苏迎天哀求的说。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龙啸盟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戒律严密的组织,也因为这样,才有办法掌控数量庞大的海盗,卧底是一个严重的罪。因为有可能直接威胁到龙啸盟的存亡,一旦被揭发,所有的规定和处置都必须让所有人信服,若有特例,就再也没有吓阻作用,这会引起谋反的效应,不是你们所能想像的。” 他说得明了,苏迎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没办法救锡穆吗?”她再次问他。 扈千瑜没回答。 “难道不能为迎希想想吗?” “我说过了,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只有这样,龙啸盟才得以让底下的人信服,这道理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为何你还是不懂?” “那迎希要怎么活下去?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深陷痛苦啊!” “锡穆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他也只是求生存的莽草而已,他跟你情同兄弟,别见死不救啊!” “别把我说得如此无情无义,他是根莽草,我何尝不是,你有想过我的立场吗?你真以为我能呼风唤雨、只手遮天?”他有些发怒。 苏迎天开始啜泣。 “别哭得我心烦。”扈千瑜闭上眼,一手掐住两眉之间。 “为何你是海盗?”她无奈的哭着。 “是!我是海盗!”扈千瑜愤怒的站起身。“从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你为何不去问他?为何他是个卧底,却又恋上了你妹妹?别把迎希的苦全往我身上推。” “你可以对我无情,但对锡穆就真的没办法吗?” “你说我无情?” 他双眼透着狂怒,她就这么一句话,否定了他整个人。 “好,我是无情,你有办法你就去救他啊!”他大声咆哮。 “你是个没有感情、完全不懂得爱的人!你连鲜血都是冰冷的!”苏迎天奋力呐喊,紧握的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转身往外冲。 扈千瑜用力的槌了下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将他的悲伤全进裂开来。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的反应常冷静得令人害怕,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在一贯的温和外表下,他不断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悲伤,终究没人了解他,那如万剑穿心的痛。 苏迎天奔回房问,看见苏迎希正在翻箱倒柜。 “迎希,你在干嘛?” “姊姊,我要逃走,我要跟锡穆逃走。”她边说边收拾东西。 “逃走?”苏迎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实很快就会被揭发的,我们必须先逃。”苏迎希哭着说。“姊姊,对不起,我真的无法看着锡穆坐以待毙啊!” “是锡穆要你跟他走的吗?”苏迎天抓着她的肩。 “是我要跟他一起逃!姊姊,原谅我的自私!” “这茫茫大海,你们要怎么逃?” “锡穆的毒伤太重,明天船会靠岸,扈大人会带锡穆上岸接受治疗,我们靠岸后乘机逃走,没有退路,只能放手一搏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扈大人知道。” 苏迎天看着泪流满面的苏迎希,真的好心痛。 “我也一起走。”她痛苦的说。 “姊姊?” “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也早想离开这了。” “可是你跟扈大人……” “我跟他之间早已结束了。”她寂寥的说。 苏迎希紧拥着她,两人低声的啜泣。 