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天成GL》 2第一回 浚县知县慕嗣成今日从衙门里退了堂到后头自己个儿宅子里,心中一个劲儿犯嘀咕,这事儿该怎么办好?负着手,蹙着眉,慢慢儿拖着步子,走到衙门后头院子里堂屋中也不坐,只地心里来回踱步,直到正妻吴氏从正房中走到他跟前也没察觉。 “老爷你这是做甚么?回来也不进房中换衣服,只这地心里转,晃得我头晕。”吴氏走过去抬手就慕嗣成头上一拍,大着嗓子喊了一声,语气里颇多不耐。按理说这慕嗣成好歹也是个正七品县官儿,哪里有妇人家想拍头就拍头理儿。可有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这话拿来说他正合适。他活了半辈子,为官也算清廉,上峰同僚相处也算过得去,家里对上对下性子也还算好,就只一样,惧内。说起这个,整个浚县乃至整个洛州他都是数得上号。 这会儿他被吴氏一拍,那大嗓子一吼,立刻习惯性缩了缩头,就象那鼠儿见了猫似,脸上多了些尴尬颜色。偏又上半边儿脸子两道八字眉扯开去,额间有些惊怕神色,下半边儿脸嘴角堆上些讨好笑,嘴中道:“娘子,你万般皆好,只这声儿大了些……” 吴氏一看他这样,气便不打一处来,伸手又他额间一戳,寒声道:“你嫌我这声气儿大,你怎不随那轻声细语狐媚子一起去了才好,反倒是我跟前又缠这些儿年。” 慕嗣成一听她又提起这个,禁不住心里头七上八下提起心来。每回只要她一提起这个,他心里头就要发虚。不怕别,就怕她啰哩啰嗦,翻山倒海又要说上一两个时辰,弄得他脑仁儿生疼。 为了阻止她再顺着这话头说下去,他忙上前讨好拉了她袖子,压低声装出些神神秘秘样子对她说道:“娘子,别说这个了。我告诉你个事儿,今儿个县丞冯奎从洛州公干回来,同我说了件稀奇事儿,你可是想听听?” 吴氏平时就*打听四邻八乡稀罕事儿,又*替人拿主意。如今一见这极少对自己说过稀奇事儿丈夫这神神叨叨样子,心里头也起了颇大好奇心,便转脸问他:“到底是甚稀奇事儿,你且说来听听。” 慕嗣成四面一看,直起身负手道:“娘子,且随我回房去,待换过衣裳再说与你听。”话毕,先施施然走了。吴氏后头本欲说上他一两句,心头又好奇着他说得那稀奇事儿,忍了忍,还是跟他身后进到正房中去。 进到正房中后,吴氏伺候他换了衣裳,又叫丫头去泡了盏碧螺春来,递到他手中,看他坐一把酸枝木官帽椅上慢条斯理喝了几口,舒了口气,将茶盏托手中,翘起二郎腿哼了两句戏文儿。 吴氏陪他旁边儿,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眼巴巴等他下文。 慕嗣成看掉她胃口也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怕拖过了头儿,她再发起火来不好收拾。说起他这正妻吴氏是打小就定下娃娃亲。那时两家长辈是间壁邻居,彼此相熟,往来频繁,家境也差不多。 谁料十七岁上两人成亲时,自己家里家计消乏了,可这吴氏并没有嫌弃他,反而是每次回娘家都要带些银两回来贴补家计。又忙里又忙外让他安下心来攻书。五年后,家里连着添了两个哥儿后,他三年之中连中秀才举人进士。后来放出来为官,只是仕途一直不顺遂。这十来年了一直这县官任上呆着,也换了好几个地方为官,可就是一直做着正七品父母官,一直升不上去。与他一年中了进士同年好多都做到了知州,甚至进了六部衙门,可他还是不挪窝儿。 每次一想到发妻吴氏这些年对他知冷知热,操持家中大小事宜,为他生儿育女,虽然后来变成了母老虎,他感念她辛劳和恩情,心甘情愿一年两年渐渐变成了有名惧内主儿他也不乎。再说,她变成了母老虎也是他惹出来错儿。 “你倒是说呀,别老那儿吊着……”吴氏见他半天不开口果然有些不耐烦开口催他。 慕嗣成忙将茶盏放下,将袖子一拢凑过去轻声说:“今日县丞冯奎回来说了一桩炎知州家里稀奇事儿……” 见吴氏只管盯着自己凝神听着,便继续言道:“你可知炎知州家里那位女孩儿?” “这整个洛州有谁不知道他家中那女孩儿,听说是才高八斗,貌赛婵娟,这一州女孩儿怕还是她拔尖儿。今年怕也是及笄了吧,想来去提亲官宦子弟定是将门槛也给踏破了。”吴氏笑着接话道。 慕嗣成捋着下颌那稀疏几缕细须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娘子倒是知道一些儿,可又知道得不齐全。” “哦?”吴氏挑眉看看他,伸手就他臂上一掐,提高了些嗓门儿道:“老爷,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还知道些甚么些说来。” 慕嗣成“哎哟”了一声,忙将那只被掐手缩回来道:“娘子且别动手,我这就细细说与你听……” “据冯奎说,炎知州家里那位女孩儿从去年及笄后,去他家里提亲官宦子弟真是踏破了门槛儿。炎知州先是选了商州李知州嫡长子做女婿,谁知两边合了八字没上一个月,那李知州嫡长子就因病亡故了。” 吴氏听到此啧了一声道:“好不晦气,这亲怕是就此作免了罢?” 慕嗣成托起茶盏抿了两口方接着吴氏话头道:“娘子所言甚是,自商州李知州那嫡长子因病亡故后,炎知州年初又选了涂州王知州次子作婿,按说这一次该成了罢,谁知两边儿合了八字后,那王知州次子也一月后不明不白跌了一跤不治身亡。” 吴氏听到此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叹道:“这事儿委实是太奇了,这么一来,谁还敢上门提亲去,就算那炎知州家里女孩儿是月中婵娟下界,可也得有那命来消受。” “正如娘子所言,从去年到今年,炎知州选两个女婿都下了黄泉,那原先踏破门槛儿提亲媒人再也不敢去提甚亲了。外头都说炎知州家里那位女孩儿是命中克夫,不能结亲。炎知州听了不以为然,反说是外头那些人没事乱嚼舌根子。谁料他那女孩儿今年八月间过了十六岁生辰后,竟然染上风寒一病不起。有名郎中请了个遍儿,药也不知吃下去多少,始终不见好。拖到这会儿,已是一月有余,听说病势沉重,眼看着是不行了。” 吴氏听到此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实是命,想来生官宦人家,打小儿珠宝一样捧着,好容易长成人,哪里想到命中劫数这里等着。” 慕嗣成也点头赞同道:“这事除了拿命数来解委实是找不到别说法。炎知州与正妻罗氏就这一个独女,罗氏平日间真是心肝儿肉一般疼着,如今见*女这番光景,整日家宅子里伤怀抹泪。炎知州见了也好不痛心。” “这事儿任谁摊着也要心疼肝断。”吴氏感慨道,复又说,“既是这么着,便该早日将那棺椁等物预备下,免生事到头临了忙乱。” “炎知州本也有这打算,但那罗氏死活拦着不肯。一日,正烦恼间,底下要调任一位同知对他说了一番话,这事儿又有了转机。” “甚么?”吴氏一听那原本平息下去好奇心又起,便伸手过去拉着慕嗣成袖子不停摇道,“老爷讲,到底又有甚转机?” 慕嗣成微微一笑,将自己袖子一扯道:“娘子别忙,我继续讲与你听。” “那同知对炎知州说,龙虎山张真人近日到了洛州纯阳观讲经。那张真人你也知,是我们大周朝第一个得道真人,陛下亲封圣瀚天师,据说百年后定会羽化飞升。张真人善于打卦批命改命,赫赫名声外。炎知州听那同知这么一说,自然是备了厚礼去纯阳观拜会张真人,为自己*女瞧一瞧八字名数。” “见了张真人后,炎知州便把自己来意对他讲了,又将*女八字奉上求他看一看,又说了这一年来发生一连串匪夷所思事儿。张真人听了,又看了炎知州*女八字,推算一番,竟说出了奇一番话。” 慕嗣成说到这里口也干了,便端起红木茶几上茶盏来欲喝上一口,揭开盖子一看,竟是干了,便将茶盏往吴氏跟前一递。吴氏正听得起劲儿,看他要水,便接了茶盏起身去为他续水。续了水忙不迭端来捧到他手上,坐下后即刻问:“那张真人又说甚么话了?说,说……” “娘子稍安勿躁,待我喝些茶再与你讲来。”慕嗣成吃了几口茶润了润喉,将茶盏放下继续言道:“张真人说这一年劫数是炎知州*女命中自带,要破这一劫数便要结一门儿亲冲一冲,方能度劫。” “头里炎知州那*女接连定了两门儿亲都黄了,谁还敢与她定亲。这张真人可不是说来作耍么?还有既然这劫数结亲能冲,为何前头那两门儿亲事不成,倒害了人家两位小官人哩?”沈氏听到此一脸疑惑。 慕嗣成掸一掸袖子,唇角微扬道:“娘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张真人说结这一门儿亲是要娶进门儿,而非嫁出去。” “你是说要招一个倒插门儿女婿?”吴氏恍然问道。 慕嗣成摇摇头笑:“非也,非也。这要娶进去冲喜解劫也是要一名女子。且得是今年及笄,八字是金命,还得今年九月初九子时所生。张真人批命是说炎知州那*女命中水气漏了,克夫不说,还克自身。得要娶进去一名金命女子陪伴三年,所谓金生水,那水气才会再旺起来,这一劫才过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希望大家喜欢,多多撒花,多多支持。 时间一般晚上九点,如果其他时间看到,那都是捉虫。 3第二回 说到此,慕嗣成又凑过去低声对吴氏说:“县丞吴奎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炎知州暗暗吩咐下来,他洛州治下六县内谁给他找这么个人去,救了他*女,为官官升一级,为民赏银千两。吴奎带回来这消息后,我就想这可是个机会,洛州同知还有两月就调任了,我若是给炎知州找这么个人去,那同知位子便定是我了。可又烦是,这样人上哪里寻去,难不成要贴个告示上外边儿寻去?这是洛知州家里私事儿,只教下面偷偷办,总还是不宜大肆宣扬。” 吴氏听到这里便问:“老爷,今日是什么日子?” 慕嗣成随意一答:“今日是九月初八。” “明日汐颜十五,乃是及笄之年。老爷打算怎么给她过生辰?”吴氏面儿上满面笑容问道。 慕嗣成看她面上挂笑倒是难得,心想往年每日汐颜过生辰,吴氏面上都没有好颜色,只不过叫厨下替她煮上一碗面并一个鸡蛋也就算过了生辰。今年是怎么了,倒正儿八经讨主意问他怎么给汐颜庆生了。 “那还是按往年那么着就成,既然她明日及笄,你便赏她两根银簪罢。”慕嗣成淡淡说道,心道,谁叫汐颜是庶出,况她娘又死得那么早。吴氏不待见她是自然,但没有虐待她已算是万幸了。 吴氏却红木茶几上忽然重重一拍,满面红光道:“不成!明日得给汐颜大做一回生辰,咱们家好日子,你那顶同知乌纱帽全她身上了!” 慕嗣成闻言刚还有些不解,后来猛拍一下额头会意过来,一叠声道:“瞧我这榆木疙瘩,还寻思着上哪儿去给炎知州寻这么个人去,竟想不到这人远天边,近眼前。汐颜可不是今年及笄,九月九日子时生,还是金命么。若不是娘子提起,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吴氏一旁笑着接话道:“老爷,你苦熬了这么多年,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万想不到这转圜之处竟这里,若是将汐颜八字送到炎知州手里,那洛州同知乌纱帽定是你了。” 慕嗣成得意点头,“娘子说得是,若是和炎知州结了这门儿亲,今年我定会升迁了。正巧洛州同知要调任,他那缺可是正六品,这炎知州底下六个知县哪个不惦记,年前就有人一波一波送礼了,就为这个洛州同知缺儿。” “那明日就给汐颜那丫头好生过一个生辰,置办些妆奁。你明日便派人去洛州将汐颜生辰八字往炎知州手里送,此事越越好,一是怕迟则生变,有人捷足先登,二是早些定下来也好救人一命。” 见吴氏拿了主意,慕嗣成便说:“那便全依娘子所言。明日我便吩咐人拿了汐颜八字并我拜贴去洛州。” 将红木茶几上那盏碧螺春端起来抿了两口,慕嗣成兴奋劲儿一过突然又有些忐忑道:“只是不知汐颜那丫头可会愿意,这亲要是结了,她便算是嫁人了。明知这嫁过去也是给人冲喜,三年后炎知州*女度了劫,自然是要另挑选官宦子弟出嫁。那她怎么办?” 吴氏伸出一只手指遥遥点了点慕嗣成头道:“甚么怎么办?你好糊涂,既是那炎知州*女要出嫁,自然是不能带她去。我估摸着炎知州必会给汐颜置办丰厚妆奁,再给她寻个合适人家让她嫁为人妇。” 慕嗣成默了一默,思忖一番又道:“虽说如此,可汐颜那样毕竟也算是二婚,又能寻着个什么好人家?” 吴氏哼了一声道:“她本是我陪嫁丫头所生,身份本就不高,就是你这里又能给她寻个甚么高门大户?再有你又能给她置办多少妆奁?你为官这些年又不贪墨,两袖清风,这家里吃穿用度都指着你那点儿银子,一年下来剩不下几个银钱。再有安平,安富两个小子也大了,明年便要给安平说亲,必得准备不少钱钞。捉襟见肘,到时候又免不了我四面八方去我那娘家亲戚手头去抓。” “你说我跟了你这些年,虽说你也做了官儿,但到如今我也不曾享过一天清福。你成日家说我克扣一家老小,你倒是来当这个家试一试。这上上下下一家十几口人,开门就是柴米油盐,睁眼就是吃穿用度,哪一日又离得一分银钱……” 吴氏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把慕嗣成说得一句话还不上嘴开口不得。末了,他只能垂头说:“娘子你所言甚是,我也知你这些儿年跟了我不曾享福,这一回我都听你可好?” 见慕嗣成耷拉着头有些不郁,吴氏便又开解他道:“老爷,你也别垂头丧气,这事儿虽说外头说起来不好听,但并不委屈了汐颜那丫头。她进了炎知州家门儿,那边儿必亏待不了她。过几年炎知州出面儿替她寻一门儿亲,定比你强上许多。” “再有,你趁着这千载难逢机遇自己个儿升官不说,和炎知州那关系又近上一层。如今你肯舍得自己女儿救了他那独女,他必会感念你这挚诚。你常说,炎知州朝中有人,过不两年还要升上去。你只要这回搭上了他这关系,何愁来日仕途不一番风顺。” 慕嗣成听吴氏说完,自己琢磨一番也是这个理儿,便定下心道:“既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替汐颜好生过一个生辰,你再与她好生说上一说。” “这事还得你这亲爹与她说,那丫头认死理儿,我虽是她嫡母,她娘自她五六岁上去了后,也是我将她拉扯大。但她心里一直存着计较。我若与她说这事儿,她定会认为是我推她进火坑,必会埋怨我,又哪里能体会我一番苦心。”吴氏摆手说道。 慕嗣成听完吴氏这话,揉一揉眉心,心中暗想,自己个儿倒不曾想到这一层。这些年吴氏对汐颜一直颇为冷淡,虽不曾亏了她吃穿,但言语上一直没有好声气儿。别人家官家女孩儿少不得也请个先生教上几个字认一认,会个写算甚么。吴氏因家中银钱吃紧,却让她学针指下厨房,每日洒扫,把她当成了家里另一个丫头使。 这么多年下来,汐颜定是对吴氏有怨言,只是人小面儿上不曾显现出来过。明日便是她及笄之年,好生与她置办个席面庆生,自己再与她说上一说罢。 慕嗣成和吴氏计议已定。第二日起来,慕嗣成自到前面衙门里公干,令人将自己拜帖和汐颜八字封了,马加鞭往洛州城炎知州府上送去。吴氏却是叫厨下厨娘去采买了些鸡鸭鱼肉,菜蔬鲜果。自己又叫家中小厮和丫头陪着去置办了些钗环脂粉衣裙等物。 却说慕汐颜这一日起来,自己梳洗了,如同往日一般先将后宅中正房和堂屋等洒扫一遍,再到厨下去帮忙。因这一日既是她生辰又是重阳佳节,她先记挂着祖母,便去厨下为她做一碗鸡蛋羹,盛了一碗粳米粥并一小碟子酱菜,安放好箸儿和瓷勺,放到一个黑漆托盘上端着到东厢房祖母房中去。 原来这慕汐颜祖母本姓刘,十年前丈夫因病殁了,便来跟着小儿子慕嗣成过活。汐颜自打小便和刘氏极为亲近。汐颜亲娘她五六岁上病逝后,好这刘氏待她不错,吴氏虽每日对她冷言冷语,到底还有祖母看顾她,因此她混着混着也就长大了。 一手托着黑漆托盘,慕汐颜挑开帘子,抬脚跨进东厢房中,看着坐房中一张妆台后自顾自梳头刘氏笑笑眯眯道:“祖母,我替你做了碗鸡蛋羹来,今日是重九佳节,孙女儿特意做了来孝敬您。” 刘氏一面梳着头一面从妆台前转脸过来笑望着汐颜道:“还是我这孙女儿对我好,一大早巴巴做了这个来。你爹和你娘这一早起来各顾各,早把我撂到一边儿,哪里想得起这个。” 汐颜将手中黑漆托盘放到房中一张圆桌上,将那碗鸡蛋羹并粳米粥和酱菜端出来一一摆好,又安放好小瓷勺和木箸。方将托盘收到一边儿放好,拍拍手走到刘氏身后,将刘氏手中羊角梳拖到自己手中含笑道:“祖母,我来提替您梳头。” 刘氏顺从“嗯”了一声,重转过身去对着镜架上铜镜,看身后汐颜将自己花白头发梳理顺了,挽起一个高髻,再插上两股金钗。 “祖母,好了,且先去用早饭罢。如今天凉了,趁热吃方好。”汐颜拉起了祖母手,让她搭着自己手站起,扶着她到圆桌旁坐定。 刘氏端起粳米粥吃了几口,夹了一小箸酱菜吃了。再端起那碗鸡蛋羹,用小瓷勺慢慢舀着吃。 “祖母,我**蛋羹可好吃?”汐颜两手趴桌上,头放手臂上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刘氏问道。 刘氏抬起头来,笑赞道:“我这孙女儿做得鸡蛋羹委实是我吃过得好吃鸡蛋羹。”停了停又说:“今日也是你十五岁生辰,从今日及笄后,女孩儿便算是成人了,要给你说亲了。不知道将来哪一个有福之人得了我家汐颜去,针指女红,刷锅上灶样样出色。况这模样儿又生得美,性子也好,谁讨了你去可不是得了大宝贝了么!” 汐颜一听即刻捂住了脸,羞得耳根子也红了道:“祖母,你怎说这个?人家横竖还小,总得再过几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努力,勤,把拉下补上:) 4第三回 刘氏知她面儿浅,便忍住笑住了嘴,将那碗鸡蛋羹慢慢吃完。 一旁汐颜见祖母吃完了鸡蛋羹将碗放下,掏出块汗巾子擦了嘴道:“汐颜,这一碗鸡蛋羹吃下去,那粳米粥儿却是吃不下了。” “祖母既是吃好了便不要吃了,上了年纪人,吃多了克化不动,回头再弄出病来就不好了。”汐颜一面说一面站起来收拾桌上碗儿木箸等物,又说,“祖母,待我将这些碗儿送到厨下去收拾好了,一会子再来你这里陪你到后头小园子里走一走消一消食,走动走动。” 刘氏应了声“好”道:“你且去,我这会子做会儿早课,待你来了正合适。” 汐颜知道祖母每日早饭后都要念一会儿佛,便自顾自将那黑漆托盘托着碗筷等物挑帘子出来依旧去外头厨下。到了厨下却发现厨娘周氏已然买了一大篮子东西回来,汐颜将托盘放了,走过去一看,只见里头鸡鸭鱼肉菜蔬果品甚是丰盛,不由得奇道:“今日是甚么日子,为何买这许多东西,竟如同除夕辞岁一般。” 厨娘周氏灶间忙碌,嘴中应道:“今日一早夫人给了我银子教我去采买,我哪里知道是为了甚么。” 汐颜见问不出什么,便去将那端回来碗筷等物洗了。才刚收拾好,一张抹布上擦了手,转回头,便见厨娘周氏捧着个青花大碗过来含笑道:“三姐,这是今儿一早夫人教吩咐与你做寿面。” 说了声“有劳”,汐颜将那碗面接过去一看,内竟然煎了两个鸡蛋,面上放着些葱花,一股香味扑面而来,让她食欲大增。周氏将一张小杌子搬到她跟前叫她坐下吃。汐颜虽然搞不清楚为何今年寿面多了个鸡蛋,但那面闻起来确实香,便那小杌子上坐了,拿起筷儿大口吃面。 趁着吃面时机,周氏一面忙活厨下活儿,一面絮絮叨叨和她说话,“往年生辰我与三姐煮面,夫人都只教放一个鸡蛋,想来今年三姐及笄了,便多了一个鸡蛋。这女孩儿家及笄是个大日子,过了今日便可以说亲了……” 汐颜面吃到一半儿,听厨娘周氏又说到说亲,不由得羞涩起来,忙三两口将剩下面吃完。将碗往厨间一张放菜小桌儿上一搁,也顾不得洗,含混说了句:“我去后头陪祖母……” 周氏转过身还欲和她说句好话儿贺她生辰,却见她逃也似跑远了,摇摇头知道女孩儿家说起这亲事便害臊,不由得笑一笑继续干起活来。 汐颜到祖母房中等她做了早课,便搀扶着她去后头小园子逛了逛,看菊花盛放,金桂飘香。下午吴氏回来,叫汐颜去她房中,将那些买来钗环衣裙都一一指给她道:“这是我这当娘今日特意去为你买来庆贺你生辰,你瞧一瞧可喜欢?” “这些都是给我买?”汐颜有些不相信,只见那床榻上包袱皮内都是些平日想都不敢想青织金衫儿,大红纱裙,嵌金凤尾裙。还有些上等胭脂并两根并蒂蓮瓣金簪。 吴氏笑意盈盈道:“汐颜,今日乃是你及笄之日,这些便是我这当娘为你置办下……” 后头那两个“妆奁”两字吴氏差点说出,好歹忍住了。 汐颜半惊半喜走上前去伸手那些衣裙首饰上拂过,总觉得今日之事让她有些不踏实。嫡母吴氏可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和煦笑容,也未曾对她这么温和说话。再有这些衣裙一看便比自己身上穿紫褐粗布衣裙不知贵多少,还有那金簪,她只见嫡母和祖母有两支,不是节庆日子还不会插头上。 “娘,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女儿委实是不敢收下……”良久汐颜绞着汗巾子垂首憋出了这么句话。 吴氏看她一眼,心道这女孩儿着实不识抬举,若不是想着老爷仕途谁又肯去花这些冤枉银子。按她平日性子早就要斥责她几句。可这会儿她还是忍下了,面上仍然堆满笑对汐颜说道:“你若不收下,一则是拂了我这当娘一片好意,二则是这些东西这宅子里也只你这般大女孩儿能穿戴,总不能白白糟蹋了银子不是?” 汐颜想想,嫡母所说话倒是理,平日她哪里舍得多花一分银子自己身上。如今自己不识好歹不收下这些东西,落后她要是发起火来可不是好耍。 “那女儿知谢娘亲美意。”汐颜欠身福了福,嗫嚅说道。 吴氏将那些钗环衣裙依旧用那张包袱皮包好,往汐颜手中递过去和声道:“女儿且将这些拿去收好。” 汐颜伸手过去接了,又与吴氏说了两句话,作辞出来往自己房中去。进到房中后,坐到床榻边儿,将那包袱打开,一一细看那些衣裙脂粉金簪,总觉犹如梦中,恍惚有些不真实。且心中忐忑不已,只觉会有甚不好事要发生。仔细推敲起来,又不知这奇怪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一下午汐颜闷坐房中,只管望着那些华美衣裙和金簪发呆,丝毫没有喜悦之情。至晚间,慕嗣成从前头衙门中回来,一家人坐到偏厅中开始用饭,汐颜望着那满桌犹如除夕辞岁酒菜愣是吃不下去。 席间,只听慕嗣成吩咐吴氏道:“娘子,你替汐颜斟一锺儿酒,她今日及笄,我们全都贺她一贺。” 吴氏便亲自起身替汐颜斟了一锺儿菊花酒递到她手中道:“女儿且把这锺儿酒吃了,今日是你好日子,切勿推辞。” 汐颜接了那酒锺儿手,见从县学中回来大哥安平,安富,祖母刘氏,爹爹和嫡母都举起了手中酒锺儿齐贺她生辰并及笄,不由得心中一暖,仰脖儿将那锺儿菊花酒一饮而。那酒下肚,只觉胸口至咽喉一股火起,辣得她眼泪儿也险些流出来,伸出舌头只管嘶嘶喘气,倒惹得一家人笑她不已。 慕嗣成见状笑虽笑,却夹了几筷她平日喜欢吃菜她碗中道:“女儿吃些菜压一压,就不那么辣了。” 吴氏和刘氏也分别为她夹菜。汐颜看着碗中菜,终是眼中包了泪花儿将那些菜吃得干干净净。心道,果真是因为自己及笄了,所以往后这家里日子要好过起来了么? 饭后,汐颜正打算如往常一般帮着宅中丫头一起收拾碗筷,却被慕嗣成叫住,吩咐她不用动手,只旁边圈椅中坐着便好。 掌灯时分,刘氏喝了一会儿茶便欲回房,汐颜站起身正欲去搀扶祖母,却见嫡母吴氏站起来道:“女儿且坐着,我扶婆婆回去。” “好。”汐颜见状只得重又坐回去。不一时,大哥安平,二哥安富也慕嗣成吩咐下回房读书,偏厅中只有爹爹和自己坐着。 见吴氏等家中人都走了,慕嗣成叫丫头来为茶盏中续了水,挥退了跟前奴仆,方看着汐颜和蔼一笑道:“女儿,爹爹今日要同你说个事儿……” 心中虽觉着有些不好,但汐颜仍展颜一笑道:“爹爹,你有何事管说来。” 慕嗣成捋了捋颌下几缕细须,稳了稳心神道:“是这样……” 汐颜听爹爹将话说完后,禁不住目瞪口呆,泫然欲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爹爹和嫡母竟是要把她嫁给一位女子,去为对方冲喜。若是如此,自己这一世岂不是毁了么?真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荒唐事,且这事还落自己身上。怪不得爹爹和嫡母今日又是为她买钗环衣裙,又为她开席庆生,却原来是要将自己嫁出去换一顶大乌纱帽与他戴,换一家人荣华富贵。 “爹爹……”汐颜心中只觉心中痛得气也喘不过来,抖着声望着慕嗣成,泪落如雨。 这一幕早就慕嗣成预料之中,原本他认为自己心够硬,若是看着自己女儿流泪倒要劝解她两句。可真看到汐颜伤心落泪时,他只能握着拳垂下头去,不忍看她,一言不发。 厅中烛火摇曳,屋外秋风瑟瑟。汐颜只管默然流泪。她自小失了亲娘,从小到大活得不易。只想着长大后寻一个知冷知热良人嫁了,过上安稳日子,好歹弥补些少时艰辛,谁料到如今自己这卑微祈望也落了空。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勤。 5第四回 良久,慕嗣成终是听不下去汐颜饮泣开口道:“女儿,若是你不愿,这亲事便算了……” 汐颜闻言止住哭抬起了头看着慕嗣成,不敢置信开口道:“爹爹,你可是说得真话?” 慕嗣成黯然点了点头,又添了一句话:“只是我今日已令人带着我拜帖并你八字去了洛州城炎知州府上。此事若是不成,炎知州那*女想必凶多吉少,往后炎知州定会为难我,眼看着我这七品县官怕也是要当不成了……” 此话一出,汐颜原本升起一点儿希望重又破灭了,一颗心也重又沉了下去。心中不由想到,若是自己不应下这一门亲事,害了一条命不说,还会让爹爹丢掉县官一职,那一家人就会生计无着了。难道这就是自己命,冥冥中一切早有安排,由不得自己去做主。思来想去,汐颜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毫无办法,只能暂且应下。 “好,好,女儿既已答应,这几日便家好生歇着,只等炎知州那边儿信来,为父定会亲自送你去洛州。”慕嗣成见汐颜答应了不由得拍着椅子扶手开怀笑道。 汐颜拭了拭脸上泪,站起身来矮身福了福道:“爹爹,若是没甚说,女儿这便要回房了。” 慕嗣成抬手挥了挥袖道:“汐颜,你且回房歇着吧。明日起你不用再起来洒扫,去厨下帮忙了。养好精神。从浚县到洛州,可是要坐两天马车才能到哩。” 汐颜点了点头,一径去了。慕嗣成坐灯下,重又端起茶盏吃茶。不一会儿,吴氏从婆婆那边东厢房回来,进到偏厅中,见只有慕嗣成一人灯下吃茶,便问:“老爷,那丫头走了?她可是答应了?” 原来刚才吴氏去送婆婆刘氏回房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只不过是为了让丈夫亲自跟汐颜说这结亲事。 慕嗣成将手中茶盏放下,点头笑道:“那丫头答应了,只是我瞧着她不太乐意样子。旁倒没有说什么。” 吴氏闻言走过去他旁边一张圈椅上坐下道:“她不愿意也是自然。素来这女儿家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又由得她来说话挑选。我们只管静候佳音便是。” 慕嗣成想了想又说:“这两日你吩咐底下丫头春红,喜儿多去看着她一点,汐颜这孩子从小话虽不多,但心中却甚是有主意,我怕她万一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就不好了。” 吴氏应了,去外头找着丫头春红,喜儿,要她俩这两日轮换着看着汐颜,注意她一举一动,。吩咐完了,吴氏方回偏厅来,两人灯下坐了一会儿又说了会儿话便一齐起身回房去歇息。而汐颜回到自己房中后,却是扑到床榻上伤伤心心哭了一场。哭得头晕脑胀坐起来,看到那包嫡母为自己买钗环衣裙不免有气,一把抓起来使劲儿扔到地上,包袱皮散开,衣裙钗环散得满地都是。 昏黄如豆灯光下,汐颜坐床边儿看着那满地凌乱衣裙等物,抽抽搭搭哭着,心中却想起自己亲娘来,记得小时每次嫡母看着自己和娘亲没有好声气时,娘亲总是将自己护到身后,逢年过节得着些好吃点东西总是不吃给自己留着。四五岁时,娘亲缠绵病榻,嫡母连郎中来瞧病开方子抓药也要克扣一二。后来娘亲病重弥留之际曾亲口对她说,要她这家里好歹忍着,好好活着,手脚勤些,等以后长大出嫁了,日子就会好过了。 可是如今自己及笄了又怎么样呢?爹爹和嫡母竟然拿她去换荣华富贵,这和卖她这个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她想到了死,可是又想起娘亲临死前说那要她好好活着话。再有,她若是真死了,祖母一定会极为伤心,她年纪大了,如何经得起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 摇了摇头,她终是否定了自己这想法。转念一想,难不成自己真要依着爹爹和嫡母意思嫁到洛州去为炎知州女儿冲喜吗?她委实不愿意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能摆脱这困境。她觉得自己就如笼中鸟儿一般,做梦都想飞出这牢笼去。 忽地她心中灵光一闪,对了,不如逃出这个家去。逃到外边儿去避开这桩荒唐姻缘。对,就这么办!她拿定主意,立刻坐起来,开了箱子,去找出自己一些平常换洗衣物,箱子底掏出这些年她省下几两碎银子,用一张包袱皮儿包了。又将房中地上扔得那些凌乱衣裙钗环拾起放回到箱子中,这些东西她是一样都不想要。 将自己小包袱提到手中,汐颜将油灯吹灭,坐黑暗中思虑一番又有些忐忑起来。若是自己出了这宅子,又能走到哪里去?再有自己若就这么逃了,爹爹定会丢了如今这正七品乌纱帽,一家人包括祖母内日子就会难过了。嫡母吴氏虽对她一向没有好言语,到底她还是将自己养大,也不算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后她还想起爹爹说那炎知州独女,这会儿命悬一线,张天师批出自己命能救她那就一定能救她,自己避开了,那她万一耽搁了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定会愧悔终生吧。 这么考虑来考虑去,汐颜踌躇不已。不知不觉竟是歪床榻上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鸡鸣时分,她才醒转过来。醒过来后看看自己仍是捏手中小包袱,不由得苦笑起来,抬手擦了擦睡梦中不知不觉流出来濡湿了脸颊泪迹,知道自己终是踏不出这个家门,终是舍不下这个家里给了自己些微温暖人。那么,就依了老天爷安排,两眼一闭往下走吧。若这是自己命,她认了。 而洛州城里炎知州府上,傍晚时分,炎文贵从衙门里回到宅子里,正妻罗氏带着丫头来伺候他换了便服,刚泡了盏茶递到他手中,外头门房便使了一个小厮进来传话说浚县知县派了个公人持了拜帖来求见。 炎文贵慢慢浅抿了几口茶眼皮也不抬问站底下小厮:“你可问了那公人是为何事而来?” 小厮垂手躬身答:“回大人话,他说是为了那张真人批出来八字……” “什么?”炎文贵猛地抬头,手中茶盏险些端不住,晃悠了两下,茶盏中茶汤洒了些出来烫了他手。将手中茶盏忙放到面前红木矮几上,炎文贵一叠声挥袖吩咐那小厮:“将那门口浚县知县派来公人请到正厅中去。” 小厮应了一溜烟儿跑了出去。旁边坐着罗氏听了也是喜不自胜,两手合十不停望天而拜嘴中一个劲儿念叨:“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神天菩萨保佑,我无忧有救了。” 炎文贵也高兴得站了起来负手往正厅中行去,罗氏见状赶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到得正厅中坐下,底下丫头重泡上茶来奉上。不一会儿,那刚才出去请人小厮便把慕嗣成派来洛州公人请了进来。 只见那公人进来后便向着炎文贵躬身叉手一拜道:“小人杨勇见过知州大人。” 炎文贵上虚虚抬一抬手道:“起来罢,你家大人叫你来是为何事?” 杨勇从身上挂着公文袋子中掏出了一封拜帖并一封书信捧手上躬身下去道:“我家大人只教我对大人说是为了张真人批八字而来,这里是他拜帖并书信,还说大人一看就知。” 炎文贵捋了捋颌下长须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站着一位管家,那管家立即上前将杨勇捧手里拜帖并书信拿了过来递到他手中。 看了看那拜帖,炎文贵就将那拜帖置于旁边条案上。随后将那封书信开了封,从中抽出了几页信纸和一张八字庚帖。 仔细看完信和那张八字庚帖,炎文贵喜上心头,面儿上却只带些淡淡笑对站堂下杨勇道:“此番有劳你不辞辛苦马加鞭跑来洛州替你家大人送信,你今日就歇我府上。待我明日一早回了你家大人信,你再回去。” 杨勇忙再次躬身一拜道:“多谢知州大人体恤!” 转脸炎文贵又对旁边管家吩咐道:“炎泽,你带他下去好酒好肉招待着,再替他安排个上等客房与他住下。” “是,老爷!”管家炎泽应了,上前领着杨勇下去。 待他们一走,一旁坐着罗氏即刻起身,凑到炎文贵身边紧张问:“老爷,这信里说得什么?可是那张天师批命要找人已然找着了?” 炎文贵捋须呵呵一笑,将手中那信纸并那张庚帖往罗氏手中一递道:“娘子,你自己看看。”罗氏接过去一一仔细看来,后竟然是笑出了声,眼中含泪道:“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张天师批命如此之准,这世上真有今年十五,九月九日子时所生金命之人,况这人还是浚县知县女儿。” “嗯,既然已找到张天师所批命之人,那么我们立刻操办起来。无忧缠绵病榻一月有余,整日昏昏沉沉不见好转。身子也一日一日虚了下去。我意思是我今晚就回书一封,让那来送信杨勇带信回去,叫浚县知县慕嗣成接了信就将她女儿送了来。等他送了女儿来,我便将聘礼奉上,再许他洛州同知之职。” 炎文贵将自己意思对罗氏详细说出。罗氏闻言笑着点头道:“老爷所言甚是,这亲事越越好。你下聘礼须得丰厚,难为慕知县舍得他女儿与无忧结亲冲喜。这事虽荒唐了些,但也是必行之事。再有,我明日便吩咐底下奴仆张红挂彩,布置喜房,务必和真结亲一般。到时候无忧病给这喜事一冲,定会即刻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13-7-2323:2:41 亲破费了。 近会勤。貌似我越来越懒了,⊙﹏⊙b汗。连章节标题也不想写。 真是惶恐,有负亲们等文啊。 6第五回 夫妻两人计议已定,炎文贵便去书房中即刻修书一封,将自己意思信上细细写明,后用上自己私印,再将书信封好。而罗氏则将府中管家叫来,连夜将这几日办喜事采买装饰等事吩咐下去。 次日起来,管家炎泽将杨勇带到了书房中,炎文贵将书信交给杨勇,又赏了他十两银子,叫他马加鞭将书信送回浚县去。杨勇接了信领了赏,谢过了炎文贵一径去了。至掌灯时分,杨勇路上马不停蹄奔波了一天方才到了浚县。并不敢停留,径直去了浚县县衙后堂,拜见了县令慕嗣成,将知州炎文贵写回信呈上。 慕嗣成接了信,便让他下去歇息。自己将信展开来一看,不由得欢喜不已。拿了信便去了正房中,将信上炎知州意思对吴氏备细说来。 吴氏听慕嗣成说完,将那信纸抢过去横着竖着看了一遍,到底不曾认得几个字,只是见了那些字便如同见了银钱般两眼放光,喜笑颜开道:“这可好,炎知州亲笔信,洛州同知那顶乌纱帽终是落到了老爷头上。” 慕嗣成点头捋须得意笑道:“信上炎知州许了那洛州同知官职不说,还说等我将汐颜送去,便将聘礼一并奉上。” 吴氏笑得眯起了眼,凑到慕嗣成耳边压低声音道:“想来那聘礼定是甚为丰厚,也不知能有多少银子?” 慕嗣成瞥她一眼,正色道:“你眼里就只银钱……” 吴氏心中高兴也不和他计较,将手中信纸放于案上,抽出汗巾子一擦嘴角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持家手中断不可一日无钱,就如你们男人手中断不可一日无权一般。我估摸着炎知州聘礼拿了来,明年给安平说亲或者不用再去我娘家亲戚跟前抓了罢。你不知这些年我每回去娘家亲戚跟前腆着脸去借钱时,这老脸上辣得,啧啧啧,看人脸色滋味真不好受。” 慕嗣成叹一口气,低下头有些愧色道:“娘子,这些年多亏了你,都是为夫没有甚本事和出息……” 吴氏看他一眼轻声道:“你晓得就好……” 顿了顿慕嗣成抬起来看着吴氏言辞凿凿道:“娘子这些年辛劳和不易我都记心里,为夫定会让娘子过上好日子。”复又说,“炎知州信中叫我接了信便即刻启程将汐颜送到洛州去拜堂。你这会儿去帮她收拾些衣物,那些上不得台面东西就别带了。明日一早我就叫衙门里公人准备马车去洛州。” “好,我这便去汐颜房中与她收拾衣物,顺便将此事告知于她。”吴氏站了起来,抻一抻衣裙便抬脚出了正房往西厢房梢间中去。那时汐颜才刚洗漱了准备睡下,听有人叩门便披衣起来将门开了,一看门口站着嫡母吴氏边忙往里面让,一面嘴中问:“娘亲恁晚了来我这里可是有甚事么?” 吴氏手中拿着条秋香色汗巾儿摇摇走进来笑道:“女儿,为娘来告知你一声,炎知州来信了,叫你爹爹明日一早便送你去洛州。” 虽然早有准备,但汐颜甫一听到还是不免心中酸涩不已,眼中一霎时便蓄了泪,咬着唇走回到床榻边闷闷坐下不吭声。 汐颜这样早吴氏预料之中,因此倒也不以为意,直走到汐颜床榻边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一只手拉过来,另一只手她手背上轻轻拍着道:“女儿你也不用伤心,你嫁去炎知州府上,一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大了去了。再有,即便过几年那炎知州*女要择婿出嫁,难不成你还能跟了去?我想炎知州定会为你备一份丰厚妆奁,替你选一个好人家,定比你爹替你找人要好。这话我会叫你爹爹送你去洛州时,与那炎知州透一透这意思。明日你管放心随你爹爹去,这事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女儿断不可推辞……” 见汐颜仍是咬着唇不说话,吴氏又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你定是怨恨我把你当个丫头使唤,也不教你读书写字,平日克扣不说对你也没有好声气儿。如今又把你许给了一位女子拜堂成亲冲喜罢?” 汐颜听到这里忙将自己手从吴氏手中抽出,站起来欠了欠身眼中含泪道:“孩儿不敢……” 吴氏伸手一拉汐颜,“你且坐下,明日你便要离了这浚县,离了这个家。我虽不是你亲娘但也要嘱咐你几句话。” 待汐颜重又坐下后,吴氏方看着她说道:“这个家里上下十几口人,都指着你爹那一点儿银子,他为官又清廉,家里捉襟见肘你也知晓。这些年来,日子过得甚是紧巴巴。若我不克扣些,一个铜钱掰成两半儿花,卯吃寅娘,这家里早撑不下去,早散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将来你总得嫁人持家,你出身也配不了高门大户。若是做主家娘子还是只能配一个小门小户女婿。我这些年不教你读书识字,想得是你不是男儿要去科举上搏功名,识字也无用。倒是针织女红上下工夫,上灶刷锅出色些,将来嫁了人,操持好家事,既得公婆喜欢,也教你丈夫外头说起家中娘子来得意有脸。” 汐颜听到此心中那不平和酸涩之感才消散了些,抬起头来看着吴氏说了句:“孩儿年小,不知娘亲苦处,也不知娘亲竟是这般为我考虑……” 吴氏抬手她肩上轻轻一拍继续说道:“你明日就要随你爹爹去洛州了,临走之前,我还有几句话须得嘱咐你,你要切切记住。” “是甚话?娘亲但说无妨。”汐颜接话问道。 吴氏略想了想便说:“你进了炎知州家门儿,好歹也算半个儿媳妇。你既去了,也得如服侍真公婆那般晨昏定省。不该说话切勿说,不该你管事切勿去管。你只管把炎知州*女服侍好了就成,余下丫头仆妇面儿上过得去就行。这些人你切不可说真话与她们听,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只不远不近相处就好。” 汐颜听吴氏这番话,倒似是句句为自己考虑一般,心中不郁又再散下去一些,点了点头道:“娘亲话我都记住了。” 吴氏仰起头,拍了拍额头继续说道:“旁还有些甚么注意话这会儿我倒是想不起了。才将我说与你听是紧要,你可得牢牢记住。” 汐颜“嗯”了一声,笃定点头。 “过了年,想来你爹爹升任了洛州同知,我们一家人都得迁到洛州城去。那时我和你祖母便能来瞧你,有甚么话再与你说罢。这会儿我来替你收拾衣物,明日一早走时别忘了才好。你爹爹说了,那些不上台面粗布衣裙就不要带了,你明日便穿上我替你买回来那些衣裙。” 吴氏一面站起来一面去开了汐颜房中箱子,帮她收拾起来。 汐颜忙站起来去站吴氏旁边儿帮着一起收拾。母女俩一边儿说些闲话一边儿挑拣着衣物钗环等。小半个时辰后,打好了个包袱,汐颜明日要穿衣裙也挑拣出来放到了床榻边,吴氏方说:“你早些歇下罢,明日还得赶路哩。” “好,娘亲你也早些歇下罢。”汐颜将吴氏送出了门,倚门首,看东厢房祖母住那间屋子已然灭了灯。本来她还想今晚去陪祖母说一会儿话,这个家中,她舍不下就是祖母了。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自己这会儿去与祖母告别,难免会让她伤心,扰了她好梦。再有如方才嫡母所说,过了年一家人要迁到洛州去,那时候还是能见到祖母,这让她稍微觉得好受了些。 将门阖上,汐颜去将油灯吹灭,重又回到床榻上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黑暗中将嫡母才将对自己说那些话又想了一遍,对她这些年怨怼之情似乎减轻了许多。心道,想来这世上人活着各有各难处,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再想想,又想起外头那些丫头仆妇勾栏女子,不由叹口气,这世上比她可怜人不知有多少,自己委实用不着自哀自怜。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将这间屋子气味留住。明日起便再也不会这间自己住了好几年屋子中歇宿了,这些微家味道也只会存于记忆中了。 黑暗中她侧身躺着,只见月色透过窗纸洒自己床前,几枝箭竹疏影窗上摇曳。外头长街上响起了一长两短梆子声,原来已是三了。脑子里胡乱想着事,忽地想起了那未曾谋面炎知州*女,自己所谓“夫君”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听说病中,也不知她到底病势如何?要是自己嫁给她,她要是仍然不好,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会不会别人会说是自己克死了她,那样话爹爹和嫡母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吧。 就这么乱想着,忽地汐颜有些脸红。怎么自己真和要出嫁媳妇儿一样了呢?凭白去想什么自己“夫君”。她是一个女子,又如何做得自己“夫君”。再有自己只不过是名义上被她娶了去为她冲喜女子,她并不是自己要找良人,而自己也不是她媳妇儿。只不过,她到底年纪小,对于一个地方,对于要面对那些陌生人,始终是有一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既有些莫名期待又有些莫名忐忑。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时间恢复到晚上九点。 7第六回 胡乱想了一会儿,睡意如潮般涌上来,汐颜终是闭眸睡了过去。 次日起来,汐颜正房中洗漱,嫡母吴氏破天荒到了她房中对她说:“今日女儿便要去洛州,我来替你梳头罢。” 汐颜也知道这洛州规矩,女孩儿出嫁之时,须由自己娘亲将头梳起来,挽成发髻,插上发簪,以示成年待嫁。虽说自己这门亲有些荒唐,但这规矩还是要讲。吴氏记着这规矩早早起来到她房中要为她梳头,汐颜心中还是有些感激她,便忙说了声:“多谢娘亲。” 吴氏挥了挥手道:“坐下罢。” 汐颜依言走到妆台前坐好。吴氏走到她身后,拿起妆台前一把牛角梳利落替她梳起头来。将汐颜如鸦乌发梳理顺了,吴氏替她将发梳起挽了个单螺髻,又将早已备好绕指间五色丝线系发梢盘进发髻中,后再将一支并蒂莲瓣金簪替她插发上。 “好了,看看,这菱花镜中待嫁之人多美。”吴氏汐颜身后两手捧着她发髻看向镜中赞道。 汐颜自己看向镜中,觉着自己这么一梳妆了陡然像变了个人似,依稀觉得自己真是成人了,再也不是昨日那个浑浑噩噩女孩儿了。 正看着镜中自己时,外头丫头喜儿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进来放到房中小桌上说:“三姐,这是夫人吩咐为你备早饭。” 汐颜站起来走过去一看,一碗粳米粥,几个薄皮儿素馅儿包子,一碟子酱笋干,一碟子十香瓜。这比她平时吃得早饭精致多了。 “你爹爹一早起来吩咐外头公人备好了车马,你些吃罢,不好让人久等。”吴氏一旁轻声催她。 汐颜坐下来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这是她这个家里后一顿饭,只觉格外香。她吃得,因为还想着等吃完了饭去看一看祖母和她辞行。 将桌上粥菜并那几个素馅儿包子都吃光了,汐颜站了起来打了个嗝儿,用一张绢儿擦了擦嘴,不好意思看着吴氏道:“娘亲,我想去看一看祖母,向她辞行。” 吴氏点了点头,点手叫她坐到妆台前替她薄施粉黛,樱唇涂朱。打扮好了扶她站起来,左右看看,见汐颜今日穿着青织金衫儿,嵌金凤尾裙,桃红遍地金比甲,身姿窈窕,粉妆玉琢,颜色如花,不由得赞道:“女儿这模样这浚县城里女孩里怕再没有人能越过你去。” 汐颜闻言略带些羞意低首下去小声道:“娘亲取笑了……” 吴氏知她小女儿家面皮儿薄,便也止住了话头,上前一步道:“我陪你一起去看你祖母罢,有些话你不用对她说,回头等你出了这门儿,我会替你向她讲明。你祖母年纪大了,认死理儿,若这会儿子对她说了怕她想不开,到时候舍不得你走,拉拉扯扯哭哭啼啼不好看相。到她那里,你只说自己嫁给了炎知州嫡子就是。” 汐颜点头应了,她也知祖母年纪大了,若是知道自己这是嫁给炎知州嫡女,为她冲喜,到时候免不了伤心。她心疼祖母,不想看到她流泪难过。 母女俩一前一后到了东厢房刘氏所住房内,只见刘氏才洗漱了,正同往日一般坐妆台前梳头。见到吴氏和汐颜一起进来,刘氏不觉吃惊,因两人从未一起到她房中来过,况且还是一大早。又见到汐颜梳起了头,头上插了一支金簪,耳边戴着点翠金丁香耳坠儿,施了粉黛上了妆,穿了一身颇为华美衣裙,这样子看起就像是要出阁女子。 “孙女儿,你这是?”刘氏狐疑看着汐颜问道。 汐颜不答,只是如同往常一般走过去到刘氏身后,将她手中紫檀木梳子一抢甜甜笑道:“祖母,今日还是由我来替你梳头罢。” 刘氏稍稍侧着脸又问:“孙女儿,今日你这般打扮是做甚么?” 汐颜手中不停,温温柔柔笑道:“祖母,告诉你罢,今日我要嫁去洛州知州府上了。” 天知道汐颜心中此时心痛难忍,但面儿上却竭力装出欢喜不已模样。 “甚么?”刘氏愕然,头猛地一转,也不顾夕颜正替她梳头挽髻,将头扯得生疼。 一旁吴氏忙上前堆着笑向她解释:“婆婆,这亲事是她爹爹早些时候定下,女婿是洛州知州炎大人嫡子。炎大人昨日来信,教送汐颜去洛州完婚。” “为何这事儿我一些儿不知道?你们两口儿心中到底还有我没有?”刘氏问言声气蓦然大了些,显然是动了怒。 刘氏身后梳头汐颜忙说:“祖母,你切勿生气,这事儿原先八字没一撇儿,爹爹怕炎知州府上选不上我,故不曾对你说。昨儿晚间炎知州方来了信,我原想着过来对祖母说这事儿,后来看祖母都睡下了,便没有来打扰。” 刘氏听汐颜这么一说,那面儿上怒气方少了些,任由汐颜将一个圆髻挽起,又插上一根日常用簪花银簪。 想了想,刘氏觉得这事实有些奇怪,哪里有无声无息便把汐颜嫁出去理儿,况这亲事又这般急。于是待汐颜替自己梳好头便转身对吴氏说:“去将你家老爷叫来,我有事问他。” 吴氏面有难色道:“婆婆,老爷今日要送女儿去洛州,这会子外头衙门里安排人手车马,怕不得空……” 刘氏不依,寒声道:“你是欺负我老了,喊不动你了?好,好,你不去,那我便亲自到前头去找那眼中全没有我不孝子,问他这桩孙女儿亲事到底是怎回事?” 一面说刘氏一面从妆凳上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头走。她身边儿汐颜一看忙伸手一把拉住刘氏道:“祖母,你切勿生气,娘亲才将说话句句属实,若祖母为我亲事气坏了身子,我这罪过就大了。” 说到后,那话音里已然带了哭音。刘氏听了不免心中一软,即刻住了脚,转身汐颜手臂上一拍温声道:“孙女儿,我并未因你生气,我是气他们你结亲这么大事儿,竟然一丝儿不透露与我知道……哎……我终是老了,不管用了……” 这话说得无限低徊,叫汐颜听了心中是酸涩无比。只得一个劲儿安慰祖母道:“爹爹和娘亲从未存了这样心,还请祖母放宽心……” 房中吴氏知道婆婆是真动了气,若不去将慕嗣成叫来,怕不会让汐颜走了。这么下去,耽误久了就不好了。于是便上前来向着刘氏欠了欠身道:“婆婆,再别气了,我这便出去吩咐小厮叫老爷到你这里来说话。” “些去!”刘氏声音颇冷,挥袖对吴氏说道。吴氏应了声“嗳”低着头却行退出了房,然后转身往外行去。 待吴氏走了,刘氏便一把拉了汐颜手到桌旁圆墩上坐下问:“孙女儿,你实与我说了,你这亲事到底是怎回事?为甚让人觉得甚是奇怪?” 汐颜避开祖母探询眼神,低首下去遮掩笑道:“祖母多心了,我这亲事实是早议着,只是近日才定下来。” 刘氏见汐颜低头,还以为她是女儿家说起亲事害羞,便也没意只是继续问:“我奇怪是为甚早议着没有定下来,这两日便定下来了呢?再有说句不好听话,你是庶出,你那作配之人却是炎知州嫡子,他家又从未来相看过你,为何却是选了你呢?” 汐颜支吾道:“这个我也不知哩,亲事都是爹爹张罗……” 刘氏略想了想便说:“难不成炎知州家里那嫡子身有残疾?又或者是病入膏肓,娶你进门儿去冲喜?” 汐颜听了止不住吓得脸都变了色,一颗心“咚咚”乱跳起来,不知该如何分辨作答,只将头埋得低,心道,祖母人虽老了,但却并不糊涂,这亲事竟叫她猜着大半。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嫁得人并不是炎知州嫡子,而是他嫡女。若是祖母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想呢。 正六神无主时,门口慕嗣成随着吴氏急急走了进来。一进来慕嗣成便三两步走到刘氏跟前,将七品青色鸂鶒官袍一掀,双腿一弯跪下向刘氏磕了个头道:“娘亲切勿动怒,儿子向您请罪。汐颜亲事实是早议着,孩儿昨日方得了炎知州信,叫儿子送她去洛州完婚。儿子早没有对娘亲说,是因为这亲事并没定下来。今日又急着去洛州,才忘记了来跟娘亲禀告。” 刘氏坐着看着跪地上慕嗣成,好歹也一把年纪了,又做着七品官儿,也不想太给他脸子瞧,便说:“你这些话我且信着,只一件,那炎知州嫡子可是身有残疾或者是病入膏肓,才会选了我家汐颜去作配?” 慕嗣成被刘氏这话问得一顿,随即忙摆手道:“娘亲想到哪里去了,委实是因为我家汐颜八字和炎知州嫡子相配。龙虎山张天师娘亲也知道罢,就是他批八字,这八字同我家汐颜一模一样,故此炎知州选定了汐颜……” “果真如此?”刘氏盯着慕嗣成问道。儿子这么一说倒解释得过去,但她还信得有些不然。 慕嗣成到底是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人,虽说不贪墨,但一张脸早混得油盐不进。见老娘这么问她自然是昂首眼都不眨语带金石之音般铿锵道:“自然是真!” 刘氏又转脸看了看坐自己身边儿汐颜问:“孙女儿,你爹爹说得可是真?” 汐颜低着头语若蚊声:“嗯,是真……” 心中却想,就是我这古怪八字招下了这桩荒唐姻缘哩,哎,说起来真应了一句老话儿,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衣饰制度等架空明朝。对话也接近。 8第七回 刘氏见父女俩人都这么说便也信了七八分,抬抬手对慕嗣成道:“既如此,孩儿且起来罢。” “儿子多谢娘亲宽宥。”慕嗣成地下磕了头方重又站了起来,陪笑着站一边儿续又说道:“娘亲,您还有甚么话交待我和汐颜没?外头车马还等着哩,儿子怕耽搁久了错过了炎知州定下吉时……” 刘氏知他是催着要走意思,自己再舍不得汐颜,但也不能误了她亲事。随即便见她站了起来,走到床榻边箱笼边,打开一只箱子,从箱子底下摸出了一方半旧汗巾。将汗巾打开,从内中取出了一对儿翠色|欲滴绿玉镯子。 转身走到汐颜身边,拉起她手,把那对儿翠玉镯子往汐颜手上戴,动容说道:“孙女儿,我这当祖母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这对儿镯子是我出阁之时,我娘亲传与我。我也不曾生有女孩儿,只两个儿子。如今你出阁了,我便把这镯子传与你,日后看到这镯子便如看见祖母一般,权当作个念想罢。” 汐颜看这对儿镯子翠色,知道十分贵重,便忙缩手道:“祖母,这镯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一旁吴氏见到那对儿翠玉镯子早眼红了,心头也不起来,心道,这老婆子这个家里来了十年,竟然从未叫自己和丈夫看见过这东西。藏着掖着到后竟是给了汐颜,全没有把自己这个媳妇儿当回事。 慕嗣成看到娘亲拿出了一对儿翠色|欲滴玉镯也颇感吃惊,偷瞄一眼旁边发妻吴氏,见她那脸子早垮了下来,显见是生着闷气。怕她发作起来不好看相,慕嗣成想着还是些带汐颜走为好,便忙上前一步对汐颜说:“女儿,既是你祖母给你,便些收着,不要拂了她一番好意。” 刘氏顺着这个话头也拉住汐颜手道:“你爹爹说得是,别推辞了……” 一面说一面将那对儿翠玉镯子给汐颜戴手上,拉起她两手一看,只见玉镯子翠色映她皓腕之上,宛如流光翠玉萦绕羊脂白玉之上,十分养眼好看。 “啧啧,这对儿镯子我孙女儿戴上真是物归其主,不埋汰了它。”刘氏拉着汐颜双手左右打量,不禁笑赞出声。 汐颜垂首羞涩低声道:“哪有祖母说那么好……”后又想起了什么似,忙欠了欠身道,“孙女儿多谢祖母传我这镯子。” 慕嗣成一旁又轻声喊了声:“娘亲……” 刘氏瞥他一眼知他是催着汐颜些动身,也是想让自己不要再和汐颜扯闲话意思,便转脸对汐颜含笑道:“孙女儿,我亲自送你出去罢。” 汐颜巴不得能和祖母多处一会儿,见祖母要送自己自然是十二分愿意,便忙挽了她手高高兴兴应了声“好”,祖孙俩携手出了门儿往外行去。 慕嗣成和吴氏见状便也跟着两人身后往外走,吴氏将汐颜包袱交给外头候着丫头喜儿拎着,嘴中还低声向着慕嗣成絮絮叨叨抱怨:“你娘到底是生得什么心?我看那心早不知偏到哪儿去了。跟着咱们过了十年了,年年看着我回娘家抓银子,也从未露出一星半点帮衬意思来。这十年来我把她菩萨一样供着,从没亏待过她吃穿。这会子可好,汐颜出嫁竟拿出这么一对儿镯子来。说句不好听,她给了汐颜,汐颜能为她养老还是能给她送终?临了还不是得指着我们……” “行了,别说了。”慕嗣成拉了她袖子阻止道,听她越说越不象话,怕一句两句落到前头刘氏耳中,寒了母亲心。这些年吴氏虽不曾亏待母亲吃穿,但却是不甚亲热,总是淡淡,婆媳两个也无多话说。再加上吴氏性子好强,对家中汐颜等人又克扣,说话也尖酸刻薄,想来老娘对她没有好看法也是情理之中,自然不会把家传翠玉镯子给她了。 吴氏忿忿得将袖子从慕嗣成手中扯出,冷哼一声道:“许她这么做,竟不许我说么?” 慕嗣成闻言猛地住脚,狠狠瞪她一眼道:“什么‘她’不‘她’,她是我亲娘,是你婆婆,你一个妇道人家,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尊长?我今日把话放这里,我走之后,若是你拿脸子给我娘瞧,嘴中没有好言语,我回来晓得了定不饶你!” 两人成亲近二十年,吴氏这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发狠样子,一时不觉愣住了,心中升起些怕意。不过很她便回过神来,红了眼圈指着慕嗣成气得颤声道:“你竟敢这么着和我说话?枉我这些年一门儿心思和你过日子,想当年……” 慕嗣成今日只觉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头,竟然向着素来就骑自己头上娘子大人说了狠话,又看她红了眼圈说到了“想当年”。这个话头一出,他便觉得不妙,忙缩了缩头,上前拥住她肩膀,凑到她耳边道:“娘子别说了,我今日急糊涂了才说了那些混账话,你且恕我则个。” 看吴氏仍然梗着脖子,慕嗣成忙又附她耳边低声道:“娘子,我这回送汐颜去洛州,炎知州聘礼里定然有金玉首饰。想来那些首饰定然比今日我娘亲给她好,你又何必记挂着。待我从洛州回来,那些首饰我都给你可好?” 吴氏到底是个*钱,听慕嗣成说了这话便松了口道:“既如此,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慕嗣成笑笑,将手从吴氏肩膀上拿下来道:“为夫只要答应过你事,何曾食言过。你等着罢,此番洛州之行后,你再用不着去你娘家瞧人脸色了……” 吴氏想一想也是,这二十年跟他不曾少受委屈,眼看要出头了,又何必跟他闹。见好就收吧。于是便闭了嘴,跟慕嗣成身后出了院子,从角门儿出去,到了外头临衙一条小街上。 外头小街上早套好了两架马车,四五个随侍公人牵着马候一旁。见到知县慕嗣成出来,都上前唱了偌站到一旁。 “女儿,你上前一辆马车。”慕嗣成走到汐颜身边,将她往前头那辆马车引。刘氏拉着汐颜手,犹絮絮叨叨叮嘱个不停。汐颜将祖母叮嘱话都牢牢记心头,车夫跳下车来,将一张矮凳子放车下,嘴中道:“三姐仔细着脚下。” 汐颜握住祖母手,眼中包了泪道:“祖母,你才将对我说得话我都记住了。我走了,您自己个儿保重,早晚添衣,吃饭八分饱,少吃生冷……” 刘氏湿了眼眶,只管点头,一手握住汐颜手不舍得放,另一只手汐颜手臂上拍着道:“孙女儿放心,这些我都省得,祖母盼着你早些儿回门儿来看我……” 汐颜也不知道到底甚么时候能回门儿,或者就根本没有回门儿这一说。心中难受得想大哭一场,但祖母跟前,她只能强自忍了泪,脸上堆笑含泪道:“祖母,我一定早些儿回门儿来看你……” 吴氏见祖孙俩拉扯着舍不得分离,心中早有几分不耐,便从丫头喜儿手中拿了汐颜包袱走上前来,往汐颜怀中一塞道:“女儿,些拿着你包袱上车去罢,你瞧,这会子怕已是过了辰时了,路远,早些儿上车赶路为上。” 汐颜无奈只能接了包袱,向着她欠身福了福道:“女儿多谢娘亲提醒……也多谢娘亲养育之恩……” 吴氏心中犹有不,但面儿上却言笑晏晏道:“女儿说哪里话?你这飞了高枝儿了,落后出息了只不要记着我不是之处,我这当娘便心满意足了。” 汐颜艰难一笑道:“娘亲说哪里话?自古从无不是父母,女儿诚心诚意知谢娘亲这许多年来将我养大。将来我若是有了好,断不敢忘娘亲和爹爹……” “好了,上车去罢。”吴氏虽说一直不待见她,但听见她这话儿倒还受用,便笑着上前扶着她手将她一推。汐颜只好搭着她手踩矮凳上上了马车。进到马车中后,汐颜将包袱放好,刚刚坐下。便听得后头爹爹吩咐车夫:“黄六,些将车赶起来!” 车夫应了声“是”,随即便听得一声鞭响,那马车便开始动起来,马儿踏青石板上“笃笃”蹄声阵阵传入耳中。 挑开车帘,汐颜往外看去,只见祖母,吴氏,喜儿都站街边看着她这里,向她挥手。爹爹坐得那一辆马车也跟后头驶来。两架马车旁边是那四五个骑马佩刀公人。 汐颜抬起手,遥遥向着祖母等人挥动,眼泪却不争气滴滴答答坠下。视线里亲人和屋宇渐渐模糊起来,伏下身去,汐颜捂住自己脸,呜呜咽咽伤心哭泣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似多愁“喜炮”一颗,表示炸到“俺”了。 这个文节奏真是种田了,不过很就要去见汐颜“夫君”了。 那个火花擦得~~~~~~~~~~~自己感觉正好。 啊,花花是动力哈,亲们表霸王我啊! 9第八回 慕嗣成一行人赶了两天路,中间一家驿馆歇了一宿,第二日傍晚才到了洛州城。将汐颜安顿洛州驿馆中,慕嗣成连夜去了洛州知州衙门递了拜帖进去拜见顶头上司洛州知州炎文贵。 那时才是掌灯时分,炎文贵散了衙回后头内宅中,换了衣裳,与正妻罗氏花厅中用饭,旁边两房妾室王氏,焦氏一边儿伺候,给两人布菜,盛饭,斟酒。 炎文贵饮下一杯酒便问罗氏:“娘子,长松,长柏这阵子书读得如何?” 罗氏答:“先生说长松文章做得不错,来年能去考童试。长柏小些,怕还要两三年才行。” 一旁布菜王氏听主母罗氏这么说自己儿子很是受用,便忙夹了一筷子火熏肉放到罗氏碗中笑道:“长松有出息了,还是亏了夫人教导得法。” 那妾室焦氏见状便也忙讨好给罗氏夹了一筷子鱼鲊放到她碗中面上堆满笑道:“长柏落后也得多仗夫人管顾。” 原来这炎文贵两房妾室王氏和焦氏各有一子,那叫长松今年十二岁,是王氏所生。叫长柏今年十岁,是焦氏所生。这两子生下后,因为炎文贵正妻罗氏只生得一个女儿炎无忧,罗氏便依着规矩把这两个男孩儿抱来自己养着。 不几年,炎文贵两房妾室又各添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儿,罗氏发了话,这两个小就交由她们自己养,王氏和焦氏自是欢喜,服侍主母越发殷勤。王氏那小儿子长竹今年也有六岁了,焦氏小女儿无玉今年只得四岁。 如今炎无忧病着,因她是罗氏所生,排行为大,所以这一月多来罗氏心情一直都不太敞,饭也吃得不香。如今就算王氏和焦氏跟前一脸笑殷勤伺候着,倒让罗氏看了莫名不,仿佛她们巴不得自己女儿早日去了一般。 将筷子“啪”一声拍桌上,罗氏闷闷不语。这一声儿却教王氏和焦氏吓了一跳,忙收了声敛了笑垂首站一旁。两人都看到主母脸上那不郁冰霜之色,谁也不敢再说句话招惹她。 “娘子,你且放宽心,你也知三日前我已回了信与那慕知县,想来这一两日慕知县便能将人送了来。这一月多来你都不曾好生吃饭,你还是用些儿,我只怕这几日若是办喜事还得你操持。若是你身子不爽利了可怎么好?” 炎文贵毕竟跟罗氏做了这许多年夫妻,两人也算恩*,她心思自然知晓。因此他这么一说,罗氏倒还真听了他,端起饭碗吃起饭来。吃了几口,把眼望着外头,眉头紧锁叹口气道:“哎,也不知那慕知县可将女儿送了来,这会子到哪里了?” “左不过这一两日罢,你还是勿要太操心了,好生顾着自己身子。无忧尚病中,你若要再不好教我怎么处?娘子,听我话,再吃些儿饭……”炎文贵继续劝慰罗氏。 罗氏想一想丈夫所说得话也有理,自己要是不顾惜身子病倒了,那自己女儿无忧喜事又谁来操持,再有她每日都要亲自去看着底下人为女儿煎药,亲自端着药去喂她吃药。每日除了晚间不女儿房中歇息,白日差不多都房中陪着她。看她病势沉重,整日昏睡,一颗心都要碎了。她打定主意要继续撑着,等着女儿这一桩喜事办完,亲眼看着女儿醒过来她才罢休。 “老爷说得有理,是我思虑不周……”罗氏边说边重又端起碗大口吃起饭来,心想,若要身子不垮,还是先要吃饭。也不管吃着这饭毫无滋味如同嚼蜡一般,狠下心肠连连咽进肚中,倒教旁边妾室王氏和焦氏暗暗吃惊。她们这么多年来何曾看见过罗氏这般吃饭,那碗中饭菜如同战场上敌军一般,被罗氏这员大将横扫。 罗氏好容易咽下一碗饭,只觉心口梗塞,便将碗放了,忙忙要茶喝。王氏忙叫丫头去将早备好茶盏端来,恭敬递到她手上道:“夫人,且喝些茶罢,头里那饭吃得忒急了,怕是梗着了罢……” “还好……”罗氏应她一句,自顾自接过茶来喝了几大口,抚一抚胸口,才觉着好些了。一旁炎文贵见状不由笑道:“叫你多吃些饭,你也不用吃得这么急,似是谁后边儿追你撵你似。” 罗氏微有赧然,也不解释只说:“我得为我无忧好好活着。” 此话一出,炎文贵也有些微感动,便也如同罗氏一般盼着那慕嗣成早将女儿送了来拜堂冲喜。只有无忧好了,他们两口儿日子才能好过起来。 刚刚这般想,外头丫头梅香进来禀告道:“禀老爷夫人,外头三堂外小厮传话进来说浚显知县慕大人递了帖子进来求见。”话毕。躬身上前将一张拜帖递到炎文贵手中。 炎文贵接过去打开略扫了扫便吩咐丫头梅香道:“你出去教外头小厮传话给管家炎泽,即刻请慕大人去外头正厅中说话。” 梅香应了自去了。炎文贵坐着又吃了几箸菜,饮了一杯酒方起身往三堂外正厅中去,罗氏后头喊:“老爷,你这饭才吃一半,慕知县既来了,叫他稍坐,你吃了饭再去罢。” 炎文贵负手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不吃了,还是早些与慕知县商定了正事才好。”刚走到门口,忽地又转身来向着罗氏道:“夫人且房中静候佳音。” 罗氏笑着点头,炎文贵也笑了笑转身一径出了三堂垂花门往外头正厅中行去。 慕嗣成被州衙公人引了进入三堂中,里头服侍小厮来带着他往里走到一排坐北朝南房舍前,管家炎泽上来接着他恭敬唱了偌道:“小人炎泽,乃是这府中管家,老爷吩咐教慕大人随我去厅中稍坐。” “有劳。”慕嗣成拱手回了一礼。炎泽便将他引入了三堂正厅中客座上坐下。底下服侍小厮捧上茶来,慕嗣成接过浅抿了几口。见这厅中一色紫檀座椅,堂上挂着一副山水画,雾蒙蒙像是前朝黄公望《溪山雨意图》。这山水画两边是王昌龄两句诗所写一副对联,“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玉壶”。 正托着茶盏四面打量时,从外头进来戴着四方巾,着玉色团花暗纹锦缎道袍,系着同色丝绦,一身便服打扮知州炎文贵。 “下官慕嗣成见过知州大人。” 见慕嗣成三两步上前来向着自己长揖一礼,炎文贵忙上前伸出两手将他扶起,嘴中道:“慕大人无须如此客气,请就坐。” 慕嗣成依言退后坐了,炎文贵堂上主位上坐定,接过服侍小厮递上来茶盏略喝了一口便放下含笑道:“慕大人来得好,想来路上定是辛苦了。此番真是有劳大人了。” “大人说哪里话,为大人分忧是下官职责所。下官一接到大人回信,第二日一早便带着我女儿慕汐颜赶了来,想着知州大人*女尚病中拖不得,故紧赶着来到了洛州。今日傍晚进了洛州城,将小女安置驿馆中,下官立刻赶来大人这里与大人回话。”慕嗣成谦恭低首答道。 炎文贵微微点了点头,便将话题转到了慕汐颜身上。又说后头喜房早布置好了,吉日吉时也已选好。明日便是个好日子,因*女无忧尚病中卧床不起,一早长子长松便会替长姐无忧带领府中奴仆来驿馆迎亲。这亲事虽说是冲喜,但也请了这洛州城同僚和大户,照着正儿八经亲事办。 慕嗣成听到这里心中也欢喜,原本以为自己女儿来假结亲冲喜,不定会悄悄抬进去草草了事,不曾想知州大人竟然要大办,如同真正拜堂成亲一般。这么看起来,将来汐颜入了府,知州大人一家定不会太过于亏待她。 “下官知谢知州大人费心操办这门儿亲事。”慕嗣成笑着向炎文贵拱了拱手道。 炎文贵摆了摆手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慕大人送了女儿来,救我女儿无忧。张天师那日批出那生辰八字来,我还担心这天下之大,哪里去寻如此合适之人。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洛州境内,浚县城中,还是慕大人女儿。张天师道行真是通天。此番你女儿与我*女无忧拜了堂结了亲,定能让我孩儿脱了那噩运,一日日好起来。” 停了停又说:“为谢大人一片诚心心,我这里自然是有些薄礼。” 话毕,拍了拍手,只见管家炎泽上来将一封书信捧了来。炎文贵指了指慕嗣成吩咐道:“将这书信交与慕大人。” 炎泽闻言便将那书信捧着恭敬递到慕嗣成跟前,慕嗣成将信拿起,看一眼知州炎文贵,只听他笑道:“慕大人,我要谢你礼都里面儿,请慕大人回了驿馆再看。” 慕嗣成会意过来便忙起身弯腰下去诚恳道:“下官多谢大人抬*。” 炎文贵上虚虚一扶道:“慕大人请起。这些是我一些儿心意,你勿要嫌弃便好。” “下官岂敢。”慕嗣成直起了腰,见知州大人上头打了个哈欠,似是有些倦意。便忙说:“这会子晚了,大人处理公务一天下来定是倦了,下官这便告辞了。” 炎文贵点了点头,心想,这慕知县还是有眼色,知道自己有送客意思了便点点头道:“如此我便不留慕大人了。慕大人早些回去歇着,明日还有喜事要办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那一抹陽光”地雷一颗,亲破费了。 这一章人物有点儿多,帮大家理一下吧。 炎文贵妻妾和子女如下: 正妻:罗氏嫡长女 妾:王氏长子三子 焦氏次子次女 这后面两个妾所生子女都是庶出,只不过长子炎长松次子炎长柏按规矩由主母罗氏自小就抱过去养着。 古时官宦人家这点妻妾子女还算是少。我不能把炎无忧写成“独生子女”,那样简直太不符合那时代实情了。 有亲会举得写那么多配角干嘛,其实呢比如大家赏梅,如果光是主干上那一朵花,大家会觉得好看吗?我总是说,满树繁花,花都树上,大意如此。亲们理解吗? 10第九回 慕嗣成拱手道了声“叨扰了”,将书信放入袖袋中。炎文贵又叫管家炎泽替自己送送慕大人。待两人出了正厅,炎文贵这才回了里头内宅正房中,见罗氏犹灯下坐着等他,便走过去旁边一张圈椅上坐下,将自己刚才和慕嗣成所说话都细细与罗氏说了。罗氏听了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脸上也终于有了些喜色,又絮絮叨叨和炎文贵说了些明日结亲冲喜之事,两人方才由丫头服侍着洗漱了歇下。 次日一早,洛州知州内宅内披红挂彩,鼓乐大作,宾客盈门。罗氏先派了两个婆子并两个丫头去洛州驿馆替慕汐颜梳妆打扮,又令府中小厮抬着各色聘礼跟这四人后面去将这些聘礼交与慕嗣成。待这些人走后,炎文贵让长子炎文松替代长姐炎无忧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轿夫抬着花轿,鼓乐手吹打出喜乐中往洛州驿馆去迎娶慕汐颜。 而慕嗣成昨夜辞了洛州知州炎文贵回到驿馆中,先将炎文贵给自己那封信掏出来看,见里头有一张一百两银票并一封书信。那信纸上写着待洛州同知董峰调任后,便将洛州同知一职任命他担任之事。慕嗣成知道那董同知就这一两月之中要调走,这一下有了炎知州支持,这洛州同知一职终是由自己接任了,心中不觉欢喜不已。 将书信和银票收好,慕嗣成高高兴兴去了女儿慕汐颜房中,将今晚与知州炎文贵议定之事对她说了。 “甚么?明日便要去与她拜堂成亲?”汐颜听了不觉吃惊,心道,这也太了吧。 慕嗣成向她解释:“炎知州*女病拖不得,况且明日也是吉日,早些办了她能早些好起来也是你功劳不是。” 汐颜转念一想,也不觉嗤笑自己,与她拜堂成亲是早定下,早一日晚一日不都是要嫁她吗?难道拖下去就能将这门亲事拖黄了?就当自己是为下一世积功德吧,下一世自己再不要投生这样一个爹不疼娘没了人家,竟然结下这么一桩荒唐姻缘。 见汐颜低着头没精打采不说话,慕嗣成又继续说:“明日一早炎知州长子便会替他长姐来迎亲,那边儿宅内也是如同正经结亲一般操办。我听说那炎知州正妻罗氏*女如命,你去了她女儿好起来,她定会好生待你,你且将心放到肚子里。” “爹爹,不用说了,女儿定会如早先说好那般嫁到她那里,好生服侍她和公婆,不令爹爹和娘亲没脸。”汐颜说了一句让慕嗣成大感放心和安慰话。 慕嗣成满面笑容站了起来,拍了拍汐颜肩膀:“既如此,爹爹便放心了,你早些歇下罢,明日还得受累一天哩。” 汐颜应了将慕嗣成送出门,方将门闩了,回来床边呆呆坐了一会儿,眼中酸涩却没有流出泪来。头一天她离开浚县时,马车上伤伤心心哭了一天,把这些年委屈和难过都随那泪水流了。因此她今天虽心中酸涩,但却是再也哭不出来了。想了一想,她将窗前桌上油灯吹灭,强迫自己安心睡下,只为了想让自己哭肿眼能恢复些儿,若是明日一早婆家来人见自己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多么不愿意和委屈,让人不喜就不好了。 这两日来行路颇累,又加上她心情不,哭得头疼。这一安下心来什么也不想,挨着枕头倒是很便睡熟了。 次日一早汐颜还熟睡中,外头却有人叩门。停了停见里面人毫无反应,又开始拍门起来,一面拍一面听到慕嗣成急切声音:“汐颜,开门儿,你公婆叫人来替你梳妆了。” 外头“砰砰”拍门声音终是将慕汐颜惊醒。昏昏沉沉躺枕上,耳中忽地听到门外爹爹喊声,她不由得即刻坐起来,慌张穿了衣裙起来开了门儿,却见外头爹爹身后站着两位鬓边戴着红花婆子并两位托着托盘,盘中装着大红嫁衣喜帕等物俏丽丫头。 这四人一见到汐颜便忙上来向她福了福,面上堆满笑道:“我们奉了老爷夫人之命,前来为三姐梳妆。”原来这几人从慕嗣成口中也得知汐颜家排行第三,故也以三姐称呼。 汐颜有些羞涩忙说了声:“有劳你们费心。”话毕,将四人让进房中。 这两位婆子并两位丫头看了汐颜后,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只见那先进来婆子笑眯眯说:“三姐这容貌委实配得上我家大姐哩。我们宅子里阖宅人都盼着你去,你去了救了我家大姐,我们底下人日子也才能好过些。你不晓得,自大姐得了病,夫人焦心,我们底下人成天担惊受怕,话都不敢说大声,就怕惹着夫人发怒,打骂是常事,怕夫人叫管家来领着出去发卖……” “周妈妈,你这话也太多了。说这些有没,些为慕姑娘梳好妆,若是误了吉时仔细夫人罚你。”旁边一位俏丽丫头见状忙制止了她再说下去。 那叫周妈妈婆子闻言忙住了嘴,与其她三人一起来服侍慕汐颜洗漱梳妆。小半个时辰后,慕汐颜终于换上大红嫁衣梳妆好,头上顶着一方大大喜帕坐床榻边等着炎知州府内迎亲人到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洛州驿馆外头终于传来了喧天喜乐锣鼓声。而起先抬着聘礼来炎知州府内小厮将那些聘礼都抬进了慕嗣成房中,慕嗣成赏了些散碎银子与他们。代替长姐来迎亲炎长松也进来向慕嗣成行了礼。慕嗣成与他礼节性说了几句话。炎长松便慕嗣成陪同下到间壁慕汐颜房中,迎请娘。 随后先前服侍慕汐颜梳妆四人中,两位俏丽丫头上前将她扶起来,两位婆子跟后头替汐颜拿着她包袱,一行人随着炎长松出了洛州驿馆。外头鼓乐声大作,慕汐颜两位俏丽丫头搀扶下上了花轿。 炎长松上马吩咐了声:“起轿!” 一行人鼓乐声中便离了洛州驿馆往洛州府衙而去。慕嗣成却只能按规矩洛州驿馆门口住足,看着自己唯一女儿被那迎亲花轿抬走,连告别话也不能说一句,心中莫名有些惆怅。只觉今日喜事并没有让他欢喜起来。唯一能觉着安慰些便也只有那到手金银和那顶不久就会扣他头上洛州同知正六品乌纱帽了。 迎亲队伍到达洛州府衙前时,刚好是吉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汐颜下得轿来,依旧由那两位起先搀扶她俏丽丫头扶着她从南边角门儿一径进了洛州知州内宅,后面两个婆子提着汐颜包袱跟随后,几人一起进到第四进宅院中。 “三姐,夫人教我们与你说一声,因为我家大姐病着,所以这堂就不拜了,由我们两个伺候着你到布置好喜房中陪着大姐。明日一早再去与老爷和夫人奉茶请安。”扶着慕汐颜左手边一位丫头一进来便她耳边轻声说道。 慕汐颜从上花轿时开始心中就想那炎知州*女病着,自己该如何拜堂,又和谁拜?想来想去总不能和代替炎无忧来迎亲炎长松拜堂吧?洛州风俗有迎亲时如果郎不或有病,有叫好运之人或者亲近之人代替迎亲风俗,就如同炎长松代替生病长姐一样。可是这堂却不是乱拜。如今听到身边这丫头这么说不由得松了口气。 点了点头,慕汐颜答了声:“嗯,我知道了。” 停了停那左边扶着她那丫头又说:“今日我们这来替姑娘梳妆四人都是大姐房中服侍她。我叫彩墨,右边那位扶着你丫头叫彩宣。后头那两位妈妈,那一来就和你说笑叫周妈妈你也知了,另一位姓丁,你以后叫她丁妈妈便是。夫人吩咐过了,姑娘嫁进来以后和大姐一个房中,我们既服侍她也服侍你。有什么事你管吩咐我们便是。” “好。”慕汐颜又点了点头,将方才丫头彩墨说话心中过了一遍。她知道,以后这四个人和自己就要朝夕相处了,这第一要紧便是要记住她们名字,将来自己有什么不懂或者是要什么东西,便要请教或者吩咐这四人了。 这第四进院子中走了不多久,慕汐颜被两位丫头扶着上了几级台阶,到一个木制门槛前,一位丫头打起大红如意云纹厚绸帘子来,慕汐颜两位俏丽丫头搀扶下抬脚跨进了房中。 因为慕汐颜头上顶着一块大红喜帕,所以她并不能看见路。只喜帕底下低着头隐约看见些脚下光景。 抬脚进了房中后,只闻到这房中有一股奇怪味儿,似是又有墨香,又有药香,又有脂粉甜香。这三股味儿混一处让初次进到这房里人不免暗暗揣测这屋中住得是什么样人。 又走了几步,两位丫头扶着她往右一转,经过一间落地罩似门儿,又往前走数步,似是走入了一个阁子间,鼻中闻到那混合怪味儿越发浓郁起来。 心中正懵懂着,慕汐颜却被两位搀扶着她丫头扶到了一个床榻上坐下。一早起来到这会儿,汐颜估摸着怕是到午时了,外头隐约传来鼓乐喧哗之声。想来那外头来贺喜客人们定是入席了,可她一早起来到如今却是只喝了一盅茶水,什么都不曾吃。折腾了一上午到现是真又累又饿。 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她也只能忍着。这头上喜帕又不能自己揭去。正觉得有些难捱时候,忽地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含混而虚弱女声:“你……你是谁?为何会坐这里?” 慕汐颜却被身后这突然出现声音吓得汗毛竖起,差点儿跳起来。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动作,那将她扶到床榻边儿坐下丫头之一惊喜尖声喊了起来:“哎呀!大姐醒过来了!大姐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终于……终于…… 11第十回 她这么一咋呼,这屋子内外伺候丫头婆子呼啦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围床榻边兴奋不已叽叽喳喳说话。 “呀,张天师真是通神,这刚娶进来他批算出来八字媳妇儿,我们姑娘就醒过来了。” “谁说不是,看来不多久姑娘病就会好了。这位媳妇儿真是姑娘贵人啊。” “唉,这下可好了,姑娘醒了,夫人也不会心情不好成天板着脸,害得我们提心吊胆了。” 坐床榻边原本被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到慕汐颜,此刻听这屋里丫头一通话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身后那个说话人竟然是自己要嫁“夫君”,而且她此时竟然醒过来了,莫名汐颜心咚咚乱跳起来。不知为何,虽然身后说话人是女子,还是让她有些羞涩,她也想回头去看看那个人,但自己头上顶着喜帕,乱动一下也是失礼。 不过很便有一个丫头声音身旁响起,汐颜记得这个声音,就是刚才进宅子后,那自己左手边搀扶着自己和自己说话叫彩墨丫头。 “你们这些人可是忘了夫人吩咐话,这会儿涌进喜房中来,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各自该做什么可是都忘了?还不都与我出去!姑娘这会子才醒,你们若是惊了她,仔细你们皮!” 那些涌进来丫头婆子被彩墨一呵斥,俱都被吓得缩着头告饶,纷纷往外退了出去。 “翠儿,你站着!”彩墨朝那些退出去丫头婆子中轻喝了一声。 一名十岁左右看起来颇为伶俐小丫头闻言便住了脚,转身过来怯怯看着彩墨等着吩咐。 “你这会儿便出去到外头偏厅上寻着款待各府内眷夫人,悄悄儿对她说一声姑娘醒了。” 翠儿屈膝福了福,嘴中应了声:“是,彩墨姐姐。”说完话,便转身脚步轻一径直往外去了。 等房中人都出去了,彩墨对汐颜身边儿站着彩宣努努嘴笑道:“去把那条案上摆放喜秤拿来。想不到娘子才进房来就用上了,真是吉利。” 彩宣笑着“嗳”了一声,转身去拿喜秤。彩墨上前去将躺大红鸳鸯枕上睁着眼不明所以炎无忧扶了起来,她身后给她垫上一个靠枕欢喜道:“姑娘,你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昏昏沉沉,今日除了神佛保佑,还有慕姑娘过了本命金气儿给你,这才总算是醒过来了。” 炎无忧这一场大病下来,至今也是全身发软,身子虚弱不说,连头也还发着晕。她之所以突然醒来是被今日这宅子前头震耳欲聋鞭炮声和锣鼓声给震到,身子里头虚汗涔涔沁出来,热症松了些,便醒了过来。原来她这一月多来只是反复发热,吃了许多药下去,发不出汗来,自然是烧得糊涂,昏睡不醒。 此刻她醒来被彩墨扶着坐起,一打眼却见到床榻中间坐着一位身穿大红嫁衣,顶着大红喜帕女子,她刚才醒时见到自己床边儿坐着这么个人还以为是做梦,不由自主开口问这女子是谁。 坐起来后炎无忧又四面一看,只见自己房中挂红结彩,触目皆是一片大红喜庆之色。房中两个丫头她倒还认识,是素日自己跟前服侍大丫头彩墨和彩宣。 “彩墨,这是做什么?”炎无忧一脸不解问站自己跟前含笑看着自己彩墨。恰此时,彩宣将那喜秤拿了过来递给彩墨。彩墨接过来便往炎无忧手中递,笑盈盈道:“姑娘,你且拿着这个。” 炎无忧恍恍惚惚接过来,仔细看着手中这根小棍儿,黑底金线,上头还系着红绸。心中正思忖这是个什么东西时,彩墨却过来将握住她拿棍儿手臂往前一伸,将坐床榻中间慕汐颜头上顶着喜帕挑落。 眼前光线一亮,慕汐颜只觉自己头上顶着喜帕倏然落下,不觉脸一下子烧起来。低垂着头,绞动着嫁衣大袖,莫名局促和羞涩如期而至。 炎无忧愣愣看着眼前这个随着喜帕落下,满面羞红,融一片喜庆大红中女子。从侧面看过去只见她黑发如鸦,肌肤胜雪,温婉柔美。 “你是谁?”炎无忧再次喃喃出声。 汐颜将头垂得低,她话自己如何好意思答。嫁到这里以前,自己从未想过面对一位女子她也会羞涩。她暗暗想,这定是因为这人是自己名义上“夫君”,还有这些陌生人和陌生地方会让自己这么没出息。 一旁丫头彩墨见炎无忧那愣傻模样不由得“噗”一声笑出声,将她手中喜秤拿了依旧递给彩宣,笑着对炎无忧道:“姑娘,她是你媳妇儿。若不是她,你还醒不来哩。” “我媳妇儿?”炎无忧转脸看着彩墨,一脸不可置信神色,蹙着眉,用一只手指着自己鼻尖。 彩墨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炎无忧见状是糊涂,随即转过头来低头看自己,只见自己身上也穿了件大红喜袍,但式样却是男式。她忙将两手放到自己胸前一模。心头一松,还好,还好,胸前那女儿家那两团玉峰还。呼出一口气,她又疑心自己做梦,又抬起一只手放到自己唇边,张嘴一口咬下去…… “哎哟!”炎无忧喊出声,随即“嘶……”了一声,眉头拧起。 彩墨嘴中惊呼出声:“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让奴婢瞧瞧,可咬伤了?” 一面说一面将炎无忧放到唇边咬下去手拖过来看,只见那白皙手背上印上了两排牙印儿,渗出些微血丝儿。 “彩宣,去拿万红膏来,姑娘把手咬伤了。”彩墨急急吩咐道。 彩宣一听忙转身去床榻边儿花梨木四件柜中拿出一个红漆小方木盒出来,从中拿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并一些裁剪得当白色素纱来。 汐颜听说炎无忧咬伤了,也不由得抬起头稍稍转脸去看她。这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心想,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人。长眉连娟,眸如寒星,玉鼻秀挺,唇若涂朱,面如淡色芙蓉,一头如墨发丝如好丝缎般倾泻而下披散肩头,将她羊脂玉般通透白皙肌肤衬得加莹润。加令人心仪是她眉目间隐隐透出那份高华娴雅气度,让人一看便心生钦佩和向往之心。 若不是她病中,面上透出些疲惫和虚弱,汐颜相信她风采定是胜今夕。哎,这么好看人怎么会碰到莫名噩运,怎么会竟然成了自己“夫君”了呢?和她一比,汐颜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自惭形秽意思来。 彩墨一歪身坐炎无忧身旁床榻边,拔下头上银簪就着彩宣捏手中青花小瓷瓶,将里头药膏挑了少许出来,均匀涂抹炎无忧那自己咬伤手背上,又将一条裁剪好素纱将手背伤处裹好系上结。 一旁丫头彩宣看彩墨替炎无忧包扎伤处,嘴中道:“姑娘,你定是不相信眼前所见一切,以为是做梦罢?” “彩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房中怎么会披红结彩,看起来似是办喜事一般?还有,她?你们说她是我媳妇儿,这话到底从何说起?我是一个女儿身,怎会娶媳妇儿?这,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炎无忧说这话时,汐颜正巧侧脸来看她,两人头一次视线相碰。炎无忧脸上那冷淡神情和不屑口气令汐颜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她也同眼前这位容貌绝美“夫君”一样,认为这桩姻缘实属荒唐。但坐这人跟前,听她说出这样话,倒好像是耻笑自己不知廉耻要来攀附她一般,汐颜觉心中堵得慌,脸色微赧,忙转脸过去不再看她。 汐颜脸上赧然和些许愠色全然落入炎无忧眼中。她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刚才那句话或者得罪了眼前这位身穿大红嫁衣,秀美温婉女子。不过,她心中是这么想,自然便会脱口而出,并不会顾忌她人。 炎无忧跟前服侍丫头彩墨和彩宣都知道自己服侍这位大小姐,从来说话就是直白坦荡,不会绕弯,她们都习惯了。不过看了看刚嫁进来“娘”似是有些不郁之色,彩墨忙向炎无忧解释:“姑娘,这事儿是这样,奴婢说与你听罢……” 于是彩墨把事情原委都细细与炎无忧说了,后说:“你瞧瞧,张天师道行真是高深,他批命说你命中水气漏了,得要慕姑娘这样八字女子嫁进来,才能将你那水气温养起来,也才能度了你命中劫数。往昔多少药吃下去都不管用,你一直昏睡不醒。今日才将慕姑娘娶进来,她刚一坐到你身边儿你便醒了,这都应了张天师所言。姑娘,我们这屋里外服侍你丫头婆子都说,你这媳妇儿是你贵人哩。” “荒唐……荒唐……爹娘怎能信那老道胡诌?办下些糊涂事……”炎无忧听后两手大红锦被上啪啪连拍了几下,有些抱怨意思。 汐颜才将听彩墨说了那些话,还将自己夸成炎无忧贵人,虽然觉得有些过,但心中还是挺受用。心想,那炎无忧听完了这个话怕是不会再那么冷淡说话了吧。毕竟确是自己一来她就醒了呀。谁料等来却是她满嘴荒唐和糊涂。好吧,虽然自己一开始也是觉得这姻缘荒唐,但从她嘴中这么说出来后,听自己耳中便成了嫌弃意思。这么着,慕汐颜觉得心中又添堵了。 “谁说张天师胡诌了?谁说我和你爹办糊涂事了?为娘瞧你才是个糊涂虫儿!”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貌美,受君温婉,唔……这样一对…… 12第十一回 忽地从阁子间外传来一位中年女子带笑声音。丫头彩墨一听忙轻声对炎无忧道:“姑娘,夫人来了,今日是你喜庆日子,你少说些罢……” 话毕从床榻边站起和彩宣一起走到一边,垂手而立。 环佩叮当声中,从那阁子间外走进来一位三十来岁妇人,身段颀长,福相端严,满头珠翠,身穿大红五彩遍地锦百兽朝麒麟缎子通袖袍儿,胸前绣带垂金,裙边禁步明珠。她身后跟着四五位丫头婆子,那起先被彩墨叫去传消息小丫头翠儿跟后。 本来按洛州风俗媳妇进门儿后,须得第二日早起与夫婿一起奉茶时才能与公婆见面。但因炎无忧突然醒来,罗氏心中欢喜不已便管不了这许多。再有,慕汐颜嫁进来是嫁给自己女儿冲喜度劫,这规矩自然要折半。 坐床榻边慕汐颜嫁过来之前,嫡母吴氏曾说要她待炎无忧父母如真正公婆一般,因此她听彩墨说夫人来了,便知道是自己婆婆来了。低着头眼角余光扫到一群人过来了,前头一人衣饰华贵,想来定是自己婆婆来了吧。 于是汐颜忙站了起来,向着那到自己跟前人深深福了福,嘴中道:“汐颜见过婆婆。” 罗氏进这屋子时,早见到自己女儿无忧床榻边坐着穿了一身大红嫁衣媳妇儿。只见她低垂着头,眼看着自己脚面,一副羞涩模样。虽没有看见她容貌,但那恭良举止颇让她喜欢。及至来到她跟前,她站起来道福行礼,罗氏听她声音也是柔柔,心中是又喜欢上了一层。 “不必多礼,媳妇儿请起罢。”罗氏伸手笑吟吟将她扶起。待她站起来后,罗氏方将她看清楚,只见她乌鬓堆云,肤色白净,容貌温婉柔美。不由即刻携了她手,嘴中赞道:“好齐整女孩儿,委实配得上我家无忧哩。” 坐床榻上靠金线蟒引枕上炎无忧一听不由得没好气嘟哝了声:“娘,您说得什么话?配什么配?还真把我当娶亲男子了么?” 罗氏闻言松了汐颜手,走到炎无忧身边儿,丫头彩墨忙端了个绣墩来放到床边儿道:“夫人坐这里。” “你呀,若不是你爹爹得了张真人指点,替你娶进慕姑娘来,你这会子还能坐这里说话?你病了这一月多,我和你爹爹什么法子都想了,你这病没有半点儿起色。话说回来,张天师不愧是我们大周第一个得道真人。他批命委实是通神,你媳妇儿才进门,你就醒过来了。才将我外头管待各府内眷时,小丫头翠儿来传话与我时,把我喜得真是了不得。” 罗氏一面说一面绣墩上坐下,汐颜站一旁陪着。只听罗氏坐下后又说:“大姐儿,你听为娘一句话,这三年你得你媳妇儿好好相处。张真人说了,你命中这劫数须得慕姑娘才能替你补起来。你虽不是男子,但也是正经娶了她。这府中我会教底下人都把她当主子待,你也把她当成你房中亲人可好?” 本来罗氏后头还有话是说两人三年后,等自己女儿劫数一满,两人安排。但现一屋子丫头仆妇跟前,这些话自然是不宜说。想了想,还是以后有空闲时私下和两人说比较好。 慕汐颜听罗氏这么说,心头松了些。想来自家这婆婆还是明理。况且她才将对自己说话也温和,全不似自己“夫君”一般冷淡,让人心中不安。 “娘,你和爹爹办这门儿亲事,怕是这整个洛州城百姓都会笑话我们了罢?再有,你们这么着,不怕耽误了人家慕姑娘么?”炎无忧梗着脖子,犹自有些不满说道。 罗氏一听即刻提高了声音道:“谁敢笑话我们?谁又敢笑话张真人?这民间冲喜事哪年少了去?还有那起子办冥婚说起来可不是荒唐?至于慕姑娘事儿不用你操心,三年后你度了这命中劫数,我和你爹爹自有安排。” 听娘亲这么说了,炎无忧一时无话可驳。这刚醒过来,被这突如而来喜事和媳妇儿刺激,一下说了这么多话,她也累了,心中也烦,便索性闭了眸歇息。 罗氏见自己女儿闭了眼假寐,也知她这病初愈,定是虚。又见她额间一层细汗,便抽出一方秋香色销金汗巾儿替她擦汗,一面嘴中问:“孩儿,你这病还得好生养着。我问你,你身子上可出了汗,汗大不大,里头衣裳可湿了?” 炎无忧闭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彩墨,彩宣,去替你家姑娘备水伺候她擦拭身子,换了里头衣服。”罗氏即刻吩咐一旁站着两位丫头。 “是,夫人。”彩墨和彩宣应了,一人出去吩咐外头丫头婆子备水来,一人去床榻后头柜中寻要换里衣。 罗氏一转眼看见慕汐颜低着头恭谨站身边儿便说:“慕姑娘,你既嫁进来了,往后三年明面儿上便是我孩儿媳妇儿。这贴身伺候她事儿你也得学着些。你和她多亲近,她也才能得着你命中金气儿,有利于她度了这命中劫数。” 慕汐颜点头轻声道:“婆婆,这些事都是我份内之事,我定当好生服侍她。” 罗氏一听自然欢喜,伸手握了她手轻轻拍了拍道:“果真是好孩子,无忧得你服侍她是她福气。” 躺床上闭目养神炎无忧听了这话忍不住睁开眼淡淡说了声:“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自打小,我便习惯了彩墨,彩宣服侍我,这房里陡然添个人我委实觉着不惯。” 这话入了汐颜耳中,只觉那人格外不喜欢自己待这里。那一份想要对她好心落了空,一腔子热忱兜头被泼了一盆子冰水,只觉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羞惭,不由眼圈微湿。忙低下头去,力忍着,一双手使劲攥着嫁衣大袖边缘,捏得指节生疼。 汐颜委屈难忍模样落到了罗氏眼中,她也知是自己女儿那冷淡话让这刚进门儿媳妇儿难堪了,便忙瞪了炎无忧一眼道:“什么惯不惯,日子长了就好了。你既不想她贴身服侍你,那你书房里那丫头彩砚也大了,她老子娘求我放她出去配人,我已经应了。那往后便由你媳妇儿服侍你读书写字罢。” 炎无忧靠床头引枕上瞄了眼慕汐颜,见她低着头似是红了眼圈,心中不觉一软。心想,她被选了来和自己一位女子成亲冲喜,想来也是委屈得很。自打看见她开始,自己对她说话便不曾客气过,这委实不是自己惯常有作风。如今既然已是娶了她进来,又写不得休书,只能暂且依了爹娘意思,往后寻她个错处,让她早些离了自己,撇清和她关系才好。 想到此炎无忧点了点头轻松道:“那便依了娘意思,让她以后去书房中罢。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想求娘答应。” 罗氏问:“是何事?” “我想求娘以后不要人前人后说她是我媳妇儿。外头人知我娶她实是为了冲喜,我又是未出阁女子,家里以后我便把她当作妹子看,以后叫她名字罢。” 罗氏想了想自己女儿说得话也有理便答应了:“好,那你以后叫她汐颜罢,潮汐汐,颜色颜,她爹爹是浚县知县慕嗣成,你爹爹手下为官。” 这慕知县方才彩墨说这门儿亲事来由时也提到过,只不过眼前这温婉女孩儿名字她是从自家娘亲嘴中才知道。炎无忧看慕汐颜一眼,心道,这姑娘名字好听,人也齐整,这么个女孩儿她爹爹竟然舍得将她嫁给自己这么一位女子冲喜,这个慕知县啊,到底存什么心? “汐颜……这名字倒还好听,那我以后叫你汐颜罢。”炎无忧软下声音看向慕汐颜说道。 慕汐颜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刚才还冷冰冰“夫君”此刻却这么和蔼和她说话。抬起头来,慕汐颜偷偷看她,正巧见她看向自己,寒星般双眸中有某种柔软,让慕汐颜立刻有如沐春风之感。那酸涩和委屈被这春风吹得立刻无影无踪了。 “呃,好……”慕汐颜笑得灿然,露出一口洁白贝齿,幽潭般黑眸中漾起愉悦波光。随即大着胆子问:“那……那我该怎么叫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人比较懒,偶也…… 话说看文童鞋们还是要留爪哦,不要学我:) 13第十二回 被她那春日般和煦笑和眼中粼粼波光晃到了眼,炎无忧只觉心中微动。不由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还算平和一句话,这被命运推到自己眼前姑娘便绽开了如此纯净笑餍。她到底有一颗多么容易满足心?她到底多希望被人接纳和善待? 迎着眼前女子蕴满笑意眼,炎无忧却硬下心肠敛容正色道:“你同彩墨她们一样叫我姑娘即可。” 虽然她并不讨厌眼前这个嫁进门“媳妇儿”,但也不认为她和彩墨等服侍自己人有什么不一样。 汐颜有些小小失望转念一想似又情理之中,便淡了笑低首下去欠身道:“是……姑娘。” 炎无忧古井无波“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转脸又看向罗氏问道:“对了,娘,汐颜进了门儿,她住何处?” 罗氏笑着接话道:“你瞧你说什么话,你媳妇儿进了门儿,自然是要跟你一个屋……”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炎无忧忙截断了罗氏话急急说道。 罗氏瞧她又急又恼样子忍不住莞尔,随即道:“为何不可?你倒是说与为娘听听。自古以来,这娶进来媳妇儿焉有不和她同房?” 其实罗氏嘴中这“同房”不同与一般意义上“同房”,但她这么说显然极容易让人误会话中意思。 一旁低首站立慕汐颜听了罗氏话直接脸刷一下红了透,差一点要同炎无忧一起大声喊出“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了。 炎无忧略有些苍白脸颊上难得也染上了一抹红,心中既急且恼,还没来得及回答罗氏问话,便一阵剧烈咳嗽。坐床边罗氏见状即刻站起来替她抚背顺气,嘴中忙道:“都怪为娘,我不过是与你说着玩,早知你素来喜欢清静。前几日得了慕知县信后,我便将你那书房后梢间收拾出来,等你媳妇儿进来便让她住那里。” 听老娘这么说了,炎无忧才慢慢止住了咳嗽。一旁丫头彩宣将找出要换下小衣和抹胸忙放了,去倒了一盅儿茶来递到炎无忧唇边道:“姑娘,且喝些罢,你醒过来到这会儿说了这许多话,怕是又累又渴了。” 炎无忧就着彩宣手大口喝了几口方觉着好些了,抬头看着坐自己跟前罗氏嗔怪道:“娘,你早安排了又何苦打趣我?” 罗氏打个哈哈道:“娘看见你醒来一欢喜便忘了……” 汐颜一旁看了只觉好生羡慕她娘俩这般随意亲近,又想到自己早逝娘亲和如今处境,心下不觉黯然。低首下去不忍再看。 罗氏笑毕转脸看了看汐颜又说:“叫媳妇儿笑话了。我这半生就只得无忧一个女孩儿,说句心里话,我倒是想有人叫我婆婆。她虽让你叫她姑娘,但我和她爹爹却当你是娶进来媳妇儿。” 汐颜顺从应了声:“是,婆婆。” 罗氏伸手过去拉住她手她手背上拍拍笑道:“叫你去顶无忧书房中顶彩砚差,并没有把你当底下人待,我是想你来这里后平日有些事做,也好混日子。再有,无忧平日多*书房里呆着看书写字儿,你多和她处,能多过些命中金气儿给她可不是好?” 汐颜听罗氏说了这些话也明白她是真心为自己打算,一则让她继续叫公婆是为了教府中一干人等知道,她和老爷是把她当媳妇看,并不认为这姻缘荒唐,堵上了众人嘴,也叫底下人等不敢看轻她。二则让她去书房中服侍炎无忧,也是想让两人处得好些,自己又有事做打发空闲时间。 “多谢婆婆这般为我安排。”慕汐颜深深蹲身福了福,诚挚说道。 罗氏伸手扶她起来道:“好孩子,勿要言谢。说起来,你肯嫁进门儿来救了我家大姐儿,我们阖家上下都该谢你哩。我这会儿进来便把我跟前两个丫头,山茶,腊梅派给你用。她们两个我跟前也好几年了,做事稳当。” 汐颜推辞:“婆婆,我自己事都能自己个儿打理,委实不用人服侍……” 罗氏截断她话头道:“这可不行,你是我家正经娶进来媳妇儿,怎能没有人跟前服侍。原先我本想着将无忧房里丫头派些给你使,后又觉着她房中那些丫头婆子都是使惯了,便懒得重指派。还是将我身边指给你好些。你也算无忧这房里,平日你若是短什么,要些什么,只管教山茶和腊梅去说与彩墨彩宣知道便行。外头那些粗使婆子和丫头也可使唤。” 汐颜知道再推也无用,这是官宦人家规矩。再有当家主母将自己身边使顺手丫头指给她使,这也有抬她身份意思。只得再次谢了罗氏。 不一时,丫头彩墨进来回话道:“姑娘,水都备好了……” 罗氏闻言站了起来,对旁边站着慕汐颜笑道:“媳妇儿,你随我一起出去罢。到外头坐一坐,我还有话对你说。” 汐颜应了声“好”抬头看眼炎无忧略微颔首,便随着罗氏往外走。出了阁子间,见外头摆设了矮塌桌凳,估摸着这里是平日炎无忧起坐和服侍她丫头们值夜之所。再走几步,出了这隔间,方到了一间疏阔厅堂中。厅中摆设既华美又雅致。 罗氏让汐颜一旁素漆花梨木圈椅上坐下,厅中服侍丫头端上茶来。汐颜接过来还未喝,只见门帘一挑,从外头进来两个手上拿着油布小丫头,还有两个端着大铜盆和洗澡巾帕等物大一些丫头。看见罗氏等人后,这四人站住行了礼方往里去。 汐颜一看便知道这是因为炎无忧才醒转过来,体虚气弱,下不得地,不能到净房中去洗漱。便只有让人她屋里铺了油布略擦洗擦洗,换下衣衫。 罗氏略吃了两口茶,将茶盏放下,低声吩咐了一位婆子几句,那婆子去了不一时便从外头引进了一位十七八岁丫头进来。 “媳妇儿,这是无忧房里以前服侍她读书写字丫头彩砚,我叫她这几天教你书房中事儿。你会了,她便可以安心出去了。” 汐颜将手中茶盏放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叫彩砚丫头便赶上前来向她福了一福道:“奴婢彩砚拜见大奶奶。” “呃……你起来罢,往后还得烦你指教姑娘书房中事儿。”汐颜被她那一声“大奶奶”叫得心头跳了一跳,但仍是要伸出手去虚虚扶她一扶。 彩砚站起来随即走到汐颜身边儿站定。罗氏又叫人去叫了两个十三四岁丫头来,将其中一个圆脸高挑些指给汐颜道:“这丫头叫山茶,我跟前三四年了。”又把另一位白净小巧些丫头指给汐颜道:“她叫腊梅,也我跟前四五年了。这两个丫头你跟前服侍你我放心。” 汐颜起身谢过了罗氏。随后那两个丫头山茶腊梅也上前来向她行了礼,站到她身旁。又说了几句话,罗氏便起身带着汐颜一起往西边房中走。原来西边房中便是炎无忧书房,汐颜四面一看,只见这房中四壁都是书橱。临窗下一张花梨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帖,各色笔筒宝砚,笔海内插着数十枝大小毛笔。西墙上挂着字画对联。 “这书房中我那大姐儿*呆着,自小到大,她并不喜针指女红,倒*读书写字儿。小时候,请了先生来教她读书,这一读就读到如今。去年请了京城里谭老先生来指点长松长柏长竹课业,无忧也和他们一样去攻书……” 罗氏一边走一边和汐颜说些炎无忧读书事,汐颜听了心中有些忐忑。没想到她这所谓“夫君”貌美不说,看起来还是一位饱学之人。自己自小就不曾读书,除了自己名字和银钱上那数字,别字可说是概不认识。如今却让自己来这书房里服侍炎无忧读书写字,她觉得这差事对自己来说委实有些难度。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热这几天,没精神。 留爪亲们,我*你们,么么! 14第十三回 书房中看过了,罗氏便引着汐颜继续往西走,推开两扇格子间门,进入到一间床帐箱笼桌椅俱全闺房中。 “媳妇儿,你瞧瞧,这房你可还满意?你进门儿前两日,我教底下人赶着拾掇出来,着实匆忙了些,若是有什么短,你只管说。” 汐颜四面看看,房中整洁雅致,比自己以前家里住那间小房要宽敞许多,摆设也要华美许多。 “多谢婆婆为我这么安排,这屋子我很是满意。”汐颜向着罗氏微微含笑一拜道。 罗氏忙将她扶起:“你这孩子忒多礼了,你嫁进了我家门儿,喊了我婆婆,我也是把你当作女儿。这些事自是我该为你考虑周全。” 待汐颜站起来后,罗氏又拉着她手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一个挂着帐幕圆月形落地罩,进入一个小一些房间,房中摆着矮塌茶几靠椅,南边儿有一个挂着软帘门。 罗氏指着这屋子对汐颜说:“这间屋子本是耳房,我教人打通了你那间梢间,这么着你无事时这间房里起坐吃茶,见个人说些话,又或者做些针指女红也甚是方便。再有无忧书房看书写字儿,服侍你丫头们从这耳房里门儿进出又自,也不打扰到她。” 汐颜点头再次谢过了罗氏。罗氏便叫丫头彩砚明日开始教汐颜书房中差事,又留丫头山茶,腊梅下来服侍她。 “媳妇儿,你今日想也是累了,便好生歇息。要吃要喝只管吩咐山茶,短什么东西只管吩咐丫头腊梅。明日你也不用来拜见我和她爹爹,等无忧好些了,你们再一起来。我这会子出去吩咐人叫素来与无忧诊脉海郎中来瞧瞧,替她再开些药吃,只望着她得了你福气儿既是醒来了,便早一些儿好……” 罗氏啰啰嗦嗦又和汐颜说了会儿话,方带着丫头婆子依着原路出去。汐颜陪着她出了书房到了厅堂中,那替炎无忧擦拭换衣丫头们已经端着铜盆等物出来了。于是一行人便又再次进到炎无忧房中,汐颜见她已然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发上插了一支金镶玉梅花簪,换了身藕色梅花暗纹对襟大袖衫,靠床头引枕上,手里托着个青花缠枝牵牛花小茶盏喝茶。 见到罗氏等人进来,炎无忧忙将手中茶盏放到床榻边伺立丫头彩墨端着填漆茶盘中,看着罗氏含笑问道:“娘,您怎又来了?” 罗氏上前一歪身床榻边坐下,一面两手拉了她手上下打量她一番,满目欢喜道:“我瞧你这会子梳洗了换了衣裳倒似是个没病人一般了,你对为娘说说,你可是好多了?再有,我瞧你又吃茶,刚好些,吃那许多茶做什么?” 炎无忧“嗯”了一声方说:“只是还觉着身子有些发软,比才将醒来时好了许多。”又指一指彩墨托着那茶盘上茶盏,“那茶是梅子茶,因口干无味才想吃那个,并没有吃多少。娘刚进来时才喝了几口。” 罗氏接话道:“这也难怪,你病了这一月多,昏昏沉沉,身子难免虚,嘴中无味也是有,但那茶还是要少吃,因你还吃着药。我一会儿出去便叫管家炎泽去请那海郎中来替你瞧瞧,再开些疏散温补药与你吃。你好生养一阵子,把身子养好了再起来罢。” 炎无忧往窗外看看,嘴中道:“我那时无故病倒时才进八月,听娘说已是一月有余,这会儿是什么日子了?” “今日已是九月十四了。今年中秋你病着,我们阖家上下人等这节都过得没有兴头呢。”罗氏说得甚为寥落。 炎无忧转脸过来笑笑,“往夕每年中秋我都*领着长松他们吟诗作对,和爹爹打擂台,今年却没有打成。” “是啊,今年没有你领着长松他们闹,我们这中秋过得忒冷清,众人也没有心思赏月,管今年月格外圆格外亮。好,如今你好了,来年又能过一个圆满热闹中秋了。为娘只觉心中甚为安慰。” 听罗氏和炎无忧说起中秋,慕汐颜不由也想起今年中秋,和祖母等人县衙后面小园子中赏月说笑。哥哥们说起县学中有趣事,爹爹也说起他衙门里可笑一桩案子。她挨祖母身边儿替她剥瓜子仁儿,听一家人有说有笑。那时至今只不过是一月有余,此刻却另又是一番情景,离家甚远,除了祖母外,以前自己心中并不讨喜那些家人竟然也叫她开始想念起来。 “你看你,我这会子不是好起来了么?何苦还抹眼泪儿?” 汐颜耳中听到这句话回过时神来,只见婆婆罗氏手中捏了一方绢子正抹泪,炎无忧正拉着她一只手摇着,面上是娇嗔之色。落汐颜眼中,不由得惊讶她看起来是个端方冷清人,竟然也有这样小女儿家姿态,看来起颇为娇媚时候。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罗氏说到后喜极而泣,眼角滚下几滴泪来,炎无忧见了忙解劝她。 “婆婆,正如姑娘所说,她吉人天相,自会一日日好起来。”汐颜也上前轻声说些宽慰话。 罗氏回头看她一眼,再看看自己女儿,喜滋滋道:“我这是喜泪,有了媳妇儿进门,大姐儿命才能吉利起来。答应我,你们两个可要好生相处,好歹把往后三年过了,也叫我和她爹放心。” 汐颜闻言抬头看一眼炎无忧,见她看向自己淡淡道:“往后还请你多担待一二。” 她换了衣衫梳了头后,那容貌加端丽出色,话语淡然,与她通身那高华娴雅气度浑然一体。 汐颜只觉十分心仪仰慕,忙低头下去欠身道:“我只是一个蠢人,还请姑娘以后多指点包涵。” 这话说完,又转脸过去对罗氏道:“还请公公婆婆放心,我定会做好我分内之事,这三年之中,伺候好姑娘,和她好好相处。” 罗氏一手拉了汐颜手,一手拉了炎无忧手,左右看看,满意笑道:“好,好,你们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又说了几句话,罗氏便说:“外头偏厅上各府内眷还得去相陪,再有你这醒过来消息我还未说与你爹爹等人得知。方才丫头翠儿一出来与我说了,我忙忙便来了。这会子我出去把这好消息说于他们听听,让他们都乐上一乐。” 于是慕汐颜便带着自己身边儿那三个丫头,炎无忧也叫自己屋子里大丫头彩墨,彩宣等人出去相送。一直送到院子门首,罗氏带着一众跟随而来丫头婆子出了院门走远,汐颜等人方才折回来,回到自己房中。 回房后,汐颜便叫丫头彩砚去歇着,明日一早再来。彩砚应了声“好”下去了。等她走后,丫头腊梅便去端了水来让她洗脸洗手,洗过后汐颜进房中去换下大红嫁衣,穿了自己带来青织金衫儿,嵌金凤尾裙,外头穿了件绿遍地金比甲。山茶却是去泡了壶茶,端了些栗子糕并梅花糕来与她吃。 折腾这许久,慕汐颜确实是又饿又渴又累,外间小圆桌旁绣墩上坐下,一面端起茶盅喝茶,一面大口吃那两盘糕点。旁边伺立山茶见了不由笑道:“大奶奶,你吃慢一点儿,仔细噎着。” 汐颜也知道自己吃相不雅,但她确实是饿了,也顾不得太多了。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丫头山茶,羞涩笑了笑,嘴中包着糕点含混低声道:“不妨事……” “想来你这一天定是又累又饿罢,人都说娘出嫁那日是不得空坐也不得空吃。”山茶续又说道。 汐颜将嘴中糕点咽下,又一口气喝干茶盅中茶水,方看着山茶道:“这话说得不错,今日一早起来我只喝了一盅儿水,到这会子方吃上些东西。难为你这般顾着我。” 山茶端起桌上白釉扁平茶壶给汐颜那只白釉暗花莲瓣纹莲子茶盅中续水,又说:“大奶奶说哪里话,夫人叫我来这里伺候你,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这会子已过了未时,前面厨房中今日忙着前头宴客菜肴,我也不知大奶奶要吃些什么,便自做主张替你泡了茶,端了些糕点来先叫你果腹。你看你晚间要想吃什么,我一会子去对丫头彩书说,她管这屋里饮食。” “彩书?”汐颜脱口而出,想了想,好像今天进来并没有看到过这个丫头。 山茶将手中白釉扁平茶壶放下,向她解释道:“这彩书也是我们姑娘房里大丫头。”见汐颜颇为认真看着自己等着下文,便又说,“想来大奶奶也见过我们姑娘房里那三个大丫头彩砚,彩墨,彩宣了。” 汐颜点点头道:“她们三个我今日都见到了。” “我们姑娘房里共有四个大丫头,都是夫人自小挑给她使。以彩砚年纪大,姑娘十岁时,彩砚十二岁,彩墨等人只有八|九岁。今年姑娘十六岁,彩砚十八了。她老子家老爷田庄上管事,她娘这府里王姨娘院里当差。前些日子她老子娘求了夫人,说已经给她挑了个外头喂马家生子叫蒲三做女婿,日子都定下了,就这月底。” 汐颜一面听她说话,一面继续端起茶盅喝茶吃糕点。又叫山茶坐下说话。山茶推了推,方一旁一张绣墩上偏身坐下笑着继续说道:“我瞧着大奶奶是个极好性子,这一见便觉得亲切,只觉这嘴管不住想和大奶奶说话。” “我也一见你便觉着你面善,也喜欢你说这府里事。毕竟我才来这里,对这府中事还是多知道些为好。不为别,只想着少说错些话,少做错些事才好。” 山茶闻言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大奶奶既是喜欢听,那奴婢便把自己个儿知道慢慢与你说来。” “我喜欢听,你管说。”汐颜一面说一面雕花红漆茶盘中拿出一只白釉茶盅,亲自倒上一盅儿茶水递到山茶跟前道:“你只管慢慢说,若是渴了,便喝这茶水。” 山茶接了茶盅放到桌上,心中喜欢这进门儿大奶奶温婉性子,待人也亲切,便又说:“多谢大奶奶赏茶喝。才将不是说到彩书么?谁知道我这嘴又说到彩砚去了,我这便跟大奶奶说一说那彩书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有童鞋说,这个文等这么久了还没开始。 我想这“开始”大概十说两个人相处吧。 种田文我觉得真心写不,都是家长里短比较多。 天气凉下来,我会些。 如果等不及亲,不妨养肥再看。 15第十四回 “彩书姑娘房里那些丫头中年纪小,今年也只得十四岁,她爹是这府里二管事,她娘管着这府里厨房。所以但凡姑娘房中要吃什么都是她去厨房中吩咐做来。若是碰上这府里请客做生,她也去厨房中帮她娘忙。” 汐颜接话道:“所以今日她也是去前头厨房中帮忙了。” 山茶说了声“是”又问:“那姑娘你晚间想吃些什么?我等会儿去说与她听。” 汐颜心想自己初到这里,也不好吩咐特意做什么来吃,便说:“随意端些饭菜来便成。” 谁料山茶却说:“这可不成,府里厨房中每日做饭菜都是各房早定下,也没有多出来。大奶奶还是说与我听要吃些什么罢。” “你们这府中菜色我也不知道,你便替我拿主意,只要些清淡菜便好。”汐颜无奈吩咐道。 山茶笑一笑说:“这府中焦姨娘吃得清淡,大奶奶若是嫌麻烦,我便去与彩书说,每日那边焦姨娘院里要什么菜吃,便也叫厨房里替你做一份来。” “先这么着也挺好。”汐颜赞同点头。 两人说着话时,只见外头帘子一掀,丫头腊梅领着一个婆子并两个小丫头进来。山茶见了,忙站起来伺立旁。 腊梅先上来向着汐颜福了福道:“大奶奶,这是夫人跟前赵妈妈,带了两个小丫头来给你送些东西。” 汐颜看向那老妇人,只见她上前一步来向她道了福笑道:“太太吩咐我给大奶奶送两身换洗衣服,并月银二十两来。又说,这衣裳大奶奶先穿着,待我们姑娘好了叫裁缝来裁衣裳时再做。太太还说了,大奶奶要买些什么针头线脑小物事便用这银子叫你跟前丫头腊梅去办。” “多谢妈妈带人送了来,您起罢,不嫌弃话便喝口茶再去。”汐颜忙站起来伸手去将她扶起,一面温和笑道。心中却想这婆婆待她委实是极好,这才出去一会儿便吩咐人又是送银子又是送衣裳。 赵嬷嬷直起身来道:“这月银是照着我们家姑娘月银给,这府里除了太太,便是大奶奶和我们家姑娘多了。我本想吃一口大奶奶茶再去,但今日外头来了许多贺喜各府内眷,我还得去外头帮着太太招呼,这茶就不吃了,改日再来罢。” 这话说完,后头跟来两个小丫头便将两个盖着红帕子托盘端了过来。丫头山茶和腊梅接过托盘放到桌上,揭开那两张红帕子,将内中那两套衣裙和四锭二十两雪花官银拿起。 赵嬷嬷又与汐颜寒暄了两句,便领着那两个收了托盘小丫头往外走。山茶和腊梅将手中衣裙和银子递到汐颜手中,两人出去送赵嬷嬷一行人到院门首。 慕汐颜看了看手中那两套衣裙,都是簇,颜色也浅淡,倒还是适合自己这年纪女子穿。又看看那四锭二十两纹银,这委实也太多了。自己自懂事后攒了五六年,手中不过四五两银子,一进这炎家门儿中,一月便是二十两银子,这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若是这里呆上三年,也能攒下上千两银子了。有了这笔嫁妆,将来寻得个良人嫁了,婆家也很抬得起头。这么着想起来,她觉着好像嫁给这叫炎无忧女子冲喜也不是那么委屈了。 正胡思乱想时,出去送了赵嬷嬷等人山茶和腊梅挑帘子进来,看见汐颜看着手中东西呆呆模样便打趣笑道:“大奶奶这是想什么呢?可是怕银子咬手了么?” 汐颜回过神来,赧然一笑,转身进了闺房中,开了箱子将那衣裙和银子都放进去锁了。转身看见那螺钿雕漆大床和上头大红锦被,便走过去坐下,这一坐又生起了困意。脱了鞋和外头衣裳,放下帐幕,钻进锦被中香甜睡去。 外头等了一会儿丫头山茶和腊梅见汐颜半天没出来,隔着外头帘幕喊了声:“大奶奶……” 良久无人应答,两人便进到汐颜卧房中,却见那床帐已经放下,床踏上摆放着一双大红凤头高底绣鞋,帷幕中静悄悄,便知慕汐颜想是睡着了。 两人退出来后,腊梅便悄悄对山茶说:“这来大奶奶睡觉也不叫我们服侍,自己个儿不声不响便睡了。” 山茶道:“她今日累了,自是睡了。再有我瞧她性子好,凡事也不*麻烦人。倒不像是个事事都只管伸手小姐。” 腊梅又低声说:“可我听说她也是浚县知县女儿,好歹也是官家小姐。” 山茶看一眼那汐颜睡着卧房,拉了腊梅手往外走,到外头廊子间方说:“我们是夫人指给她使,只管我们本分服侍她周全,还是少说些这些有没。夫人说了,这三年服侍好她,待姑娘度了劫,定下亲事,定会有赏。你没瞧着今日夫人对她多上心,真真是把她当进门媳妇儿待哩。” 两人絮絮叨叨轻声说了会儿话,腊梅便往前头去寻彩书,交代晚间慕汐颜要吃什么饭菜。山茶耳房内拿出一个小藤筐,坐绣墩上做些针指活计,一面听着汐颜房中动静。 汐颜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是酉时末,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刚刚动一动身体,外间便有人掌灯进来。那人走到床榻边将灯放一方高几上轻声道:“大奶奶你醒了么?” “嗯……竟睡了这么久,天色都黑了……山茶,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汐颜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听这声音是丫头山茶,便开口问道。 山茶将帐幕用錾花银钩挂起,汐颜坐到床边,穿了绣鞋下来。山茶替她穿上衣裙比甲等,一面嘴中道:“大奶奶,这会儿已是酉时末了,你睡了两个时辰了呢。” “哦,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汐颜有些小小吃惊。 山茶笑着接话道:“奴婢知道大奶奶今日累了,彩书亲自送了饭菜来,也没有惊动你。只把饭菜放食盒里等你起来吃。” 汐颜听她这么说便觉着肚子似是又有些饿了,随即喃喃道:“山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吃饭了。” 山茶陪着汐颜出来,端了水来她洗手。腊梅将食盒中饭菜端出来放到桌上,汐颜一看,桌上四个小菜倒还清淡,对她胃口。吃过饭,用过茶,灯下与两个丫头说笑了一回。看看已是二起,山茶和腊梅便服侍她洗漱睡下。两人出来一人留外间小榻上值夜,另一人出去到外头丫头住宿厢房歇下。晚间汐颜躺陌生榻上,不免胡斯乱想了许多事,后打定主意,还是谨小慎微和这府中人相处,自己本分,将这三年过了再说。 次日起来,洗漱了用过早饭,汐颜便带着山茶到炎无忧房中瞧她。虽然这位炎知州嫡长女,自己异常貌美“夫君”和自己说话总是淡淡,脸上一派冷清端素神色。但慕汐颜知道她尚病中,并未痊愈,自己于理来说是应该每日早晚都去瞧她问好,毕竟名义上自己是她“媳妇儿”,而她是自己“夫君”。 “姑娘今日可觉着好些了?”汐颜走到炎无忧床榻前,看着已然坐床榻边她和声问道。从她面上看,那气色中苍白之色已然淡去了几分,眉目间端丽之色盛。 炎无忧展袖低头“嗯”了一声。房中服侍彩墨端了碗汤药来递向她手中道:“姑娘将这药喝了罢,昨日那海郎中来诊脉说,照他开方子吃三天便能下床了。没想到只一夜功夫,姑娘今早便能下地了。” “昨日喝了那海郎中两碗药又透透出了身汗,今日一早醒来我便觉着身子清爽了许多。只想下地走一走,这一个多月委实床上呆得骨头都要软了,散架了。”炎无忧接过药碗去一面说话一面将那药汤喝下。 喝下那碗浓黑药汤后,炎无忧稍稍皱了皱眉,一旁丫头彩宣便拿了一碟子雪花洋糖过来,炎无忧伸手拿了一小块放进口中方舒展了眉头。 汐颜却看到她那拿雪花洋糖手指十分修长莹白,那种莹润白竟将那雪花洋糖也比了下去。 “姑娘这病还未好,只略走一走便是,还是要多歇息……”汐颜看着炎无忧关切说道,视线却始终停留她那修长漂亮手上。心中感叹,自己这“夫君”人长得这般美不说,连手也是让人看了转不过眼去。又想起自己一双手虽然也是白皙纤巧,可和她一比显然又是失色许多,没有她那样雅致和温润。 炎无忧敏锐感觉到眼前这温婉“媳妇儿”虽然和自己说话,那话音也是泠然清冽,柔和婉转,但很明显她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看着别处…… 顺着她视线微微一捋,便见得她似是一直盯着自己放膝盖上手。这是? 炎无忧略心中一转,还是不明白眼前这人意思。再怎么表示尊重,也不能看人手啊。按常理来说与人说话,若是平辈话便盯着对方鼻尖便好,又或者看人下颌。她这么不上不下,视线跑偏了,到人手上去,长这么大,炎无忧觉得自己是头次见到这么看人。 忽地她心中起了个促狭念头,便慢慢将那只慕汐颜看着手抬起放到自己鼻尖,再顺着鼻梁往上揉,直到眉间停下来,然后再将手猛地放下…… 果然汐颜随着她手动作不知不觉将视线移到她鼻尖,再到眉间,然后…… 炎无忧手放下后,那探寻漆黑眸子便和汐颜清澈见底秀目相碰。 “呀……”慕汐颜看到她那星眸后,即刻心中轻呼出声,螓首低垂,为自己被她探寻眼波洞悉了才将一些小心思而羞赧。 炎无忧看着眼前害羞低头“媳妇儿”唇角抽了抽,面上虽古井无波,但心中却有些小得意。又见她垂首下去,那从侧颈到耳后那一片雪白染上了浅淡粉色,只觉眼前这人还有趣,颇为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媳妇儿怎么会去看“夫君”手呢? “噗!”好吧,某人邪恶了…… 留爪,留爪,香吻送上,么之,么之…… 16第十五回 慕汐颜虽低着头,但也觉察她看着自己,一时间莫名羞意盛,便觉这里再站不住了。想告退,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颇为尴尬杵原地。 倒是坐床榻边炎无忧抚额颇为倦怠说了声:“彩墨,起来好一阵子了我也觉得有些乏了,替我衣,我想躺一会儿……” “是,姑娘。”彩墨应了去床边四件柜里拿寝衣。 汐颜及时领会了她话里意思忙欠了欠身道:“既是姑娘要歇息,那我这便告退了。” “嗯,你去罢。”炎无忧挥了挥袖轻声道。 汐颜忙却行几步然后转身走出房来,门首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手抚了抚心口,一手抚了抚脸颊。外间伺立着等她山茶见了她便问:“大奶奶这是怎么了,面儿上热热似是喝了酒一般?” “姑娘阁子间里比别处热些……”汐颜勉强说了个理由解释。心中却再次骂自己没出息,怎么那么*脸红,只是和她对了次眼而已。又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被她瞧出了一直盯着她手看有些心虚才会难堪脸红。不免又感叹那炎姑娘真是生了副水晶玲珑心肝儿,自己她跟前一举一动都落入她眼中了去,这以后和她相处可要万分仔细小心呀。 山茶听了汐颜这话便笑着接话道:“姑娘病中,那暖阁中窗定是没有开,大奶奶进去感觉有些热也是有。” 汐颜点头讪笑着赞同,一面抽出袖中粉色通花汗巾儿擦了擦额角,一面不由得心中想到:哎,今日想来她定是要笑话自己了吧。被她这么轻易瞧去了心思且牵着鼻子走,又让慕汐颜有些暗暗着恼。正纠结着,却见丫头腊梅走了来向她福了福道:“大奶奶,彩砚那丫头来了,说今日便开始教你书房中差事,这会子她书房中等你。” “那我去书房中,你们先回去罢。”汐颜吩咐了山茶和腊梅,等她们两人走了。想起今日还有正事,便收了那些胡乱想法,往书房中走去。 进到书房中,见昨日来拜见过自己丫头正擦拭那房中书橱。见汐颜进来,便忙走过来道了福,汐颜让她起来。 “彩砚,你且与我说一说这书房中每日要做些什么?” 彩砚将手中一张抹布放下道:“我们姑娘素来喜欢书房中纤尘不染,所以每日卯时便要进到书房中将这房中书橱等擦拭一遍,将地扫了。再将姑娘书橱中书都仔细整理好,用干净巾帕把书橱中沾染了灰尘书擦干净。这是每日需做头一件事,姑娘平日没甚事都会辰时进书房中来读书写字。” 汐颜挽起袖子,“那你今日便教我如何整理姑娘书籍,如何打扫书房罢。” 彩砚点头道:“那我便先对大奶奶说我们姑娘这书房中书橱里都有些什么书,什么位置。有时候姑娘会吩咐我替她寻书,所以大奶奶先要知道和记住这些书大概什么地方。” 于是彩砚便将四壁书橱中那些经史子集,临贴,琴谱等摆放之处一一指给汐颜看。说了一圈下来,汐颜只觉头都大了。说起来若是打扫房间她是一把好手,可是记这些拗口书名却着实让她脑袋发昏。自小到大,她都不曾碰过什么书本,也不识字。现看着这一屋子书,各样书名,她真觉得很无力。 不过慕汐颜做事向来认真且有韧性,这难度越大,倒越激起了她不服输心劲儿。于是这一整日除了中午略用了些午饭,也不午睡,她一直让彩砚一遍遍将那些经史子集说给她听。又拿了张纸出来,用毛病画了些自己能懂符号上头强行记下。折腾了一整天,到晚间掌灯时,才把又累又饿彩砚给放回去。彩砚出了书房感叹不已,自己也这书房里服侍姑娘几年了,却从未有今日这般累,想是话说得太多了,耗神啊,耗神…… 慕汐颜这一日也觉得体力消耗得厉害,她动了脑子就会格外疲倦外加格外饥饿。所以晚间吃饭时,将丫头腊梅端来饭菜一扫而光,这饭量比平日足足多了一倍。山茶和腊梅见了虽然吃惊,但也能理解,大奶奶今日真是和那些书耗上了,这也忒不要命了。 吃过饭,她虽然发困,但却撑着去炎无忧房中瞧了她说了几句话才回来安歇。 回来后她已然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丫头山茶和腊梅见了赶忙端水来服侍她洗漱。 坐小杌子上洗脚时,汐颜差一点栽倒盆子中,倒教山茶和腊梅吓了一跳。两人忙将她扶住,替她擦了脚换了大红睡鞋,一左一右架着她到卧房中,又替她散了发髻换了寝衣,扶她到床榻上躺下,盖上锦被,放下帐幕,吹灭了灯退出来。 这一夜慕汐颜睡得格外香甜。既不想家了,也不胡思乱想了。 第二日天刚亮,慕汐颜便起来了。洗漱了用过了些茶点,她竟是先到了书房中,对着那些书橱做了一番功课,默默记忆了一番,随后又拿出昨日做过记号纸张出来核对。一看也对了十之□。心中虽有些小小不满,但也还觉得能过去。 一面背诵着昨日彩砚教给自己功课,一面将书房中打扫了,书橱擦拭了。等到丫头彩砚进书房中时,汐颜已然坐书房一张椅子上闲闲等她了。 “大奶奶,你这是?”彩砚看见她面儿上颇有惊色。 汐颜微微一笑,“我今日一早起来便把这里打扫了,那些书橱和书册也擦拭了一番。彩砚,你听听我这回可是说对了?” 指着书房中那些书橱,汐颜站起来一一将经史子集等书名字和位置说与彩砚听。彩砚听后不觉惊讶道:“大奶奶你真是厉害,只一日功夫便能将这些全都记下了。想当初我刚进这书房时,可费了好些日子才记住呢。” 汐颜谦虚一笑道:“没有错便好。彩砚,今日你又教我什么呢?” “今日便教大奶奶如何伺候姑娘写字罢。姑娘写字前,要替她将那些笔都洗好晾干……还有替姑娘磨墨……姑娘喜欢砚台是……这些纸是……” 这一日除了辰时慕汐颜依旧到炎无忧跟前问安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她都是书房中跟丫头彩砚学认识炎无忧文房四宝,以及如何伺候她写字做画。这里面学问比昨日死记硬背书名和摆放书橱位置大多了去。所以慕汐颜整整花了两三日功夫才弄清楚了,学会了。 往后几日彩砚又教她如何伺候炎无忧弹琴,刻印等等。如此七八日后,等她将这书房中差事学得差不多时,炎无忧病也痊愈了。这几日中,罗氏,炎文贵,王姨娘,焦姨娘也进来瞧了炎无忧,汐颜却是回避没有见他们。 九月二十二日一早起来,慕汐颜吃过早饭,还没去书房中,炎无忧房中丫头彩墨进来传话道:“我家姑娘昨儿个已然大好了,太太让大奶奶今日便和姑娘一起出去向老爷和夫人请安奉茶。” 于是丫头山茶和腊梅替她梳了妆,换了衣裙,陪着她一起出来。到了外头厅堂上略坐了坐,便见炎无忧她房中丫头彩墨和彩宣等人簇拥下走了出来。今日她穿了件大红织金妆花缎对襟大袖衫,下着五色月华裙,挽了一个凌云髻,头上斜插着一对金蝶恋花钗,看起来既喜气又明丽。 两人厅堂中厮见过了,彼此行了礼。炎无忧见慕汐颜穿了件粉色桃花云雾烟罗衫,下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简单梳了个单螺髻,插了一根并头莲瓣金簪,脸上薄施脂粉,唇间淡淡涂朱,黛眉弯弯。转盼间明眸善睐,容色清丽,倒还看得。 炎无忧展袖向慕汐颜做了个“请”姿势,嘴中淡淡道:“汐颜姑娘,请……” 慕汐颜欠身回礼道:“炎姑娘请……” 炎无忧不再推让抬脚便走。 一旁丫头彩墨忙笑着说:“还是请姑娘和大奶奶一起走罢。” 炎无忧闻言不置可否,只是住了脚转回头随意看慕汐颜一眼。慕汐颜见状知趣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而立。 慕汐颜一站上来,炎无忧二话不说便再次往前行去。汐颜只得和她前后左右保持着一拳距离并肩而行。这么走既让她走前面,外人又看不出两人有什么距离。出了院子往右一拐,又走了会儿路,进入一个角门中,过了一个穿堂,方眼前出现了五间正房两间耳房,两边东西厢房,连带着抄手游廊一个颇为疏阔大院子。 院子中摆放着些花树盆景,廊子下挂着些精致鸟笼。正房前立着好些丫头婆子。一见炎无忧和慕汐颜许多丫头簇拥下行来,便俱都上来向两人道了万福。 其中一位面目和善老嬷嬷先开口道:“老爷和太太都房中等着姑娘和大奶奶呢。” 说这话人慕汐颜认识,便是那日自己刚进门儿时,到自己房中来给自己送衣裙和月银赵嬷嬷。汐颜看着她微微颔首一笑。炎无忧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眉头微拧,旋即又平复下来。不知怎,每次一听到家中底下人喊自己身边儿这汐颜叫做“大奶奶”,她便会觉得自己背脊上叫根针刺了一下,不太舒服。 站正房前那些丫头婆子此时却无人注意到炎无忧面上那些微不适表情,众人皆是把关注目光投到了慕汐颜身上。早听见过这位姑娘丫头婆子说,这位大奶奶容色甚美,性子温婉。如今一见果不其然,虽然比不上自家姑娘那倾城之貌,但站她身边儿,倒是和她身上娴雅高华书卷气并不冲撞。这是一种众人也说不上来感觉,但就是觉得两个人般配。 “若是我们家姑娘是位公子,那大奶奶和她真是天造地设一双啊……” “谁说不是,张天师真是神人啊,这命中注定助我家姑娘度劫人怎么看怎么和姑娘相配……” “你们这些小蹄子,今日老爷和太太里头,你们这胡诌,仔细被听到了撕你们嘴……” 赵嬷嬷前头引路,炎无忧和慕汐颜并肩踏上了正房台阶,那不远处偷觑着两人丫头们叽叽喳喳低语声却有几句飘入了两人耳中,慕汐颜听到了微有些不适,可是炎无忧却觉得甚为不。走两步,台阶上住了脚,转回头去冷冷瞟了那些聚一起低声议论丫头婆子们一眼。 “嘶……”众丫头婆子们倒吸了口凉气,只觉身子周遭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俱都一抖,缩了脖子低下头去再不敢言语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留评说到炎知州是不是贪官问题,那么说一下关于银子和官位俸禄。 这个文因为是架空明朝,所以参考了明朝一些衣冠制度。 明史,记载:七品县官一年俸禄为45两白银,也就是一个月为375两,一两银子可以买大米2石,一石为944公斤,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现大米为3元――4元/公斤,取中间价35元计算,就可以算出,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668元。一个县官月工资为2478元,养家还行,包个小蜜就难了!明朝俸禄是相对偏低,因此官员经常抱怨。 所以本文里女主慕汐颜她爹常叫老婆去娘家周转银钱。再加上慕知县只是毫无无家世背景进士选出来做知县,又不贪污。还有古代人往往拖家带口,加上奴仆等,人口多,那点俸禄不可能光吃饭。上要养老,下要育小,加上送往迎来,实是拿不出钱来,所以家里过得捉襟见肘很正常。 再说说炎知州,是五品直隶州知州,直隶州属省,级别与府相同。 这位炎知州家里可是有家世背景,祖辈有积累,她正妻,也就是炎无忧亲娘家里也不错,后面文中会有交代。明代地方官一般是九年任期,三年一考绩,所以炎知州洛州有田庄等不少私产,官场上肯定也会有灰色收入,不能和慕知县相比。家里养那些人完全养得起。 后说一说那时候乡村农民家中一年也只花二两银子,买些油盐之类。当官和普通百姓有巨大差距,别说宗室皇亲。 前文我写到汐颜得了二十两月列银子,大家可以想想那是多少。具体来说一两银子约等于66圆人民币,132啊,一个月,汗,我对女主可真是好。 唠叨了这么多,大家见谅。不过,偶很喜欢和亲们探讨这些问题,所以大家多多留爪吧。\/~ 17第十六回 两人并肩走到正房厅前,门首丫头打起帘子,炎无忧当先提起裙子抬脚跨了进去,慕汐颜随后也提裙进入了房中。 进到房中后,只见厅中主位上两张紫檀官帽椅上坐着婆婆罗氏和一位头戴四方巾,身穿鸦青色素面刻丝直缀,下颌几缕细须,气度颇为端严中年男子。汐颜暗暗揣度婆婆身边那中年男子想来便是自己公公炎知州了。 又看到下首右边两张椅子上坐着两位二十来岁穿金戴银丽装妇人,旁边地下站着些媳妇丫头,而那刚刚引着两人进来赵嬷嬷也站到了罗氏身旁。 一见到进来两人,罗氏和炎文贵脸上俱都有了些喜悦笑意。 炎无忧走到两人身前不远处停下来向上福了一福道:“孩儿无忧见过爹爹和娘亲。” 汐颜紧随她身后上前也道了福,嘴中恭声道:“媳妇儿汐颜见过公公和婆婆。” 上头坐着罗氏和炎文贵忙都一起伸出手来虚虚一扶,齐声笑道:“你们两个些起来罢。” 炎无忧和汐颜直起身来,炎无忧站到一旁。旁边便有丫头托了红漆茶盘走到汐颜身边轻声笑道:“大奶奶些敬上喜茶罢。” 于是汐颜从托盘上端起一只胭脂红釉寿山福海莲纹茶盅先毕恭毕敬上前两步,躬身将茶盅双手捧起举起过顶递向炎文贵手中道:“公公请吃茶。” 炎无贵含笑接过去,大口喝了几口,差不多将茶盅里茶水喝干了方住了,将茶盅放到身旁紫檀茶几上,大声道:“赏!” 旁边有丫头托了托盘上来,炎文贵从中拿起一对金累丝镶红宝双蝶牡丹钗递向慕汐颜。 汐颜接过去深深一拜谢了赏,转身将这一对金钗放到跟着进来丫头山茶托着一个透雕红漆托盘中。 随后慕汐颜又向婆婆罗氏敬茶,罗氏也将茶喝干,赏了她一对金镶玉花草累丝镯子。 再下来,她又向那坐右边座椅上两位丽装妇人敬了茶,一旁炎无忧也配合向她介绍那看来来颇有姿色,鹅蛋脸是王姨娘,而其下边一张座椅上坐着打扮素净些,银盘脸是焦姨娘。 向这两位姨娘敬了茶后,两人分别赏了她一双金珠宝童子攀莲耳环和一双金宝灯笼耳坠。汐颜将这些东西放到身后跟随丫头山茶托着托盘上,一一谢了赏。 后,婆婆罗氏发话让两人左边客位椅子上坐了,底下丫头捧上茶来。两人吃了几口茶,将茶盅放下后,便听得炎文贵说:“此番媳妇儿嫁进来后,果如张真人所说,我家大姐儿自你进门至今才七八日,竟已是大好了。我们阖家上下甚为欢喜,这都多亏了媳妇儿。” 汐颜底下一听,忙低首道:“不敢,这都是姑娘吉人天相,汐颜岂敢居功?” 罗氏听她如此说忙笑道:“好孩子,别如此谦逊了,你一进门儿,我家无忧就醒了,你是我们家大大功臣呢。” 右边下首坐着王姨娘也满脸是笑望着汐颜道:“夫人说得很是,若不是亏了媳妇儿,我家姑娘这会子能好不还难说。我看你是个极有福气人,以后还望你到我那院子里多走动走动,带些福气给我和长竹才好。” 汐颜听了只能又说:“婆婆和姨娘这么说,委实让我无地自容了……” 坐汐颜旁边炎无忧端着茶盏只管慢慢品茶,只觉这些话实无趣,她不想辩驳所以也不想插话。自从她醒来开始,她就从没有信过那张天师批命,也没有觉得这一桩姻缘真能帮助自己度什么劫。只所以敷衍这眼前“媳妇儿”只是不想拂爹娘好意而已,她心中还是想再过些日子,寻她个错处,到时候说服爹娘让她离开自己,何苦为这荒唐姻缘耽搁别人。 又说了一会儿话,炎文贵因近日衙门中还有公事,便起身回房去衣,只教罗氏等人陪着媳妇儿吃茶说话,又说晚上阖家大小花厅吃饭,一家人都聚聚。 于是这一日花厅中,慕汐颜陪着炎家众人说话吃茶,晌午吃过饭后,炎无忧几个弟弟妹妹也被带到了慕汐颜跟前与她相见。 “这是我长子长松,今年十二岁了,过完年便要去考童试了。”罗氏将一位瘦高清秀少年叫到慕汐颜跟前向她介绍。 炎长松上前向慕汐颜躬身一揖大方说了声:“长松见过嫂子。” 汐颜忙叫他起来。等他站起来后,罗氏又把一位比炎长松矮了一头,壮实些男孩儿让人领到她跟前说:“这是我次子长柏,今年十岁了。” 那炎长柏人虽壮实,但却有些腼腆,汐颜跟前弱弱喊了声“嫂子好”便躲到罗氏身后去了。惹得罗氏笑着嗔怪他无用。 随后王姨娘和焦姨娘又把各自养自己跟前炎长竹和炎无玉带到慕汐颜跟前,让这两个孩儿也叫她嫂子。不过这中间出了点儿岔子,那炎无玉才四岁,被乳母带到汐颜跟前叫过嫂子后,转身一回到焦姨娘身边儿便嘟囔着问:“嫂子是谁媳妇儿?” 焦姨娘将她拢到怀中,指着坐慕汐颜旁边炎无忧轻声笑道:“是你无忧大姐姐啊……” 这炎无玉随口便说出一句话:“无忧大姐姐变成大哥哥么了?” 一旁王姨娘闻言抽出袖中汗巾子捂嘴笑,“你无忧大姐姐娶了媳妇儿可不是变成男子了么?所以,你以后要改口叫她哥哥了……” 本来炎无玉童言无忌,众人一笑了之,可是王姨娘加上后面那句话后却叫罗氏有些不悦,不要说炎无忧冷了脸子。罗氏不高兴是因为那王姨娘话似是暗指她没有生下嫡长子,只得一个女儿。炎无忧不欢喜是她听出了这话似是有些讥诮之音。 这王姨娘颇有些姿色,是以前炎文贵一位下属县丞嫡女,进了门儿生了两个男孩儿,因此甚得炎文贵喜欢。这一两年她便有些持子而骄意思。只是炎文贵跟前,她从来都是做出甚是尊敬主母样子,只要炎文贵不跟前,她便说话夹枪带棒。罗氏和炎无忧也不是一次两次听她说出些不咸不淡话了。 罗氏虽然是主母,但她没有生下男孩儿,虽然也养了两个儿子身边,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总觉得不甚完满。 以前这王姨娘还她面前恭恭敬敬,这一两年来她娘家亲哥哥买卖做得大了,来往人身份也高了,王姨娘渐渐就开始不如以前那般敬着罗氏了。罗氏也曾拉下脸责骂过她几次,但转身她便到炎文贵跟前去哭闹,后反让炎文贵来教罗氏对她和气些,说家和万事兴,做当家主母要有容人之量。 反复几次后,罗氏竟拿她无法,因此言语上不合时便也忍了,况且长子长松还是王姨娘所生,看孩子面上罗氏也不想和她撕破脸,闹得下不了台。 今日王姨娘说出那不合时宜话后,场面上一时之间便冷了下来。汐颜虽然才进这炎家门儿,并不了解这些人之间别扭,但她还是觉着开始还言笑晏晏婆婆不说话了,面儿上似有些不。坐她身边炎无忧也只是端着茶盏不喝了。 “长柏,长竹,走,我带你们去我那里玩儿,前日我得了一只好画眉,今儿个我带你们去看看。”炎长松也敏锐感觉到了冷场,便忙招呼两个弟弟去他那院子里看画眉鸟。 炎长柏和炎长竹都知道大哥喜欢养鸟,平时他那些宝贝是不轻易让人看。今天一听大哥这么说,自然是雀跃着要随他去。 弟兄三人说走就走,那炎无玉一听也忙从焦姨娘怀里挣脱出来,脆生生喊:“长松哥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焦姨娘只得叫乳母和丫头跟着去,罗氏见状便也吩咐服侍长松等几人乳母丫头去照看好他几兄弟。 这几个孩子一出去,焦姨娘便笑着提议说:“今日是我们见媳妇儿好日子,不如我们坐下抹牌,一则混时间等老爷散衙,二则我们也陪媳妇儿乐上一乐。” 不等罗氏说好,焦姨娘便吩咐身边丫头去拿骨牌来。原来她知道王姨娘和罗氏都是喜欢抹牌,往常只要两人之间有些小小不,都是她中间调和转圜。 果然这话一出,王姨娘便先笑了,嘴中道:“既如此,我们便且乐上一乐。”又望着罗氏道:“夫人,前几日你可赢了我们不少银子呢,今日也叫我们回一点本儿。” 罗氏因今日汐颜跟前,又是自己女儿炎无忧病愈带着“媳妇儿”出来拜茶日子,不好发作,又见王姨娘先软下声来和自己说话,便顺着她话道:“你们要回本儿,可得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了……” 又转头对汐颜说:“媳妇儿,你也来抹上一会儿。” 汐颜忙摆手道:“婆婆,还是你和姨娘们玩罢,我一些儿不会……” 焦姨娘笑道:“你不会,可是大姐儿会,不如叫她教你?” 炎无忧淡然接话道:“那都是小时候没事胡乱学着陪你们玩,现如今却是不喜欢了。还是姨娘们陪着我娘玩玩就好……” 谁知焦姨娘却不松口道:“今日是你第一次带你媳妇儿来见我们,你不玩岂不是连正主儿也没有了么?你还是教一教你媳妇儿,以后我们也好有人凑个局。” 一面说一面将汐颜拉到牌桌前坐下,又将炎无忧拖到汐颜身边坐下。汐颜几次三番站起来都被按下,只得看向坐自己身边炎无忧低声求助:“姑娘,我真不会,不如你来罢……” 炎无忧看慕汐颜一眼,本来不欲抹这牌,但看着眼前这人急得脸上又染上些粉色,不由得又起了些别样心思。于是便听得她轻咳了一声,又轻又淡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怕什么……” “啊……”慕汐颜张口愣住,顿了顿嗫嚅道:“我不会抹,若输了……” 炎无忧低头揉揉眉心,“输了自然算你……” 慕汐颜再次“啊”了一声。不过紧接着又听一句话从低着头炎无忧唇边逸出:“不过有我,她们想让你输也不是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文下亲问关于“小姐,姑娘”称呼问题。 我把看到一些说法贴后面,大家共享。 首先说一下“小姐”,“小姐”这个称呼原本非美称。 据清代文史家赵翼《陔余丛考》称“宋时闺阁女称小娘子,而小姐乃贱者之称”,为大家闺秀所忌。宋代钱惟演《玉堂逢辰录》中,记有“掌茶酒宫人韩小姐”。由此可见,“小姐”初是指宫女而言;南宋洪迈撰《夷坚志》又记载:“傅九者,好使游,常与散乐林小姐绸缪。”“林小姐”是个艺人。苏武也有《成伯席上赠妓人杨小姐》诗,此诗是赠给妓女。可见宋代妓女也称为“小姐”。宋、元时姬妾也常被称为“小姐”。 过去把闺阁中称姑娘,嫁出去称媳妇。看来当今,许多“三陪女”或提供色情服务女子也被称为“小姐”,也不为过。 再说一下“姑娘”,大家熟悉是《红楼梦》,举例如下: 姑娘称呼是“姑姑”和“娘娘”合称,姑姑也称为“姑娘”。《老残游记》里便有:“姑娘者,姑母之谓也”一说。脂砚斋特意有一段文字说明:“想这一个“姑娘”非下称上之“姑娘”也,按北俗以姑母曰“姑姑”,南俗曰“娘娘”,此“姑娘”定是“姑姑”“娘娘”之称。每见大家风俗多有小童称少主妾曰“姑姑”“娘娘”者。……此“姑娘”之称亦南北相兼而用无疑矣。 红楼第三十九回,那小厮笑道:“好姑娘,我讨半日假可使?”,小厮也称呼平儿为“姑娘”,很明显这是一种尊称,正如脂砚斋所说“每见大家风俗多有小童称少主妾曰“姑姑”“娘娘”者”。否则这一句“好姑娘”未免有点不尊重之嫌! 再如第五十九回,小燕塘边对其他女儿所说“这一带地上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着……一语未了,他姑娘果然拄了拐走来”。这都很清楚表明“姑娘”是对姑母称呼,否则也不会把一个半老婆子称作“姑娘”吧? 同样也有丫鬟称呼“林姑娘”“宝姑娘”“云姑娘”,这些也都是带有一点儿“姑姑”性质尊称,并非单指年轻女子。 后说到我写这文,基本上是按照红楼中,当面称姑娘,或者称自家小姐时,为姑娘。比如“我家姑娘”。但是称呼别人家时候,就是“xx小姐”。 红楼成书清初,文中称呼等延续了江南明代白话。 大意如此,若有不确定之处欢迎亲们指正。 18第十七回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慕汐颜只管望着身边坐着炎无忧发愣,想从她那雅丽面容上看出一星半点答案来,但是她却敛容正襟坐着…… 哗啦啦抹牌声音响起,焦姨娘坐罗氏旁边催促道:“汐颜,,开始了,叫大姐儿教你抹牌……” 其实娘家时,汐颜也偶尔也陪祖母和嫡母抹过牌,只是她抹得不好,并不是不会。之所以不想这里抹牌,还是怕输了拿不出银子来。现有了炎无忧话壮胆,她便也大着胆子抹起来。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这一场牌抹下来,身边炎无忧指指点点,到炎文贵散衙回到后面宅中花厅中时,今日这一场牌却是王姨娘赢了,罗氏不输不赢,汐颜输掉了二十五两银子。 昏头昏脑下牌桌时,她只听得炎无忧含笑她耳边低声说:“今日这银子我且先替你垫上,明日你再还我罢。” 这话让昏昏沉沉慕汐颜倏然惊醒过来,一霎时真是心肝儿都一抽一抽得痛,二十五两银子啊,这一月月例银子外加自己辛苦攒了五六年银子都输掉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大大败了一回家。 转脸过去看看身旁那无事人一般淡然说话人,她气得两眼差点冒出火来。但上有公婆姨娘等人,下有一屋子仆妇,慕汐颜再大火气也只能死死忍着。 一双手藏宽大袖子里紧紧攥着,掐得手心都疼。偏偏此时,王姨娘接了炎无忧递过去银子笑得灿烂无比,咯咯笑道:“今日碰见这大奶奶真是碰见送财童子了,真真大姐儿这媳妇儿是有福之人,她带了福气给大姐儿,带了财气给我,往后还得多聚聚才好……” 慕汐颜要气得背过气去了,耳中还飘进炎无忧云淡风轻一句话:“那我往后叫她多陪陪你们抹牌……” 掌灯时分,一家人灯下吃饭,菜肴丰盛,壶斟美酿,盏泛流霞,欢声笑语。可这一餐饭慕汐颜却吃得毫无滋味,面儿上还得堆出笑来和众人敷衍一二。好不容易等这酒席吃完,又陪着公婆等人灯下吃茶,罗氏便看着汐颜问:“昨日听无忧书房中丫头彩砚来回话说,媳妇儿对无忧书房中差事已然是熟悉且能上手了?” 汐颜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罗氏微微一笑继续说:“那就好,如今无忧已然大好了,明日她便要进书房中去看书写字儿。媳妇儿明日就顶了彩砚差进书房中去服侍无忧读书罢,我也可以教彩砚老子娘领了她去嫁人了。” 汐颜又点了点头,有些心不焉应了声“好”。 罗氏见汐颜低着头脸上颇有倦色,虽然说话时也是带着笑,便只当是她今日累了,绝没有想到是因为下午抹牌输了银子上面。毕竟众人都只见到是炎无忧拿出银子来,都没有听到她那句附汐颜耳边低声说着话,况且她说话也是带着笑。 坐慕汐颜旁边炎无忧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品茶,间或瞟上慕汐颜一眼,见她回话时那笑委实生硬得很,只觉这人实有趣,想偷笑又忍住了。想想又有些不忍,便将手中茶盏放下,抬起手来以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罗氏一眼便见到了自己女儿那个哈欠,又看到慕汐颜倦怠样子,便说:“大姐儿,媳妇儿,这一日下来,想是你们也都累了,这会儿且回去歇着罢。” 汐颜早坐不住了,这装作没事人样子,还要带着笑,实是让她这一日下来所剩不多体力成倍消失。她很想即刻站起来辞别了公婆和姨娘等人回去。但是不行,她还得看看身边坐着炎无忧。 这回炎无忧接收到了她有些楚楚可怜眼神,便当先站起来辞别爹娘等人,说自己乏了,要回去歇着了。罗氏等人自然是允了,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见公婆这么说了,汐颜便也跟着站起来,辞别罗氏等人。炎无忧站一边,等慕汐颜辞过了众人,两人又如来时那般并肩走出花厅,后面跟着自己房中丫头仆妇。 一出花厅,慕汐颜面儿上那强自逼出来一抹笑即刻消失无踪,她很想大步甩开身边这和自己并肩而行人回到自己屋子中喘口气。但是她对这府里路根本不熟,即便心中想那么做也迈不出腿去。 于是她也只能随着那冷清端丽人气定神闲迈步前行。外头夜空清朗,明月高悬,夜风中不时传来阵阵丹桂之香。 炎无忧慢慢行着,走到自家院落门前,只见庭院中两株高大桂树秋风中摇曳舞动,那枝条竟出了院墙,白色桂花瓣风中簌簌飘落,便站住了脚随意吟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后头跟着丫头婆子一听俱都拍手赞道:“姑娘吟得好诗……” 炎无忧闻言,负手而立,那唇边一点儿笑意尚未绽开,便听得耳边一声娇叱:“让开!”随后旁边那人将她一手推开,大踏步当先跨进院落中去,身后那两个她房中丫头山茶腊梅见状禁不住既惊且愣。直到慕汐颜进了院子,两个人才回过时神来,忙上前来向着炎无忧躬身致歉道:“大奶奶想是乏了才……才冲撞了姑娘……” “无妨……无妨……”炎无忧抽了抽唇角,看那一阵风似冲进院子中人,抬起手对两个丫头挥了挥袖道:“你们两个些进去服侍她罢……” 山茶和腊梅听了又欠了欠身,脸上万般尴尬,彼此拉扯着一溜烟儿进了院子。 “姑娘,你没有事罢?方才大奶奶怎么能那样?要是把姑娘推倒跌了跤可怎么好?”丫头彩墨等山茶和腊梅一走开,便忙上前来替她抻一抻袖,有些不说道。 炎无忧抬脚往院子中走,随意道:“想是她今日累了,等不及要回房歇着了……” 众丫头婆子见炎无忧毫不意,俱都后头低低议论,“我们姑娘真是好性儿,大奶奶方才那样也不生气。” “这大奶奶才进门儿七八日,就使小性儿欺负我们姑娘了,真看不出来平日她那温婉样子也会这般置气。” “对了,你们说大奶奶今日是为什么和姑娘置气呢?” “不知道啊。要说起来,只有今日下午姑娘和大奶奶陪太太王姨娘抹牌输了二十五两银子。难不成是为了银子?可我瞧着那银子也是我们家姑娘掏呀。” “少说两句,些进去服侍姑娘安置了,你们这又是乱嚼什么舌根子。” 后还是周嬷嬷将众人话头截断,撵着这些丫头婆子跟炎无忧身后进了院子,各自去做自己差事。 而慕汐颜冲回屋后,坐黑暗中床榻上还气得牙痒痒,心想,那个人到底是揣什么心思?撺掇着自己去抹牌,事先说有她不会输,结果她指点下竟然输得那么惨。令人可气是她当着众人面儿做好人掏出银子给那王姨娘,却自己耳边说要自己还钱,并且是明天就还,一点不客气。后走到院子跟前了,还故作风雅十二万分闲情逸致吟了一首酸诗,看来她心情很好,她是故意让自己输而且还借着吟诗她心中痛得一抽一抽伤口上撒盐。 后慕汐颜下了结论,这个人啊外貌看起来好,但那心却是大大不好。 正气头上,山茶和腊梅却进了屋子,见屋子里漆黑一片,忙点了灯进来,将灯放到汐颜床榻边高几上。 山茶一放下灯便走到床榻边弯下腰来看着慕汐颜问:“大奶奶,你今日是怎么了?方才怎么那般对姑娘?” 慕汐颜默然无语,一时间房中静寂,只有明灭灯火摇曳。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脸见房中丫头山茶和腊梅都疑惑瞧着她,便说:“山茶,腊梅,服侍我洗漱了歇下罢。” 山茶和腊梅见她终于说话了,脸上表情不觉一松,腊梅便说:“那我去端些热水来大奶奶洗漱罢,山茶,你陪着大奶奶说话罢。” “好,你去,这夜一日一日长了,夜里也凉,大奶奶早睡早起,明日还要服侍姑娘读书写字儿呢。” 腊梅出去了,山茶方又继续道:“说起姑娘,她平日虽冷清,但对底下人甚好,这府中小厮仆妇没有一个不夸她……” 慕汐颜梗着脖子,自然是不相信山茶说话,心道:“她那样子都不过是装出来而已。” “大奶奶,你是我们姑娘娶进门媳妇儿,也算是一家人不是?你这才进门儿就和她置气,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还是不要往心里去,退一步儿,往后好相处。奴婢也不知大奶奶今日因为什么事和姑娘置气,但还是要劝大奶奶把这气丢过一边罢。你这么着,若是有人去太太老爷跟前去混说,到底对大奶奶不好,我们服侍人也不好交代。” 山茶轻言细语劝解着慕汐颜。这些话入了她耳,心中略一转,便知道自己方才实是冲动了,自己和炎无忧关系处不好,连带着自己房中服侍两个丫头山茶和腊梅也不好与炎无忧那边丫头打交道,况且自己这房中吃穿用度都要经过那边丫头手。若真是和她闹僵了,与己着实无益。 又想到,其实摸牌这回事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赢。况且炎无忧一开始便说过输了算自己,是自己没有坚决拒绝,存了侥幸之心,也不能全怪人家。二十五两银子就当买了教训,以后万万不可相信那通身书卷气,一派斯文,容貌倾城,一脸无害“夫君”。 两手放到额头上揉了揉,终慕汐颜温声道:“山茶,我知道了,放心,往后我再不会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媳妇儿吃了第一次亏,貌美腹黑攻君呀…… 前两天有话要说太多了,有些啰嗦了。今天省点口水。 还是要谢谢亲们支持和撒花。 大家要继续哈:) 19第十八回 次日一早起来,慕汐颜梳洗了,便和炎无忧一起去前头向罗氏请了安,又一起用过早饭,方回了房,开了箱子用一方帕子将那四锭二十两雪花官银和自己攒下那四两多不到五两碎银子一并包了,放到自己袖袋中。 进到书房中时,已是辰时一刻,丫头彩砚已经书房中等着她了。见到汐颜进房中后便上来蹲身行了礼,唇边带笑道:“大奶奶,今日奴婢卯时初就来了,早将这房中打扫擦拭干净,又将房中一应物事都开了单子,只等你来过目点了数接手过去,签了名字,奴婢便可以出去回了夫人,这姑娘书房中差事以后就是大奶奶管着了。” 汐颜说了声“有劳你了”便接了她递过来一张纸,上头写着这书房中用些什么样书册,笔墨纸砚,印章等等,还有各种东西数量。 “大奶奶且跟我来,我将这书房中东西都依着单子上列着指给你看,你点一点数。”彩砚一面说一面开始从炎无忧那些宝贝印章和砚台开始说起,“这一方是姑娘喜欢鳝鱼黄澄泥砚,这一方也是她喜欢龙泉磁砚……这一方印章是田黄冻,这一方是金裹银,这一方是青田灯明,还有鸡血大红袍……” 慕汐颜将这些砚台和印石依照丫头彩砚所说一一过手点过。她并不识字,彩砚指着单子上那些罗列物品时,她也只能估摸着清点。 “这是姑娘紫毫笔共三十二支……这是姑娘所用澄心堂纸,这是玉板宣纸……这是块徽墨千秋光,这是块贡墨八仙上寿……” 花了约小半个时辰,慕汐颜跟彩砚身后才将炎无忧书房中物品全部清点完毕,又一式两份单子上两人各自签上自己名字。汐颜名字写得歪歪扭扭,相反彩砚倒写得一手好字。 两人交接完了,彩砚便帮着汐颜将一些小东西归置好,才收拾妥当,却见书房门口帘子一挑,身穿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袄,珠色百褶裙,梳着一个堕马髻,简单插着一支白玉荷花簪炎无忧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丫头彩墨,彩宣,彩书。 彩砚一见到炎无忧进来即刻便上前蹲身福了福道:“奴婢彩砚见过姑娘。” 炎无忧轻声道:“起来罢。”又扫了站彩砚身边慕汐颜一眼,见她今日穿了件湖色素面对襟袄,象牙色马面裙,依旧梳了个单螺髻,发上插了一只云头银簪,看起来白净清丽。 慕汐颜见她眼光扫向自己便也蹲身福了福:“汐颜见过姑娘。” 炎无忧“嗯”了一声便算是答应她了,转脸过去看向彩砚问:“昨日听我娘说你今日便要出去了么?” 彩砚点了点头,有些哽咽道:“今日我已将这书房中书册笔墨纸砚等都点清交给了大奶奶,从今日开始便是由大奶奶当这书房中差,服侍姑娘读书写字弹琴了……” 炎无忧默然看了彩砚一会儿,见她低着头,眼中蓄了泪,使劲忍着没有落下来。她也知道这丫头是打小自己跟前服侍,这五六年了,一旦要出去自然是舍不得。 “彩墨,将我赏她二十两银子拿来。”炎无忧看着彩砚对身后跟着丫头彩墨吩咐道,又说:“彩砚,今日彩墨她们知道你要出去,都跟了来,想和你说会儿话,送送你……” 彩墨上前来将一方汗巾包着二十两银子递给彩砚道:“这是姑娘赏你,你拿着罢。” 彩砚接了,又向炎无忧行礼致谢,炎无忧将她扶起,嘴中道:“这些年你服侍我心力,这些银子不值什么,出去后好生过日子去罢。” 等她站起来后,彩墨又将一包汗巾子包着碎银子递了过去道:“这里有十两碎银子,是我和彩宣,彩书一点儿意思,你收下罢,我们这几个打小一起进来服侍姑娘,如今你要出去了,我们也没有好东西送你,只凑些散碎银子表一表我们心意。” 彩砚忙推辞道:“这礼委实太重了,我不敢收。” 一旁汐颜也知道这些大丫头一月只二两月银,有些人还要拿这银子出去养活外头一家老小,一人凑三两多银子出来也确实重情重义。 炎无忧见彩砚和彩墨推来推去便说:“彩砚,你不收倒显得生分了。” 这话一说,彩砚只能收下,嘴中只不停对彩墨等人称谢。又说了几句话,彩砚便把一张单子叫给慕汐颜,辞了炎无忧,自己拿了另一张单子出去回覆罗氏。 “彩墨,你们出去送送她。”炎无忧走向书房中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前坐下,对站自己身旁三个丫头说道。 彩墨等人便依言陪着彩砚出了书房往外行去。等这些丫头都出去后,书房中一下子静下来,只剩慕汐颜和炎无忧时,汐颜还有些雾沌沌,站原地不挪窝儿。 炎无忧坐书案前略坐着等了一会儿,见站自己身后人没有任何动静,不由想到,那人是怎么了,昨日听娘说她不是已然对书房中事都上手了。怎么自己今日进了书房,她却是这般迟钝?难不成她还生气,为着昨日输了银子事。这么一想,炎无忧几乎是立刻肯定,那丫头定是为这个和自己置气呢。 轻轻咳嗽了一下,将书房中沉寂打破,慕汐颜也回过神来,立即想到彩砚说“我家姑娘进书房中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提前泡好一盏六安茶奉上”。 于是慕汐颜忙将早泡好那盏六安茶用一个填漆小茶盘托了,走到那张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前,轻轻放到书案上轻声说了句:“姑娘,喝茶……” 炎无忧将那盏茶从茶盘上端起,揭开茶盖,浅浅抿了一口便面无表情说:“凉了……” 慕汐颜闻言微微有些愕然,这茶是按照彩砚所说“我家姑娘一年四季中,春秋是辰时三刻进书房中,辰时二刻便将她喜欢喝六安茶泡好,等她进书房中时那茶不烫不凉,正好喝”所泡。可她居然现说凉了,那意思是要重泡么? 心中微微有些抱怨这又美貌又斯文人真是挑剔,慕汐颜只能说:“那姑娘稍等,我去替你再泡一盏。” 炎无忧“嗯”了一声,将那盏只抿了一口茶盏重放回到填漆小茶盘中,如玉雕般手指轻轻放书案上敲着。慕汐颜看着她手指差一点又走神了,可是她明白人家那意思是等着她些泡茶来。 收回视线,慕汐颜端了茶盘出去外头叫廊子下小丫头去洗了茶盏,另灌了一瓷壶沸滚水来,用茶盘托进书房中来,又用小银勺舀了些茶叶重泡了盏茶端到炎无忧书案旁放下道:“姑娘,茶泡好了,请吃茶罢。” 那时炎无忧也不知从哪里找了本书拿手中看着,听身边儿人叫她喝茶,便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茶盘,将那盏茶一只手端起,又看慕汐颜一眼。 慕汐颜愣了楞,这是什么意思?又见炎无忧看过她后又看了眼茶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便明白了,原来那茶盖还上面盖着。会意过来后,不由得又心中叨咕了两句,这位还真是做派十足官家小姐,就只差人将那茶端到她唇边去喂她了。 心中虽念叨着,但她一只手却是伸过去,将那茶盖轻轻揭开,顺势撇了撇浮茶。炎无忧待她撇了浮茶,转回头去继续看书,一只手将那茶盏端到唇边抿了一口…… “噗!”一口茶从炎无忧嘴中喷出,喷到了左手握着书卷上,书案上,衣襟前,裙子上…… 手一抖,那右手中端着茶盏中荡出了好些茶水。炎无忧手指被烫,再也端不稳那青花缠枝茶盏,手指松开,眼看那盏滚烫茶水就要落到她裙上…… 只听得“哐啷”一声,茶盏落下,落进了一个小小填漆茶盘中,滚烫茶水溅开,将一双端着填漆茶盘白皙纤巧手霎时烫红了一大片…… 原来是站花梨木大理石书案旁慕汐颜正将茶盘收起时,却看到炎无忧喷出一口茶,手中茶盏落下,立刻想到她是被那茶烫着了,情急之下忙上前一步,用手中茶盘将那落下茶盏接住。 此时炎无忧吐着舌头,长眉微蹙,如玉般右手拇指和食指上诡异浮现出绯红。 端着茶盘慕汐颜瞧到她被烫红手,只觉又是着急又是羞愧,微张着嘴,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听到那被烫人摇头说了一句:“蠢材,真是蠢材,连个茶也泡不好……” 汐颜被她这么说着虽心中又难过又委屈,眼圈儿都红了,但还是担心她被烫着了,忙将手中茶盘放下,从袖边抽出汗巾替她擦拭衣襟上茶渍,嘴中关切问道:“姑娘,可是烫着了,要紧么?要不回屋去换个衣裳,再擦些烫伤药油?” 炎无忧平日*洁净,衣裙上不能沾上一点儿污渍,虽则这喷出茶水只溅了少许衣裙上,但显然她已是坐不下去了。再有,慕汐颜那擦拭茶渍手她胸前擦着,碰触到她胸前敏感之处,让她有些稍稍异样。 “你别擦了,我去换一换衣裳……”炎无忧将慕汐颜擦着衣襟前茶渍手推开,蓦地站了起来。 慕汐颜正低着头急急替她擦那衣襟前喷上茶水,被她推开手后,便也猛然抬起头。恰巧炎无忧站起,两人又挨得极近。 “咚”一声闷响后,炎无忧和慕汐颜齐齐“哎哟”一声轻呼出声。一人揉着下巴,一人揉着头。原来慕汐颜猛然直起身抬头时,正巧撞到了站起来炎无忧下巴上。 这一撞又让炎无忧那雪白优美下巴也诡异染上绯色。慕汐颜连着后退两步,看着那冷清端丽人此刻拧着眉,用没有被烫着左手揉着被撞红下巴,伸出另一只被烫红手指着慕汐颜,气结道:“你,你……”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莽撞丫头了,自己只不过是想借着喝茶,稍微戏弄一下她,让她多跑两趟,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也不知她是真笨,还是故意为之。 慕汐颜揉着头看着对面炎无忧连连欠身致歉:“姑娘,都是我不好,毛手毛脚……” “哼!”炎无忧冷着脸对慕汐颜致歉不买账,放下那只指着慕汐颜被烫得有些红手。拇指和食指指尖隐隐传来火辣辣痛,使得她看向慕汐颜上挑凤目中也微带了些怒气。 被炎无忧怒目而视盯着,汐颜低着头又是心慌又是惭愧。才将自己泡茶给她吃时,因她说茶凉了,便想她定是想吃烫一点,又见她等着,便急急端了来,谁料想却烫着了她。烫着她倒也罢了,紧接着又撞到了她。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往常娘家时,做事都甚是仔细,怎么会头一天书房中来当差,便将这差事办成这样。 偏偏慕汐颜又觉自己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些求她饶恕好话,或者说些安慰她话。其实她很想上前去拉起她手看看,到底是烫着哪里了,可烫伤了?看着她优美弧线下巴上红,又想上去替她揉一揉。 哎,自己怎么这么笨,这么没出息。汐颜一时之间只觉自己自信心碰上对面那个高高上,又貌美又有才学人后,瞬间垮塌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慕汐颜还是怯怯上前一步去拉她衣袖,小声道:“姑娘,且让我看看罢,看烫着哪里了?” 炎无忧正气头上,自然是不会让她看,甩开她手道:“不用你看,我这便出去与娘说,你也不合适这书房中当差,还是把彩砚叫回来罢,又或者你也不用我跟前服侍我。你这么服侍我,我如何受得住?” 这话一出,听汐颜耳中真算是个大大嫌弃与打击。心想,她意思是不想自己她跟前么?也是,头一天进书房中当差,便让她受了伤,想来平日她作为千金小姐,何曾受过这些? 既然她这么嫌弃自己,不如自己去跟婆婆说,这书房中差还是让别人来当。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这么着,这阖府上下人又会如何看自己?定会把自己当成无用之人了,说什么也要争一口气,把这书房中差事做下来,并且要做好,叫别人不会看不起她,她历来不是一个遇到些不顺便半途而废人。 鼓足勇气,汐颜绞着手指,咬着下唇,软下声音道:“还请姑娘恕我这一次,往后我定当小心伺候,再不会犯这样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催文亲们啊,且容我偷一偷懒罢,这夏天还没有过去呢…… 20第十九回 炎无忧还想发作她两句,但见她低首局促不已,红着眼圈,香肩微抖,温言软语认错。又看到她绞着手指白皙手上也有大片肌肤被烫红,想是比自己还烫得厉害些,可她却顾不上自己,只管来瞧自己伤,一霎时又莫名软了心肠。本来她才将说出那些话,只是想诱着她赌气,说出不再服侍她话来,或是让她自己去娘亲跟前说不当这书房中差了,让她自己离开,慢慢儿疏远,后和她撇清关系。 可是她竟然这么低声下气认错,倒将自己如意算盘打乱了。又想到即使今日自己或是她去与娘亲说了这事,娘亲也必定不会答应让她不当书房中差,只会说多做些日子就顺手了之类话。 哎,还是从长计议吧。想到此,炎无忧一言不发转身往书房外走去,只留下慕汐颜一人书房中。 “姑娘,你……”慕汐颜她身后轻声喊了一句,但没有说完,已见炎无忧挑帘子出去了,给了她一个背影。遇上这样一个不*说话,自己要费力去想她意思“夫君”还真是有些闹心。 不过转念一想,她定是去换衣裳,还有擦那烫伤药油了。这一下子她房中丫头们知道了还不定会说些什么话呢? 低下头来微微叹了口气,慕汐颜只觉沮丧不已。莫名心情低落无比。因为自己那奇怪八字结下这桩荒唐姻缘,原本想着心力服侍那个自己名义上“夫君”,和她好好相处,把这三年过完各走各路就好,谁料想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好像她对自己就极为冷淡,给自己感觉便是和她极难相处。 昨日第一次和她一起去见公婆拜茶,被她撺掇着输干净了自己身边全部银子,把自己气得半死。今日她第一次进书房,自己服侍她喝茶,却是让她烫伤了,看她含着怒气美眸,便知她定然气得不轻。一想到银子事,汐颜不自觉摸一模自己袖袋里那沉甸甸二十五两银子,心内又再次心痛这么大笔银钱来,又想到刚才她被烫了,那愧疚之心似乎即刻少了许多,并且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谁叫你撺掇我去输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今日被烫真是活该…… 这念头只她脑中一浮出便一闪即逝,只觉自己不该这么想,说到底此刻自己心中毕竟是意少些,愧疚多些。 发了会呆,手上隐隐传来火辣辣疼将慕汐颜思绪拉回来,低头看看自己双手,两边手背都有些红,好并没有破皮。这一点痛她倒是能忍得下来,以前娘家厨房中帮忙做活,也有好几次被烫着,她也不曾意过。 看着花梨木大理石书案上那些水渍,汐颜去拿了张抹布开始擦拭起来,一面擦一面想将这书房中整理打扫干净后,还是要去过那边被烫着人那里瞧一瞧她,毕竟她是因为自己大意才会接二连三受伤。 而炎无忧冷着脸憋着气回到自己房中时,却见丫头彩墨等人出去送彩书并没有回来,外头廊子下倒有几个小丫头,她又不想让她们进来服侍自己换衣裳。闷闷去房中一张红木圆桌旁绣墩上坐下,下巴和指尖隐隐辣痛让她有些心烦。 恰此时,外头传来彩墨等人说话声,炎无忧便知道是她们送了彩书出去后回来了。 彩墨,彩宣,彩书一进房中,便见自家姑娘蹙着眉坐红木圆桌旁绣墩上,不由得都有些疑惑,只见彩墨先紧走几步走到她身边问:“姑娘,这是怎么了?才将不是去书房中看书了么?” 炎无忧本想抱怨慕汐颜几句,话到唇边不知为何却又忍下了,只说:“彩墨替我去寻衣裳来我换。”