命运总是不由人,苏迎天脑海浮现了那只被杀的海龟,当斧头高举在它头上时,它可曾心碎绝望? 只能逃了,这是锡穆和迎希最后的退路,也是自己最后的退路。 其实在他开口要她喝红草汤的那晚,她就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外表下,那颗没有温度的心,只是自己不肯觉悟而已。 姊妹俩低回的哭泣声很久之后才停息,待迎希哭着睡了,苏迎天又红肿着双眼来到扈千瑜的房里,她其实非常清楚,想逃离龙啸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早晚会被扈千瑜抓回来的。 从龙啸盟叛逃的下场只有处死,扈千瑜既然都无法救情同手足的锡穆,她也不期待他会对自己网开一面,毕竟在他心中,两人的感情是如此的薄弱。 尽管如此,她还是来到了他房里,明天就要逃了,不管下场是什么,她最后仍想再看一次那张羊皮卷。 扈千瑜己躺在床上。他没睡,眉头紧蹙。 “别再问我了!”听见她进门的脚步声,他先开口。 她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好陌生、好遥远,她缓缓的拿过了羊皮卷,坐在他身边,手指在上头移动。 “我知道那药草很苦,你喝得很难过。”闭着眼的扈千瑜缓缓开口。 苏迎天的肩抽动了一下。 “记得那只海龟吗?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夹缝中求生存,是海盗的生存之道。” 她记得清楚,那天她还被他的冷血给吓到了,但他为何要说这些? “尽管龙啸盟已不再滥杀无辜,但还是带着罪,海盗被抓到就是绞刑,我们是在刀口上生存!我们也不过是一只海龟,海龟是无辜的,在这船上也没有人是自愿过这种生活的。”扈千瑜郁郁的说,“在海上生活很辛苦,跟着海盗的日子,未来也充满著危险和不安定,你还未去过沉月岛,在岛上的生活,或许你会觉得寂寥,我不要你怀孩子,是希望让你还有后悔的余地。” 愤怒过后,扈千瑜终于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他恨她对自己的不了解。 “为何你从前总是不跟我说这些心底话?”苏迎天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我从不跟别人诉说心事。 “那我又要如何了解你呢?我只能无助的猜忌和痛苦啊!” 苏迎天望着他。他为何要现在才说这些话呢? 他现在才坦白他的感情,但那又如何呢? 就算此时她心中有千万个不舍,但她要如何抱着这个会杀了妹妹爱人的男人,她要如何面对妹妹的痛苦,继续跟他在一起?! 她低下头,手继续在羊皮卷上轻轻移动,回想着他说过的那些故事。 “我好想到那些你去过的地方看看,我想看看那座眼泪变成的岛。” 扈千瑜看着她盈泪的眼,无语。 “你说那女人变成的大白鸟,真的比白马还大吗?” “那是我听过的传说,我没见过。”他的语气很轻。 “我好想去找那只可怜的鸟,那只白鸟一定是真的,它一定还在找寻它的爱。”苏迎天哽咽的说。“若我找到了白鸟,我会帮它寻找它的爱人。” “别说了。”扈千瑜扯过羊皮卷,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突然,他站起身,拉过她靠在床柱边,压住她的身躯。 苏迎天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扯下床帘,举高了她的双手,高高绑在床柱上。 “你想做什么?”苏迎天惊讶的看着他。 “迎天,回应我。”扈千瑜沙哑的说,贴上了她的唇,狂吻着她…… “很舒服吗?”他的嗓音低沉浑厚,啃咬她的细肩。 这个熟悉的香味和体温,曾让她感到温暖,但在这时候也无法守护她。 她狂吻着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两具交缠的身躯,想从对方身上寻求慰藉,抚去心中的苦怅。 一样坚定的决心,两个不同的决定己出现在两人心中。 第十章 夜幕低垂,一艘两桅大船停在港边。 扈千瑜今天一早便带锡穆上岸求医,治疗过伤,锡穆在船舱内休养,苏迎天和苏迎希正在照顾他。 