又吩咐,“彩宣,去替我将那瓶本草堂专治烫伤药油找出来。” 她这么一说,彩墨等人自然担心起来,三人围到了炎无忧身边,一连声问:“姑娘,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伤到何处了?” 三人之中,彩墨为心细,炎无忧那话说完后,她便瞧到了自家姑娘衣襟上有些许水渍,其优美雪白下巴上也有些绯红。 “这是怎么弄?竟是烫到了那下巴尖儿?,,彩宣别看了,去替姑娘寻那本草堂药油出来。”彩墨有些着急说道,一面挥手叫彩宣些去拿药。 彩宣应了忙转身去后头小柜中寻药,而彩墨也去四件柜中寻干净衣裙。只有彩书站炎无忧跟前喃喃自语,“这烫着了有些菜就不能吃了啊……可奴婢好奇是,那下巴尖儿上怎会被烫着呢?” 炎无忧见她盯着自己下巴尖儿不转眼百思不得其解模样,只觉好笑,便伸出右手去她眼前一晃:“哪里是烫着下巴尖儿了,喏,你看……” 彩书眼尖,一眼看到她拇指和指尖上那绯红色,便会意过来喊起来:“原来姑娘是烫着手了!” 彩墨和彩宣此时已经将衣裙和药油拿了来。彩墨便先服侍炎无忧将衣裙换了,一面换衣裳一面问:“好好,怎么今日一进书房中就被烫了呢?这五六年了,彩砚服侍你从未出过这样事,今日大奶奶|头一次书房中服侍你读书便被烫了,到底是怎么着弄得这样?” 炎无忧却答非所问,反而吩咐彩书道:“彩书,你去把那玫瑰露拿来替我调上一盅儿,切记用些温温水便好,我这会子想吃点儿那个……” 彩书应了忙忙去了。彩墨见自家姑娘并不提书房中事,便又继续说道:“姑娘怎不说话?自打小,你还从未被烫着过,这屋中备下本草堂烫伤药油倒是我们几个丫头使过。这事若被外头周妈妈知道了,难免会传到太太耳中,到时候只怕会怪我们没有心服侍你。” 炎无忧知她这么说意思是有些嗔怪书房中慕汐颜意思,怪她让自己被烫伤了,到时候会让府中主子认为是她们这几个房中贴身服侍大丫头没有责。 “是我自己今日只顾看着手中书,不小心失了手烫了。再有,若不是慕姑娘身边儿眼疾手,将我手中茶盏接着,怕不会这么轻松了。你瞧,我只是这右手上两根手指指尖烫到些,擦些药油,一会子便没有事了。” 很奇怪,炎无忧这么说着时,眼前好像又看到慕汐颜端着茶盘白皙纤巧手上大片红色。 “真是如此?”彩墨将替炎无忧穿上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后有些怀疑看向她问道。 炎无忧笃定点头,本来她可以去外头向自己娘亲诉苦,说慕汐颜不会服侍,让自己烫了手。可这么做又显得自己太小性儿,这么一点点儿事想来并不会让自己爹娘对这才娶进来媳妇儿有什么恶感,顶多是让以后小心些。再有这么一点儿小事,嚷开来,必会让那王姨娘瞧笑话。所以,她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待以后寻个大错处再发落那丫头不迟。 彩墨见自家姑娘正色笃定点头,便不由得信了。她深知自家姑娘脾气,往常说话从不信口开河,说一是一,对错分明。 换好衣裙后,重坐下来,彩宣将那本草堂烫伤药油也拿了来,轻轻替她涂抹手指上。本草堂烫伤药油是大周朝一绝,炎无忧烫伤本不厉害,这药油一涂上去,即刻那火辣辣痛就消散了几分,指上凉幽幽。 彩宣一边替炎无忧涂药,一边问:“姑娘,你那下巴尖儿上红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有些痒,我自己个儿挠了挠……”炎无忧随意接话道。 彩宣看一看,见那块红此刻淡了些,倒隐隐多了块指甲大小青色,便无心说道:“姑娘,你也挠得太狠了些,我瞧着怎么有些泛青了……” 听彩宣这么一说,彩墨也低下身去仔细看炎无忧下巴尖儿,“姑娘,还真如彩宣所说,你那下巴尖儿上有一块指甲大小青色呢,奴婢这便吩咐小丫头去厨下寻些热鸡蛋来替你敷上一敷。” 这话说完,彩墨便往外头去找廊子下小丫头吩咐这事。 等彩墨出了房,炎无忧抬手揉一揉下巴尖,还有些痛,没想到竟然撞青了。随后又想到,那个丫头头此时想必也痛着呢。 “姑娘,你要玫瑰露我调好了。”彩书端了调好玫瑰露来,炎无忧接过去,先小心试了一试烫不烫,才慢慢喝下。 这玫瑰露一喝下,但觉齿颊留香,炎无忧心情也好了些。见旁边丫头彩宣正收拾那桌上本草堂药油,却没来由说了句:“这药油你去寻个小药瓶来装上些……” 彩宣刚想开口问“这是要做什么”,猛地想起炎无忧才将说那话,便会意过来想来书房中那一位服侍自家姑娘大奶奶也被烫着了。于是她便去寻了个空空小药瓶出来,倒了些本草堂烫伤药油进去,再用木塞将瓶口封好。 “姑娘,这是你要药油。”彩宣将那小瓶中装好本草堂药油递过去。 炎无忧接过来,便起身往书房中走去。阁子间门首正巧碰到吩咐完小丫头挑帘子进来彩墨,彩墨便问:“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叫小丫头子拿热鸡蛋去了……” “我一会儿就回来……”炎无忧边走边随口应她。 彩墨进房中来便问房中彩宣:“你可知姑娘这么忙忙去哪里?” 彩宣朝西边儿努嘴,“你说那边儿还有谁?听姑娘话里意思,想是书房里那位也被烫着了罢。” 彩墨转脸看一眼那边儿,不由叹气道:“都说她是咱们姑娘贵人,可今日看起来,倒未必如此,这祸福相依也转换得太了些……” “这话姐姐还是不要说,她才进来几日,姑娘便真大好了,这是大家都看眼里。姑娘命和这些小事相比,委实是不值一提。再有谁又没有犯错时候,我们几个才进来服侍姑娘那阵子也是这事那事错儿没少犯。” 彩墨闻言,伸手便彩宣额头一戳笑道:“你倒是个会替人想,该叫太太把你指给那边人使……” 彩宣抿唇一笑,“我这是实话实说,谁想叫姐姐又拉出些有没。话说回来,我倒是真心祈愿姑娘和大奶奶好生相处,直到姑娘出阁之日。大家好来好去,我们也落得轻松。” “谁说不是呢……”彩墨点头赞同,去将炎无忧刚才换下衣裙拿到外头去让粗使丫头们洗。 书房中,慕汐颜将大理石书案前收拾了,又把那打翻茶盏和托盘拿出去让外头小丫头洗了,自己拿进来擦干摆放好。 喘了口气,看了看书房中又恢复了整洁,她打定主意,这便过去看一看那个被烫着人,说几句好听安慰话给她听,希望她能原谅自己。 刚迈步走到书房门前,还未伸手去挑帘子,却见那帘子一挑,有人走了进来。汐颜愣了楞,来不及避开,便和进来那人撞了个满怀。一股淡淡梅花香味涌进她鼻中。 抬起头,只见一张雅丽无比脸正自己眼前,那漆黑美眸,嫣红樱唇,甚至她微微带些梅香气息,扑面而来涌入她鼻中…… “啊……”慕汐颜轻声惊呼出声,心中咚咚乱跳了几下,有些怪这突然出现人吓到她了。 炎无忧被一个娇柔身体撞上,忙住了脚,也是有些被微微吓到。凝眸往对方看去,只见她如一只小鹿般睁着圆而亮清澈眼,那眼中晶莹闪烁一片,带着些许惊讶和一些委屈残留湿润,秀美雪白脸颊上有被吓到后浮现浅淡粉色,纤长微卷羽睫轻轻抖着。粉润弧线优美唇瓣稍稍张开,随着那“啊”字出声,一股浅淡而清甜气息也直向她鼻中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可以用小鹿般扑闪扑闪大眼睛来诱惑攻君呢? 真是罪过,罪过:) 21第二十回 慕汐颜忙后退两步,轻轻抚着心口,压下受惊提起心,看向炎无忧气息不匀问:“……姑娘……你这是?” 炎无忧短暂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忙将眸子从汐颜身上转开,嘴中假意冷冷抱怨道:“你瞧你,整日毛躁不已,才将又撞了我一下……” 汐颜赧然,脸颊上那粉色又深重了些,眨了眨眼,听炎无忧说到那个“撞了一下”,便下意识往她下巴尖上看过去,赫然发现她下巴尖儿上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淡青色。这一下慕汐颜心中只觉愧意盛,低下头去嗫嚅道:“姑娘,你……我……” 炎无忧又看到她绞着手指,低首柔弱说话模样,莫名那说话声音就软了下去:“什么你我,人毛躁不说,竟连话也说不好了么?喏,这个给你……” “唔,这是?”慕汐颜抬起头,看向炎无忧递过来东西。那是一个鸡蛋大青花小瓶,瓶口塞着一个木塞。 炎无忧淡道:“这是本草堂烫伤药油。” 汐颜闻言迅速看了炎无忧一眼,不太敢相信这位一惯对自己冷淡人会给自己送这个来。不过看她看着自己眼神那么平和,这善意显然不假。 见慕汐颜看自己那揣度和意外表情,炎无忧有些不耐了,嘴中话语硬冷上一分:“你是怕我害你么,这么看我?你若不要,那我也不给了。” “要,要,我自然是要。”慕汐颜看她那拿着青花小药瓶手就要收回去,忙唇边漾出一抹笑意,上前一步一只手伸手去拖住她手,一只手去拿那青花小药瓶。 两人手第一次相碰,炎无忧只觉对方手温暖细腻,如她人一般让人莫名生出些留恋之意。而慕汐颜却觉得自己这“夫君”手如那青花药瓶一般没有什么温度,虽然很是莹润漂亮,像她人一样如玉如雪,但终是让人难生出亲近之意。 炎无忧不太习惯这样突然而至亲密,忙松了手,看慕汐颜笑着接过药瓶去。 “汐颜多谢姑娘药油。”慕汐颜将那药瓶攥手心,看着炎无忧笑得灿然。 这是第二次见她笑成这样,炎无忧也觉得心情愉悦了起来,便破天荒说:“让我瞧瞧你手,可是烫得狠了?” 汐颜闻言略微犹豫了下,但看到她关切眼神,便将一只手张开往她面前一伸,嘴中道:“也没有什么,若是今日擦上姑娘给药油,明日便能好了。” 炎无忧却见到她那伸到自己跟前白皙纤巧手背上有颇大一块红,比自己两只手指上烫红地方要多许多。 心中莫名一紧,脱口而出一句话:“定是很疼吧,还杵这里做什么?赶紧回房去让丫头给你擦药。” “也不怎么疼,小时候一直家里帮着厨房中做活,一年总得烫上一两次,比这狠都有,随便抹些药油很便能好了。说起来今日这茶水烫着这么点还算是轻呢。” 这话入了炎无忧耳,心里头却有些微感慨和怜惜油然而生。心想,原来这位慕姑娘作为知县之女竟然要干仆役活,可见家中她是不得其爹娘多少疼*。怪不得那慕知县会将她送来给自己冲喜。想来她自己家中也颇受了些苦,如今到这里来,自己又冷言冷语对她,昨日故意让她输了二十五两银子,本意是想让她对自己不满,两个人闹起来,到时候好对爹娘说与她合不来,后好让她走。 又想到这么一个温婉秀美女子,被那不疼她爹娘送了来,这会子自己这么对她委实有些说不过去,还是以后慢慢和她说一说,说通了她,再去说服爹娘,早些放人家出去婚嫁,配个正经人家过日子。 汐颜见炎无忧低着头似想事,便又问:“姑娘,你今日还书房中读书么?” 炎无忧听她这句话一下便了然,知她话底下意思是自己换了衣裳擦了药油去而复返,想来是要回书房中看书,她若是回房去擦药油了,怕这里没人伺候。 “今日我不进书房了,且歇一歇,你也回去歇着罢。明日再说。” 这话却让慕汐颜有些意外,难道她去而复返只是来给自己送这烫伤药油?想到此,不禁让她有些对这个人看法又有些改变。 见眼前这人手中握着药瓶,看着自己唇边虽有浅淡笑意,但那眼中却有些恍惚。也不知她想什么,又不说话。 炎无忧略站了站便又说:“那我先回房了。” 说完这话便去书案上将自己才将没看完那本《中庸集注》拿了,转身往书房外走。走到门首挑帘子时,却听慕汐颜身后轻轻喊了声:“姑娘,等一等……” 原来刚才慕汐颜回过神来见炎无忧去拿了书便走,自己便将那瓶本草堂药油往袖袋中放,却碰到了那包自己放袖中银子,又想起昨日炎无忧说话,便开口叫住了她。 炎无忧停住脚,转身看向慕汐颜并未说话,只是眼中有问询意思。 汐颜忙将那帕子包着二十五两银子从袖中掏出来,走几步到她跟前递过去道:“这是昨日输二十五两银子,说了今日给你。只是并不太足秤,还差两分……” 说到“还差两分”,慕汐颜声音低了下去,“等我下月有了银子,再找补上……” 炎无忧有些玩味看着慕汐颜,但却并没有接那银子,虽然自己昨日是故意让她输了银子心疼,好让她抱怨自己,生自己气。而且瞧着昨日她气冲冲推开自己回房情形,那目似也是达到了。并且昨日自己是真想今日让她还银子,可不知为何今日和她说了会儿话,又知道了一些这丫头过往,心中竟然生起了怜悯之心…… 将慕汐颜手一推,炎无忧面无表情道:“昨日说着作耍,你也信?” “真?”慕汐颜既疑且惊,并且是大大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眼前这人不要自己还银子了? 炎无忧继续面无表情点头,笃定道:“自然是真。” 慕汐颜清澈秀目中一霎时闪起了光,看炎无忧眼中,甚至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开始蓦然有了精神,如明珠耀日下熠熠生光。 笑意从她粉色唇畔漾开来,润白贝齿也出来愉悦打招呼,眉间眼角生动至极,将她那种小家碧玉温婉柔美十二分显露出来。 炎无忧几不可见抽了抽嘴角,心道,“二十五两银子能乐成这样?到底还是个小门小户中*钱丫头。不过能笑得这么让人看着养眼又身心愉悦,这银子倒还是花得值。” 慕汐颜笑着慢慢将那递银子手收回来,又慢慢将那包银子再次放回到袖袋中,这中间她一直盯着炎无忧看,生怕她反悔。可是等那包银子稳稳落入袖袋中,对面站着炎无忧面无表情,眉头都没抖一下,慕汐颜心便随着那包银子落袋而回归原位。 这一下她心情大好,昨日生了许多闷气,今日书房中惹下许多麻烦,本来她很是沮丧和失落,如今所有不豫都随着银子回归而烟消云散。 有些讨好上前一步忙忙挑开帘子,慕汐颜笑得欢无比,“姑娘,我送你出去罢。” 炎无忧“嗯”了一声,手中捏着那本书施施然出了书房门,慕汐颜一直把她送到她房门前给她打起帘子,看她跨进房中,方转身笑得眉眼弯弯回去了。 “姑娘,来,我替你敷一敷那下巴尖儿,才将我吩咐外头廊子下小丫头子去厨房寻了几个煮熟鸡蛋,这会子已拿来了。” 炎无忧一进房,丫头彩墨便赶上来迎她,将她引到房中铺着蓝底锦缎团花坐垫一张透雕五福捧寿罗汉床上坐下,又她身后垫上一个蓝底白牡丹锦缎靠枕。 早有彩宣将剥掉壳热鸡蛋用一个粉彩小碟子端了过来,炎无忧倚靠枕上,仰着头,彩墨拿了个鸡蛋过来,慢慢其下巴尖儿上指甲壳大小一块淤青上慢慢滚动热敷。 炎无忧舒服得闭上了眼,耳边却听到彩墨说:“才将听外头夫人跟前丫头桃花进来说,姑娘寄名普渡庵里静真师父带了她两个徒儿素然,素清今日来瞧夫人了,那静真师父听说你大好了,一会子想进来瞧一瞧你呢。” 一旁彩宣又剥了个热鸡蛋用粉彩小碟子盛了端过来打趣笑道:“我瞧她也不是想来瞧谁,倒是来瞧那香油钱来了。” 彩墨瞪她一眼道:“不可混说,姑娘自打小可是她庵里寄名,况且姑娘还认她做师父呢。” 倚靠枕上炎无忧闭着眼接话道:“彩墨所说不错,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我娘便寻了那普渡庵替我寄名,你别说,自寄名后,我娘说我身子便一年好似一年。再有我们这样人家,我娘又乐善好施,尊佛敬道,一年不少往庙里观里施舍香油钱。这钱给谁不是给,我倒愿意她那里多得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雲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13-8-229:13:39亲破费了。 今天上图推,又收到亲地雷,心情不错,所以连一次吧,⊙﹏⊙b汗。 这章说到“罗汉床”,那并不是睡觉床,是古代一种坐具,类似于今天沙发。 和大家分享一下: 罗汉床,属于弥勒榻一种。弥勒榻一般体形较大,又有无束腰和有束腰两种类型。有束腰且牙条中部较宽,曲线弧度较大,俗称“罗汉肚皮”,故又称“罗汉床”。 上一张图,不知道亲们能看到不。 %3d22/sign=e88ab7f8aed112a5ajpg 看不到话,链接这个地址能看到。 22第二十一回 “姑娘说得很是。”彩墨一面笑道,一面又接了一个热鸡蛋手替炎无忧继续热敷下巴尖儿上淤青。 接连敷了两三个鸡蛋后,炎无忧觉下巴尖儿上疼痛松了许多,而彩墨也说她那下巴上淤青淡了些,炎无忧便叫住了手,说等晚上临睡前再敷一敷。 彩宣过来收碟子和敷过鸡蛋便说:“姑娘,你那下巴上用些香宝斋面脂涂一涂,再用些庆成郡主送你宫中御用玉仙粉擦一擦罢。” 炎无忧直起身来坐罗汉床上问:“为何?” “等一下静真师父要进来瞧你,让她瞧见了定是要啰嗦一大篇了。”彩墨一旁接话道。 炎无忧笑笑点头道:“难为你们想得周全,这静真师父是个老好人,但只有一点不好,就是话多。平日没什么事,也要啰啰嗦嗦说上一两个时辰,让她瞧见这个了又不知带出多少话来。” 彩墨便去妆台上拿了一个小玉瓶,一个小玉盒来,搬了张绣墩坐炎无忧旁边,将那小玉瓶和小玉盒都打开,拔下头上银簪,先是用银簪挑了些面脂掌心,慢慢用手指揉开,再将那面脂均匀涂抹炎无忧下巴尖儿上。 毕竟是名闻天下香宝斋面脂,涂上后很便沁入肌肤之中,再拍上些宫中御用玉仙粉,涂了面脂肌肤很是吃粉,眨眼之间那下巴尖儿上淤青便几不可见了。 将那两个玉瓶玉盒盖好,又将银簪重插回头上,彩墨拍了拍手左右仔细看看轻松笑道:“这下好了,静真师父再好眼神儿也瞧不出来了。” 正说笑间,外头小丫头子进来传话道:“普渡庵静真师父带着两个小姑子进来了。” 彩墨向着炎无忧偷偷吐一吐舌头,忙收拾起那两个玉瓶玉盒,低声道:“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到,来得那样……” 炎无忧站起来对那小丫头子说:“我知道了,你出去罢。” 等小丫头子一出去,炎无忧便整了整衣衫,又拢了拢乌发,带着丫头彩墨和彩宣慢慢往外走。走到外头门首,彩墨打起帘子,主仆三人便站到了正厅门前。正好那时静真带着自己两个小徒儿素清,素然外头几个小丫头陪同下上了正厅前那几级台阶。 炎无忧见了忙上前两步伸出手去满面笑容看着敬真道:“不知是哪里好风送师父来此?” 敬真上得台阶,又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了炎无忧伸向自己手,上下打量炎无忧一遍,抽出手来双掌合十,虔诚念了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方笑道:“佛祖保佑,大姐儿终是遇难成祥,大好了,贫尼心中十分欢喜。” 炎无忧微微一笑,再次去伸手扶住静真道:“师父还请进去吃茶说话。” “好,好……”静真笑道,任由炎无忧扶着自己往正厅中行去。身后彩墨和彩宣便陪着那两个小姑子素然和素清。门边丫头打起帘子,众人进到厅中。炎无忧便请静真去主位上坐,谁知那老尼死活不肯说:“哪有到这知州府里,让嫡出大小姐坐客位道理,贫尼一个方外之人,不拘什么小杌子坐上一坐便成了。” 炎无忧见静真不坐,自己也不坐,于是便将那主位空出,自己陪她客位上坐了,嘴中道:“这么着倒和师父挨着近些,好说话儿。” 转脸吩咐彩书去泡茶来,一面继续和静真说话:“师父那里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瞧你了,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 静真手中挽着串檀香木念珠摇头道:“大姐儿说什么话,你前些日子病得那样,我来这府中一次见了太太,见她愁得茶饭都吃不下,一说起你病直抹泪儿。贫尼也不能进来瞧你病,怕你病中倒扰了你养病,回去后贫尼带着庵中弟子给你念了三天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祈求药师佛为你消灾延寿。如今看起来,药师佛定是显灵了,大姐儿看起来又和以前一般模样了……” 炎无忧嘴角噙笑淡然听着,一旁丫头彩宣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心道,这老尼这般说倒像是姑娘此番大好,是她们普渡庵里姑子念了那什么药师菩萨经文。若不是那张天师批命,找着慕姑娘进了门儿,这静真师太就算是带着她庵里姑子念一百天经也不管用。 静真还絮叨,彩书手中托着一个红漆小茶盘进来,上头有青花折枝莲八宝纹两盅茶。 炎无忧抬手做了个请姿势道:“师父请吃茶,这是龙虎银针,是月初家父去纯阳观拜见圣瀚天师张真人时,他老人家回了一盒子龙虎山茶做礼,说这茶可是只供给宫中陛下和皇后娘娘喝,一年也采不了几斤,回来后家父分了二两给我,今日师父来可是头一次拿出来吃。师父尝一尝这味儿怎么样?” 静真见她说得这样郑重,由不得不信,便端起那茶盅来,揭开盖子,只觉一股清甜异香扑鼻而来,浅浅抿了一口,只觉这茶又香又纯,便赞道:“果然是好茶,今日来瞧大姐儿不想竟有这口福,阿弥陀佛,真真是托了你福了。” 炎无忧淡道:“不值什么,师父客气了。”自己端起那盅茶,只是吸气闻了闻,便放下了。今日被茶烫着一回,让她有些忌讳这热茶了,再好也想凉了再吃。 静真听炎无忧说起那张真人,虽则世人都说是佛道一家,可佛道两家修行之人都存着谁敬神佛菩萨是真神争议,况且两家向来争夺不已便是供奉施主和香客。这老尼也知道眼前这位炎知州*女是听那张真人话,娶进来一个九月九日子时生金命女子冲喜才好。 可外头这般传言,她却有些不太相信,这张真人竟然有这般神通?好这张真人纯阳观讲了经便回龙虎山去,否则就凭他救了炎知州*女,这洛州香客和施主怕都会去纯阳观,将纯阳观门儿给踏破了。才将她说起为炎无忧念药师经倒确有其事,所以她想不要是自己念经菩萨显灵,倒把这功劳算到那张真人身上去了吧? 既然说起了张真人,静真便想起了外头说得那炎无忧娶进来“媳妇儿”,把这“媳妇儿”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她倒起了好奇心想见上一见。再有才将她外面和罗氏说话时,罗氏便提到这“媳妇儿”模样好性子好,她一来自己孩儿便好了,府中上下人等都敬着她,两公婆把她当真正媳妇儿待。 若是按罗氏所说,自己来瞧了炎无忧,似乎也该见一见这媳妇儿,和她说上几句话,拉拢下她,若是处得好了,叫她多教罗氏来普渡庵做佛事,庵中也好多得两个香火钱。 于是便听老尼静真开口脸上堆着笑道:“大姐儿,说起张真人,他批命给你娶进来媳妇子贫尼倒想见上一见,今日来瞧你了,不瞧她似是礼节上有些过不去。不知道她肯不肯赏脸来和贫尼说上一两句话儿?” 炎无忧本想回绝她,但听她后一句话说得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赏脸来和贫尼说上一两句话儿”,若是自己不令慕汐颜出来相见,岂不是成了自己不赏脸了么?心道,这老尼姑好会说话,竟令人不好拒绝她。 顿了顿,炎无忧唇边带笑道:“师父说哪里话?你想见她,只管喊她出来便是。她一个小辈,何谈赏不赏脸?” 转过脸来,便对身旁彩墨说:“彩墨,你亲自去请汐……请大奶奶过来和师父说话。”炎无忧到底没有把“请汐颜姑娘”这几个话说出来。官宦人家,要紧是面子,这一点她自打小便听爹娘耳提面命一遍遍训导。既然外头娘亲一口一个媳妇儿这么对静真说,那么到了自己这里她必定是要外人跟前叫她“大奶奶”。若是自己先将这门儿亲事看得荒唐,外人面前显出生分来,那到时候传出去真把自己和慕汐颜当成笑话说了。 心中转念想到此,炎无忧蓦然想到自己和那莽撞丫头这三年怕真是要相伴着度过了。中途退亲,即便是慕汐颜自己提出离开炎府,外头人又会怎么看这府中人,且不说会说一个轻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怕是影响到爹爹官声,连带着影响到仕途。怪不得自那丫头进门儿后,娘亲和爹爹将她月银提得和自己一样多,又待她如真媳妇儿一般,这还不是做给府中人甚至全洛州人看,叫外人说不得闲话。 想到这一层后,炎无忧一时倒有些犯愁了,看来一开始自己想得要寻她个错处,让她离开自己出这炎府是太简单了。况且那丫头虽然莽撞,但却是心地单纯,并不令人生厌。那就先不咸不淡和她处着,徐徐图之罢。 彩墨进到慕汐颜那西边儿耳房中时,只见丫头山茶刚给坐绣墩上慕汐颜涂完那本草堂烫伤药油,嘴中还嗔怪着念道:“大奶奶怎恁不小心,把手烫得那样……” 见到彩墨进来,慕汐颜便站起来笑道:“你怎来我这里了?可是姑娘有什么事么?” “大奶奶,让我瞧瞧你手,烫得狠么?”彩墨蹲身福了福,紧走几步到慕汐颜跟前来看她手。 慕汐颜伸出手,彩墨见她白皙纤巧手上两边都有两块不小红,抹上药油后,那红看起来便极为浅淡了。 “姑娘给本草堂药油真好使,我叫山茶涂上一点,手上立时那火辣辣痛就消了,手上倒有股子凉幽幽感觉,我想,这一日涂上个两三遍,明早起来这手定会好得差不多了。” 彩墨赞同点点头,“若是药油不够,大奶奶只管来姑娘房里要,那边儿房中还多着呢。” 汐颜笑,“哪里那么娇贵,这一点儿烫伤我娘家时抹点儿麻油,第二日也好了,况又使着这么好药油。” 彩墨听她说得这么轻松,便信了,继续说:“姑娘叫我来传话给大奶奶,让大奶奶过去见个人。” 汐颜好奇得问:“是谁?平白无故……” “是普渡庵静真师太。”见慕汐颜看着自己有些不解表情,彩墨复又说:“那普渡庵我家姑娘小时身子不好,那庵堂里寄名。今日普渡庵静真师父来瞧我家姑娘,顺带着也想瞧瞧你。姑娘不好拂她意,便答应了。那师太如今外边厅上等着呢,说想和你说上一两句话儿。” 汐颜明白过来便说:“原来如此,那你稍等,我去梳头换件衣裳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那一抹陽光,木有昵称,两位童鞋地雷,亲们破费了。 有些童鞋催进度,我想说,“润物细无声”。 其实到处都是进度哦…… 23第二十二回 不一时,慕汐颜换了衣裳,丫头山茶和腊梅陪着从房中出来,随着彩墨一起往正厅中去。 静真正同炎无忧说些闲话儿,眼角余光瞟到正厅门首帘子挑开,光线一亮,彩墨等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人进来,不由转脸去看那人,只见那人上穿一件石榴红杭绸素面袄儿,下穿着象牙色马面裙,头上插了一对金累丝镶红宝双蝶牡丹钗,薄施粉黛,轻点樱唇,行走间袅袅娜娜,模样儿极为清丽温婉,让人一看便生起亲近欢喜之心,连她这出家人也不能免俗。 慕汐颜走进正厅中,只见左手客位上坐着炎无忧和一位年约五旬上下,身穿一袭交领缁衣,光着头皮老尼。她身后站着两位年约十五六也是光着头皮小姑子。 款款走过去,炎无忧站起来向她介绍身边坐着老尼道:“……娘子……这位是我幼时寄名普渡庵静真师父,今日来瞧我,顺带着想瞧瞧你。” 天知道这一声“娘子”炎无忧费了多大劲儿,差一点儿闪着舌头,嘴中囫囵着滚了几个圈儿才得以出口啊。旁边炎无忧房中服侍丫头彩墨等人听她这一声“娘子”喊出也颇为吃惊,想来平时自家姑娘连旁人叫一声“大奶奶”也是不悦,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喊了慕姑娘作娘子,真是匪夷所思,不知自家姑娘到底是如何想。 此话一出,本已准备向静真蹲身道福汐颜差一点腿一弯不受控制就要跪下,好容易生生止住了那弯折腿下滑姿势,向着坐客位上坐着老尼盈盈道了万福,嘴中道:“慕氏汐颜拜见静真师父。” 静真忙站起来将慕汐颜扶起,一面嘴中啧啧称赞道:“好齐整孩子,怪不得这府中夫人那般称赞于你,一看便是个有福,委实配得上大姐儿。” 汐颜羞涩颔首道:“师父谬赞了……” “彩书,去与大奶奶沏茶,就泡才将那龙虎银针。”炎无忧一旁吩咐,随即又让慕汐颜静真下手一张紫檀圈椅上坐下。 慕汐颜抬起头来,悄悄扫一眼炎无忧,见她莹润如玉额头隐约似有层薄汗,面上微微笑着,但那笑却极为勉强。只觉心中有些奇怪,这时节了她怎会出汗呢?莫不是那烫伤手疼得?想到此又看看她手,但她那烫伤手却大袖中,并不能看到。 有些小小担忧,汐颜静真下手坐下,那老尼却她旁边絮絮叨叨说起来:“说起来府上夫人是心善敬佛,一年颇要我们那里做几场佛事,大姐儿从小又我们庵堂里寄名,但不知大奶奶是信道还是信佛?” 静真这么说也有她道理,想着是张天师批命寻到她这个八字人来为这知州*女结亲冲喜,竟然真进门儿后,这炎大小姐就好了,怕这位大奶奶多半会是信道。但自己说夫人信佛,大姐儿也自己庵里寄名,她必不好说信道。 果然汐颜听她这么说便含笑回答:“自打小我祖母便虔诚信佛,我自是随她也信佛。” “阿弥陀佛”静真双掌合十宣了声佛号,笑道:“所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呢,这炎知州家里从夫人起到大姐儿都深具佛缘,如今进门儿来一个仙子般女孩儿来,也是信佛,可见这话说得委实不差。” 汐颜只能微微点头含笑道:“师父说得很是……” “大奶奶,你茶。”恰此时彩书将一盅龙虎银针用一个小填漆茶盘端到慕汐颜跟前,打断了静真话。慕汐颜将茶盅端过来,浅浅抿了一口,不由得抿唇一笑赞道:“这茶又香又醇,很是好喝。” 炎无忧自从慕汐颜进来静真跟前迫于礼节叫了她一声“娘子”后,虚汗出了一额头,正云雾沌沌坐着,直到听到汐颜冷然笑赞声才回过神来,正巧看到慕汐颜喝了一口茶后,唇边漾起一个梨涡,清澈秀目向自己看来,忙极不自然回了个笑,随后端起自己那盅凉了一会儿茶喝了两口,才将有些乱纷纷心思放下。 此时那静真也端起茶盅应景喝了口茶,将茶盅放了又对慕汐颜说:“这月三十是药师佛诞辰,才将我外头对夫人说了,夫人说那一日要带府中女眷去庵里做一场佛事,祈求佛菩萨保佑消灾祛病延寿。那一日你和大姐儿定要去……” 慕汐颜正想答“这是自然”,互听得那静真师太身后有人低声问:“大奶奶,你可是以前魏县任职慕县令小女儿慕三妮么?” 这是谁?竟然叫出自己小名,况且这小名是自己亲娘时候喊。慕汐颜将手中茶盅放到旁边紫檀茶几上,吃惊得转过脸去看那个说话声音。 入眼是站静真身后一位瓜子脸,看起来颇为苍白瘦削光头皮小姑子。 汐颜愕然问道:“动问一声,小师父是?” 不等那小姑子说话,坐一旁静真便接话道:“她是我庵中弟子素清。” 见素清看着慕汐颜脸上有些激动之色,静真便问:“素清,难不成你认识大奶奶么?” 素清双手合十向着慕汐颜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方压着激动道:“大奶奶可记得以前魏县衙门外叫里仁巷口有一家‘夏记干果铺’,我是那家铺子掌柜女孩儿夏荷香,小时候你娘带着你常到我们那里买干果,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儿……” 慕汐颜一边儿听她说一边儿回想,将那些差不多十年前记忆一点点拾了起来。十年前,那时慕汐颜亲娘还,爹爹魏县做县令,县衙外正对着里仁巷,巷口有一家不大干果铺子,那干果铺外挑着一个布帘子,上面写着夏记干果铺,自己亲娘每次带她去那里买干果时,总要指着那个布帘子教她认上面几个字,所以她印象极深。 而每次亲娘带着她去夏记干果铺时,总要和里面一位妇人说些家长里短话,据亲娘说那妇人和她是一个地方同乡,所以很谈得来。而每次亲娘和那妇人说话时,那干果铺内两兄妹就会陪她一起玩,她记得那小女孩儿大约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常听那哥哥和妇人叫她“荷香,荷香”。 再仔细看眼前这位叫素清小姑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旧是瓜子脸,眉眼间大段未变,只是小时候身子虽瘦小但精神头不错,如今却是瘦削而苍白。 “你真是荷香?夏记干果铺掌柜女孩儿?”慕汐颜看着素清惊喜问道,也难怪她既惊且喜,近十年了,谁曾想会这里遇到幼时玩伴兼朋友。 素清笃定点点头笑,“正是,才将你走进来时,我看见你便疑心你是慕三妮。可又不敢认,直到你我师傅旁边坐下,听你说了几句话,又仔细打量了,我才有七八成把握,便开口问了,谁想果然是你……” 一旁仔细听着两人说话静真听了这一番话真是大喜过望,心道,这一下这炎大奶奶可是交结定了,凭着自己徒儿和这位大奶奶关系,何愁将来不让知州府女眷多来做几场佛事,多施舍些香油钱。 炎无忧和彩墨等人也饶有兴致听着慕汐颜和那小姑子素清说话,众人心中俱都惊奇慕汐颜竟然这里遇见了儿时玩伴,这实是有些让人意外。 “大姐儿,既是小徒和大奶奶是故交,不若叫她们一边儿去坐着叙叙旧,比这里拘着好。”静真向炎无忧建议道。 炎无忧看慕汐颜一眼,见她坐紫檀圈椅上,侧转身声音压得低低正和那小姑子素清笑着说话,便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娘子,既是你和素清小师父有旧,不如你们索性下去好好说话儿。” 汐颜早有此意,毕竟觉得当着这许多人说些琐碎幼时旧事也不太好,忙站起身来蹲身一礼看着炎无忧笑道:“姑娘,那我这便和素清下去说话了。” 这话说出后,却见坐着炎无忧本来勉强笑着脸却一下淡了笑意,那熟悉冷清之色重又浮现出来,这是?汐颜一下有些发懵,不知自己到底错了话还是做错了什么让那人一下就不高兴了。 心中思忖了一番,慕汐颜隐隐觉得是不是刚才自己叫她“姑娘”她不高兴了呢?是了,才将她叫自己“娘子”差一点让自己惊得跌倒,平时她是绝不会这么叫自己,今日来了外头静真师父,她便换了称呼,与自己显出亲热来。刚才自己却是照平时一样叫她“姑娘”显得生分了,倒像是她赶着讨好自己一般。可是自己又如何叫得出她“夫君”呢? 哎,有点被这善变人绕晕了,汐颜摇了摇头,对着炎无忧讪讪一笑又说道:“那我这便去了。” 又转过脸来看向静真道:“师父,我和素清先下去说话了,得空再来好生陪师父。” 静真忙笑着应道:“大奶奶自去,这里我和大姐儿还说些话。”一面又站起来把素清拉到自己身前嘱咐道:“你去陪大奶奶好生说话,师父这里等你,一会子还要去王姨娘那里坐一坐,你也别说些长篇儿,往后还有日子来叨扰……” 素清忙应了,又向炎无忧单手执礼拜了,方才随着慕汐颜和丫头山茶腊梅一起出了正厅,往慕汐颜那边耳房中去。这边只剩下老尼静真和炎无忧说着九月三十日药师佛佛事。 慕汐颜带着素清进了自己那边耳房中,让丫头山茶去端了些茶点来,自己陪着她一张铺着烟灰紫色团花软垫罗汉床上对面坐了,殷勤叫她吃茶,一面嘴中问她:“荷香,想起咱们两个小时候魏县你家那夏记干果铺前踢毽子玩好似还昨日,这一晃都十年过去了,我今年及笄,你比我大些,今年怕也有十六了罢?” 素清点点头道:“今年四月间满,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年纪。听你叫我俗名荷香,真觉得是两世为人了……” 汐颜见她颇有唏嘘之色,其实很想问她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出家来做姑子了,这么着倒不好问了,便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又让素清吃茶。 素清吃了几口茶倒说:“数日前,听我师父回来说起炎知州*女娶进来一位张天师批命女子冲喜,真不知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汐颜听她倒先问起自己事,便叹了一口气,把这事前前后后都与她说了,说到自己亲娘八|九年前便因病亡故了,倒惹得素清也止不住叹气道:“谁曾想你娘和我娘一样都是八|九年前病故了,你爹带着你们一家人到浚县赴任时们两人亲娘都还好好呢。” “荷香,你为何来洛州做了姑子?”慕汐颜顺着她话头问。 素清默了一默便说:“你们一家搬走第二年,我爹受朋友引诱,喜欢上了一位卖唱女子,也不管铺中买卖,一味糟蹋银子和那女子欢好。我娘知道后自然生气,和我爹大吵一场后病倒了,那时我哥哥和我还小,也不懂得服侍,家中我爹爹也不管我娘病,这病便耽搁了。我娘是冬月间病倒,到来年开了春便扔下我们撒手人寰了。” “我娘走了后不上一月,我爹便把那女子接进了门儿,让她做了我和哥哥继母。自这继母进门儿后,我和哥哥日子便一日一日难过起来。挨打挨饿是常有。再过一年,这女人生了双生子后,是拿捏住了我爹爹,又说家中人口多,日子过得艰难,我和哥哥都须得出门儿自己去讨生活。她有一房远亲,家中颇过得,说叫我和哥哥去那里帮着做活讨生活。” 汐颜听到这里便问:“那时你和你哥哥也不到十岁,你爹爹竟能同意?” 素清黯然接话道:“人都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我爹爹自然信她。那女人便假装教人装扮成了那远亲来接人,实则是将我们卖与了牙人。这牙人将我们和十几位魏县买下男女一起拉到洛州发卖,实则是为了买个好价钱。到洛州后,恰巧我师父那一日出门遇到了,看我生得单弱,发了善心,买了我下来回普渡庵做了一个她跟前贴身服侍小弟子。” “那你哥哥呢?”汐颜继续问。 素清摇摇头,“我被师父买走时,我哥哥还那牙人手中。我们两兄妹自然舍不得分离,但也不敢去拉扯对方,因那牙人早立了规矩,若是有买主来买人,谁要是哭闹坏了买卖,回去后便要往死里打。我们亲眼见过有哭闹坏了买卖人,晚间回去被打得满身是血死活不知。所以我和哥哥只能望着彼此流泪不止,又不敢出声。我被师父带走时,频频回头去看他,还记得他睁着两眼,泪流满面,死死盯着我看样子……” 汐颜听到此已然红了眼圈,心中酸涩不已,知道这亲人生离之痛丝毫不亚于死别。这么说起来,两兄妹必然分开音讯全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支持和捧场,还有撒花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24第二十三回 素清说到此那苍白脸颊上也不由得滑下一痕泪来,忙用衣袖拭泪,见汐颜红了眼圈,反过来劝汐颜道:“三妮,哦,不,我该叫你大奶奶,原不该一见你就说这些,惹你伤心……” 汐颜擦了擦眼角,忙笑着说:“荷香,可别那么叫我,还是叫我三妮,我听着亲切,这大奶奶不过是这府中婆婆让底下人叫着,给我一分尊重罢了。” 素清听了便又说:“我听才将那炎大小姐也喊你娘子呢。” 汐颜微有些羞意道:“那不过是姑娘尊重我,叫着玩罢了。” 两人吃着茶又说到以后打算,素清便说:“如今我已入佛门十年了,早已习惯吃斋念佛,这一世唯一还放不下便是我那哥哥,总想着若能佛祖保佑再见到他一眼便算心满意足了。” “你哥哥大名儿叫什么?我小时只听你娘叫他虎子,若是将来我外面走动便留意着有这名儿人。”汐颜闻言郑重问道。 素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如今你做了炎知州府上大奶奶,成日家大门儿不出二门儿不迈,又岂能出去走动留意什么消息。” 汐颜却说:“这里满打满算我左不过呆上三年,三年后炎姑娘度了劫,定了亲,我自然是要出去。我心中只想寻个平头百姓做良人,到那时我便能外头走动,谁说就不能留意你哥哥呢,再有多一个人多一份儿力,光靠你自己去找究竟要费力些,你说是不是?” 素清见她说得有理且又如此郑重,便也正色说道:“我哥哥大名儿叫夏石虎,他比我大两岁,今年得有十八岁了。他左耳后有小指大一颗黑痣。” 汐颜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将来留心便是了。” 又吃了一会儿茶说了一会儿话,素清便起身告辞:“厅上师父还等着哩,我这便去了,待以后闲时再来府中瞧你。” 慕汐颜站起来笑道:“那我送你过去,我得空也到普渡庵来寻你说话。” 于是慕汐颜便带着丫头山茶和腊梅出来,将素清送回正厅中。炎无忧被老尼静真唠叨得耳朵要起茧子了,此时见慕汐颜送了素清过来,真如是来了救星一般,眼中难得霎时有了笑意。果然素清一来,静真便起身辞了炎无忧等人,带着小姑子素清和素然忙忙出了院子,往王姨娘院子中去了。 静真一走,炎无忧只觉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慕汐颜道:“你和那小姑子哪来那么多话说,这一去竟然这许久呢,你瞧瞧这会子都过了午时了,你肚子不饿么?” 慕汐颜听她话中意思是自己说话久了耽搁她吃饭了,便歉然道:“一时聊得起兴错过吃饭时辰了,对不住姑娘了,耽搁你吃饭了。” 又轻轻笑了笑说:“姑娘不提这吃饭倒好,一提倒真是有些饿了……” 炎无忧摇摇头,见她话说得实诚,心中喜欢便说:“这会子过了吃饭时辰,前头大厨房中饭菜都凉了,你今日便和我一起吃饭罢,我叫小厨房现做些热菜来。” 慕汐颜听丫头山茶说过,这炎知州府内,有大厨房做阖府公中饭菜,也有小厨房前头婆婆那边儿,专为公公婆婆做些小巧精致饭食。这府中除了公公婆婆,也只有炎无忧才能吩咐那小厨房做菜了。 “谢姑娘好心请我吃饭。”汐颜欠身笑道,那唇边梨涡越发深了下去,将她清丽面容装点出几分俏皮。 炎无忧面无表情道:“我几时不安好心了?” 慕汐颜“呃”了一声,睁大了圆圆清澈眼怯怯看了她一眼,嗫嚅道:“这……姑娘恕我,话说得了些,我是说你一直都安得好心来着……”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些不是味儿,这丫头?炎无忧“哼”了一声,拢袖转身,往前走几步,一个淡然却极为中气十足声音飘来:“慕三妮,跟上……” 汐颜本来还想她生气了,转身就走,是不是说今日晌午这一顿儿热热饭菜就此别过了呢。正有些沮丧,暗暗怪自己不会说话,可那声“慕三妮”叫得她觉得自己又欢了起来,还带些不自然羞赧。多土名字啊,当着房中这么多婆子丫头,却给她叫得极为响亮。 “嗳……就来……”汐颜弱弱应了声,转身跟上。 头一次和炎无忧一起一张桌子上吃饭,慕汐颜真觉得自己算是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这位“夫君”外头看起来十足是冰雪般美人,但吃菜却是以辣为多。两荤两素,都是红彤彤,唯有一道火腿鲜笋汤是清淡菜色。 看着汐颜举着牙箸下不了筷模样,正吃得欢炎无忧挑眉问:“你怎么不吃?看不上这些菜肴么?” 汐颜讪讪笑了笑,忙说:“我看这些菜都很好吃样子,不知该吃什么好了?” 炎无忧不说话直接夹了一筷辣子鸡到慕汐颜碗中,“这个好吃,你尝尝。” 平时那么高高上冷清“夫君”竟然给自己夹菜,汐颜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哪里能说出拒绝话来。硬着头皮,慕汐颜将那一筷子辣子鸡和着饭吃了。甫一吃下,腹中便升起来一团火,鼻尖和额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两边脸颊晕开了绯红。 “好吃么?”炎无忧望着慕汐颜问。 慕汐颜连连头,笑得“璀璨”,“不错,不错,很好吃……” 得到慕汐颜肯定,炎无忧只觉似是幼童得到了夸赞般,心中欢畅无比,她很喜欢有人能分享她喜欢菜色,便将那一小碟子辣子鸡都推到慕汐颜跟前,含笑道:“你既是喜欢,这碟子辣子鸡都给你吃,这么好菜,你可要吃完。” 头一次见到这倾城之貌美人看着自己温软而明媚笑,那笑迷了汐颜眼,竟让她有些迷迷糊糊起来。 盛情难却啊,盛情难却,浑浑噩噩,慕汐颜不知自己是如何将那一碟子辣子鸡全部扫光。一顿饭吃下来,倒似是腹中装进了一座火焰山。连喝了三碗火腿鲜笋汤去灭火,才将烧到嘴中火焰略微压下去些。 吃过饭,慕汐颜连炎无忧留她喝茶也给婉拒了,不是她不想喝,而是实腹痛难忍。于是炎无忧略有些不解目光中,慕汐颜领着山茶和腊梅匆匆忙忙回房了。 一回到自己房中,汐颜便紧锁着眉头,一手按压住腹部坐到了一张酸枝木圈椅中,此时她脸倒不红了,而是泛起了白。 而山茶和腊梅一进房来,只听得山茶吩咐腊梅道:“你赶紧去廊下叫外头小丫头子去茶水房中,用些沸滚水泡几片生姜,再加上桂圆和红枣茶汤来给大奶奶喝。” 腊梅应了出去了,山茶便紧走几步到慕汐颜身边弯下腰问:“大奶奶你可是疼得狠么?” 慕汐颜额上发丝都被渗出冷汗沾湿了,有些凌乱贴额间,无力点了点头。山茶便赶忙去拧了一张巾帕来替她擦汗,一面嘴中念道:“大奶奶,才将奴婢见你竟然将我家姑娘给你那一碟子辣子鸡都吃了,委实把我吓得不轻。你一直吃得清淡,如何能吃那么辣菜?为何你不对姑娘说你不能吃辣,倒硬撑着都吃了。我就说大奶奶吃了那许多辣,这肚子定会难受,你瞧瞧,这会子不是痛上了么。” “我是不忍心拂了她好意……”汐颜喘着气虚弱得解释,其实这会儿她想起刚才事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怎么会自己那么傻,只不过是那人向着自己展颜一笑,自己便似是犯了花痴人一般做出这样傻事。暗暗心中只觉又羞又悔,骂自己没出息,实是傻子一个,为何刚才饭桌上不直接拒绝她,告诉她自己不能吃辣。好了,这会儿自作自受,疼死也是活该。 山茶手上不停,嘴中接话道:“大奶奶你就是心太好,只为别人着想,到头来苦了自己……” 慕汐颜苦笑不说话,此时腹中又是火辣辣一阵绞痛,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腊梅便用托盘端了一壶泡好生姜红枣桂圆汤进来,用茶盏盛了给慕汐颜吃。连喝了两盏后,慕汐颜觉得腹中略微和缓些了,山茶和腊梅便扶着她到床榻边宽了衣裙躺下歇息。只床榻上躺了一个时辰不到,那腹中竟又是翻天覆地绞痛了起来,心中还堵着难受起来。 慕汐颜只得起来,叫山茶再端那生姜红枣桂圆汤来喝。可是这一回那汤喝下去却不太管用,腹痛依旧,且开始呕吐起来。 这一下,山茶只能急急过去那边东次间宴息处找炎无忧跟前服侍丫头彩书说:“大奶奶用过晌午饭后,腹痛不已,这会子已然吐起来,烦你进去知会姑娘一声,看这事儿怎么着区处。” 彩书闻言便让山茶等一等,自己进到东暖阁中去传话。那时候炎无忧刚小睡了会儿起来,彩墨和彩宣还服侍着穿衣梳头。听了彩书话,炎无忧自然吃惊,便让她去将山茶叫进来问话。 山茶进来蹲身道了福,炎无忧便问:“山茶,慕姑娘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吃晌午饭时还好好,怎么这会子腹痛起来,还吐起来了?” 山茶只得将原因吞吞吐吐说了一遍,管大奶奶一说她忍一忍到晚间便会好,不用去对自家姑娘说。可这病说小可小,若是耽搁了弄得厉害了就不好收场了。所以山茶也管不得慕汐颜嘱咐了,一五一十把汐颜不能吃辣,因为不忍拒绝炎无忧好意吃了辣,回去便腹痛不已都对炎无忧细细说了。 炎无忧听完面儿上古井无波,心头却直喊,这慕三妮真是个傻子,十足傻子。 转身对彩书吩咐:“你这便去外头二门上叫小厮传话给管家炎泽,叫他拿老爷帖子去将那常来府中与我娘瞧病白郎中请来。” 彩书应了忙一径去了,炎无忧这才让山茶先回去侍候着,说自己一会儿便过去瞧慕汐颜。等山茶出了屋,彩墨一边替炎无忧系上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一面说:“这大奶奶也是太逞能了,不能吃辣便直说,何苦弄得这样。” 一旁彩宣接话道:“我瞧大奶奶并不是逞能,而是心肠太好了,不忍心拂了姑娘一番好意才会如此。” 炎无忧拧起了眉,唇抿得紧紧。 等收拾妥帖了,炎无忧抬脚便往外走,彩墨和彩宣忙跟上。炎无忧却住脚道:“彩墨留房中,彩宣随我去罢,人多了没扰着病人就不好了。” “是,姑娘。”彩墨只得留下,心中却犯起了嘀咕,平时有什么事,到哪里都是自己随身伺候,叫彩宣时候倒少些,怎今日却是调了个儿呢? 炎无忧领着彩宣进入西梢间汐颜所卧房中,只见山茶和腊梅都床榻前伺候着。见到炎无忧来到,山茶便对躺床上闭目忍痛汐颜说了声:“大奶奶,姑娘来瞧你了。” 慕汐颜睁开眼,只见山茶和腊梅退后几步,炎无忧走到床榻跟前一歪身坐下,张张口还没说什么,却见她看着自己脸上颇有些冷清严厉之色,可是一开口,却是极为温和语气:“你这个傻丫头,才将吃饭时为何不直说你不能吃辣呢?倒是一味逞能,如今难受了,可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这话慕汐颜也是同意,自己就是对着眼前这人犯了傻,如今听她这么说起来,自然是又羞又悔。 “我……我……我又带累了姑娘了……”支支吾吾,慕汐颜颇有些虚弱说出了句满含歉意话。刚才山茶回来对她说,姑娘叫人去请洛州城有名白郎中来替自己瞧病了,这不是又麻烦她了么。 炎无忧看着那躺床上人脸色苍白,紧蹙着秀眉,摇摇头温和一笑,颇有些无奈语气:“这一日,你倒真是带累我了。我委实想不到竟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这话房中丫头们无人能懂,只有慕汐颜知道她话中意思,今天还真是多事一天。一早起来到现没消停过。心中羞愧之意大盛,看着炎无忧低声歉然道:“姑娘,都是我错儿……我……我耽误了姑娘读书写字……” “无妨,无妨,一日不写不读也不怎。倒是你,怕是要养上几日才能好了。书房中事你不用操心,我暂时这几天不进书房也可。” 炎无忧轻声安慰汐颜,一面伸出手去她床榻边放着手上轻轻一拍。 慕汐颜微微皱了皱眉,这动作却落入炎无忧眼中,蓦地想起什么,忙将手抬起,正看到自己适才是拍到了她被烫着伤处,心中不自觉得紧了一下,忙问汐颜:“你这手可好些了?还疼得狠么?” “也不怎么疼了,只是碰到有一点儿……”慕汐颜轻声说道。 炎无忧转脸问屋中站着丫头山茶道:“山茶,我方才送过本草堂药油可还有?今日慕姑娘上了几次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予怀扔了一个地雷,亲破费了。 小媳妇儿竟然犯花痴了,真是不好说啊,不好说…… 25第二十四回 山茶低首欠身道:“回姑娘话,今日姑娘送来药油还有一些,这会子已上了两次药了。” 炎无忧点点头,“若是不够了,只管到我房里来拿。” 山茶应了声“是”便继续伺立一旁。又说了几句话,炎无忧便起身对慕汐颜说她先回房去,一会儿白郎中来了,会叫彩宣陪着来这里替她瞧病。转过身来又吩咐山茶和腊梅好生服侍她,有什么缺,又或者想吃些什么只管过去找彩书。 慕汐颜躺床上虚弱起不来身,只能躺枕上向着她说了句:“多谢姑娘来瞧我……” 炎无忧看着她温和一笑,便转身领着彩宣出了房去,只剩下汐颜看着她背影有些发呆。 “大奶奶,我就说我家姑娘待人是极好,虽然说面儿上有些冷冷不*说话。” 山茶这句话倒让汐颜回过神来,不禁唏嘘,昨日还自己还梗着脖子当她是个坏了心人,今日却点头微微一笑算是赞同了。又想到这人真是奇怪,昨日还把她气得半死,可今日却让自己心中有了些许暖意。从小到大,除了自己亲娘那几年,她再未体会到被人这般关心滋味。此刻有了这暖意傍身,她竟然觉得腹痛也轻了些。 一个时辰后,彩宣果然领着白郎中来到了慕汐颜房中。山茶放下帐子,汐颜伸出手腕来,腊梅替她手上搭上一张绢子,又替白郎中搬了一张绣墩床榻前。 白郎中随即坐下,伸出手指搭慕汐颜腕上约有一刻钟方起身来,彩宣和腊梅陪着他到外头耳房中,便听那白郎中说:“想是大奶奶吃了些刺激肠胃之物,肠胃一时受不住,才会痛起来。” 腊梅便说:“先生真厉害,我家大奶奶平日吃得清淡,今日晌午时吃了些辛辣之物,饭毕,便痛起来了……” 白郎中捋须点头道:“这就是了,我这便开些止痛丸药先吃上一颗,这两日再吃些温养脾胃药,便能好了。只是你们跟前服侍人,往后可得看着她,再不可吃那些自己消受不了吃食。” 腊梅忙应了,拿来纸墨,那白郎中挥毫而就,即刻写了一张药方,交与腊梅道:“这会子可叫府中小厮随老夫前去我医馆中抓药,我这便出去叫外头候着童儿拿一丸药进来先止住那腹痛。” 腊梅接了那药方,随即递给彩书,彩书便说:“那我陪先生出去拿那丸药,顺带着叫外头小厮陪先生去大管家那里,再将那药抓回来。” “如此甚好。”白郎中起身说道,彩书便随着他一起出了耳房往院外而去。到了二门外,吩咐外头候着小厮多福拿了药方陪白郎中去管家炎泽那里。 原来凡是内宅请郎中,付诊金,拿药等事都是管家炎泽管,小厮多福领了白郎中出去到一间偏厅中见了炎泽,炎泽殷勤招呼白郎中坐下吃茶,又问了里头慕汐颜病。白郎中便说:“是大奶奶吃得东西刺激了脾胃,不打紧,我叫童儿从医箱中拿一丸药去先止痛,过一会儿再去抓两副药吃两天便无妨了。” 炎泽闻言便让小厮去外头传白郎中候着童儿进来。那童儿进来后,白郎中便叫他从自己医箱中拿了一丸药出来。随后炎泽吩咐小厮多福先将这药送到二门处等着丫头彩书手中,回来再陪白郎中一起去他医馆中按那张药方抓药。 多福拿了丸药一径去了,炎泽便封了二两银子与白郎中,又送他一包茶叶并一包糕点,只说辛苦先生来府一趟。白郎中推辞一番,便也接了。不一时,多福送了丸药回来,便陪着白郎中一起出去,到外头角门外赶车去他医馆中抓药。 而慕汐颜吃了白郎中那一丸药后,果真一会儿腹中便不痛了,只是这一日折腾下来,依旧虚弱得很,服药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恢复了些体力,汐颜挣着坐起来,喊了声:“山茶……” “大奶奶醒了?”房中床榻边坐着山茶一听慕汐颜喊她,便站了起来到床边将帐幕挂起,又她身后垫上一个靠枕,让她坐起倚坐床头。 “才将姑娘打发人过来瞧你,问你好些了没,见你还睡着便先回去了。这会子府中小厮替你抓回来药已经熬好了,彩书替你备下粥菜也送来了,大奶奶,你看你是先吃药还是吃饭?” 汐颜恹恹道:“这会子不想吃饭,还是把药先吃了罢,早些好也才能去书房中服侍姑娘读书……” 山茶摇头,“你都病成这样,还想着书房中差事,真真是闲不下来人。” 汐颜苦笑,“这算是什么病?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都怪我糊涂……” 山茶不再说话,只是出去叫腊梅将那碗熬好药端来,服侍汐颜喝下。略坐了一会儿,与山茶和腊梅说了两句话,慕汐颜精神不济,便再次躺下睡去。 这么着吃了两天药,第三天一早起来,慕汐颜这突如而至病便大好了。高高兴兴梳洗了,到外头厅上候着炎无忧,看着炎无忧房中丫头簇拥下走了来,忙站起来蹲身道了福道:“姑娘,今日我已然大好了,该陪着姑娘去前头向婆婆请安了。” 昨日去探望汐颜时,炎无忧便知道她已经无恙了,因此便也知道她今日一早定是要随自己去向娘亲请安,此刻听她这么说便也意料之中。 点了点头,炎无忧做了个请姿势,含笑淡淡道:“那么便请慕姑娘随我同去罢。” 慕汐颜病着两日,炎无忧每日都带着房中丫头彩宣和彩书过来瞧她,因此汐颜此刻一见到含笑和自己说话炎姑娘,便觉着比以往亲切了许多。 同样含笑回礼,“姑娘请。” 炎无忧转身当先跨出一步,慕汐颜极为自然随之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而立,两人并肩前行,后头跟着服侍一众丫头婆子。 到了前面院子罗氏正房中,王姨娘和焦姨娘倒比两人还来得早些。这是炎府中惯例,不管炎文贵宿这两位姨娘哪一个房中,一大早两位姨娘都要到正妻罗氏房中请安伺候。以前慕汐颜没有进门儿时,炎无忧来请了安便和娘亲一起坐下吃早饭,王姨娘和焦姨娘立一旁服侍。如今慕汐颜进了门儿,便由她和王姨娘和焦姨娘一起服侍罗氏和炎无忧用饭。待罗氏和炎无忧吃过了,丫头重摆上碗筷粥菜,三人才用早饭。 今日一进房中,慕汐颜刚和炎无忧一起向罗氏蹲身道了福,罗氏便忙让两人起来,随即点手叫汐颜过去。 汐颜走到罗氏身边儿,罗氏拉了她手上下打量一番笑问:“前两日知道你吃坏了脾胃,今日可大好了?” 汐颜忙说:“多谢婆婆挂念,今日大好了,便随着姑娘出来给婆婆请安来了。” 罗氏拍拍她手,连声说:“好,好,往后吃东西可要小心些了,那些克化不动可不能吃……” 汐颜有些羞愧点头应了声“嗯”。一旁炎无忧见她那样想笑又忍住了,忙将话题岔开道:“娘,我饿了,吃饭罢。” 罗氏闻言便吩咐身边丫头去传饭,不一会儿,只见外头丫头鱼贯而入,摆上粥菜点心等。王姨娘布筷,焦姨娘盛饭,汐颜布菜。 炎无忧和罗氏静静用完饭,汐颜等人才坐下,随意用些丫头重添上粥菜点心。 吃完早饭,众人便移坐到偏厅中吃茶。往常炎无忧都是略坐一坐便回后面院子中去,因为知道炎无忧早饭后要进书房中去读书写字儿,况且如今慕汐颜要进书房中去服侍,所以罗氏也不叫两人多坐。 略吃了两口茶,炎无忧正想起身向自己娘亲告退,谁知对面儿座上坐着王姨娘却笑着说:“大姐儿略坐一坐,我有个事儿想与你说呢。” 炎无忧坐正,淡然道:“姨娘有何事,管说来。” 罗氏听王姨娘这么说也好奇看向她,等她下文。 只见王姨娘从袖中抽出绢子拭了拭唇边水渍,又看一眼慕汐颜笑道:“大奶奶自进门儿后,大姐儿便大好了,我瞧着大奶奶是个极有福气人。早想着做东置办个席面儿请她一请。如今这秋高气爽,后头园子里菊花和桂花都开得极好,那一日拜茶托大奶奶福,又赢了二十五两银子,我便想用这银子做东请太太,大姐儿,大奶奶并焦妹妹一起去后头赏花吃酒。” 顿了顿又说:“前两日我便想请,谁知道大奶奶这两日身子不好,只好等大好了再提。今日见你媳妇儿好了,我这会子便提上一提,还请大姐儿,大奶奶,太太和焦妹妹赏光。” 这房中几人除了慕汐颜外,其余几人都微微有些吃惊,这王姨娘怎今日大方起来了?这许多年了,她置办下席面儿请客时候可是寥寥可数,除了每年她自己生辰和长竹生辰,平日她是绝不会置办席面儿请客,再有她做生辰还要收礼,绝不会赔钱出来。何况如今还是赏花饮酒风雅之事,这可一点儿不像她素日风范。 罗氏和炎无忧听后俱都看了慕汐颜一眼,心中不由想到,难道这王姨娘真是想和这进门儿媳妇儿拉近乎,要沾些她福气上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海帝猴子,风一,两位亲地雷,嫩们破费了。 这个文下一章就要入v了,希望喜欢亲们继续支持,偶会好好写:) 开v日期定九月一日,因为要存稿,所以后面两天就不了。 26第二十五回 汐颜见婆婆罗氏和炎无忧都看向自己,连王姨娘也是虽向着炎无忧说话,但那一双桃花眼却是向自己看来,不由得心下起疑,难不成这是征询自己意思? 张张口,汐颜到底没把话说出来,总觉这不是自己说话时候,便去将茶几上茶盏重又端起来,低头去浅抿其中茶汤。 炎无忧见状便含笑问:“既是姨娘有此美意,那我们自然求之不得,但不知定哪一日?” 王姨娘闻言春风满面道:“就定后日罢,那一日日子好,我拿出银子来叫大厨房厨役备一桌好席面,请大家到后头园子中‘归兰榭’中赏花吃酒,我们这后宅妇人家好生乐上一日可不是好。” 炎无忧听后不语只是转头去看自己娘亲,罗氏知她意思是后还得自己拍板,便说:“难得王姨娘有这份儿心,我们须得成全她,那后日我们便去后头园子中乐一乐罢。” 又说:“还有一事要与你们说,便是这月三十日是药师佛生辰,我已答应了普度庵静真师父,那一日去她庵中做佛事,大家都去拜拜药师佛,消灾延寿,祈求家宅安宁,老爷仕途顺遂。” 众人都应了“好”,焦姨娘便说:“难得出去一趟,我倒很盼着那一日早些儿来,一则散散心,二则也给我那无玉药师佛前求一个祛病镇邪香包戴一戴,自入秋以来,她那小身子便不太爽利。” 罗氏听了接话道:“无玉身子可比小时候无忧身子好多了,想无忧小时……” 炎无忧知道自己娘亲一说起自己小时候,那话定然是一串串,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了。便起身辞了罗氏等人往外走,只说是时候要去书房中了。慕汐颜见状自然也站起来辞了婆婆罗氏和两位姨娘,跟炎无忧身后出了偏厅,一起回后头自己院子中去。 两人并肩前行,后头跟着丫头婆子,一路上炎无忧并没有话说,神态极为冷清,一如汐颜初初看到她时那般。汐颜偷眼瞧她这副模样,便想今日这人又不高兴了么?才将来时候一路上她还笑着和自己寒暄了两句,这转眼回去便又成了冰山美人了,哎,果然女孩儿心都是善变,让人轻易捉摸不透。 就这么着两人沉默着回了自己院子,又各进了自己房中。汐颜知道她今日是要进书房中读书,便回来换了家常衣裙进到书房中,将书房中打扫一番,到辰时二刻便去将六安茶泡好,单等着炎无忧来到。 果然辰时三刻炎无忧准时进书房来,后头却并没有跟着她房中丫头。她一进房,汐颜便忙上前向她蹲身道了福,说了声:“姑娘,你来了。” 炎无忧“嗯”了声随即淡道:“起来罢。” 说完话炎无忧便径直走到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前坐下,吩咐道:“去把那《四书章句集注》给我拿来。” 慕汐颜答应了声“好”便去那专门放四书架子前寻找,当日彩砚曾给她指过四书放置地方,以及把炎无忧常看几本都指给她看过,因此她对这书名和书册样子还有印象。但此刻当她凭着记忆去找时,却找不着了。 她记忆中放着这书名地方却放着一本别书,她又不识字,所以自然是不知道到底哪本书才是那《四书章句集注》了。这一下汐颜只能站书架前干着急了,那拿书手始终放不下去。 炎无忧等了一会儿,见汐颜没有动静,便转头去看她,只见她背对着自己站书架前抬着一只手不动弹。 “你这是做什么?”炎无忧有些好奇得问。 慕汐颜不敢回头看她,只低首又是忐忑又是羞愧低声道:“姑娘,我找不着那本书了……” 炎无忧“哦”了一声,站起来,走到慕汐颜身边往那书架上看去,只见那书架上离慕汐颜手一尺地方,好好放着那本《四书章句集注》,便伸手过去将那书拿手中道:“不是就你眼前么,怎会找不到?” 慕汐颜螓首低垂,脸红透了…… 炎无忧手中拿着书,看她那局促红脸模样,似是会意过来什么,唇边扶起一抹玩味笑道:“难不成慕姑娘并不识字么?” 汐颜被她这么一问,知道也瞒不过去了,只得点点头,声若蚊蚋答了声:“是……” “呵……呵……呵呵……”炎无忧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掌上轻轻敲着,慢慢断断续续笑出了声。 汐颜头埋得低,脸也红了…… 炎无忧很笑了一阵,方收了笑,看着慕汐颜道:“你说外头读书秀才举子们跟着书童儿不识字,也不会给自家公子拿书,那这书童儿还能叫书童么?还能跟自家公子跟前伺候读书么?” 汐颜认真想了想,依旧低着头回答道:“自然不能……” 此话一出,炎无忧眼睛眨了眨,盯着汐颜好半响,唇边挤出一句话:“你倒还实诚。那我问你,如今你我书房中做差事便如同外头服侍公子读童儿一般,你这不识字书童儿可还能继续留我跟前,这书房中服侍我读书写字?” 汐颜红了眼圈儿,抬起头来看向炎无忧,咬着下唇,使劲绞着手指,半天不说话。心中道,原来你是转着圈儿要把我赶出书房中去,而且还叫我自己说出来,可我偏不说。你说得那是外头男子,可你不是男子,我又不是书童儿,这分明比不得,这么着我不服。 炎无忧却被她那眼神看得头皮一麻,又见到她粉腮通红,眼中隐有晶莹旋转,泫然欲泣模样,说不出我见犹怜,只觉心中那一池寒潭如遇三月春风般泛起圈圈涟漪…… 短暂失神后,炎无忧似是觉察出一丝不妥,忙转开眸子,软下声音道:“你瞧瞧你,适才不过是说着玩儿来着,你便要哭起来,这也忒小气了。” 什么?她又逗自己玩儿?汐颜不觉松了一口气,一霎时欢喜起来,又怪她这么捉弄自己,不免委屈,憋着话脱口而出:“我哪里小气了,倒是姑娘你太坏了……” 听她这话里带着哭腔又带着娇俏,像是对自己撒娇,炎无忧又重看她,却见她眼角凝聚了一颗大大晶莹,似是随时都会坠下,而她清澈眼底有嗔有喜,如一个受了委屈小孩儿一般,等着人劝解安慰。 炎无忧动了动手指,极想伸手去替她拭去眼角那颗晶莹,只怕那晶莹坠下,会如大石入池,自己心中寒潭里溅起浪来。又怕那晶莹滚下,让眼前之人放声哭起来便大大不妙了。 好容易忍住了,炎无忧冷着脸温声道:“我何坏之有?倒是你瞒着我,不识字还来书房中顶彩砚差才是……” 那个“坏”字到底没有说出来,炎无忧突然发现自己很怕眼前这个莽撞丫头哭,怕见着她红了眼圈儿,怕见到她流泪。 “是婆婆安排我进书房中顶彩砚差,又不是我存心要骗你。况且为了将彩砚差事做下来,我费了好大劲儿将这书房里书都记了下来。谁想到今日那书却不平日放着地方,倒是长了腿跑了。”汐颜嘟着嘴分辨道。 炎无忧“噗”得一笑,拿了那书转身往书案前走去,随即一张铺了秋香色素面锦缎软垫花梨木圈椅上坐下。 慕汐颜见她这么笑,似是知道些什么原因,便跟她身后走到她身侧问:“姑娘可是知道为何那书长腿跑了么?” 炎无忧将书放下展开,并未即刻回答汐颜问话,反而说:“茶呢?” 汐颜忙应了一句:“早泡好了,我这便给姑娘拿来。”说完,自去将那盏放填漆茶盘上六安茶端了来,小心翼翼放到炎无忧左手边,又摸了摸那茶盏外缘,只觉温温并不烫,便说:“姑娘,吃茶罢,一点儿不烫。” 炎无忧这次不再大意,将那盏茶端了起来,自己揭开茶盖撇了撇浮茶,极为小心喝了一小口,见并不烫,方舒心吃了几口。 见她如此慎重模样,汐颜只觉又是好笑,又是有愧,便说:“姑娘且放下心来,往后我再不会教姑娘被茶烫着了……” 炎无忧将茶盏放下,抬头看她一眼“嗯”了一声便转脸继续去看书案上翻开书。慕汐颜一旁端着茶盏伺立。房中寂静无比,只有炎无忧轻轻翻动书页“沙沙”声音,小半个时辰后,炎无忧转脸看向伺立旁慕汐颜说:“你不用站我跟前,去坐着歇会儿,我叫你再来。” 慕汐颜应了声“好”依旧不走,炎无忧有些好奇得问:“你为何还这里?难不成站着不累么?” “姑娘还未告诉我到底今日那书怎么自己长了腿儿跑了呢?” 炎无忧揉一揉眉心,心道,这丫头还真是个死性子,打破砂锅问到底,够缠人。若不说与她听,怕是站自己身旁便不会走了。其实自打这丫头站自己身边,她便觉着翻过去看那些书页看进心中怕是一半不到。到底为何会如此,炎无忧归结于自己这两日不够心静,有些心浮气躁了,看来还是要早晚多念一遍那道家《道德经》才好。 “好罢,既是你这么有向学之心,我便告诉你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v后第一章,谢谢大家支持! 因为亲们等了好几天,所以今天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以后时间还是晚上九点。如果平时看到其他时间 有,那是捉虫。 27第二十六回 汐颜竖起耳朵认真听,只听炎无忧缓缓道来:“前两日你病着,我便吩咐彩墨拿锁匙来开了书房,到书房中拿了这书来看一下,昨日又叫她把书拿回来放好,想来她只记得大致放哪里,并不曾记得真切,所以也就没有放回原位,而你记书又是死记书名和位置,这书一旦离了你原先记得位置,你自然就找不着了。” “原来如此,我说那书怎么自己长了腿儿跑了呢……”汐颜这才明白过来今日自己闹笑话原因,心中释然了。随即端了炎无忧喝了一半那盏茶下去续水,然后再将那盏茶小心翼翼放她左手边半尺之外,方便她够得着茶盏,又不妨碍她翻书。 炎无忧开口:“你下去歇着罢,待我喊你再来。你要是觉着无聊,回房去做些针指也行。” 汐颜手中拿着填漆小茶盘应了一声“好”方说:“姑娘,既是我你这书房中当差,回房去成什么话。” 转念一想,这书房中坐着难不成一直看着她背影发呆么,这也委实难捱了些,于是便用打商量语气轻声道:“姑娘,要不我把针指拿到书房中来,不耽误姑娘叫我,我也有事做,不觉得难捱。” 炎无忧两眼看着书随口道:“也好……” 慕汐颜含笑说了声“谢姑娘”便下去将自己手中茶盘放了,随即回房去拿了自己针线笸箩来,坐书房中一张锦杌上绣荷包。 房中静寂,两个人各做其事,时间倒过得。炎无忧看了约一个时辰书,觉得有些倦了,便站起来活动活动头颈,转身过来却见慕汐颜低着头那里极为认真绣着什么,连自己起身也没觉察。 一时之间倒好奇她绣什么东西,于是便慢慢踱了过去,走到她身边儿,低头一看只见她那月白底荷包上绣着碧绿荷叶,旁边是粉色并蒂重瓣荷花,四边装饰着连绵万字不到头金色福纹,看起来极为鲜亮和精致。 “哟,好鲜亮活计。”炎无忧脱口而出赞叹道。 汐颜蓦然听到身边儿有人出声,倒吓了一跳,手一抖,那手中捏针一偏一霎时便扎到了捏着荷包手指上。 “嘶”了一声,慕汐颜放下荷包,抬起手只见那指尖涌出了一滴血珠,炎无忧一见自然吓了一跳,一面弯下腰去抽出袖中绢子替她包住那伤口,一面嘴中急切道:“都是我这么冒冒然说话,吓着你了。这伤处定是很疼,要不我去叫彩宣拿些伤药来替你包扎一下?” 汐颜“噗嗤”笑出声道:“这一点针扎小针眼还用什么伤药,你瞧,这样便好。” 说完,只见汐颜将手指从炎无忧裹着绢子中抽出,放见自己嘴中轻轻吮吸了几下,然后将手指给炎无忧看,“姑娘,你看这会子这手指上一点儿也没事了。像我这般常做针指人再巧手也难免要被针扎着,要是扎着一点儿就要用伤药包扎,那这针指还做不错了?” 炎无忧看汐颜手指,果然吮吸了几下后便没见到血珠了,只是指尖上有一个小小白色针眼。 直起身来,炎无忧手中捏着染了汐颜手指血迹绢子道:“我自小就不喜那绣花针,所以我娘请了洛州有名绣娘来教我女红,我学了几天连针也拿不好,便再不愿意去学了。我看你倒是这上头心灵手巧,有些造诣。” 汐颜羞涩笑:“我哪里有什么造诣,只是有些心得罢了,小时候我母亲说女孩儿家头一件要学好针指女红,将来出阁了,要给一家人做衣做鞋,讨得婆家欢心为上。所以小时候她便不教我读书,只让学针指女红。我祖母年轻时是四里八乡有名绣娘,我这针指都是和她学,大致看得。” 炎无忧自慕汐颜进门儿后,从未问过娘亲和身边儿丫头她家中境况,再说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大小姐能问,况且名义上自己还是她“夫君”,她是自己“娘子”。如今蓦地从她口中听到“母亲”二字,方知她原来是庶出女孩儿。这一下她大概知道为何那慕知县舍得拿自己亲生女儿来为一个女子冲喜了。一个庶出女儿自然称不上金贵。那慕知县又是爹爹下属,这下属这么做怕还是意青云路。 慕汐颜这话说出后,忽地脸上一红,心道,才将说顺嘴了,怎会说起出阁话来,待字闺中女孩儿不该说这个,况且又是炎家大小姐跟前,定会被她取笑了。 又想到自己适才话中,还有句是“我母亲说女孩儿家头一件要学好针指女红”,这话也不妥当很,眼前这人分明自己前头是说了她自小不喜欢针指,自己这话说出来不是打她脸,有教训她意思么。 汐颜心中很为自己后知后觉暗暗着恼,正寻思着该怎么说后头话解释下,不要让她意才好,便听得炎无忧板着声道:“如此说来,我这不学针指便算不得女孩儿了?” 果然,果然,这便问起来了,好自己想到个说法,便说:“像姑娘这般大家小姐自然学是琴棋书画,不像我这样小门小户女孩儿大字不识几个,只配拿针拿线胡乱打发时间罢了。” 这话说出后,只听得炎无忧说了声:“你倒会说……” 汐颜抬头看她,看不出她脸上显出来是讥讽或是赞同,仍然是如平素一样冷清样子。这一下汐颜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算了,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言多必失,不好解释。 低下头去,慕汐颜重又开始拿起那荷包绣起来。 炎无忧站了一会儿看她飞针走线绣了会儿荷包,心中思忖,本来适才她说起出阁之事时倒想和她说一说自己意思,再听一听她意思。虽然今年她才及笄,但三年后可是十八岁了,那时再找人家未免有些年纪大了些。如果自己这么说,她会不会说自己是想早点儿出嫁,又或者是想赶她出去。可是炎无忧自己知道,她平生志向绝不是做一个主持中馈妇人,相夫教子,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多年苦读圣贤书了。 又想到自己毕竟和她相识日子不久,且不说她听不听自己,只说目前说出这些话来似乎有交浅言深之嫌。 见站自己身边儿人闷着不说不话,汐颜心中还有些小小忐忑,不过一旦拿起绣花针,开始飞针走线,很她心思便全部放到了手中荷包上,竟然忘记身边儿有这个人了。 良久,炎无忧轻咳了一声,见慕汐颜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埋着头绣荷包,便猛然拔高了声音:“慕三妮!” 这一声吓得汐颜激灵抖了一下,手上针重重扎到了手指上,一霎时一颗比刚才大血珠冒了出来。 “啊……”慕汐颜语带哭声抖着轻呼出声,抬起头来有些生气瞪了一眼:“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吓我……” 炎无忧头一次赧然加语结:“我……我真……你手指……” 急急弯腰去拉慕汐颜受伤手指,欲将手中还捏着绢子替她擦拭指尖那滴血珠。谁知慕汐颜却不领情,而是将那受伤手指从她手中抽出,再次将那手指放到嘴中去吮吸。 这一次重重一下,委实有些疼,也难怪汐颜有些生气了。 炎无忧想说自己是无心不是故意,可是这一会儿时间连着两次惊吓到人家,害人家被针扎了手指,谁会信? “慕姑娘,这会子已近午时,我回房去歇息吃饭,你也回去歇着罢。下午不用到书房了。还有你那手指,要是不好话,只管来我房里,我那房中有伤药……” 汐颜吮吸着手指看向炎无忧,见她冷清眉目间有些担忧神色,还有些歉然看着自己。这可是自己嫁进来后头一次看见她这样,就是拧着眉也是那么好看,一时不觉呆了。 炎无忧说完见她那呆呆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却是一慌,下一刻只觉再也站不住了,走到书案前将那本《四书章句集注》拿了,忙忙往外行去。汐颜回过神来,赶忙站起来身后说了声:“姑娘,我送送你罢……” “不用了。”一边往外走炎无忧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挑开帘子走了出去。心中却想,自己这是做什么,为什么面对着她说这许多废话,这太不像以前自己,以后切勿如此。 站她身后汐颜却觉得她似是有什么心事似急急忙忙落荒而逃了。她到底想什么呢?思忖一番,却是毫无头绪,不由得叹口气,将书房中略微收拾一下,拿了针线笸箩出了书房,锁了门回自己房中去不提。 第二日起来,与炎无忧一起去前头婆婆房中请安吃了饭回来,汐颜照例进书房中伺候。这一日倒是一切顺利,没出任何岔子。只是这一日炎无忧话格外少,上午看书,下午叫汐颜磨墨,她写字画画。一天下来冷冷淡淡,汐颜也只好小心伺候着,不多话,怕惹她不高兴。好容易这一天差事下来,等炎无忧出了书房回去了,汐颜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提起心放下,心想,这姑娘真是个喜怒无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她了。不过,她这样冷着脸,自己也觉得心中不痛,连做起针线来也无精打采。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要忘记撒花哟,大家花花是我动力哈:) 28第二十七回 很便到了王姨娘请客日子,众人早饭后,王姨娘便殷勤陪着罗氏等人往后头园子中去。慕汐颜嫁进来后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知州府后花园,只见这花园中绿树掩映,花木繁盛,亭台楼阁点缀其间,虽然不太大,但看得出来园子修建得甚为精致。金秋时节,花园中开得盛便是各色桂花和菊花,行走园中平整青石路上,鼻中不时涌来清花木之香,汐颜顿觉精神为之一振,面儿上笑容也多了几分。 一行人中,炎无忧陪前头走着罗氏右手边,王姨娘陪罗氏左手边,焦姨娘则陪着慕汐颜走后边,再后边便是各房丫头婆子。 前头走着王姨娘话多,一路都和罗氏说说笑笑,倒让炎无忧有些狐惑了,是什么事让王姨娘一反常态这么高兴,难道真是为了那位进门儿“有福之人”?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往后看,只见那丫头一脸笑,她身旁焦姨娘正指着园子东边和她说话。 “你瞧东边园子那一湾水池边儿四面都是落地门窗房子就是归兰榭,今日王姨娘就是那里设了席面请我们赏花吃酒呢。” 汐颜顺着焦姨娘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前头石板路头有一座红漆木板桥跨过那一湾池水直通归兰榭。归兰榭周围有许多花树,郁郁葱葱,看起来是个颇为清幽所。 众人到青色石板路头,踏上那红漆木板桥,汐颜注意到这木板桥并不宽,只能容四五个人并肩通过,木板桥两侧有齐腰高雕花栏杆。走过红漆木板桥,再走几步便上了十数级台阶,进入归兰榭中。 归兰榭中四面落地门窗大开,地上铺着猩红毡毯,屋顶承尘上悬着八角宫灯,屋子中间摆着光可鉴人黑漆大圆桌,圆桌周围摆放着八个绣墩。黑漆圆桌上早摆放了各色糕饼细巧果子。 王姨娘招呼众人去黑漆圆桌旁坐下,罗氏坐了主位,一左一右坐着炎无忧和慕汐颜,再下来是王姨娘坐汐颜旁边,而焦姨娘坐炎无忧旁边。随后王姨娘吩咐房中服侍丫头泡上大红袍来。 汐颜趁着丫头泡茶功夫四面打量,从四面大开落地门窗看出去,只见这归兰榭三面临水,另一面不临水之处种着许多桂树,桂树上看满了各色花朵。粗粗一看,有花朵金*金桂,花朵颜色较白银桂,还有花朵颜色橙黄丹桂。 桂树下摆有许多用青花大瓷盆种植菊花,汐颜只认得一种紫狮子,那还是娘家时,有一年中秋,县丞吴奎做山石花卉买卖岳父家送了几盆给他,他又挑了两盆送给爹爹。爹爹散衙后,命衙役捧了那两盆紫狮子回来,当时听嫡母说这紫狮子得二三两银子一盆呢,还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因为她知道一般菊花也就几十文钱一盆,这紫狮子竟然一盆当得了好几十盆,果真是名品啊。 可是如今炎知州家里后头园子中,她居然只认得其中一种,那些极为漂亮绿色,赤色,金黄菊花她却一种也不认识。想来定然也和那紫狮子一般是名品,甚至比那紫狮子还要名贵。 见汐颜盯着外头那些菊花看,身旁王姨娘便轻声笑道:“大奶奶可是喜欢那些菊花,也难怪,今年这些花比往年开得好些,你瞧那一盆是紫云追月,得要五两银子一盆,旁边一盆是玉弥陀,值十两银子一盆呢……” 王姨娘一面笑一面将汐颜不认识那些菊花指给她看,汐颜听了自然吃惊,想不到这些菊花果然如刚才自己所想比那紫狮子贵多了。 不一时,丫头将泡好大红袍用旧窑斗彩茶盅端上来,众人端了茶吃了几口。王姨娘又笑着对众人说:“家兄前日得了几篓子极大螃蟹,我想着如今这时节吃蟹赏桂是极佳,再有夫人和大姐儿并焦妹妹都是*吃这螃蟹,故而管她要了一篓子来,叫厨房做了,又配了些菜肴果品,一会子端上来,大家好生吃一吃。” 罗氏听她这话,也笑道:“你这心意倒很好,我们今日托媳妇儿福享这口福了。” 王姨娘闻言便说:“夫人说哪里话,您能来便是给我脸了,这螃蟹得了夫人吃它也是它造化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呵呵笑起来,汐颜也忍俊不禁,抽出袖中绢子捂着嘴笑。王姨娘倒还忍得住,略微轻轻一笑便问身旁汐颜:“大奶奶可喜欢吃螃蟹?” 汐颜长这么大,吃螃蟹次数不超过三次,因为这螃蟹极贵,一只螃蟹大一些要一二百文一只,这有数两三次都是底下公人讨好做县令爹爹送,嫡母吴氏自然是舍不得银子去买螃蟹。 “自然是喜欢。”汐颜实话实说,又说:“怕是不喜欢吃螃蟹人极少。” 王姨娘听了便点头道:“那我这螃蟹可讨喜了……” 众人说笑一会儿,罗氏便起身带着大家去看那些桂花菊花,品评一番。正说笑间,又有外头乳母并丫头领了炎长松,炎长柏,炎长竹三兄弟和炎无玉来。 原来这两日家中请先生有事告假,炎长松三兄弟不上学,罗氏便索性叫孩子们一起来乐上一乐,图个热闹。 果然这些孩子们一来,归兰榭中便热闹起来。王姨娘又让人去抬了张小圆桌并几个锦杌来,配了些细巧果子和茶点,让几个孩子另坐一桌,个人乳母和丫头旁伺候。炎长松三兄弟还好,坐一边儿说话,吃果子,那炎无玉还小,自然是坐不住,一会儿跑到焦姨娘身旁撒娇,一会儿又要去采那些菊花玩,弄得身旁服侍人忙个不停。 为好笑是,她知道家中人不让她去摘花,便去扭着汐颜替她摘,小嘴儿一劲儿求她:“嫂子好了,帮我摘一朵那绿色花儿罢……” 慕汐颜头都大了,那绿色菊花绿帅十二两银子一盆,她如何敢去替她摘,可这小女孩儿偏偏要扯着她衣袖撒娇,没办法,她只好用绢子包了些掉树下桂花花朵儿,笑着哄她道:“无玉,我替你将这些花儿穿起来给你做手串儿可好,戴起来了我们无玉便是天底下好看香香女孩了……” 炎无玉眨了眨眼睛竟是同意了。于是慕汐颜便去那些桂花树下,蹲□捡了些落下桂花花朵儿,自己用绢子包了然后牵着炎无玉小手进到归兰榭中,那几个孩子围坐那张小圆桌旁坐了,从自己腰间荷包内寻出些针线来替她穿桂花手串儿。 将那些完整桂花花朵挑出来,一种颜色隔开另一种颜色,一朵朵穿起来。炎无玉一旁睁大眼睛瞧着果然极感兴趣,等汐颜穿完一串替她戴手上,看起来又漂亮,闻起来又香,便吵着汐颜还要替她穿一串。 汐颜笑眯眯答应了她,便又开始替她穿起来。一桌其他三个孩子也觉得有趣一旁看着,若不是男孩子怕也要汐颜替他们穿桂花手串了。 不知何时,炎无忧也走了过来,一旁站着看她穿。炎长松一看长姐过来了,便站起来去端了一张锦杌让她坐。 炎无忧坐下便问:“赵先生近教你些什么了?你来年便要考童试可有几分把握?” 炎长松笑着答:“近教诗文,说来年第一场童试便要考诗文,一步步来。至于把握我却不敢说,只是力便可。” 炎无忧点点头,“你还小,也不急一时,慢慢来,不管中不中,先下场积攒些经验也好。” “长姐,你自病了起来,便不到赵先生处听他讲课了却是为何?”炎长松忽问了一个他有些不解问题。 炎无忧笑笑,“赵先生后头讲东西我不太喜欢,自病了起来,我倒有些想法,便不去了。” 炎长松似是会意过来道:“赵先生也只有那些东西教了,长姐怕是早觉着无趣了。” 炎无忧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炎长松肩膀道:“你跟赵先生好生学,待考过了童试再做打算。” 两姐弟说话间,慕汐颜又穿好了一串桂花手串替炎无玉戴另一只手腕上,炎无玉高兴得又蹦又跳,戴着那两串桂花手串儿去给焦姨娘等人看。焦姨娘自然罗氏跟前称赞汐颜心灵手巧,性子又好,真是难得好媳妇儿。王姨娘便点手招呼汐颜过去,当着罗氏面好一阵猛夸,又邀她明日去她院子中吃茶说话。汐颜见王姨娘这般热情便也答应了。 午时将至,外头厨房用食盒将做好螃蟹并各样菜肴都一一送了进来。一大一小两张桌子上便开了席。两桌都有丫头婆子一旁伺候着,罗氏吩咐:“小孩儿少吃些,免得吃多了积食就不好了。” 小桌子旁服侍丫头们便依言让炎长松等人一人吃上一个就不让吃了。再有这些小孩儿家心思也不吃上,草草吃了,便起身到外头园子里去玩了。罗氏又吩咐各人丫头婆子好生去照看着。 罗氏等人吃了两三个也不吃了,洗了手,丫头捧上茶来,焦姨娘便提议说这里敞亮花香满屋,不如这里抹牌。又如上次一样拉汐颜凑局,汐颜这一次自然是死活不肯。炎无忧知道原因不觉暗暗莞尔一笑,随即偷偷她耳边道:“你管去抹牌,我替你看着,输了算我,赢了算你。” 汐颜坚定摇头,拉也拉不拢来。无奈,炎无忧只得自己坐下去凑局,罗氏便让汐颜坐到一边儿看,让她好生学着,以后会打了好凑个牌局。谁知今日炎无忧却是极为顺手,一人赢了三家。一个时辰不到,竟然赢了三四十两银子,看得汐颜直了眼睛,又有些后悔才将自己没有答应她提议。正有些纠结时候,炎长松三兄弟和炎无玉丫头婆子陪伴下又回来了,不免一会儿功夫归兰榭中便有些闹腾起来。 罗氏等人抹牌,自然是不喜欢吵闹,王姨娘便对坐一旁汐颜说:“要不你陪着他们不拘到哪里玩一会儿,过一个时辰再来。” 汐颜站起来答应了,走到几个孩子身边问:“你们想去哪里玩儿,我陪你们一起。” 炎长竹便首先提议:“嫂子进了门儿,我们还没到你房里去看看呢,不如去你那里认一认门儿?” 汐颜一听自然答应,便说:“那你们便随我去我那里看一看,坐一会儿罢。” 几个孩子听了都赞同,于是汐颜便前领着几个孩子往前头自己院中而去。一旁跟着山茶却悄声附汐颜耳边道:“哪有小叔子到嫂子房里?” 汐颜摆手不以为然低声笑道:“他们才多大就忌讳这个?不妨事。再有我和姑娘也不是真夫妻,这些孩子我只当他们是我弟弟妹妹,我房里去坐一坐,认个门儿也应当。”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码字不易,所以从下一章开始会设置防盗章节,请大家购买倒数第二章。 如果买了防盗章也不要紧,到那里会换掉。 28第二十八回 山茶见汐颜如此说,便也不反对了,前头引路一径往炎无忧院子里去。平日炎长松等人也来过长姐炎无忧院子,只不过炎无忧一直都冷清严肃,弟弟妹妹到她这里都规规矩矩坐着不敢乱跑。 汐颜嫁进门儿后,罗氏将西梢间和耳房打通成了她卧房和宴息处,炎长松等几个孩子进到她房中,果然觉得奇,不免到处走走看看。而跟着来这几个孩子丫头婆子自然只能外头廊子下等着,于是慕汐颜便让丫头腊梅外头招呼着这些人,又叫山茶给进自己房中几个孩子拿果品糕点吃。 或许是因为汐颜面貌可亲,性子温婉,这几个孩子她跟前都较为随意,坐了一会儿竟然她房中捉起迷藏来。 见孩子们玩得这么高兴,汐颜也不阻止,倒是让山茶将自己针线笸箩拿来,坐耳房改成宴息处绣那没绣完荷包,又吩咐山茶去看着那些孩子。谁料炎长竹说他们要捉迷藏,旁边人看了透露出来就不好玩了,于是山茶只得回来陪着慕汐颜说话。 两人絮叨了一会儿闲话,汐颜那荷包上又绣了一尾红色鲤鱼,外头就有罗氏跟前赵嬷嬷进来传话道:“大奶奶,夫人叫带少爷和小姐们回归兰榭去。” 汐颜便问:“婆婆和姨娘她们牌抹完了么?” 赵嬷嬷笑着应了声“是”。 于是汐颜便起身去将自己房中捉迷藏炎长松等几个孩子喊出来,带着这几个孩子和外头等着丫头婆子们又到后头归兰榭中去。 进到房中,果然罗氏等人已经没有抹牌,只是坐桌旁吃茶说笑,见汐颜领着几个孩子进来,罗氏便问:“媳妇儿带他们去哪里玩了?” 汐颜走过去笑道:“带他们几个到我房里去坐着吃了些茶果,看他们玩儿。” 焦姨娘把炎无玉抱起坐膝盖上满面笑容问:“无玉,告诉娘你们去你嫂子哪里玩了什么呀?” 炎无玉脆生生嘟着小嘴儿答:“我和哥哥们嫂子房里捉迷藏来着,我老找不着他们……” 这话一出,房中众人皆都笑出了声,王姨娘便接话道:“这么着无玉今日可是被你哥哥他们欺负了,姨娘今日回去打你长竹哥哥板子可好?” 炎无玉一听却说:“姨娘可不要打长竹哥哥,板子打坏了他,他以后不能陪我玩儿了那可怎么好?” 她这话让众人越发笑得大声了。罗氏便对几个孩子说:“你瞧,无玉这当妹妹虽小,倒很是疼自己哥哥,你们几个记住了,只有今生父母兄妹,可再没有来世爹娘手足,彼此要兄友弟恭,互相*护扶持。” 炎长松等人自然躬身应“是”。 此时已是酉初,王姨娘便吩咐重又摆了席面,众人吃罢,喝茶时,王姨娘又叫汐颜明日得空一定到她院里来坐一坐,汐颜答应了。 喝完茶到众人该散了时候,王姨娘又让人拿了食盒上来,将剩下螃蟹分给各房,只说若是没吃够可以拿回房去吃着方便,或是赏给跟前服侍人也好。于是罗氏等人便让自己跟前服侍丫头捧了食盒各自回房去不提。 汐颜回房去把食盒内四只螃蟹赏给了山茶和腊梅吃,主仆三人说了会儿闲话,戊初,山茶和腊梅服侍汐颜洗漱睡下,方才出来,一人外头宴息处罗汉床上铺了枕席值夜,一人回去西边厢房中丫头住处歇下。 次日起来,汐颜梳洗了,同炎无忧一起去前头罗氏院子中请了安,吃完早饭回来依旧进书房中去服侍炎无忧读书。这一日一切都顺利。晌午吃过饭,汐颜因想起昨日王姨娘所邀,便没有午睡,让山茶和腊梅带着自己去王姨娘院中。 王姨娘院子罗氏正房大院儿右后方,因此出了汐颜所院子子往右穿过夹道,往前再进入一个角门儿中便是王姨娘所院子。 角门儿处当值婆子见到汐颜等人进来,忙上前来笑盈盈蹲身道了福,将三人往王姨娘正房引,一面低声说:“这会子竹哥儿午睡呢。” 进入院子后,汐颜发现这个院子比婆婆罗氏那边正房大院儿小些,坐北朝南三间房,附带两个耳房。东西厢房各是三间。院子中抄手游廊下挂着许多鸟笼,鸟笼中有许多各色绚丽羽毛鸟儿,四面角落摆放着大青瓷花缸,内中种着一人来高石榴树。 汐颜四面看看,果见院子中极为安静,只有正房门前有两个小丫头,抄手游廊上并未见到其他人,于是便问那婆子:“那姨娘呢,可曾睡了?” 婆子陪着小心答:“姨娘每日午时吃罢饭,还要吃会儿茶,念会儿经才歇下。这会子想是吃茶罢。” 汐颜点点头,不由心中奇道,没想到这王姨娘也是一个同婆婆一样虔诚信佛,便随意脱口而出一句:“没想到姨娘和夫人一样都是深具佛缘,晌午这一会儿时间也要念经文。” 那婆子接口道:“谁说不是,我们姨娘两三年前还常常头疼,吃了许多药下去也不管用,打去年起依了普渡庵静真师父话,家里造了佛龛,请了观音菩萨来,早晚烧香,姨娘又一日三次菩萨前念经诵咒,这开了年后头就不疼了,便越发信佛了……” 汐颜闻言方想到,原来这王姨娘是这两年才开始信佛了,不过好像也有些用处,治了她头疼病,至少说明这菩萨有时候还是灵。 正胡思乱想间,那婆子已然引着汐颜等人来至正房门口,随即吩咐一位门前小丫头进去传话大奶奶过来拜访姨娘了,一面将门口夹板帘子挑起。 汐颜跨进房中,只见厅内中堂上挂着一轴美人图,长案上正中水晶盘内摆放着一串紫玉雕就葡萄,左右供着一对儿汝窑天青釉面花觚,两边儿摆放着红漆面儿圈椅和小几。往东望去,紫檀木步步高升落地罩,挂了靓蓝色幔帐,往西望去,十二扇泥金山水槅扇,中间四扇开着,依稀看见里面有一架八步床。 正打量间,只听得从东北边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衣裙摩擦声,那靓蓝色帐幔尚未被打起,就听得后面传来王姨娘甜腻说笑声:“不曾出来迎接贵客,还请大奶奶海涵。” 汐颜转身,便见那东边儿靓蓝色帐幔被才将进去传话那个小丫头打起,从里头走出来做家常打扮王姨娘,只见她头上乌黑头发梳了个圆髻,插了支嵌蜜蜡石赤金簪子,穿了件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面儿上脂光粉艳,一双桃花眼转盼间颇有风情。 “姨娘。”汐颜蹲身福了,含笑喊道,又说:“昨日答应了姨娘今日过来瞧瞧,晌午吃罢饭就来了,打扰姨娘午睡了。” 王姨娘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亲热挽了她手道:“瞧你说哪里话,你来我这里我高兴都来不及,何谈打扰,走,我们进去吃茶说话。” 汐颜顺从跟着她往东边儿屋里去,进入屋中后,王姨娘让她临窗大炕上坐了,自己坐另一边儿,又叫底下丫头泡上两盏老君眉来。 不一时丫头端了茶来奉上,汐颜接了茶浅浅抿了两口,倒觉得清香扑鼻,王姨娘便笑着说:“我这里简陋得很,大奶奶可别见笑,只是人都说,人好井水也甜。你来我这里坐,旁得没有,这好水好茶还是管够。” 汐颜并不太懂这房子到底是简陋还是华丽,只当她是自谦之词,便说:“姨娘这里我进来就觉得挺好,当然这茶是极好,人却是好。” 这话说得王姨娘笑容满面,忙说:“你这么说倒教我汗颜了……” 两人一面喝茶,一面又说些家长里短话。王姨娘便问了些汐颜家里情况,汐颜一五一十对她说了。说到汐颜亲娘早逝,王姨娘不仅唏嘘了一阵儿,说到自己娘亲也自己七|八岁上过世了,后来父亲娶进门儿继母对自己和哥哥并不好。 说到这里倒让汐颜对这王姨娘有了些亲近之意,或者是因她身世和自己相近,便渐渐少了些拘束,说话投机起来。 “听丫头们说你针指很是出色,我平常也喜欢做个鞋袜什么,若是不嫌弃,还请你常来教教我。” 听王姨娘说这个,汐颜直摆手说:“那些都是我平常绣着玩,上不得台面。”复又有些好奇问:“姨娘哪里知道我会做针指?” 王姨娘眨着眼笑,“这还得用得着去问么,丫头们早传开了,说嫁进门儿大奶奶绣技出色,极会针指女红。” 汐颜有些害羞笑笑,也不再摆手否认了。 王姨娘见她这样,便又说:“那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汐颜想,她到底是姨娘,也算是自己长辈,既然她有所求,而自己别不会,这针指倒还算拿得出手,以前娘家时候,祖母便常夸自己绣技出色,比她年轻时还好,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教一教她也无妨。但她心中还有一问,便说:“姨娘,你这房中服侍你丫头婆子恁多,府中也有针线上人,为何自己还要做针线呢?” “我做这些都是给长竹做,针线上人做衣裳外头还穿得,但内里小衣,穿鞋袜我嫌她们做得粗糙,所以都是自己做了给长竹穿。再有,像我这种内宅妇人,平日做些针线活计也好打发空闲时间。” 听王姨娘这么解释,汐颜自然理解,*子之心,天下妇人都是一样。想自己小时候,都是娘亲给自己做鞋袜衣裳。 于是汐颜便点头答应道:“既如此,那我以后得空时便来姨娘这里,做一做针指,说一说话。只是姑娘书房中我每日还得去服侍,怕不能常来。” “大姐儿也不是天天要进书房,我以后每过两三天便让我房中丫头金菊进来瞧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好房中候着你。或是我拿了针线去你房中寻你也是可以。”王姨娘笑着接话道。 汐颜想了想,觉得若是让王姨娘到自己房中来寻自己,府中上下人知道了定会说自己托大,便说:“姨娘,到时候还是我来寻你罢。” 王姨娘点头说“好”,又让人去拿了两匹缎子出来,指给慕汐颜看,“这两匹缎子一匹是玫瑰紫素面锦缎,拿着做褙子是极好,一匹是石榴红牡丹穿花素缎,做裙儿穿也很漂亮,正合适你这般年纪大人穿。今日你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且把这两匹缎子送你吧,只当是我向你学师束脩可好?” 汐颜立刻起身推辞,“姨娘这么着是折煞我了,哪有长辈叫小辈来做针线,还像外边儿学生给先生一样送束脩。” 王姨娘却说:“我知道过几日这府中便会让天顺绸缎行送料子进来给你和大姐儿做衣裳,想来是看不上我这些缎子吧?” “姨娘说什么呢?我不是这意思,我……我……”汐颜急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王姨娘见她急着分辨,唇角微微上翘,紧接着说:“这是我一片心意,你只管收下,你不收我倒不好意思叨扰你,让你受累常常到我这院子中来了。再有这缎子是我娘家哥哥送给我,他那绸缎行里这样料子多了去了不值什么。” 话都说到这里了,汐颜无法推辞,只勉强收了,叫跟随而来腊梅和山茶将那两匹锦缎接了过来 29第二十九回 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汐颜便说因下午还要到书房中去伺候炎无忧读书写字,这会儿怕是早过了未时了,该起身回去了。 王姨娘从炕上姜*锦锻大迎枕下摸出个金灿灿怀表来,打开一看,笑道:“这会子已是未时二刻,是该回去了。大姐儿午睡后,申时初要进书房呢。” 汐颜一听忙起身辞了王姨娘,让两个丫头山茶和腊梅捧着王姨娘给缎子出了房,依旧从原先来那个角门儿出去,回到自己房中,略收拾了下,便进到了书房中。 刚进去便见那边儿书房门帘子一掀,炎无忧款款走了进来。进来后随意瞄了一眼慕汐颜,走到书案前吩咐,“慕姑娘,帮我磨墨。” 汐颜应了声“好”走过去问:“但不知姑娘是要写字还是要作画?” 炎无忧嘴角微有笑意转脸看她一眼道:“先写字后作画。” 汐颜便去拿了一方澄泥砚出来,先里面倒了少许水,拿出一块供墨来水中慢慢磨起来,待墨软了,又加一些清水进去,用力均匀徐徐磨研起来,直到磨出一小汪浓稠墨汁来方住手。 炎无忧笑意又多了些,看汐颜她书案上铺好一张澄心堂纸,压上水晶镇纸。自己从笔海内拿了一支玉管狼毫出来,那纸上一挥而就写了些东西,写罢将笔放下,立书案前左右看看,问汐颜:“慕姑娘,你来看看,看我写得怎样?” 汐颜站书案旁看炎无忧龙飞凤舞写了些字纸上,也不知是什么,只是觉得好看,此刻听炎无忧问她便脱口而出:“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舒爽好看。” “哦……”炎无忧瞥了她一眼,忽然道:“我竟忘了你不识字了,那我念给你听一听罢。” 轻咳了一声,炎无忧并没有看那书案上纸张,而是望着窗外,从开着碧纱窗可以看到蓝得如一块毫无杂质水晶天空,徐徐念来:“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处。” 汐颜听她念得这诗句中有什么“多情”“相思”之词,脸便微微有些发烫,毕竟是女儿家,虽说已经“出嫁”,但其实也和待字闺中差不多,只是换了人家生活而已。以前娘家时,听祖母和嫡母都说过,未出阁女儿家是切忌说出什么“相思”之语,让人听到未免会被人说不检点,甚至思春恨嫁。 炎无忧念完发了一会儿愣方才转脸看向一旁站着慕汐颜,随意问道:“你听了觉得好不好?” 慕汐颜此时心中正犯嘀咕,这炎姑娘难不成“思春恨嫁”了?但不知那被她牵挂着恨嫁之人是谁?怪不得自己自从见到她开始,她便一直冷着脸,想来她心定是另有所属了。转脸一想,她一个大家闺秀,成日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从哪里去认识恨嫁之人?那么这便是发思春之幽情了? 胡斯乱想之时,却听到炎无忧说话,不过她却并没有听清楚炎无忧问得那句话,恍惚间只听见“好不好”三个字,便忙答:“好,好……” 谁知炎无忧紧接着问了一句:“好哪里?” 这一下汐颜红着脸答不出来了,心想自己总不能说那“多情”“相思”好吧。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炎无忧哪里会想到汐颜此刻心中所想,见她又红了脸张口结舌样子,还以为是自己考她诗文,她答不出急了才会这样。一时之间,反觉有些好笑,便说:“答不出就算了,用不着脸红脖子粗。” 汐颜忍不住分辨,“我哪有?明明是姑娘不正经……” 说到后面那三个字“不正经”已经是极为低声了,几乎听不见。可是还是被敏锐炎无忧听到了,一霎时不觉愣住了,思量她这话里意思,心中转了一圈儿,仍然不知她为何要这么说,便问:“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正经了?” 汐颜见自己低声嘟囔话被她听了去,越发不好意思了,闭了嘴红了脸将头埋得低。 炎无忧见她这螓首低垂模样,不由得忽然起了捉弄她心思,转眼看到书案上有一把檀香扇,便随手拿了过来,将那扇子慢慢伸过去将她下巴轻轻一挑,唇角上翘道:“为何不说话了?却只管低着头……” 汐颜被她那把扇子挑起了下巴,正碰上她看着自己那漆黑眸子,那眸子中有某种促狭笑意,再加上她说这话声音颇低,便有了些调笑意味,况且这用扇子挑人下巴动作简直和外头贵公子调戏良家女子如出一辙。 “呀!”一声,汐颜即刻满面绯红,轻咬着下唇别过头去,声音有些发颤道:“姑娘,你这样不好……” 想说她这就是不正经,但偏偏说不出,否则倒好像自己才将用那话勾着她这么做一样。虽然她是一位女子,可那样动作,那样话还是让汐颜羞涩不已,心如小鹿般乱撞起来。 她这一别过头去,又让炎无忧看到了她耳后颈侧那一片白如初雪肌肤染上了一片绯色,忖着如鸦乌发,实是令人着迷。 不自觉得,炎无忧便觉得心中一窒,隐隐有些口干舌燥起来。本来只是随意想捉弄那丫头一下,谁知她如此害羞脸红,倒令她猛然觉得自己才将动作委实是有些不正经。又想到适才自己还大言不惭问她自己到底是哪里不正经,这会子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吗? 猛地收回那去挑慕汐颜下巴扇子,炎无忧迅速转过身,有些含混不清说:“那个,慕姑娘,才将我……我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良久,汐颜嘴中蹦出了一句话:“姑娘,我……我没事……” 抬起头来,悄悄睃了一眼炎无忧,见她如羊脂玉般莹白脸颊上也似是有一抹浅淡红,那才平复下去心又咚咚乱跳起来。 炎无忧得了她这句话,方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她许久没听到那丫头回话,倒真是担心她会生气。 不敢转脸去看她,炎无忧盯着面前那张写了自己颇喜欢宋词澄心堂纸,见上面墨迹未干,便重又书案前那圈椅上坐下,随手拿了一本《战国策》看。 “姑娘,我去给你沏茶来。”慕汐颜她身侧后方小声说了一句。 炎无忧两眼盯着书“嗯”了一声,只听得身后人退了下去,莫名紧绷着脊背一松,便往椅子后背靠了上去。其实她刚才很想拿一本书像上次那样急急地离去,可是转念一想,若是那样也太没出息了,这要是成了习惯了,以后干脆不要来书房了。 将有些纷乱思绪重整理了一下,炎无忧沉下心来继续看书。不一会儿,慕汐颜送了茶来,轻声道:“姑娘,你茶。” 炎无忧将书放下,端起茶盏,用茶盖撇了撇茶上浮叶,浅浅抿了两口。将茶盏放下,看了看书案上那才写了宋词澄心堂纸已然干了,便吩咐汐颜:“慕姑娘,将我适才写那字收起来。替我铺一张磁青纸。” 汐颜依言将那副字收了,找了张作画用磁青纸出来铺花梨木大理石书案上,又替她磨了些淡墨,炎无忧便说:“你且去坐着做针线罢,我这画一时完不了,待我叫你再来。” “好。”汐颜应了便到后头去坐着依旧做起针线来,只是今日这针线却做不,老是走神,要不就是做一会儿就去看一看站书案前那个涂抹作画人。心中对她钦佩不已,心想这么多才多艺,美貌倾城人,以后也不知谁得了她去,那才叫做有福啊。 炎无忧哪知道后头那个坐着丫头正胡思乱想,自己沉下心来画了一副山水画。待画完了自然是要用印,便转头对后面坐着做针线汐颜说了声:“慕姑娘,把我那一方田黄冻印石拿出来。” 汐颜闻言忙起身将手中针线放下,去书架下将一个红漆描金木箱子打开,再找到一个巴掌大紫檀木印盒,打开来,突然发现这装着那一方田黄冻印石盒子中空无一物。这一下慕汐颜有些目瞪口呆了。又看了看木箱中其它十几个小盒子,她还怕自己记错了,将那其余盒子都打开来看了一遍,等看完后,却是加吃惊了。因为她发现这些盒子中,除了那田黄冻不见了,还不见了一方鸡血石。 炎无忧书案前等了一会儿,听到后面汐颜看箱子找东西声音,还当是她记不住放哪里了翻找,也没有意。自顾自坐下来,端了茶喝着等慕汐颜将印石拿来。可是等到将手中茶盏中茶都要喝干了,汐颜那边都毫无动静,便有些不耐转过头去问:“这许久还没有找到么?你到底认不认识那田黄冻印石?” 她转头说着话时,却发现慕汐颜蹲书架下木箱前有些失神模样,不知为何,她心中立时便有些不太好感觉。于是便站了起来,将手中茶盏放下,向慕汐颜走过去。 走到她身边,果然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走神,木箱中有两个紫檀木小盒敞开着,里面并无印石,再看看汐颜扶着箱子边沿两只手。炎无忧立刻明白过来,便问慕汐颜:“可是我要你找那田黄冻不见了?另外空着那盒子中装是什么?” 汐颜猛然回过神来,见炎无忧站自己身边,正看着自己发问,脸上神色一如往常般冷清,说话声音虽不急躁,但也没什么温度。她记得当日彩砚向自己交接这些印石时曾说:“这些印石姑娘都极为喜*,而且这些印石也极为珍贵,每一方印石不说价值千金,价值百金总还是有。” 当时自己还张大了嘴,大吃一惊说了声:“啊!这么贵!” 可是如今,如今竟然有两方印石不翼而飞了,这怎么不让她心惊和忐忑。这会儿听见炎无忧问话,便猛地站了起来,局促不安道:“姑娘……有两方印石不见了,一方就是你才将要田黄冻,还有……还有一方是鸡血石大红袍……” “什么?你可有仔细找过?”听到自己推测成了真,炎无忧还有些不敢相信,便再次问了汐颜一句。 慕汐颜弱弱点头道:“我找了好几遍,这箱子中那十几个盒子我都打开来看了,就是那田黄冻和大红袍不见了。” “让我来看看。”炎无忧仍然有些不确定,便上前一步蹲下去,自己那木箱中翻检了几遍,到后她终于相信了慕汐颜说话,缓缓站了起来,脸色有一点不好看。任是谁脸色也好看不了,那一方田黄冻是上品,晶莹剔透成色极好,随便也要值三四百两银子。而那一方鸡血大红袍,通体血红,毫无杂质,是外祖父自己及笄时托人从京城送来给自己,当时爹爹曾说这印石是外祖父家祖传之物,外头一千两银子也没处买去。 可是如今这两方自己很是喜欢和极为珍贵印石竟然不见了! 炎无忧站了起来,盯着慕汐颜,眼中有质疑,有狐惑,但却并没有慌乱。慕汐颜虽然心中有些惊慌和忐忑,但却没有胆怯,迎向炎无忧眸子依然是那么清澈见底。她只觉这些东西是炎无忧极为喜欢,而且价值不菲,想来这位炎大小姐定会大发雷霆。又想到这两方印石若是不见了,定会让自己赔。又心中思忖,两方印石怕是会值二三百两银子,看来自己以后一两年月例银子要用来填这窟窿了。 不免心中为这些银子心痛不已,可是她又想到,赔都是小事,这失窃罪名自己可是担不起。虽说并不是自己拿,可是这是自己接手书房以后才丢东西,府中上下人等说起来第一个便要怀疑是自己监守自盗。就算洗脱了这罪名,也要说是自己没有好好当差才会出这纰漏。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偷得,到底是谁要陷害自己? 30第三十回 慕汐颜一边心中暗暗诅咒那偷窃印石人,一边担惊受怕等着炎无忧降下雷霆之怒。 好半响,却没有意料中那惊雷炸响自己头顶,书房中一片沉寂,静得令人有些发怵。汐颜偷偷睃了炎无忧一眼,只见她低头闭眸,左手托着缓慢揉着眉心右手,好似思忖着什么。 就这么站着足有一刻钟,汐颜也不敢动,怕打扰到炎无忧想事。良久,终于炎无忧放下揉着眉心手,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看向慕汐颜问道:“慕姑娘,你可否告诉我那一日彩砚与你交接书房中砚台印石等物时,你可有一一过目点数?” 慕汐颜点了点头道:“当时我是照着她给我单子,她指一样给我,我点一样,后才签字。我这里还有她给我一张单子,另一张单子她说要拿给婆婆过目。” “那你把你手中那一张单子给我瞧瞧。”炎无忧淡然接话道。 慕汐颜就去找出那张自己放书架下下一本《史记》中夹着单子出来,走过去递给炎无忧道:“姑娘,这便是那张彩砚给我单子,还有一张她交给夫人都是一样,各自签上了她名字和我名字。” 炎无忧接过去迅速看了一遍,后将目光停留那写着各色印石和数量地方,仔细看了看,然后拿着那张单子走到红漆描金木箱旁蹲□去,一一对着单子上开列物品核对起箱中印石起来。一番比对检查下来,并没有错误遗漏之处。这说明彩砚交给慕汐颜书房中这些印石时,那田黄冻和鸡血石还。 再说,彩砚书房中当了这么多年差,从没有丢失过东西。退一万步说,即使她真敢偷梁换柱拿了去,她一家人包括嫁男人都是府中家生子,事情败露便只有家破人亡结果,想必她是不敢。 “这单子你先给我,我还要拿着去我娘那里对上一对。” 炎无忧将汐颜给那张单子折起来放如袖袋中,心想,自己娘亲管着自己书房中账,自己这书房中但凡添了什么名贵文房四宝,藏书等等,她那里都要记录。之所以彩砚要拿另一张单子去娘亲那里,还是要和她对陈年旧账,若是有差错话,娘亲早就发现了,彩砚从书房中出去这么久了,也没见娘亲说什么,想来那账定是对上了。不过,为了保证自己所想不错,还是要去娘亲那里将彩砚给单子对上一对。 想到这里,炎无忧又问:“慕姑娘,从你病着到好了这几日,除了你可还有别人从你那边儿屋里进书房?” 原来炎无忧书房从正厅过来那门是有锁,凡是她没进书房时便会上锁。而慕汐颜那间由西梢间改成卧室门却是并未上锁,平时都是门扇虚掩,所以炎无有才会有此问。 慕汐颜低头仔细思索一番,自己卧床那两日是没有人进书房,从自己好起来这两日除了昨日自己西边耳房改成宴息处做针线,炎无玉等几个孩子自己卧房中捉迷藏…… 对了,这几个孩子捉迷藏时,自己并不卧房中,因此不能肯定会不会有孩子到书房中去躲着了。不要是这几个小孩子中有人看着那印石好看偷偷拿去了也有可能。可是也不能这么肯定,自己也有不房中时候,万一是服侍自己山茶和腊梅呢? 这么一想,汐颜便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说好?似是看出了她犹豫,炎无忧便说:“你不用急,好好想想,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慕汐颜闻言即刻便觉得心中一暖,只觉站自己跟前这位美貌“夫君”自己心中越发完美起来,心想,一般人若是丢了这么贵重东西,怕是早就迁怒与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斥骂失职之人,或者责打了。可是眼前这人却仍然丝毫都不慌乱,说话语气也和平时无二,甚至宽慰自己这失责之人,这样气度和胸怀委实让她钦佩不已。连平时冷淡疏离和高高上此刻她眼中也变成了仙姝般清贵出尘。 于是汐颜便开口将自己这几日所见和刚才自己所想慢慢向炎无忧道来。炎无忧听完默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今日这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自有主张。” 汐颜忙点头道:“姑娘放心,这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想了想炎无忧又说:“你留意着,这几日若是有人向你提起书房中事,这人你须得记下,然后告诉我。这会子咱们就各自回房,你回去好生歇着,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要担忧,这事我慢慢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个说法。” 虽然炎无忧说到后语气已然冷硬起来,可听慕汐颜耳中却是委婉动听,甚至鼻间有些酸涩想哭,心内早已是感动不已。她这话是全然相信了自己并不是那个偷窃之人,并且还很有担当,怕自己受了委屈吃不好睡不好。 “姑娘,我不知该怎么谢你……”汐颜绞着手中一方绢子,望着炎无忧,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炎无忧一见她那圆而清亮眼中有晶莹旋转,立刻软声道:“谢我做什么,我知道不是你。好了,别这样,回去歇着罢,明日还同往常一样到书房中来。”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抚额笑一笑,“我怎么忘了,明日是九月三十,娘说我们都要去普渡庵礼佛。” 转脸看汐颜,温声道:“明日去普渡庵好生散散心,难得出去一次,这事就先别想了,我们一起去烧香拜佛,吃斋喝茶,走动走动可好?” 汐颜眼泪都要下来了,忙忙“嗯嗯”点头。炎无忧伸出手去想抚一抚她青丝,可终手还是落到了她肩头轻轻一拍,“今晚早些歇下,明日一早就得起身呢。” 话毕,便转身往外行去,汐颜忙她身后喊:“姑娘,你也要吃好,睡好,早些歇下……” 炎无忧已走到书房门边儿,闻言便转回头看着她淡然一笑,然后转身径直挑帘子出去了。汐颜呆呆看着她身影消失那四合如意云纹帘子后,心中还回味她如雪峰冰莲般舒缓绽放一笑,明明那人容颜冰冷,但那笑却是让她心化成了一团黏得化不开糖,那甜味扩散开来,整个人似陷了蜜中…… 直到甜味淡了,汐颜才稍稍回过神来,莫名其妙耳朵有些发热,身子有些发软,但却是精神振奋。将书房中收拾了,拿出钥匙去前边儿把书房门锁了,然后从正厅出去,走到廊子下再绕回自己房中。 一进房,汐颜就叫山茶过来,本想吩咐她去找一副门锁来装自己卧房通往炎无忧书房门上,但又想起炎无忧才将话,那话是叫自己不要声张谁都不说,可是如今若是自己这么大张旗鼓要装门锁,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么?暗暗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对山茶说:“我才将听姑娘说明日这宅子里女眷要去普渡庵礼佛,你跟腊梅说说,看你们俩个明日谁与我一起去?” 山茶笑,“恁好事,自然奴婢想和大奶奶一起去了。” 汐颜便说:“既是好事,那腊梅定然也是想去,我这跟前服侍人只有你们两个,你去与她商量下,看明日你们两人谁去?” 山茶笑嘻嘻应了,嘴中道:“那吃罢晚饭,我便和她说一说,一会子再来回大奶奶话。”又说,“这会子已过了酉时,我去对彩书说,让她传膳进来,姑娘早些吃了饭也好早些歇下,我晓得出去庵里礼佛一早就得起来出门儿,晚了就心不诚了。” 汐颜点点头含笑道:“那你去罢,我做会儿针线等你。” 山茶“嗳”了一声便挑帘子出去了。汐颜去拿了自己针线笸箩来继续绣那条梅竹兰裙子襕边,手中虽然做着针线,心中却想今日书房中失窃事,不免现看到山茶和腊梅也有些戒备之心了。也难怪,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自己身边儿服侍人都逃不开那个嫌疑去。又好奇炎大小姐到底要怎么去查这偷盗之人?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人来,莫名汐颜便觉得自己心中又暖又甜,做起针线来也是飞针走线,得很了。 不一会儿,山茶和腊梅一人捧着食盒,一人端着茶盏进来,一进来山茶便笑道:“大奶奶,才将我和腊梅商量好了,明天我陪你去普渡庵,腊梅说她下一次你出去再带她,我们俩轮换着来。” 汐颜点点头,“那山茶明日就陪我去普渡庵罢,我这屋里腊梅就守着罢。你们这轮换着也是一个好法子。” 待山茶和腊梅将茶饭摆好,汐颜便放下手中针线,走到桌旁坐下,慢慢用饭。 而此时炎无忧却前头罗氏那边正房中吃饭。原来今日从书房中回到东边自己房中还没坐一会儿,罗氏跟前服侍丫头桃花就过来传话,“夫人叫姑娘今日晚饭到前头去吃。”正好炎无忧想起娘亲那里对一对那张彩砚单子和以前老账册,便叫桃花回去回话,说自己一会儿就去。 等桃花走了,炎无忧便叫彩墨来替自己换了家常衣服,仍将那张单子揣了,到前头正房中去吃饭。进了罗氏正房,见爹爹也,一见她进来便笑着招手叫她坐过去。 炎无忧随即走到炎文贵身旁一张紫檀圈椅上坐下随意道:“今日爹爹散衙倒是早。” “今日衙门里头没什么事,外头也没有应酬,便早些回来陪你娘吃个晚饭,顺带着叫你来一起吃个饭。”炎文贵捋着颌下细须笑道。 炎无忧一听便玩笑道:“既是特特叫我来吃饭,可有什么好吃菜没有,若是没有话,我可是不吃。” 一旁罗氏假意瞪了一眼炎无忧接话道:“你这贫嘴孩子,你爹爹平日公务繁忙,外头应酬又多,难得回来陪咱娘俩一起吃饭,叫了你来,你还要挑什么菜,莫不是想挨上两板子?” 炎无忧“呵呵”笑上两声,不说话了。 炎文贵又问炎无忧近读什么书,又说自她病愈后便再不去赵先生那里上学却是为何。 “孩儿觉得赵先生那里已学不到我想学东西,故而不去,想自己自看一看书,想一想事情。” 听炎无忧这么说,炎文贵点头道:“你这想法倒还有些与众不同,那你可否与为父说一说你想学什么,又是想得什么事情?” 炎无忧端起桌上茶盏喝了两口,理了理思绪方侃侃而谈,“我随意说一说,爹爹不要笑话我。” 见爹爹赞许看着自己等下文,于是便继续说道:“我赵先生那里学不过是儒家之应试经典和八股制艺,几年下来我也算是管中窥豹,略有小成。但我想,若是朝堂上官场中怕多是要讲究权谋之术。虽然圣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又说勿要擅自揣测圣意,但天威难测,做臣子又岂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学圣贤行’。否则非但自身朝不保夕,怕是为官替民请命亦不能善始善终。” “好个一心只学圣贤行!”炎文贵抚掌大笑,“孩儿果真是见解独到,比那些只知科考荣身士子们强了许多。可惜当今圣上并不曾开女科取士,否则我孩儿当可金榜题名,魁星独占!非但如此,怕是进了庙堂之中,为官也能独挡一面呢。” 一旁听两人说话罗氏听到此便有些嗔怪说:“她一个女孩儿家只认些字,会些琴棋书画,将来嫁入高门,主持中馈,与那些侯门贵妇相交,自然不落下风便可。又去谈什么权谋朝堂开科取士?” 炎文贵闻言敛容正色道:“娘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大周朝传承二百余年,中间也有三位女帝,当今圣上祖母孝章皇帝便是位女帝,她位时不仅仅开了女科取士,甚至内阁中还有女阁老……” 罗氏撇了撇嘴道:“可如今大周储君却是太子乾皓,无忧这一世怕是碰不上个女帝了。所以还是好好家度了这劫数,早些出阁嫁个高门贤夫才是正事。再说三年后,我孩儿都十九了,岁数不小,这亲事可得早日筹划着。头里依你意思找了些同级知州公子,为着我孩儿婆家直得起身板儿,可这姻缘却始终不成。我想这都是命,我孩儿定是要找个高门嫁了,这婚事才会顺遂。开了年,我就写封书信去京里,托我爹娘和哥哥帮着找一找合适人家,早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因为前一篇文写肉太多后遗症,这文到这里还没“么”一个。 咳咳。⊙﹏⊙b汗一个。 31第三十一回 炎无忧一旁听自己娘亲左一个亲事,右一个出嫁早已经不耐烦了,便截了她话头道:“娘,这会子我早饿了,些传膳罢。” 罗氏一听,便忙住了嘴,站了起来到正房门口吩咐外头丫头婆子传膳来。炎文贵和炎无忧父女俩趁着等饭时机,又说了一会儿话,只听得炎文贵说:“前两日你大伯从京里写信给我,说太子身子从小就弱,今年代圣上去西北赈灾,回京后就病倒了,太医院开了几副方子吃下去,总不见好……” 话说到这里,外头传菜丫头婆子鱼贯而入,炎文贵就止住了话头,拿起牙箸准备吃饭。而炎无忧听到这里唇角微微上翘,但面上依然是古井无波。 一家人静静用餐,只是偶尔传出些微碰瓷声。用完饭,灯下吃茶,炎无忧就对罗氏说:“娘,你将前几日彩砚给你我书房中单子并那本记录我书房内文房老账册拿出来我瞧瞧。” 罗氏放下茶盏就有些好奇问:“今日是怎么了?你以前可是从不管你书房中杂务。是不是书房中丢了什么东西?” 炎无忧听了心中一震,但面儿上却如平日一般云淡风轻,开口含笑道:“娘亲说哪里话,我自病了起来,只觉自己一日大似一日,也该管下自个儿书房中事,所以想瞧瞧那单子和账册,也好对我书房中东西有个数。” 罗氏对她这话显然是不太相信,便仔细打量着自己女儿问:“果真如此?” 一旁喝着茶炎文贵插了句话,“孩儿大了,有自己主见了,现如今从自己书房管起也很是应该,你还有个什么疑。真是妇道人家……” 这话意思是有点怪罗氏多事了,连自己女儿也信不过了。 罗氏撇撇嘴,终还是站了起来对炎无忧道:“那你跟我来罢,如你爹所说,如今你大了,我便把你书房中账册交给你,以后你书房房中一应文房进出便由你自己管着了。” “好。”炎无忧心情颇好站了起来,跟着罗氏到正房卧房中去,然后看她开了箱笼,拿了三本账册并那张彩砚交来单子出来道:“你书房中账册并彩砚单子都这里了,你拿去罢。” 炎无忧忙接过来,轻轻笑道:“多谢娘亲。” 罗氏板起脸补了一句:“你先拿去看看,自己对自个儿书房中东西心中有个数,若是有不懂管来问为娘。” “我省得……”炎无忧笑着点头。 罗氏又感叹了一句:“将来你出了阁可是要主持中馈,现从自己书房管起也是应当。”忽地眼睛一亮又说:“我看不如从今往后,你那院子里丫头仆妇,各样人情贺礼进出你都管起来罢,有不懂还是那句话,来找为娘。” 炎无忧知道自己娘亲忽然这么着放了手还是为那将来出阁做一个主持中馈高门媳妇儿做准备。微微心中叹了口气,无奈看着罗氏应了声“好”。 将那张彩砚交来单子放到账册中夹好,炎无忧随着罗氏一起出来,却见爹爹炎文贵挪到东次间临窗大炕上,靠着湖蓝色锦缎迎枕,就着炕几上一盏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看书。见到母女俩从卧房中出来,便问罗氏:“都交给女儿了么?” 罗氏大炕另一头坐了回话道:“都给她了,我想……” 于是罗氏就把自己叫炎无忧管自己院子和房内各项进出意思都和炎文贵说了一遍。炎文贵听了将手中书撂下,端起炕几上茶盏喝了一口点头道:“我看这么着挺好。” 转脸又笑着对炎无忧道:“孩儿,你且坐下,为父才想起有一事想和你商量下。” 炎无忧听他这语气不由得暗自心中揣测,平时爹爹可是极少用这样语气和自己商量什么事,难不成是真觉得自己大了,说什么事情也需要用这商量语气了么? 就有房中服侍丫头上来将一张紫檀圈椅放炎文贵下手炕边。炎无忧便将娘亲交给自己账册放到炕几上,那圈椅上坐下,心中狐疑着等爹爹下文。 “是这样,前几日邓州豫王发帖子给他封地左近数位知州及豪门大户,也包括爹爹这里,说七日后他王府中要办个赏石大会,你也知道豫王素来喜欢文玩,尤其喜欢印石。这一次他放出话来,要各位同僚大户务必拿出自己压箱底东西来,将这赏石大会办好……” 炎文贵话还没有说完,底下意思炎无忧已然明白过来了,想来爹爹是要借用一下自己印石去响应豫王号召,讨好那位高权重豫王殿下了。而且如果自己所猜不错话,爹爹要向自己借用一定是那一方外祖父自己及笄时送来鸡血石了。身为一州知州爹爹什么样印石没有,若是用这种商量语气和自己说话,似乎也只有那一方毫无一丝杂货鸡血石能入爹爹眼了。 果然接下来,炎文贵便说到:“为父想来想去,咱们家拿得出手似乎也只有去年你外祖父你及笄时送你那方鸡血石了,所以为父想借你那方鸡血石去助个兴。” 炎无忧揣测落实,心中不觉咯噔了一下,心想,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是那方鸡血石还,自己就大方答应了,可如今自己手中并无这东西,又怎好轻易应承。心中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父亲话。难道要对他说,那方鸡血石不见了,然后爹爹定会下令管家彻查府中内宅中众人,闹得内宅不得安宁不说,还不一定能找到那方印石和偷拿印石人。 这事一闹出来,首先受到质疑定然是那位嫁进门儿来慕姑娘了。就算找到那偷拿印石之人,她也脱不了一个失职干系。本来这是一个极好机会,若是顺其自然将这脏水泼到慕汐颜身上,那么自己想和她疏远想法就会轻易达成。可是知道丢失了印石那一刻,她莫名其妙心中想竟然是要袒护她,安慰她,原本那想寻她个错处让她离开自己想法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炎无忧沉默不答,炎文贵也不说话,只是重又端起炕几上茶盏慢慢抿了几口。这话出口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女儿定会犹豫,毕竟那印石是外祖父送她家传之物,贵重不说,那里头还有浓浓亲情。虽则说借用去助兴,但若是豫王看上了,又岂能不割*,恐怕这正是自己女儿犹豫不决原因吧,所以才用了商量语气。 其实炎文贵这种想法确是炎无忧犹豫原因之一,当然让她不好开口是那方鸡血石此刻并不自己手中啊。 “老爷,你要去助那豫王兴用别石头不行么?非得要我爹送给无忧那方祖传鸡血石?若是被那豫王看上了横刀夺*怎么办?那可是我爹对无忧这外孙女一片拳拳*心。那印石值多少银子都是小事,这份儿情可放不下……” 罗氏说出这话帮炎无忧挡了一挡。炎无忧稍稍松口气,竖起耳朵听自己爹爹怎么说,以便见招拆招。 炎文贵将手中茶盏放下,轻轻“嗤”了一声看向罗氏道:“你这都是妇道人家见识,豫王乃当今圣上一母同胞兄弟,尊贵非凡,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贪底下人一方印石?说出去不仅是侮辱了豫王,怕是圣上也会蒙羞。” 这话说得铿锵,罗氏也觉得理,便转脸去劝炎无忧,“你爹所说不错,无忧,你就听话将那方鸡血石拿出来借给你爹爹一用。” 其实炎文贵存了心要讨好豫王,若是那尊贵非凡豫王露出一点点喜欢那鸡血石意思来,他定会心领神会双手奉上。适才那番义正词严铿锵之语只不过是个让罗氏不反对,让自己女儿顺从交出那方鸡血石借口而已。 事到如今也无说法推脱,炎无忧打定主意,先答应了,反正还有六七天,自己先查着,说不定会豫王赏石大会之前查出那方鸡血石下落也未为可知。要是实找不到,少不得只能直接说了,不过,到那时自己手中证据至少会保得那丫头不被脏水泼身。想到此,炎无忧便点了点头道:“那等那赏石大会来临之时,孩儿便把那方外祖父送我鸡血石送来。” “好。”炎文贵见自己女儿答应了颇为高兴,又说了几句话,炎无忧便站起来辞了自己爹娘,手中捧着那三本账册回了自己房中。 一回房,炎无忧便吩咐丫头掌灯来,自己灯下将娘亲给自己账册,彩砚出书房后交给罗氏单子,以及汐颜交给自己单子灯下仔细核对了一遍,果然并无问题。那这彩砚监守自盗嫌疑便去了一半,可她会不会趁着交了书房中差事时,知道慕汐颜不懂,来一个偷龙转凤呢?若是她这么做话,那就不会有盒子是空,因为她总得拿假便宜印石来以次充好,瞒过那丫头眼睛。 这么着想了以后,炎无忧便将这彩砚嫌疑排除了。接下去,顺理成章便是这两日进了慕汐颜卧房人有嫌疑了。据那丫头说,她自彩砚将书房中差事交给她后,第二日便因烫伤又吃坏了肚子连着卧床两日,那两日是没有人进书房。这中间只有自己要看书让房中丫头彩墨拿了钥匙来开了书房两次,拿书还书。 难不成会是彩墨这丫头?若是彩墨话,她跟自己身边儿五六年了,好东西也见过不少,又何苦偏偏这时候拿那两方印石,况且还如此明显?若是自己慕汐颜病好第二日进书房中就要作画,就会发现那两方印石不见了,那么所有嫌疑便会指向彩墨?彩墨岂会笨得这么做?显然这一可能性极小,小得几乎会忽略不看。就算彩墨有嫌疑也会排那些有嫌疑人末一位。那么就暂且将彩墨放到一边罢。 “姑娘,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彩墨端了一盅滋阴养颜冰糖樱桃燕窝来放到炎无忧手边问道。 这是炎无忧习惯,睡前不喝茶,只喝一盅燕窝。一般喝完燕窝便要洗漱就寝了。 炎无忧一面将账册合起来,一面将那盅燕窝接过来淡道:“没什么事,今日有些倦了所以有些走神。对了,你去把彩书和彩宣都叫来,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彩墨应了声“好”便走到外头去喊彩书和彩宣进来,等三人都进到房中时,炎无忧已将那盅冰糖樱桃燕窝喝下,抽出袖中绢子擦了嘴,看着三人道:“明日我要随我娘和姨娘们去普渡庵礼佛,只能带一个丫头出去,我想彩书成日家内院和厨房内跑来跑去也够辛苦。明日就松活一日随我去普渡庵随侍左右罢。彩宣和彩墨就留家中,看好院子中丫头仆妇,叫丫头们不要偷懒,叫婆子们不要吃酒耍牌。等下回再出去时,再带你们两个。” 三人听了便齐声道:“知道了,姑娘。” 炎无忧点点头,随即道:“既如此,彩书,彩宣,你们陪我去净房中服侍我洗漱。彩墨你去西边对慕姑娘说一声,让她明日挑一个丫头随侍左右,另外明日辰时初便要去前头我娘那里吃早饭,叫她早睡早起。” 彩墨应了声“好”便挑帘子出去了。等她出去后,彩书便去外头吩咐粗使丫头去提热水来,炎无忧便把彩宣叫到身边儿,附她耳边儿“如此如此”说了一番话,彩宣不断点头。 西边慕汐颜卧房中,丫头山茶和腊梅服侍着她洗漱了正要歇下,去听外头有人门外喊了声:“大奶奶,可睡下了?” 汐颜一听像是炎无忧那边房中服侍丫头彩墨声音,便让山茶去看看。不一会儿,果然山茶领着彩墨进来了,只见彩墨向着汐颜福了一福道:“我们姑娘叫我过来传话给大奶奶,说明日带一位丫头去普渡庵礼佛,还有辰时初去太太房中吃早饭,要姑娘早睡早起。” “好,我知道了,有劳你这会子还过来传话,你也早些回去歇着罢。” 汐颜坐妆台边儿背对着彩墨说道,身后丫头腊梅正给她散发。彩墨欠了欠身,便依言转身往外行去,山茶跟她身后送她。等彩墨出去后,汐颜却有些奇怪,明明今日从书房中出来时,这话炎无忧已经对自己说过,可这会儿又特特差彩墨过来再说一遍到底是为什么呢? 32第三十二回 这想法只是心中微微一现便一闪而逝,不一会儿,山茶替汐颜换上寝衣,她便上床安歇。躺锦被之中,汐颜不禁想起丢失印石事,不免一愁,转念又想起今日书房中炎无忧对自己种种,又不免一喜。胡思乱想一阵,终是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起来,慕汐颜洗漱梳妆了,早早便领着山茶去厅中等炎无忧。等见到她带着丫头彩书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彼此见了礼,便一起到前头罗氏院子正房中去。 两人到了罗氏正房中时,见王姨娘带了丫头喜儿,焦姨娘带了丫头燕儿,早来房中伺候了。众人伺候罗氏吃了饭,又各自用了些,便起来随着罗氏出了二门,从东边儿角门到了外头长福街上。管家炎泽早领了十几个衙役,小厮和婆子外头等着,街前停放着一顶大轿,数顶小轿和几架车马。 罗氏上了前头大轿,其余府中内眷和丫头上了后头小轿,婆子们跟车,数名衙役骑马前开道,管家炎泽和小厮骑马护卫车轿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洛州城南普渡庵去。 普渡庵建于百年前,也很有些香火,离洛州府衙不过四五里路。因此罗氏一行人虽然乘坐轿马并不,但还是辰正时分就到了普渡庵。 因早知道知州府内眷要九月三十日药师佛诞辰来庵内做佛事,所以普渡庵众尼姑主持静真吩咐下早将闲杂人等赶了出来,单等罗氏等人到来。 罗氏带着府内众人一下轿,只见普渡庵前洒扫得十分干净,老尼静真带着庵中二十几位尼姑立普渡庵前正等着知州府内众人来到。 “哎呀,夫人,贫尼带着弟子们此恭候许久了,您这大善人可算来了。”静真一见到罗氏下轿,便从普渡庵前走几步迎了过来,一脸笑说道。 罗氏扶着丫头桃花手向前走几步,见了静真便说:“今日来贵庵做佛事,叨扰众位师父清修了。” 静真宣了声佛号,满面堆笑道:“何谈叨扰,您这位大菩萨请都还请不来呢。”一面说一面前殷勤引路。 炎无忧和汐颜等人下了轿,也各自丫头陪同下跟罗氏身后往普渡庵里去。管家炎泽则命跟随而来小厮们将施舍香油纸烛等从马车上抬下来,送到普渡庵里去。 罗氏带着炎无忧等人进了普渡庵,去大雄宝殿里烧了香拜了佛,便施舍了一百两银子放一位小尼姑捧着红漆托盘里。老尼静真见了自然是喜不自胜,连连口宣佛号称谢,随后又带着众人往静室里去吃茶。 静室里罗氏等人坐下后,有小尼络绎捧上香茶来奉上。老尼静真陪坐罗氏身边儿说经讲佛,王姨娘和焦姨娘也认真听着,不时插上一两句话。汐颜对这些也感兴趣,奈何大多都听不懂,时间一长便也失了兴致,只不时端着茶喝,不一会儿连茶也喝饱了。炎无忧倒是听得懂,但显然很看不上老尼姑静真说得那些什么谁谁功德做得多,后来佛祖来迎去做了神仙之语。 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见身旁那丫头不时端着茶喝,想来也和自己一样觉得无趣,便悄悄凑过去她耳边低声道:“汐颜,你陪我出去这庵里转一转可好?” 这一声“汐颜”自刚嫁进门儿时礼节性喊了一声后,从来都是叫得“慕姑娘”,今日甫一听到这一声亲热“汐颜”不觉让慕汐颜吃了一惊,但随后心中莫名又一喜。又感概她这么着叫自己陪她出去转,想来是看出自己无聊了,因为这普渡庵她定是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又有什么转?这话应改作“我陪你出去转一转”才是。 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可转脸偷偷看婆婆罗氏一眼,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炎无忧瞟了瞟她,自然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于是便起身朝罗氏走过去,走到她身边儿弯腰下去她耳边一阵耳语。罗氏听完看汐颜一眼,然后转脸对炎无忧低声说:“去罢。” 于是慕汐颜只见到炎无忧一本正经走了过来,将手一伸低声道:“走罢,汐颜。” 汐颜略微有些迟疑,这是第一次炎无忧主动伸出手来牵她,抬起头来,只看到她漆黑眸子里隐着笑意,便忍不住将手伸到她手中,由她握着,搭着她手站了起来,被她牵着往前走。 两人谁都不说话,等出了静室,汐颜便好奇问:“姑娘,你和婆婆是怎么说,她竟然同意我和你一起出来了?” 炎无忧答:“我说你要去入厕,我陪你……” “什么?”汐颜羞起来嚷道,就把被炎无忧握着手往外拖,谁知她这一动,却被炎无忧攥得死死不松手。也怪不得汐颜害羞得嚷起来,那时女子这种事都是悄悄去自己方便或者是借口别事去入厕,哪有就那么毫不掩饰得说出来,怪不得当时婆婆还看了自己一眼,想来还是有点惊讶自己直白吧。 炎无忧继续面无表情死死攥着汐颜手道:“我才将瞧你喝了那么多茶,因此……若是你不想话,那我这便带你去普渡庵后面园子去转一转,那里可没有入厕地方。” 她这么一说,汐颜就觉得自己真得想入厕了,脸就有些红起来,声如蚊蚋道:“那姑娘还是带我去……去入厕罢……” 炎无忧终于“噗”得一声笑出来,看了看汐颜道:“你这丫头……走罢,我带你去。” 普渡庵静真带众人去喝茶静室是靠近后园一个院落,东边角落处有一个净房。汐颜从净房出来,炎无忧也进去了一下。 两人出来,就有外头廊下等着丫头彩书和山茶打了水来给两人洗手。洗了手,炎无忧便说:“我要和慕姑娘去后头园子里转一转,你们不用跟着。” 彩书就说:“那怎么行?夫人吩咐了要跟着姑娘,随时伺候着……”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们也难得出来一趟,自己闲着一会儿到处转一转不好吗?”炎无忧打断了彩书话,自顾自上前重又去牵起汐颜手,拉着她出了院子,转个弯,往后面园子中去。 普渡庵后园花木繁盛,景色清幽,园中有一座小小土山,山顶有庙宇,来这庵中上过香善男女喜欢爬上这土山,到上头庙宇中去再烧上一柱香,再山顶一观普渡庵全景。 炎无忧牵着慕汐颜手进了普渡庵后园,一路分花拂柳往那座土山而去。一路走,一路向她介绍园中景致。 汐颜只觉平时她手都是凉凉,可是被握得久了,从她手上就源源不断透出热意来,不一会儿,手心里竟然出了汗,有些微不适。想把手抽出来擦擦汗,可看到她兴致很高,平时冷清脸上难得有浅浅笑意。忖着红唇长睫,简直美得令人目眩。 贪恋她此时美,汐颜眼死死黏了炎无忧脸上,舍不得挪开。时间一久,炎无忧便自然察觉了,不由戏道:“这是怎么了光看着我,难不成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汐颜忙羞赧转头,极不自然将眼去看别处,遮掩道:“不是……我是看到你有一缕鬓发被树枝挂乱了……” “哦?”炎无忧有些信又有些不信,便说:“那你把我那一缕鬓发给我抿上去罢。” 其实她头上哪有什么挂乱鬓发,但这话说出口了,汐颜也只能转过头,踮起脚尖,将炎无忧耳畔几根垂下发丝往上拂去。她一头青丝是如此顺滑,汐颜拂了几次也拂不上去,心中就有了一些着急,微微鼻尖上也出了些汗。 两人隔得极近,汐颜比炎无忧矮些,因此她一踮脚,炎无忧就看到她粉嫩润泽唇老自己唇前上下移动,那清甜少女芬芳鼻息一阵阵涌过来,身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一些热了起来。心中竟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自己唇印上这样粉嫩唇瓣,到底是怎么滋味呢? 这想法如苍穹中惊雷来之前闪电,一闪而过后便是“轰隆隆”一阵惊雷炸响炎无忧头顶。炎无忧惊出了一声冷汗,自己怎会,怎会对一位女子有了这种心思?随即忙抬手将慕汐颜替自己抿发手腕一格,急急道:“慕姑娘,我们走罢,到那山顶庙宇还得爬一阵子山……” 说完后便弃了汐颜独自往前大步行去。 慕汐颜愣住,心道,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一会儿功夫她就变了样,不仅仅脸上笑意消失不见,重又变得冷清起来,连对自己称呼也从刚才“汐颜”变成了“慕姑娘”,而且话语也疏离起来。 看着她越行越远背影,慕汐颜压下心中不适,忙小跑着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那座土山青石阶梯,往山顶那座庙宇而去。炎无忧走得很,远远将慕汐颜甩了身后。等她爬上了后一级阶梯,额间已布满了一层细汗,被迎面而来突如而至山风一吹,面上一凉,身子中那股莫名热就散了去,不觉就是一个激灵。 这个激灵过去,炎无忧便觉得心中安定了些,脑中清明再次回归。不由得转身往山下那石梯路看去,只见那丫头正半山道上,走几步,看自己一眼,急匆匆赶上来呢。慢慢走得进了,她如鸦乌发,圆圆杏眼,粉嫩唇就再次她视线里清晰了起来。天高云淡,微风拂面,秋阳散漫,慕汐颜走到了炎无忧站着下一级石梯上停下,喘息着仰面问她:“姑娘……怎么不等我?走这么……好累……” 该怎么回答她?该怎么面对她?炎无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乱。可是面对如此温婉她,看着她如此清澈眼,炎无忧为自己才将出现那心思有些羞愧。又为自己一时对她热,一时对她冷心中埋怨起自己来。自己一直以来做任何事不都是讲究个善始善终么?为什么独独对她就这么没了原则了呢? 见炎无忧看着自己不说话,眼神却有些空洞,也不知道想什么,汐颜就有一些小小担心。等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就小心翼翼问:“姑娘,你没什么事罢?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炎无忧回过神来,说了声:“没有事,就是才将爬山了些,有些累了。你……些上来罢。” 这么说着,本想伸手去拉慕汐颜,但手指微微动了动,炎无忧却忍住了。她已经决定弄明白自己对这嫁进门儿来为自己冲喜媳妇儿那莫名而至荒唐心思前,暂时和她保持距离,不要再和她如此亲近。 所以她让开一步,慕汐颜会意过来,自己踏上那级阶梯。 后来,炎无忧就和慕汐颜保持着距离,脸色如平常般冷清,话也说得古井无波,带着汐颜去那山顶庙宇去转了转。不过两人却并没有烧香,因为进了庙宇后,却发现这庙中供得竟然是送子观音。 汐颜就问炎无忧:“姑娘,为何这普渡庵送子观音庙要修这高处?” 炎无忧想想一板一眼得答:“修高处才能显出来求子妇人虔诚。来庙里拜佛人都讲究一个诚意,若连这个小土山都爬不上来,又谈何诚意?” 汐颜看着她似是有些懂了,可又不是彻底懂。 炎无忧就走到庙外一个立着一块石碑土台子上,指着山下说:“好风景都高处,自然是需要一番跋涉。你来看,你站这里可是把整个普渡庵都看见了。” 汐颜也抬脚上到那个土台上,顺着炎无忧手指往下看,果然整个普渡庵都看见了,甚至能看到远地方,现她觉得自己终于懂了炎无忧意思了。 心中一喜,便转脸去对炎无忧说:“姑娘……” 还没说完话,却见炎无忧站得那处土台后头塌陷了一个碗口洞,眨眼间那洞就扩大了开来,那洞口后面立着石碑就倾斜着倒了下来。石碑有一人来高,两尺来宽,这倒下来石碑正巧往站前头炎无忧身上砸去。 33第三十三回 汐颜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炎无忧往右侧一推。两人随着那倒下石碑一同倒地。只听得“轰隆”一声,尘土弥漫间,石碑重重砸了土台上。 事出突然,等尘土散开,炎无忧只见自己身上压着慕汐颜,将自己死死护身下。转眼看她,只见她头紧挨着自己右边侧脸,脸色惨白,双眼死死闭着,纤长微卷长睫不停抖动。 第一个冲上心间念头便是这丫头有事没有?有没有受伤? 想到此便忙伸出手去推她肩膀,急切喊道:“汐颜!汐颜!” 过了好一阵子,慕汐颜才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人,虽然心中仍有惊怕,但看到炎无忧脸上一脸尘土花脸模样,却慢慢笑了起来,后笑出了声。 “你这丫头,还笑得出来……”炎无忧双手撑地慢慢支起身来有些嗔怪说道,随即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石板砸慕汐颜脚后不过几寸开外,若是再偏一点,那丫头一只脚怕是要废了,看到这情景,炎无忧心中不由得好一阵后怕。 转眼回来,见慕汐颜仍然笑着,她绵软身子压自己身上,透过衣衫似能感觉到对方胸前起伏曲线,炎无忧就觉得蓦然身子一僵,心咚咚乱跳起来,看慕汐颜眼神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慕汐颜笑了一会儿,忽地看到自己压身下炎无忧那被灰尘扑花了脸上浮上了一抹红,眼神也闪烁不敢看自己,略微愣了一下,即刻就发觉自己压对方身上,这姿势极其暧昧。猛然回味过来,汐颜自己羞涩起来,赶忙从炎无忧身上下来,再一把将她拉起,替她拍打身上灰尘。 恰此时,从两人身后不远处石梯处传来丫头山茶和彩书惊慌失措喊声。随即便见两个丫头如一一阵风似跑过来。原来虽然炎无忧叫两人不要跟来,自己去庵堂里转一转,可是山茶和彩书哪能真丢开两人自己去转,就远远跟炎无忧和慕汐颜身后。谁知道两人刚刚爬上这山上面一级石梯,竟然看到了才将惊险一幕。石碑砸下来那一瞬,山茶和彩书自然是被吓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一回过神,自然尖叫着跑过来了。 等两人跑到炎无忧和慕汐颜跟前,见两人并没有伤到,只是灰头土脸,衣裙都脏了,才放下了一颗提起心,长长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就上前替自己服侍人拍去身上灰尘,拿出绢子擦脸,一面七嘴八舌说:“吓死我们了,若是姑娘和大奶奶有什么事话,我们怕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夫人还不知道怎么责罚我们呢,少不得被打被卖……” 炎无忧却说:“是我自己不要你们跟来,就算有事也和你们无关。” 彩书接话道:“话虽这样说,但夫人却是断不会听进去。” 一旁山茶紧张点头道:“幸好,幸好,说起来多亏了大奶奶眼疾手,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汐颜笑笑忽然问:“这石碑怎会好好就倒下来了呢?” 于是众人都去看那石碑坍塌之处,只见那石碑倒伏下地方裂开了一条大口子,而其源头竟然是一个鼠穴。鼠穴就土台之下,也不知有多少年月了,将那土台下打得千疮百孔。恰巧今日炎无忧和慕汐颜都上到土台上来,将土台下脆弱中空土层踩松了,才出现了石碑倒下惊险一幕。 看见那土台下地穴中还有些老鼠爬来爬去,炎无忧只觉好一阵恶心,忙对汐颜说:“走,我们下去罢,下去洗洗……” “好。”汐颜点头,看看自己双手和衣裙确是很脏,这一次出来又没带换衣服,这一下出现婆婆等人跟前怕是要出丑了。 而炎无忧此刻想却是才将自己打算弄清楚自己心思之前,不和那丫头有亲密接触。可是刚才那样“投怀送抱”却是自己无法拒绝。若不是她舍生忘死一扑,此刻自己也许会被压成一滩肉泥了吧。摇摆心经过那么一下,却是缓缓向着那丫头倾斜过去。 众人下到山下普渡庵中,罗氏等人见了自然吃了一惊,便问两人身边服侍丫头山茶和彩书到底是何事如此?两个丫头结结巴巴把先前发生事一说,罗氏自然大吃一惊且害怕不已。焦姨娘不免说:“你瞧瞧,无忧媳妇儿就是她命中贵人,张天师命批得一点儿不错。这才多久,已经救了大姐儿两次了。” 罗氏一听也不断点头,把汐颜拉到身边儿好一阵夸。王姨娘也一旁一脸笑得赞成。 因为出了这事,晌午知州府女眷便草草用过了斋饭打道回府。只叫静真领着普渡庵内众尼姑将那消灾延寿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多念两遍。静真忙应了,率领一众尼姑将罗氏等人送出来。本来汐颜这一次来打算找素清说会儿话,可是肃清今日一直大殿内念经不得空。这得空了,却又要回去了,只得约了等她下次随静真来知州府再说话。 汐颜等人回了府,便各自回房洗漱了换了衣裙,吃了晚饭歇下。 第二日起来,汐颜进书房中去服侍炎无忧读书,不免想问她关于那丢失印石事,可见她安安静静坐着看书,目不斜视又觉不好打扰。于是汐颜就依然书房后面坐着,做一会儿针线看一会儿前面人。一天下来,除了晌午吃饭时,炎无忧和颜悦色叫她和自己一起吃饭,便没有多话说。 汐颜还有点发怵上次和她吃饭时那些火辣辣菜,炎无忧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似,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果然到菜端上来时候,一半菜是清淡菜色,是她喜欢吃,而另一半菜色是辣菜,是炎无忧喜欢吃。 下午书房中炎无忧写字画画后,晚间竟然破天荒还是叫她一起吃饭。吃晚饭时,还殷勤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汐颜受宠若惊之余不免有些狐疑了,心想,炎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自己突然变得这么好起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汐颜再也忍不住了。中午炎无忧又叫自己一起吃晌午饭时,拉住她衣袖问:“姑娘,那丢失印石事你可有眉目了?” 炎无忧却淡淡说:“先去吃饭,再等等,了。” “这都好几天了,你也不和我说那事,我心里不安,哪里吃得下饭?”汐颜嘟着嘴看向炎无忧嗔道。 炎无忧反手握住她扯着自己手打趣道:“你不吃饭,那印石就会自己跑回来了吗?稍安勿躁,再等等,别急躁。这事交给我就好。” 这是她第二次牵着自己手,被她微凉手握住,汐颜竟然莫名觉得真得安心起来。心道,她那么镇定自若,想来是成竹胸了。况且她言之凿凿说这事情交叫给她就好,那么自己是确太沉不住气了,便将提起心放下,随着她一起去吃晌午饭。 谁料到当晚掌灯之时,那丢失印石事竟然真如炎无忧所言有了动静。不过这动静也太大了点。竟然是罗氏领着外头专炎文贵书房伺候李管事媳妇子,带了数个前头书房内服侍丫头婆子到了炎无忧院里,一进院子便吩咐婆子把院门关了,又把这院内丫头婆子都叫了廊子下立着。 炎无忧和慕汐颜也被叫了出来,只听罗氏一看见炎无忧就上前伸出一指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嗔怪道:“我说你前几日管我要你书房中账册呢,原来竟是出了这丢失印石大事!你这般瞒着到底要到几时?” “娘是如何知道这事?”炎无忧皱了皱眉问道。 罗氏却不答反问:“你这两日是不是悄悄去问长松他们,前几日他们到媳妇儿房里玩儿可有进了书房?可有谁去开箱子玩了你印石?” 炎无忧点头,“我是这么问了他们来着,可是他们说,他们都不曾进去过呀。” 罗氏接话道:“你知道什么?后来长竹回去就王姨娘跟前哭起来,说你这做长姐不相信他,别人只问了一遍儿,可你却连着问了他两三遍,想来定是疑他是贼。你爹爹今日散了衙去王姨娘房里,她就拉着你爹爹好一阵哭诉,你爹爹这才知道原来你房中印石不见了。不免大怒,忙吩咐了他前头书房中管事媳妇子带了人来,让我领着到你院子里来好生搜一搜。” “我问了长竹两三遍?”炎无忧喃喃自语,想了想又问:“可是娘亲又怎么知道那丢了印石还我这院子里?” 罗氏还没说话,那站她身旁李管事媳妇子就说:“老爷吩咐了,这丢印石定是姑娘这院子里亲近之人偷,先搜一搜,再逐个审问这院子里服侍丫头婆子们,就不信找不出一丁点儿错漏出来。” 这话说完,罗氏看她一眼,有些不喜她抢话。但这也是个理,怨不得老爷发怒,这还有两天就是豫王府赏石大会,这会子出了这事情,那原本计划就落了空,怎不叫人生气。 “好了,凡是这院子里服侍大姐儿和大奶奶丫头婆子们都站这里不许动。李管事家带着老爷跟前人随我一起到各房中去搜一搜!”罗氏不耐挥了挥手说道。 于是那李管事媳妇子就问:“太太,先从哪里搜起?” “自然是从东西厢房丫头们住地方搜起。”罗氏扫了眼站廊子下缩着肩站立一众丫头仆妇们。 李管事媳妇子就说:“好,那就请太太和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罗氏点点头,一群人便先往丫头仆妇们住东西厢房中去。搜了约有半个时辰,罗氏等人出来一无所获。于是罗氏便正准备叫人把这院中丫头仆妇们一个个叫到跟前拷问。那李管事却看了看慕汐颜说了句:“太太,这院子里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 “哦,是什么地方?”罗氏不解问。 李管事就低下头去万分恭敬说:“恕奴婢大胆,还有正房没有搜……” 她这话说得含混,虽然说得是正房,但罗氏明白正房显然是不包括炎无忧住那东次间和梢间,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自己偷自己东西吧。那说起来剩下正房便是这刚娶进来媳妇儿慕汐颜所住那西梢间和西边儿耳房改成宴息处了。 罗氏摇摇头,这进门儿媳妇儿人品她是相信,绝不可能去偷什么印石。虽然说这印石是她进书房中当差以后才丢失,难免有嫌疑。但是她就是不相信。 于是便听得她说:“媳妇儿我相信她,她绝不可能做这样事。” 一旁汐颜听了这话只觉心中一暖,抬起头来感激看了罗氏一眼。 “可是老爷吩咐过,这院子里从上到下都得搜一搜。就算是避嫌也应该搜一搜正房,一则跟老爷有交代,二则也能堵住众人口。走一走过场,对大家都好。”李管事家一旁低声说道。 罗氏想一想这也确是个说法,便点了头说:“那好罢,我随你们去走一走。” 那李管事家一听便吩咐跟随左右丫头仆妇们往西梢间那边去,先搜一搜大奶奶住地方。罗氏摇摇头跟着众人身后进了汐颜卧房。李管事家一声令下,众丫头仆妇们就开始翻箱倒柜搜起来。 罗氏站一旁无聊等着,心想,这些人待会必定会无功而返了。 谁料一个趴地上翻着床榻下东西丫头却踏板之下角落里摸出了一包东西,打开来尖声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正是姑娘丢失两方印石!” 34第三十四回 罗氏闻言自然大吃一惊,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而那位李管事家闻言立即上前一步劈手从那丫头手中夺过那用一方半旧不绢子包着东西,讨好拿到罗氏跟前,摊开手道:“太太,你看,这可是大姐儿丢那两方印石?” 房中烛火辉煌,罗氏接过李管事家手中那两方印石,瞪大眼仔细一看,一方田黄冻,一方鸡血石,可不正是自己孩儿无忧丢了那两方印石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刚进门儿媳妇房中发现了这东西?若不是亲眼所见,罗氏绝对不会相信。 “真没有想到,这进门儿大奶奶竟然是眼皮子极浅人……”李管事家媳妇子不屑说了一句。 罗氏将那两方印石攥手中,沉下脸来看了那媳妇子一眼,有些不喜她这句话,但这事实摆眼前,她一时之间也没主意了。房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她想袒护慕汐颜也堵不住众人口。 就她沉吟不决之时,那李管事家又说:“既是已找着了姑娘丢失印石,那这事便要去告诉老爷知道,看老爷怎么发落这事。” 罗氏想了想总觉这事有些蹊跷,虽然她说不出哪里不对,便挥挥手道:“且慢,这事我要问一问媳妇儿看她怎么说,还有把无忧也叫进来。” 说完便吩咐一个丫头出去把站外边儿慕汐颜和炎无忧叫进房中来。 外头廊子下看着婆婆罗氏带着人进了自己房中去搜,许久没出来,汐颜还有些狐疑,难道自己那房中发现什么了吗? 不一会儿只见从那房中跑出来一个丫头,一径跑到自己跟前喘着气说:“大奶奶……夫人叫你进去一下。”又转过头看向炎无忧蹲身一礼道:“姑娘,夫人也让你进大奶奶房中去。” 炎无忧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笑着牵了牵慕汐颜衣袖道:“走罢。” 慕汐颜回以一笑,心中大觉安定,便和炎无忧一起并肩往自己房中去。进到房中后,立刻便觉得房中气氛有些沉闷而诡异。只见婆婆罗氏房中小圆桌前坐着,旁边站着那位外头李管事媳妇,两边站着七八个丫头。汐颜和炎无忧一进房中,所有人眼光刷一下便朝两人望过来,慕汐颜不觉心中一凛,直觉那些望向两人目光都凝聚到了自己身上。 炎无忧见房中众人都不说话,只管望着汐颜便看向罗氏问:“娘,你叫我和汐颜姑娘进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罗氏就将攥着手抬起来摊开道:“你看……” 汐颜一看见就惊喜喊出声:“那是……那是……姑娘两方印石!姑娘印石找到了!” 炎无忧扫一眼惊喜汐颜忍不住摇摇头,心想,这个傻丫头,竟然还那么高兴,岂不知这鸿门宴专为你而设呀!轻轻叹口气,走到罗氏身边道:“娘亲,让我看看。” 罗氏就把用一张半旧绢子包着两方印石递给炎无忧。 炎无忧接过去仔细看了会儿,不说话又把那两方印石依旧用那张半旧绢子包了递到罗氏手中。 罗氏见自己孩儿面上淡淡,并无多少欢喜神色,倒似个不相关人。而那被怀疑成偷盗之人媳妇儿却是满面欢喜之色。这?着实让她加糊涂了。 “哼!真会做戏,奴婢活了这许多岁数,还从未看到过这么会做戏窃贼。”李管事家一旁冷冷出声。 这一句话汐颜也听出些意思了,难不成她嘴中说窃贼是……是自己?转眼又看到婆婆罗氏此刻看着自己眼神也有些狐疑,再加上房中其他丫头仆妇们那看向自己眼神也是冷淡和不屑居多,又联想到刚才这些人这院子中丫头仆妇们房中并未搜出什么,可是到了自己住房中就……就有了这印石。岂不是说自己是那偷窃之人? 弄清楚了这层意思后,汐颜立刻就觉得心提了起来,嗫嚅着说:“不是……不是我……” 罗氏闻言便说:“好孩子,别害怕,我也相信不是你。可是丫头们你房中床榻下发现了这两方印石。你倒是与我说一说无忧书房中丢掉这两方印石为何你房中?或者你有什么难处也不妨说与我听一听?” 汐颜此刻被这突发状况早弄懵了,只是连连摆手着急得说:“婆婆,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何姑娘失窃印石会我房中?” 此时那李管事家又说了一句话:“这失窃东西你房中,你竟然说不知,任谁都不会相信。我看还是把大奶奶带到老爷跟前去,让老爷处理这事罢。” 罗氏看一眼慕汐颜,又看一眼炎无忧不禁有些犹豫,谁知炎无忧却说:“我看就这么着办,另外我想请娘去把两位姨娘和长松等几个弟妹都请到爹爹跟前。既然这府中出了这样事,想必大家都想知道一二,不闹清楚难以心安。” “这会子我怕两位姨娘和长松他们睡下了,要不等明日再叫她们来。”罗氏有些犹豫。 炎无忧却加上一句:“想必爹娘都想弄清楚这丢失印石事,想知道那个真正偷拿印石人是谁?所以我们还是连夜弄明白这事为好。免得真正贼人逍遥,而汐颜姑娘却反倒是被冤枉。” 罗氏这话里好像听出来一些什么,又听炎无忧这么笃定说话,便说:“也好,那么我们都到前头正房厅中去,叫你爹爹和姨娘们并你几个弟妹都来。” “这事牵连到我和汐颜姑娘跟前贴身服侍人,少不得把她们也带上。”炎无忧提醒道。 罗氏看自己女儿一眼点头道:“那就依你说得办。” 李管事家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听罗氏已经定了,便忍住没有开口。随即罗氏吩咐身边儿几个丫头分别去通知王姨娘和焦姨娘及长松等几个孩子都到前头自己正房大厅中去。然后领了众人往自己那边正房大院而去。 一刻钟后,罗氏正房大院正厅外,站着跟此事有关众丫头。而正厅中,炎文贵和罗氏坐了主位,王姨娘和焦姨娘则坐左边下手位,两人身旁站着是炎长竹和炎无玉。 另外右边一排官帽椅上分别坐着炎无忧,炎长松和炎长柏。慕汐颜则站正厅中央,其身后则站着李管事家那媳妇子。 众人坐好后,罗氏便把才将去炎无忧院中查找失窃印石事都细细说了一遍儿,后又当着众人面把那两方印石递给了炎文贵。 炎文贵接了印石,放手中仔细把玩了一番,方才抬头看向站正厅中央慕汐颜板着脸问:“媳妇儿,你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进门儿以后,我们炎家上下待你不薄,你为何会做这种事?” 慕汐颜脸色有些发白,紧张摇头道:“公公,我没有,我真不知道……” 一面分辨一面拿求助眼光去看炎无忧,心中不免着急,心想前两日这炎大小姐还言之凿凿对自己说这查找丢失印石事包到她身上,可如今呢,却稳坐钓鱼台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炎无忧也看到了慕汐颜投向自己那可怜兮兮又无助又委屈目光,便轻咳一声道:“爹爹,你方才所说话可是有些武断了。你怎么能就凭着汐颜姑娘房中发现那两方印石就说这事是她做得呢?” “哦?”炎文贵一听这话便将那两方印石放下,捋着颌下细须问:“孩儿想说什么管说来。” 炎无忧继续道:“首先汐颜她根本不曾读什么书,除了她名字外其它字基本不认识,所以对文玩和印石这些毫无了解,就算彩砚交给她书房中那些东西时,她也并不知道这些印石到底价值几何。况且我那书房中各色名贵印石可有十数方,为何单单这次丢失印石却是丢了名贵两方呢?此第一个疑点。” 此话一出,厅中坐着众人俱都一惊,原来这位嫁进门儿媳妇儿竟然是个不识字之人,委实出乎大家意料。本来想着她好歹也是一个县令之女,也算官宦人家小姐,谁知道竟然不曾读书识字,这可以说是极为少见了。 这么说起来,这第一条确是可疑。炎文贵点点头道:“确如孩儿所说,这头一条就不似是媳妇儿能做?但也有可能是她胡乱拿了两方,恰巧拿到贵呢?” 罗氏本来听炎无忧头一句帮慕汐颜洗脱话已高兴起来,谁想炎文贵又提了个万中无一可能出来难为自己孩儿,心中就有些不悦,不面暗暗瞪了炎文贵一眼,差点喊出来,你个做了十几年官人怎为难起自己孩儿来了? 炎无忧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慕汐颜身边站定,安慰拍了拍她肩膀方转脸看向坐上方主位上罗氏和炎文贵道:“假使爹爹说得那万中无一事存,那么汐颜姑娘拿了这值钱印石是为图财话。那我们想如果有一位奴仆窃取了主人财物,那他定会将这财物出手或者转移,又岂会藏自己居处。再不济也会外头找个隐秘之处藏起来。可是方才那发现印石丫头却是汐颜姑娘卧房内床榻下发现。这说明什么?” 炎文贵微笑接话道:“这说明要不是你媳妇儿笨得要死,要不就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假设你媳妇儿是笨得要死,拿了印石也不转移藏匿别处,却放自己房间,这算是第二个万中无一是不是?” 炎无忧不回答,却向身边慕汐颜道:“汐颜姑娘,把你绢子拿出来看看。” 汐颜不解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依然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方自己绢子递到炎无忧手中。炎无忧接过去,将那方绢子捏手中走到罗氏跟前道:“娘亲请看,这上面儿绣几朵菊花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罗氏细细看了一遍不由惊道:“这菊花是用失传了若干年红绣坊双股针法绣成。这种针法绣出菊花颜色看方向不同,便会有少许颜色变化。” “娘亲,你再看看汐颜身上佩戴荷包,那裙子上襕边儿也是用这种针法绣成。您有所不知,汐颜姑娘这种针法传自她祖母,所以她用绢子等物上头花样都是与旁人不同。”说到这里,罗氏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将那方包着两方印石半旧绢子拿起来看,果然上面绣一丛修竹是用一般绣法绣成。 罗氏将汐颜那方绣着菊花绢子和包着印石那方绣着修竹绢子一齐递到炎文贵手中道:“老爷,你看。” 炎文贵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禁捋须点头道:“果然,果然。可是我又要说,可万一你媳妇儿是用了一方以前外头买绢子包那两方印石呢,管这又是一个万中无一。” 炎无忧并未接话,罗氏已然不耐得嗔怪炎文贵道:“老爷,你也是查案查老了人。谁都知道查案要讲究一个证物,哪有那么多万中无一,你这不是为难无忧吗?这三条万中无一加起来就是我媳妇儿肯定不是那个盗劫印石之人,而是被人栽赃陷害了。所以老爷应该拿出断案本事来,找出这个可恶人。” “其实还有一点我想说,昨日去普渡庵事不知道娘亲有没有对爹爹说。普渡庵那个土山上求子观音庙前。若不是汐颜姑娘舍生忘死一扑,将我从那垮塌土台上一座石碑前推开,此时我怕是不能站爹娘跟前与你们这般说话了。你们说,一个贪财之人又岂能不惜命。可是汐颜姑娘却是个为我舍命人,假若她昨日为了护我殒命了,那她拿那两方印石来又有何用?” 说到此,炎无忧看向站厅中慕汐颜,美眸已湿。 而慕汐颜望着炎无忧,也红了眼圈,心中感动不已,欢喜不已。 厅中一片沉默,各人都低头想着炎无忧才将说出那句话,再找不出话来反驳。良久忽地罗氏一巴掌拍身旁茶几上,怒气冲冲喊出声:“那栽赃陷害我媳妇儿人太可恨,一定要将这个阴险小人揪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读书时候,数学糟糕得一塌糊涂。 35第三十五回 罗氏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随即便见炎文贵捋须看向炎无忧含笑问道:“想来孩儿对这偷窃印石嫁祸之人心中也有数了罢,不妨趁着阖家大小都,把这人给揪出来如何?” 炎无忧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却是先对身旁站着慕汐颜说:“汐颜姑娘,你站了这许久了,现既然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了,便先下去坐着罢。” 坐上头罗氏也忙说:“媳妇儿委屈你了,你先下去坐着,等无忧揪出那个陷害你奸险小人,我替你出气。” 炎文贵也上方和颜悦色说:“媳妇儿且去坐着,看无忧如何擒贼。” 慕汐颜向着炎文贵和罗氏蹲身一礼,应了声“是”,又看了眼炎无忧,只见她向着自己含笑点了点头,方走到左边焦姨娘下手方一张紫檀官帽椅上坐下。 等汐颜坐定,炎无忧也走到右边第一张官帽椅上坐下,端起旁边小几上茶盏喝了几口润了润喉,再将茶盏放下看向坐厅中主位上罗氏和炎文贵道:“既然爹娘说到这里了,那我不妨把我想到一些事说上一说,至于对不对,还请爹娘载定。” 罗氏和炎文贵都点了点头齐声道:“孩儿管说来。” 于是炎无忧坐正身子缓缓道来:“说起来我和汐颜姑娘发现那两方印石不见之日正是五日前,爹娘叫我来正房中吃饭之日。我记得也就是那一晚爹爹对我说需要借用外祖父送给我那方鸡血石去参加豫王‘赏石大会’。那一晚我来管娘亲要我书房中账册和彩砚交上来单子,就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彩砚趁着和汐颜姑娘交接书房中差事之际调换那两方印石。我拿回账册后先是对了一遍彩砚开具那张单子,发现上面并无短少。想来娘亲也早对过了,否则早就找彩砚说话了。” 罗氏应了声“嗯”方说:“那张单子彩砚和媳妇儿交接时都签上了自己名字上面,彩砚交上来时我就对过了,和我记载无忧书房中文房和书册都能对得上号。” 炎无忧又接着说:“这就说明彩砚和汐颜姑娘交接时那两方印石还。那其次还有一点是彩砚会否调换了那两方印石,瞒过了并不知道这些印石为何物汐颜姑娘呢?可是我和汐颜发现那不见两方印石盒子空空如也时,那这一条也给否定了。这两条加起来,便把彩砚嫌疑排除了。” 炎文贵就接话道:“首先排除了对你书房中印石了解也可能接触到丫头彩砚。那么想必孩儿接下来定会想到自己房中服侍了好几年丫头们和媳妇儿房中那两位丫头了吧?” 炎无忧低头微微一笑方抬起头来道:“爹爹所说不错。接下来我首先想到是我房中另外三位丫头。大家都知道自彩砚交接了书房中差事第二日起,汐颜进到书房中来当差,当日便被茶水烫伤了手,后来又吃坏了肚子,随后两日就卧床养病。这后来两日中,我也没进书房,只是中间有一次叫丫头彩墨开了书房门去替我拿了本《四书章句集注》,第二日又还了回去。” “然后等汐颜姑娘大好了,我才又进了书房,接连两日都是只有我和她书房中。直到第三日姨娘请我们到园子里去赏花吃酒。这一日我没有书房中,我房中服侍丫头和汐颜姑娘房中服侍丫头都后头园子中伺候。那书房中门儿是锁上,要进书房话只有从汐颜姑娘那边儿有门可以进去。据我所知,那一日汐颜姑娘耳房进出门儿却是锁上,直到长松等几个小孩儿去她那里认门儿玩耍才开。” “那么这三日中,进书房中有嫌疑偷拿印石只有三拨人。一是我房中丫头彩墨和另外两个丫头。二是汐颜姑娘房中丫头山茶和腊梅两人之中一人,趁着房中无人时进去书房中拿那两方印石。三便是长松等几个小孩子认门儿那一日汐颜姑娘房中捉迷藏,其中有一人进到书房中躲藏从而偷拿了印石。” 炎文贵听到此赞许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那么接下来这三拨人之中谁才有可能是那偷拿印石之人呢?” 低头揉了揉眉心,略微整理了下思绪,炎无忧方说:“既然长松,长柏,长竹,无玉都,那就先从他们几个说起。” “这几日我先是找了无玉问了那一日去汐颜姑娘房中捉迷藏事,大家都知道无玉今年只有四岁,她要说什么假话绝无可能。据她说,她去找长松等几个人时并没有进到书房中去找人,只是汐颜卧房中那些床后柜子后找到哥哥们。” “然后我又去学房中找了长松,长柏,长竹三人问话,他们三人所说和无玉一样。因为他们知道我历来不让他们进我书房中去,也不喜欢他们到我这边儿院子里来乱跑,每次他们到我这边来都只是正厅上坐一会儿或者外头院子里和丫头们玩一会儿,还从未进我书房中去过。” “退一步来说,若是他们三人中一个趁着去找躲藏兄妹们时,偷偷溜进了书房中,也不可能极短时间内找到我放印石那放书架下角落处箱子,再打开箱子挑出那两方贵印石私拿了去,况且他们也从未看过我那些印石,也不可能知道那些印石贵贱。