扈千瑜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旁的海盗们两眼全往岸上飘,岸上那些灯红酒绿,每个人都想得不得了,但不能擅离岗位。 “上岸去吧!”扈千瑜突然开口。 甲板上的海盗们听他这么说,有些讶异,纷纷转过头来。 “大人,这里不能没人戒备啊!” “去吧!记得回来就好,别纵欲过度了。”他扇着扇子说。这些人的脸上早写着饥渴两个大字了。 “谢大人!”所有的人感激涕零。大人果然有恻隐之心,深知他们内心的寂寞难耐。 待海盗们狂奔上片后,扈千瑜转身进入房间。 “我到岸上去一会儿,你们就留在这。”他对着姊妹俩说。 苏迎天没转头看他,扈千瑜凝望着她的背影许久,走出房间。 见他走下了船板,躲在门后偷看的苏迎希内心大声叫好,这是个好机会阿! “现在船上都没有人,趁天色正黑,我们快走。”她赶紧回头对姊姊和锡穆说。 “怎么可能没人?一定会有人戒备的。”苏迎天疑惑的说。 “刚刚全都走了。” “走了?”锡穆不解。 “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们,我们快走吧!”苏迎希催促着两人。 她们扶着锡穆下床,上了甲板立刻弯低身子,在黑夜的掩护下,快速下船。 苏迎天本想买通渔船,但外海全是龙啸盟的船,肯定跑不远,因此她在白天已乘机买通了一辆马车,准备往陆上逃亡。顺利上岸后,三人往接驳的马车跑去。 “你撑着点啊!”苏迎希紧张的看着一脸痛苦的锡穆。 来到马车边,她们将锡穆扶进马车里,两人也赶紧上车,车夫吆喝一声,马儿便跑了起来。 “成功了,他们肯定追不上我们。”苏迎希忍不住开心的说道。 但锡穆和苏迎天可没那么乐观,因为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船上怎么会都无人戒备呢? 苏迎天缓缓拉开窗帘往后瞧,确定是否真的没人追上来,而那艘两桅大船还在不远处。 她终于离开了扈千瑜,离开那个不懂得爱的男人身边,这算是解脱吗? “那是?”锡穆突然惊叫出声。 两姊妹的心立刻揪紧,急速转头,然后张大了嘴。 远处的那艘两桅大船燃起了熊熊烈火,黑色的夜染上了如血般的火红。 “船烧了?” 三人惊愕得说不出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燃烧? 火势蔓延得很快,高耸桅竿已倒塌,船身裂成了两半,缓缓下沉。 “迎希?”锡穆看着那一片火红,喃喃的开口。 “怎么了?”苏迎希转头看他。 “你刚刚说船上守备的海盗都走了,是怎么回事?” “是扈大人让他们上岸找乐子,他说大家闷得慌。” 锡穆听了,热泪盈眶。 “我懂了,这把火是为我们三人烧的,扈大人早已知道我们要逃走,是他帮助我们的。” “可是……为什么要放火烧了船?”苏迎天不解。 “我们太天真了,凭我们三个人是逃不远的,再怎么逃一定会被追上,大人放了这把火,让大家误以为我们已葬身火海,我才能完好无缺的离开龙啸盟。大人……”锡穆噙着泪,是扈千瑜成全了他们。 “既然他要成全我们,为何不说呢?那我们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啊!”苏迎希仍不懂。 “他是在等我自己作决定,要如何走下一步。”锡穆用双手遮住了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苏迎天的脑袋轰的一声,泪水扑簌簌滑落。 “原来他知道……” 原来昨晚当两人拥抱时,他就已经知道她会离开他。 他的拥抱是那么的炙烈,因为他清楚,再过一天她就要逃离他的怀抱。 “原来他都知道……”她哭出了声。 他不是个毫无感情的冷血男人,但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温柔呢? “他放弃了我,因为我终究无法了解他的爱。”苏迎天抽泣着说。 “我想这是扈大人爱你的方式,他心中一定也清楚,就算迎希顺利逃走了,挂念着生死未卜的妹妹,你在他身边也是痛苦的。”锡穆充满了愧疚。 苏迎天缓缓的掏出怀中的羊皮卷,这是离开前她偷拿的,他会原谅自己偷了这张羊皮卷的,她想去寻找他所说的那些地方。 她也不知道要逃去哪,但带着这张羊皮卷,循着他走过的那些地方,或许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岸边,看着眼前的那片红光,扈千瑜只是静静的望着。 