至于长竹说我多问了他两次有没有进书房中话,我只是看他不说话多问了一次,他实是太过于敏锐了……” 说到此,炎无忧状似无意扫了炎长竹一眼,只见站王姨娘身后炎长竹极不自然躲避炎无忧看向自己目光,而王姨娘却是神态很是自然嘴角噙笑看着炎无忧,似是对这她说话极感兴趣。 炎长贵顺着炎无忧眼光看向炎长竹,不免微微摇了摇头,接话道:“这么说起来,这偷拿印石之人便是先排除了长松他们几个了?” 炎无忧轻轻点了点头道:“确如此,那么接下来便要查一查汐颜姑娘房中丫头山茶和腊梅还有我房中那几个丫头了,既然要查她们,还是把她们都叫进来,逐一问话,彼此对质,才能弄清楚到底谁是那个偷拿印石栽赃汐颜姑娘人。” 罗氏听到此,便吩咐站自己身后丫头桃花出去把外头廊子下站着炎无忧房中丫头彩墨,彩宣,彩书和慕汐颜房中丫头山茶和腊梅叫进来。 等几个丫头都进来站到厅中时,众人眼光俱都集中到这几个人身上,心中难免会想到底这几个人中谁才是那个阴险盗石之人,她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而彩墨等人自然是战战兢兢,低着头看着脚下,人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已。 看人都规规矩矩站成一排立厅中,坐上首罗氏便板着脸道:“你们几个都听好了,等下大姐儿问话,你们都得备细道来,不可说谎,否则轻者一顿板子少不了,重者自然是打一顿发卖出去!” 几个丫头忙欠身惶恐道:“是,夫人,奴婢们不敢说谎。” 罗氏见状满意点了点头,转脸过去看向炎无忧和声道:“孩儿,这会子你可以问她们话了。” 炎无忧应了声“好”,将目光转到厅中站着几个丫头身上缓缓道来:“先说汐颜姑娘房中丫头山茶和腊梅,她们汐颜病倒那五日中都是有机会进书房,但是有一点便是她们是汐颜嫁进门儿后,娘亲从自己跟前服侍大丫头中挑选出来服侍汐颜姑娘,去汐颜姑娘房中到现连二十日也不到,所以她们两个对我书房中那些文玩也是不知道。别说挑选出两方贵印石出来栽赃汐颜了。” 山茶和腊梅见大小姐排除了自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连坐一旁慕汐颜都觉得自己那因为她们被怀疑而提起心放了下来,同样是暗暗长舒了口气。 而此时炎无忧房中彩墨,彩宣,彩书却是紧张起来,排除了山茶和腊梅,那么三人嫌疑就陡然大增啊。果然,随着炎无忧上一句话落下,厅中众人怀疑目光便成倍叠加了彩墨三人身上。 炎无忧轻咳一声,看了彩墨等三人一眼,继续说道:“这会子只剩下彩墨,彩宣,彩书三个丫头了,她们三个和刚从书房中出去彩砚都是我十岁时娘亲挑选到我房中来伺候我,到今年也有五|六年了。这几年中,她们都进过我书房,有时候也看到我作画用印,而且她们和彩砚虽然各自当差不同,但却是住一处,难免会从彩砚口中知道一些我书房中事。因此她们三个是极有可能知道我那些放书架下红漆描金小箱子内装着印石贵贱。那么她们三人便成了可能偷拿印石之人。可是她们三个之中又到底是谁呢?” 说到这里,炎无忧停顿了一下,再次将探查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彩墨等人将头埋得低了,厅中落针可闻。 “先说彩书,她汐颜进书房中当差后,只是厨房中送饭来时候,她会去汐颜房中。而每次去,都是山茶和腊梅迎着她。那么,我这便要问山茶和腊梅了,自你们大奶奶病后到今日,彩书送饭来时,你们可有不房中时候?” 山茶和山茶互看一眼,只听得山茶说:“我和腊梅伺候大奶奶起居,每次一人出房去,总有一人留房中,所以并没有彩书送饭来,房中无人状况。” 炎无忧便说:“如此看来,彩书是没有机会进入书房中来偷拿那方印石。” 这话说完,厅中众人怀疑目光便停留了剩下丫头彩墨和彩宣身上。 停了停便听炎无忧又说:“那么现来说一说彩宣,彩宣这五日之中,除了汐颜姑娘病倒那两日随我去了她房中探病,还有请白郎中替汐颜诊脉开药时去过那边儿西梢间,便再没有去过一次。那我此番还是要问一下山茶和腊梅,除了我方才说得那些,你们可曾见到彩宣单独去过你们大奶奶房中。” 山茶和腊梅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都摇摇了道:“那却没有。” 于是炎无忧便将目光停留到了彩墨身上,嘴中却说道:“那么如此说来,彩宣似是也可以排除外了,这后便要说到彩墨……” 罗氏等人目光俱都聚拢到了彩墨身上,厅中亮如白昼灯火之中,可见彩墨鼻尖微微渗出了细汗,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起来…… 炎无忧盯着彩墨看了一会儿长叹了口气道:“唉,当一开始知道书房中丢了印石,没有问过长松等人之前,我可是第一个排除了你偷盗印石可能性。谁知道这一番盘查下来,后却变成了你是具嫌疑那人。” “我想你是趁着汐颜姑娘病了那两日去书房中替我拿书时偷拿了那两方印石罢。然后趁着她病中你替彩书送了一次饭去西梢间汐颜姑娘房中,趁人不备将那方半旧绢子包两方印石扔到了汐颜床下脚踏之下。” 此时站厅中山茶忽然喊起来:“对,对,姑娘病中第一日晚间送饭过来是彩墨,她当时对我说彩书帮着小丫头们往姑娘房中传膳忙不过来,所以她替彩书送来了晚饭。” 炎无忧脸色冷下来盯着彩墨道:“九月三十日去普渡庵礼佛,你可知我为何没让你和彩宣去,我就是想知道你们两个谁会向去汐颜房中腊梅打听关于书房中事。那时候我虽然将你嫌疑排到第一,但对于彩宣还是没有排除外。我走之前叫彩宣到跟前私下与她说话是明日我们去礼佛,你得了空也可以歇一歇,四处走动走动,和丫头们去后头园子中玩也是可以。” “待我从普渡庵回来时,就有院子中婆子来偷偷告诉我说,彩宣趁着姑娘带着大奶奶去礼佛,带了院子中相好几个丫头去后头园子中疯玩了半日呢。假如她是那窃石之人,怕做不出这么轻松事来。” “后再说一说彩墨,这个我就问一下当日留汐颜姑娘房中守屋腊梅,你说那一日谁来你房中坐了半日,又是谁向你拐弯抹角打听这两日汐颜书房中当差可出了什么不顺当事?” 腊梅闻言转脸看了一眼身旁站着彩墨,又看向炎无忧微微欠身道:“回姑娘话,是彩墨那一日来西边耳房改成宴息处和奴婢一起做针线,又问我了一些姑娘书房中事。当时我对她说,大奶奶这几日都甚好,并不曾出什么差错。” 话音一落,便见厅中上首坐着罗氏重重一巴掌拍茶几上厉声道:“彩墨!你无忧身边儿也服侍了五六年,你倒是说一说,为何会做出这偷盗印石,栽赃陷害我媳妇儿事来?” 36第三十六回 彩墨此时已是双脚一软,神色晦暗,不由自主跌坐到了厅中猩红牡丹纹毡毯上。她只觉自己满嘴苦涩,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转过脸来看向炎无忧,慢慢一痕清泪从眼角滑下,沿着香腮滴到猩红毡毯上,刹那消失不见。 炎无忧冷着脸觑着她,淡淡道:“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出来,我也不想难为你,看你伺候我五|六年情分上,免了你一顿板子,打发你出去。” 彩墨低头咬唇哭泣,沉默不语。 罗氏上头坐着就来了气道:“你是没有听清楚大姐儿说得话么,若是再不说,我可不管你伺候她几年情分。我这人容不得身边儿人使些下三滥手段害人,今日你能害我媳妇儿,明日你就能害我,害老爷!” 这话说得颇重,一说完,便听得一直上头没说话炎文贵鼻中重重得“哼”了一声,低着头暗暗饮泣彩墨不由得身子抖了一下。于是便见得彩墨流着泪抬起头来往汐颜坐着那边望过去,目光一一从王姨娘,焦姨娘身上看过,后停留了慕汐颜身上,抖着唇说了一声:“我这么做,只是为着姑娘娶进来这位大奶奶……” “为了慕姑娘?”炎无忧不解得问,“为何?” 彩墨咬唇道:“因为……因为姑娘对她实是很好,好得让人心生恨意……” 这话说出来后,厅中众人自是不明白炎无忧对娶进门儿冲喜媳妇儿好碍着彩墨什么事?唯有往姨娘勾唇笑了笑,似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众人发愣时候,王姨娘缓缓开口道:“彩墨,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大姐儿对自己娶进门媳妇儿好是天经地义,你这么着可是不喜欢你家姑娘对别人好?就如官宦人家公子娶了媳妇,那以前通房丫头必不会喜欢这进门奶奶。” 经王姨娘这么一比喻,厅中众人才明白了彩墨那句话意思来。难道这彩墨是因为这进门儿媳妇儿拈酸吃醋,做出了这匪夷所思事?罗氏等人想一想,这彩墨服侍无忧五|六年,日子长了难免对自己主子有了些感情,但无忧不是公子,彩墨也不是通房丫头,这醋就吃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终还是炎文贵低声说了句:“古来宫中就有对食,宫外也有磨镜……” 这一声虽然低,但不啻是平地一声雷,现罗氏和焦姨娘都明白了彩墨为什么这么做?当然炎无忧也是明白,面儿上仍然是冷清如常,但眼中不免透出些惊色,眼底藏着狐疑。又转眼去看对面坐着慕汐颜,只见她皱着眉似是想才将听到那什么“对食”和“磨镜”,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炎无忧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再将目光投注跌坐地上丫头彩墨身上,只见她听了自己爹爹说得那句话后,目光闪烁,贝齿将下唇咬出了深深血印。 厅中静了一会儿,众人看着彩墨似是看一个怪物一般,而罗氏眼中是有着深深厌恶之色。 “彩墨,你当真对无忧生了那种心思?”罗氏率先回过神来阴着脸冷声问道。 彩墨转头看向炎无忧,眼中有着深深眷恋和不舍之意,泪水喷涌而出。炎无忧有些小小不忍,侧过头去不看她,只说了句:“彩墨你何必如此?” 罗氏神色愈冷,藏大袖中手握了起来,沉声吩咐身后站着管事妈妈赵嬷嬷道:“赵妈妈,你即刻带人将彩墨带到前头倒座房马厩中,吩咐外头小厮好生看守着,明日一早便叫人牙子将她领去发卖了!” 赵嬷嬷应了声“是”,便从后头走出来,到外头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一左一右来将彩墨从地上架起来。谁料彩墨却从两个粗使婆子手中挣脱出来,大声哭喊道:“彩墨自八岁上进府,老爷太太并姑娘和姨娘们待奴婢不薄,如今奴婢糊涂做下这等奸恶之事,得这结果也是应当,只是出去之前,我想向老爷太太并姑娘姨娘们磕个头!” 两个婆子不及阻止,只见她已然重重向炎文贵跪下磕了个头。炎文贵没有说话,坦然受了她这一个头。赵嬷嬷和那两个粗使婆子见自家老爷应允了,便站一边,任由彩墨一一向着罗氏,炎无忧,焦姨娘,王姨娘磕下头去。 磕到王姨娘跟前时,王姨娘叹了口气道:“你一进府便我那院子里做了一年粗使小丫头,因见你伶俐我才把你推荐到夫人跟前,夫人又把你选进去服侍大姐儿。谁曾想如今你却生起些不该生心思,做下些不该做糊涂事。我嘱咐你一句,以后出去了,不管到哪家去为奴为婢安分些便好。” 彩墨嗫嚅抖着声说了声:“奴婢谨记姨娘教诲……” 眼泪似断线珠子般纷纷坠下,直起身来从地下爬起来,又转脸深深看了慕汐颜一眼,彩墨方转身毅然大踏步往厅外走去。赵嬷嬷和两个粗使婆子见状忙随后跟上走了出去。 彩墨出去后,厅中气氛好一阵沉重,后还是炎文贵站了起来说了声:“都散了罢。”又对罗氏说了句:“走,咱们回房。” 罗氏微微一愣,这一晚老爷本来是应该轮着去王姨娘房中歇下。看了眼王姨娘,只见她面儿上挂着笑站起来欠身向着她和炎文贵蹲身一礼,和声道:“那妾身带着长竹回去歇着了。” 炎文贵随意挥了挥袖,已然大踏步往西稍间卧房中去。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向罗氏行了礼各自退出房回去歇息。慕汐颜跟炎无忧身后径直往后头歇息院子里去,彩书,彩宣,山茶,腊梅紧随其后。一路上,炎无忧都没有说话,慕汐颜想她此时心头一定是不好受,自己跟前服侍了五|六年丫头被查出是那个偷窃印石陷害别人人,任是谁一开始都无法接受。 汐颜一路走着一路暗暗想,方才彩墨说是因为姑娘对自己太好了,她才做这事情来陷害自己。又听到王姨娘说什么公子,通房丫头话,这个她倒是明白,想来是彩砚喜欢姑娘,所以就对姑娘对自己好看不顺眼,吃醋,做傻事了。 不过若是自己像彩墨一样跟姑娘身边儿五六年,也难免会喜欢上有倾城之貌,又如此聪慧如此有才华炎大小姐。汐颜暗暗设想了下,要是自己看见姑娘对别人好,心中也会有些发酸不舒服呢。要怪,也只能怪炎大小姐太像个从月宫内飞到凡间嫦娥仙子般让人着迷。 独自心中腹诽了一会儿,汐颜忽然想到今晚公公炎知州说到那什么“对食”和“磨镜”,好像一听到说这个,婆婆罗氏脸色就不好起来,直觉让慕汐颜觉得这两个词不是什么好事儿。 要不是见炎无忧一直无话,面如寒冰,她真想问一问姑娘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也难怪汐颜不知道,她从小到大不曾读书,平时也就内宅中做针线,厨房中做饭择菜等,身边儿祖母和嫡母也绝对不会有机会和她说起这个。 今晚炎无忧心情确实不好,虽然一早就知道今日很可能是这个答案,可真得落实了又觉得无限怅惘。一直身儿边服侍了好几年丫头,说发卖了就发卖了,总还是觉得很不适应,有些舍不得。 进了自己院中后,炎无忧转身对身后跟着自己汐颜轻轻说了声:“早些歇着。” 慕汐颜忙应了声“好”,复又加了句:“你也别……别不好受,早些歇着。” 炎无忧微微一笑道:“我省得。” 汐颜看她这么一笑,转身洒然离去,心中也一松,便转身领着山茶和腊梅回自己房中洗漱了睡下。 第二日起来,和炎无忧到前头正房中请安吃早饭时,罗氏便将自己身边儿大丫头桃花指给炎无忧使,弥补因为彩墨出去她房中空出来一个缺儿。炎无忧将桃花改名做彩桃,顶替彩墨以前房中替她衣梳头差事。 吃了饭,汐颜便如往常一般进到书房中服侍炎无忧读书。经过昨儿一晚到今日,炎无忧又神色如常了,和汐颜和颜悦色颇说了几句话。 炎无忧书案前看书,汐颜就后头锦杌上坐着做针线。约莫有一个时辰,炎无忧站起来活动身体,便又走到汐颜跟前看她做针线,随意说了一句:“你整日做这做那,什么时候也替我做个物事可好?” 汐颜抬起头来笑:“姑娘你身上穿衣裙都是洛州城好绣坊绫罗阁内绣娘精心所制,我绣品和她们比真是不堪一提,怕你看不上。” “你是太自谦了,你绣技丝毫不比她们差,你得自你祖母那双股针法还是失传了若干年绝技呢。你这么说怕是不想替我做东西罢。”炎无忧略有些不满说道。 她这话又夸了汐颜,又用激将法激了她。果然慕汐颜马上说:“我哪里不想替你做东西,真是怕姑娘瞧不上。既然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便替你做一样罢,但不知姑娘想要个什么东西?” 炎无忧想一想便说:“那你替我做一个香囊罢。” “那你想要个什么样?”慕汐颜问。炎无忧知道她这是问自己要什么颜色和样式。略微顿了顿,炎无忧便说:“你按你喜欢做来就好。” 慕汐颜眨了眨眼:“我喜欢姑娘未必喜欢……” 炎无忧温声道:“谁说?你喜欢我也定会喜欢……。” “哦?”汐颜仰着头看向炎无忧,探寻清澈眸子碰上炎无忧那漆黑如深潭般美眸,似乎确定她是否说得真话。但她两汪深潭之中,只见到了自己倒影。心没来由慌乱起来,忙压着不规律心跳低头下来,装着绣了几针。 为了打破这突然而至莫名异状,汐颜没话找话,问:“姑娘,昨儿晚上公公说得那‘对食’和‘磨镜’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见到婆婆一听到这个就不高兴起来?” 炎无忧闭眼扶额,心中微微叹道,就知道这个丫头要问这个。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和她解释这话意思。停了停炎无忧便说:“汐颜,要不我教你识字罢,等你识字了,能看书了,自然便知道这话意思了。” 汐颜嘟嘴,“姑娘你直接对我说就行了,何必要费那许多事。” 炎无忧板起脸道:“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作为本小姐书童儿,怎能不识字?你总不能以后让我一进书房就自己去找书吧?” 汐颜想一想也觉得炎无忧讲得有理,不识字书童儿可是有些不称职啊。可又有些小小不满,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她书童儿了? 不满归不满,汐颜到底还是说了声“好”,复又问:“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教我识字啊?” 炎无忧答:“就从今日今时起。” “那你教我认什么字啊?”慕汐颜睁着圆圆眼继续问。 炎无忧四面看看,自己书房中并没有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发蒙读物。走到书案边,恰巧有一本《诗经》,便想这书也可以,音律既美,字也好认,随即拿到手中,转回头看向汐颜道:“你过来,端个锦杌过来,我教你这个。” 汐颜依言端了张锦杌来坐炎无忧身边坐下,炎无忧自己也圈椅上坐下,手中拿了那书道:“你先跟着我读,待背下来了,我再教你一一识字。” “好”,汐颜点头,随即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只见炎无忧随意翻了一页开始读起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冷冽如寒泉击石般天籁之音读出来诗篇霎时便将汐颜牢牢吸引住,看着眼前绝美璧人深深陶醉了。直到炎无忧读完汐颜仍痴痴看着她不转眼。这一下轮到炎无忧极不自然羞涩了,那丫头清亮眼中分明满满都是痴痴迷醉…… 炎无忧轻咳一声还没说话,就听到书房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随后丫头彩宣有些惊慌声音外响起:“姑娘,大事不好了,庆成郡主悄悄跑到了洛州,此刻已经进了知州府,往内宅来寻你了!” 37第三十七回 彩宣这带些惊慌一声喊,却是让慕汐颜蓦然惊醒过来,想起自己方才失态不免微有赧然之色。定睛去看坐身边炎无忧,却见一向十分淡然她将手中拿着那本《诗经》往书案上轻轻一放,眉尖蹙起,转头看向书房门口。 此刻书房门口帘子被挑起,彩宣一步跨了进来,看到炎无忧和慕汐颜,忙向两人蹲身行礼,炎无忧说了声:“起来罢。” 待彩宣直起身来,炎无忧方继续说:“彩宣你好生说话,这么毛躁像什么样?你方才说庆成郡主来了?” 彩宣喘着气道:“正是……方才夫人房里大丫头牡丹来传话,说……庆成郡主私自悄悄从邓州而来,一进府,夫人忙带着姨娘们去迎她。她见了夫人就说此番特意从邓州而来,寻你去参加什么‘赛诗会’,怕你又似去年一般百般推脱,故而此番特意亲自来请你。夫人请她坐下喝茶,她也不肯,径直要往姑娘房里来寻你。于是夫人忙让牡丹跑进来传话,叫你准备着迎接庆成郡主。” 歇了口气,彩宣继续说:“奴婢方才院子门口撞见急冲冲跑来桃花,得了这消息便忙忙跑进来找姑娘了。” 炎无忧听完抚了抚额,随即吩咐彩宣:“你回去叫彩桃准备给我梳头换衣。” “是,姑娘。”彩宣应声而去。 等彩宣出去后,炎无忧方转脸看向汐颜无奈笑道:“这两日怕是没有空进书房教你读书了。这庆成郡主*胡闹,她一来,我这里就难得安静。” 汐颜闻言便好奇得问:“这庆成郡主是谁?” “她是豫王幼女,今年和你一样及笄,三年前我爹爹带我去参加她主持‘赛诗会’认识。后来她便常跑到洛州来找我玩耍,每次来总要呆上三五日……” 炎无忧话还未说完,便听得门外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伴随着数人脚步声,还有外头廊子下一片丫头们道福之声。然后是一个脆生生娇媚声音响起:“无忧姐姐哪里?我来寻你玩耍了!” 就有外头丫头彩书声音答道:“回郡主话,我家姑娘书房中呢。” 炎无忧摇摇头,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慕汐颜见状也从锦杌上起身站起来。两人俱都转头往书房门口看去,只见那四合如意云纹帘子被外头丫头们打起,一位上穿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下着月白色织金飞鸟染花综裙,梳着双缨髻,髻上插戴着金镶群凤衔珠钿花,耳边戴着金摺丝点翠四珠二面红宝石耳环,如春晓之花般明媚娇艳女子眉飞色舞走了进来。其身后跟着罗氏,王姨娘和焦姨娘,还有些服侍众人丫头仆妇。 这女子进屋后三步并做两步向炎无忧走来,脸上笑意盛。 炎无忧一见到她便将身后圈椅推开些,向她蹲身一礼道:“炎无忧见过庆成郡主。” “无忧姐姐,起来,你我之间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叫我若曦,我喜欢听。”那女子忙笑吟吟伸手将炎无忧扶起。 原来这庆成郡主是豫王羽承光之幼女,名叫羽若曦,私下里和炎无忧很是亲近,喜欢炎无忧叫她名字若曦,而非郡主。 炎无忧淡道:“郡主一年年大了,今年也及笄了……” 一旁汐颜听炎无忧这话言下之意是说要有尊卑之分,要有个女儿家样子,所以不能唤她名字么?这是特意保持一种疏离吧?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位满身贵气,容颜娇媚郡主看向炎无忧那璀璨眼神,她就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适。好姑娘对那郡主淡淡,这让她稍微好受些。 “及笄了又怎样?难不成无忧姐姐这是嫌弃我了么?大了是不是就不能来找你玩儿了?”羽若曦拉着炎无忧手臂嘟着嘴撒起了娇。 炎无忧不及说话,后头罗氏就满脸笑得答话道:“郡主说哪里话,我家无忧可是常念叨着你呢,巴不得你常来玩儿……” “无忧姐姐,是真么?我知道你一惯面冷心热,口是心非……”羽若曦欢喜得冒出一串话,突然伸出粉红小舌停顿了下,对着炎无忧讪讪笑道:“呃,我又说错了话,无忧姐姐不要生气,不要计较好不好?” 慕汐颜见这位郡主拉着炎无忧手身子像扭糖似扭来扭去,一副娇憨模样,实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尊贵非凡郡主,她这样子哪有一点皇家威严,倒像是哪一家扭着大人要糖小孩儿。 炎无忧看了罗氏一眼,嘴角一抽,知道自己娘亲和爹爹都很喜欢自己和这位豫王幼女来往,只为了这位郡主爹爹是权势滔天人物,当今天子甚为宠信这位同胞弟弟,朝中也很是说得上话。所以罗氏明知这位郡主闹腾难缠,每次一来都如祖宗般供着,但仍是一如既往对她十分热情。连带着要自己也要对这位郡主有求必应,相伴左右,可是自己实是头疼啊。 “好了,我不生气。你站好……”炎无忧拉住她一只手臂轻轻拍了拍,像哄一个小孩儿似口吻。 羽若曦果然一听便停止了扭动,随即乖乖站好唇角含笑看着炎无忧,黑白分明眸子亮晶晶。站一旁汐颜暗暗吃惊,心想,这位郡主还真听姑娘话,这一静下来不闹腾了,身上那股子皇家血脉特有尊贵之气压也压不住即刻显露了出来,让偷眼打量她慕汐颜也不自觉得低下了头去。 炎无忧见她安静了下来,面上一松,随即问:“郡主,我记得你那‘赛诗会’还得有几日,不是每年十月十日开得么?怎么今年提前了?” 羽若曦刚欲张口回答,忽地瞥见炎无忧身后站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女子,正眼观鼻,鼻观心低首站着,只见那女子乌鬓堆云,肤如初雪,十分温婉秀美。才将进来时,她满心喜悦,一心只看着炎无忧,倒没有注意到这书房中还有别人。 这时看到了,自然张口就问:“无忧姐姐,你身后那人是谁?” 虽然这话说得极为随意,但汐颜明显得感觉到了她一丝不悦和些微紧张。 炎无忧勾唇一笑,转身将慕汐颜拉过来道:“这是我娶进来媳妇儿,也是我房中书童儿。” “什么?”羽若曦目瞪口呆,声音猛地拔高了些大喊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炎无忧看着汐颜,眼中带着些促狭笑意,见慕汐颜被她刚才这打趣话羞得红了耳尖,想笑,但忍住了。转脸看向羽若曦道:“难道郡主没有听清楚么?” 羽若曦懵了,呆呆立原地不动,那看向慕汐颜眼里有浓浓惊色和不豫。 “郡主,你别听无忧胡诌,是这样……”羽若曦身后站着罗氏忙笑着向她解释了炎无忧病重,张真人批命,慕汐颜嫁进么儿冲喜,又怕她无聊让她进书房中去服侍自己女儿读书等事都仔细向羽若曦讲了一遍。 听完罗氏话后,羽若曦松了口气,面儿上又有了笑意,一把抓住炎无忧手臂,使劲上头一掐,嘴中嗔怪道:“无忧姐姐你忒没正形儿,竟然这么着哄我作耍!” 炎无忧“嘶”了一声,忙将手臂从她抓住自己手中扯出来,眉头皱起,连连摇头,嘴中道:“你这大了手劲儿越发大了……” 慕汐颜什么时候看见过这平日脸上一派冷清之色,端严方正大小姐也有被人掐时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忙半侧过身去抬起手捂住嘴偷偷笑了几声。心想,听姑娘话,这庆成郡主怕是自打认识炎无忧时,就下过手,否则也不会听到她抱怨着说什么“大了手劲儿越发大了”这句话。 炎无忧却因为慕汐颜偷笑她,脸上有些下不来,心中怪她看自己被掐了竟然还笑,难道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转念一想,自己这么着到底算什么,人家凭什么要心疼自己,或者是她对自己那些痴痴眼神只不过是像小女儿家喜欢好看花草或者首饰一般,其实并没有深意。 自从那一日到普渡庵礼佛,看着她粉嫩唇瓣象着了魔一般想一亲芳泽,后来又那土山上观音庙前被她舍身忘死一扑救下后,本来摇摆不定心已然是毫不犹豫向她靠了过去。 昨儿晚上听到爹爹说什么“对食”和“磨镜”后,她一开始也因为自己对那丫头产生了那样感情而不安,特别是看到娘亲对彩墨厌憎,让她无比心情沮丧。以至于回房后想了半宿都不曾睡着。可是一早起来,一进书房中看到那进门儿为自己冲喜“媳妇儿”清爽温婉样子,看到她清澈圆圆眼,甜甜笑,她心便如沉醉春风一般,沉醉她书房中静静坐着空气之中了。 喜欢,终究是极为喜欢,她没法改变自己。 可是她现越来越想要知道那个丫头对自己会否有同自己对她一样情感,如果她对自己并无一丝儿特殊意思,自己又何必去吓着她,将她带入漩涡之中,带入未知多舛前路。但是,如果她同自己一样话,虽然这可能极小。读了那么多书,炎无忧知道两个女子两情相悦之事太少太少,所以她总是非常谨慎,不太自信。 若是她对自己情也是同自己对她情一样,她自然会做另外打算,而不是静静等待着去嫁为人妇,去过自己并不想过日子。 其实她哪知道汐颜忍不住“噗嗤”一笑后,随即心中就有些惭愧起来,才将看姑娘皱着眉样子,想来郡主一定把她掐痛了吧。又想起她如玉雕就手指,联想到手臂上肌肤也一定是如玉般白皙通透,此刻那上面定然多了红痕,若是重了,青紫也有可能,心内马上就心痛起来。要不是看那个掐她人是尊贵郡主,怕是要出口叱责她了,好好说话,你掐人做什么呀?又想到看那郡主随手就炎无忧臂上一掐,看来是何等亲密呀,总觉着有打情骂俏意思里头。 打情骂俏?慕汐颜猛然把这词脑中卡住,随即心中竟然咕噜咕噜冒出酸水来…… 而此时跟着羽若曦进来罗氏等人见此情景也俱都后面笑出了声。 羽若曦也跟着笑了两声,偷眼去瞄了炎无忧一眼,见她好看如玉容颜上不知是不是着恼了,微微浮上一抹绯红,眉头微蹙,看起来像生气样子,但这生气模样也是那么让人喜欢,让人着迷,不由定定看着转不过眼去。 旁边一直看着慕汐颜见此情景,只觉那酸味从心中一阵阵涌出来,直到嘴中,满口既酸且涩,全不是味儿…… 38第三十八回 木先生转回头,看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公子。她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小布包,桌上摊开,里面整整齐齐插着百余枚针灸用银针。 她望着公子道:“这套针也有个名字。” “哦?" “叫金缕曲。” 公子温和地一笑,“看来木先生很喜欢给自己东西取名,而且通常以词牌为名。” 木先生唇动了几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她走至床边,一边拔针一边道:“你们全部出去。” 顾宇成一愣,“旁边看看也不行吗?" “我为人治病时不喜欢有旁人场。” “可是……” 木先生回眸,目光冰冷,“我和你,留一个。你选。” 顾宇成顿时为之气结,一挥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众人不敢再惹神医不悦,也纷纷退出。 “这个嚣张女人!"偏厅里,顾宇成气得够呛,"若不是因为明烟病着,若不是看她是大夫份上……她好能治好明烟病,否则,哼哼!" 众人沉默,很识相地没有接话。 顾宇成踱了几步,忽又回头对公子道:“无痕,委屈你了。 39第三十九回 这两年兄长做买卖大了起来,娘家来往人中也有了些高门大户,自己才这知州府内有了些体面,才敢罗氏跟前也说上两句让她不话,稍稍出一下这么多年被她压着气。 王姨娘心中一面想着些陈年旧事,一面端着茶盏唇边浅浅抿着,抬起头来,脸上堆着笑看着和庆成郡主拉家常满脸笑罗氏,眸色慢慢冷下来…… 花厅中众人吃了茶说了一会儿话,王氏便让人去给羽若曦收拾个院子出来住,谁知道她说:“何必麻烦,我还是如往年一般来了和无忧姐姐住一个房,大家一起说话方便些。” 原来往年羽若曦来找炎无忧玩,两人都一间房中住,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张床上睡。罗氏原本想着这庆成郡主今年也及笄了,也算是大了,该收拾个院子来与她住显得尊重,谁知她还是小孩儿脾气,还想着要和无忧一个房里住。也罢,她既然这么提出来了,就依了她。于是罗氏便说:“那就依郡主所言,你到无忧房里和她一起作伴儿罢。” “嗯,好。”羽若曦笑得灿然,欢欢喜喜伸出手去挽住炎无忧手道:“无忧姐姐,走,我们到你房里去说话,我这一次来给你带了张旭春草贴,你上一次不是说想看这一轴法帖么?这可是我求我父王,费了老大劲儿才从他那里得来。” 炎无忧虽然嫌这位郡主闹腾,但想着自己上一次只是随便提了提那张旭春草贴,她便去寻了来,也真是煞费苦心。此时也不好再垮着脸,便勉强一笑道:“那有劳你了,我们走,去看看你带来好东西。” 于是羽若曦便转脸吩咐跟着自己来王府中贴身伺候丫头小婵和小蝶,去把那法帖和送罗氏礼物都拿来。自己随即拉着炎无忧,辞过了罗氏等人往后头炎无忧房中去。 等两人走后,罗氏便对汐颜说:“媳妇儿这几日你都不用进书房了,无忧要陪郡主,过几日又要到王府去参加‘赛诗会’,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便好生歇一阵儿罢。” 汐颜忙起身应了声“是”。罗氏又嘱咐了王姨娘和焦姨娘几句话后,众人便散了各自回房。一回到自己房中,山茶和腊梅迎着她,却见她神色萎顿,话也不说,直接到卧房里上床睡了。这时还不到申时,平日这个时候正是她进到书房中去服侍炎无忧读书,按说是没有习惯这个时辰睡觉。所以山茶和腊梅服侍着她衣上了床后,两人到外间宴息处坐下做针线不免要猜今天她是怎么了。 而慕汐颜躺床上也只不过是装睡,等山茶和腊梅一出去,便睁开眼,两手枕着头望着帐顶,心里头不由自主就会去想炎无忧此时正和那庆成郡主有说有笑,看那什么法帖,谈什么诗文,而自己什么也不懂,她肯定还是喜欢和那郡主一起。 一想起她和别人一起,汐颜觉得自己心中闷得不行,刚才婆婆那边吃饭前想那什么不要去喜欢姑娘,不要像彩墨一样,才一会儿功夫她就觉得自己做不到。她喜欢呆那个人身边,为她端茶,为她磨墨,她身后坐着做针线,看她坐临窗书案前静静读书,窗外秋阳灿烂,院内桂树飘香,只觉得岁月静好,满心都是舒适与满足。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不去想她,没办法不去意她。 那就心中喜欢她,不要让别人知道,不要让婆婆知道,那样不就好了吗?也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汐颜觉得自己苦恼迎刃而解。对,这样就好了,汐颜为自己想出这个主意而高兴起来,心中一松,慢慢闭上眼竟然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下来。腹中饥饿却不愿意起来,心中想得是,姑娘此时做什么呢?又想起才将做得那个梦,梦到她和自己书房中坐着,又听到她那冷冽天籁之音,念着那诗,“野有蔓草,有美一人……” 一声声拨动她心弦,怕是一世也难以忘掉。 汐颜忽然觉得很伤心,怎么办?睁开眼时,第一个想到是她。闭着眼,她竟然也走入了自己梦中。她就那么满满充斥自己周围和心中,无所不,那逃避和视而不见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躺床上胡思乱想,又恨自己没有出息,正左右为难。外头山茶和腊梅掌灯进来看她,帐外轻轻喊她:“大奶奶,起来吃些东西罢。彩书已将饭菜送来好一会儿了,怕放久了凉了就不好了。” 汐颜便问:“这个时候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时末了。”山茶答。 此时已是深秋,天黑得早,此刻早已黑了。汐颜起来,穿好衣裙,腊梅便将食盒捧进来,汐颜房中小桌上摆上饭菜。汐颜随意用了些。 吃完饭,山茶和腊梅就灯下陪着慕汐颜做针线,说些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位豫王小女儿庆成郡主。 只听山茶说:“这郡主上头还有两位哥哥,她是嫡出唯一女儿,不仅仅是豫王,连当今圣上也很是喜欢她。她又生得好,及笄以后,想必她婚事是皇帝陛下赐婚罢。也不知到底是哪家公子到时候得了她去。” 腊梅就低声接话道:“头里还太太跟前服侍时,有一回我听见太太和老爷说,她希望姑娘和这位郡主多来往,到时候希望这郡主多豫王跟前提一提,将来姑娘要是和豫王世子结亲就好了。” 山茶听了吓一跳,压低声音道:“你说得是真?太太真这么打算?” 腊梅点头:“我骗你做什么?这话是我亲自听到。” 山茶摇摇头:“太太这打算倒好,但怕不是那容易。那豫王朝中可是个权倾一方人物,世子将来可是要袭爵。家老爷只不过是一位五品知州,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一品大员想着把自己女儿许给这豫王世子呢。” 汐颜一旁竖起耳朵听,这会儿她才明白了为何婆婆罗氏要炎无忧去参加什么“赛诗会”了,原来打得是这些主意。跟前坐着两个丫头并没有把她当什么真大奶奶看,她们说得是自己“夫君”将来要嫁给何人闲话,这些话搁以前她也喜欢听。不过此时听到,却只觉心中堵得慌。比起那庆成郡主,她觉得这个才让她难受,让她不。 而此时罗氏正房卧房中,炎文贵洗漱了,正靠床头大迎枕上,就着床前小几上一盏羊角宫灯看一本闲书。罗氏洗漱了,换了寝衣上床来,八步床里头拉了个迎枕靠了,盖上锦被对炎文贵说:“老爷,今日庆成郡主来了,给你带了些宫中御赐茶叶,给我带了些宫中出胭脂和头油,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炎文贵“嗯”了一声,两眼看着书,算是知道了。 罗氏又说:“明日你便要去豫王府去为那‘赏石会’助兴,还是如往年一般备礼么?” 炎文贵依旧看着书答:“自然。虽然豫王殿下不缺什么好东西,但做臣下还是要有那眼色,别我就不多说了,你知道怎么办。” “我知道了,那就还按往年那样办,再添上些洛州特产。”罗氏笑道,复又说:“我就指望着这庆成郡主豫王殿下那里多夸几回我家无忧,无忧素有文名外,和郡主关系又那么好。将来要是入了豫王耳,能和他家世子结亲就好了。” 炎文贵听到这里“哼”了一声,将手中书册放下道:“你倒是打得如意算盘,你可知道豫王世子定是当今圣上赐婚,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一品大员盯着,哪里轮得着无忧,我如今只不过是五品知州,我大哥京城里也只不过是一名正四品通政司左通政,恐怕入不了圣上眼。” 罗氏听了却不以为然,抿唇一笑幽幽道:“可惜世子并不是太子……若说是太子,我们无忧够不上格,可这豫王世子还是摸得着边儿……” “哦?”炎文贵转脸看向罗氏,极有兴趣道:“娘子,不妨说来听听。” 罗氏瞥他一眼,笑道:“老爷这官也做了十来年,怎么不懂一朝天子一朝臣道理?” 说到这里罗氏就不说了,只是看着炎文贵,似乎倒是等着他下文。炎文贵闻言,不由猛地床榻上一拍,“我怎么忘了这个理了。豫王如今虽然大权握,但当今圣上是他一母同胞哥哥,对他宠信和仰仗颇多,朝堂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呼风唤雨,只要不威胁到帝位。可若是太子即位临朝,那这位高权重皇叔就……” “就是个威胁了。我想圣上为豫王世子选得定是如翰林院等清流文官之女,且品阶不会太高。豫王已经位高权重了,圣上难道就不想制衡一下他世子。所以这世子结亲定然不会是根基厚重公侯世族,也不会是领兵都督武将之女。若是豫王自己有眼色,他就应该为世子挑选品阶不高官宦之女求圣上下旨赐婚,避了嫌疑,也向圣上表示忠心。所以,我想若是我们无忧通过郡主也是很有可能进王府为世子妃。” 罗氏接着炎文贵话,将自己意思说出后,炎文贵听完睁大眼把罗氏仔细瞧了一瞧,一把将她搂过来,其脸上亲了一口,哈哈笑道:“不曾想你这内宅妇人竟有这等见识,倒让我惊喜。” 罗氏嗔着推了他一把道:“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正经。” 虽然嘴中这么说,到底心中是欢喜,便又说:“我自小京里我爹爹和哥哥们跟前,这些话听得多了。当年你中了进士,和我二哥交好,他便我爹爹跟前一直说你好。我爹爹才不顾我娘反对挑了你做女婿。到底你还争气,这十来年从一个七品知县做到五品知州。还有两年,等上头考绩了,你洛州这些年政绩也好,必定是会往上升迁。到时候再走一走关系,到京里去当个京官罢。” 炎文贵搂着她道:“只是京官不如地方上油水多……不过,这些年也够了。这读书人若是被财帛捆住了手脚,便落了下乘。想当年我十年寒窗苦读,唯一志向便是金榜题名,进入庙堂之中,出将入相,一展平生抱负。” 罗氏听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便倚他肩膀道:“你们男子想得都是这些封侯拜相,得展平生志向一类事儿,可我想得是我爹娘日渐一日老了,自从跟着你后,这十来年只我爹娘做整寿时候回去过两次。若是你做了京官,便也能常看到他们了……” 炎文贵点头,“你说得很是。再有,我爹娘也我大哥那里,我外为官,这十来年也只回京里去过一次。若是进京为官了,也能爹娘跟前略些孝道。” 顿了顿,炎文贵忽然想到一事便问:“你这会子惦记上这豫王世子,可是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开了年要给你爹和大哥写信,要他们帮你京里挑一挑高门贵婿吗?怎么如今却变了主意?” 罗氏看他一眼解释说:“我做得是两样打算,一面写信叫我爹爹他们留意着,一面叫无忧和郡主来往。我得空再把这意思暗暗和郡主透一透。你想,要是无忧真和他哥哥能成,她这小姑子和无忧关系又那么好,嫁过去家里一团和气,可不是美事么?” 炎文贵听了却说:“你要怎么和郡主说?说不好可不是丢人?” 40第四十回 罗氏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法子,郡主是个聪明人,不用大费周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熄灯睡下。 而炎无忧房中,羽若曦和炎无忧犹灯下看那张旭春草贴,炎无忧一边看一边手指那法帖上隔空临摹,羽若曦便笑道:“无忧姐姐,这法帖我送你了,以后你可以天天拿出来看,这会子何苦去临它?” 炎无忧住了手说:“君子怎可夺人之好,这张旭春草贴甚为珍贵,怕也是你爹爹心头之好,此番你带来与我瞧已算是了朋友之谊了。万万不可再赠给我。我临摹两日,到时候你还是还回去罢。” 羽若曦嘟起了嘴,心想这无忧姐姐真是个怪人,自己费了老大劲儿求来东西想送与她,她却不要,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对她这一份儿心么?从十二岁认识她开始,只要她提起喜欢什么,自己就想方设法投其所好。 她喜欢读书自己也读,她喜欢弹琴作画自己也学,连她喜欢篆刻印章自己也请了师傅来教,一双手那时候握那刻刀,食指和拇指甚至都被划出过血。做这一切都只为了能和她说话说到一起,让她不讨厌自己接近她。 及笄以后,父王与母妃便商量着要为自己找仪宾,请皇帝赐婚。这能看到她日子,能和她一起日子一日比一日少,自己心中不免着急。对她这一份儿喜欢和牵挂可说是刻骨铭心,自己心中也知这种感情和一般朋友之谊并不相同,这让她暗暗有些害怕又有些欢喜。虽然她对自己总是淡淡,可是自己就是喜欢看见她,喜欢呆她身边儿。前两年还不觉得,这一年来白日黑夜越发想她。 羽若曦很想知道,那人对自己可有一些儿喜欢意思。若是有,那她舍弃一切拼全力也要和自己钟情人一起。 “哦……好……”羽若曦点了点头,那人说每一句话,她都言听计从。 站炎无忧身边羽若曦打了个呵欠,抬起手捂了捂嘴,房间角落里站着她从王府带来贴身丫头小婵便走上来欠身道:“郡主,这会子晚了,秋凉夜深,还是安置了罢。” 羽若曦看了一眼炎无忧,只听炎无忧说:“郡主你先去睡,我再看一会儿……” “哦,好。”羽若曦点头,就有丫头彩宣,彩桃带着她到净房去洗漱,王府随行丫头小婵和小蝶进去伺候。 等羽若曦洗了澡净了发出来,已过了戊时。进入浓浓熏香锦被中躺着,睁着眼也不吭声,只等着炎无忧上床来。 炎无忧等她上床半个时辰后,想着她定是睡着了,才让丫头彩宣和彩桃服侍洗漱了,换了寝衣上床来。彩宣撩起帐子,看她钻进锦被中躺下后,才放下帐子。屋角小几上放了盏鱼形羊角宫灯,方阖上门退了出去。 躺枕上,炎无忧闭上眼,这一天下来因为羽若曦到来,陪着她大半天,也没有像平常那样睡午觉,这会儿睡得也比平时晚,自然是倦意如潮。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忽觉得自己被子里灌了阵冷风进来,随即一个又香又软身子靠了上来,紧紧贴着她一边手臂。 “呀!”炎无忧蓦然被惊醒,睁开眼转过头去,只见羽若曦只身着嫩*肚兜,锦被外露着圆润细滑香肩,闭着眸子倚靠她肩膀,那曲线玲珑身子紧紧贴着自己半边身体。宫中特质玉簪花脂粉香和着她热热呼吸一波一波拍打过来,让炎无忧觉得无比暧昧。这让她有些紧张又有些不适。 虽说小时候,两人也一张床上一起睡过觉,但那时羽若曦可从未穿成这样,也从未这么紧贴着自己身子过。于是她往外边儿悄悄挪了挪,想离开她一些距离。谁知她一挪动,羽若曦也跟着挪了过来,甚至锦被中一只手伸出去,紧紧环住她腰肢。 “这……”炎无忧突觉很是赧然,知道羽若曦装睡,心中打定主意还是叫醒她,告诉她不要这么紧挨着,自己很不习惯。 于是炎无忧轻轻问了她声:“郡主,你还没有睡么?” 羽若曦紧闭着双眸,但那浓密长睫却轻轻抖着。她有些害羞,不敢睁开眼,心咚咚乱跳,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这么大胆量,她只知道她就想紧紧挨着眼前之人,紧紧搂着她。从自己手掌衣下可以感觉到她纤细紧致腰肢,从贴着她身体之处传来阵阵她身体热气,还有两人挨近了时,她独特那冷寒梅香幽幽传来,这一切都让她颤栗着迷醉。 “郡主……”炎无忧又喊了声,见她不睁眼也不说话,只得再次往外挪,然后背过身去,再把她搂住自己腰肢手使劲解开。 谁料羽若曦仍然不依不挠跟着贴到了她肩背,炎无忧不由有些微恼意,便提高了声音不耐道:“若曦!” 身后传来羽若曦幽幽声音:“你这会子舍得叫我若曦了……” 炎无忧默了默便软下声音道:“郡主,夜已深,早些睡罢,不要再胡闹。” “叫我若曦,我要你叫我若曦!”羽若曦忽然固执得嚷起来,激越声音里含着哭声,“难不成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这么讨厌我么?” 炎无忧叹口气,转过身来,对上羽若曦闪烁晶莹双眼,郑重道:“若曦,你今年也及笄了,再不是个孩子了,说话做事都得有个大人样子。我把你当妹妹看,你既是一口一个姐姐叫我,那么这会儿就听姐姐话,别闹了早些睡罢。还有,我习惯了一个人睡,不喜欢有人挨着,你还是同以前那样自己睡一床被子可好?” 羽若曦闻言喃喃道:“我只问你,你可曾喜欢我一星半点?” 炎无忧愣了楞道:“我自然是喜欢你,像妹妹一样喜欢。” 羽若曦忍不住哽咽着哭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炎无忧何等冰雪聪明,今晚羽若曦说话和莫名举动都只说明了一个意思,这位郡主喜欢自己,就像自己喜欢慕汐颜一样,这种喜欢属于男女之情那种喜欢。回想起自从认识她后,这两三年许多往事,桩桩件件都印证着今日这看起来莽撞举动实是早有渊源。 但自己对她确是只有姐姐对妹妹那样感情,因为她直率和聪敏,把她当闺中好友。以前总觉得她对自己好有些太过了,然而今晚却如醍醐灌顶般猛地明白了她对自己这份儿难言感情竟然是…… 她不能接受,但也不忍心明言伤害她,所以说得极其模糊,但凭着自己对羽若曦了解,她一定懂自己意思。炎无忧希望自己这么说了,她能就此放手,将这份儿心思淡下去,以后两人还能做朋友,否则连朋友也做不成。 看着羽若曦泪流满面,哭得梨花带雨,炎无忧只能从枕下拿了一方绢子出来,替她拭泪,一面嘴中柔声安慰她:“别哭了,要是哭多了,明日起来这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你若还是当我作你姐姐,就听我话好不好?” 羽若曦哭着看她,虽然她才将说出了那狠心话来,但自己还是习惯了听她话。虽然她把自己当妹妹,可是自己又岂是真象嘴中喊她“姐姐”那样把她当姐姐看,她是自己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人啊。 “若曦,你再哭,再不听话,打明儿起我便不理你了。”后炎无忧见羽若曦仍是哭个不止,便板着脸来了这么一句。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羽若曦便止住了哭,可怜兮兮看着炎无忧抽泣着道:“姐姐,我不哭了,我都听你话,你不要不理我……” 炎无忧继续拿绢子替她擦拭眼泪,点头道:“好,那你听话回去睡罢。” 羽若曦不舍得看了她一眼,才重又挪回自己那床锦被中睡下。炎无忧看她睡下了,方才盖好被子,闭眸睡去。 第二日起来,果然羽若曦眼睛有些微微发肿,丫头们替她敷了眼,又抹了脂粉才遮盖住。这一日,炎无忧陪着羽若曦依旧去前头罗氏院子中去吃茶说话,罗氏依然让宅内女眷作陪。 汐颜一进罗氏房中,就拿眼去看炎无忧和羽若曦。昨儿晚上她心烦了大半夜,心里头一只想着那边炎无忧房中,郡主和姑娘做什么呢?此时有没有上床歇息?甚至想到两人有没有亲密同床共枕。辗转反侧到三过了,才昏昏噩噩睡了过去。早晨起来,自然是精神不佳。山茶和腊梅看了,说今日夫人叫丫头来传话还得陪那郡主,所以非得拖着她给她稍微用了些脂粉,唇上抹了点口脂,才陪她到前头罗氏正房中来。 一进罗氏正房那边东次间,只见罗氏临窗大坑上坐着,庆成郡主炕上另一边儿坐了,炎无忧她旁边一张圈椅上就坐,王姨娘,焦姨娘则罗氏这边两张圈椅上坐着。汐颜上前一一向众人蹲身行了礼。罗氏便叫丫头去搬了张椅子来炎无忧旁边放了,让慕汐颜坐。 慕汐颜走过去坐下,转眼去看炎无忧和羽若曦,见两人面上都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欢喜神色来。罗氏正和羽若曦说着话,而那郡主嘴角噙着笑,微微点头应着。 “怎么,今日却晚了?”炎无忧见汐颜坐到身边,心中只觉欢喜,便没话找话说。 汐颜见她找自己说话也是心中一喜,便轻声说:“今日起晚了些,婆婆叫丫头来传话时才起呢,丫头们又非要替我梳妆,这才迟了。” 炎无忧盯着她看了两眼,方微微一笑低声道:“我说今日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原来是上了些淡妆。” 两人挨着低声说了几句话,坐炕上正和罗氏说话羽若曦不免瞟了两人一眼,只见素日冷清端方炎无忧此刻和那进门为她冲喜“媳妇儿”说话,眉间眼角都是藏也藏不住亲切,话语虽淡,但隐隐可听出愉悦之意。 而那位温婉秀美女子看向炎无忧眼神中也带着些缠绵留恋。 她们两人?羽若曦猛地心中一紧,难道无忧姐姐和这进门儿为她冲喜“媳妇儿”之间彼此有情? 这可能么?不会因为自己对无忧姐姐存着那样心思,便怀疑别人吧?羽若曦心中拿不定主意,只是有些心烦。 “大姐儿,大奶奶,王姐姐,今日咱们人都,不如去抹一会儿牌?我们可是又有些日子不曾聚一聚了。”焦姨娘忽然开口对众人道。 说完话,焦姨娘便起身拉人。王姨娘去拉汐颜,焦姨娘则去拉炎无忧。汐颜不愿意去,坐炕上罗氏便说:“媳妇儿只管去学一学,以后也好凑局。等过几日无忧和郡主去邓州了,我便叫你来陪我们打牌,你也可以混混时间。” 汐颜见婆婆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脱得,再加上打牌时候旁边有炎无忧,她也就愿意了。而炎无忧自然是愿意和慕汐颜一张桌子上说笑抹牌。从昨日庆成郡主来了后,这一日多没有和她书房中相处,炎无忧觉得自己很是想她了。 羽若曦见炎无忧等人起身出去到外头偏厅中去抹牌,她是*热闹,便也想去。但见罗氏这里坐着,总得陪她再说几句话才好告辞。于是便耐着性子继续和罗氏说话。 罗氏却是早就炎无忧和羽若曦来之前,便吩咐过焦姨娘和王姨娘等一会儿人齐了,叫她们拉着炎无忧和慕汐颜去打牌。至于为什么,却没有对两人说。 等王姨娘等人出去了。罗氏又说了两句闲话方笑盈盈道:“郡主,不知你大哥可曾有中意人儿,你爹爹可曾为你大哥挑了世子妃?” 羽若曦闻言不觉一愣,心想,这位罗夫人怎会问起大哥婚事?她应该关心不该是无忧姐姐么,无忧姐姐今年已是十六岁了,正是说人家时候。 心中虽犯嘀咕,但羽若曦很便答:“我大哥今年十七岁,父王管束得紧,并没有中意人儿,也没有听见我爹爹说要选哪家姑娘作世子妃。” 罗氏一听笑意盛,随即又说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话,“我觉着郡主和无忧之间,关系非常亲密,你们可说是闺阁密友。无忧也到了说亲事年纪,若是将来出阁之后,也能和郡主这般亲密就好了。” 这话入了羽若曦耳,只稍微心中一转,她便明白罗氏说得这两句看似毫不相关话,连起来就是自己大哥没有世子妃,无忧姐姐待字闺中,若是将来自己大哥和无忧姐姐成了亲,那么自己这所谓小姑子自然是能继续和无忧姐姐来往,也能保持这种闺阁密友关系。 甫一听到这个,羽若曦心中大怒,任是谁也不能染指自己无忧姐姐,染指自己真心喜欢着人,连自己大哥都不行。看着罗氏笑望着自己脸,真想给她个冷脸拂袖离去。可是她毕竟是自己钟情之人娘亲,自己万不能这么做。 41第四十一回 万幸是这怒火只是烧到了心间,还没有冲上头来。头脑中到底还是清明一片。使劲儿将心中怒火压下,羽若曦垂下眼眸淡淡说道:“夫人意思若曦知道了,我得空定我父王跟前提一提。” “好,好,郡主果真是冰雪聪明……”罗氏笑赞道。 羽若曦站起身,向罗氏略欠了欠身道:“夫人,我想去瞧瞧无忧姐姐抹牌,这就过去了。” 于是罗氏也从炕上下来,笑道:“郡主既然有这兴致,那我便陪你一起过去瞧瞧。” 羽若曦虽然此时心中挺烦这精明罗氏,但碍于面子,还是点了点头,站一边。等罗氏下炕来,前面丫头引路,自己和罗氏一起到正房偏厅中去。 偏厅中,王姨娘等人正一面抹牌一面说笑,厅中骨牌抹得哗哗响,间杂着众人愉悦笑声,显见是气氛极好。 羽若曦罗氏陪同下走进偏厅中时,见到便是炎无忧笑着对下手方坐着那温婉秀美“媳妇儿”说着打趣话,引得其她两位姨娘和那“媳妇儿”呵呵笑个不止。这样炎无忧她从未看见过,那莹白淡色芙蓉面上绽开笑意,全是由心而发,那笑容美得令人炫目,只看一眼,她便觉得那些烦心之事霎时隐去,心中也跟着她欢喜起来。 短暂欢喜过去,羽若曦又开始有些伤心,这样由心而发愉悦笑却是因为她面对着那个进门为她冲喜女子,显然她喜欢那个人远胜于自己。这怎么可以?她不能容忍。 屋里几个人一见罗氏和羽若曦进来,都停止了抹牌,只见羽若曦走到慕汐颜旁边对罗氏说:“夫人,我也想摸牌,只是我抹得不好,想让无忧姐姐教我。” 罗氏看慕汐颜一眼便说:“媳妇儿你起来,让庆成郡主玩一会儿罢。” 汐颜虽然喜欢和炎无忧一张桌上说笑打牌,但郡主站她身后,莫名却让她举得芒刺背。得了罗氏这一句话,忙站起来让到一边儿道:“郡主你来玩儿罢,我是一惯玩不好,没倒让姨娘们和姑娘玩得不兴。” 羽若曦不语直接慕汐颜让出位子上坐了下去。炎无忧一见那面儿上笑就隐了下去,本想直接起来让自己娘亲来陪这郡主抹牌。但想一想还是忍了,只是有些不舍地看了汐颜一眼。坐对面王姨娘却是笑着站了起来道:“夫人,你来陪郡主玩儿罢,我去陪大奶奶说话。” 罗氏自然是愿意和这位贵客继续拉拢关系,便笑道:“那就这么着,你去陪媳妇儿说话吃茶去,一会子抹完牌,再一处吃饭。” 王姨娘笑着应了声“是”,便走到慕汐颜身边来拉一拉她袖子道:“走,大奶奶,到我那里去坐一坐吃茶说话,这两日我得了些好茶,还没吃,你去了正好一起尝尝鲜。” 汐颜点了点头,便向着罗氏等人略欠了欠身,辞了众人随着王姨娘一起出了正房这边儿花厅,走出正房大院,往后边王姨娘院子里去。 炎无忧眼巴巴见慕汐颜随着王姨娘走了,立刻便觉得没有兴致起来。坐下手羽若曦打上两三张牌,便要向她请教怎么打,或者说些玩笑话,炎无忧只淡淡应付着。好几次,罗氏都觉得她对郡主太冷淡了,不免暗暗向她使眼色,或者瞪她一眼,但炎无忧全当没有看见。心中只想着这会儿汐颜跟这王姨娘去了,也不知做什么?还有总觉得这王姨娘对汐颜太过热情了,有些异于平常。 而慕汐颜此时正王姨娘那边儿东边儿房中临窗炕上坐了,丫头捧上两盏茶,又将一些瓜子糕点,细巧果子等攒了一个大盘端上来,放炕上小几上。王姨娘便叫汐颜吃茶,自己也端起一盏茶笑道:“这是我哥哥前些日子捎来庐山云雾茶,是清香甘甜,我还没舍得吃,今日大奶奶来了,特意泡了来你尝一尝,看这味儿你还吃得惯?” 汐颜将面前那甜白瓷茶盏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果觉芳香扑鼻,入口甘甜清冽,不由赞道:“果然极好。” “既是觉得好吃,我这里还有多,就叫人替你包上一包,拿回去吃罢。”王姨娘手中端着茶盏,用茶盖轻轻撇着浮茶笑道。 汐颜忙推辞道:“姨娘抬*了,来你这里吃着这茶都是有口福,哪里能又吃又拿?” 王姨娘便说:“大奶奶太客气了,自你一进门儿,我就觉着和你投缘,别说一包茶叶,就是再好些东西也想着留些给你。” 一面这样说,一面就把房里丫头鹦鹉叫来,让她去替汐颜包一包那庐山云雾茶来。等丫头应了去了,两人便又说闲话,说一说就说到针线绣品上。 只听王姨娘说:“前几日有绫罗阁内相熟绣娘名叫黄五娘来送定做好衣裳,我就说起我们府里进门儿大奶奶会失传了十数年红绣坊双股针法,她一听就求我说,想见你一面,求你指点一二。我当时也没直接答应她,说还要问一问你意思,毕竟这双股针法可是失传了。她说她们绫罗阁内飞仙针法她也可以教你,就当是你指点她双股针法回报。这会子我想问一问你意思,到底这黄五娘你是见与不见?” 汐颜听罢有些犹豫,倒不是舍不得教别人这针法,而是那人不熟。不过听到那叫黄五娘人愿意教自己绫罗阁有名飞仙针法,她有一些心动。平常她就喜欢学习各样绣技。如今若是能学到飞仙针法,拿自己这双股针法换,她也是愿意。 终慕汐颜点点头:“但不知这黄五娘什么时候能来?” 王姨娘见她答应了便眉开眼笑道:“你既然应了,我想等大姐儿陪庆成郡主上洛州,到时候你也有空闲,我便叫她来可好?” “好,那就等姑娘去了洛州,我得了闲,姨娘便让那绣娘来府中罢。” “那我到时候等她来了,便叫丫头上你那里来叫你。” 两人将这事说定下,又说了些什么脂粉首饰等家长里短话。罗氏那边叫丫头来传话,让两人过正房去吃饭,汐颜这才和王姨娘一起去正房中不提。 一连两日,罗氏都领着汐颜等人陪这庆成郡主游园抹牌,吃茶说话,到第三日上,炎知州去参加了豫王府“赏石会”回来。羽若曦却带着炎无忧,王府侍卫和知州府衙役护送下去了邓州。 炎无忧暗暗打定主意,这是后一次去邓州参加那羽若曦主持“赛诗会”,以后说什么也再不会去了。这两日自知道羽若曦对自己有那种不同与闺阁之谊感情后,她便有意无意和她保持距离,不想过于亲近让她误会自己。 自从羽若曦来后,这两三日她都不得和那丫头说上什么话,心中只觉失落不已。等到一早起来,自己和羽若曦登车,汐颜站一大群人中送她,很想和她说两句而不能,唯有两人四目相碰,是苦恼这要和她分别六七日而不得见。 汐颜站人群中,一双眼也是只落到那个带走了自己一颗心人儿身上。想说两句什么一路顺风,路上保重等话,张张嘴,这么多人也是说不出口。 等到载着炎无忧和羽若曦马车缓缓起动,一行人渐渐消失街头熙熙攘攘人流中,罗氏方才领着众人回府,各自回房。 回到自己房中,汐颜也没什么精神,回房去躺了好一会儿忽地想起来前两日炎无忧叫自己给她做个香囊,并说要按自己喜欢做来,便爬起来,去开了箱子,拿剪子出来剪了块玫瑰紫素面缎子。又拿了针线笸箩,就自己房中小桌旁坐了,一心一意开始缝制起香囊来。她要这上面绣上红梅,还要这上面绣上卷草纹…… 做着针线时,她便觉得自己有了精神,而一想到这是为那一位自己心心牵挂着人做东西,她是暗暗欢喜。一针一线,倒似是把对她想念都缝入了这香囊中。她打定主意,等这个香囊做完了,再替她做荷包,做扇袋,做袜子…… 总之要做很多东西,一直做到她回来,一直给她做下去,再把这些东西都给她,想必她接过去定会喜欢。 汐颜低着头兴冲冲做着香囊,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等到山茶和腊梅进来替她送茶饭,才晓得是过了晌午了。 山茶便笑着问:“大奶奶这是给谁做香囊呢?做得这么仔细,你瞧那香囊上梅花竟象是往年后头院子里开得那红梅,栩栩如生。” 汐颜放下手中活计,起来转了转头,捶了捶肩膀,抿唇笑道:“给姑娘做得,前两日她让我给她做一个呢。” 腊梅走过去拿起那香囊看了看惊叹道:“大奶奶这香囊做得真好,这针脚细密匀称,颜色又鲜亮,姑娘回来看了定会喜欢。只怕得了这香囊,以后惦记上大奶奶手艺,大奶奶就没有空闲了。” 汐颜只是笑,并不说什么。心想,她若真是惦记上我手艺,看着身上东西,就会常常想起我了。再说她戴上了自己做得东西,就相当于自己常常陪她身边,和她一起一样。这样心思丫头们又岂能了解。 坐到桌边,汐颜慢慢把饭吃了。饭后,想活动活动身体,便走到外头廊子下看外头小猫儿打架,山茶和腊梅旁边陪着晒太阳。正说笑间,只见王姨娘房中丫头鹦鹉走来,走到汐颜跟前道了福,汐颜让她起来。便听那鹦鹉说道:“姨娘让我来请大奶奶去她房里坐一坐,说黄五娘来了。” 一旁山茶听了便好奇得问:“大奶奶这黄五娘是谁?” 汐颜笑一笑答:“是绫罗阁一位绣娘,想找我指点那双股针法。” 话毕,便对那来请自己丫头鹦鹉说:“烦你这里稍等,我去换了衣服就来。” 42第四十二回 “是,大奶奶。”丫头鹦鹉欠身应了,便外头廊子下站着等慕汐颜。 不一会儿,汐颜换了衣裳,梳了头出来。叫山茶陪着,丫头鹦鹉前引路,一径往王姨娘院子里去。 进到院中正房门口,早有小丫头打起帘子,鹦鹉进去便往东次间里去回话说大奶奶来了。汐颜和山茶进了屋,王姨娘迎出来,亲热拉了她手一起进入东次间。 进入东次间,便见到一位年约三十容长脸面,面上略有几点麻坑妇人,梳着圆髻,插着两支簪花银簪,上身穿了件紫色素面潞绸袄,下面穿着翠兰马面裙,正一张锦杌上坐着。一见自己和王姨娘进来,忙笑盈盈站了起来,王姨娘便向她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府中大奶奶了。” 那妇人便向汐颜蹲身道福行了礼。王姨娘又转脸向汐颜介绍,“这便是我前日与你说起凌罗阁黄五娘了。” 汐颜于是也向她欠身回了礼。王姨娘便叫黄五娘依旧坐下,又让汐颜坐到临窗大炕上,自己另一边儿炕上坐了。房中侍候丫头捧上茶来,汐颜接了,浅抿一口,是那日喝过庐山云雾。 王姨娘看汐颜喝了几口茶,唇边浮上些浅淡笑意,方开口道:“黄五娘今日来,见了我真是千恩万谢,说若不是我,也见不着大奶奶面,别说见识那失传了十数年红绣坊双股针法了。” 汐颜将茶盏放下,转脸看向那黄五娘道:“太客气了,我想既是和姨娘熟识人,便也是和我有缘,我那针法不值什么,若是五娘子想学,我心教你便是。” 黄五娘忙接话道:“大奶奶说哪里话,此番来叨扰大奶奶,委实是我们这起做绣娘人,知道哪里有自己不知道绣技,便心热得很,不见识一下,只觉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您不知道,自打从姨娘这里晓得府中竟然有会那失传了十几年红绣坊双股针法人,还是府中大奶奶时,我这两日心里就象有个猫儿抓似,吃不下睡不着,就盼着早些见到大奶奶呢。” 汐颜听了她这一大串话便笑起来点头道:“五娘子说得很是,像我们这样喜欢做针指女红人,确是听到哪里有自己不知道针法绣技,便眼巴巴很想见识一下,那心里可不是象有个猫儿抓挠一般?” 王姨娘就旁边说:“你们说得我也深以为然,像我这针指上稀松平常人,但也是想瞧那些绣技出色人做针指女红。今日也可以见识到凌罗阁和红绣坊针法绝技,实是有幸得很呢。” 这话说完,众人都不免呵呵笑出了声。又吃了茶,说了会闲话,王姨娘便教黄五娘坐到汐颜跟前来,又叫人去拿了针线笸箩来。自己依旧另一边儿坐着,看汐颜拿了针线教那黄五娘双股针法。 慕汐颜先就把这针法关键之处讲了一下,黄五娘毕竟是做绣娘,听了一遍后心底就有了数,便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子来说:“大奶奶,你这绢子上头绣几针示范下,我再跟着绣,这样来回几遭儿,想必我便会那针法了。” “好。”汐颜点头,知道这黄五娘说得有理,要学绣技自然是要动针绣些东西,否则光靠嘴里头讲是说不清,也学不会。 汐颜接过那方鹅*绢子便问:“这上头绣个什么好呢?” 黄五娘想一想就笑着说:“就绣个大奶奶名儿吧,以后我拿着去与绫罗阁中其她绣娘看,也让她们羡慕一回。” 于是汐颜便依言上头用双股针法先绣了个“慕”字,接下来,将那绢子递到黄五娘手中,叫她依照刚才自己教针法绣一个“氏”字。黄五娘将那方汐颜已绣了一个“慕”字鹅黄绢子接过来,动针绣了几针“氏”字却是不好,便又重递回给慕汐颜道:“大奶奶,还是我看你再绣一会儿,你这双股针法嘴里说着容易,动起手来却是不容易,须得再仔细看看。” 汐颜接过来便又再次绣起来,一边绣一边很仔细跟她讲解这针法要领。很慕汐颜又将那“氏”字绣了,接下来“汐”“颜”两个字依旧是汐颜绣得多,黄五娘绣得少。等把这几个字绣完,便已是到了申时末了。 那黄五娘见状站起来便把那方绣了“慕氏汐颜”四个字鹅黄绢子收了道:“这会子天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有劳大奶奶这般仔细教我这双股针法,只是我还没学会。晚上回去好生琢磨一番也绣点东西,待明日再到府中来拜见大奶奶,让大奶奶看看可还成。另外我还要教大奶奶我们凌罗阁飞仙针法呢,这会儿没时间了,也只有明日来了。” 坐炕上王姨娘道:“那你明日还是晌午过了来,这几日大奶奶有空,你可算是有造化,不然平日哪有这空闲一日两日过来教你针法。” 黄五娘应了,又千恩万谢谢过了慕汐颜和王姨娘,辞了两人,外头小丫头子领着从西边角门儿出去了。这里王姨娘和汐颜说了些劳动了话,起身下炕来亲自将慕汐颜送出了院子,一再叮嘱明日过了晌午还叫丫头过去请她来,汐颜应了,山茶陪着才回到了自己房中。 进了房,到自己房里坐着,山茶就说:“那黄五娘还说是什么凌罗阁绣娘呢,这一下午好几个时辰,竟然连一个字都绣不好,只是劳动大奶奶说了一箩筐话。我瞧着姑娘说那些话倒比绣那几个字还累。” 汐颜揉一揉自己额头道:“别这么说,那五娘子只不过是为人谦逊,一再谦虚请教,并不因为会了就一味绣起来,那不是显得我这针法易学,又有不尊重我这师傅之嫌。我看她倒是极会做人。” 山茶歪歪头,想了想道:“难道真如大奶奶所说,那黄五娘并不是不会绣技,而是因为性子谦逊使然?” “好了,别猜了,来替我揉一揉肩背,这一日下来埋头久了,只觉脖子这后边一大块泛酸呢。”汐颜打断了山茶话,让她过来替自己按揉肩背。 山茶依言走过去替慕汐颜揉起肩膀来。汐颜闭眸靠椅子上养神。这一静下来,不免会想炎无忧是否到了邓州进了王府,此刻又做什么? 就汐颜这么想着时候,羽若曦和炎无忧一行人已然午时便进入了邓州城。洛州和邓州相距不过二百里路,羽若曦一行人清早起来辰时出发,到午时,只不过两个多时辰便到了邓州。到了邓州后,羽若曦并没有带着炎无忧先去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邓州有名饕餮楼,点了一桌子这酒楼有名菜请炎无忧吃饭。 “来,无忧姐姐,你多吃些,这饕餮楼清炖蟹粉狮子头和银芽鸡丝可是你*吃。” 羽若曦将那两盘菜都让人端到炎无忧跟前。炎无忧有些小小感动,这两道菜是去年来洛州参加庆成郡主办“赛诗会”时,王府内大排筵席招待来参加聚会高门贵女,自己吃饭时曾说过这两道菜味道不错,没想到今日一来洛州便被羽若曦带到这饕餮楼来,专门为她点了这两道菜。 “原来那日王府内这两道菜是饕餮楼做?”炎无忧拿起牙箸夹了一筷子银芽鸡丝问道。 羽若曦笑着点头,“每一年办这‘赛诗会’我都要挖空心思准备,包括请大家吃席面。我嫌王府内厨役做不出好菜,故而每次都会叫邓州好酒楼备些菜送进来,你喜欢吃那两道菜便是这饕餮楼做。你尝一尝味道可好,可还喜欢?” 炎无忧依言一一夹了一筷子那清炖蟹粉狮子头和银芽鸡丝放到嘴里吃了,便说:“不错,还是去年那味儿。真是有劳你费心了。” “你喜欢吃,我看着也高兴。还说什么有劳和费心。你只当是因为我要高兴,才叫你吃得好不好?”羽若曦瞪一眼炎无忧笑道。心想,虽然她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可是自己仍然是心甘情愿想自己所有力气对她好,想看她笑。 炎无忧低头垂眸,静静继续夹茶吃饭,这样话她自然是明白那中间意思。但她没法再说什么,只好沉默。 羽若曦见炎无忧不说话,便自己找些话说,一面热情给她夹菜,“你到了这里就是客,别客气,多吃些……” 炎无忧抬起头来,刚想说:“你别只顾着我,你也多吃些……” 话还未出口,便听到从外头木制楼梯上传来一阵阵“咚咚咚”沉重而纷乱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不少人上来了。于是便去看对面坐着羽若曦,因为上这饕餮楼二楼吃饭前,羽若曦便吩咐王府侍卫底下楼梯口看守,这饕餮楼二楼不许闲杂人等上来。饕餮楼老板知道今日来是庆成郡主,早把底下闲杂客人都撵了出去,整座酒楼就羽若曦和炎无忧二楼吃饭。如今听到从底下楼梯上传来纷乱脚步声,不免有些惊讶。这邓州城内,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连庆成郡主也敢得罪。 羽若曦见炎无忧看向自己,一脸惊讶神色,不由得暗暗有些恼怒起来,心中同样想得是,是谁这么大胆子,明明告诉底下楼梯口侍卫不准人上来,怎么会还有人上楼来?这上来人还真是胆大妄为,看来不给这些人一些苦头吃,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么想着,便见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满面怒容,离桌往楼梯口走去。 才走出去两三步,便见到这酒楼二楼楼梯口走上来三位锦衣华服公子,这几位公子身后跟着自己派底下楼梯口守着那几位王府侍卫。 “混账!”两字尚未骂出,羽若曦蓦然愣住。只见那三位公子中间一人,头戴忠靖冠,身穿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腰间系着三指宽飞鱼白玉带,脚踏粉底小皂靴,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清俊雅,玉树临风,正笑吟吟向自己走来。来人不是自己大哥,豫王府世子羽正邦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继续…… 43第四十三回 “大妹妹,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听说你留书一封给爹爹便跑出去了,恰巧这几日爹爹去了京里公干,倒让我好找?”羽正邦走到羽若曦身边笑问道。 羽若曦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找我做甚么?平日里你忙于学业,可是十天半月也见到不到你人影,怎么这会子牵挂起我来了?” “这?”羽正邦顿住,转回头看身边跟上来两位青年男子,使了个眼色,随即道:“还不是子威和文卿有事求你,托我来做个中间人。” 羽若曦转眼去看大哥羽正邦身边儿站着两人,这两人她都认识,一位是靖远侯方中信长子方子威,一位是武成侯大公子林文卿,因为这两家和豫王府是世交,所以大哥和他们两人自小认识,而且关系很好。小时候,羽若曦也常跟着大哥和他们一起玩,只是这两年大了,便不常见面了,但小时候情分还。 于是羽若曦微微一挑眉问两人:“不知道两位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啊?” 方子威和林文卿互看一眼,随即林文卿涎着脸向羽若曦长揖一礼,直起身来道:“若曦妹妹,我听说今年你又要主持‘赛诗会’,我和子威想……想你对我们透露一二,这……这里面可有合适我和子威高门贵女。妹妹一向眼高,想来过了你眼人,定然错不了……” 饶是这林文卿是男子,这话说完,一张俊脸也微微有些红了起来。 羽若曦“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两人一番,恍然一笑打趣道:“两位哥哥找媳妇儿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又不是官府媒婆,再说你们二位亲事自然有家里爹娘操持,何必多此一举?” 这回林文卿没说话,倒是方子威接话道:“家里说得那些,怕也多半妹妹这‘赛诗会’中,倒是求妹妹稳当些,若是好,我们定会让爹娘去提亲。” 羽若曦知道这两人和自己大哥年纪相仿,也是到了说亲之时,自然会想到这“赛诗会”中高门贵女。这些话怕还不是两人意思,多半后边儿有两人爹娘意思里面,想这“赛诗会”中通过自己眼挑选出合适儿媳妇来。一则缔结了好姻缘,二则这媳妇儿是通过自己成,那以后和王府岂不是加亲近了。 想了想,自己举办那“赛诗会”中确也有高门贵女合适两人,再说来参加“赛诗会”那些大家闺秀们不也是想通过这样活动,显出自己文名和修养,以求能有好人家上门求娶。 羽若曦一惯对人热心,因此很便点头:“两位哥哥,今年我替你们好好留意,若是觉得有合适你们二人,便说给你们两人听,到时候你们回去说给自家爹娘听,再教人去相看,至于成不成就于你们自己了,我可不管了。” “好,好,太好了。既如此,我和文卿就静待佳音了。妹妹此番帮了我二人忙,你说,你想要什么谢礼,只要我们有,双手奉上。”方子威抚掌大笑起来。 羽若曦刚欲答话,却恍眼瞥见自己大哥羽正邦正定定看着自己身后,眸子闪亮,脸上一派如痴如醉神色。 “这是?”羽若曦起疑,但很便明白过来,自己身后五六步开外,临窗黑漆圆桌旁坐着不是无忧姐姐吗?自己光顾着和方子威和林文卿说话,倒忘了顾着她了。如今定是大哥站着无聊四处张望,便看见了无忧姐姐了。 无忧姐姐绝世容姿,连自己这女儿家也心仪不已,从认识她开始就一见钟情。若是被男子见到了,岂不是会一见倾心,神魂颠倒。 心里大叹,坏事了,坏事了。如今既叫大哥看见了,但万不能再让林文卿和方子威看见。于是便见羽若曦急急喊道:“两位哥哥若是要谢我,此刻便随我下去,我把那想要东西说给你们听,你们即刻去与我买来……” 一面说便一面把林文卿和方子威往楼梯口推。两人无奈只得叫“正邦,我们先下去了……” 羽正邦头也回定定站原地,只管痴痴看着坐临窗黑漆桌子前炎无忧。见到神情淡淡坐桌前炎无忧那刻起,羽正邦便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那位若天宫仙子般莅临凡间女子身影,一颗心咚咚跳着,耳膜里全是这种回响,每一次呼吸带来都是一次心悸动。只是一眼,便已经全然陷落和迷醉。 炎无忧也见到了那位站羽若曦身边华服公子,又听到他叫羽若曦大妹妹,便思忖这人应该是她两位哥哥中一位了。一开始那人只顾着和羽若曦说话,并没有看到自己。等到羽若曦和另外两位青年男子说话时,这人就无意中朝自己看来,然后定那里不转眼了。对于这种眼光炎无忧只觉有些不适和赧然,便侧转身体,看向窗外,只留给那人一个背影。 好并没有多久,羽若曦就急匆匆上楼来,走到炎无忧跟前一把拉起她,也不跟羽正邦打招呼,大踏步往楼下跑去。 等到两人下了饕餮楼,上了门口马车,王府侍卫们和洛州衙役们双重护卫下扬长而去,羽正邦才回过神来,那位让她一见倾心有着倾城之貌女子已然离去。 她是谁?这是羽正邦回过神来第一个想知道。于是他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却见妹妹领着那位女子坐车已然离去,而且招呼也不曾和自己打一个。而林文卿和方子威也不见人影。他哪里知道这两人早已被羽若曦支开去买东西去了,自然是看不见人。 想起今日他被那两人约出来到饕餮楼吃饭,谁知到了这酒楼,老板说庆成郡主已经酒楼包了此吃饭,闲杂人等不得进去。 这位妹妹一向古灵精怪,母妃又骄纵她,便和一般高门贵女性子大不一样。从来就不是一个文静贤淑主,*到处乱跑,又心热,*帮忙,所以常常见她进出王府,也不知道忙什么。 其实前几日林文卿和方子威就求过他,但这几日他也不曾见到这位大妹妹。那两人还以为是他特意推脱,今日好说歹说请他出来吃饭,求他帮忙羽若曦跟前说一说。 三人到了邓州有名饕餮楼,谁知却碰到了羽若曦这里包了酒楼吃饭。于是羽正邦就带着林文卿和方子威上来找她,谁料到竟然见到了一位让他一见倾心女子。正神魂颠倒时,那位大妹妹却一声不吭带走了她,这让他既是怅然,又是心急。 正想着是不是拔腿去追时,又觉得这么做有失自己豫王世子尊贵和风范。妹妹那样做,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女子是谁。她不愿意说,可是他也有办法打听出来。只要等一下回去把今日见到这饕餮楼警戒王府侍卫传来问话,定然能知道这让他倾慕不已女子是谁。打定主意后,羽正邦也不急了,就饕餮楼内找个座儿,叫了盏茶慢慢喝着等林文卿和方子威回来。 “无忧姐姐实不好意思,今日原想着请你好好吃饭来着,谁想碰到我大哥他们,真是唐突了。”羽若曦赶往豫王府马车上一个劲儿地向炎无忧道歉。 炎无忧摆摆手,淡道:“没什么,你也不是成心,怪不了你……” 话语虽淡然,但语气却颇冷淡,显见是被外头男子瞧见容貌,况且那男子还那么瞧自己而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语气,羽若曦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一路上都陪着小心说话,并说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这种事。直到进了王府,将炎无忧安置自己大院正房中,又陪着吃了会儿茶,见着她面色渐渐和缓,羽若曦才放下心来。晚间用了饭,洗漱了,灯下两人便议论了下这次“赛诗会”制定什么题目等,说好待明日起来再详细拟定下方各自歇下。 第二日起来,两人梳洗了吃罢饭,便一起往羽若曦书房里去,炎无忧执笔,羽若曦将自己想出来题目等叫她一一写出来。约写了一大半时,外头丫头小婵跑进来禀告:“王妃已经进姑娘院子里来了,这会儿正往书房中来呢。” 羽若曦听了便向炎无忧吐了吐舌低声道:“想来我跑出去几日,昨日回来也没过去向我娘请安,她定是过来向我‘兴师问罪’了。” “你呀……”炎无忧手中拿着玉管狼毫指了指羽若曦,无奈摇了摇头。 羽若曦赧然一笑,忙拉了炎无忧手紧走两步到书房门口垂手肃立。 不一会儿,果然一阵纷沓脚步身伴随着悉悉索索衣裙摩擦声从右边廊子下传来。书房门口夹板帘子被打起,光线一闪,只见一位三十来岁,身穿真红织金绣凤纹大袖袄,下着红罗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十分美艳,贵气逼人妇人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位丫头仆妇。 羽若曦一见到那妇人便笑盈盈蹲身福道:“女儿若曦拜见娘亲。” 炎无忧见状也蹲身福了福道:“民女炎无忧参见王妃殿下。” 原来这进来丽装妇人便是豫王府王妃周敏,乃是已经致仕内阁大学士周墩粟之女。周敏先是伸出春笋一样食指点了点羽若曦额头嗔怪道:“你这小猴儿没有一刻安宁,都已是及笄女子了,还成日家跑得没影儿,我真是发愁,你这样谁家公子敢聚了你去?” “娘,您这都是说得什么呀?”羽若曦一把抓住周敏手指,扭着身子嘟起嘴来,脸上有那么些不悦神色。 周敏看一眼羽若曦旁边低首站着女子,心想,女儿定是因为她朋友跟前不乐意自己说这些。 “对了,若曦,这位姑娘是?”周敏看着炎无忧问羽若曦话,她刚才恍惚听这女子说自己叫炎无忧? 羽若曦放下周敏手,转身拉起炎无忧手笑着介绍道:“娘,这位是洛州知州炎文贵之女炎无忧,她是女儿闺阁中好朋友,亲近人。此番我去洛州是专程请她来助我举办一年一届‘赛诗会’,才将娘亲来之前,我们正商议着拟题呢。” “原来你给你父王留书一封,竟然是去了洛州。这几日你父王去了京里公干,跟前没人管你,你胆子越发大了。出去了回来,昨儿个也不来向我请安,你说你心里到底还有娘亲没有?从小到大,也不知为你操了多少心,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 责怪了羽若曦一番,看到说着说着她就羞愧低下了头,周敏就止住这话,转脸看向炎无忧道:“炎姑娘,你和若曦既然是闺中密友,还请多担待她一些儿,她这人性子执拗得很,又野,不好相处。” 炎无忧忙说:“王妃说哪里话,我倒是觉得若曦妹妹为人热忱,待人也好,是一位很不错女子。” 想来天下妇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女好,豫王妃周敏也是一样,炎无忧这话一出,她便呵呵笑起来:“不愧我若曦把你当作好友,你们两人真还是彼此投缘。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这搁无忧姑娘身上真是太合适了。” 炎无忧听到这一句话,却是觉得有些过了。羽若曦见自己娘亲喜欢炎无忧自然是高兴,便又说:“娘亲别站着了,进里头去坐一会儿,女儿泡你喜欢西湖龙井与你吃可好。顺便帮我们参考下今年‘赛诗会’我们制题目怎么样?” 羽若曦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豫王妃周敏未出阁前,京里大有文名,是京城里数一数二才女。 “好。”周敏微笑点头,眼睛就落炎无忧身上。心想,昨日自己孩儿正邦到自己房里来说,他碰上了一位女子,是妹妹从洛州请来炎知州嫡长女名叫炎无忧,他对她一见倾心,想请爹娘做主,为他下聘这女子做世子妃。 一开始,她还责骂了他一通,说他太过胡闹,作为豫王世子这亲事岂是随便他看上谁家女子就行。后来经不过他一通苦缠,说若是娶不了这女子做世子妃,他就终生不娶。周敏便想,要不自己先去看看那位被自己儿子一眼就瞧上,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女子,先把把关再说。 44第四十四回 羽若曦书房中,炎无忧执笔,羽若曦说出些作诗题目,间或跟母妃商谈两句,得到赞同后,便让炎无忧写下这题目。 豫王妃周敏和自己女儿说话之间,暗暗将炎无忧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慢慢下了结论,想来自己这半生见人不少,此女无论容貌风姿,言谈举止都是她所见过女子中翘楚。难怪自己长子正邦会对她一见倾心。 只是这么好女孩儿,又当嫁之年,不知道她可曾许下过人家。这话她当然是不好当着人家问,想来想去,唯有问自己女儿若曦,或者会知道一二。 “若曦,前几日你舅舅从京里来,带了些好玩东西送你,你不,娘替你收着,这会儿你便随为娘去取吧。” 周敏站起身,随便说了个由头,要羽若曦同她一起去自己房里。 羽若曦本想拒绝,但想起自己从回来后就没去她那里请安,如今再不听她话,不知道她又要唠叨些什么了。于是只能对炎无忧说,让她书房中等自己,自己去去就来。炎无忧点头让她去。 母女俩出了书房往前头王府正房大院儿里去。进了正房大院西次间,周敏让女儿临窗大炕上坐了,随后从多宝格上取下来一个一尺来高红珊瑚做笔架,拿来放到炕桌上道:“你看,这是你舅舅送你珊瑚笔架,可还精致?” 羽若曦左右看看,笑道:“难为舅舅还想着送我这么别致文玩,‘赛诗会’上倒是可以拿出来摆一摆。” 嘴中虽这样说,但心中想是将这红珊瑚笔架送给炎无忧正好。 “对了,你那位闺中好友无忧姑娘可曾许配人家啊?”周敏趁着自己女儿高兴看着珊瑚笔架假装随意一问。 羽若曦将眼光从面前红珊瑚笔架上转向自己母妃问:“好好,娘亲问这个做什么?”无来由她对任何人提起无忧姐姐婚嫁都有些紧张。 “哦,我是看她生得如此好,又是待嫁之龄,怕是上门儿提亲人都踏破门槛儿了吧?”周敏轻松笑道。 羽若曦默了一默,将眼神重投到面前珊瑚笔架上道:“那却没有。” 周敏睁大了眼问:“那却没有?你是说这位姑娘无人上门儿来提亲?这可不是怪事么?莫不是她身体有什么毛病?” “娘,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谁有毛病啊,真是!”羽若曦不满瞪了母妃一眼。 停了停又说:“这是因为我无忧姐姐流年不利……” 周敏追问:“那又是个什么说法?” 羽若曦看自己母妃一眼,本不想说得,但知道她一惯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性子,今日不说,明日定还会追着自己说。 “嗯,是这样……”终羽若曦还是把自己知道关于炎无忧事全都告诉了自己母妃。 话说完后,周敏发了一会儿愣,心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没人提亲呢,原来是命中有这大劫数。前头居然还克死了两位定亲“夫婿”。这样女子才貌门第都好,但是这命数也太过古怪了些。正邦什么人不好喜欢,偏偏喜欢上她。且不说三年后度了劫会怎样,就这先前“克夫”名声,就算自己同意了,王爷也不会同意。如今还是要回去劝自己儿子死了这条心才好,不要再胡闹。若被王爷知道了,小心被禁足。 羽若曦哪里知道自己母妃心中所想,说完了这话后,见自己娘亲没说话。又想着炎无忧还书房中等着自己,便拿了那红珊瑚笔架,说了声:“娘,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哦。” 话毕,也不等自己母妃说什么,两手捧着那珊瑚笔架,一溜烟儿跑了。 炎无忧羽若曦书房中将一些拟定诗题写好后,放了笔。不免望着窗外一株桂树发呆,心想,不知道此时那丫头做什么呢? 洛州炎知州府内,汐颜早起到前头婆婆罗氏房中请安,吃了早饭后,回到自己房中依旧绣那个替炎无忧做香囊。坐下来还没多一会儿,便见丫头山茶带了王姨娘房里丫头鹦鹉进来禀告道:“那黄五娘今日一早就来了,姨娘那里等大奶奶呢。” 汐颜有些疑惑,那黄五娘昨日不是说今日吃过了晌午就来,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呢?心中虽这么想,但还是将手中绣活儿放下,起身叫丫头山茶随自己一起去王姨娘院子中。鹦鹉前头引路,刚到正房门口时,鹦鹉突然崴了下脚,走不得路了。 “劳烦山茶姐姐把我扶到西边我房中去吧,我……我这脚好痛……”鹦鹉弯下腰摸着脚踝,一脸痛色。 汐颜见状,便吩咐山茶送鹦鹉去她房中后再来。山茶应了,扶着鹦鹉一径去了。看两人走了,汐颜这才自己进了王姨娘房中,依旧往东次间里去。 进到东次间后却发现房中寂静,并无一人。这是?汐颜只觉奇怪,不是说那黄五娘已然来了吗?怎么会到了这里却不见人。还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这里来过两次,西边儿是王姨娘卧房,这里是待客之处,不会错得呀。 这房中临窗大炕旁略微站了站,不见人来。汐颜便打算往外走。谁知自己还没挪动脚步,便见那落地罩上垂下靛蓝帐幕被人撩开,一人闲闲走了进来。汐颜还以为是黄五娘来了,便往那人看去,谁知一看之下不由大惊。 只见来人是一位清俊身穿月白锦袍年约十七八岁青年男子,男子进来后看见汐颜不由得眸子一亮,随即赶紧躬身一礼道:“不知姑娘此,大元唐突了,我姑姑呢?” 汐颜赶紧背转身道:“你是谁?这里是姨娘内宅,还不退了出去。” 那男子闻言直起身“噗嗤”一笑,“姑娘说笑呢,这是我姑姑房间我焉能不知。倒是不知道姑娘是谁?竟是我姑姑房中?” 汐颜听他一口一个“我姑姑”方才会意过来,难道这人是王姨娘哥哥孩儿,也就是她侄子。可是这侄子怎么不声不响到这房中来了,此时,这房中又没有人,若是被人看见,说这府中大奶奶和一个外头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说得清? 一急之下,汐颜也顾不得其他了,转过身便欲急匆匆走出这房去。谁想刚才走两步,还没走到那落地罩跟前,外头那落地罩上垂着靛蓝帐幔便再次被人挑起,随即便看到王姨娘带着这院子里管事妈妈董嬷嬷,凌罗阁绣娘黄五娘,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女子一起走了进来。 几个人一进来,那位青年男子便走上前一步对王姨娘作了一揖道:“姑姑,我今日奉我爹爹之命,给你送了几匹铺子上出锦缎来,不曾想进房来碰见了这位姑娘……” 王姨娘看汐颜一眼斥骂那青年男子道:“没规矩猴儿,就这么乱撞,你可知你今日冲撞了谁,这是我们府中大奶奶。还不给我滚出去!” “是,是,我这就滚出去。”那青年男子弯腰不停作揖一叠声说道,一面往外走。走到汐颜跟前停住脚轻声道:“大元冲撞了大奶奶,还请恕我则个。” 汐颜不语,转过身并不看他。那青年男子见状抿唇一笑,步走了出去。 王姨娘等那男子出去后,忙上前拉了慕汐颜手往临窗大炕上让,一面走一面赔笑着说:“他是我侄儿大元,今日来送东西。才将我带着黄五娘和孙小娘去我房中替我选做裙子料子,没想到你这么就来了。大元方才冲撞了大奶奶,大奶奶可不要生气啊。你若要生气,只管朝姨娘撒气罢。” 说实话汐颜真想发火生气,平白无故被一个陌生男子看见了自己,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会儿,这要传出去,还不定被传得怎么样呢?虽然这人是王姨娘侄子,可这也是大大不妥啊。 看着眼前一脸笑陪着小心说话王姨娘,汐颜又觉得自己发不出火来。自从自己嫁进门儿,这王姨娘对自己还不错,常常送这送那不说,言语上也甚为温和体贴。总不能因为今日一个无心之错就将人家怪罪了罢。 她一惯是个息事宁人脾气,因此心中不舒服,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加上王姨娘又陪着小心,一脸殷勤笑着和她说话,喝了半盏茶后,心情也就如平常一般了。 这时,坐炕下一张锦杌上黄五娘就说话了:“大奶奶,我昨日学了你双股针法后,本想今日来教你我们凌罗阁飞仙针法。但昨儿晚上回去,乡下我侄子来报,说我婆婆病重,怕是熬不过这三日了,家里头催着回去侍疾。因此我一早便带了我们凌罗阁中好姐妹来,让她教你那飞仙针法。” 听黄五娘说完,慕汐颜才明白为何今日还上午这王姨娘便让丫头过来传话,让自己过来。原来是因为黄五娘家中出了事,才会提前了。 “难为五娘想得周到,既是家中有事,让人来传个信儿,回去办完了事再来也是一样,何苦巴巴跑了来,还带了凌罗阁中姐妹来教我。我是个学着玩,也不当正经事,没倒让五娘跑这一趟。”汐颜淡淡说道。 黄五娘闻言忙说:“还是大奶奶是菩萨心肠,体恤我们这起子低贱之人。但我想既是和大奶奶约好,又岂能失信。” 说完,又把自己身边坐着那位二十七八岁女子拉了起来向汐颜介绍道:“这是我凌罗阁中结识好姐妹,名叫孙芸儿,她针指上功夫我们绫罗阁中也是数一数二。她听我说你会双股针法,特意求了我,让她代我传你那飞仙针法,只是望大奶奶也将你那双股针法教些与她。” 汐颜看那孙芸儿,只见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段儿苗条,倒是长得极好。 孙芸儿上前一步向着慕汐颜蹲身一礼,“孙芸儿见过大奶奶。” 汐颜虚虚抬了抬手,“别客气,起来罢。” 等孙芸儿见过了慕汐颜,黄五娘又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忙忙辞过了汐颜等人出去了。等她一走,王姨娘就让人拿来针线笸箩,孙芸儿便教汐颜绫罗阁飞仙针法。管孙芸儿教得很是仔细,但飞仙针法毕竟是绫罗阁有名绣技。汐颜学起来也不容易。学了约有一个时辰,便到了晌午。王姨娘让人摆了饭,留汐颜和那孙芸儿吃饭。 吃完饭后,吃了一会儿茶,王姨娘便说:“想必今日大奶奶也乏了,便回去歇着罢。这绫罗阁飞仙针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学会。待明日再让孙小娘来教你。” 汐颜自然点头称是,这针法确也不是一日半日便能学会。再有自己还想回去继续替炎无忧绣香囊呢,那香囊只绣了一半,还未绣好。于是汐颜又坐了一会儿,带了山茶辞了王姨娘和孙芸儿往后头自己房中去。 等两人一走,王姨娘便往自己卧房中去,一面对跟前管事嬷嬷说,自己要午睡了,叫院子里丫头都退下去,不要打扰自己。一面又转头对孙芸儿说,让她进房来帮自己挑做衣裳料子。 管事嬷嬷欠身说了声“是”便躬身退了出去,把门阖上,又把门口和廊子上丫头们都挥退了,自己也到后边儿房中去歇息。这是王姨娘院子中规矩,每日晌午过了,有一个时辰午睡时间,满院儿里都是静悄悄。 王姨娘进了卧房后,孙芸儿跟着进来,顺手将外头槅扇门关了。 走到妆台前坐下,王姨娘开始把自己头上簪子和耳间坠子取下来。孙芸儿走到她身后,弯下腰去,一把将她揽怀中,气息火热低头从她颈后一路往前吻去。王姨娘身子一抖,压低声喘气道:“芸儿……瞧你急得……” 孙芸儿不答话,只是一面继续啜吸她颈侧雪白肌肤,一边将手伸到前边儿,扯开她交领衣襟,一双手从敞开领口往下探去,抓握住她胸前丰挺大力揉捏起来…… 45第四十五回 细碎叹息般呻|吟从王姨娘唇中断断续续溢出,仰起头侧过脸去寻着孙芸儿唇,贴了上去。一条滚烫舌滑入口中,迫不及待得纠缠上来。 孙芸儿一边和王姨娘唇舌相缠,一边绕到她前边儿,跪了下去,引逗着王姨娘俯身来继续和她火热相吻,一边将本已扯开她敞开领口粗鲁得拉开褪到肩膀以下,桃色绣有鸳鸯戏水肚兜赫然目,映着粉白滑腻肩颈,只觉十分香艳。 肚兜下两团丰挺将那桃色丝缎高高撑起,似要破衣而出。 “婉桐……”孙芸儿喃喃叫了声,欲|望染红了双眼。伸出双手搭王姨娘赤|裸香肩,温柔摩挲着,脸贴上了她胸前高耸,隔着丝滑肚兜启唇轻轻咬啮着…… 王姨娘满面绯红咬着唇,量不使自己发出难耐哼声。动情将脸轻放孙芸儿头顶,双手环抱着她头,轻轻摩挲着她如墨青丝,任由她唇齿隔着薄薄兜儿自己胸前肆虐。 房中流淌着浓郁情|欲气息,王姨娘粗重喘息越来越急,孙芸儿已经将她系着兜儿带子一把扯开,桃色肚兜顺着雪白滑腻肌肤翩然落到裙下。 一对丰硕雪峰颤巍巍傲然挺立孙芸儿眼前,峰尖上翘嫣红。 唇舌,唇齿,手掌,手指轮番并用,孙芸儿埋入那让她迷醉不已硕大香软之中。 王姨娘软了身子,只觉那一阵阵酥麻之感从胸口蔓延到全身,再向小腹汇聚。 “芸儿……别,别这里,求你了……嗯……” 孙芸儿一只手已经探入她裙下,她腿间翩然起舞,而另一只手还其峰间来回逗弄着两颗硬硬红果子。 王姨娘话未说完,孙芸儿其峰尖逗弄手指猛然使劲一揪,口中话后一字尾音便婉转着拖了上去,倒像是急不可耐媚音。 “去……去床上……”王姨娘喘息着看了眼那垂着桃色流苏帐幔八步床,心中全是想躺上去心思。 孙芸儿听话起身,环扣着她,将她半拥半抱着推到八步床前,按压锦褥之上。王姨娘似是脱水鱼儿一般周身无力,只是两只雪白膀子环着孙芸儿脖子,一双桃花眼内是惊涛骇浪般连绵不绝春情。 将王姨娘褪得干干净净,孙芸儿看眼前之人玉体横陈大红锦被之上,媚眼如丝,红唇微启,腰肢纤细,丰乳肥臀,实是诱人至极。 重重咽下一口口水,孙芸儿三五两下脱去自己衣裙,扑了上去…… 八步床上坠下桃色流苏帐幔不停抖动着,宛如一池春水内投入了一颗石子,一圈圈涟漪缓缓荡开。帐内传出一阵阵女子压抑娇吟和急促喘息交织乐章,间或夹杂着一两声稍微拔高颤栗尖叫。 “婉桐……想死我了,我再要不了你身子活活就得憋死了……” “嗯……啊……我也是……想你得要死……” “腿抬高点儿……分开点儿……” “啊!芸儿……舒服……舒服死了……一点儿……再一点儿……” 半个时辰后,终于雨散云收。桃色流苏帐幔停止了抖动,帐内也安静了下来。 良久,王姨娘慵懒惬意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睁开一双含着一池春水眸子,对上正含笑低头看着自己,将自己抱怀中孙芸儿。伸出春笋一样手指她额间宠*一戳,嗔道:“你这冤家,如狼似虎,身子都要被你弄散了……” 孙芸儿将王姨娘那一只戳自己额间手指握住,拉下来放自己口中一吮,只见王姨娘又微微一抖,含混调笑道:“才将才入进去,你就酥了,不知到底谁是如狼似虎,不让人出来,一会儿功夫丢了两三次身子……” 王姨娘假装生气把被她含住手指抽|出来,背过身去道:“叫你混说,不理你了……” 孙芸儿靠上去,一伸手从她腋下过去,环她傲然双峰间,拿掌心去研磨那硬果儿,一边说:“心肝儿,生气了?是我混说,你打我吧,别不理人行不?” 王姨娘给她这么一挑逗,只觉小腹下火起,腿间又濡湿一片,又想那人要自己身子了。想起这中午就只有一个时辰午睡时间,若是再折腾下去,一会儿院子里来人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于是忙深深呼出一口气,将那只自己胸前亵玩手握住,拉开。 转过身,瞪了孙芸儿一眼道:“别闹了,我有正事儿和你说。” 孙芸儿收回手,捻起王姨娘肩头一缕顺滑乌发手指上绕着圈,看向自己怀中人问:“心肝儿,什么事?" 王姨娘凑过去她耳边低声如此如此一说。孙芸儿听完后,有些不解看向王姨娘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瞧着那位小姐模样性子都挺好。” “你别管了,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去为我做这事儿?”王姨娘直视着孙芸儿问。 孙芸儿抬手揉一揉眉心,许久将手放下,看着王姨娘道:“婉桐,我为了你离乡背井,你哪儿我就到哪儿,只守着你,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么多年了,我对你心思你还不知?竟然问我愿不愿意?” 这话刚开始似是温吞水,到后头隐然沸腾激烈起来,这许多年隐忍,不甘,委屈全然如蓄势已久剑噌然出鞘,那剑峰寒光将帐内残存**和柔情逼退了去。 王姨娘愣住,随即一股酸涩充盈于心间。微微闭了闭眸,伸出手去将孙芸儿揽过来紧紧抱住贴自己胸前沮丧道:“芸儿,是我对不住你,耽误了你终生……这一世我们没法长相守了,就算我能丢了这府里一切,可我丢不下长松,长竹……若是有来世,我定当跟你走……” 孙芸儿贴她胸脯上,从她胸口传来一阵阵平和熟悉心跳声。曾经年轻一些时候,她也问过眼前之人什么时候才能跟她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等来依然是同样话。不过,如今她已经不会再为这个问题伤心流泪,一夜夜睡不着觉。不管怎样,她知道自己从少女怀春之时就*上了她,直到现,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如果可以,她愿意*她到死。所以无论什么事,无论她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去帮她做,无怨无悔。 “婉桐,我答应你,帮你去做那事……” 贴着王姨娘胸脯,孙芸儿伸出手去将眼前之人紧紧拥住,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那样她就不会每次分离时都锥心刻骨痛。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王姨娘推推她:“芸儿,咱们起罢,时辰到了,我怕……” 孙芸儿闻言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开始捡起自己脱下衣裙窸窸窣窣穿起来。王姨娘见她开始穿衣裳,自己也起身将那些被她褪下衣裙一一捡起来穿好。 下了床后,王姨娘替孙芸儿梳了头,匀了面,插戴好银簪,又开了箱子拿出两锭一百两银子出来用绢子包了,塞到孙芸儿手中道:“外头好生过,不要太辛苦,少接些绣活,免得伤了眼睛。你若有什么不好,叫我怎么活……” 说到后,隐约有哽咽之音。孙芸儿不说话,将她给自己银子塞入自己带进来装着布料包袱之中,转过身来将她抱一抱道:“我晓得……你给我银子和我这些年挣银子我都攒着,若是有一天你舍得离开你老爷和孩儿们,我就带着你去买田买宅子和你好生过日子……” 王姨娘默然不语。孙芸儿也不再说话。 终孙芸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抱着人推开,走到桌边拿起那包了布料包袱往外走去。王姨娘则只能站卧房中,听外头槅扇门被打开,正厅房门被推开又阖上,然后是那睡梦中也常常响起脚步声远了,轻了,没了…… 第二日,慕汐颜如平常一样到前头去向罗氏请安,用过早饭后回来,做那给炎无忧绣香囊,山茶和腊梅拿了针线笸箩来做着绣活,陪她说话。 “大奶奶,你如今跟那绫罗阁绣娘学那飞仙针法,若是那边儿王姨娘院子里丫头再来请,你就让那绣娘到咱们这里来罢。”山茶提议道。 汐颜就想起昨日到王姨娘院里碰见个陌生青年男子之事,这事她并没有对后头赶来山茶说,所以今天听山茶这么说,还以为是她听到什么风声了,便问:“山茶,你为何这么说?我是觉得姑娘这院子里不该来外头不清不楚人,万一再掉了东西可怎么好?虽然说自那彩墨事发生后,我这边通往书房门已经安上了锁。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这心还是放不小。” 山茶往外瞧了瞧,起身去将那耳房门关了,方重走回去坐下,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你才来,我们不好跟你说。没还让你觉得我和腊梅喜欢蜚短流长乱说话。” 顿了顿,看汐颜一眼,汐颜忙说:“是什么话,你管说,我绝不会怪罪。” 山茶又看了腊梅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又说:“是这样,你知道奴婢和腊梅以前都夫人跟前服侍,自你来了后,才把我们指给你使。再有你进门儿日子也不长,并不知道这宅内一些事儿,所以和那边院子里王姨娘走得近。” “也只有夫人跟前服侍丫头才知道,王姨娘这两三年来和夫人明里暗里都有些口舌之争,闹到老爷跟前也不知有多少次。老爷却有些宠着王姨娘,到底她给老爷生了两个哥儿,所以反过来却说夫人不容人。所以这几年下来,夫人和那边儿院子里王姨娘积怨越发深了,只是明面儿看不出来而已。” 汐颜听了这话自然大吃一惊,山茶话让她明白,自己和王姨娘走得近,必然会让这炎府当家主母,自己婆婆罗氏不喜欢。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牵挂着人,说不定也会因此不喜欢自己呢。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汐颜有些嗔怪看着山茶和腊梅质问道。 山茶和腊梅有些赧然低下了头。慕汐颜默了一会儿,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计较山茶和腊梅,任是哪个丫头没和自己主子相熟之前,也不会说这些宅内秘事。说出来一个不好,还不定招什么祸事身呢。 “对了,你们说,姑娘还有几天能回来?”汐颜看向两人问道,转移话题。 山茶率先说话:“今日内,姑娘已然去了三天了,奴婢想或者顶多还有三四天她就会回来了罢。” “三四天啊?还有那么久……”汐颜口气里满是失落,只觉她已经离开自己仿佛很久很久了。 山茶却笑道:“三四天不久啊,说不定等姑娘回来,大奶奶这香囊还没做好呢。” “啊!对呀,你不提,我还糊涂呢。从姑娘走后每天不知道忙什么,这香囊到今日也才做了一半多,我要加紧绣……”慕汐颜捂口惊道。话毕,赶忙低头绣起那香囊来。 旁边丫头腊梅却说:“这几日大奶奶都教人针法,又学人针法,得空时候少。再有谁叫大奶奶做得那样精致,这才几天哪就能做完?这香囊虽小,但越是小东西要往精致上做,越难。” 三人做着针线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一个丫头声音门外问:“大奶奶不?姨娘叫我来传话,说绫罗阁孙小娘来了,说是昨日和大奶奶约了。” 汐颜听这声音像是王姨娘房中丫头鹦鹉声音,又想起山茶刚说过话和昨日王姨娘院儿里碰见她侄儿事,便叫丫头山茶去开了门,请外头来传话丫头进来。 那丫头进来后,汐颜一看,果真是丫头鹦鹉便问:“昨日你不是崴了脚么,今日便好了?” 鹦鹉一愣,随即忙蹲身一礼低头道:“多谢大奶奶挂怀,昨日伤不打紧,晚间涂了些跌打损伤药,今儿一早起来就好了。” 汐颜闻言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一笑:“这样啊,才将你说得话我已知道了,只是今日我身子有些倦怠,不想走动,烦你回去告诉王姨娘,叫绫罗阁孙小娘到我这里来罢。” 46四十六回 鹦鹉听了又愣了一下便说:“姨娘吩咐我一定要请大奶奶过去呢。这……” 这一次汐颜没说话,倒是拿起针线笸箩内没有绣完香囊继续绣起来。站一旁山茶停了一会儿见鹦鹉还站原地低着头不走,便开了口道:“鹦鹉,你回去就把大奶奶话如实回禀姨娘,若是平日姑娘,那孙小娘想进来还不成呢。今日大奶奶早起就头晕不太舒服,不想走动……” 鹦鹉见已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敢再站这里不动弹,倒像是强求主子做什么事一样。想起才将来之前王姨娘曾说过一定要将大奶奶请过来,如今这差事办不成,回去少不了一顿责罚。咬了咬唇,鹦鹉欠身道:“那我这就回去禀告姨娘说大奶奶身子不舒服,少不得请孙小娘到这里来。” 汐颜刚才也是硬起心肠回绝了鹦鹉要求,虽然她也知道丫头过来传话办差,若是办不成主子吩咐事,回去定会被主子打骂。但她适才听了山茶说话后,心中也知了些轻重,便不再想和王姨娘再如以前一般过从甚密,再加上去她院子里碰见了陌生男子,让汐颜心生忌讳,所以鹦鹉站地心里静候着求她便不为所动了。 此时听鹦鹉要回去复命了,汐颜便抬起头来道:“你去罢。” “是,大奶奶……”鹦鹉低头应了转身挑帘子出去了。等她走后,山茶摇了摇头道:“鹦鹉这丫头王姨娘手下日子也不好过,可大奶奶也不能因为顾忌她不好过,而让自己不好过罢。” 汐颜闻言打趣道:“你这转着圈儿不好过,倒难为你说得清楚。” 山茶呵呵笑了起来,汐颜和腊梅也跟着笑出了声。 却说鹦鹉惴惴不安回到王姨娘那院中,进到正房东次间将去慕汐颜处说得话都备细与王姨娘说了,王姨娘听完果然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打鹦鹉脸上,几乎将鹦鹉打得趔趄着退后几步跌坐到地上。 “没出息小蹄子,这点儿差事都办不好,还不给我滚出去!”王姨娘伸出一只涂着红色蔻丹手指,指着鹦鹉厉声骂道。 鹦鹉红了眼圈儿,捂着一霎时就肿了半边脸,吸着气,咬着唇步退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王姨娘重又坐到炕上,手掌炕几上重重一拍,将炕几上放着一盏斗彩莲花茶盏也震得跳了起来,茶盖碰着茶盅发出“当”一声脆响。 炕上另一边坐着捧着盏茶浅浅抿着孙芸儿见王姨娘颇有些生气样子,便说:“何苦来,为这点儿事置气?她既要我上那边儿院子里去,那就去那边罢。” 王姨娘抬头起来看孙芸儿一眼,有些不甘道:“你若是去那边儿院子里她房中了,她那里成天有两个丫头守着,就不好得手了……” 孙芸儿将手中茶盏放下问:“你可想过你让我这么做,若是她嚷出来,不但我以后再来不了这府里,说不准还会牵连上你……” 王姨娘冷笑一声道:“可我笃定那丫头不会说出来。她若是说出来,自己名节不保不说,这府里也绝不会再容得下她。只会将她赶出去。她若是想牵连上我,怕也是不能。你可是黄五娘介绍与她认识,与我何干?再有,这几日下午我都应约去前面那老对头跟前陪着抹牌,不房中也是自然。就算是老爷怪罪起来,我还有两个哥儿,难道他会为了一个当不得真进门儿来为大姐儿冲喜媳妇儿和我过不去?” 孙芸儿想想也点头道:“你说得也是……” 顿了顿孙芸儿直视王姨娘眼睛问:“婉桐,你真舍得我和别人春风一度?” 王姨娘酸溜溜说了一句:“芸儿,那丫头可是处子之身,便宜还不是你得?你采了她元红,破了她身,也就破了她那什么张天师批命,自然也就不会再给大姐儿带来什么好运气。到时候大姐儿又岂能度过这三年大劫?再有若是破了她身子,她那软绵绵性子定是不敢声张,从此后也就拿捏住了她。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是我亲近相信人,而且这法子可行,我不舍得你也不行。” 孙芸儿听完“嗤”了一声,心里不免想,这个自己*了这么多年女人到底对自己情是什么?她没有自己对她一般那么深痴情,也绝对不会舍弃如今到手一切,而且她甚至还希望能成为这炎府女主人。可自己始终心甘情愿受她驱使,真是如同着了魔一般,想必自己那颗心早就化她身上,如今腔子里早已无心了罢。这么一想,只觉满腹心酸,胸口如压了块大石,气都回不过来似。 “你为什么不找个男子,那岂不是将她拿捏住了?”长长吐出口气,孙芸儿看着王姨娘不解得问。 王姨娘摇摇头道:“男子近不了她身,而且我瞧着那丫头似是和大姐儿有些眉目传情意思,虽不明显,但我觉得十有八|九会是。所以我想你作为女子去接近她会比较容易。” “哦?竟有这事?”孙芸儿一听似是很感兴趣,往王姨娘跟前一凑笑着问道。 王姨娘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瞧着很像。” 孙芸儿一笑,“那你还大费周章让我去对付那丫头做什么?你只管静待佳音,只要她们两人有暧昧情|事发生,那丫头难道还能呆这府里?” “可我不能确定,所以这静待佳音之事只能是后法子。这后法子之前,我自然是要做些什么,才会胜算大一些。”王姨娘缓缓将自己意思说出。 孙芸儿又问:“你是想对付那罗氏和她女儿,可为何要拿捏住这进门来为她女儿冲喜媳妇儿呢?” “我想退一万步说,破了她带给大姐儿好运道,大姐儿没什么劫难之事发生话,但拿捏住了她,便能随时知道大姐儿做什么和将要做什么,因此也能设计些陷阱给大姐儿跳。我要让那高高上大小姐身败名裂,让罗氏痛不欲生,让老爷厌弃她,让她尝一尝失宠失女滋味。” “想当年我刚生下长松,稳婆抱到我跟前还没摸着他小脸一下,那狠心女人便领着她陪房罗泽家进来,让罗泽家将我长松抱走了。你不知道后头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得,想自己儿子想得撕心裂肺,偏她几个月也不让我瞧一眼孩子。直到几年后我有了长竹,老爷吩咐了说这个孩儿给我自己养,我才从那昏昏噩噩日子中重活过来。” 说起往事,王姨娘才平复下去心又开始抽痛起来,连眼圈儿也红了。那几年孙芸儿是知道,若不是自己常常来陪她,她怕是活不到现,早就又病又疯死掉了。 陆陆续续王姨娘又说:“自打我知道罗氏娶了个媳妇儿来为她女儿冲喜,将那条命从鬼门关里抢回来之后,我就想除去给大小姐带来好运这人。设计了一件事,没想到竟然因为那鬼精鬼精大小姐而黄了。既然赶不走小丫头,就把她收服过来为我所用,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孙芸儿听完便说:“恐怕不会如你想得这么好。我倒是庆幸不用我去拿起这把双刃剑,到时候伤人伤己,闹出来不好收场。” “想来这就是命,我想,莫不是那丫头从哪里听到了什么,所以不愿来我这里了?”王姨娘皱着眉喃喃自语道。 孙芸儿接话问:“如今既是用‘软娇花’迷了她,破了她身子法子不能使了,下一步你又打算怎么办?” 知道王姨娘是个性子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人,所以孙芸儿有此问。 王姨娘端起炕几上自己那盏斗彩莲花茶盏里茶慢慢啜吸着,良久方说:“既然这件事不成了,你就依她言去那边儿房中教她针法,再把她那针法学会,说话什么投她喜欢,和她交好就行了。至于下一步事,我还得仔细想想,你就不用管了。” 孙芸儿应了声“好”,便起身,将自己带进来小包袱拿起往外走了几步,忽地住脚转过身来看向王姨娘和声道:“婉桐,你这几年娘家也颇过得,给你撑得起门面,炎府内也比前些年好过,两个孩儿也大了,你又何苦折腾来折腾去,我怕若是有一日这些事情败露了……” 王姨娘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投入到她怀中抱紧她喃喃道:“我是嫡出女儿,却做了房妾室。这些年来主母跟前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和委屈。我不甘心,不甘心……那女人只不过是门第比我高些,只生了一个女儿,将来还不是要嫁出去。我却给炎家生了两个儿子,她凭什么要骑我头上作威作福,还抢走了我长松。长松如今见了我也是淡淡,都是她,都是她教,我恨毒了她……” 孙芸儿拍了拍她肩膀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婉桐,这些年心里头比黄连还苦。你放心,我会陪你,我会帮你,就算是将来死,我也会陪你……” 王姨娘紧抱紧她,哽咽道:“芸儿,只有你,只有你才真正懂我,这一世我有你,老天待我不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终分开,王姨娘将她送出了正房,看她丫头莺儿陪伴下走出了院子才回房来不提。 却说孙芸儿被带到慕汐颜房中,彼此见了礼。果然见这边耳房中,汐颜跟前服侍丫头山茶和腊梅做什么事,房中也总有一个丫头旁边陪着,便也只能说笑着教慕汐颜凌罗阁飞仙针法了。汐颜觉得这绣娘孙小娘模样周正,针指好,又会说笑,对人又亲近,便和她很是投缘。连着两三天,孙芸儿都到汐颜这里来,两人互相教彼此针法,倒也其乐融融。 于此同时,邓州豫王府内,羽若曦筹办“赛诗会”终于如期举行了。除了邓州,还有临近几州高门贵女也来了不少。王府后花园中“文星阁”中聚集了三四十名门第高贵妙龄女子,各个都按照贴出来诗题吟诗做对。 炎无忧也陪着羽若曦和这些女子说话应酬着。羽若曦兴致很高,挽着炎无忧手和围两人身边十几位女子正斗诗,忽地从“文星阁”外匆匆跑进来羽若曦贴身大丫头小婵,分开围羽若曦周围女子,跑到羽若曦跟前,喘着气说:“郡主……郡主……那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荣林之女,荣惜兰不请自来,已经闯进这园子中,朝这‘文星阁’而来了!” 羽若曦一听,那挽着炎无忧手蓦然抓紧了她衣袖,跺了跺脚,蹙着眉着急得喊出声:“你说什么?那野丫头又来捣乱了?” 小婵还没来得及答“正是”,便听得一个清越声音带着戏谑道:“若曦,你说谁是野丫头呢?你个黄毛丫头,姐姐跟前竟然大放厥词,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47第四十七回 “坏了,坏了,无忧姐姐,我们走!”羽若曦一听到那声音便急了起来,拉着炎无忧手,推开围两人身边那十几位高门贵女就往“文星阁”另外一边儿跑。 炎无忧不明白为什么一惯任性刁蛮这位庆成郡主听到那叫荣惜兰女子来了,竟然慌慌张张想要逃跑。 不过羽若曦拉着炎无忧还没跑出几步,后头就有一人绕过人群,挡了两人跟前不满得说道,“若曦,你跑什么跑?上次是谁说得输了棋,今年一年不管我什么时候上你这里,你都奉陪到底?” 炎无忧此时终于看清了那位将自己和羽若曦拦住所谓“野丫头”。只见眼前这人年约十六七岁,头戴网巾,身着银红五福捧寿团花袍子,外头罩着天蓝色罩甲,腰间束着孔雀牡丹阔玉带,底下穿着粉底皂靴,居然是一副军中男儿打扮,看起来英气勃勃。 羽若曦似乎对这人很是有些发怵,被这人质问,竟然躲到了炎无忧身后,只探出半个头看向那人怯怯得说道:“我哪有这么说,我明明说得是如果你连赢我三局……” “什么?你这丫头,你明明说得是赢了三局,何曾说过‘连赢’二字。我不管,今日你只能陪着我,我不开口,你不能离开我身边。还有,你举办这‘赛诗会’也不邀请我,我很生气……” 荣惜兰说到这里,突然看着炎无忧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让她躲你身后?” 炎无忧只觉她话音里有许多不悦和敌意,张张口刚欲说话,却听到躲到自己身后羽若曦接话道:“她是我亲近无忧姐姐,也是我闺阁中好朋友……” “姐姐?好友?”荣惜兰再次将炎无忧打量一翻,喃喃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羽若曦不屑道:“我和你才认识多久,你不知道是自然。” 停了停又用恳切语气对荣惜兰说:“对了,惜兰姐,今日是我办‘赛诗会’,我求你不要来添乱了,要不你先回去,等今日这‘赛诗会’完了,你再来好不好?” 周围许多高门贵女围过来,嘻嘻哈哈笑着议论这荣惜兰。间或有几句飘进炎无忧耳中,连起来就是,中军都督府官居一品左都督荣林极*她这独女,自小把她当儿子养军中,这位荣惜兰弓马娴熟。当今圣上又极其宠信荣林,*屋及乌,便特旨让其女中军都督府中任了都事一职。 炎无忧听到这些后,倒是对这位荣惜兰生起了一丝敬佩之心。从她出现这“文星阁”到现,说话直爽,和一般闺阁女子并不相同,想来羽若曦说得那什么她是“野丫头”定是因为其说话行事直接,给人粗野之感,才会有此言。 “不行,今日你不陪我,我就让你这诗会办不成!”荣惜兰硬生生直接否定。 羽若曦被她这话给呛住,本来低声下气求她,就是看今日炎无忧,另外又来了许多高门贵女,不想和她杠上,谁知她这么不给面子。 这荣惜兰是今年初荣林调任驻地虢州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时,父王带大哥二哥去看望这位世交好友,庆贺他升迁之喜,自己缠着父王一起去,都督府中认识。自从认识后,荣惜兰一月中总有两三次要到邓州来找自己玩耍。自己喜欢静,这荣惜兰就喜欢动。自己喜欢吃甜,她就喜欢吃辣。总之两人脾气性子大相径庭,很难玩到一起,唯一有一样可以玩一起便是下围棋。 别看这荣惜兰外头大咧咧一副军中男儿模样,可是下起围棋来却是棋艺甚高,羽若曦很难赢她。平时王府中,羽若曦常常会下赢自己大哥二哥,父王母妃也常夸她,一直都颇傲气。所以遇到荣惜兰后,羽若曦越输棋越想下。也就有了上一月下棋时那句输了要陪人赌注。 “你还讲不讲理?真真是个野丫头!”羽若曦气红了脸,躲炎无忧身后大声争辩了一句。 荣惜兰毫不相让说了一句:“我只知道愿赌服输,言出必行!” “你……”羽若曦被哽住,说不出话了。 荣惜兰好像很喜欢看羽若曦脸红生气模样,忽然呵呵笑起来道:“还有啊,你说我是野丫头,那我就是野丫头!” 话毕,直接上前一步,将挡羽若曦身前炎无忧往旁边一推,然后抓住羽若曦手往自己跟前一拉,将她拖进自己怀中一揽…… 文星阁中围三人周围十几位高门贵女,包括炎无忧内全部惊呆了。这样情景太像是一名鲁男子抱着自己心*女子。炎无忧是被冲击到了。她那位军中男儿打扮荣惜兰眼中分明瞧见了拥美入怀一刹那显露出来柔情,还有眼底热烈。 此时被荣惜兰抱怀中羽若曦却羞愤不已,极力要从她怀中挣扎出来,但却被她一双有力手箍得紧紧,根本挣脱不了。无奈只能举起自己粉拳往对方胸前招呼。可是打了两下之后,羽若曦脸红了,怎么会打到对方胸口之上。再怎么样对方也是名女子啊。于是略微停了一下,羽若曦就往她肩膀上敲打上去。 一边敲一边喊:“你这野丫头,放开我!放开我!” 哪知荣惜兰却任她敲打,只是老神抿着唇笑着不说话,照旧将她箍得紧紧看她周围女子注视下脸越来越红,简直红得似滴血一般。 一旁炎无忧现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也算刁蛮任性庆成郡主会如此怕这荣惜兰,一听见她来了会惊慌失措拉着自己跑开。一句话说得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羽若曦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力竭,敲打荣惜兰肩膀力气也小了下来,想到今日炎无忧跟前,还有数十位高门贵女跟前被这“野丫头”这般羞辱,忍不住委屈嘤嘤哭泣起来。她这一哭,倒是让荣惜兰吓了一大跳,忙松了手,拿自己袖子去替她擦泪,蹙起眉哄她:“若曦,别哭了,我逗你玩呢……” 炎无忧见羽若曦哭了,便忙上前去拉一拉她袖子劝她:“郡主,别哭了……” 羽若曦转身扑进了炎无忧怀里,哭得越发伤心了。荣惜兰见此情景,直一旁搓手,看炎无忧抱美怀,又酸得不行。但此时看见美人流泪,也只能压下心头那浓浓翻滚醋意,陪着小心说着道歉话,“若曦,若曦,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只求你别哭了……” 炎无忧也轻轻拍着羽若曦肩膀劝她:“郡主,别哭了,这诗会还等着你办下去……” 好一会儿,羽若曦才止住了哭,接过炎无忧递过来绢子将泪擦干了,转身对“文星阁”内众女子说:“大家先各自园子里转一转,等半个时辰咱们再继续今年‘赛诗会’。” 众人都知道庆成郡主这是要去重梳妆了再来,便各自散了。羽若曦看一众高门贵女都依言各自出了“文星阁”,便也挽了炎无忧手往前头自己院子中去。荣惜兰来拉她手,却被羽若曦愤愤甩开。虽讨了个没趣,荣惜兰却仍然是亦步亦趋紧跟两人身后。 炎无忧和羽若曦前面走,悄悄去扫了眼跟两人身后两三步远那陪着小心笑着荣惜兰一眼,转过眼来又看了眼圈儿还有些红羽若曦,禁不住勾唇一笑,随即低声道:“郡主,你不觉得你对那荣惜兰有些小题大做了么?她虽做男儿装扮,但到底是位女子,被她抱住了你闹成那样,后还哭了起来,岂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 羽若曦闻言羞赧得瞪了一眼炎无忧道:“无忧姐姐,你说什么呢?那‘野丫头’一惯*动手动脚,偏偏她又是军中长大,力气大得很,被她抓住就挣不脱,所以……所以我怕见她……再有我素来就讨厌这样粗野军中之人,我喜欢是像姐姐这样斯文端严人……” 炎无忧听到这话不由抽抽嘴角,心想,这郡主还真会说话,一说又说到自己这里来了。其实自看见这荣惜兰这般纠缠羽若曦开始,便暗暗松了口气,倒是希望羽若曦能改变主意,把心放到荣惜兰身上,自己也不用疲于应付这位庆成郡主了。 “若曦,那荣惜兰好歹是客,你不可对人这般冷淡。你没瞧到她后面跟着好可怜样子……” “我不!她可怜关我什么事?那‘野丫头’我再也不想见到她!” 见劝说不了羽若曦,炎无忧只能摇摇头陪着她到前头院子里去重梳妆匀面。荣惜兰也跟这她们到房中,羽若曦想将门关了,却被荣惜兰将手一伸,将门卡住。没办法,羽若曦硬不起心狠狠将门关上,只得让她进来。 羽若曦让房中服侍丫头梳妆匀面时,荣惜兰就后边乐呵呵看着,全当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嘴中还问:“若曦,等会儿我也去参加你那诗会,和那些丫头们比试一番,但不知这诗会胜者会得些什么?” “得什么?得一个高门贵婿,你要不要?”羽若曦没好气看着妆台上铜镜说。 荣惜兰抄着手撇撇嘴,“你这丫头也不害羞。这会子才及笄就想嫁人了,一开口就是什么高门贵婿。” “你说什么?”羽若曦闻言气得不轻,也不顾丫头正给她梳头,怒气冲冲地随手从妆台上就拿下来一个胭脂盒子,转过身,一抬手就向身后站着荣惜兰脸上砸去。 荣惜兰微微一笑,手一抬,一抓,那盒子胭脂便被她稳稳地抓了手中。随即打开那盒子胭脂放鼻端闻了闻道:“这可是御赐‘玉梨花”胭脂,一年内造也不过三五十盒呢,若曦你还真舍得,对我可真好。” 这话甫一出口,倒让羽若曦越发火起,转过身,拿起妆台上什么金簪,花钿,象牙梳子,红漆描金妆盒等乱七八糟东西接二连三得向荣惜兰砸过去。 48第四十八回 好荣惜兰身手了得,羽若曦随手乱砸过来东西都被她手疾眼抓到手中,一会儿功夫竟然抱了十几样怀中。 后羽若曦妆台上没东西可砸了,她竟然站起来,去搬那紫檀妆凳想要砸过去。可那紫檀妆凳十分沉重,她虽然能搬动,但却举不起来。 一旁看羽若曦大发脾气乱扔东西砸人被惊到炎无忧短暂失神之后总算回过神来,看她一张粉脸涨得通红去搬那紫檀妆凳,竟是还要去砸那荣惜兰意思。便忙上前去将那紫檀妆凳拖住,嘴中劝道:“若曦,够了,你瞧你这样儿可还有些郡主尊贵,一句话不合,就动起手乱砸人家。你这么闹下去,到底今年诗会还办不办了?” 羽若曦被炎无忧这么一说,也清醒过来,不觉粉脸一红,愤愤得瞪了荣惜兰一眼,将手中妆凳放下,重叫丫头来帮自己梳妆。 梳头丫头把那紫檀妆凳重搬回到妆台前放好,羽若曦走过去坐下,荣惜兰蹭过来涎着脸嬉皮笑脸得将手中抱得那十几样东西一样样给她放到妆台上。羽若曦“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只管看着铜镜,让丫头给自己梳头。 荣惜兰张张口,本来还打算逗她两句,但想一想还是算了,再闹下去这丫头办得那“赛诗会”真要办不成了。 于是等羽若曦梳妆完,起身和炎无忧去后头王府花园中重开始“赛诗会”,荣惜兰便乖乖跟两人身后,再也没有说什么惹羽若曦生气话。到晚间诗会结束,羽若曦王府后花园“文星阁”中大排筵席,请众位来参加“赛诗会”高门贵女饮宴,连王妃周敏也特意来凑趣,和羽若曦,炎无忧,荣惜兰坐一桌。 见到荣惜兰,周敏很是高兴便说:“难得惜兰也来参加这诗会,说起来惜兰真是如今大周少有奇女子,文武双全,如今蒙圣上恩旨,又都督府中任了七品都事一职,真是可喜可贺。” 荣惜兰连连摆手道:“王妃谬赞了,说起来我平生佩服大周奇女子便是永泰公主,半月前我随着我爹爹进京谢陛下恩旨时见到了她,如今正掌着京城禁卫三大营之一三千营,随扈陛下左右,实是龙章凤质,文韬武略不让须眉,一见便让人顿生景仰之心。” “什么?你竟然见到了永泰公主?”豫王妃闻言颇惊,便凑到荣惜兰身前问,“永泰自小追随其舅茂国公赫连松入后军都督府历练。我后见她也是七八年前了,如你所言,她如今已然回京并掌了三千营?” 荣惜兰点头压低声音道:““半月前我随爹爹进京面圣谢恩时,见万岁爷面有倦色,后来出宫后,我听爹爹说万岁爷似是哮喘旧疾发作了,近这一两月身子不太爽利。我想陛下这时将永泰公主召回京提督三千营,随扈陛下左右也是大有深意罢。” 周敏听后默然不语,忽然想起几日前王爷被宣进京去,如今都还没回来,莫非也是和万岁爷旧疾发作有关。这么一想,心中没来由得便有些不安起来。虽然面儿上淡淡含着笑,又叫羽若曦好生招待荣惜兰,又让荣惜兰和炎无忧诗会结束后没事就王府多住两天,自己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带着随侍左右丫头婆子们回房了。 回房后,恰巧碰到长子正邦来问安。周敏让他坐到临窗炕上,刚坐下,羽正邦便问:“前日我求娘事,您去看了觉得她如何?” 周敏心内正有些心烦,闻言便说:“那无忧姑娘你还是别想了,你可知她去年连定了两门儿亲,刚定下来,那边儿女婿便病死了。圣瀚天师张真人批她命可是克夫,如今另娶了房女子放房中度劫,须得三年才能度了劫。虽然她容貌品性委实是出类拔萃,但背着这克夫名谁敢娶她?别说是你爹爹定不会同意,就是我也劝你死了这条心。” “这些话娘是从哪里听来?莫不是外头有人妒忌她容貌倾城,品性高洁,故意传出这些话来损她清誉?”羽正邦有些生气说道,后又加了一句,“孩儿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胡话!” 周敏听了便抬手炕几上轻轻一拍,叱道:“混账,这些话是你妹妹亲口告诉我,岂会胡言乱语?你别再胡闹,如今有紧要事要你去做!” 羽正邦极少看到母妃这么板着脸发怒,心中虽然仍是不信什么“克夫”话,但也再不敢顶撞,低了头弱弱问了句:“娘,是什么事要儿子去做?管吩咐。” 周敏扶额想了一会儿方说:“你父王去了京里面圣,他没有回来之前。你将王府侍卫召集起来,加强王府守卫,待明日来参加你妹妹办得诗会女子都散了,便不许闲杂人等进出。以后进出都得凭借王府腰牌,还有你们兄妹也不许再出王府。” 羽正邦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自己母妃神情如此严肃说这样话,心中也是一紧,便开口问:“娘,这是出什么事了?您为何会吩咐这么做?” 周敏摆摆手道:“这些事不该你问便不要问,只管按我吩咐去做。记住,任何人违背了禁令,都给我拘起来,禀告于我!” 见自己母妃不肯说,但直觉让羽正邦觉得这事一定非同小可,便把有关炎无忧事先压下,随即站起来向周敏一躬身道:“既然娘吩咐了,那儿子这便连夜去安排。” “你去罢……”周敏看着羽正邦随意挥了挥手,又转脸看着炕几上那盏圆形羊角宫灯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文星阁中筵席上,原先还规规矩矩说话荣惜兰见豫王妃一走,立刻就开始大声说笑起来,讲些军中和民间趣事。羽若曦和炎无忧倒是喜欢听她说些趣事。 这荣惜兰也调皮,故意讲些故事吊两人胃口,一到关键处便不讲了,非要两人各喝一锺儿酒才肯继续讲下去。如此一来,等荣惜兰两三个故事讲完,炎无忧小醉,羽若曦大醉。于是酒筵散后,荣惜兰让两个丫头扶着炎无忧回客房去洗漱歇下,而自己却是扶着羽若曦回东梢间卧房里去歇息。 第二日炎无忧醒时已是日上三竿,醒来时头还有些微微疼。因为挂念着家中慕汐颜,再加上这诗会已结束,巴不得些赶回去。睁开眼,却发现这里并不是羽若曦卧房中。来到邓州进了豫王府后,羽若曦都是要炎无忧和她正房东梢间卧房里一起歇息,这间房倒是陌生。 于是忙忙炎无忧起来穿了衣裙,叫了外头丫头进来问话。丫头进来服侍她梳妆时才告诉她,这里是豫王府中庆成郡主院子中西厢房客房,昨儿夜里她喝醉了,荣惜兰吩咐人将她扶到这里歇息。炎无忧回想了下昨晚,隐约记得昨儿夜里听荣惜兰讲那些军中和民间有趣故事,自己小醉了,而羽若曦似是醉得很厉害,也不知道她现酒醒了没有?心中又有些怪那荣惜兰,竟然用那刁钻古怪法子让自己和郡主都喝醉了。长这么大,自己一直都很有分寸,饮宴还从未醉过,这一不小心竟然醉了,绝对是一件让人羞愧事。 可是现她没空来计较这个,等丫头一给她梳妆好,便让丫头带着她到正房去向羽若曦辞行。到得正房门口时,还没进去,只听到从里面羽若曦卧房中传来一阵阵“叮铃哐啷”摔打东西声音,还有羽若曦断断续续哭声和喊叫,“你给我滚!滚!呜呜呜……” 听到这些,炎无忧就住了脚,摇摇头,心想,不知道郡主又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着闹腾。正踌躇着该不该进去,却见正房门口大红云纹夹板帘子被人从里面打起,随后两位贴身服侍羽若曦丫头小婵和小蝶急匆匆走了出来。 炎无忧见状便拦住两人问:“郡主这是怎么了?一早就这么闹起来?” 小婵回话道:“奴婢们也不知道,昨儿夜里郡主醉了,荣姑娘亲自搀了她回房,我和小蝶服侍郡主洗漱了歇息。后头荣姑娘要走,谁知郡主拉着不让走,荣姑娘只好陪着郡主歇下。奴婢们退下了,等今日一早过来伺候,还没进房里去,郡主就里面摔东西,大发脾气,将我和小蝶都赶了出来……” 顿了顿小婵又说:“郡主一向和姑娘交好,不如姑娘进去劝一劝她……” “这……”炎无忧有些犯难,心想,羽若曦一早起来大发脾气,想必也是因为那荣惜兰,也不知道荣惜兰昨儿晚上歇这里到底是怎么惹着她了。这两人一起就没有不闹时候,自己委实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劝。但今日自己是铁定要回洛州,进去辞行也是应当,那就顺便劝一下她吧。 于是小蝶便帮炎无忧将帘子挑起,炎无忧跨进正房,往东梢间羽若曦卧房里去,走到卧房槅扇门口,隔着软绸帘子,炎无忧朝里喊了声:“郡主,我是炎无忧,今日我要回洛州去了,特意来向你辞行……” “无忧姐姐……”里面传来羽若曦抽泣声,隔了一会儿又听到她着急得说,“你,你别进来……” 炎无忧只当是她不想让自己瞧见她披头散发哭啼模样,便外头站住脚继续说:“郡主,你别哭了,这一大早,若是传到王妃耳里,让她担心不说,你这院子里丫头仆妇们少不得会受责罚。我还是那句话,如今你及笄了就是大人了,做什么事勿要任性……” 良久,里头传来羽若曦带着哭声话,“无忧姐姐保重,若曦今日仪容不整,不能送姐姐了。等往后有空,若曦定会来洛州来瞧姐姐……” “好,郡主也保重。那无忧这便去辞过王妃回去了。”炎无忧外说完便转身出了正房,让外头丫头带着去见豫王妃辞行。到了豫王妃正房大院儿,与王妃说了几句话,王妃让自己身边管事嬷嬷送她出去。到了王府外头上车时,只见羽若曦贴身丫头小婵气喘嘘嘘跑来,将一个红漆描金大木盒子递给炎无忧道:“这是前两日郡主让奴婢收起来一件文玩,说等姑娘走得时候交给姑娘。今早郡主这么一闹,奴婢竟差一些忘了,好这会子想起来送来,姑娘还没走。” 炎无忧接盒子看着小婵一笑道:“替我谢谢你家郡主。” 小婵应了声“好”。马车缓缓启动,炎无忧坐马车里,将那红漆木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红珊瑚做笔架,十分珍贵精致。欣赏了一会儿,将木盒子阖上,靠马车上,只觉归心似箭,一颗心早飞到家中那个温婉秀美女子身上去了。 羽若曦卧房中,炎无忧走后,站房中只着一件寝衣羽若曦撑着妆台,仍抽泣不止。身后走来一人拿了件长袄给她披身上,从后将她拦腰抱住,倚她肩头温柔道:“若曦,别哭了,早起天凉,你这样受凉了可怎么好?” “你滚!你滚!我不要你管!”羽若曦挣扎着小声哭喊道。 话音刚落,便被身后那人搬转身体,一手箍住她身子,一手捏着她下颌,强势吻了下来。羽若曦死死闭着丰润唇不张口,那人捏着她下颌手微微一使劲,那紧闭唇便张开来,随即一条滚烫舌长驱直入,她口中肆意搅动吸吮,不给她半点退缩机会,甚至连一丝呼吸机会也不给她。 这一吻下来,到后羽若曦只觉气闷头昏,全身无力,便停止了挣扎,软软倒了那强势吻着她人怀中,任由那人品尝吸吮口中蜜汁,任由那人一双常年握剑带着薄茧手隔着薄薄寝衣她背上游走抚摸,再次陷入迷醉和颤栗……昏昏沉沉中,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也是这么头发晕,恍惚似梦中,自己抱住了睡枕畔无忧姐姐,而平常对自己异常冷淡无忧姐姐却热烈回应自己,和自己火热相吻,甚至*抚自己身子。 到早晨醒来时,谁知却发现自己躺荣惜兰怀中,自己仅仅穿着肚兜和亵衣,荣惜兰一只手放肚兜内覆她胸前。于是她穿衣起来大哭大闹,将房内东西砸了个稀烂,叫那个占了自己便宜家伙滚…… 此刻正吻着羽若曦荣惜兰心中却是充满了巨大欣喜和满足,一想到这个小辣椒般娇媚女子昨晚自己*抚下热情似火,如今软软伏自己怀中任自己予取予求,她便要感谢老天爷给了自己这个千载难逢机会可以这般亲近这位她一见钟情女子。虽然这位自己钟情人昨晚迷醉中喊得是“无忧姐姐”,让她很是心酸生气。可是昨晚若曦那样热烈,还是让她心咚咚乱跳了一夜,还是让她感谢上苍对她不薄。 长吻结束,羽若曦面色苍白,双唇红肿,极致白和极致红忖得那樱唇越发鲜艳撩人,半闭着美眸软软靠荣惜兰怀中大口大口喘气。 荣惜兰紧紧拥着她,低下头来凑唇过去,她眉间轻轻一吻郑重道:“若曦,这一世我一定要和你一起,一定会好好待你……”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个大家勿要讨论三观。 郡主和小荣,秀才遇到兵,没法说…… 49第四十九回 洛州知州府内宅,罗氏歇了午觉起来,和王姨娘,焦姨娘正偏厅里抹牌。焦姨娘打了一张牌出去便说:“这大姐儿去邓州豫王府参加庆成郡主办得那‘赛诗会’也去了四五日了,论理也该回来了罢。” 罗氏接话道:“谁说不是,我就怕郡主那丫头留客,若是留着无忧住几日,那还得几日才能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管事嬷嬷赵嬷嬷进来兴高采烈得禀告:“太太,才将二门上小厮传话进来,说姑娘已然从邓州回来了,这会儿已经进了门,想是一会儿就要到太太这房里来瞧您了。” 罗氏一听自然高兴,一边儿继续抹牌一边儿吩咐赵嬷嬷:“赵妈妈,你去吩咐丫头们给大姐儿泡上她喜欢六安茶,再备上些她喜欢芙蓉糕,我怕她路上没好生吃东西。” “是,太太。”赵嬷嬷应了转身下去安排。 罗氏等人又抹了一会儿牌,便听得偏厅外传来丫头们一连声道福声和炎无忧叫“起”声音。随即一人急步走了进来,罗氏三人都停下了手中牌,转脸去看那进屋之人。只见炎无忧穿了见玉色缂丝十样锦长袄,外穿同色绣白色梅花对襟褙子,下着白色梅竹兰襕边综裙,梳了个简单螺髻,左右插着两支金雁衔梅钗,虽风尘仆仆而来,但那通身冰玉般高华丝毫不见少,倒越发显出翩然绝尘顷世风姿来。 “我儿,来,让为娘看看,这出去这几日可瘦了?”罗氏放下手中牌,眉开眼笑招呼炎无忧近前来。 炎无忧含笑走上前蹲身一礼,方直起身伸手去握住娘亲向自己伸过来手。早有丫头罗氏身边儿圈椅旁放了一张绣墩,炎无忧走过去坐下。转脸向王姨娘和焦姨娘问了好。 罗氏握着炎无忧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问些邓州豫王府内事,路上可否顺遂等等。旁边丫头早将茶点送了过来,炎无忧捧着茶盅慢慢吃着茶点,便将王府中诗会和路上事捡了些无关紧要对罗氏说了,饕餮楼碰到豫王世子之事自然是没有说出来。 说了小半个时辰话,因为心中惦记着慕汐颜,炎无忧便故意打了个呵欠,罗氏一见只当她是赶路乏了,便说:“你且回去先歇着罢,晚间来我这里和你爹爹一起吃饭。” 炎无忧忙起身应了声“好”,辞了罗氏等人,往后头院子里自己房中去。 刚走到自己院子前,只见院子门前立着彩宣等几个房中丫头并院子中服侍小丫头和婆子们,一见她来了,都赶忙上前道福行礼。 炎无忧让众人起来。只听丫头彩宣笑着说:“姑娘一回来,夫人那里就有丫头来传话,叫奴婢们准备着迎接姑娘,我们刚把院子里和姑娘房里又拾掇了一遍儿,才站到这院门前,姑娘却已是到了。姑娘这几日去了邓州,奴婢们都很想念姑娘呢。” “我走了,你们得闲偷偷懒可不是好?我不信你们能想着我?”炎无忧抬脚往院子中走,一边嘴中打趣道。心中却想,我走这几日,也不知那个人想我没有。只觉这脚刚一踏进院落门儿,似乎便已感受到了她气息向自己涌来,心开始不规律得跳了起来。 彩宣跟后面儿不好意思得笑,“姑娘这么说,就是把奴婢们说得都成了懒虫儿了,别人我不敢说,但我自己个儿可是早盼着姑娘回来呢……” 炎无忧摆摆手,跨进院子,直往自己正房中去。穿过院中那条直达正房大门錾刻着富贵牡丹青石板路,远远便见到了那个自己这几日邓州日思夜想身影。只见她站正房门口廊子下,身后站着两个服侍她丫头腊梅和山茶,遥遥向自己这边儿看来。 甫一看到她那娇柔温婉身影,炎无忧心便“咚咚”得剧烈跳动起来,她很想一步扑到她身边儿,拉住她手好好打量她,告诉她自己离开这几日很是想念她,几乎每晚入睡之前,想得都是她…… 慕汐颜一刻钟之前才知道炎无忧从邓州回来了,那时她刚把一早便来自己那里教自己针法孙小娘送出院子。这两三日下来,绫罗阁飞仙针法她大致都学会了,因此剩下便是后头挑些空日子出来将自己那双股针法教给孙小娘。今日将孙小娘送出去时,便和她约了明日再来。谁曾想姑娘今日便回来了,心中好一阵欢喜,回房略略梳妆了,便出来到正房门口廊下等她。 只站了一会儿,听到外头院子门口一阵丫头婆子们道福声,随即又听到那个熟悉清冽声音说话,立时直觉心中一热,胸口滚烫起来。从没有这么渴望见到一个人,这分别四五天只觉度日如年般长。若不是靠着给她做香囊,做荷包打发时间,怕是会思念成疾。 眼巴巴朝院子门口望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玉色衣裙,翩然向着自己走来,蔚蓝晴空灿然秋阳之下,微风轻拂,裙裾蹁跹,就那么直直撞进自己心里来。她倾世容貌和风姿如漫天撒下网,将自己全然网其中,而这网中,汐颜觉得安心,满足,欢喜,颤栗…… 炎无忧步走到正房门口,慕汐颜跟前停住脚,眼角眉梢俱是温情,唇边浮起一抹笑,看着慕汐颜柔声问:“站这里做什么?” 汐颜抬头看她一眼,莫名脸上一红,低头下去绞着手中绢子嗫嚅道:“这里等姑娘……” 炎无忧*极她这一低首时小女儿家姿态,也*极她这么实一句话。真想立刻将她拥怀中。好容易克制住这种冲动。后面儿丫头和婆子们跟了上来,炎无忧便淡淡道:“既是等我,便去书房中等我罢。” “嗳……”汐颜轻轻得应了声。 正房门口丫头打起了帘子,炎无忧抬脚跨了进去,往自己房中去。汐颜等她进了房,方抬起头来,长舒出一口气,摸了摸脸,只觉脸上微烫,想来是红了罢。心中不由得又骂自己没出息,这么想她,盼她回来。可她一回来站自己眼前,竟然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敢,一颗心简直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早想好问她路上可好,外头可吃得好,住得好,自己给她除了绣了香囊,还绣了个荷包话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只说了句又傻又呆话“这里等姑娘”,想来站房门口不是等她还能做什么。 身后山茶见汐颜站那里不知想什么,便提醒道:“大奶奶,姑娘叫你去书房中呢……” “哦……”汐颜回过神来,转身往自己房中去。到自己房中后,将那两个绣好荷包和香囊用一方绢子包了,放入到自己袖袋中,然后拿了钥匙出去,从正房厅中进去开了书房门儿。虽说炎无忧不,汐颜仍然每天都要进到书房中打扫一遍儿,但今日她回来,汐颜仍是拿干净抹布把书房中桌椅等又擦了一遍,后把茶泡好,坐房中静静等着炎无忧进来。 炎无忧回房后,重换了家常衣裳,净面洗手,叫人把那庆成郡主送给自己那装了红色珊瑚笔架盒子拿来,自己捧着往书房中去。 彩宣后边儿问:“姑娘才回来不躺会儿么?这便要去书房中读书?要不让奴婢帮你拿?” 炎无忧道:“不用,我不累,这是郡主送我文玩,我拿去摆上。你们做自己事罢,不用跟我去书房。” 见姑娘这么吩咐了,彩宣自然应“是”。其实她也知道,姑娘一回来就要去书房,是想和大奶奶说话,这一份儿亲密,让她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儿。可是转瞬之间又想起彩墨事,不由得身子一个激灵,再不敢去深想,忙去做自己手上活儿。 慕汐颜静静地坐书房中,一双眼只管去望着书房门口帘子,压着心中那小小激动,等这炎无忧进书房。 忽地帘子一动,只见炎无忧一手抱着个红漆描金木盒子,一手挑开帘子面儿上带笑走了进来。汐颜忙站起来,迎上去含笑道:“姑娘来了?来,我帮你拿罢。” “嗯。”炎无忧点头,将手中那个木盒给汐颜捧着。 汐颜一接过去,觉得手上挺重,便问:“这是什么,挺沉……” “红珊瑚笔架,郡主送。你看看放哪里好?”炎无忧一边儿往书案旁走一边随意道,一双眼却是只管黏了站自己身边丫头身上。 只见今日她穿了身胭脂色素面袄儿,外头穿了同色玫瑰纹样印花缎面对襟褙子,下着蜜合色马面裙,头上乌发随意挽了一个一窝丝,简单插了枝簪花银簪。看起来实是既温婉又娇俏,白皙得吹弹可破肌肤,水润粉嫩唇瓣,让炎无忧好一阵心猿意马,连呼吸都开始有些火热起来。 汐颜哪知道身边这人正那般火热盯着自己,只笑盈盈得捧着手中红漆描金盒子放到书案上道:“既是郡主送得笔架,自然是要放书案上……” 一边说一边将那木盒子揭开,一眼看到那盒子中晶莹华美得不像样红珊瑚笔架不由睁大眼惊叹道:“呀,好生精致漂亮,这么好东西也不知得多少银子?” 炎无忧听她这句话,只觉好笑,这丫头一张口就是银子,到底有多*钱啊? “怕是少说也要值千两银子罢。”炎无忧书案前花梨木圈椅上坐下道。 慕汐颜那时正把那座红珊瑚笔架从盒子里取出来,听到炎无忧那句话立刻手就抖了抖,脸色都变了下,好容易抓紧了手中东西,惊道:“啊!这么贵重,这,这要是磕了碰了,我岂不是一辈子也陪不起。算了,姑娘,你还是把它装起来放到大柜子里锁上罢……” 炎无忧噗嗤一笑,伸出手去拿那红珊瑚笔架,嘴中道:“真是,叫拿出来摆得是你,这会子叫放回去锁起来也是你。放心,要是磕了碰了也不要你陪。只是我不忍看你这吓得花容失色模样,还是装起来放好罢。” 说着就将那红珊瑚笔架依旧装进原先那盒子中,让慕汐颜拿去放到后面书房中大柜中锁上。自己又拿了账册出来,其中记上这一项。 慕汐颜放了盒子,锁上箱子回来,见炎无忧记账,便去端了早泡好茶来往她手边递,“姑娘,吃茶,这是我早泡好,一点儿不烫。” 炎无有接过来喝了两口,将茶盏放下,指了指书房中一张绣墩,“三妮儿,去搬一张绣墩过来坐,我有事问你。” 汐颜听她叫自己三妮,先是一愣,后又是一羞,虽然她这么叫自己有熟悉亲切之感,但总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调侃自己。不由得暗暗瞪了她一眼,见她一本正经得坐书案前,根本不像是开玩笑样子,仿佛是真有什么正事要说一样。于是便按照她吩咐去搬了张绣墩来放她圈椅旁边乖乖得坐下,望着炎无忧等她下言。 炎无忧看她坐好了,轻咳一声便问:“我走这几日你可有认真诵读我那日教你诗句啊?”其实她很想问,我走这几日你可有想我,话嘴边谁知一出口便改成了另外一句。 汐颜听她口气,真像个考学生课业先生,透着几分端肃。 “哦,这个……”汐颜以手捂口,有些慌乱。这几日她不是忙着学绣技,就是给炎无忧绣东西,常常忙到亥时才睡下,哪有功夫去温习什么姑娘临走时教得诗句。 炎无忧却像是没看到她表情一般,继续道:“你背给我听听……” 汐颜犹豫了下,努力去想那一天她教诗句,张口吟道:“野有蔓草……野有蔓草……” 炎无忧听她来回念得都是“野有蔓草”这一句,忍不住想笑,知道她定是没有温习,也没有记住。好容易忍住板着脸道:“你瞧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走后,你定是没有温习罢,你说你成日家空闲之时那么多,还只管偷懒,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听炎无忧这么教训自己,汐颜只觉委屈,堵着嘴小声道:“姑娘走后,我没有偷懒,你瞧,我给你绣好了这个……” 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来。炎无忧看过去,只见慕汐颜摊着手上绢子上叠放着一个精美异常香囊和一个同样精致荷包…… “这是你给我绣得?”炎无忧伸手过去将那香囊和荷包拿手中问道,满脸是笑地翻来覆去得看,十分喜欢模样。 汐颜见她喜欢也很高兴,便说:“这几日我都给姑娘绣这个,你那日要我替你绣个香囊,我绣完了,便自做主张替你又绣了个荷包……不知姑娘你……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炎无忧欣喜不已地笑道,将那香囊和荷包即刻便戴了身上。转身过来,伸出手去握住汐颜一只手道:“汐颜,你手可真巧……” 被她微凉手握住,汐颜心微微抖了一下。从那日从普渡庵回来便再也没被她牵着手,没和她如此亲近,必须承认当她握着自己手时,自己是喜欢。可下一刻,她却发现姑娘握住自己一只手手指竟然自己手背上轻轻摩挲,甚至一只手指探到了手腕下,自己十分敏感腕下肌肤上来回滑动了两下…… 50第五十回 仿若有极为微小火花从被她抚触之处“啪”得一声炸开,随之而来是一股酥麻之感从那处如电般窜过手臂,窜到心中,再发散到全身。 汐颜心跳如鼓,粉腮染红,低首垂眸,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忙去抽被炎无忧握住手。谁知一抽之下,炎无忧却突然用力将她手紧紧握住,她根本抽不出来。 羞涩不已抬起头来向那人看去,只见她眸色转深,含情脉脉得凝望着自己,虽未说话,但那眼神却似是向自己诉说着某种情愫。贪恋她这样含情眼神,汐颜竟舍不得转过眼去,沉入那令她沦陷一汪深潭之中…… 炎无忧看向那因被自己紧握住手而发抖羞怯人儿,从她看向自己眼中除了看到羞怯,还有深藏眼底缠绵和欢喜,但却并没有抵触和震惊。 这么说来,她也是喜欢自己,如同自己喜欢她一样?炎无忧心中暗暗揣测,一想到这可能,禁不住狂喜起来。 房中寂寂,两人挨得颇近,空气中流动着混合着两人独特香味微热气息,书房中互相凝望彼此两人俱都如踏云端,心突突得跳着,身子里暖暖,脑中虽混沌一片,眼中分外清晰却只有彼此含情凝睇容颜。 正彼此眼神相勾,情意绵绵时,外头院子中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响,随即有婆子责骂道:“毛手毛脚丫头片子,一盆花也摆不好,竟失手打了,若不是看姑娘刚回来,今日定当打你手板子……” 汐颜先惊醒过来,嘴中“呀”一声,脸红过耳,死命把自己被炎无忧握住那只手抽了出来,然后背转过身去,抬脚就往书房外走。 炎无忧只觉手中一松,那丫头已然抽出手急匆匆往书房门口走去。 “汐颜,别走……”炎无忧声音有些暗哑,才将两人眼神缠绵时,她只觉喉中火起,口干舌燥,所以甫一出口,说话声便和平常不一样。听汐颜耳中,别有一番滋味,脚略顿了顿,但羞涩使她再不敢面对炎无忧,于是抬脚继续往书房门口走去。 炎无忧忙上前两步去扯住她衣袖,轻声道:“汐颜,你听我说……” 汐颜被她扯住衣袖,拖了拖,却拖不动,只能忍住那巨大羞意,背对着炎无忧呼吸急促道:“姑娘,让我走罢……” “刚才是我莽撞了,其实,我想说……”炎无忧刚想将“我喜欢你”几个字说出口,便听到外头廊子下有丫头彩宣声音,“姑娘这会子书房中呢,你且随我来……” 随即一阵脚步声响起,听起来是往书房中而来,于是炎无忧便松了手,慕汐颜将袖子一拢,转过身却是往紧邻书房西梢间自己卧房中去。 和炎无忧对面擦身而过时,汐颜只管低着头,羞赧使得她再也不敢看炎无忧一眼。 “汐颜……”炎无忧眼睁睁看她打开两扇雕花木门,进入西梢间,又背对着她反手将门阖上,只觉心中好一阵不舍,又有些懊恼,不知外头那打破花盆丫头是谁,坏了这难逢诉说情衷机会。 怅然若失得回到书案前花梨木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哗哗翻着,却是一字也看不进去。 恰此时,书房门口帘子一挑,彩宣领着一人进来道:“姑娘,夫人让杏花来传话并送东西与你。” 炎无忧有些不耐得将手中书本放下,转头问:“才将是谁外头把什么东西砸了?” 彩宣有些不解得看炎无忧一眼,心想,姑娘这是怎么了,倒问起别事了。好她刚才廊子下看见了,便微微欠身回话道:“是小丫头喜儿外头搬花盆儿失了手摔了……周妈妈骂了她几句……” “以后我书房中时,叫外头丫头婆子们安静些,走路脚放轻些,说话小声些。再这么不知轻重,我听到了,便要撵人。你这会子出去把我方才说得话都说给她们听。”炎无忧冷着脸说道。 彩宣吓了一跳,自从她自家姑娘跟前服侍以来,还从没听她说过要撵人话。今日只是外头有丫头子失手砸了个花盆儿,便发气说出这种话,也不知惹到她哪里了。 “是,姑娘,我这便去……”彩宣低声应了,却步慢慢退出了书房。 等彩宣出去了,炎无忧方才看向丫头杏花道:“我娘叫你送什么东西?” 杏花见今日炎无忧似是不悦,忙低首回答:“是今年庄子上制蜜渍杨梅,昨日才送了来,夫人说你*吃,叫奴婢送了一罐子来让彩宣姐姐收了。夫人还说今日老爷散衙得早,听说姑娘从洛州回来了,让你早些去前头陪着老爷吃茶说话。” 炎无忧听完,便说:“你回去对夫人说,我一会儿便去。” 杏花应了声“好”,慢慢躬身退了出去。炎无忧站了起来,往汐颜所西梢间去,到雕花门前,刚欲拉开门,想一想又停住了。 才将那人羞得那样逃走了,自己此刻过去,可不是尴尬。于是隔着门,炎无忧问了声,“汐颜,你么?” 慕汐颜从书房中逃也似得跑出来后,只觉身子发软,脸烫得很,正站卧房中小桌旁倒些瓷壶中水来喝,此刻听炎无忧隔着门问话,刚跳得和缓一些心又“咚咚”乱跳了起来,嘴中喝得水还未咽下包口中便含混道:“……” 炎无忧听她声音似是有些弱弱得且含混不清,心道,还好没有进去,否则若是吓到她就不妙了。不知为何此刻她想起了自己幼时,爹爹送给自己一只小黄莺,初初到自己手上时,脚上系上一条细绳儿,若自己一味拉绳子想和它亲近,它却惊慌失措得想飞走。若是远远得站一边儿投食或者和它说话,它却要自己飞过来肩膀上停着。 低头勾唇一笑,炎无忧忽然觉得那丫头就是一只小黄莺儿,惹人怜*,又胆小娇弱。若是她会意过来她对自己那份儿喜欢近似男女之情,是否会惊怕,是否会疏离自己,就像自己以前那样。所以,她决定,对那丫头要缓缓图之,要温柔对之,不可急躁,也不可莽撞,要让她慢慢体会并明白这份儿有些惊世骇俗感情,让她接受自己,让她投入自己怀中,让她离不开自己…… “汐颜,一会子我要去前头陪爹娘说话吃饭。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彩书,让厨役做来。吃完饭别又埋着头做针指,让丫头们赔你到后头园子里去走动走动。晚夕早些歇下,如今夜深天凉……” 这边卧房中端着茶盅喝水汐颜听隔着雕花木门后备细嘱咐自己炎无忧所说话,慢慢心中那纷乱跳着心和缓平复了些。等她说完了,默了默便说:“……姑娘……我省得……你,你去罢……” “好,那我去了……”炎无忧说完话,略站了站便转身离去。 汐颜静静站着,听书房中那人离去脚步声渐渐远了,方长舒出一口气,端起茶盅又喝了些水,将茶盅放下,走到床边儿一歪身坐下,不由得回想起才将书房中一幕,心中仍是一阵阵心悸。她那么握着自己手,她那样看着自己,而自己却很喜欢和沉醉…… 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任何人带给自己这样感觉,没见到她时想她,见到她时又心慌得不行。她离开这几日,晚间总是要做针线做到很晚疲倦之极躺下才能入睡。可就算睡梦中,也常常会梦到她,早上睁眼醒来时,第一个想到是她。想她时候身子软软,全身无力,就像是生了病一般。 可自己明明没有受寒也没有发热,这种病是?忽地脑中冒出一个二哥曾经嘲笑大哥说得一句话,“大哥,我看你是害相思病了。” 她还记得娘家时,有一次二哥和大哥从学堂里回来,二哥说大哥惦记上了学堂中许老先生小女儿,晚上念书没劲儿,老走神。大哥追着打他,他便说了那样一句话。当时她还旁边捂嘴笑…… 如今想起来,难不成自己也和大哥一样害了“相思病”?汐颜心中这么问自己。她再不懂,也知道这“相思病”是男女之间倾慕对方,思念对方而神思倦怠,四肢无力症状。 男女之情?难道,难道,自己对姑娘产生那种喜欢是属于男女之情?可是姑娘是女子,自己也是女子,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汐颜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从她懂事以来,所知道所看到都是男婚女嫁,生儿育女。从不知道,也从没看到女子和女子有情,女子和女子一起相伴着过日子。 她突然觉得很害怕,虽然她极力否认自己对姑娘思念和喜欢等同于男女之情。可是自己身子因为姑娘亲近而产生酥麻和颤栗却那样强而清晰,一定是,一定是…… 天地阴阳,乾男坤女,这样认知牢牢扎根于她心中,像擎天之柱一样支撑着她整个世界。可是此时,当她明白过来自己喜欢上了同为女子姑娘时,只觉那擎天之柱正歪斜倒塌,如天崩地裂般,她觉得前所未有恐惧和慌乱铺天盖地得席卷了她。 炎无忧走进前面正房东次间,见自己爹爹散了衙,穿了件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坐临窗大炕上正闲闲得捧着盏茶喝。炕几另一面坐着自己娘亲,正眉开眼笑得说什么关于自己话。见自己进来,罗氏便止住了话头,叫她炕边一张早摆放好铺了姜*锦褥圈椅上坐下。 “娘,才将我进来时听你说什么话,似是关于孩儿?”炎无忧坐下后便笑着问道。 罗氏瞟她一眼笑,“你这猴儿,倒是耳尖。”复又说道,“你爹爹才将回来说起,说今日接到朝廷邸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荣林独女月前剿灭了一股山贼,兵部下旨嘉奖,擢升一级呢。我听了便说,那荣林独女似乎是和我无忧差不多大小,倒有些本事。不想你进来只听到为娘提到你名字,便又认为我说些关于你你不*听话。” 炎无忧嘿然一笑也不置可否,看向罗氏道:“此番我去邓州豫王府参加庆成郡主办得‘赛诗会’,倒是瞧见了荣都督独女荣惜兰,今年只有十六七岁,生得十分英武,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炎文贵听了捋须一笑,“他荣都督有此好女,我炎文贵也有好女。无忧啊,为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准儿欢喜。” “哦,爹爹,是什么好消息?”炎无忧转眼去看炎文贵。 炎文贵顿了顿,好似刻意吊炎无忧胃口一般,又将下颌细须捋了两下方笑道:“这一回朝廷邸报还有一条消息,说万岁爷为庆贺永泰公主回朝,特旨明年恩科开考女科。” 51第五十一回 “真有此事?”炎无忧一听果然大喜过望,惊喜问道。 炎文贵点点头,侧身将一册邸报从炕桌下拿起,递给炎无忧道:“为父特意将那邸报拿了回来,你也瞧一瞧罢。” 炎无忧接过去,速得翻了这有十数页手抄邸报,果然其中找到了适才爹爹所说关于明春开考女科之事。喜滋滋看了好几遍,将邸报合上,看向炎文贵道:“真是太好了,孩儿此番生逢其时,若能侥幸得一二功名,也不枉这十数年寒窗苦读,上能辅国,下能安民,一展平生抱负。” 这话说完,略顿一顿,忽地炎无忧蹙眉道:“万岁爷这么做可是安排什么?” 炎文贵此时正端起茶盏喝茶,听无忧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道:“孩儿若想到什么,不妨说给为父听一听。” 炎无忧想了想便说:“前两日豫王府饮宴,恰巧听到荣惜兰说她随其父去京里面圣谢恩,见万岁爷气色不佳,随后从宫里出来,其父对她说万岁爷犯了哮喘旧疾,身子不爽利。后来荣惜兰又与豫王妃说一直后军都督府历练永泰公主回朝,万岁爷让她掌了御前护卫三千营。这会儿朝廷邸报下来,又说为庆贺永泰公主回朝才开了女科。我朝男帝位都不曾开女科,如今万岁爷还位却要开女科,这说明……” “说明什么?”炎文贵盯着炎无忧问道。 炎无忧目光微闪,继续说道:“第一,万岁爷身子怕不是简单不爽利,或者油灯枯,大限将至。第二,太子乾皓怕是也不大好,或者缠绵病榻,病入膏肓也有可能。第三,万岁爷对太子一直不满意这是满朝皆知。太子自小身子差,病多,性子也懦弱,若不是碍于大周朝历来奉行是嫡长制,怕早不会立他做储君。第四,如今开了女科,万岁爷这是告诉天下人他有改立永泰公主为皇太女意思,再有也是为公主招揽天下有才学女子做她左膀右臂,将来若是即位也有自己放心近臣可以用。” 炎文贵听完叹了口气道:“孩儿所说甚是有理,如今大周储君太子乾皓是先孝文皇后独子,也是今上嫡长子,太子只七月便生了下来,先天不足。先孝文皇后生太子时落下病根儿,太子五岁时便薨逝了。后来原先皇贵妃赫连虹便被万岁爷册为皇后,永泰公主便是这位赫连皇后所生,也是今上嫡长女,赫连皇后还育有一子便是雍王乾树,今年只有九岁,乃是永泰公主幼弟。” “如你先前所言,万岁爷这许多年来都不甚喜欢太子乾皓,只是迫于他是嫡长子立了他做储君。而永泰公主自小时便异常聪慧,且果敢勇毅,深得陛下喜欢。所以才会有她刚满了十岁时,便送到茂国公赫连松,也就是当今皇后之兄所掌后军都督府去历练之事。想来万岁爷许多年前便已下了一着棋,留了后手。” 这些事炎无忧虽有耳闻,但却是头一次听爹爹详细说起,便问了一句,“爹爹,既然万岁爷早就立了太子乾皓做储君,为何又要落下另一子,留后手呢?” 炎文贵端起炕几上茶盏喝了两口方说:“大周太祖自马上得天下,传承二百余年,到当今万岁爷手里,虽然是天下承平,却已积弱多年。一直以来,北有鞑靼边患,东南边有沿海倭患,一直都是我大周朝悬而未决心病。且近些年,这两处边患和倭患有愈演愈烈趋势。我大胆揣测,许多年前陛下留这一后手,还是怕太子难挡大任,况且太子一直身子弱。若是不早留后手,万一等陛下传位之时,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锦绣江山,万千生民又托于何人之手?” “再有一句话,想必女儿也知,便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我大周朝自太祖时历代帝王一直遵循一条铁律。我想万岁爷心里,定是觉得如今大周需要一位中兴之君,而非如太子乾皓那样连守成也难以做到仁弱之君。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太子虽仁弱,但太子身后支持他阁臣并非少数。毕竟太子为储君也有十三年了,当年万岁爷孝文皇后弥留之际,感念结发夫妻之情,病榻前立了乾皓为太子。如今却有废掉太子之意,朝中会有许多人不服,怕只怕暗流汹涌,巨浪滔天啊……” 一旁坐着听父女俩说这些政事罗氏忽然接话道:“老爷既是这么担心朝中有事,还叫无忧去参加明年女科做什么?我说倒不如安分守己家里度劫待嫁。” 父女俩听罗氏这话俱都不悦得看她一眼,炎文贵是不耐烦得说:“你这是妇人之见,鼠目寸光。大周多少年才开一次女科,我孩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可错过这难得良机。我是说朝中怕有风浪,但万岁爷坐江山也有十八年,大浪小浪还见得少了?若是朝中真有人敢兴风作浪,哼,怕还是跑不出万岁爷五指山。” 罗氏撇了撇嘴又说:“你以前还不是和你大哥一样都是拥护太子,如今怎会变了个说法?” 炎文贵瞪罗氏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以前我是不知道万岁爷有后手。那时候,万岁爷指定了太子乾皓做储君,我们底下做臣子自然是听万岁爷话。可如今,万岁爷改变了想法,我自然也以万岁爷这后来想法为准。忠君,忠君,就是忠于万岁一人。况且私下里,我也同万岁爷一个想法,永泰公主比太子乾皓适合做我大周朝天子。” “我看你想让无忧去考女科,扬名立万,让自己长脸。这许多年来你不一直念叨说,若是无忧是男儿,定会比你能光耀门庭,又说,无忧若是碰到位女帝,你女儿也定能给你考个状元回家。这会子万岁爷想改立永泰公主做皇太女,岂不是遂了你愿么?”罗氏见状不满道。 炎文贵听到此忍俊不禁一笑,看向炎无忧道:“孩儿,你瞧你娘说得都是些什么?你爹爹我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如今也做到五品知州。像你娘那么说,把我说得倒像是那起子一心谋求官位酸儒。” “不管是酸乳,还是别什么乳,我只担心要是无忧真去考了女科,做了官,将来她姻缘怎么办?这年纪一年大似一年,怕以后年岁大了不好找。”罗氏看向炎无忧一脸担心神色。 炎文贵“哼”了一声,“你看你,这不又是妇人之见了么?我孩儿若是金榜题名,名扬天下,还愁嫁不出去?再有,如今又不流行早嫁,过几年,我孩儿十八|九岁正是好时候,怕到时候上门提亲人把我家门槛也要踩烂。若是永泰公主即位临朝了,无忧女帝身边是天子近臣,御前红人,想要什么样夫婿没有,到时候只管挑便是。” 听了这句话,罗氏一颗心全然放下,心里头开始想着过两三年来求娶人排成长队,自己挨个挨个挑女婿场景。不由得暗暗开心得笑出了声。又怕父女俩个见自己这样子又来打趣,便忙站了起来,抽出袖中绢子掩了嘴遮住笑道:“我出去瞧瞧小厨房中菜可做好了,你们两父女继续说话……” 话毕,起身一径去了。待罗氏走后,炎文贵便让炎无忧上炕来自己对面坐了,炎无忧问:“不知来年女科是否同往年科举一般考法?” 炎文贵道:“这明年恩科开考女科旨意才下来,如今已是进了十月,到来年二月也只有四个多月,怕不能同往年科举一般去考。再有女科生员也少,为父想或是各县推举女学生员到京里会试,再选出优异者殿试罢。殿试也必会以策论为主。至于这策论内容么,不外乎是治国方略,圣人之言,边患倭患等等。” 炎无忧想了想道:“那孩儿从明日起便用功些,按自己所思所想,做些策论文章来请爹爹看看,指点一二。” “指点说不上,我女儿文章,做爹爹或可以与你探讨一二。爹爹相信,我孩儿定会雏凤清于老凤声,明春定当金榜题名,名扬天下!哈哈哈哈!” 炎文贵说到后不由得捋须开心大笑起来。炎无忧心中也颇有些振奋,心道,只要自己可以走出这深宅大院,金榜题名,得展平生抱负,便可以护住汐颜,可以给她安稳日子,可以让她什么也不用害怕和担心和自己相伴终生。 两父女又说了会儿话,罗氏进屋来说,外头饭菜都做好了,让两人出去吃饭。于是炎无忧起身下了炕随着爹娘一起去偏厅中用了饭,用了茶,回房去歇息不提。 翌日,因罗氏知道炎无忧要备考,便一早令人来向她和慕汐颜传了话,说即日起不用两人一早去那边儿正房里请安,让小厨房每日送早饭来两人吃了便进书房去。又特意命身边儿管事嬷嬷来向院子中服侍丫头婆子们训话,将炎无忧来年要去考女科,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不许打扰到姑娘读书话吩咐了一遍儿。 那时汐颜早上起来,洗漱梳妆了丫头山茶和腊梅陪同下正欲到正厅中去等炎无忧一起去向婆婆罗氏请安,就有罗氏房中大丫头杏花来传话。杏花刚走,外头又来了赵嬷嬷,小丫头进来叫走了山茶和腊梅,然后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头就站满了丫头仆妇,赵嬷嬷大声训话声音屋子里也能听见。 一刻钟后,山茶和腊梅回来,小厨房送早饭也有人端了来。山茶和腊梅就服侍汐颜吃早饭。汐颜喝着粥,山茶和腊梅却是一脸兴奋之色看着慕汐颜想说什么似,又极力忍着不开口。 汐颜也看出来两人这少见憋话模样,便看向两人问:“你们可是有什么话说吗?” 话音刚落,便听得山茶睁大眼首先说:“了不得了,这府里马上就会出一位女进士了,姑娘来年要去京里考女科了!” 腊梅接着说:“奴婢觉着咱家姑娘说不定会考上女状元,扬名天下!如今这院子里服侍姑娘丫头婆子们就跟年节下发了赏钱一样喜得了不得。姑娘若是中了状元,连我们跟前服侍人也觉得有光啊!” 汐颜其实先前屋里也听到外头赵嬷嬷说话,听了后却先是惊,后是喜,再又是忧,后是悲。如今听两个丫头似喜鹊似叽叽喳喳说话,神情也只是淡淡,微微一笑道:“我也觉着姑娘是有出息人……” 说完又低下头去继续吃早饭。山茶和腊梅倒没注意到汐颜兴致不高,依旧一边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热闹。 