海盗们看见火光赶回来时,已来不及了,大火已毫不留情的吞噬整艘船。 锡穆和两姊妹已葬身火海,他们低下头感到愧疚。 火在海面烧,也在扈千瑜心里烧,却是越烧越痛,越烧越冷。这终是她的决定,当她昨晚说着想去找那白鸟时,他就知道她会飞走,只是到前一刻他还希望她会栖息在他身边。 冷风吹着熊熊烈火,听起来像是狂笑,情愫也只剩下灰烬。 燃烧的火苗,美了夜空,飞了烟灰,再多的爱终是灰飞烟灭。 夏日骄阳下,海浪拍打着沉月岛的沙滩,冲刷出白色泡沫。 扈千瑜趴在沙滩上挖着洞。 “扈叔叔,你有没有看到啊?” “有!看,抓到了。” “哇!居居蟹!居居蟹!” 两个小女娃兴高采烈,一人一边抓着扈千瑜的手臂,小手指朝寄居蟹伸出又缩回,一副又爱又怕的模样,逗得扈千瑜大笑不已。 “居居蟹好可爱喔!” “扈叔叔觉得你们两个比较可爱。” 两个小女娃被逗乐,拚命往他怀里钻。 扈千瑜一个开心,抛开了手上的寄居蟹,紧搂着两个小女娃又亲又抱。 “感情那么好啊!”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口气酸不溜丢的。 “爹!爹!” 两个女娃挣脱了扈千瑜的手,朝花羽蒙跑去。 花羽蒙在扈千瑜身边坐下,两个女儿坐在自己两侧。 “唉,还是亲爹好,我怎么抢也抢不走。”扈千瑜的口气带点失落。 “那么喜欢就自己去生个来玩啊!你们说对不对?”花羽蒙对着两个女儿笑嘻嘻的问。 “对!”妍妍和阮阮抬起小脸,大声回答。虽然不懂爹的话,但爹说的全是对的。 花羽蒙满意的摸着两个女儿的头。 扈千瑜羡慕的欣赏眼前亲子同乐的画面。 看着妍妍和阮阮的脸,他的笑又变得忧郁,在他心中也有另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深深印在他心中,不知道是否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这对双胞胎特别疼爱,就像在疼着另一对双胞胎。 花羽蒙摸着女儿们的小手,两个女儿淘气的捏着他的大手掌。 原本嗜酒如命、浪荡颓废的花羽蒙,经过这两年爱情的淬链,已重拾以往的豪气,重新领导龙啸盟。 他的爱妻颜乐为他生下双胞胎女儿后,他更是性情大变,成了一个爱妻爱女的温柔男人。 看见扈千瑜忧郁的脸,花羽蒙嗟叹一声。 “两年了,那场火将所有的东西烧成灰烬,锡穆就真的这么把人带走了啊!” 扈千瑜无语。 “我还是不懂,为何你会让锡穆逃?不觉得窝囊吗?” “我从不觉得他是懦夫,这反而是一种勇气。”扈千瑜回答。 花羽蒙不懂的看着他。 “其实当年我叫他自己抉择时,非常害怕锡穆会选择自杀,若他选择死亡来摆脱一切,我反而会看不起他,我想他最后是想通了,若选择自杀,他就真的成为三虎行的一颗棋子,他逃走绝不是怕死。” “那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你看来,他背负着叛逆遁逃,和深爱的女人躲起来苟延残喘,你可以说他窝囊没骨气,但换个方式说,锡穆为三虎行卖命,进龙啸盟卧底,却也对情同兄弟的我难以痛下杀手,进而追随,你说他到底是辜负了谁?自古忠义难两全,最后他也只能选择不辜负迎希,不辜负他的良心,天下至爱是一样的。”扈千瑜望着海面说。 “天下至爱是一样的,那你呢?你足智多谋,看得透一切,却看不透自己的心。”花羽蒙摇摇头。“不忍杀了锡穆,不忍苦了迎希,不忍痛了迎天,让他们三人全逃了,寂寥的英雄式情爱,赞了谁,又苦了谁?这两年你想过吗?” “我已和她坦白心意,迎天终究无法了解我,我又要怎么留住她?!” “若你只是想爱了解你的女人,其实你爱的是你自己,若不曾放手一搏,就别推说是命运的造弄。”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感性?”扈千瑜有些惊讶。爱情到底改变了他多少? 花羽蒙耸耸肩。“我知道你很想去找她,很多时候遗憾是自己造成的。” 这两年扈千瑜的思念之情,他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从不曾提起。 被看穿了心思,扈千瑜心头掀起一阵浪涛。原来这隐藏的感情不仅骗不过自己,更早已满溢出来,谁都发现得到。 