吃罢饭,略坐了坐,汐颜便到书房中洒扫一番,又泡了茶,自己依旧坐书房中做针线等炎无忧进来。只是今日她却有些心不焉。昨儿夜里她半宿没睡着觉,翻来覆去,不知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姑娘。是不是应该躲着她?不要再做书房中差事,避开她,慢慢将对她喜欢给断掉。本来今早起来她打算去婆婆那里请安,向婆婆说自己不识字,实不适合书房中服侍姑娘读书,让再找个丫头来替自己差事。 可是后来婆婆那里来了丫头让别去请安了,只是好生服侍姑娘读书。赵嬷嬷又进来说姑娘要考女科,要让丫头们仔细小心伺候着,阖府上下这会儿都因为姑娘要去考女科而喜气洋洋,自己突然提出不去书房中当差了会触霉头,会惹得婆婆不高兴。自己嫁进来,就是要把所谓好运带给姑娘,如今竟然想不姑娘跟前呆着,岂不是想让姑娘考不上。还有自己不进书房了,她又怕姑娘不高兴。隐隐约约,她觉得姑娘仿佛也是喜欢自己。虽然搞不清楚姑娘对自己喜欢可也是属于男女之情。 正胡思乱想,书房门口帘子一挑,炎无忧已然唇边带笑走了进来。汐颜见她进来忙站了起来福了一礼,随即低下头去轻声道:“姑娘来了……茶,茶已泡好了,书案上……” 炎无忧微微一愣,今日汐颜似是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往常她一见自己进来,总是笑吟吟得上前来道福,让后亲亲热热得说话,后待自己坐下,又亲自捧上茶来。可是今日她只不过看自己一眼,便忙低下头去,原地站着不动,并不过来亲自奉茶,话语里也带着疏离。于是不由得暗想,难道,难道她已经明白了?她已经害怕了么? 52第五十二回 “哦,好……你坐下罢……”炎无忧面儿上仍然带着淡淡笑意和声对汐颜说道,随即走到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前坐下,端起早泡好茶喝了两口。放下茶盏,便决定今日先从《四书章句集注》中选出圣人治国之言做一篇策论。 将书案上纸抽了一张出来,又自己磨墨,后取了笔,略一思索,便提笔写了起来。 慕汐颜依言坐下后,见炎无忧再没多言,甚至也不叫自己过去磨墨,自顾自提笔开始写起东西来,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莫名心中又有些微酸涩。呆呆看这她背影好一会儿,才重又低下头来做手中针线活儿。 书房中一片静寂,炎无忧提笔边想边写,大半个时辰后,正巧要写完时,只听得书房门外山茶声音,“大奶奶,那凌罗阁绣娘孙小娘来了。” 汐颜听到忙站了起来答了一句,“叫她等等,我就来。” “是,大奶奶。”山茶书房外答应了,一径去了。汐颜看正提笔疾书炎无忧一眼,弱弱得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昨日回来,昨日约了那孙小娘,教她双股针法,这会子她来了,我得去一下。” 炎无忧闻言顿笔,“你去罢……只是,明日教她别来了。让我娘知道了不喜欢……” “我省得……”汐颜小声答应了,将自己针线笸箩拿起,出了书房。一边往自己房中去时,一边儿想姑娘这院子里一向都没有外头人进来,如今她又要去考女科,婆婆让人来吩咐了叫服侍人都小心伺候着,确再让孙小娘来这里不合适。 等汐颜出去后,炎无忧继续将自己未完策论写完。一面心中却想,这绫罗阁孙小娘是何人,怎么自己才离开几天,就和汐颜认识了呢? 而汐颜到自己那边耳房改成宴息处时,丫头山茶和腊梅正陪着孙芸儿说话。见汐颜来到,孙芸儿忙站起来蹲身道福,汐颜回了礼,两人分别坐下。 “真是对不住得很,昨日这府里大小姐回来了,从今日起我要进书房伺候她读书。今日我大致教一下你我那针法。等过了年,我空下来再仔细教小娘可好?” 孙芸儿才将和丫头山茶和腊梅闲聊之时,便从两人口中知道了炎无忧明年开春要去京里考女科之事,因此如今听慕汐颜这么说起,便笑一笑说:“大奶奶说哪里话,这针法晚些学也不打紧。今日大奶奶只把这针法紧要之处教一教我,我学了回去仔细琢磨。待开了年,大奶奶闲下来再来请教。” 汐颜见她如此知情达理心中喜欢,于是便拿了针线来将自己那双股针法紧要之处细细教给她。这一教便花去了一个多时辰,将近午时,才差不多教完。孙芸儿站起来谢了汐颜,说自己要回去了,慕汐颜便起身送她。将她送出院子才返回来。 书房中写完策论炎无忧见汐颜去了一直没回来,便又以北边边患为题写了篇策论。洋洋洒洒写了若干言,待放下笔时,不知不觉竟已是到晌午了。 站起身来,炎无忧便打算先回房歇歇,再教丫头彩书去请汐颜到自己那边儿吃晌午饭。虽然她不想给那丫头以步步紧逼之感,但也不想就这么让她疏离自己。所以没有什么特别情况,她还是想让汐颜和自己吃晌午饭及晚饭。吃饭时候,是放松,自己也可以和她说话,让她感受到自己对她仍是同以前一样,让她放心。 炎无忧站书房窗前,扭了扭脖子,又伸展了下手臂。从窗口看出去,可以将院子中景致一览无余。忽地,她看到慕汐颜陪着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女子说笑着往院门处走去。那女子生得容颜俊秀,五官精致,身段也很苗条,看向慕汐颜眼神似乎颇为喜欢,而慕汐颜和她说话神态也很亲密。 “那女子便是她适才说得那什么绫罗阁叫孙小娘绣娘?”炎无忧心中思忖,同时一股非常不舒服感觉油然而生。虽然她不相信汐颜会喜欢别女子,但那绣娘看向汐颜眼神却让她非常不喜欢。说不上为什么,她心中犯堵。 一直看到慕汐颜送那那绣娘出了院门儿返回来,炎无忧才离开书房窗前,往自己房中去。一进房,她便吩咐彩书去向那丫头传话,让她一会儿过这边来吃晌午饭。等彩书应了去了,她又把彩宣叫来问话。 坐铺了弹墨缠枝青莲锦褥上,炎无忧接过彩桃递过来茶盏挑眉问:“彩宣,大奶奶和那凌罗阁孙小娘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去邓州之前,还没有这样一个人。虽然我娘让绫罗阁绣娘给咱们做衣裳,但却只是让裁缝来量了尺寸,让我们挑了缎子花色送去,怎么会有绣娘进到我这院子中来,还和大奶奶认识了?” 彩宣欠身答:“回姑娘话,这孙小娘是绫罗阁黄五娘介绍给大奶奶认识。” 炎无忧喝了一小口茶抬起头问:“黄五娘?这黄五娘又是谁?” “黄五娘是王姨娘那边儿院子里常常找来做衣裳一个凌罗阁绣娘。王姨娘大哥常送些时缎子来,王姨娘就另找了人替她做衣裳。姑娘走后第二日,大奶奶去王姨娘院子里玩儿,那黄五娘听王姨娘说起大奶奶会红绣坊失传双股针法,便托王姨娘请大奶奶过去教她,又说愿意教大奶奶绫罗阁飞仙针法,大奶奶经不住请求答应了。” “谁知第二日,那黄五娘说乡下家里婆婆病重,要回去侍疾。就把这孙小娘叫来介绍给大奶奶了。再后来,大奶奶就让这孙小娘来这院子里去她房中教绣技。直到姑娘回来。”彩宣把自己知道都详细与炎无忧说了。 炎无忧知道后默了默,忽然问彩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彩宣赧然一笑道:“奴婢一向和大奶奶房中山茶走得近,这些话都是她和我说得。” 炎无忧揉一揉鼻子,勾唇一笑看着彩宣轻声道:“如此甚好,甚好,以后你多和大奶奶房中丫头们走动,每日大奶奶那边儿,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去打听来报与我听。若是做得好,少不了你好。” 彩宣一开始听到这话不由得微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心道,是什么时候姑娘竟然喜欢打听起别人日常琐事来,这和以前姑娘大不一样啊。不过,又转念一想,姑娘如今关心和打听是大奶奶事,和一般别人又有不同。 见彩宣愣住,炎无忧加了一句:“怎么了,彩宣,你可听清楚了?” 彩宣回过神来,忙说:“姑娘话,奴婢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炎无忧“嗯”了一声,点点头,坐回去靠罗汉床上闲闲吃起茶来。不一会儿,彩书进来说,小厨房做好饭菜已经送进东次间了。炎无忧便起身去东次间饭桌旁坐下,不一会儿慕汐颜也过来了,炎无忧身旁坐下。 两人身旁服侍丫头们开始给两人盛饭布菜。炎无忧吃了两口,便亲自去夹了一筷子桂花鱼条,又夹了一筷子花香藕放到汐颜碗中亲切道:“这两道菜色都清淡,是我让小厨房特意做得,你尝一尝,这味儿可好,还吃得惯么?若是好,以后我让人常做。” 汐颜抬起头来,对上她笑意盈盈脸,温和眼神,只觉如沐春风。那如断线风筝般茫然无措,以及由此带来心慌渐次淡了下去。她又这么亲切得和自己说话,为自己夹菜,她声音也是如此温软好听。汐颜觉得心中暖意融融,莫名得觉得只要她坐自己身边便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回报以炎无忧淡淡一笑,汐颜低下头来重开始吃饭,慢慢咀嚼着炎无忧夹给她菜。吃完后,只听炎无忧问:“怎么样?” “嗯,很好吃……”汐颜轻声答。随即又有两筷子茶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又是那好听声音说:“既是好吃,就多吃点儿。早起我见你进书房中时,眼下泛青,想是没睡好罢?一会子让你房中丫头去煮上几个热鸡蛋好生敷一敷,下午不用进书房,好生睡一觉。” 一旁服侍众丫头听了不由得个个咂舌,都觉这样大小姐是她们从没见过。一向冷清端严人竟然也有对人如此体贴温和之时。不由得多看了慕汐颜几眼。 慕汐颜自然也是能感觉到周围丫头目光,姑娘对她好,对她体贴入微,她心中感动和欢喜。但周围人眼光又让她有些羞赧。于是再不敢抬头去看炎无忧,只应了声“好”便继续默默得吃饭。 等吃完饭,丫头们捧上水来漱了口,又端上峨眉香茶来吃,炎无忧便问:“汐颜,今日我叫你对那凌罗阁绣娘说得话,你可说了?” 汐颜答:“我对她说了,只今日教她一些关键针法,因我这些日子要书房中服侍姑娘攻书,没空再教她,所以等开了年姑娘去京里赴考,我闲下来再让她来,仔细教她。” 炎无忧听完无意轻声说了一句:“我怕你开了年也没空……” “哦?”汐颜看向她,那话她听到些,但不真切,所以有些小小不解和吃惊。 炎无有摆摆手一笑,招呼汐颜,“这峨眉香茶凉了不香,趁热喝……” 此时王姨娘房中,只喝了一口茶王姨娘端起那甜白釉茶盏猛地朝地上摔去,“哐啷”一声,碎瓷片混合着茶水溅开,溅得一地都是。 “小蹄子,你是想烫死我是不是?你过来,过来……”王姨娘一边柳眉倒竖得咬着牙骂人,一边站起来将服侍端茶送水小丫头黄莺拉了过来,从头上取下一根金簪,捏手中,向那端着托盘丫头手上连着狠狠扎了几下,那被扎之处立时冒出了血珠…… 小丫头黄莺端着托盘又不敢闪躲,只得尖声哭喊着讨饶:“姨娘饶了奴婢这一遭儿罢,奴婢再不敢了……” 其实黄莺也不知道王姨娘今日是怎么了?这茶还是平日那茶,泡得也不烫。可是今日为何她却怒气冲冲得对自己又打又骂呢? 又黄莺身上狠狠拍打了两下,王姨娘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黄莺端起托盘哭着往外跑,刚跑到门边儿,又听王姨娘恶狠狠后边儿喊:“慢着,把屋子里给我收拾干净!” 于是黄莺只能折回去,将地上碎瓷片都捡起来放到托盘中,又用块绢子将地上茶渍抹干净,收拾好了方流着泪退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王姨娘气呼呼得去临窗大炕边坐下,重重地炕桌上一拍。大炕上另一边儿坐着孙芸儿端着茶盏摇了要头道:“婉桐,你这是何必呢?仔细怒气伤身。” “你不过来跟我说话,我还不知道这事儿。今日一早去那老对头房里请安,她跟前站规矩,服侍她吃饭。我还想为何大姐儿和那丫头没有像往常一般来呢?原来竟是如此!这大姐儿要是去京城里考了功名,那女人岂不是是志得意满,这家里头地位越发稳了。本来这两年,老爷去她房中少了,如今这么着,老爷也会因为大姐儿,对她宠*再次多起来。”王姨娘愤愤不已得说道。 原来今日孙芸儿从汐颜那里出来,便到了王姨娘房中和她说话,把炎无忧要去京里考女科事对王姨娘说了。王姨娘听了怒不可遏,才有了摔茶盏,打丫头之事发生。 “其实,依我说,你罢手可好?这些都是命,何必要去逆天改命?你既是为了长松,长竹,如今稳稳当当过下去可不是好?”孙芸儿劝她。 王姨娘攥紧了手阴测测道:“可我不服气,难不成我一世就做个妾?我儿子们只能做庶子?那女人一辈子踩我头上?我不甘心,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阴谋还是阳谋,这是个问题? 53第五十三回 十一月十二日,大雪。 一早起来,还床上坐着,山茶进来挂起帐幕便说:“大奶奶,今日是大雪节气,外头果真下了好大雪呢。” “今年天气倒有些古怪,立冬后一直到小雪也不曾下一些儿,总是干冷。好今日下了大雪,庄子上农家也要好过些。不然这一直干着,开了春儿庄稼就旱。”一起进来腊梅一边儿说一面去替汐颜拿了夹衣,浅紫棉裙,并浅紫色灰鼠皮袄来。 汐颜就笑着接话道:“所以老辈儿人说老了一句话,‘瑞雪兆丰年’,不就是这个理吗?”一面说一面穿了衣裳起来。山茶又端了水进来服侍她洗漱,梳妆。然后用了早饭,山茶挑开西边耳房挂着夹板帘子,汐颜跨出门去。 一走到外头站廊子下,仰面看灰白天空,那鹅毛大雪还纷纷扬扬下着,院子里树上和地上都积着雪,丫头婆子们进出都打着油布伞,雪地里小心翼翼走着。迎面一阵雪风吹来,只觉面儿上冻得生疼,汐颜不觉把手将怀中那黄铜手炉抱得紧了些。 “大奶奶走罢,这里冷,久站仔细着了风寒就不好了。”山茶后头抱着汐颜针线笸箩催。 汐颜应了声“好”,抬脚顺着廊子往前走,一边儿走一边儿还不舍得去看那下得如乱舞梨花一般大雪,心中不禁想起去年下雪时和祖母看雪说笑得情景,一时间颇觉唏嘘。进入正房正厅中,往书房中去,进书房中后竟然发现今日炎无忧来得比自己还早。自从月前她从邓州回来后没几日,便说一日一日冷了,不让汐颜再来书房中洒扫。只是让自己房中大丫头彩宣另外安排了小丫头子每日辰时前便进书房中来打扫,让汐颜书房中陪着磨墨,间或也教她认字。 “姑娘今日来得好早。”汐颜将手中手炉放到铺了厚厚锦褥书房中角落处一张罗汉床上,转身过来向着炎无忧蹲身一礼。山茶也将那针线笸箩放了,向这炎无忧蹲身道福后退了出去。 炎无忧等山茶出去了后便含笑说:“今日一早就醒了,知道下了雪,心中欢喜,让丫头们去后头园子里看了看,说红梅花开了,还折了一枝放我房中梅瓶中了。我想起这是今年头一遭儿开梅花,便让人把那枝梅花孝敬我娘去了。你瞧,我这书房中也有个梅瓶,也该摆上一枝梅花,所以特地早早地来等你,想教你陪着我去折几枝梅花,回头你那房中也可摆上一枝赏玩。” 这一月多来,炎无忧对慕汐颜总是温和有礼,又十分体贴入微。让汐颜一颗茫然无措慌乱惶恐心渐渐平复下来,而且那种炎无忧身边儿呆着安定和舒适感一日比一日强,到如今已是根本舍不得离开,别说是想断掉对她那种留恋和喜欢,管汐颜知道这是一种不被允许感情。 她也曾挣扎和躲避,可是那样做后,一看到眼前这个人,一走到她身边儿,便会不由自主得被强吸引。晚间躺床上,辗转反侧,只会强得想这个人。明知这人这情,就似那砒霜一样,是一种毒药,可她甘之如饴,无法自拔。 如今她这样清浅笑着邀自己一起去摘梅花,汐颜无法拒绝,甚至有些雀跃,和她一起踏雪赏梅,多么美好。就算是将来她离开自己去了京城,金榜题名,名扬天下,登上那自己只能仰望青云路,她九天之上,自己卑微如蝼蚁,可有这样美好日子可以回忆,对自己来说不也是一种极为珍贵回忆和安慰么? 汐颜唇边扶起一抹浅笑点头,“好,我们走。” 炎无忧走过来,将一件大红牡丹团花披风给她穿上,自己穿了银狐轻裘披风,又拿了灰鼠昭君套给汐颜戴头上。 “你不冷么?”汐颜见她不戴那昭君套便问。 炎无忧笑一笑指一指自己头上,这才瞧见她梳了个道士般高髻,身上穿了件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锦缎直缀,腰间系着白玉带,脚下穿了皮靴。 汐颜噗嗤一笑道:“怪不得才将一进来我就觉得姑娘今日有些不一样,原来是穿了男子服饰。我倒想问,这些衣服是哪里来?” “以前你没来之前,也曾和庆成郡主偷着出去玩,那丫头置办下,为着穿男子衣衫外头行走方便些。怎么了,是不是看着奇怪?”炎无忧一边说,一边让汐颜坐下,又拿了双木屐出来,让汐颜系绣鞋下面。 汐颜将木屐穿绣鞋上便看着炎无忧打趣道:“是有些奇怪,姑娘穿上这一身若是出去到市井中逛上一圈儿,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要芳心暗许,也不知道有多少妇人想让你做东床婿呢。” 炎无忧摇摇头笑着不语,将一顶竹笠拿手中,向汐颜伸出手去道:“我们走罢。” 汐颜略顿了下,将手伸到炎无忧手中,由她握着。一握之下,只觉好奇,这么冷天,她手却是热热,和以前那微凉之感不同。 握着慕汐颜手,炎无忧忽然带着半开玩笑口气问:“汐颜,若是你是那市井中女孩儿,也会像别看见我女孩儿一样芳心暗许么?” 汐颜羞赧,心想,她怎么就这样问,也怪自己说什么不好,偏说那些把自己也兜进去话。自己早就对她芳心暗许了,但却不能说出口。如今她用这样口气问自己,可是探自己心意么? “嗯……”汐颜轻轻点了点头,只觉耳尖发热。 炎无忧唇边笑意深,蓦然将她手紧握住,拉着她往屋外步而去。走到廊子下,有彩书和彩桃外头等着,手中各自拿了一把油布伞。又有彩宣上前将那竹笠给炎无忧戴上。 “只叫小丫头捧着梅瓶远远跟着,你们不用去。”炎无忧接过彩书手中一把油布伞吩咐道。 彩宣等人只好答应,不免千叮嘱万叮嘱小心路滑,仔细摔着等话。 炎无忧撑起伞,依旧牵了她手,两人肩并肩踏雪出了院子,往后头花园中去,身后跟着三个捧着梅瓶小丫头。 进到后头花园中,穿过园中铺满雪青石小径,转过特意堆砌小山一角,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梅林,红梅斗雪,一树树火一般艳红梅花雪中傲然怒放。 “呀,这梅花开得真好!”汐颜站梅林边儿上笑赞道。 炎无忧心情也颇为敞,便对身后跟来三个捧着梅瓶小丫头道:“你们就此稍等,我和汐颜姑娘进去折几枝梅花来。” 话毕,仍是牵了汐颜手,一手举着伞,两个人往梅林中去。这一片梅林也有数十棵,花开得正盛。忖着依然纷纷扬扬下着雪,显得分外精神。 两人一边赏玩,一边说笑。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走到梅林中间,汐颜忽然指着一株碗口粗梅树说:“姑娘,我瞧这一棵梅树上有一枝开得甚好,我们不如折一枝。” 炎无忧顺着她手指之处看过去,只见那梅枝上有枝梅开得极为繁盛,错落有致,倒真还不错,便说:“那我替你折下来。” 谁知汐颜却说:“今日我兴致高,想自己折一枝给姑娘摆放书房中赏玩。” 炎无忧听她这样说,自然是高兴她想着自己,赏玩汐颜折梅花似乎别有一番情趣,便说,“那好,你去折来。” 汐颜走上前两步,踮着脚去折那枝梅花,谁知却差一点够到。于是汐颜四面看看,树下发现了一块不大石块,便去捧起,放到梅枝下,抬脚踩了上去,再伸手去够那枝梅花。这一回,一下就够到了她看上那枝梅花,于是便使劲往下一拉。 扑簌簌一阵雪花从梅枝上洒落下来,迷了她眼,汐颜禁不住“呀”一声轻声惊呼出声。穿着木屐脚那踩着湿漉漉青色石块上一滑,眼见她便要跌倒地。一颗心骤然提起时,谁知并没有意料中那样跌倒冷硬雪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暖而软怀抱。 “仔细摔着……”一个清冽而温和声音响起汐颜耳畔,带着满满关切,带着呼出一团热气,拂她耳孔中。 汐颜只觉那被她热气拂着那处耳朵一阵麻痒,然后从耳朵处极散开去,半边身子都酥了。要不是炎无忧用一只手紧紧环住自己腰肢,自己定会站不稳而摔倒地。 仰起头来,向将自己拥怀中,紧紧抱着人看去。只见她撑着伞,伞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翻飞着飘下,她好看深邃幽潭般漆黑眼眸中,那眸色极深极暗,让自己一看之下,便再转不开眼,只被她席卷着陷落其中,脑中发晕,心剧烈咚咚乱跳,身子软得不行。 炎无忧看向伏自己怀中,被自己拥着人,那小鹿般圆而清澈眼痴痴得看着自己,纤长微卷长睫上还沾有些许雪粒,微微抖动着。纤巧鼻尖上也有几点雪粒,让她显得很是可*。似乎因为刚才失足坠下惊呼,水润粉嫩檀口微微张开,露出口中洁白贝齿,粉色晶莹一点儿小舌…… 看到她那粉色小舌,炎无忧只觉脑中似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身子中瞬间有股火焰席卷了全身,那火焰炙烤着喉舌,异常滚烫,咆哮着需要一个宣泄出口。 眼前之人强烈地吸引着她,炎无忧俯首下去,汐颜唇上轻轻一吻。 汐颜那圆圆眼睁得大,只觉从炎无忧滚烫红唇印上自己时,自己脑中全是虚无,唯一能感受到是自己身子不断发着抖,全身无力,心如擂鼓。 一碰之下,两人都是剧烈一抖,一霎时滚烫起来气息疯狂涌入彼此鼻间。梅林中不知什么鸟忽地惊起扑哧哧掠过两人头顶。汐颜猛地惊醒,满脸绯红,羞得不行,用力推开炎无忧往梅林外走,却被炎无忧三两步追上,从后将她紧紧拥怀中。 “汐颜,别走,我……我喜欢你,想和你一世都一起……”炎无忧喃喃地慕汐颜耳边深情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啊,总算表白了~ 54第五十四回 这话似惊雷炸响,电龙裂空,汐颜被震了原地,一步也挪不开。 风送梅香,雪似碎玉。一柄橘*油布伞滚落两人脚边。 明明心中很是欢喜,可为什么却想哭?原来,原来,她和自己一样。她说,她要一世和自己一起,这是她承诺,这是她心意么?虽然今日自己得了她这这句话,心中说不出满足和安定,但仍然是很怕很怕,怕前路难行,怕世人不许。而且这人又是如此貌美出色,汐颜也怕自己配不上她。 “姑娘……大奶奶……” 从梅林外似乎传来了丫头彩宣喊声。 汐颜忙将炎无忧拥住自己手解开,从袖中掏出绢子擦了擦脸上雪粒和眼角泪。炎无忧也将地上油布伞捡起来,撑汐颜头上,微带些羞涩将汐颜手中绢子扯过去柔声道:“我替你擦……” 炎无忧仔细得替汐颜将头上沾上雪花擦掉,一面轻声道:“才将我瞧见你哭了,是我太莽撞了,吓着你了……” 汐颜低头抿唇,顿了顿方说:“不怪你,我是欢喜……” “哦?”炎无忧看向慕汐颜,唇角微弯,从她这半句话里似是明白了什么,即刻心情大好,“汐颜,你拿着伞,我替你去折那枝梅花。” 汐颜点头,接过炎无忧递过来伞,看炎无忧去折自己自己瞧上那枝梅花。才把那枝梅花折下来,却见彩宣和彩桃两个炎无忧房中丫头撑了油布伞穿过梅林,走到了两人跟前。 炎无忧手中拿着刚折下来那枝梅花,看见彩宣和彩桃就有些不高兴,冷了脸子问:“不是叫你们别来么?怎又来了?” 只见彩宣上前来欠身道:“是夫人知道你和大奶奶到这后头园子里来折梅花,跟前没带人,不放心,特意让奴婢们来跟前服侍着。” “我娘是怎么知道,我才和汐颜到这里一会儿?”炎无忧继续有些不悦得问。 彩宣又答:“今日一早姑娘让人送了枝梅花到前头夫人房中,夫人高兴,恰巧那时普渡庵静真师父带了小姑子来与夫人商量这月十七日,阿弥陀佛圣诞佛事。见了姑娘送去梅花,便赞不绝口得夸奖姑娘孝顺。于是夫人一高兴便亲自带了丫头婆子们来姑娘房中瞧姑娘,谁知来到后才知道姑娘和大奶奶去园子中折梅花去了,于是吩咐奴婢们来姑娘和大奶奶跟前,说下雪,园子中滑,怕摔着,叫我和彩桃紧赶着来伺候着。” 炎无忧听完便说了句:“原来如此,只是静真师父还真是热衷佛事,这顶风冒雪也来。” 汐颜一旁听了却有些嗔怪炎无忧道:“姑娘这话说得就有些不敬佛了,你忘了这一日可是半月前我们随婆婆去普渡庵上香时,静真师父原就和婆婆定下。如今人家按约定而来,你却这般说,佛祖听见了定要不喜欢了。” 炎无忧赧然得看汐颜一眼,转脸过去吩咐彩宣和彩桃:“既然你们两个来了,便替我们去折两枝梅花罢,省得我们动手。” 彩宣和彩桃应了将手中伞收起,各自去梅林中寻开得好梅花,等两人走开,炎无忧便凑到汐颜耳边打趣道:“佛祖听见喜欢不喜欢我不管,我只怕你听见不喜欢。你就是我心里阿弥陀佛,万不能不敬……” 汐颜听她这话想笑,心中又莫名感动,终是板了脸道:“姑娘忒不敬佛祖了,我人小福薄,可经不起你这一比。我可是十分虔诚得信佛呢,你再这么着,我要替佛祖罚你。” 炎无忧促狭得笑,“我佛祖,你想怎么罚我,这会儿说来我听听,也叫我心中有底。不然回去费了心思猜,必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汐颜拿她无法,便背过身去嘟囔道:“我再不理你了……” 炎无忧见状便伸手轻轻拉一拉她袖子低声哄她:“好人,我再不敢乱说了,头里是我胡说,你绕我这一遭儿罢。” 汐颜梗着脖子不为所动,炎无忧只得绕到她身前,一面将手中那枝折下梅花往她手中递,一面继续含笑软声道:“你瞧,这枝你看上梅花多好看,回去插了瓶放书房中我们一起赏玩可好?” 看炎无忧那绝色容颜面前这枝繁盛梅花映忖下美得令人目眩,且又浅浅笑着,让人心醉神迷,汐颜只觉心砰砰得加跳动起来。 “好……”汐颜呆呆得小声答道,随即伸了手去接过那枝梅花,一双眼却是看着炎无忧转都不转。 见眼前这丫头看着自己又发起呆来,炎无忧却很有些得意和欢喜,心道,只要她喜欢看自己,被自己迷得五迷三道,那么这小媳妇儿终究会投怀送抱,终究会属于自己。忽地,她觉得自己似是对眼前这丫头有了欲求,这有些龌龊啊。可是一想起才将自己唇贴上她时,那么软,那么暖,那么滑,还有她那让自己看了一眼就要失控粉色晶莹小舌,那欲求便再次身子之中蠢蠢欲动起来。 “姑娘,大奶奶,你瞧我们折得这两枝梅花可好看?”彩宣和彩桃结伴一起向两人走来,笑望着两人问道。 炎无忧忙将心中火热压下,汐颜也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己刚才失态,不由得忙拿着手中那枝梅花转身看向彩宣和彩桃道:“很好看呢……” “不错。”炎无忧也赞了一句,随即便去牵了汐颜手道:“我们回去罢。” 汐颜有些小小羞意,任由她牵着自己手,手中拿着梅花往梅林外走。彩宣和彩桃手中各拿着一枝梅跟两人身后往外头行去。走到梅林外头时,炎无忧便让捧着梅瓶三个小丫头来将三枝梅花插了瓶,一行人往前头院子去。 进到自己院子正房正厅中,却见普渡庵静真带着两个小姑子正坐着陪罗氏说话。炎无忧和慕汐颜见了礼,各自回房去换了衣裳再到厅中陪坐说些闲话。 静真从罗氏口中也知道了炎无忧过了年二月要去京城里应试,先是双手合十宣了佛号,方说:“府上从夫人到各房姨娘都是敬佛,姑娘和大奶奶不必说,这月十七日阿弥陀佛圣诞至为要紧,这佛事做了,保管姑娘得阿弥陀佛保佑,来年去京里定当金榜题名,就是考上个状元也是有……” 罗氏一旁听了此话笑得合不拢嘴,便说:“十七日佛事我定当带府中内眷来你那里烧香礼佛。昨儿夜里听老爷说,万岁爷今年也叫天下寺庙十七日为太子祈福,祛病消灾呢。” 炎无忧听了便问罗氏:“娘,你这话是从何处听来?” “自然是朝廷下来旨意,娘岂能胡说。”罗氏接话道。 屋内烧着地龙,偶然有火星“啪”得一声嘣炸开来,却被盖上头铜丝网给罩住。正厅中暖意融融。炎无忧盯着那铜丝网罩陷入了沉思。 燕京城。紫辰殿。 宣文帝羽承极半坐龙床上,倚靠着明*盘龙大迎枕,看着紫辰殿角地龙噼啪嘣炸开火星,听太医院医正柳畅禀告着太子病情,间或咳嗽上一两声。 一刻钟后,说完太子病情柳畅毕恭毕敬得将一个小册子双手捧手中躬身道:“陛下,这是太子脉案和太医院开具药方。” 皇帝又咳嗽一声,对身旁伺立一位太监挥了挥手,“郑六,去……” “是,万岁爷。”那叫郑六太监欠了欠身,步走到柳畅跟前接过了那小册子,再转身步走到皇帝龙床跟前,弯下腰去恭敬地将那小册子奉上。 皇帝拿起那小册子从头到尾细细地看过一番,后指了指那后头开具药方说:“柳畅,朕觉得这一味红花应换做鹿茸……” 柳畅听了默不作声,太子久病,缠绵病榻不起,适才对皇帝禀告病情时,说得是若是太子立春这病势有气色,便能再捱上一年。但若是用了皇帝所说那鹿茸,虚透了身子哪里经得住如此大补。这一补下去…… 豆大冷汗一颗颗得凝聚柳畅额头,紫辰殿内如春暖意对他来说,却是阵阵刺骨寒意。想起刚进大殿内拜见皇帝时,见他平日一惯青白脸如今却诡异现出紫红色,咳嗽伴着气喘,听起来并不算严重,但那咳嗽声却是带着嗡嗡回响。今年立秋后,皇帝和太子相继病倒,皇帝犯得这旧疾每隔两三年总要犯上一次,今年似乎特别厉害。太医们都惶恐不已,两人病都只能是人事听天命,可对上都只能说不妨事,开了春儿病松了就能好了,到底是怎么众人心头雪亮。 见柳畅埋头不吭声,皇帝重重得咳嗽了一声,然后冷冷喊了声:“柳畅……” “臣。”柳畅战战兢兢得应道,随即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 皇帝将那小册子递给身旁伺立太监郑六,转脸看着柳畅沉声道:“你听清楚朕话了么?” “听,听清楚了。臣遵旨。”柳畅低声道。 大殿内沉寂了良久,皇帝终疲惫道:“去罢。” 郑六应了声,“是,万岁爷。”随即拿了那小册子走到柳畅跟前递给他,尖着嗓子道:“柳大人,请罢。” 柳畅向上深深躬身下去一拜,“陛下,臣告退。” 皇帝并未出声,柳畅也不敢再说话,不敢抬起头来看,只能却步随着郑六退出紫辰殿。一出殿来,迎面北风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冻得柳畅从内到外都成了一根冰棱儿,止不住得瑟瑟发抖。 55第五十五回 十一月十七日,阿弥陀佛圣诞。 雪后天晴,阳光灿然。炎府内一众内眷罗氏带领下出府上轿,一行人迤逦往洛州城南普渡庵而去。进到普渡庵中,管家炎泽令府中小厮们将施舍香蜡油纸等抬了进去。静真领着众人去佛殿内上香礼佛。 上完香后,静真又领着众人去静室内休憩吃茶。汐颜才喝了一口茶,有送茶小姑子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素清让我带话给施主,说她观音殿外头等你,有话和你说。” 汐颜想起几日前和素清炎府内说话时,说起想绣一副观音菩萨像,让她帮自己临摹画一幅观音像,这会儿她叫小姑子传话给自己,莫不是已经画好了? 于是便见她对那送茶来小姑子说,“烦小师父出去对她说,我就来。” 那小姑子应了托了茶盘出去了。汐颜便站起来向罗氏道:“婆婆,我前几日让这庵里小师父素清帮我临摹一副观音像,想绣了捐给庙里,表我些微敬佛礼佛之心。这会儿我想去看看,看那画像可画好了?” 罗氏笑道:“难为你如此虔诚,你去罢……” 汐颜应了声“好”,又向王姨娘等人略微欠身致意,便向静室外走去。到了外头,只见不远处观音殿外立着一个消瘦身影,正是儿时玩友夏荷香,如今小尼姑素清。 见汐颜走过来,素清忙向着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方含笑道:“施主来得好,我才让人来与你传了话,转眼你就来了。” “你这么叫我,让我很是不适。你还是叫我小名三妮好些。”汐颜玩笑道。 素清欠身,“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便还是叫你三妮罢,你也叫我荷香。” “荷香,你叫我来,可是你替我临摹那观音大士像已画好了?”汐颜问。 素清点头,“对,我正是临摹这庵中观音菩萨。走,随我到我后头禅房中去,我将那画像拿给你。” 于是素清前引路,汐颜跟她身后,一路往普通庵后面园子中去。原来这普渡庵中姑子们所居住禅房都建后园中,四散分布园中各处。 雪后普渡庵后园中,地上和枯树上都积着雪,只是园中通往各处石板路倒是清扫了积雪,石板上只有微少积雪。汐颜和素清走了一会儿,只见路上积雪化开,石板路上有了些浅浅小水坑。 素清皱了皱眉道:“三妮,你这里等等我,我去拿两双木屐来穿。就这么着去,怕鞋袜都给浸湿了。” “好,你去罢,我这里等你。”汐颜站住对素清挥了挥手。素清转身一径去了,汐颜无聊四面打量这周围普渡庵后园。这条通往素清禅房石板路旁是一些桃树和梨树,此刻都是光秃秃,树枝上挂着一条条雪条儿,冬日阳光洒上边儿,微微反射出些晶莹来。树林中间或有一声不知名鸟叫,显得这雪后园林分外寂静。 等了好一会儿,搓一搓手,汐颜将手拢进袖中,往后看一看,见素清还未来,却瞧见离此不远处右边小路头开了些杏*腊梅,不觉一时兴起,小心得避开那小路上化开积雪形成水坑儿往那开了腊梅地方走去。 眼看就要走到那一树腊梅花跟前,冷不防路旁枯树林中人影一晃,走出一人来,挡住汐颜路,笑嘻嘻向她躬身一揖道:“小可王大元见过小娘子。” 汐颜被这突然出现人吓了一大跳,一只手抚胸前,定睛细看眼前拦住去路人,见他穿一身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直缀,头戴万字巾,脚下穿着直筒皮靴,正是那日王姨娘房中遇到青年男子,被王姨娘称作自家侄儿便是此人。 心中起疑怎会这里碰见此人,明明每次到这普渡庵礼佛之时,主持静真都要让庵中姑子们将其他香客撵出去。 懒得和这人说一句话,汐颜转身便欲往来路行去。谁想那王大元却喊了声:“小娘子且慢,你瞧这是什么?” 汐颜转身之际,恍眼看到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方鹅*绢子来,粗看之下,觉得有些眼熟。但此时这人影儿也见不着普渡庵后园中,即使她觉得那绢子有些蹊跷,但也不想此久留,孤男寡女,怕被人瞧了去,说不清楚。 于是慕汐颜抬脚便走,谁料那王大元却赶上来将她衣袖一拉,口中道:“慕氏汐颜,这绢子上这几个字委实绣得好呢……” 这句话入耳,汐颜猛地想起来,这绢子正是那一日去王姨娘房里教那黄五娘自己双股针法时,黄五娘掏出一方鹅黄绢子来,让自己上头绣几个字。她记得那日绣好后,黄五娘说要带回去给凌罗阁中姐妹们看,让别人羡慕一番。可是如今这绢子怎会这王大元手中。绣了自己名字绢子落这么一个男子手中,若是他拿着这绢子四处去混说,岂不是对自己清誉有损么。 还有自己这会儿名义上是炎无忧媳妇儿,外头这么说起来也会让炎无忧面儿上过不去。再说,自己和她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也是把她当成俗世中“夫君”那样看,又怎肯和这样一个对自己居心不良男子扯上关系。 此刻被王大元扯住了衣袖汐颜心中又羞又怒,便转过身去气愤得喝道:“放手!你这登徒子,将我绢子还我!” 一面说,一面伸手去夺那绢子。谁料王大元却似早知她会来抢夺手中绢子一般,将手一扬,汐颜一抓之下却落空了。 王大元似是故意逗汐颜玩一般,只是将手中绢子举高,引得她踮起脚来抢那绢子。 汐颜几番够不着,一个脚下不稳,竟然载倒了王大元怀中。这一下,汐颜回过神来,惊急之下,便欲往后猛退。谁料王大元却一把捞住她,她耳边儿调笑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口中那般无情,这会儿却是投怀送抱。我实话与你说了罢,自见到小娘子那刻起,我对你就一见倾心,此生发誓非小娘子不娶,愿等上三年,等你从炎府中出来,小可定当上门求娶……” “放开,你放开我……”汐颜惊怒交集,双手使劲得去推王大元,欲从他怀中挣扎出去。王大元却狞笑着不松手。 忽地,从汐颜身后不远处小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说笑声。王大元瞥见后不由得勾唇一笑,将那高觉着绢子手放下对慕汐颜说:“小娘子,你别动了,我这就将绢子还给你。” 汐颜见他将那张绢子放到自己眼前,便信以为真,停止挣扎,一手去拿那鹅*绢子。 “啊!那不是大奶奶么……”汐颜身后一群人中有一人十分吃惊得尖声喊叫了起来。 王大元听到后便将被汐颜抓住一角鹅*绢子一扯,将那方绢子重夺了过来,塞进袖中。然后松开抱住慕汐颜手,转身闪进小路旁枯树林中,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汐颜见那王大元跑了,十分生气,看了看那消失枯树林中身影,想去追却是追不上,不由得地上重重得跺了下脚。 转过身来,却见从自己身后小路上走来了一大群人,为首是婆婆罗氏和静真师父,以及扶着婆婆赵嬷嬷,后面儿是炎无忧,王姨娘,焦姨娘,再后边儿是此次来普渡庵中上香礼佛各房随行服侍丫头婆子们。 她们怎么来了?汐颜有些不解地想,正愣神间,一群人已经步走到她身边儿。随即只见罗氏伸出一只手指着慕汐颜,冷着脸问颇为生气得问道:“媳妇儿,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你……你真是不知廉耻!你可知道,你这会儿是有夫之妇,即便是想嫁男人,也得等到三年后,我无忧孩儿度了劫才可。可你现却……却这园子中和陌生男子搂搂抱抱,实是有辱我炎家门风,不配做我炎家儿媳妇。亏我和老爷对你那般好,小门小户女儿,真是没有家教,委实是水性杨花……” 这一通话说下来,汐颜只觉委屈不已,也伤心不已,便红着眼圈儿分辨说:“婆婆,我,我真不认识他,不是你说得那样……” 罗氏还未说话,只见赵嬷嬷凑到罗氏身旁,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罗氏听完面儿上即刻便有了怒气,冷喝道:“住嘴,你还敢说你不认识那男子,明明你早就和他有了首尾,今日乘着到这里来礼佛,竟说去拿什么观音画像,偷偷到这里来会他。适才我们老远就见你和他搂搂抱抱,你还拿了一张绢子给他,想来定是定情信物罢。若不是静真师太领我们来赏这后园中腊梅,还撞不破你这奸|情,不知要被你隐瞒到何时……” 汐颜闻言又气又急又羞,自己被婆婆说成了恁不堪人,跟前又有这许多人站着,那鄙夷不屑眼光似一道道冰箭般射到她身体上,使她觉得分外难堪。 “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有……”汐颜再次着急得分辨,抖着唇说道,眼角泪珠儿不争气得坠下…… 泪眼婆娑中,汐颜往罗氏身后炎无忧看去。 炎无忧藏大袖中双拳紧握着,刚才那一幕她也瞧见了。看到自己所真心喜欢人竟然伏一个男子怀中,而且还赠给那男子一方绢子。她只觉得五雷轰顶,心中仿佛有一个万斤坠子将她心直直地拖进了黑色深渊之中。 她脑中一片混沌,实不敢相信眼前看见一切,也不相信汐颜会是那样女子。一面接受着自己情意,一面却偷偷得和别男子有情。可是自己亲眼所见汐颜被别男子抱住画面反复她脑中一遍遍地浮现,让她对汐颜绝对信任有了一丝动摇。她开始怀疑自己喜欢人是否是敷衍自己,她那些羞涩和含情凝眸眼神到底有几分真心。 又或者是她真如娘亲所说,是一个小门小户水性杨花女子,对自己那些情意说不定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因为她从未对自己说过“我喜欢你”那样话,有只是含糊应承而已。毕竟像她那样女子是以嫁个男子,成家,生儿育女为重。 这些想法她心中如电般急转着,适才那一幕除了让她怀疑汐颜并动摇对汐颜信任外,还有巨大怒气,醋意,伤心混合一起,如泰山压顶般压垮了她自信和理智。 于是慕汐颜看到便是炎无忧似块石头般站着,呆呆看着自己,那好看深邃黑眸中交替闪现出许多怒意,伤心,还有不信任,怀疑等诸多情感。 汐颜咬着唇,只觉伤痛不已,忍不住低首抽泣起来。 一旁静真低着头闭着眸,手中挽着串念珠不停地念着佛号,好似不曾见过眼前一幕,也不曾听到罗氏嘴中那些冷言冷语一般。 焦氏上前拉了拉罗氏衣袖,附耳过去她耳边儿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罗氏愤愤地盯了慕汐颜一眼,转脸对身旁赵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又从袖中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塞进了她手中。 随即对身旁静真开口,“静真师父,适才我想起今日我府中还有要事,便不这里耽搁了。这便回去。” 静真睁开眼,忙谄媚笑道:“贫尼晓得,贫尼这就送太太和姨娘们,姑娘和大奶奶出去。” 罗氏转身看炎无忧呆立着,一副伤心沮丧模样,不由重重叹了口气,伸手出去将炎无忧一拉,说了声:“孩儿,我们走!” 话毕,便拉着炎无忧大步离去。王姨娘等人随后跟上。赵嬷嬷却拉住了静真,塞了一张一百两银票她手中低声道:“今日事,还请师父不要对外声张……” 静真接过银票塞入袖中,连连眉花眼笑得点头,“赵妈妈放心,我定当不漏出去一字。还请你回去告诉太太,叫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嗯”赵嬷嬷点头,看了站不远处默然流泪汐颜,随即道:“那师父先请。” 静真识趣得双手合十,欠身一礼,转身步去追前头罗氏等人。 赵嬷嬷等静真走后,便走到慕汐颜身边鄙夷得上下打量了一番冷漠道:“慕姑娘,走罢,随我回府去……” 56五十六回 炎府内宅,罗氏正房中。 从普渡庵回来后,罗氏因心中有气,便让王姨娘和焦姨娘各自回房,只是把炎无忧叫到自己身边说话。 “无忧,今日你也瞧见了,你那媳妇儿和外头不知根底男子搂搂抱抱,实有辱我炎家门风。虽说她只是嫁进来为你冲喜,三年后便要放她出去,但这三年中,还是要谨守妇道,可她却……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娘觉着这样人不合适呆你身边儿,别说书房中服侍你读书……” 炎无忧低首坐罗氏对面一张圈椅上,心情虽低落,但好歹那强烈醋意和怒气消散了许多,理智也回归了许多。脑中反复出现便是汐颜流泪着急分辩模样,以及她看向自己那楚楚可怜求助眼神。这让炎无忧本来就不坚定怀疑发生了动摇。 见炎无忧沉默着不说话,罗氏叹口气继续说:“孩儿,你也不要太伤心,毕竟她也只不过是你名义上媳妇儿,虽则这事对你声誉也有些影响。为娘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样女子既然和外头男子有了首尾,也不好再留她。不若趁此休了她,让她出去罢。可是,为娘又怕她走了,对你度劫不利,心中犹豫,毕竟张天师批命可是极准。所以,娘想问你,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娘,我觉着这事还得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她一直说她没有,可您却好一通责骂,让她都没有机会辩白。况且从她进门儿后这些日子,她为人是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要按照你适才所说那样做,也得问清楚了才能下决断,才能服人。”炎无忧蹙着眉道。 罗氏“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才将普渡庵中,赵妈妈对我说,你去邓州那几日,她去王姨娘那院子里和一位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不是早有关系是什么?况且今日之事我们都亲眼所见,还用得着听她辩解?” “王姨娘院子?赵妈妈怎会知道那边儿院子里事?”炎无忧看着罗氏疑惑问道。 罗氏道:“是王姨娘院子里董妈妈悄悄与赵妈妈说得,赵妈妈听了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今日见了方才信了,才与我说了。” 炎无忧听完,想了想便说:“能去王姨娘院子中男子定是和王姨娘相识,我从邓州回来后听跟前丫头说,我离开洛州那几日。王姨娘那边儿有和她相熟绣娘请汐颜过去教双股针法。若我猜得不错,汐颜定是去王姨娘那里碰见这男子。若这男子能进王姨娘内宅,那定是她娘家亲戚,不是她哥哥便应该是她侄子。今天我们看见那男子年纪颇轻,想必是王姨娘侄子罢。既然是她侄子,那和汐颜碰到怕也是多亏了王姨娘……” 说到此,炎无忧心中骤然怒火攻心,汐颜对于她来说,便如是手心里捧着珍宝一般,谁敢觊觎或者染指,她绝不允许。 罗氏听到此也似明白过来些什么,想了想便问:“你是说这事和王姨娘有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汐颜和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想对付是怕还是我罢……”炎无忧冷笑着答道。 罗氏闻言略想了想,不由得重重得面前小几上一拍,怒道:“原来是那妖精暗中捣鬼。她想让我们误会媳妇儿,然后把媳妇儿撵出去,一则可以破了你运气,二则损了你声誉,三则影响你心绪。她是想让你女科不中,甚至想让你度不过这三年劫难,真是好狠毒心肠。” “娘,你先别动气。这事我先去问了汐颜,待彻底弄清楚这事儿,我们再做打算。”炎无忧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她虽口中这么说,但又怕汐颜王姨娘那院子里碰见那男子,若真和那人有情,自己又该怎么办?是不再喜欢她,放她走,还是留下她,以自己真情真心挽留她,与那男子一争高下。但此刻,她想做是去与汐颜好好谈一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 罗氏点头,“好,你去罢。娘都依你。” 于是炎无忧出了罗氏正房,往后头自己房中去。回了房后衣服也不换,直接吩咐丫头去叫慕汐颜进书房中来,自己先进书房中去等她。 汐颜随着赵嬷嬷回府后,便被赵嬷嬷送回了自己房中,又对汐颜说,没得到太太允许不准出这个院子。转身赵嬷嬷又吩咐山茶和腊梅看好自家大奶奶,身前不许少人,方走了。 这一回四腊梅陪着汐颜去普渡庵,那慕汐颜和一位男子相拥一幕她也看见了。虽然她不相信汐颜是那样水性杨花女子,但亲眼所见,还是将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大奶奶回来,一直都流泪不止,但腊梅却不知该怎么劝她。而且那时候,腊梅也看见了炎无忧脸色苍白,黯然神伤模样,心中倒是有些埋怨起慕汐颜来,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害姑娘事。 只有山茶见汐颜回来时,眼圈红红,不时啜泣,身后跟着赵嬷嬷,十分不解,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等赵嬷嬷走后,山茶和腊梅宴息间坐着,山茶便低声问腊梅:“这一回你陪着大奶奶去普渡庵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弄得这样?我瞧着大奶奶一直哭……” 腊梅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山茶见腊梅犯难,好奇心大起,便一直催着腊梅说。腊梅被她缠不过,只得小声将普渡庵发生事细细与山茶说了。山茶听后目瞪口呆,好一阵发愣,后回过神来直说:“我不信,大奶奶会是那样人,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头地方……” “可那时候,从太太,姑娘,姨娘们还有底下丫头婆子们都瞧见了啊,这可是亲眼所见……” “可我就是不信。大奶奶为人绝对做不出这样事,不定是庵里碰见什么好色之徒也可能。我得去劝一劝大奶奶,我怕她过于伤心伤了身子,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就不好了。” 山茶说到后,已然站了起来,到汐颜卧房中去寻她。 汐颜从普渡庵中回来后,此时坐房中一直黯然垂泪。刚才普渡庵中婆婆罗氏说得那些尖刻话狠狠得伤了她自尊。她本来嫁到这炎府中后,做任何事都谨小慎微,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和炎府内这些人相比,身份矮人一头。就算大小姐炎无忧对她表白了喜欢之情,她仍是不自信。 如今又那普渡庵中遇到王大元轻薄和纠缠,谁料被炎府内众人瞧了去,竟是成了自己和那登徒子有首尾,被认为是水性杨花女子。令她伤心是,连自己喜欢人也误会了自己。当自己用求助眼光去看她时,她却冷硬得象块石头,毫不所动,就像是并不认识自己一般。可数日前,梅林中,她却那样深情得对自己说,她喜欢自己,要和自己一世相伴。而且她亲了自己。那吻让她到现想起来心内还是要甜蜜得发抖。 照理说她是应该毫不迟疑得相信自己,可是没有,她眼中,自己看到了怀疑。这么说起来,她对自己那所谓喜欢之情,相守之意还并不牢固。女子之间彼此生情,本就是惊世骇俗之事,若两人之间情意并不深厚,这俗世之中,将来遇到阻力定当不少,又怎能保证相守相伴一世呢? 想到此,汐颜只觉身子从内到外一阵阵发冷,对前路那种茫然无措之感重又回到了她心中。 “大奶奶,且别哭了,哭久了对身子不好。这是奴婢刚给你泡得峨眉香茶,你先喝着。”山茶用红漆托盘托了盏茶进来放到汐颜身边小圆桌上。 汐颜回过神来,忙抽出袖中绢子拭泪,勉强笑道:“我没事……” 一边说一边将那盏峨眉香茶端起来浅浅抿了两口,只觉唇齿留香,暖暖茶汤入口,身子确实暖和舒服些了,连带心情也好了些。 山茶收了托盘站汐颜旁边笑道:“我就知道大奶奶一喝了这峨眉香茶,什么烦心事都得退下去。再有,奴婢相信大奶奶,才不相信外头说得那些混话。” 汐颜端着茶盏抬起头来看着山茶有些感动得说道:“山茶……你真好……” 山茶嘻嘻一笑:“奴婢只是实话实说,从我第一日见到大奶奶开始,就知道大奶奶是个好人,就觉得和大奶奶投缘。还有啊,奴婢觉得这一次事情,姑娘会帮你,姑娘那么聪明,不会让想要陷害你小人得逞……” 说到炎无忧,慕汐颜好不容易好起来心情又沉了下去。唇边隐了笑意,端起茶盏继续小口喝起茶来。 “大奶奶,彩宣来了。” 腊梅挑起大红万字不到头软绸帘子走了进来禀告道。 汐颜将手中茶盏放下,只见丫头彩宣跟腊梅身后走了进来。她身前几步远向她蹲身行礼,随即道:“姑娘让奴婢过来请大奶奶去书房中说话。” “哦,她现回来了书房中?”汐颜问。 彩宣答:“姑娘从太太那里来,一进房衣裳都没换便进了书房,叫奴婢来请大奶奶。” “好,我知道了,你去罢,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大奶奶,奴婢这就去姑娘那里回话。” 等彩宣出去后,山茶便马上兴高采烈起来,“瞧瞧,我就说姑娘定会帮大奶奶,这一回来就要叫姑娘去说话,必是安慰姑娘……” “山茶,来替我梳妆。”汐颜起身淡淡说道,随后往妆台前走去。她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哭得凄惨模样,不想让她可怜自己,不想接受她施舍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祝看文亲们国庆乐! 57五十七回 炎无忧静静地坐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前,出神地盯着书案上错金螭兽香炉,香炉中燃着芙蓉香,极细袅袅香烟徐徐地扩散开来,熏得人五脏六腑仿佛都暖意融融,想起从梅林中向那丫头说出自己情意后,这几日来书房中那丫头伴着自己读书情景。 红袖添香,美人侧,暖香氤氲中,两人彼此相望,情意绵绵,举手投足间都是甜蜜和满足。那样情真意切她怎会与别男子有情?可是那一幕,她和那男子相拥一幕还是深深得刺伤了炎无忧心。 深吸了口气,闭眸,炎无忧只觉自己心悬半空。她很想些见到汐颜,想听她说出事情真相,可又害怕若那真相是汐颜喜欢人是那普渡庵中见到男子,会让自己难过,让自己心痛得无以复加。 慕汐颜走到书房外,伸手挑帘子时,略停了停,微微闭眸,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纷乱而失落心绪压了下去,方才将帘子挑起,抬脚跨了进去。 炎无忧听到轻微脚步声后,转脸往书房门口望去,见慕汐颜妆容精致,神情淡淡走了进来。见到她后,只看了一眼便转开眼去,低首蹲身一礼,离她颇远站住了脚道:“姑娘叫彩宣来传话,说让我到书房中说话,有什么话,请说罢……” 这样距离,这样冷淡和疏离话语,炎无忧不自主地觉得心口发闷。 抿了抿唇,炎无忧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 一面说一面指了指自己身旁早摆好锦杌。 汐颜闻言却只是低了头,并不说话也不动弹。 炎无忧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转脸过来继续看着书案上错金螭兽香炉酸涩道:“难道今天事你就没有话和我说么?”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那时说了我没有,可是你信么?”汐颜抬起头看向炎无忧,心酸得问。 炎无忧藏大袖中手骤然握紧,继续道:“可那时大家都亲眼看到了,我……我那时看到后心里难过得很,整个人昏昏噩噩,被我娘拉走了,回来后才想起这事情蹊跷,所以我想问你这事情到底是怎么?” “其实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汐颜忍了忍终于脱口而出。 炎无忧转脸看向慕汐颜,见她望着自己清澈眸子中浮上了一层水雾,满蓄着哀伤,看得炎无忧心碎。其实汐颜说得这句话正好击中炎无忧软肋,确是因为自己不相信她才会普渡庵中眼睁睁见着她被自己娘亲尖刻地训斥,被周围众人鄙夷唾弃。 “我……我那时被气糊涂了……”炎无忧用了这么个借口为自己开脱,却不敢承认自己内心里确是没有毫无保留得相信她。 汐颜含泪微微一笑,“真没有想到,平日里冷静自持,聪敏端严大小姐也有糊涂时候。真是让人意外……” “人无完人,我并非圣人,汐颜,你告诉我那个男子是谁?你和他可曾相识,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炎无忧站了起来,一边向汐颜走去一边问。 汐颜看着走过来人,她脸上带了些微恼怒之色,清冽话音偏冷,带着质问语气,仿佛她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她媳妇儿,当成了她所有之物。这让慕汐颜有些反感,但同时莫名心中又有些喜欢。 直到炎无忧走到慕汐颜身边站住,她也没开口。仿佛没有听到炎无忧问话一样。本来她想实话实说,可是临到嘴边却变成了另外话,“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他就像是你想一样关系,你想怎么对我?” “什么?你说什么?”炎无忧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被伤到不可置信神色,甚至连退了好几步,重打量着站自己跟前慕汐颜。 不知为什么,慕汐颜看到炎无忧受伤样子,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奇怪满足感,那因为普渡庵中那人不相信自己弃自己而去伤心也冲淡了一些。明知道不该说这种话来伤她,但鬼使神差自己却说了出来。 “果然,果然这丫头和那男子彼此有情,原来两人真是普渡庵中相约。” 炎无忧心开始绞痛起来,低下头,用手按住自己心口,剧痛让她觉得回不过气来,冷汗涔涔而出,眼前那自己喜欢至极人儿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脚下虚浮,摇摇欲坠。 慕汐颜看到炎无忧因为自己那句不实话,伤心欲绝地连退了好几步,后脸色苍白,脚下不稳,似要倒下模样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忙上前将她扶住。谁料将她扶住时,炎无忧却已昏迷了过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慕汐颜着急得语带哭声喊起来,一面喊一面摇着倚靠自己身上炎无忧。但无力得靠自己身上人却美眸紧闭,脸色灰暗毫不回应自己。这一下汐颜吓得不轻,心中又急又悔,忙勉力扶着她朝外大声喊人。 不一会儿外头听见汐颜喊声丫头们都跑了进来,众人七手八脚得一起将炎无忧抬进了卧房中床榻上躺下,彩宣一面派人去传话给前面正房大院儿当家主母罗氏,一面亲自去二门上让人去传话给管家炎泽让去请白郎中来。 炎无忧这一昏倒,整个炎府内宅都乱作一团。一会儿功夫,罗氏便领着一大帮子丫头仆妇急匆匆得走了来,一进房便往炎无忧卧房中去,到卧房中床榻前,见炎无忧闭眸昏迷不醒,不由得扑到炎无忧身上儿一声肉一声哭喊了起来。 正哭得不可开交时,王姨娘和焦姨娘也带了自己房中丫头来瞧病。见罗氏哭得涕泪横流,哽咽难言,不免都纷纷上前去劝她。 只听王姨娘说:“夫人,且别这么着哭,大姐儿这都是命,哭也没用。头里也是没来由得就昏迷了一两个月,好大奶奶进门儿冲喜,醒转过来大好了。这一回又昏倒了,想是大奶奶那什么命也不起作用了,这可怎么着好?” 罗氏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就啐了王姨娘一口,厉声责骂道:“我孩儿什么命?我孩儿是福寿双全状元命,她这么着可遂了你意了。你别以为你打得那些鬼主意没人知道,无忧若有个三长两短,索性大家都别活了……” 焦氏听罗氏这话说得重,便忙上前将王姨娘拉到一边儿,去罗氏跟前小心翼翼得劝道:“夫人,大姐儿吉人自有天相,您这么着她床前哭,倒让病着人不得清静。再有大姐儿到底是怎么了,还要郎中来看了才知道。依我说,不如我们都到外边儿去候着,只叫大姐儿房中丫头们仔细服侍着,看郎中来瞧了怎么说。” 罗氏听了也觉得有理,便从袖中掏出绢子擦了泪,带着房中丫头婆子们到外头正厅中去坐,只留了彩宣,彩桃,彩书三个丫头房中伺候着。汐颜本来也炎无忧床榻前守着,但被罗氏叫了出去。 “无忧适才我房中和我说话时还好好,后来她说要回房来找你说话,可一会儿功夫她就变成这样了,你说,你到底和她说什么了?”罗氏坐正厅中紫檀雕花圈椅上问站自己跟前慕汐颜,语气颇为严厉。 原来罗氏甫一听到炎无忧昏倒,三魂都吓掉了两魂。因为数月前,炎无忧也是莫名昏倒,往鬼门关走了一遭儿,早将罗氏吓成了惊弓之鸟。如今一听到炎无忧又昏倒了,不免将这病和前头那病联系起来,急急得跑了来,见自己女儿昏迷不醒,哭得天昏地暗,倒忘了问慕汐颜话了。等到听焦氏话,止住了哭出来到外头厅上坐着,才想起了自己女儿这模样或是和慕汐颜有关。 汐颜早急得流泪,心中懊恼不已,心痛不已,又担心若是那人真因为自己有个好歹,那么自己这一辈子也难心安,虽不至于随她而去,怕也只会心死,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了。如今听罗氏这么问她便垂泪道:“回婆婆话,我只是和她玩笑了一句,谁料姑娘却……却昏了过去……” “哦,你说得什么话?”罗氏面带怒气继续问道。 汐颜怯怯答:“姑娘问我和那男子可曾认识,可有关系。我说……我说,如她所想……” 罗氏一听霎时拔高了声音道:“素日里瞧你也是一个老实本分人,你怎能如此玩笑说话?你可知道我无忧孩儿虽然冰雪聪明,外头瞧着性子冷淡,但心里却是极为纯善至诚之人。你说是玩笑话,可她却当了真。你嫁进来后,虽说是无忧名义上媳妇儿,但我瞧着她对你甚好。普渡庵中事发生后,回来她一直我跟前说她不相信你是那种不守妇道女子,说服我让她来问了你实情再做区处。可如今,你明知你说得玩笑话会伤到她,你还说,是不是不索了她命去你不甘心?” 说到这里,不禁又开始淌泪,忙掏出绢子出来抹泪。 汐颜泪落如雨,哽咽道:“姑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愿为她偿命……” “哎,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命我拿来有何用?”罗氏长叹一口气,复又问:“对了,那普渡庵中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汐颜看一眼王姨娘,见她眼神有些闪烁,心中微恼,便转眼过来看向罗氏将如何王姨娘那边内宅中碰到王大元,以及普渡庵中那王大元如何拦住自己说话,纠缠自己事都细细说了出来。罗氏听后不觉大怒,看向王姨娘道:“瞧你做好事,商贾人家,品性不端,你侄子做出这样无耻之事,看我不禀告老爷,让他差人去拿了他来,治他一个调戏滋扰良家妇女之罪。” 王姨娘忙站起来做出些害怕样子分辨道:“夫人,大元做这事我也不知道啊。这回冒犯到大奶奶,真是罪该万死。我定当叫我哥哥严厉管束责罚与他,还请夫人开恩。” 嘴中虽这么说,但心中却一万个称心如意。心想,这一回虽然没有将慕汐颜赶出炎府,但那老对头掌上明珠,嫡长女炎无忧却因为这事再次发病昏迷了过去,说不定一命呜呼也有可能,也不枉自己这一番绸缪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小媳妇儿腹黑起来要人命啊…… 58第五十八回 罗氏“哼”了一声,正想再斥责她几句,外头小丫头进来禀告说白郎中来了,便止住了话头,亲自起身去迎白郎中。 白郎中随着罗氏一起进入炎无忧卧房中,丫头们放下帐幔,炎无忧腕上搭上绢子。白郎中便坐下来,开始仔细地诊脉,又问了些炎无忧发病前事,罗氏细细与他说了。 约有一刻钟,白郎中起身对罗氏道:“此番大小姐昏倒,乃是急怒攻心,并非前番那种发热昏迷症状。待我与她施针扎上一扎,再开些疏散安神药,想来便没有大碍了。” 罗氏听了自然欢喜异常,连连对白郎中称谢不已。 随后白郎中让人叫自己童儿进来,开了药箱,随即用银针炎无忧虎口,手肘下穴位上扎了几针。约莫有半个时辰,炎无忧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眸,只是脸色苍白,仍然十分虚弱。 “好了,夫人,小姐醒过来了,我这便去与她开药。服了药,卧床静养三五天便能大好了。”白郎中站起身来一边儿将银针收起一边儿对罗氏道。 罗氏早坐到炎无忧身边儿,拉着她手,正一叠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我无忧是福寿双全命,你不知道,你才将那样吓死娘了。” 听白郎中说话,又转头对白郎中说:“此番又多亏了先生妙手回春,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白郎中自然推谢,罗氏便让自己跟前赵嬷嬷亲自送他出去,又教赵嬷嬷让管家炎泽多付诊金。 炎无忧虽然悠悠醒转过来,但此刻仍是头目森然,想起方才昏倒前书房中听慕汐颜说得那句话,几乎难过得要落下泪来。因此白郎中施针后,虽然勉强睁开了眼一下,但很又闭上了眼。 罗氏见她病怏怏不理人,也猜到了她定是还计较慕汐颜说得那句话,便轻言细语道:“你个傻孩子,汐颜才将外头都说了,她说她对你说那句话是玩笑话,并不是真。你瞧你,为那么一句话竟然弄成这个样子……” “什么……娘,你说……你说汐颜是骗我?”炎无忧不等罗氏将话说完,便猛然握紧了她手虚弱得追问道。 罗氏点点头,伸手去炎无忧手上轻轻一拍道:“你若不信,可以叫她进来问个清楚。” 炎无忧自然想即刻见她,但又怕见到她,会被她笑话自己如此小气,为一句话也闹出病来。 罗氏见自己女儿听了方才自己话后,脸色虽然苍白,看起来还虚弱,但没有血色唇边已然有了一抹浅淡笑意,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便知道自己话起了作用。此刻自己提议让慕汐颜自己来与她说清楚,却见她犹犹豫豫,便说:“她见你适才昏迷了,吓得不行,一直哭,说若你要是有个好歹,她要为你偿命呢。” “这傻丫头……”炎无忧犹豫了一会儿,便对罗氏道:“娘,你叫她进来,我想知道到底此番普渡庵事是怎么回事?” 罗氏忙应了,随即吩咐丫头彩宣去外头将慕汐颜叫进来,又叫外头等候消息王姨娘和焦姨娘各自散了,就说大姐儿醒过来了。 慕汐颜外间厅中坐立难安时,见那曾与自己也诊过病白郎中带着童儿被赵嬷嬷客气得送了出去。赵嬷嬷跟赵郎中身后,出正厅门时,趁着丫头挑帘子时机笑眯眯得转回头来看着厅中众人喜滋滋悄声道:“菩萨保佑,姑娘醒过来了……” 赵嬷嬷此言一出,厅中许多人俱都发出了低声欢呼。慕汐颜一颗忐忑难安提起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破涕为笑也发出了小小欢呼。 焦姨娘满面笑容对坐自己旁边王姨娘道:“这下可好了,若是大姐儿真有个什么事,这府中还不得给闹翻了过来,多亏菩萨保佑,免了这场灾祸。” 王姨娘淡淡笑着回答:“是啊,是啊,大小姐没事就好……” 这么回着焦姨娘话,王姨娘一双眼却是落了慕汐颜身上,眼中颇有怨毒之色。心道,这人果真是炎无忧贵人,自从有了她,那老对头女儿似乎总能逢凶化吉,这个人不除,那想要对付炎无忧,再搬倒当家主母罗氏怕是难上加难,看来还得想出好法子来对付她。 汐颜哪知道王姨娘又开始再打她主意,一颗心都落炎无忧身上。虽说听赵嬷嬷说姑娘醒过来了,但她病到底怎么样,要不要紧还是一无所知。她很想进去看看她,向她致歉,再把普渡庵事原原本本告诉她,希望她能原谅自己。 “大奶奶,夫人教你进去,姑娘醒过来了要见你。”彩宣来到汐颜跟前传话。 汐颜忙站起来含笑道:“好。” 彩宣又把罗氏让众人先散了话对王姨娘和焦姨娘说了。于是王姨娘和焦姨娘便起身带了自己身边儿服侍丫头仆妇起身来出了正厅各自回去。 等王姨娘等人散了,汐颜跟着彩宣一起进到炎无忧卧房中。走到炎无忧床榻跟前时,彩宣上前向罗氏蹲身一礼道:“夫人,大奶奶来了。” 罗氏让彩宣起来,看着汐颜道:“媳妇儿,无忧醒过来了,只不过身子还弱着。你对她说一说那普渡庵中事到底是怎么着,她想听。” 汐颜走到床榻前时,先看便是躺床上炎无忧,见她面色苍白,连一贯十分娇艳红唇也毫无血色,精神头也不好。只不过当她躺床上看见自己走过来时,美眸一霎时便亮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似,但又没有说出口。 不知为什么,见到她这副样子,那因为她普渡庵中没有相信自己,让自己受到婆婆责骂,孤立无援,后她又和婆婆一起离开自己,扬长而去,让自己十分伤心和委屈气一下子便消散了许多。取代是后悔和惭愧,后悔自己说气话让她突然昏倒,惭愧只不过是心中有气便说那种伤害她话来伤她。 见到她卧床不起虚弱样子,汐颜一霎时眼圈便红了,望着炎无忧喃喃喊了声:“姑娘……” 又想起罗氏还旁边坐着,便赶忙向着罗氏福了一礼道:“婆婆。” “起来罢。”罗氏虚虚抬了抬手,又教房中丫头自己身边儿搬了张绣墩来,让汐颜坐下道:“你这会儿便把那普渡庵事备细说与无忧听罢。” 汐颜应了声,“是,婆婆”,随即将如何王姨娘院子里碰到王大元,普渡庵中王大元又如何纠缠自己等话都说了一遍,其中提到了黄五娘让自己绣了名字那方帕子这会儿却王大元手中之事。 因为汐颜刚才当着王姨娘等人时,虽然疑心是王姨娘算计自己,但想到并无证据可以证明,且自己嫁进来不久,若是红口白牙说王姨娘不是,到时候家里闹起来,反会被人说成是扰乱家族和睦,挑拨离间之人。所以怀疑归怀疑,那绣了自己名字帕子事却没说。如今当着婆婆罗氏和炎无忧,却是将自己疑心之处说了出来。 罗氏一听完就愤愤得说:“这事按照媳妇儿方才所说,十有八|九是王姨娘其中捣鬼,方才她外面儿还嘴硬,说这事和她无关。等你爹爹今日散衙,我非得把这事说与他听,看你爹爹怎么收拾她!” 炎无忧躺床上听完后想了想,便叫房中服侍丫头彩宣等人都出去,房中只剩下罗氏,汐颜和自己时方才缓缓说道:“虽然……我们也知王姨娘捣鬼,但却无法证明这事与她有关。就算你告诉爹爹得知,爹爹去问,她也会推说,那黄五娘和王大元认识,常上他家里去揽活计做衣裳,见了汐颜绣得那方帕子,因此喜欢要了去,和她无关之语。这王姨娘除非做了杀人放火大事,还得被人拿住了,爹爹怕才会舍得惩罚她……” 罗氏闻言默然,心中那气却越积越多,到后不免狠狠地一巴掌拍床榻上道:“这狡猾妖精,这几年来渐渐得敢顶撞我,我为了你爹说得“家和万事兴”忍了,可今时今日她却做出些越来越过分事,若是不惩治她,我怕她往后会越来越嚣张,干出些伤天害理事情来。” “娘,你且别气,先回去歇着,等我好了我再帮你想法子惩治她。只是,我觉着她做这些事,少不得和外头人牵连。如今虽说也不能全不让人进她那院子中去,但也得叫人盯着她和哪些人来往密切,再把和她过从甚密人根底探一探,甚至她那院子里丫头仆妇这府中和些什么人来往得勤些也让人暗中查一查。想来她一个内宅妇人,要想生事作乱,没有外头人帮她,没有这宅子中人助她,她也难翻起什么浪来。” “再有,开了年,我便要带着汐颜一起去京中赴考,她要想算计我和汐颜也难。只是我怕等我们走后,那王姨娘再使些绊子来对付娘亲,这内宅中兴风作浪,那时若有事,让我到了京里也难心安。所以,走之前,我想帮着娘弹压一下她。她此番计谋不曾得逞,说不定还会继续捣鬼。那这一次我们有了防备,她再有动作,便是自投落网,到时候我们拿了她把柄,也不怕爹爹再护着她……” 炎无忧好容易将自己心中意思一口气说出,已然是满头虚汗。坐床边儿汐颜见状忙掏出袖中绢子去替她拭汗,一面轻声劝道:“姑娘,少说些话罢,你这才醒过来,想必身子虚得很,还是闭目养神睡一会儿罢……” 罗氏听了炎无忧一席话眼睛微眯,眸光冷凝,禁不住点头,“一切就依孩儿所言,娘这就去安排……” 59第五十九回 又坐了一会儿,有丫头进来回说白郎中那里药已然送来了,罗氏吩咐赶紧将药熬上,嘱咐了炎无忧几句方才起身回去。汐颜起身将罗氏送到院子门首折回来,想一想还是进炎无忧房里去,此时彩宣等人已进到卧房中炎无忧床榻前伺候着,倒教她不好再开口和炎无忧说话了。躺床上炎无忧此时其实很想让汐颜陪自己,又不好刻意让彩宣等人出去,只能眼巴巴看着汐颜上前说了几句注意休息话,告辞而去。 汐颜回到房中后,想起那人婆婆跟前所说要带自己一起进京去之语,不由得暗暗欢喜。原本以为她上京里去赴考,自己和她便要分开了,若是等她高中了,不定留京中,那就不知道何时能相见了。可现她说要带自己一起走,那是她曾承诺要和自己相伴一世意思么?若能陪伴她左右,那茫然无措和不安感觉便会淡下去许多。前路难测,但只要彼此能一起总还是有法子可想。 正想着心事时,山茶和腊梅笑着进来向她道贺,只听山茶说:“奴婢就说大奶奶不是那种人,方才大奶奶夫人跟前说话,如今院子里丫头仆妇都知道了,姑娘又醒过来了,这院子里人可算是吃了定心丸了。” 腊梅也上前来讪讪得说:“今日奴婢误会了大奶奶,还请大奶奶高抬贵手,不要计较……” 汐颜展颜笑道:“你们说哪里话,我是那起子小气人么?” 山茶又说:“瞧瞧,我就说大奶奶是和善性子好。不是我说,那一回普渡庵那小山上,大奶奶舍生忘死那一扑,救下了姑娘,这府中上下人等就不该怀疑大奶奶。这回事说到底还是那边儿院子里惹起来……” 说到此处时,山茶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上回我和腊梅就说王姨娘和夫人,姑娘不对付,让大奶奶别和她走近了。不想从那以后大奶奶没去她那里了,还有事惹到大奶奶身上。要我说,凡是从她那院子里和大奶奶认识人,大奶奶都得防着点儿,包括那孙小娘内……” 汐颜道:“孙小娘我叫她过了年再来,那时我是想等姑娘上京里去考女科走了后,自己有空再教她。毕竟我倒是学会了凌罗阁飞仙针法,而我这双股针法因为姑娘从邓州回来还没好生教过她呢。若是就这么着避而不见了似乎有些不太好。” 这回山茶还没说话,腊梅已经抢先说话了,“大奶奶,你就是心太好,这回事闹成这样,定和那王姨娘摘不清关系。虽说如今说清楚了,但姑娘却是因为这事昏倒了。这开了年姑娘便要上京城里去赴考,若是因为那孙小娘再出什么事,耽误了姑娘科考,这可是一辈子事,谁能担得起?” 汐颜本来还有些犹豫,这会儿听山茶这么一说,便打定了主意,绝不能因为自己再给炎无忧惹到麻烦。于是便说:“你们俩个说得很对,那以后开了年若是那孙小娘求见,便替我挡了她。王姨娘那院子里我也再不去了。” 山茶和腊梅连忙应了。三人又围坐一起做针指说闲话,天色暗下来,彩书送饭来,汐颜便问:“姑娘可好些了?可曾吃晚饭?” 彩书欠身答:“姑娘吃了药,睡下了,这会儿还没醒呢,并不曾吃晚饭。” “她若醒了,烦你对她说我明日一早过去瞧她,让她好生吃些饭,别因为没胃口就不吃,那样好起来要慢些……” 汐颜絮絮叨叨说了好一堆话,彩书略有些诧异,这和平时那个对姑娘淡淡远远敬着大奶奶似乎有些不同。但她后还是说:“奴婢记下了,等姑娘醒了,就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嗯,你去罢……”汐颜笑道,等彩书走了以后,吃过晚饭,她很想去看一看她可否醒了,但房中转了两圈后,还是压抑住那冲动,让山茶和腊梅服侍她洗漱了睡下。 罗氏正房中,晚间吃过饭后,炎文贵灯下吃茶看书,罗氏便把今日普渡庵中发生事都与他说了,后说:“你说一说,这王姨娘什么亲戚,竟然打主意到无忧媳妇儿身上来了?这人老爷还是让人将他抓到衙门里打一打板子,他才知道好歹。” 炎文贵看书正看得有趣,罗氏话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听进去。罗氏说完话后,等了好半响,见他不言不语,眼只盯着那书,便有些气,蓦然提高了声音问:“老爷,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 “哦,你说得什么?”炎文贵终于将书放下,抬眼看向罗氏问道。 罗氏忍着没发火,便把自己刚才说得话又说了一遍给炎文贵听。 炎文贵听后默了一默,方慢条斯理道:“你那么着便是小题大做了……” “老爷,若是你普渡庵中瞧见那情景,便不会如此说了。无论如何,那王姨娘侄儿欺负了我无忧媳妇儿,无忧都气得病倒了,你可得拿个说法出来,不然怎么和媳妇儿和无忧交代?”罗氏愤愤然说道。 炎文贵将书重拿起,翻了一页说:“这事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斥责王姨娘,让她好生管束她侄儿……” 罗氏还欲开口,忽想起炎无忧先前说得那话,“这王姨娘除非做了杀人放火大事,还得被人拿住了,爹爹怕才会舍得惩罚她。” 心中一霎时只觉酸涩不已,心道,这王大元看来叫老爷惩治他是不能了。也只有自己想法子。不如让陪房罗松拿银子雇人暗暗得去收拾他一顿,让他把那方汐颜绣得帕子交出来,方才能出得了心头这口恶气。就算是以后那女人怀疑到自己这里,也没有法子。就算对老爷说起,自己也大可以一口推得干干净净,难道那妖精还能来咬上自己一口不成。做了这决定后,罗氏面儿上和缓下来,便含笑道:“好,就这么着……天冷,早些洗漱了安置罢……” 炎文贵“嗯”了一声,罗氏便让房中丫头去端水来两人洗漱了歇下不提。 次日一早起来,汐颜洗漱了用了些早饭,便往炎无忧那边房中去。到她房中时,恰巧她才醒,彩宣,彩桃服侍她坐起来擦了脸,让她倚靠大迎枕上正替她梳头。 “姑娘,你今日可觉着好些了?”汐颜走到她床榻前蹲身福了一礼,站起来含笑问道。 谁想炎无忧却没说自己个儿病,倒说:“你恁早就过来了,可吃了早饭?” 汐颜点头,“吃过了才来瞧你,我瞧着你精神头比昨日好,只是气色还是不佳。” 彩桃替炎无忧梳完头,彩宣递过去靶镜,炎无忧接了照了照方说:“今日比昨日好些了,昨日一点儿力没有,今日虽然头还有些发晕,但总算有些力气能坐起来了。” 说完,把镜子又递了回去,彩宣接了和彩桃一起退了下去。炎无忧吩咐两人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等两人出去后,便招呼汐颜到她身边儿床榻边坐下。汐颜听话得坐了过去,刚一坐下,炎无忧便伸手将她一只手握手中抱怨道:“你这丫头,从来都老实,怎么昨日却那样哄我?” 汐颜被她握了手,心里早乱跳了起来,如今她这么一提,便不觉红了脸羞愧道:“都是我不好,因为普渡庵中被那王大元纠缠心里委实有气,所以回来就那般对你说了……结果谁知你禁不得气……” “只是因为这个?还是有别原因?”炎无忧用力握了握她手,看着慕汐颜有些不信得问。 汐颜“呃”了一声,考虑要不要对她说自己真正为什么生气。稍稍犹豫后,终于还是小声得说:“你那日被婆婆拉着弃我而去,我……我很伤心……” 其实炎无忧昏倒前书房中听汐颜质问那一句“其实你还是不相信我”,隐约便猜到了她是为什么生气?如今听她言明了,那羞愧比汐颜盛。 将汐颜手紧紧攥住,炎无忧看着汐颜笃定道:“我那时气糊涂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你这一次就饶恕于我罢,好不好?” 汐颜看不得她那美眸中急切祈求之色,再加上她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便抽了自己袖中绢子替她擦拭额间汗,一面柔声说:“你尚病中,身子虚,可别再急躁了……我若真要计较你,就不来看你了……” 说到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显然是这话中那后关切之情让人听了心有所感。炎无忧听了不由得精神一振,心中欢喜不已,抬手便将她替自己擦汗手拉下来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汐颜却似被烫到般赶忙抽了手去,低下头,耳尖染红,假意嗔怪道:“姑娘,怎么就*胡闹……” 炎无忧极为喜欢她这娇羞模样,恨不得立刻将她拥怀中,心中正蠢蠢欲动时,外头彩宣等三个丫头进来,只听彩宣说:“姑娘,彩书亲自替你熬药已经熬好了,这便把药喝了罢。” “好,把药端来,让大奶奶喂我。”炎无忧吩咐道。 彩书便把药碗端到汐颜跟前,汐颜接了,拿里头瓷勺子一勺一勺得喂她吃药。炎无忧倚靠大迎枕上一副舒心惬意表情,唇边一直含着笑,看着慕汐颜,不知道人哪会认为她是吃那苦涩难咽药汁,定会以为她是吃糖水,每一口都那样甜蜜无比表情。 站一旁伺候彩书便打趣道:“姑娘,您是吃蜜么,为何昨日您还皱着眉难以下咽药,一过大奶奶手,竟然整个变了味儿?” 这话说出口,只见慕汐颜手一抖,手中端着半碗药差一点儿撒出来,倒是炎无忧横了一眼彩书:“胡说什么?大奶奶伺候得好,你们学着点儿……” 汐颜绷不住想笑,好歹忍住了,小心翼翼得继续将药喂完,转身将药碗放身后端着托盘彩宣红漆描金托盘里,随意瞥了眼彩书三人,发觉她们好似真十分认真得看自己是如何喂药。 三人如此认真眼光聚焦下,慕汐颜坐不住了,喂完药便站了起来道:“姑娘,吃了药不如躺着睡一会儿罢,你这起来又说了这许多话……” “昨儿夜里睡到现才起来,我不累,你陪着我说说话可好?”炎无忧看着慕汐颜一脸不愿不舍表情。 “这……”汐颜有些犹豫,但随后想了想道:“姑娘,听话,吃了药睡一会儿,不要耗神才能早些好起来。离来年开春去京里赴考日子越来越近,姑娘好了才能再进书房中去读书呢。” 炎无忧扶额,心道,不想这丫头用这话来说服自己,虽然舍不得她,但她说得也有理。来年去京里赴考是不仅是对自己至关重要一步,也是想要拥用她,与她相伴终生非常重要一步,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自己成竹胸,颇有把握,但还是要多做准备方是上策。 “好,我都听你……”炎无忧望着汐颜不情不愿得点了点头。 三天后,炎无忧病愈,便同往常一样进了书房,汐颜自然是也和平时一样进书房中去陪她读书。两人经过这普渡庵事后,彼此心意是相合。 晌午两人一起吃了饭,炎无忧便说:“如今天冷,午睡倒不好,不如我们进书房中去吃茶说话,我教你认字写字如何?” 汐颜道:“好是好,可是你文章做完了么?可别耽误了你。” “今日一早起来进书房中已做了一篇,平日晌午有一个时辰午睡,如今正好拿这一个时辰教你认字写字。再有两个多月你就要陪我进京里去赴考,你便是我贴身小书童儿,再怎么也要认识一些字,会写几个字为好。” 炎无忧一边说一边拉了汐颜起身往书房中去。汐颜听她说得有理,便随了她去。 进到书房中后,炎无忧拉了汐颜到花梨木大理石书案前,找了一张纸出来,先上头写上自己名字,然后将笔递给汐颜道:“来,这三个字是我名字,你且认一认,再写一写。” 汐颜接了笔,看着纸上三个字问:“姑娘,这便是你名字?炎-无-忧?” “嗯”炎无忧点头,一边说一边将手指那三个字上一边指一边念了一遍,后问:“可认识了?” 汐颜重重点头,心想,别字可以不认识,可是自己钟情之人名字又岂能不认识,不记住呢?看见这三个字,她莫名觉得亲切。于是便站书案前,执笔认真得那名字旁边一笔一划得写起来。 到底是平时不怎么握笔手,好容易写下来,“炎无忧”三个字却是歪歪扭扭。汐颜嘟起了嘴,不满意。一旁炎无忧见状,微微一笑,站到汐颜身后道:“来,我教你写,才将我瞧你写这几个字笔画顺序不对。” 一面说一面靠汐颜身后,俯身下来,右手握住汐颜执笔手,左手覆汐颜撑书案上另一只手上。书房中点着芙蓉香,燃着大铜炉,空气既暖且香。 炎无忧握着汐颜手身子贴汐颜后背,玉般脸颊贴着汐颜香腮,握着汐颜手一笔一画得教着汐颜写字,嘴中慢慢道:“你瞧,这字是这么写得……” 汐颜此时哪有心思眼前字上,自从炎无忧贴她身后,手握着她执笔手时,她身子便蓦然一僵。后来炎无忧又和她耳鬓厮磨,说话间呵出唇息不断拍打她耳畔,她只觉得心跳得比任何一次都,从自己耳畔不时有酥麻感觉窜出,并没写几个字,整个身子都又酥又软,身体中血流都加,一种燥热感奔袭全身,仿佛连自己呼吸都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炎无忧自然也能觉得自己身前那人异常,只是这样异常是她喜欢。一面握住她手写字,一面看到她从耳朵到整个脸颊变得通红起来。平时如玉般小巧莹白耳珠变得血红,仿佛是要滴血一般。 “汐颜……你看……”炎无忧声音因为动情有些暗哑,一边说一边握住汐颜手自己名字旁边写下“慕汐颜”三个字。 自己名字,慕汐颜自然认识,如今见她写她名字旁边,舒舒服服得挨一起,很像是喜帖上并排写上夫君和娘子名字,让人看了只觉妥帖和喜欢。 “这一世我要永远和你一起……”炎无忧一边写一边汐颜耳边幽幽说道。 这话入耳,汐颜只觉甜蜜幸福得好似要飘起来了。下一刻,炎无忧覆她左手上手,五指嵌入她指间,用力一握,随后启唇含住了汐颜一侧耳珠一吮,再轻轻一咬…… 60 第六十回 “啊!”