他叹了口气,望向海面,又想起从前那一夜夜的烛光摇曳。 他的羊皮卷不见了,是跑去哪了?他常想着要去找他的羊皮卷,里头有许多故事,可让他连说上几天几夜,那听故事的人呢?能否一起找回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快步往堡内走去。 “扈叔叔要去哪儿啊?”妍妍天真的问。 “要去找他的心,扈叔叔好笨啊,丢了那么久才去找。” “扈叔叔好笨啊!” 花羽蒙在两个女儿怀中戳呀戳,逗得她们咯咯笑。 “怎么那么开心啊?”颜乐从后头走近。她在堡内找不着两个女儿,就知道又被花羽蒙带来这儿玩耍。 “娘!”两个女娃跑向颜乐。 花羽蒙也温柔的伸出手拉她坐到身旁。 “我刚刚看见扈千瑜,他好似很着急?”她问。 “挨了两年了,怎能不急?” 颜乐眼中闪过疑问。 “他要去哪?”她还是不懂。 花羽蒙笑着举起手,指向那一望无际的海面。 海风飒飒,催促着海波吐出朵朵浪花。 白色单桅船只,飙浪而行。 扈千瑜站在船头,海风吹拂他的鬓发,表情郁郁却仍带着笑。 “温柔乡亦是英雄冢啊!你终究还是放不掉她。” 扈千瑜点点头。 “你不管天涯海角也要寻回她,这点我是很感动,但是为什么我也要陪你一起来?”懿臣看着他。 “别这么小气嘛!”扈千瑜转头对他说。 “你一个人没办法去找吗?”懿臣语气中透出无奈。突然被他拉上船,竟是要去浪迹天涯,而且这一飘竟已过两个月了,完全不知何处才是终点。 “我不会游泳啊!”扈千瑜终于坦承了他的死穴,要是不小心坠海,还有人可以相挺。 懿臣跟扈千瑜一样也是龙啸盟的副首领,职责在辅佐海王,他饱读诗书,对兵器造船尤其精通,因此说到要流浪,扈千瑜第一个想到他,至少可以护航兼修船。 “终于肯承认啦!”懿臣哼笑一声。扈千瑜是个死爱面子的旱鸭子,这个秘密只有他和花羽蒙知道。 扈千瑜那天和花羽蒙谈过后,像是顿悟了一些事,花羽蒙从放浪颓废的酒鬼变回了龙啸盟的海王,这两年让他改变的,就是迎天也曾经给过他的爱。 他可以看透一切事物,却看不透自己的心,总以为成全了她,自己也能放得下,这两年却是徒劳无益。 “爱情是不停的摩擦碰撞,留下来的余烬才是永远,只有真的失去,才知道她已深埋心中。”扈千瑜咬文嚼字的说。 “你念什么诗啊?” 懿臣还在不停的抱怨,他真不知道自己要跟扈千瑜相知相惜到什么时候。 “就算你把之前走过的地方全都找过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她啊!你怎么知道她会留在哪?” “有大白鸟翱翔的地方,她说过她要找大白鸟。”他抬头看着天空。 “你昏头啦!”懿臣破口大骂。这算什么线索? 扈千瑜却露出了笑容。 “我有画为指引,肯定找得到。” “有画怎么不早说啊!快拿来我看看!”懿臣心中似乎又露出了一丝曙光。 扈千瑜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递了过去。 懿臣迫不及待的要看这唯一的线索,一打开画,他的两颗眼珠子差点直接弹了出来。 “这只老母鸡是怎么回事?”他的音量几近咆哮。 他手中拿的,正是苏迎天两年前的那一晚画的那幅画。 “这是她心中的大白鸟,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的。” 懿臣已经不想再和这个疯子说话,他将画扔还给扈千瑜,往后倒在大帆下。 “出门前桃花正开,现在连落瓣都看不见啦!”懿臣叹了一声。 又航行了许久,船停靠在岸边,这是一个连小渔村都称不上的地方,白白的沙滩后头有一座座高山。 人烟罕至,可能连条狗都没有。 懿臣上岸找吃的东西,他可不认为在这个地方能找到扈千瑜的爱人,但扈千瑜却硬是要靠岸,他就睁大眼好好的看,这里何时会飞来大白鸟! 扈千瑜也下了船,他在沙滩上绕了许久,才又回到船上。这里除了几间茅草屋,几个老人在沙滩上补网,几乎没什么人。 “吃点东西吧!接下来不知道又要飘多久了。”懿臣走了回来。能找到有卖吃的小亭子,他还真有些讶异,平时这些东西到底是卖给谁啊? 扈千瑜坐在帆下,表情忧郁。这里真的没有她的踪迹吗? 懿臣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小子现在才明白他们是在大海捞针吗? 打开手中的袋子,懿臣突然跳了起来。 “这什么东西啊?” 扈千瑜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 “怎么啦?” “我买的是水煮鸡,这堆蛋是怎么回事啊?我被骗啦?!”懿臣气急败坏,用力跺脚。 扈千瑜愣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 “你在哪买的?”他的声音略显颤抖。 “就在山脚下那个小亭子啊!”懿臣忿忿的指着不远处。 扈千瑜慢慢漾出了笑,不一会儿开始放声大笑。他果然没猜错。 “笑什么啊?”懿臣挑高了眉。这小子现在是在嘲笑他吗? “你买的是水煮鸡没错,大概是鸡还没孵出来,或是鸡生了蛋,就飞了吧!” “你真的昏头啦!”懿臣几乎要确定,扈千瑜已找人找到疯了。 扈千瑜立刻跳下船,迈步往山脚走去,越走越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得太快了,风吹得他的眼有些干,渗出滋润的水液。 山脚下,有个冒着白烟的小亭子,亭子内有一个女子,旁边的泥地上摆了一个竹篓。 扈千瑜慢慢的走近那个背影,差不多十步的距离,他走了彷佛千年之久。 “迎天。”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女子听见了声音,肩膀颤了一下,缓缓转头。 扈千瑜看着熟悉的脸庞,深刻得就像昨日才见过。 看见他的脸,苏迎天的唇轻颤着,久久无法言语。 “我的羊皮卷不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他慢慢走近她。 “你来找你的羊皮卷?”她勉强挤出声音。 “我来找听故事的人。”他一个箭步上前紧拥着她。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泪水溃堤般滑落她的脸颊。 “你说得对,那只白鸟的故事是真的,它真的会指引行船人找到他们的爱人。”扈千瑜激动的说。 “你也看见它了?”苏迎天抚着他的脸。 他用力点头,将她拥得好紧,就怕她又飞走了。 “我找了你好久,对不起。” “我懂你当年的心情,我一直在这等著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找我。” “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他眼里也渗出了泪。锡穆和苏迎希站在一旁已久。 扈千瑜看见了他们,感慨的笑了。 “大人,对不起。”锡穆看着他,内心满是歉疚。 扈千瑜摇了摇头。 “那场火之后……”锡穆时常担心着那件事,后来的发展是否为扈千瑜带来麻烦? “当时确实有些不利于你的耳语传出,但你葬身火海后,也就没人再 提起了,那把火已烧掉了关于你的一切。“ “大人,我亏欠你太多。”锡穆仍不知要如何表达内心强烈的感激。 “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谢谢你这两年帮我照顾迎天,现在我要将她 领回去了。“说完,他温柔的看着苏迎天。 “你要带我回去?但是那一场火……”苏迎天也没忘,当年众人都以为她和迎希也死了。 “别担心,你没葬身火海,只是逃出来后失踪了,但锡穆和迎希无法回沉月岛。”“为什么?”苏迎天仍舍不得和妹妹分开。 “若我和迎希又活着回去,两年前的那场火就太过戏剧化了,本来沉寂的事可能又会被提起,而且我早已下定决心要脱离龙啸盟,给迎希一个平凡安定的日子。”锡穆完全明了扈千瑜的意思。 苏迎天转头看着妹妹。 “姊姊,你跟扈大人回去吧!我跟锡穆会过得很好的。”苏迎希恳求姊姊,这两年她已等得太苦了。 “是啊!若我不快点带你回去,你老是在做这种骗人的勾当!”扈千瑜指着旁边篓子里的水煮鸡,捏了捏她的鼻头。 “哪有!我可从没卖过骗人的水煮鸡啊!”苏迎天立刻摇手。 “难道你忘了当年害我噎着的事?”扈千瑜又捏着她的脸颊不放。 “那不是我啊!”苏迎天大声否认。 苏迎希的心狂跳了一下。 “我们到那边去!”她拉著锡穆闪到一边,留下在扈千瑜怀中百口莫辩的苏迎天。 扈千瑜紧抱着苏迎天,他现在非常庆幸当年吃到了那颗水煮蛋。 锡穆和苏迎希在远处笑看着他们。 姊姊期盼已久的爱,终于找到她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