汐颜压低声音娇呼一声,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但被炎无忧轻轻咬了一下耳珠处窜出一**极强电流,整个人都酸麻了,丝毫挪不开步。 手中笔再也握不住,轻轻地掉了那张写有两人名字纸上,笔尖落处,墨**缓缓得晕染开来…… 被汐颜那一声娇声低呼激到,炎无忧抖了一下,只觉一**火焰陡然将自己全部点燃。唇舌由汐颜耳上辗转到她颈侧,再一径往前,每一下都激起汐颜微微颤栗,到汐颜下颌时,炎无忧搬转她身**,将她压花梨木大理石书案边,本来嵌压汐颜手背手改为和汐颜十指相扣,掌心相对,另一只手拥住了她纤细腰肢。 汐颜****微仰着头,炎无忧细碎吻从下颌处一径往上,直到落到她唇边。两人额头相抵,火热气息暧昧得纠缠一起,彼此眸子中都弥漫着迷醉雾气,涌动着情动波光。 “汐颜……”炎无忧喃喃得低喊了一声,凑唇过去贴上了汐颜粉**唇瓣,一下两下啜吸着,两人都紧张得不行,身子微微发抖。 吻越来越重,炎无忧脑中忽然浮现那日梅林中看见汐颜那粉**晶莹小舌一幕,陡然心中升起一种强烈渴望,想品尝那令她几乎疯狂诱**。 舌尖试着探入她唇间,她贝齿上轻轻梭巡划过。汐颜迷醉中似乎**会到她意思,稍稍开启牙关,炎无忧滚烫灵舌滑了进去,自然碰触到了那茫然羞涩粉润小舌…… “嗯……”汐颜被那条滑入口中滚烫舌碰触到后不仅仅剧烈一抖,而且从口中逸出了羞涩不已情动声音,随即小舌慌乱躲开那试图扑捉自己滚烫灵舌。 炎无忧触碰到那晶莹润泽诱**后,只觉舒**得发抖,汐颜要躲开自然是不放。又因为听到汐颜口中那小声逸出情动娇声,是刺激得她头**发麻,于是继续生涩得去追逐。 汐颜羞涩得躲避,奈何炎无忧是如此执着,每次两人香舌触碰都会令脊背上窜过一**电流,涌向四肢百骸,说不出得舒**。数次碰触之后,炎无忧终于扑捉到了汐颜毫无抵抗之力小舌,吮吸,缠绕,摩擦起来…… 长吻之后,两人缓缓分开,汐颜无力倚靠炎无忧怀中,粉**唇瓣已变得嫣红,急促得喘气,两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炎无忧脖子,紧紧环住她。只觉一种强烈归属感占领了自己心,从而生出了妥妥安定和幸福感觉。 炎无忧紧紧拥住怀中娇弱人儿,也大口喘气,心中充满巨大幸福和满足,但同时也升起要护住汐颜和给她好日子强愿望。 “汐颜,等开了年我带你上京,考取了功名,便能给你好日子,和你相伴终生。”炎无忧蹭着象一只小猫一样柔顺伏自己怀中汐颜额头轻声说道。 汐颜靠炎无忧肩膀“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可我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炎无忧柔声问。 有许多话汐颜放心中很久了,以前没有对炎无忧说过,可是经过今日这一吻,汐颜心中产生了这一世自己只属于眼前这个人想法,而且根深蒂固。 于是汐颜缓缓得将自己担忧说出来,“我怕来日婆婆知道了不许,我也怕外头人知道了会给你难堪,怕将来你做官了,朝堂之上那些官员会借此找你麻烦……” 炎无忧沉**,良久沉声说:“其实这些事我也想过,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一起。先走出这炎府内宅,上京考取了功名再说。等我有了功名,便能不再依靠我爹娘,让你过上安稳好日子。若真遇到什么难事,到时候再想办法,只要我和你一起,我就不信这世上有趟不过去何,走不过去路。” “只是,我怕你和我一起受委屈。**子和**子一起相伴终生,无有子嗣脚下承欢,难免老来孤寂。再有很可能外人跟前难免被人说长道短,管大周朝历史上有一位**帝也曾纳过侍君,但毕竟不曾长久。如今世人眼中还把这事说得荒诞不经。后我也怕你爹娘到时候****。” 听完炎无忧话后,汐颜沉默不语,其实这么久以来,她担忧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但眼前这人强烈得吸引着她,让她不管不顾得如飞蛾扑火般靠近她,被她诱**,被她捕获芳心,甘愿沉陷于这份儿让世人惊骇感情之中。 如今既然认定了她,认定了她是自己良人,别汐颜也不愿意去多想。 从炎无忧怀中抬起头来,汐颜定定得凝注着她美眸,十分认真得说:“姑娘,我这一世认定了你,便再也不会离开你,或者对别人生情。以前我也曾苦恼害怕过,但是我忍不住就想呆你身边儿,看着你。我只觉得我配不上你,我不识字,容貌不过是中人之姿。若说是委屈,你和我一起,应当是你委屈才是。像姑娘这样才貌,不定要找多好夫婿,可却找了我……” “你这小傻瓜,以后叫我无忧,别再左一个姑娘,右一个姑娘叫我……”炎无忧含笑道,一面抬手捂住她嘴,“还有不许说这样配不上话,你我眼中,胜过这世间所有珍宝,胜过所有男子,胜过所有**子。我有了你和我相伴,一点儿也不委屈。有我,你什么都不用害怕,只要牵着我手,跟我走就行。” 汐颜眼中浮上了雾**,感动得点头。炎无忧伸手将她重又拥进了怀中。 房中暖香混合着墨香书香,以及两人缠绕一起清甜气息,两人心都这只属于两人香氛中欢喜跳动。屋外,**沉沉天开始飘飘扬扬得下起雪来,一**静寂中,仿佛能听到屋顶黑瓦上扑簌簌落下雪粒声。 王姨娘房中,孙芸儿才和她欢*一场起来,替她穿衣。伸手替她整理衣襟时,不免又她**前丰挺上捏了一把,惹得王姨娘咯咯得轻笑,瞪她一眼嗔道:“才将还没有摸够么,这会子穿个衣**也来……” 孙芸儿将她一把搂怀里,一只手从衣下探进去,只管她**前两团高耸上揉捏拨弄,低声调笑道:“哪里有够时候,情愿这上头死了……” 王姨娘舒**得哼了两声,半眯着桃花眼道:“你这**中饿鬼,每次弄得我死去活来,还说不够……” 孙芸儿得意笑一笑,随后凑到她耳边问:“那你说,我这么着弄,你舒**不?我和你家老爷谁让你舒**些?” 王姨娘闻言不语,将孙芸儿伸进自己衣中手拉出来,自己起身穿衣裳,穿好后,到妆台前重梳妆。孙芸儿整理好衣裳走到妆台前,站她身后,两手搭她肩上,弯下腰看向菱花镜中王姨娘道:“怎么了?我那样一说你就不高兴了?” “我哪有不高兴,只是你那么说让我败兴而已。若我和我家老爷舒**,还找你做什么?我身子嫁给老爷之前就被你亲了摸了去,虽不曾破身,也和你**|身睡了好几回,我身子只认你,一沾着你,魂魄都似出了窍,这一辈子戒不掉就是你,你还那样说,不是成心拿话来堵我么?”王姨娘有些不悦得接话道。 孙芸儿伸手拿过王姨娘手中梳子,替她梳理乌发,一面说:“适才我是无心之语,你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这一次来和你相聚,要过了年怕才能再来,所以咱们高兴些……” 王姨娘知道她说得实话,因为从下月前炎府就要准备年节下各样东西,到正月十五,不免要迎来送往,亲戚同僚下属拜年走动事情多。凌罗阁中买卖也多,绣娘们都很忙。所以这一次相聚后差不多两月后才能再次相见,确要高兴些才好。 不一时,等孙芸儿替她梳好了头发,又替她淡淡抹了些脂粉,王姨娘就笑起来,亲热得牵了孙芸儿手道:“走,我们到东次间吃茶点去,我大哥刚得了什么枫露茶,府中又做了些好糕点,你尝一尝如何?” 孙芸儿点头应“好”,于是两人出来开了门,到东次间临窗大炕上坐了,丫头们端上茶点来,王姨娘便和孙芸儿坐炕上一面吃着茶说些闲话,一面看外头窗玻璃外雪下得纷纷扬扬。 正说得高兴时,外头丫头鹦鹉进来禀告道:“方才姨娘大哥府上小厮送了封信来,说让姨娘看看。” 王姨娘有些奇怪,这外头正下着雪,大哥那里有什么要紧事竟然下着雪忙忙倒专门写了封信来。于是便问:“信呢,拿来我瞧一瞧。” 鹦鹉忙从自己袖中掏出封信来,恭恭敬敬得递了上去。王姨娘接过去,挥挥手吩咐道:“你出去罢。” “是。”鹦鹉躬身却步退了出去。这院子里丫头仆**们都知道,凡是王姨娘会客,跟前都不让有人,只是有事吩咐才会被喊进去。因此见孙芸儿,自然是识趣得办完了差事,便退到外头廊子上去站着。风再大,雪再大,该谁当值时候也只能外头站立着等候主子吩咐。 王姨娘将那封信拆开,仔细看了起来,看到后不由得将那几张信纸攥成一团捏手中,颇为气愤得炕几上一拍。 孙芸儿见她刚才还是一脸喜**,这会儿却满面寒霜,便问:“怎么了?可是你大哥家碰上什么不好事?” 王姨娘将手中纸团往炕几上一扔道:“你自己去看罢……” 孙芸儿将那纸团拿到手中,一张张展开仔细看了一遍,方才知道原来这封信是她侄儿王大元写来。说昨日万花楼吃花酒时,被几个无赖泼**缠上,那些人将他一顿好打,让他**出身上银子不说,还特意搜走了那方慕汐颜绣有名字绢子方扬长而去。王大元被打断了一条腿,这会儿正家里养伤,特意写了封信来告诉王姨娘这事。 “你怀疑这事和这府中之人有关?”孙芸儿看完便问。普渡庵事情她也知道内情,所以看完信后见王姨娘冷着脸,故有此问。 王姨娘冷声道:“还用得着怀疑么?明明这事就是那毒**做得。” 孙芸儿问:“你怎会如此肯定?” “前两日,老爷到我房中歇息,他特意板着脸说要让我好生管教自家侄子,不然将来再惹到大****,便要让人将他抓到衙门里吃板子,治他罪。分明这事是那毒**老爷跟前告状,老爷才会有此话说。我后来小心伺候着,他后才不说这事了。想来那毒**见老爷不帮她,便找了人去打了大元,又将那方帕子搜了去。这事大元吃了哑巴亏,我没凭没据也不好老爷跟前闹,这一招她早算计到了,确实高明。” 孙芸儿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一次连你也吃了哑巴亏。” “可我不会白教我侄子大元断腿,也不会白吃这一回亏。”王姨娘咬牙狠声说道。 孙芸儿看向王姨娘问:“你想做什么?” 王姨娘闭目沉思良久,忽然起身出了东次间,往自己卧房里去。过了一会儿,去而复返,依旧到炕上坐了,然后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又拿来纸墨,写了一封信封好,一齐递给孙芸儿道:“这里有一封信,还有五百两银子,你去**给我大哥,让他照这我信上所说办。那毒**既然这么做,那么也别管我心狠手辣……” 孙芸儿接过去问,“你想怎么做?可别惹上麻烦才是。” 王姨娘呵呵冷笑两声,“你别管,只管将这信和银子**给我大哥,我也学那毒**一样,做事让她无据可循,吃一吃哑巴亏。方能出我心头这一口恶气。” 61 第六十一章 1.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 2.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自观自在,守本真心。 3.所谓无上正等正觉者非他,即是真如本性,亦名自性清静心是也。 4.众生由其不达一真法界,只认识一切法之相,故有分别执著之病。 5.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虚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谓绝对没有。 6.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于妄相而起念也;或难知是假,任复念念不停,使虚妄相于心纷扰,故名曰妄念,言其虚妄之相随念而起也。 7.根身器界一切镜相,皆是镜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 8.一切处无心是净;得净之时不得作净想,名无净;得无净时,亦不得作无净想,是无无净。(无净无无净,即是毕竟净。) 9.与外不染色声等,与内不起妄念心,得如是者名为证;得证之时不得作证想,名无证;得无证时,亦不得作无证想,是名无无证。(无证无无证,是名毕竟证。) 10.若起精进心,是妄精进;若能心不妄,精进无有涯。 11.一切处无心者,即修菩提、解脱、涅槃、寂灭、禅定乃至六度,皆见性处。 12.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 《佳偶天成gl》61 第六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 第62回 至德十九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是夜,洛州城内张灯结彩,花红柳绿,玩灯男女,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洛州知州府临着长富街的玩灯楼二楼上,设放着许多围屏桌席,楼檐下挂着湘帘,悬挂着许多花灯,炎文贵并宅内妇人儿女等人在楼内赏灯听曲,说话吃酒。 炎无忧和慕汐颜一起站在一扇楼窗后看着街上搭得数十座灯架,还有四下围列的许多杂耍买卖指点说笑,只见炎无忧指着下头最大的一座灯架向汐颜介绍:“你瞧,那一来一往的是转灯,或仰或垂的是吊灯;中间那十分辉煌好看的分别是芙蓉灯,荷花灯,绣球灯;周围四架灯分别是,和尚灯,讲的是月明与柳翠相连;钟馗灯,说得是钟馗与小妹并坐;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 说到这里,慕汐颜噗嗤一声笑了,看着炎无忧道:“在娘家时,我也曾随家里人到外头看灯,从没看到过你说得那什么秀才灯,媳妇灯,所以我想你怕都是胡诌的罢?” “我哪有胡诌,你若不信,我带你下去问那些看灯的男女,看他们怎么说?”映着长街上的灯火,炎无忧看汐颜的笑餍分外明媚,粉嫩唇瓣边的两个小小梨涡笑起来越发的深,不由得心中一热,张口笑道。 汐颜往下看看,倒是十分想下去到街上转一转,但悄悄往后瞥一眼,见公公炎文贵和婆婆罗氏都在身后那一桌上吃酒听曲,王姨娘和焦姨娘也在一边相陪,便打消了那主意。但到底心中有些痒,于是压低声对炎无忧说:“公公和婆婆,姨娘们都在,怎好私自跑开?” 炎无忧也往后一看,随即凑到汐颜耳边道:“不妨事,你跟我走,我去和娘亲说一说,在这里等我……” 汐颜半信半疑得点头。随即便见炎无忧径直走到罗氏身边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罗氏看汐颜一眼点了点头,又吩咐了几句。炎无忧便转身向汐颜走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含笑说了句:“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得下楼来,汐颜便好奇得问:“你是怎么和婆婆说得,她竟允许我们出去?” 炎无忧不语,却伸手拉住汐颜的手,往知州府内自己院子里去。汐颜不解,但还是顺从得跟着她走。两人进了院子,炎无忧拉着她进了书房,进到书房中后,将门一阖,回身便将汐颜搂住,低首气息火热得来吻她。 汐颜一抖,压低声有些扭捏的问:“你……你不是说出去看灯么?” “可我更想看你……想和你这么着……”炎无忧喘气道,说话的功夫,灵舌已经熟门熟路得撬开汐颜的牙关,滑了进去,一下子缠绕住汐的小舌,勾逗纠缠起来。 汐颜这才明白原来炎无忧对自己动了这种心思,刚才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带自己回书房和自己亲热。这半月以来,两人都没有好的时机亲热,难怪她要动这种心思,这时候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大多在前头伺候,少数看院子的人也三五几个凑在一起吃酒,院中无人,书房里又没有点灯,倒让两人有了这样的机会。 炎无忧裹挟着汐颜的小舌,那小舌的滑嫩馥郁让她意乱情迷,舒服得发抖。搂住汐颜的手不自觉得在汐颜的腰侧抚摸游走。 汐颜被吻得身子酥软,下腹阵阵收紧,炎无忧抚摸着她的腰肢时,再忍不住口中“唔……”一身呻|吟出声。腰侧是她极为敏感的所在,以前被炎无忧搂住时,便觉得自己被她掌控住了。如今在腰侧的爱抚无疑是点火,那火焰一霎时蔓延到全身,到口腔中时,往常只是被动接受炎无忧的吻的汐颜,也开始生涩得回吻炎无忧,在炎无忧灵舌偶尔一松得刹那,小舌却去她舌尖上一点,一勾,引得对方再次火热席卷而来缠裹住她的小舌,摄住她的心魂…… 炎无忧的手越来越大胆,顺着汐颜柔软的腰肢往下游走到臀线,隔着衣裙揉捏着汐颜的翘臀,一面更加狂热得吻她。 汐颜只觉身子热得不行,颤栗不已。全身的热意一阵阵得向小腹涌去,腹下不断收紧。炎无忧在她臀瓣上的揉捏更是刺激得她几乎要大声呻|吟出声。她实在想不到,平时外表看起来冷清端肃的自己的“夫君”在这种时候竟然是如此的狂野,除了被她吻得气都回不过来,她的手更是在她身子上不停点火,火焰炙烤得她十分难熬,腿间似乎流出了些什么…… “无忧……我很难受……嗯……”汐颜低喘着出声。 炎无忧手上继续不停,火辣辣的吻落在汐颜如初雪般细腻的颈项,再顺着颈项到耳后肌肤,舌尖间或在汐颜耳孔中扫过,激得汐颜颤抖着缩着脖子躲避。每次躲过一下,炎无忧又追上去吮吸挑逗。汐颜只觉身子酥麻不已,脑中一片空白,眩晕感越来越强。 “娘子……你哪里难受?”炎无忧气喘吁吁得在汐颜耳边问。 汐颜怎么好意思说,只能含混说:“我……我头晕……” 这话出口,炎无忧心中咯噔一下,倒还是真得怕这样的刺激让自己这小媳妇儿受不住,别像自己一样晕倒就不好了。手上停住了动作,炎无忧离开汐颜耳边,深吸口气问:“现在好些了没?” 那让汐颜舒服得眩晕的刺激不再,身体热度降下去以后,脑中恢复清明,那眩晕感也淡了下去。 “嗯,现在好些了……”汐颜小声答,但同时心中又升起一些烦躁和失望,仿佛是身子中积蓄得快感并没有宣泄出来而造成。 黑暗中,炎无忧将汐颜拥进怀中,两人大口喘气。良久,待气息平定下来,心跳也恢复如常,只听炎无忧说:“这元宵节过了,正月十八,我们就一起去京城,到了外头,就不必如此小心,要自在些。” 汐颜伏在她怀中,嗅着她衣上的那熏染上的梅花香味,陶醉得轻声道:“还有三天,真想快一些到来……” “你这傻丫头,三天很快,明日起来就得让你房中丫头帮着收拾衣物等东西,一眨眼就过去了。”炎无忧轻声笑道,“对了,你打算让你房中的哪个丫头随行?” 汐颜知道这一回陪着炎无忧去京里赴考,随行的丫头仆妇和小厮一共是六人,两个贴身使唤的丫头,两个粗使仆妇,两个打杂的小厮,自己可以带一个贴身服侍的丫头,其余的人都是婆婆罗氏为炎无忧定下。 “我带山茶去。那丫头我觉着不错,这回出门也让她见见京城的世面。”汐颜想了想答道,心中想起山茶每每说起京城时那一脸的向往之色。 炎无忧点头,“好,就这么定下了,一会儿出去我便跟娘说。” 说完,炎无忧想起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便说:“才将我跟娘说,心中发闷,让你陪我出来走一会儿。这会儿我们快些回去罢。” 于是两人携手出来,到外头廊子下灯笼之下,彼此替对方整理了衣裙和发髻。见廊子下有丫头不曾放完的几个烟花,炎无忧兴起,便将那个烟花拿到院子正中点了放了,惹得汐颜仰面笑嘻嘻看,连声赞好。放完烟花,两个人携手一起重又回到玩灯楼上。罗氏见两人回来,便点手招呼两人到自己身边儿坐下。恰恰那两个唱曲的女子刚唱完曲儿,罗氏赏了酒和银钱让两人下去歇着,楼上都是府内家眷。 “无忧,你让媳妇儿陪你出去走动下可好些了?”罗氏拉着炎无忧的手笑着问。 炎无忧点头答:“好多了。” 罗氏又说:“再过三日,十八那天你就要上京去赴试,这两日就不用那么辛苦,好生歇着,路上车马劳顿,先养好身子为上。” “我省得,娘,汐颜才将对我说她带她房中的丫头山茶一起去。”炎无忧看了眼汐颜,对罗氏说道。 罗氏刚欲说话,只听坐在汐颜旁边儿的王姨娘忽然惊讶得指着慕汐颜左边耳后的一块肌肤说:“大奶奶,你耳朵后面怎会有一块红斑,虽说开春了,但外头雪都没化,照理说不该有什么蚊虫叮咬以至于此罢?怎的出去一趟后回来就被什么蚊虫咬了呢?” 王姨娘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都往汐颜耳后看去,屋内高悬着数盏八角宫灯,亮如白昼,只见在慕汐颜左耳后白腻的肌肤上有一块拇指大的深红色红斑,看起来的确如王姨娘所说不像是蚊虫叮咬形成的疙瘩,倒似是…… 屋中的炎文贵,罗氏,焦姨娘等人都是过来人,一看之下,便明白那红斑极似欢爱时形成的吻痕。 王姨娘一边说一边又看着慕汐颜关心得问:“大奶奶,你这红斑痒不痒,痛不痛?要不要叫丫头去拿些药膏来抹一抹?” 汐颜闻言拿手摸一摸耳后,并未觉得王姨娘所说的那处肌肤上有什么红斑,更没有觉得痛痒,便摇头道:“姨娘,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王姨娘看着汐颜噗一声笑,随即转眼状似无意得看一眼炎无忧漫声道:“你不懂,可这里有人懂……” 炎无忧在王姨娘说出第一句话时,心中便暗道不好,原来刚才在书房中和汐颜狂热相吻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不小心在她耳后肌肤上留下了吻痕。书房中没有点灯,所以并未看见,出来后在外头廊子下站着整理衣裳时,廊子下的灯并不亮,再加上两人想着快些回去玩灯楼中,这吻痕就不曾注意到。 谁料王姨娘却是一直关注着两人,见两人一起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又留心到汐颜回来时粉嫩的唇瓣比往常红些,甚至于平日清澈的眼中此时犹带有一丝未散的春情,不由得联想到两人是否出去有什么自己猜测中的事发生。仔细观察之下,便发现了汐颜左耳后的那一块吻痕。这一下,王姨娘心中十分得意,连连感谢菩萨帮她,就在这炎大小姐上京赴试前夕,出这样的事,要是闹起来,看罗氏怎样收拾,说不定将大姐儿上京赴考之事闹黄了也有可能。若真是如此,可是大大的称心如意。 罗氏等人都看到了王姨娘看向炎无忧的眼光,便一齐向炎无忧看来。炎无忧纵然素来冷静自持,但被这么多人探询的目光一扫,面上也禁不住有些不自然起来。但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自己万不能表现失常,否则就真的让人浮想联翩,对自己和汐颜大大的不利。 藏在大袖中的右手拇指用劲全力在食指上一掐,炎无忧站了起来笑道:“才将我和汐颜在后头院子里放烟火来着,不小心那燃着的烟花崩开烧了我的手,又有一团落到汐颜脖子上,想是烫了,谁料那傻丫头却不自知。” 一面说一面将自己掐红的手指在众人眼前一亮,好在才将点那几个烟花时,炎无忧手指上还有几点黑色的火药,此刻加上她那赤红的食指,倒让人不得不信她的话。 罗氏等人刚才虽然听了王姨娘的话起了疑,但此刻听炎无忧这一说,又看到了她赤红的手指,和那手指上那几点墨黑的火药痕迹,便也相信了她的话。 “我的儿,你一个大家小姐,要看烟火,叫小厮丫头们放给你看便是,何苦自己去放,你瞧,烧着手了罢。幸好不曾烧得狠,否则为娘怎么放心你去京里……” 罗氏絮絮叨叨得一面说话,一面去拉炎无忧的手看,炎无忧“嘶”了一声,缩回手去,仿佛极怕痛的样子。 慕汐颜见炎无忧那皱眉忍痛的样子,还以为她真被刚才的烟花烫着了,赶忙问:“姑娘,你烫得厉害不?要不要这会儿去让人拿药油来擦一擦?” 炎无忧心中长叹口气,心道,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好在她不知道也不曾看见那吻痕,否则就算自己这般遮掩,众人看她那羞得滴血的脸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真是万幸。 “嗯,你和彩宣一起去我房中把那本草堂的烫伤药油拿来罢。”炎无忧垂下眼眸答道。 汐颜应了声“好”立刻站起来,去招呼在屋角站着的彩宣一起下楼去替炎无忧取药。 王姨娘见状张口还欲说什么,却听炎文贵说:“没有事便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似小孩儿心性,此番去京里赴考,若是侥幸得中,将来在公主跟前切记要矜持端肃,要有为人臣子的样子。” 炎无忧起身欠身恭谨道:“无忧谨记爹爹的教诲。” 炎文贵上下扫一眼炎无忧道:“坐下罢。” 炎无忧依言坐下,炎无贵又开始说起到京里后要去拜见谁,以及在哪里落脚待考等事。一旁的王姨娘插不上话,心内不由得愤恨不已。眼见得这么好的自己可以看好戏的机会就被炎无忧三言两语化解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自己运气太背。眸光冷凝得看了炎无忧一眼,心想,也不知道大哥接到自己的信后,有没有按照自己交代的去办,今日已是正月十五,孙芸儿大概明后天便会来,等她来了便知消息了。今天算是大小姐侥幸躲过一劫,但不知道你躲得过初一,可否躲得开十五? 罗氏坐在炎无忧身边儿捧着盏茶在喝,耳朵虽听着炎文贵和炎无忧两父女说话,但视线却越过茶盏的边缘一直瞟着王姨娘。王姨娘眼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的冷凝自然是落在了她眼中。 其实刚才她看到慕汐颜耳后的那红斑后,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是吻痕。而且直觉让她联想到那吻痕和自己的女儿有关。自从慕汐颜以冲喜的名义嫁进来后,她便发现自己一惯对人冷淡的女儿似乎对慕汐颜却是很好,而且随着日子变长,两个人之间也是越来越亲密。她发现自己的无忧似乎对慕汐颜说话时,格外的温柔,一旦慕汐颜在跟前,自己女儿的眼睛便一直黏在她身上,而且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时,似乎都是情意绵绵的样子。 这几个月来她的怀疑越来越重,直到今晚,那吻痕的出现,让她一直以来的猜测几乎被印证。不过后来炎无忧用燃放烟花被烫到来解释,成功得消除了众人对她的怀疑。但她作为炎无忧的亲娘,却对自己女儿太过于了解,那几乎毫无破绽下的淡然之下却仍是有一丝紧张和不自然被她感觉到了。 在罗氏心中,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女子有情,相伴终生。这以后的各样压力让她实在不敢想象。可是在这个时候,若是自己闹起来,那无忧又怎能安心去赴考,无忧不能去赴考,老爷怕是会大发雷霆之怒。况且从王姨娘眼中那惊鸿一瞥的冷凝目光中,她感觉到了那阴寒的敌意。于是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王姨娘故意误导自己去怀疑无忧,然后在一旁看好戏,想让自己闹起来,耽误了无忧的功名,最后定会让老爷和无忧都恨自己。 理智让她立刻下了决定,千万不能中了王姨娘的计,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自己的网已经撒下去,眼看要收网,先要收拾了那一直在吐着芯子的毒蛇再说。至于自己的孩儿和汐颜的事,还是等无忧考完了女科再说。考完女科后,大事已定,她有的是法子分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705:04:51 亲破费了:) 最近很累,所以暂时改成周一到周五更新,周末两天不更。 不过更新的字数会多些,和日更也差不多。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我撒花留评的亲们,你们的支持是偶的动力。\(^o^)/~ 63 第六十三回 不一会儿,汐颜和彩宣一起去而复返,彩宣帮炎无忧的手指涂了药。炎文贵又让府内小厮们在玩灯楼下放了烟火花炮,众人看了说笑一番方散了。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炎无忧偷偷把汐颜耳后的吻痕的事对她说了,把汐颜羞得了不得。好在是夜里,看不出脸上的羞色。不过第二日起来,慕汐颜除了穿上高领的袄儿以外,竟是一整日都不曾出自己的房中,只看着山茶和腊梅帮自己收拾衣物。 这中间,炎无忧来她房中瞧了她一次,仿佛知晓她的羞涩似的,和她说了些玩笑话方回去了。在炎无忧房中,丫头们为她收拾的东西更多,除了衣服首饰,还有书籍文房等等。忙乱了一日,到晚间罗氏又让两人到前面正房中赏月吃晚膳。 正月十七,汐颜和炎无忧一起到前头罗氏正房中请安吃过早饭,正陪罗氏在偏厅中吃茶说话,便有外头丫头杏花进来向罗氏禀告:“太太,大奶奶的娘和祖母来拜见夫人并求见大奶奶。” 罗氏一听便说:“快请进来。” 杏花应了声,“是,夫人。”转身去了。 罗氏看汐颜一眼,只见她面儿上既有惊色,又有喜色,便笑道:“媳妇儿,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你娘家人来瞧你了。” 汐颜欢喜得点头,两眼直往门帘处看去,巴不得早些看到祖母。自从离开浚县嫁到洛州已是小半年了,就算做梦她也常梦到祖母。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随大小姐离开洛州去京里,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再看一眼祖母了,没想到爹爹这么快就升任了洛州同知,带了家里人来洛州,这既让她意外也让她欣喜。 炎无忧端着茶盏也颇有兴趣得看向门帘处。平时和汐颜说话时,也常听她提起家中的祖母,一说起祖母,脸上的笑容也要多些。今日她祖母来了,想必会异常高兴吧。 低头喝了半盏茶,就听到外头廊子下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衣裙的摩擦声,随即门首帘子被打起,杏花在前引着两位妇人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妇人年约五十开外,头发花白,身穿驼色葫芦双福袄,后头跟着的妇人三十来岁,梳着高髻,上插两枝金丝菊花簪,身穿秋香色菊花纹样袄。 两人被丫头杏花引着到偏厅中,随即杏花向上头坐着的罗氏蹲身行了福礼,站起来转脸看向着刘氏和吴氏道:“上头坐着的便是我们府中的太太。” 于是刘氏和吴氏忙向罗氏蹲身行礼,口中道:“民妇刘氏(吴氏)见过夫人。” 罗氏起身,走到两人身前,伸手扶起两人含笑道:“亲家请起,媳妇儿嫁进来后,得了她命中金气儿,我孩儿病便好了,说起来真是感激不尽。原该上门致谢的,但你们在浚县,隔得远,我这里府中整日事多,走不开,便没得空来。如今你们来了洛州,隔得近了,以后还需多走动才是。” 这一番话罗氏说得极为亲热,让人听了心里很是熨帖。刘氏和罗氏自然是再次称谢,汐颜随即站起来向两人行了礼,向罗氏介绍了自己的祖母和嫡母,才又满面喜色的坐下。无忧也站起来向两人欠身致意,刘氏和罗氏虽然听说过她,但这是第一次见到,一见之下,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位知州府的大小姐竟然比传说中更加容貌倾城,气度高华,怪不得炎知州夫妇爱如珍宝,这样的女儿任是谁也会疼得似自己眼珠子一般。 罗氏请两人在一旁的紫檀圈椅上坐了,将厅中坐着的王姨娘和焦姨娘介绍给刘氏和吴氏,彼此行了礼后。罗氏又命人沏茶来与两人吃,说些闲话。 原来慕嗣成年后升了洛州同知,初十举家迁到洛州城,安定下来后,刘氏便说要去瞧自己的孙女儿汐颜。因为汐颜嫁到洛州知州府后,并没有一封书信回来,她心中担心自己孙女儿,不知道她嫁为人妇可过得好。慕嗣成知道这事瞒不过了,这才把汐颜嫁给洛州知州的嫡长女冲喜的事告诉了自己娘亲。刘氏听了自然是又气又怒,将慕嗣成两口子叫到跟前来狠狠责骂了一通。 慕嗣成和吴氏心虚,一声儿不敢出,由着刘氏责骂。骂完了两人,刘氏便说要去知州府瞧汐颜,若是她过得不好,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把她接回来。 “娘,您消消气,待过了十六再去瞧汐颜可好?虽说汐颜是去为炎知州爱女冲喜,但好歹也是救人一命,再有,炎知州曾对儿子说过,汐颜嫁进去当她是真的媳妇儿一般待,必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慕嗣成跪在地上向着刘氏磕头道。 吴氏也在旁边跪着道:“婆婆,汐颜三年后从炎知州家里出来,炎知州定会为她寻一门儿好亲事的。虽说听起来不好听,但还是实惠不是……” 刘氏坐着流泪,知道是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为了官位财帛将汐颜“卖了”,但此时这事已然既成事实,无法挽回了。眼前的两口子骂也骂了,只差没有拿棍棒加身,唯今之计也只有去炎知州府中看汐颜可过得好,再想法子了。 洛州风俗,正月十五元宵节过了,还有正月十六赏月才算是年正式过完了。所以一过了正月十六,刘氏一早起来收拾好了,吴氏便陪着她出了门儿,上了马车到知州府来探望汐颜。进了知州府后,到偏厅中拜见了当家主母罗氏,见她贵气逼人,但言语间颇亲切,刘氏才算放心了些。待到见到汐颜,只见她气色比在娘家时还好,小半年不见,似乎长高了些,容色更美,穿戴也如这府中其她人一般华美,至少从外头看起来她在这府中仿佛过得不错,刘氏的一颗心便又放下了些。 吴氏虽然在家里跋扈,但进了知州府后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等到见了庶女汐颜,见她似乎过得好也松了口气,说起来她还是怕婆婆不依,真要到知州府中闹起来,耽误了老爷的前程,那以前的绸缪算计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想一想也是后怕。如今看起来,汐颜似乎在知州府中过得不错,她又隐隐羡慕起来,打定主意要讨好汐颜得些好处。 “媳妇儿,既然是你祖母和母亲来瞧你,你便带她们去你房里瞧瞧罢,我知道你怕是有一箩筐的话要和你娘家人说哩。”小半个时辰后,罗氏笑着对汐颜说道。 慕汐颜心中早就巴不得和祖母说些私房话,见罗氏这么开口,自然是异常欢喜,便站了起来欠身道:“多谢婆婆体谅,我这便带她们去我房中。” 罗氏挥挥手道:“去罢。” 随即汐颜便带着祖母刘氏和嫡母吴氏起身辞了罗氏等人,出了罗氏正房大院儿往后头自己房里去。进到自己房中后,丫头腊梅和山茶进来拜见了刘氏和罗氏,奉上茶退了出去,汐颜这才和两人说起话来。 刘氏拉了汐颜的手红了眼圈儿问:“好孩子,你告诉祖母你在这知州府中可过得好?若是不好,祖母这就去要那知州夫人退亲,接你回去?” 汐颜还没说话,一旁坐着的吴氏早吓了一跳,忙看着汐颜道:“女儿,你可不要胡说呀,我瞧着你在这府中和其她主子们穿戴都是一般,想来是过得好的……” 刘氏瞪吴氏一眼,“我问汐颜,你乱接什么话?”又转眼看向汐颜,一只手在汐颜手背上轻拍安慰道:“孙女儿,你就实话实说,别怕啊,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拼着这条老命不要,祖母也要为你做主……” 汐颜心中很是感动,到底自己的祖母是疼自己的,又有些不安,祖母年纪一大把了,还为自己操心。 “祖母,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真的,这府中从公婆到姑娘,再到府中的丫头仆妇都对我不错。” 汐颜此话一出,吴氏先高兴起来,“我就说嘛,女儿在这里定然是过得好的。” 刘氏直直得盯着汐颜的眼睛,生怕她说得是违心之言,但见汐颜眼底没有一丝躲闪,反而有些甜蜜和满足,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一丝异常,那疑惑才消散了去,但仍是有些不确定得问:“孙女儿你没有骗祖母罢?” 汐颜反握了刘氏的手郑重道:“祖母,你放心,我说得都是真话,没有骗你。” 刘氏得了这话,又继续看了汐颜一会儿方信了,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道:“好……好……孙女儿这一说,我总算放心些了……” 汐颜又问了些家中其他人的境况,吴氏说都还好,只是又不免提起家中艰难的话。汐颜听了想了想,还是开箱子拿了四十两银子出来交到刘氏手中道:“祖母这些年很为汐颜和一家人操心,这点儿银子祖母拿去,但凡缺个什么,让母亲为你买来添上。” 刘氏推辞不要,吴氏两只眼早落到银子上,便伸了手去接。刘氏见状,将她的手拍开道:“你们两口儿好意思还来接这个银子?汐颜这银子是怎么来的,你们心中清楚。” 吴氏明白婆婆这是说她和老爷卖了汐颜,于是只得讪讪得缩回了手。 “祖母,这银子你拿着,明日我要陪姑娘上京里去考女科,还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洛州呢。这些银子是孙女儿的一番心意,无论如何祖母得成全,我在这府里也用不上。若是祖母不要,孙女儿心中不安……”汐颜仍然将银子往刘氏手中塞。 又推了一会儿,终究是推不过,刘氏接了汐颜的银子。其实刘氏也知道这是汐颜的好意,四十两银子在自己手中,吴氏自然是上赶着巴结,照顾起居更为殷勤,自己要添买些什么也更为方便。 “说起来,祖母和母亲来得巧,若是过了今日,明日来便看不见我了……”汐颜见祖母接了银子,心中欢喜,便和两人说起要进京的事。刘氏和吴氏接着这话头,三人家长里短的唠了起来,说着说着,竟是说到了晌午。 于是汐颜便留两人吃饭。炎无忧知道汐颜晌午要待客后,特意命小厨房添了些菜色送到汐颜这边儿,自己到前头罗氏房中陪她吃饭。 罗氏和炎无忧吃完饭,坐在东次间里的暖炕上吃茶说话,忽见帘子一挑,自己房中的丫头杏花进来蹲身行礼道:“太太,王姨娘房中的丫头鹦鹉来了……” “让她进来。”罗氏吩咐道。炎无忧有些好奇的看向自己的娘亲,见她眼眸中似乎有寒光一闪,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是? 鹦鹉躬身进来后,先向着罗氏和炎无忧行了礼,见罗氏向她招手,方走到罗氏身边儿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罗氏点头说了句:“去罢。” 炎无忧见鹦鹉却步退了出去,不由得看向罗氏问:“娘,可是有什么事么?” 罗氏端起炕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得喝起茶来,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别管,一出好戏就要开锣了……” “哦?”炎无忧眨眼想想,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但又不确定。 王姨娘房中,孙芸儿才从外头进来,见王姨娘吃过晌午饭,正在吃茶。 见孙芸儿进来,王姨娘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又让丫头去泡了盏香茶奉上。 “婉桐,这两个多月可真难熬,好容易总算过完年了。要不是绫罗阁中绣活多,有事忙,这日子真不知怎么捱?”孙芸儿喝了几口茶,将手中茶盏放下,一伸手将王姨娘的一只手拉到手中握住切切得说道。 王姨娘由她握着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额间一点媚笑道:“你不管什么时候,再忘不了说这些……” 孙芸儿见她这么笑,心中早火热起来,将握住王姨娘的手往自己跟前一拉,将她硬生生拉起来,按到自己腿上坐着,另一只手抱紧她柔软的腰肢,凑唇过去在她耳畔一亲哑了声问:“心肝儿,难不成你不想我?” 王姨娘转眼看她,媚眼如丝,慵懒道:“你说呢?我早等着你来。两个多月前,我写了信叫你去交给我大哥,你这一去到这个日子才来,我还不知道到底我大哥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一日我从你这里出去,便去你大哥宅子里将你写的信和那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了他,又把你交代的话都对他说了。这一回我来你这里之前,昨日专程去他那里问了,他说都让人办好了,叫你放心。”孙芸儿接话道。 王姨娘闻言勾唇一笑,眼中眸光倏然一冷,幽幽道:“我这一回双管齐下,我就不信她那孩儿有这么好的命。” “双管齐下?婉桐,你到底做了什么?可有把握?”孙芸儿疑惑得问。 王姨娘勾住她脖子凑唇过去亲她眼睫,喃喃道:“你别管……这会子我总算放心了……” 孙芸儿闭眼享受着她的温柔,一只手不免抚上她高耸的胸前,隔着衣衫轻抚揉捏。 “你的心放下了,我这心可还没着落,不信你摸一摸……”孙芸儿又拿起王姨娘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放,调笑道:“跳得快不快?” 王姨娘顺手在她胸前一捏,低声道:“整日家没正经……” “对着你想正经也正经不起来……”孙芸儿喘气道,一面贴上去和她吻在一起,一面抽出手去她解开她领扣,扯开衣领,将手从衣领处探入胸前,大力的抓握拨弄起她胸前的丰盈来。 不一时,两人皆已动情,便相拥着往八步床上去。上了床,彼此宽衣解带,孙芸儿压在王姨娘身上,使了手段,尽力得要她身子,弄得王姨娘欲|仙欲|死,压低了声音浪|叫不已…… 房中春|色旖旎,呻|吟喘息声不绝于耳。 忽然“砰”地一声紧闭着的门扇被大力推开,将正在床榻上火热欢爱的王姨娘和孙芸儿惊得停住了动作,王姨娘蓦然火起,爬起来隔着帐幔厉声喝道:“不是说午睡时不许来打扰么?是谁,不懂规矩,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啧啧啧,瞧瞧,淫|妇与人通|奸,这气势还嚣张跋扈得紧。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揭了谁的皮?” 罗氏冷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门扇处响起,逼退了一室的春光,将王姨娘和孙芸儿吓得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900:49:08 亲破费了:) 大家说说,这王姨娘和孙芸儿该怎么处置呢? 64 第六十四回 “去,将那淫|妇和与她通|奸之人绑了!”罗氏对身后站着四个粗使仆妇挥了挥手,大声说道。 站罗氏身后四名粗使仆妇应了声,“是,太太。”随即一齐奔到八步床前,撩开帐幔,将床榻上吓得簌簌发抖王姨娘和孙芸儿拖了下来,早有人用准备好绳索将两人五花大绑起来。 罗氏慢慢踱到裸身被捆着王姨娘跟前,“嗤”一声冷笑出声,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忽地朝她面上啐了一口,狠声道:“不要脸淫|妇!镇日里做出个狐媚样儿,勾着老爷不放手,还不知足,如今竟是连女人也要往你床上拉……我已命人叫老爷去了,让他来看看你做好事!” 王姨娘一张妖媚脸早失了血色,又加上如今还是春寒料峭,房中虽有火炉,但裸身站房中,惊怕和寒冷使得她脸色发青,蓬发低首,抖个不止。听到罗氏去让人叫老爷来,心中虽惊恐,但她并未有向罗氏求饶意思,反而是抬起头来恨恨地剜了罗氏一眼,一声不吭。 罗氏见状不免又“啧啧”了两声道:“你这淫|妇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都这副模样了还拿腔作势,张狂得很。你给老爷戴绿帽子,你猜他会如何处罚你?是游街,浸猪笼,还是凌迟?” 一旁同样被裸身绑着孙芸儿,虽然也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但听见罗氏话后,却“咚”得一声向着罗氏跪下声泪俱下得磕头道:“太太,这些都是我错,是我诱逼于她,不关她事,要怎样处罚,都朝着我来,我愿一人承担,还请饶恕她这一次罢……” 罗氏闻言转身走到孙芸儿跟前,说了声:“抬起头来……” 孙芸儿依言抬起头,满面是泪得仰脸看向罗氏。 罗氏抬手就给了她重重一耳光,愤然道:“这会儿来求饶,早干嘛去了?你和王姨娘奸|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少来哄我,我平生恨就是你这起勾引女子妇人,有违人伦,不知廉耻!你放心,等会儿老爷来了,绝轻饶不了你。你想一人担罪,门儿都没有!” 王姨娘被罗氏打孙芸儿脸上清脆“啪”一声响声激得抬起头来,不顾两手被绑身后,杏眼圆,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向着罗氏吼了一声,“你这毒妇!只管骂我们有违人伦,不知廉耻,那你女儿和那小媳妇勾勾搭搭又怎么说?” 一边吼一边作势要向罗氏撞来。却被身后站着两个粗使仆妇眼疾手得抓住,挣扎不已,脱不了身。 “你竟敢污蔑我无忧,实是可恨!”罗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挥手就给了王姨娘几耳光,“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 正闹腾间,只听得一个中气十足男声门口炸响:“贱人!你还有脸闹!” 屋内众妇人一听这声音都噤了声,一齐向门首看去,只见家主炎文贵头戴乌纱,穿了青色五品白鹇补子官服怒气冲冲得走了进来。显然是罗氏派人去通知他出了这事后,急匆匆得散衙走了来,连公服也不曾换。 炎文贵走到房中后,罗氏忙让人端了一张官帽椅来让他坐下,又指着被绑起来王姨娘和孙芸儿说:“老爷,你看,这两人我带了仆妇们闯进来时,正赤条|条得一处媾|和。” 王姨娘一见炎文贵进来即刻便开始眼泪汪汪得看着他,抖着唇喊了声,“老爷……” 炎文贵皱眉嫌恶得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跪地上孙芸儿,抬手重重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叱道:“荒唐!” 他心中,委实想不通为何眼前这个眼巴巴看着他流泪女人,这个为他已经生下两个儿子女人还要欲求不满去找个女子寻欢作乐。那跪地上赤身被绑着女子年纪也不小了,要胸没胸,要臀没臀,除了脸蛋清秀些,他看不出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地方,竟然得到自己妾室欢心。 不过天底下男子对自己妻妾都有独占欲,绝对容不得别人染指,容不得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否则便是丢脸到家,且伤了做为夫主尊严。另外自己妻妾和别人有染,从另一方面来不仅是一种背叛,还是一种变相得说明,说明自己房事上不行,这对于男子来说不啻是一种致命羞辱。 “你叫什么名字?和她这样多久了?”炎文贵抬手指了指孙芸儿冷声问道。 孙芸儿赤身跪房中,此刻又面对一个男子,而且是王姨娘夫主,巨大羞耻和惶恐使得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站炎文贵旁边罗氏开了口道:“这与王姨娘通|奸女子叫孙芸儿,是凌罗阁一名绣娘,和王姨娘有多年交情,这样事有些年头了。” “哦,夫人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炎文贵转脸看罗氏一眼狐疑得问道。 罗氏转身向门外拍拍手喊了声:“鹦鹉,进来罢。” 于是众人只见门口门帘一掀,一个十三四岁丫头低首躬身走了进来。王姨娘一见她,心下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个自己房中小丫头子吃里扒外去向罗氏告密,才有今天这一场祸事。不过她也有些疑惑,自己平时和孙芸儿欢|*时,万分小心,怎么会还是被人知道了呢? 鹦鹉进来后向着炎文贵和罗氏躬身行了礼,方说:“奴婢是姨娘房中使唤丫头,每次凌罗阁中孙小娘来,都是奴婢招呼奉茶。姨娘有午睡习惯,午睡时院子里不许有人走动。而孙小娘有时候来了,姨娘让她一起到屋里去做绣活,说话,跟前也不许有人。巧得是,孙小娘每次来差不多都晌午,走得时候是姨娘午睡起来。奴婢有些好奇,难不成每次都是孙小娘姨娘房中做绣活,姨娘躺床榻上和她说话不成。” “有一回,晌午孙小娘又来了,奴婢伺候了茶水出来外头廊子下捡到了个荷包,里面装着些针线等物。我想这定是孙小娘东西,因为她是绣娘,荷包里才会装这么多针线。当时奴婢想先收着,待我把茶盘放回茶水间,再回身去还给她。谁知到茶水间后,我去洗茶具,忘了这回事。后来想起来,便想赶去还给孙小娘,因为那时候离平日姨娘午睡时间还差一刻钟,我想或者姨娘还没去睡觉,这会子去还给她正好。” “谁料我急匆匆得从茶水间出来,走过西梢间廊子下时,却听到了些女子欢|*吟哦之音从姨娘卧房中紧闭窗棂中传出来,那声音是……是姨娘和孙小娘……” 说到这里,鹦鹉脸变得通红,绞着手指说不下去了。 炎文贵听到这里不由得攥紧了放官帽椅子扶手上手,脸色暗沉。而王姨娘听到这里睁着泛红一双眼,紧盯着鹦鹉,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这一下王姨娘才明白原来是三月前一日,孙芸儿来了,一进来并未说几句话,就搂着她求欢。两人进卧房中去欢*时,比平日要早些,谁料却被这小蹄子听了去。 可恶是这小蹄子自己跟前一贯做出柔顺胆小模样,自己再怎么打骂她,她都殷勤服侍。让自己把她当成了心腹,谁料她却有胆子反水去罗氏跟前告密。这样一来,怕是连那件事都得暴露了。这一回真是太失算了,这跟斗载大了,怕是不好收场了。 其实王姨娘哪里知道小丫头鹦鹉正是因为被她经常虐待打骂,心中早就恨上了她。但迫于她是主子,面上不敢违逆她。鹦鹉平时和罗氏房中丫头杏花关系不错。自从炎无忧让罗氏留意王姨娘院中来往人,还有丫头仆妇们和府中哪些人走得近后,鹦鹉便被罗氏注意到了。后来罗氏让杏花慢慢得收买她,后鹦鹉才反水将王姨娘院中秘密告诉了杏花,杏花又将这些事告诉了罗氏,罗氏知道后,将鹦鹉叫到跟前来吩咐她如此如此,定下了计策,当场捉奸。 “老爷,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啊,这些年来,我为你生了长松,长竹。看两个孩儿面上,你就饶了我罢。我以后再不敢了……”王姨娘忽然挣脱了身后扭着她两个健壮仆妇,踉跄着扑到炎文贵跟前,将头伏他腿上哀哀哭道,汹涌泪水一霎时就将炎文贵青色袍子浸湿了一大片。 炎文贵心中虽恨她不守妇道,与人通|奸。但好她通|奸人是一个女子,女子和女子又能做出些什么,不过是荒唐至极情|事罢了。背地里,他也曾被下属同僚拉去过烟花之地,风月场所狎妓。有同僚甚至让那些妓者磨镜取乐。男人们眼中,窥探女子媾|和仿佛是另一种隐秘乐事,并没有看得多严重。况且此刻伏他膝盖上女子是他妻妾中为喜欢一个妾室,他喜欢她身子,喜欢她风情万种媚态。若是真要按照本朝民间规矩,夫主有权将捉奸床奸|夫淫|妇处死,将王姨娘处死,他真下不起手。 犹豫着炎文贵抬手,想抚上匍匐自己腿上哀哀哭泣王姨娘那一蓬乱发,旁边罗氏见状便知道他舍不得这个女人,那要严厉处置她心开始动摇了。心中那是醋意和怒气一起翻滚不止。这么好机会,绝不能让她翻身!好,自己还有一招棋,能将眼前这妖精彻底打倒。 “老爷,你可知王姨娘除了干出这伤风败俗淫|荡之事,她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之事么?”罗氏冷冷看了眼王姨娘,不屑得说到。 炎文贵闻言收回手,转脸看向罗氏道:“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罗氏转脸看向鹦鹉吩咐道:“鹦鹉,说罢……” “是,夫人……”鹦鹉欠了欠身,开口道:“姨娘月前让奴婢悄悄院子里南边石榴树下埋了个偶人……” 炎文贵一听便将王姨娘一把推开,站起来道:“你说什么?埋了个偶人?行厌胜之术?” 鹦鹉头埋得低道:“老爷,那偶人上写得是大小姐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话甫一说出,炎文贵狠狠得瞪了王姨娘一眼,铁青着脸,沉声道:“去,叫人将那偶人给我挖出来。” “是,老爷。”罗氏接话道,随即命人带着鹦鹉出了房,往院子里南边石榴树下去。王姨娘偷觑了炎文贵一眼,不安得哭得越发哀伤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鹦鹉等人去而复返,赵嬷嬷将一个沾满土偶人递到炎文贵跟前道:“老爷,请看。” 炎文贵接过来,见那偶人上果真写着自己女儿炎无忧名字和生辰八字,而且偶人心窝上钉着一根铁钉。铁钉对穿过了偶人身子。将偶人紧紧得捏手中,炎文贵气得发抖,抬腿就是一脚踢王姨娘胸口,将她踢得仰躺地,闷哼一声,口中即刻吐出一口鲜血,起不来身。 “你这狠毒妇人,竟然做出这样朝廷命令禁止巫蛊之事,竟然想害我孩儿,真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我原本还念着你为我炎家诞下两个孩儿,是儿子们娘亲,本想饶了你这一回,谁料,谁料,你不但生性淫|荡,而且心肠恶毒,怪不得我无忧会莫名其妙得晕倒,原来竟然是你捣鬼,想要她命……”炎文贵指着王姨娘厉声说道。 孙芸儿见王姨娘被炎文贵踢倒地,哭着尖声喊了声“婉桐”,膝行扑到了她身边,一叠声得急急问道:“婉桐,你怎么样了,你没事罢……” 王姨娘躺地上好容易回了口气,看着孙芸儿摇摇头,又转眼看向炎文贵小声分辨道:“老爷……不是我……我冤枉啊,冤枉……” “老爷,这淫|妇好生狠毒狡猾,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狡辩。你可得为我们孩儿做主,天晓得这事若不是早早败露了,我们无忧别说考取功名,说不定连命也保不住。再有,厌胜之术可是朝廷命令禁止,凡是行巫蛊之事人轻则流放,重则处死。这事要传出去,说不定会连累到我们整个炎家。老爷,你可要想好……” 罗氏说到这里住了嘴。炎文贵自然知道罗氏说得这后果。仅剩一丝不舍之心终于被家族安宁,嫡女安危所摧毁。无忧作为他甚是看重嫡长女,她身上炎文贵寄托了很大希望,他甚至希望通过这位天资过人,容色倾城女儿而令炎家声名鹊起,名扬天下,从而振兴整个家族。所以,谁敢让他这希望破灭,便是要他老命,他绝不允许。 炎文贵背着手,手中捏着那偶人,房中来会踱步。想来想去,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还是不宜宣扬出去,别说游街见官。良久,他终于有了决定,便重走到屋子中间那把官帽椅上坐下,面无表情得看着躺地上痛苦得呻|吟出声王姨娘和跪她旁边痛哭不止孙芸儿道:“替她们解开绳子,让她们穿上衣服。” 罗氏不可置信得看向炎文贵大声愤然道:“老爷,你这是要绕了她们?” 炎文贵摆摆手,示意罗氏不要说话,随后冷冷得看着房中仆妇将王姨娘和孙芸儿扶起来,解了两人绳索,找来两人衣裙让两人穿上。 王姨娘被刚才炎文贵那一脚踢得不轻,此时连腰都直不起,不过她看到炎文贵脸上神色和缓下来,又让人替自己和孙芸儿解开绳子,穿上衣裳,便认为他或者还是舍不得自己,踢自己一脚出了气后,终会饶恕自己。甚至脑中想为孙芸儿求情,求炎文贵从轻发落。 “将孙芸儿拖出去杖九十,永不许入府!”炎文贵见两人穿好衣服后便蓦然提高了声音恨声说道。 此话一出,王姨娘惊出了一声冷汗。一般人被打个四五十杖,也会受不住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何况孙芸儿是一位女子,九十杖打下去,她哪里还能活。顾不得自己有伤身,王姨娘再次扑到了炎文贵脚边哭喊起来:“老爷,你这是要杀了她么,求你,求你饶她一命罢……” 炎文贵不为所动,只是收拢袍袖,抬手向着底下站着仆妇们一挥,狠厉道:“与我推出去!” “是!老爷!”站孙芸儿身边两位健壮仆妇齐声应了,上前将孙芸儿反扭了双手,往外推去。孙芸儿脚步踉跄,泪流满面,但仍是不停回首看扑炎文贵脚下王姨娘,嘴中大声道:“婉桐,来世……来世……我还要来寻你……” “芸儿……芸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王姨娘泪眼朦胧中,见孙芸儿被推出了房,想站起来去拉住她,却被身后两位仆妇死死得按住。 随后院子中便响起“扑扑”重重得木棒击打人身子上声音和孙芸儿惨叫和哭声。一会儿功夫,那叫声和哭声渐渐得变小,后彻底消失,寂然无声。 王姨娘无声哭泣,只觉自己心全然碎了,周遭一切轰然塌陷,她一直以来好强撑起一切被碾成了粉尘,无边痛苦和绝望似泰山压顶般将她压垮。昏过去之前,终于明白那离她而去人是被她忽视了对于她来说为珍贵存。是那个人让她兴兴然活着,让她每一日都有念想,让她想活得好。她多想再听那人亲亲热热得再叫自己一声“心肝儿”,可是永远不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65 第六十五回 罗氏正房中。 因为王姨娘晕倒,炎文贵便让人将她抬到床榻上先歇着,留了两个仆妇看守,自己和罗氏一起先回正房中去。罗氏伺候他换了家常便服,又让丫头泡了茶端上来亲自奉上,这才开始说话:“老爷,王姨娘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炎文贵坐正房中紫檀圈椅上,接过罗氏茶,用茶盖撇了撇茶汤上浮茶,浅浅喝了两口方才将茶盏放下道:“我想她究竟是长松和长竹娘,她这回犯了大错,便后头打扫个院子出来,单独将她锁那里闭门思过罢。” 罗氏听了默了一会儿,转身炎文贵旁边另一把圈椅上坐了方缓缓道:“老爷,我有些话想说,不知道说得对不对,你可要听?” 炎文贵看罗氏一眼道:“你我这许多年夫妻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既是老爷这么说了,我就大胆说一说我意思。我想若是将王姨娘单独锁到后头院子里,老爷该怎么对长松和长竹说?难不成要说她犯了错所以要锁着她?今日王姨娘犯事说出来忑不好听,大大有损老爷声誉不说,没法对孩子们提起。既是没法对孩子们说这原因,那他们娘被单独隔开锁别院子里,你说他们会不寻了去瞧她么?” 见炎文贵看着自己认真听着,罗氏知道这话已经被他听进去了,便继续说:“假如长松和长竹去寻她,见了她面儿,难保她不说些怨恨话,叫孩子们听了存心里,他们会怎么想?就算他们寻了去,不曾让他们见到王姨娘面儿,回去后总难免胡乱猜测,后怕还是怨恨老爷和我。还有就是这府内不知情内院中丫头仆妇们和外院小厮奴才们知道王姨娘被关后头院子里,这流言蜚语还不满天飞?这些人再和外头人去混说,那要不了多久整个洛州城怕都要传咱们知州府内这一桩秘事了……” 罗氏越说到后,炎文贵脸色越黯沉。他官场上是个精明人,但牵涉到内宅妇人,便不那么长袖善舞了。这会儿听了罗氏话,被那后果吓了一大跳,脸色难免不好看起来。捋着颌下细须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他看向罗氏问:“夫人,有什么好主意?” “这……”罗氏知道他终会问到自己这里来,便假意犹豫了下方说:“我虽有个主意,但也不知道好不好,老爷听了斟酌取舍可好?” 炎文贵点头,“嗯,你管说。” “是这样,我看不如把她送到洙阳庄子上去思过,再把今日知道这事四个仆妇一并派去看着她。待三年后,她悔过了再接她回来。对外头说,就说她得了时疫,到别院去养病了。这么着对孩子们也好说,外头人也不会乱传话,也能向她娘家人交代。” 罗氏缓缓得将自己意思说出,一面观察着炎文贵面上神情,但见他听自己说完话后,似乎神色和缓轻松了些,便知道这主意他定然是采纳了。 果然,炎文贵听完后,一只手手指茶几上敲了几下,忽地重重得一敲道:“我看这法子甚好,对她来说是一种惩戒,内外也能周全,就这么办。” 罗氏随后往窗外看一看,喃声道:“再有一个时辰,怕是长松他们要散学了……” 炎文贵闻言也转脸看了看窗外,初春晌午短暂阳光已然消散了,天空重又变成了灰白色,远方似乎盘踞着越来越多铅色乌云。 “去叫管家炎泽来。”炎文贵对罗氏开口道。 罗氏起身,“是,老爷。”随即走到房外去叫丫头往二门外传话去。炎文贵却去寻了纸笔来写了封信封好。 一会儿功夫,管家炎泽来至罗氏正房中,站炎文贵夫妻跟前。于是炎文贵便说:“你立刻吩咐人备车,王姨娘患了时疫,我这里还要派四个仆妇去服侍她。另外我要你亲自带人将她送到洙阳庄子上去安置好。这里有一封信是写给洙阳庄头,他看了信自然知道怎么办?办完差回来后,将此次随你去洙阳小厮们全部发卖到外州,越远越好。余下你也知道……” 管家炎泽进内宅之前,也听到些关于王姨娘院子中风声。不过,他并不确定到底是出了何事。可是,这会儿听家老爷声色颇为严厉吩咐,便明白了一定是出了严重事,否则也不会让他办差回来把知道王姨娘去处小厮们全部卖到外州,而且特意交代越远越好。这说明老爷是不想让人知道王姨娘去处,至于后说得那话“余下你也知道”,分明是说要让自己守口如瓶,否则有一丝半点泄漏,那后果…… 炎泽是炎家远亲,当年炎文贵成亲外放后,老太爷炎正华将他指给炎文贵使,追随炎文贵十数年,对于自己这位家老爷自然是非常了解。所以,每回炎文贵吩咐他去办差,有些话不用说,他也能领悟得门儿清。 “老爷,您放心,小知道怎么做……”炎泽欠身向着炎文贵恭声道。 炎文贵挥手,“即刻去办罢。” “是,老爷。”炎泽应了,转身速出了正房往外行去。等他出去后,罗氏便站起来对炎文贵道:“老爷,王姨娘院子里那些丫头婆子们也是知道这事,我看这会儿趁着长松他们还没散学,我教人去将她们送出府去,送到相熟牙人处,也发卖得越远越好。” 炎文贵揉了揉额头,闭眼轻声道:“去罢,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那我叫杏花进来服侍老爷,让她替你按按,松一松筋骨。”罗氏转身出去之前轻声说了一句。见炎文贵不置可否,便自顾自得轻手轻脚走出房,把丫头杏花叫了来,让她进去服侍炎文贵。 这杏花今年十七岁,生得很有些姿色,是罗氏房中一等大丫头,算是她心腹,平日里对罗氏言听计从,十分乖巧听话。炎文贵早瞧上了她,但因为杏花是罗氏身边儿得力人,罗氏平素又防着,炎文贵没好意思向罗氏要人。 罗氏早瞧出了炎文贵心思,却故意不松手,也不松口。她等一个机会,将这颗棋子落下。如今这机会来了,王姨娘被处置了,打发得远远。为了不让老爷再想起她,好便是让自己跟前人顶上王姨娘那个窠。男人嘛,都是贪忘旧,有了水灵灵人,哪还能想起日渐色衰旧人。 当初王姨娘进门后,很是受宠,为了打压她,罗氏抬了自己陪嫁过来丫头焦氏做了姨娘,不曾想焦氏老实,除了做老好人,根本对付不了王姨娘。这一次,炎文贵终于舍弃了那狐媚子,为了永远不让王姨娘再进门儿,罗氏将杏花送到了炎文贵跟前。这么做,罗氏其实心中也颇酸,但一想起那与自己不对付了十几年妇人那张妖媚脸,那怒气和恨意便远远得超过了心中醋意,定下心来要彻底断了老爷对那女人念想。 丫头杏花也早瞧出了家老爷对自己垂涎,不过,当家主母一直防着,她也近不了老爷身。今年她已经十七岁,是这府里家生子,若是跟不了老爷,多再过一年,免不了要被家里人接出去,配给外头小厮,那日子相比于夫人房中当大丫头,真可说一个地一个天。所以她竭所能得讨好罗氏,服侍好她,就盼望着有朝一日当家主母点个头,能让自己到老爷跟前服侍,得了宠*,抬了姨娘,翻身做了主子,扬眉吐气。 如今这机会来了,杏花心中狂喜,但当着罗氏面却是一丝笑容也不敢有,板着脸,垂着眸,做出比平时还要恭顺样子来,深深得蹲身下去行礼道:“是,夫人。” 罗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淡道:“起来罢……” 杏花慢慢起身,低首不敢动一下,她知道夫人定是还有话说。 良久,罗氏果然冷声道:“进去好好伺候老爷……记住,不要做下一个王姨娘……” 杏花全身一抖,吓得缩了缩身子,忙躬身下去道:“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奴婢全都听夫人……” 罗氏满意得“嗯”了一声,转身往房外去。待罗氏走后,杏花才直起身子,擦了擦额角冷汗,站了一小会儿,待吓得提起心放了下来,揉了揉脸,面上挂了笑,向正房中西梢间去。进到房中后,见家老爷炎文贵正一把紫檀圈椅上坐着,一只手撑椅子扶手上眯眼揉着眉间,一脸倦意。 “老爷,夫人让奴婢来替老爷揉一揉……”杏花走到炎文贵跟前蹲身一礼,有些羞涩得说道。 炎文贵睁眼,见杏眼桃腮,身段儿凹凸有致丫头杏花十分娇羞得站自己跟前,不由得喉头一动,心下立时火热起来。这丫头他惦记了很久了,如今可算是到自己跟前了。 “过来……”炎文贵眼中微有火焰亮起,倚着椅背漫不经心看着杏花道。 杏花“嗳”了一声,慢慢挪着步子走到炎文贵身前,低着头,脸上浮上一抹艳色。 炎文贵伸手拉起她滑腻小手放自己额间,“来,替我好好揉一揉……” 杏花手抖了一下,抚上了炎文贵额头,慢慢得替他有一下没一下得揉着额间。从来没有这么近和一向威严端肃老爷接近,陌生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杏花心咚咚乱跳起来。炎文贵重又闭上眼,享受着那柔软小手按揉。从跟前站着丫头身上不断涌来一阵阵处子馨香,让他有些难耐起来。 终于忍不住,炎文贵蓦然睁开眼,一抬手握住杏花小手往自己怀里一拉。杏花就势坐到了炎文贵怀中,假装娇羞似被惊到一般,抖着声喊了声:“老爷……” 炎文贵气息有些火热得“嗯”了一声,站起来将她打横抱起往卧房中去…… 罗氏抱厦里坐着,面前站着今日被她带去处置王姨娘四个健壮仆妇。这四个人都是从她陪房中选出来,算是罗家家生奴才。 “你们听着,这一回去洙阳庄子,替我和老爷好好管束那贱妇。不许她出那边院子一步。另外你们吃什么她吃什么,你们穿什么她穿什么。老爷是要打发她到那里思过,可不是让她去享福。若是她不听话,撒泼使横,你们知道怎么办……” 这站罗氏跟前四个健壮仆妇忙点头齐声道:“太太放心,我们晓得怎么办,这差事定当办得妥当,管教太太放心。” “嗯,还有,你们虽是去庄子上,但月例银子少不了你们。不但不少,而且我还给你们加一两。虽说是去三年,但差事当得好,不定要不了三年就回来呢。那时,我另外有重赏。” 本来这四个健壮仆妇炎府内月例银子是每月一两,现罗氏给她们加一两,便成了每月二两,整个炎府中奴婢里头算多。原先听说要被派去离洛州二百里外洙阳庄子,这四人还有些不乐意。洙阳庄子是家主那里置办了两千亩地,派了府中奴才去那里当庄头,雇了人种地形成庄子。虽说到那里不至于少了吃喝,但毕竟地方偏僻,和这府中是没法比。 但这四人身契都罗氏手中,相当于罗氏捏着她们生死,谁又敢不去,甚至罗氏吩咐下来,一声也不敢多言就要爽答应。 罗氏后说得那句话,大有深意,她们又岂能听不出来。早早得办好差,早早得回来拿银子。 于是四人赶紧又向着罗氏拍着胸脯应承,说必定将差事办好早些回来覆命。罗氏挥手让四人退下,让她们去收拾了衣服,去王姨娘院子里,另外吩咐了,若是她还昏迷着,便将她抬到外头马车上去,若是她醒了,便蒙了她嘴,捆了扔上外头马车。 四位健壮仆妇忙应了一径去了,罗氏看着四人背影长长得舒出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笑,端起茶来吃了几口。又将赵嬷嬷叫过来,吩咐她立刻带人去王姨娘院子里,将她院子中原来服侍她丫头婆子们都带出府去,交给相熟牙人范大郎,让他将这些人早发卖,卖得越远越好。特别是那小丫头鹦鹉,不能让她得了好,宁愿一文钱不要,卖得远远不说,且要往下贱去处卖她,她恨这种背主求荣奴才。 赵嬷嬷领了命,带了人自去了。罗氏这才站起身,打算回自己房里去。走了两步又住了脚,眉尖微蹙,抿了抿唇,抬脚往后头自己女儿炎无忧院子里去。 罗氏进到炎无忧院子中时,汐颜才刚刚送走了祖母刘氏和嫡母吴氏,正自己房中检查明日上京要带衣裙钗环等可有遗漏。炎无忧则书房中拣选自己要带书籍。罗氏让丫头引着到她书房中,坐一旁和她说些闲话。 到晚间吃饭时,炎文贵使了人来叫一家人都到正房吃饭,他有话说。罗氏带着炎无忧和汐颜去到正房偏厅中,见焦姨娘,长松,长柏,长竹,无玉这几个孩儿都。吃饭前,炎文贵扫了眼众人沉声开口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对大家说……” 众人一起看向炎文贵,除了罗氏外,谁都有些好奇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为何要被叫到正房中来吃饭。而且既然是有话说,为什么不见王姨娘。 咳了一声,炎文贵面上一派端肃,话音沉痛道:“王姨娘今日身子不适,叫了郎中来瞧,说是得了可怕时疫。我已让人将她送出府去,到别院休养治病。这时疫难以治愈,怕是需要些日子才能好。所以从今日起,长竹由焦姨娘先带着。长松依旧外院好生读书。”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吃惊。长松和长竹都学堂里读书,一回来听到这个比众人多了些担心。长松和王姨娘感情很淡,炎文贵说后也没什么多话,只说:“但愿姨娘能早些好。”而炎长竹听到自己娘亲得了病搬出去住了,立时就哭出了声,“我要姨娘,我要姨娘……” 炎文贵瞪他一眼,叱责道:“不许哭。” 长松等人平时都很害怕这位端肃严厉,不苟言笑父亲。因此炎文贵这句话一出口,几个孩儿都缩了缩头,只敢望着自己跟前饭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儿。炎长竹被吓到,即刻止住了哭,焦姨娘将他拖到身边,掏了绢子替他擦眼泪,又小声得哄他。 炎文贵说完话后,便让服侍丫头们上菜。一家人静静得吃完饭,焦氏领了炎长竹,炎无玉回房,炎长竹也回了外院。因为炎无忧和慕汐颜明日要进京,炎文贵和罗氏将两人留下来,嘱咐了许多话,方才让两人回去早些歇着。 炎无忧和慕汐颜从罗氏正房中出来,走到后头自己院子门口,汐颜便问:“无忧,王姨娘前两日我见她都是好好,怎么会今日突然染了什么时疫,又这么就挪出了院子?” “这个……我也不知道。别想了,早些回房歇着罢,明日还得早起动身呢。”炎无忧沉吟了下摇头说道,其实她心中大概知道王姨娘怕不是像爹爹口中说得那样惹上什么时疫,或许别有原因。虽然这原因她也不清楚,不过,离开洛州之前,那一直潜伏暗处威胁着自己娘亲,扰乱这个家安宁人被打发了出去,让她不免也觉得心安了些。 次日起来,天色灰暗,空中竟然飘起了小雪。长富街上,炎府角门前依次排开了四架马车,炎无忧和慕汐颜吃过早饭,罗氏和焦姨娘领着府中众人将两人送出来,看两人上了中间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陪着一起进京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上了另外两架马车。又有同去小厮将行礼包袱和一些出门必备吃食用品等装上了后一辆马车,然后上了马随侍马车两侧。 罗氏上前不免又殷勤嘱咐了炎无忧和慕汐颜一番话,随后车队缓缓得启程。炎文贵特意派出七八个衙役护卫队伍前后,飘扬雪花中,一行人出了长富街,择路往燕京城而去。 铅云低垂,碎雪飞舞。洙阳农庄一个破旧院子前,三架黑漆马车缓缓得停住,后头有四五个小厮随即从马上跃下。从马车上陆续下来炎府管家炎泽,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王姨娘,还有押着她四个健壮仆妇。 炎泽早派了个小厮马加鞭走前头去通知这洙阳农庄庄头,因此赶了一夜路到这农庄时,庄头骆麻子早领了些庄户来迎着王姨娘等人马车,带到庄子里打扫出来一所破烂院子前。这院子往常是接待炎家来人时备下,因不常有人住,故而日渐破落了下来。这回得了大管家炎泽要来消息,早命人打扫干净了。 “骆麻子,这是家老爷给你信。”炎泽下车后,抖了抖袍子,皱了皱眉,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庄头骆麻子。 骆麻子忙上前来哈着腰接过去,将信拆开来看了一遍。那信上不过是要他按时供给这院子中住人衣食,让庄户们帮着看好院中人等语。 “请大管家回去转告老爷,小人一定按照老爷吩咐办好差事。”骆麻子看完信后,满脸谄笑道。 炎泽点头,农庄中不断飘来牲口膻味和粪便味道让他阵阵恶心,随即捂住了鼻子道,“好,就交给你了。”话毕,转身重上了马车,叫人驾车驶离这村庄。随行小厮们纷纷重上马,打马跟随他车后,风雪中渐渐远去了。 等炎泽一行人走后,骆麻子便上前将那破败院子开了锁,又将锁匙交到一位领头健壮仆妇手中道:“这院子早收拾好了,炕也铺好了,米面油盐及菜蔬我一会儿就让人送来。” 领头健壮仆妇张氏接了锁匙道了声:“有劳庄头了。” 骆麻子连说不妨事,转身领着人去了。张氏便回身朝身后其她三位仆妇努了努嘴,身后三人见状便把蓬头散发眼神空洞王姨娘往前大力推搡进了院子。因为使得力大了些,王姨娘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扑倒雪地里,重重得摔了地上。 偏僻农庄中很少有外人来,因此王姨娘等人到来无疑引起了农庄中许多庄户好奇。就有许多穿得破破烂烂农妇和邋遢孩子们围了王姨娘落脚院子前。 这些人见从车上下来个十分美貌妇人,穿戴华美,虽然披头撒发,但仍是如画中美人一般,眼早看直了。后来见她呆呆傻傻模样,便私下里议论是不是个疯女人。 王姨娘重重摔倒雪地上,她手掌,手肘,膝盖撞冻得坚硬泥地上,钻心疼痛让她从昏昏噩噩中清醒过来。昨天知道了孙芸儿惨死后,她昏厥过去,直到被人抬到了马车上,半夜醒来后到现她都没吭过声,那巨大伤痛和绝望让她心几乎完全麻木,什么都想不起,和一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此刻从手上和腿上传来剧痛却让一霎时清醒了过来,扑雪地里,她抬起自己双手,见手掌上一片殷红,夹杂着污泥和雪粒,血珠汩汩得冒出…… 看着手掌上血,王姨娘脑中即刻便浮现出了诡异一幕,孙芸儿倒血泊中抽搐,从她身下不断涌出大股鲜血,那血疯狂得蔓延开来,一会儿功夫就形成了血海,血浪排空,天幕也似乎全部被染红。 “芸儿……”王姨娘喃喃得念出了一个名字。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脸贴冰冷雪地上,染血两手深深得抓进了雪下泥土之中,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院子里一棵枯萎老槐树,光秃秃树枝被田野里突如而至风刮得刺啦啦作响,残余几片枯叶随着越来越大雪花翻卷着落下,落到了趴雪地里哭得肝肠寸断女人身上。院子外围观农妇们将手抄进了破烂棉袄中,煞有兴致得看着那几乎要哭死过去女人,莫名得有些兴奋,顾不得雪越来越大交头接耳议论着她来历。直到各家男人们找了来,粗着嗓子吼一通,将妇人并孩子们吓得一溜烟儿跑了回去,破败院子前才恢复了安静。 那四个健壮仆妇不管不顾得进了院子中间大屋,坐房中一张大方桌旁春凳上,冷眼瞅着雪地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王姨娘,朝着外头大声说着风凉话。 “哭死才好呢,哭死我们好早一些回去交差。” “就是,若是哭不死冻死也好,冻死了也省事。” 这些话一字不落得飘进了身子从内到外都痛得无以复加王姨娘耳中,她重重得咳嗽了一声,一口血痰吐到面前雪地上,白色雪地上似开出了一朵诡异鲜艳红梅。就象是孙芸儿曾给她绣得一张白绸绢子上梅花。 她银牙几乎咬碎,心中暗暗起誓:”芸儿,我绝不会死,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去向那些害死你人讨个说法,讨回公道,要那些人以命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把人性写得太恶了? 66 第六十六回 彤云密布,雪絮飘飞。 洛州通往定州官道上,四架黑漆平顶马车组成车队平稳得前行,马车前后有十数人头戴竹笠,身穿毛毡斗篷,骑马护卫左右。 其中一辆马车中,炎无忧和慕汐颜并坐厚厚毡毯铺设矮榻上,矮榻前摆放着一张黑漆小几,几案上放着几册书和两个甜白瓷茶盅,一个放了数样蜜饯糕点小小攒盘,靠右车壁角落处放了温茶茶桶,靠左车壁角落则是放了一个透雕缠枝花卉,燃着银丝细炭扁圆铜炉。 马车内暖气氤氲,汐颜口中含着一颗蜜饯,和炎无忧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炎无忧手中捧着一册书,靠软榻上一只步步高升纹样弹墨大迎枕上,很是惬意看着手中书,一面随意和汐颜说上几话话。 汐颜凑过去,看了看炎无忧手中书,见上面有字又有图,有山,有水,还有些动物,人物,甚至还有看起来狰狞妖怪等,便不觉好奇问:“无忧,你看什么书,上头怎么还有些妖物呢,看起来怪吓人。” 炎无忧随意翻过去一篇,从书上抬眼瞥了眼旁边坐着慕汐颜促狭笑道:“这个是九州鬼怪志,说得是哪里有何种妖何种鬼,还有这些鬼怪模样……” 汐颜虽没读过书,但炎无忧书房中呆了那么久,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书,便有些不信,再加上她那有些促狭笑,便猜是炎无忧说着玩笑,哄自己玩耍。 “我看眼前便有个促狭鬼儿,专一哄人作耍。欺负我不识字罢了,说,到底是什么书?”一面说,一面故意瞪起圆圆眼,伸手炎无忧手臂上一掐。 炎无忧皱眉“哎哟”一声,往马车外看一眼,随即压低声音对着汐颜道:“真是大胆,你这是要谋害亲夫么?” 汐颜一听似被烫到一般收了手,脸上微红,垂了眸道:“混说什么,什么亲夫?” “你明明是我明媒正娶娘子,我自然便是你夫君,是你亲夫……”炎无忧看她羞涩起来,心中不由一热,将手中书放了,一伸手过去将她肩膀揽住拖到怀中,附她耳边亲热说道。 汐颜挣了两下,挣不开,便转移话题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书是什么呢?” “不急……”炎无忧向着汐颜莹白耳朵轻轻呵气。那热气直钻进汐颜耳孔,一阵痒后就是一阵麻,身子即刻僵了,心也开始乱跳起来。 汐颜知道身边这人又对自己起了那样心思,可这是马车上,虽说车中只有自己和她,但外头还有赶车小厮,马车两侧还有骑马随侍左右衙役。若是她要和自己亲热,被人听了去,那岂不是要羞死人。这会儿心中可是后悔不已,为何要去招惹她。 于是汐颜将双手格自己胸前,侧头避开她自己耳畔呵气唇,小声急道:“别,外头有人……” 她这一侧头,正好将颈侧那一大片香腻雪白肌肤呈现炎无忧眼前,忖着如墨乌发,觉格外诱人。再加上她这么害羞躲避,娇声带着些低喘说着拒绝话,给人错觉她是欲拒还迎,只让人想去欺负她。 炎无忧一只手滑下去揽住她纤细腰肢,另一只手握住她香肩,欺身过去启唇她白腻颈侧肌肤上亲吻,吮吸流连。 汐颜被她这么一碰,再要说什么拒绝话,却是话不成音。炎无忧唇游移过肌肤一霎时便起了一溜火焰,又烫又麻。 被烫到后,汐颜缩着脖子往后躲避,不想坐不稳,身子往后一倒,直接倒了软榻上。炎无忧趁机贴了上去,滚烫红唇封堵上了汐颜粉嫩菱唇,压抑着火热气息,舌尖顶开她牙关,闯入进去攫住那香滑小舌,肆意勾逗纠缠起来。 “唔……”汐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小声呻|吟,身上之人吻技越来越好,对方灵舌滚烫和馥郁,以及摄住她心魂般缠绕和挑逗,使得她身子如过电般抖个不止,只觉连心都酥了。 不自觉那一声极小呻|吟声出口后,汐颜忽想起周围还有许多人,羞得脸都红透了。两手放软榻上撑着想坐起来,可身子酥软乏力,哪里能坐得起。而且炎无忧半截身子伏她身上紧紧压着她,她能感觉到对方身子曼妙曲线。这是两人第一次以这样姿势亲吻,不知为何,汐颜觉得这样仿佛要比以前站着或者坐着让她格外敏感。 汐颜那一声极小声呻|吟被炎无忧听到后,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心也加火热。不自觉一边狂热吻她,一边抬起按汐颜肩头手抚上她脸颊,颈项。意乱情迷中,一路往下,覆上了汐颜右胸…… 略有些犹豫和颤抖上面轻轻*抚起来,感受掌下起伏曲线。 谁料这么一下,却让汐颜如被雷击一般,霍然坐起,双手也不知怎么有了力,将自己身上炎无忧大力得推了开去。 “砰”得一声,炎无忧撞到了车厢壁上,使得车前面坐着赶车小厮一下停住了马车,车外恭声问:“姑娘,大奶奶,可有什么事么?” 护卫马车两侧护卫和小厮也勒住了马,连声问车内出了何事,主子要不要紧等话。 炎无忧摸着头连忙朝外说:“没事,刚刚站起拿样东西,脚下不稳,不小心跌倒。走罢。” 驾车小厮听到自家主子说没有事,方才重将马儿赶起来,护卫衙役和小厮也才重策马跟随。 待马车重动起来后,炎无忧蹙眉微微“嘶”了一声,转眼去看慕汐颜。只见她满面绯红垂首,大口大口喘气,一只手放心口,似乎压着胸腔,怕心从腔子中蹦出来了。 汐颜也听到了炎无忧喊痛“嘶”声,抬起头来,异常羞赧去看她,见她皱着眉,摸着头,便小声怯怯得问:“你……撞痛你了么?” 炎无忧皮笑肉不笑得“哼”了一声道:“你说呢?这一回你可算是差一点真得要谋害亲夫了……” 汐颜红着脸嗔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想起刚才炎无忧趁着自己意乱情迷时,将一只手放到自己敏感到极点胸口,那刺激太大,使得她反应过强,反射性强力推开了身上人。推开她后,连自己也吃惊,为何会有那么大力气,或许自己还没准备好接受她进一步亲热举动。 见汐颜脸也红,眼圈也红得说自己“欺负她”,炎无忧心中早软了,也觉自己刚才举动有些莽撞,便忙致歉说:“汐颜,都怪我,我没忍住,你……你别生气了好么?绕我这一遭儿可好?” 汐颜背转身不理她。炎无忧伸手去拉她衣袖,一下,两下,三下…… 后汐颜被她拉得不好意思了,使劲一拖袖子,哪知道却把捏着她袖子炎无忧一起带着拖到身边儿。炎无忧伸手半环住她,将头搁她肩膀柔声道:“汐颜,别生气了,你才将不是问我那是什么书么?我这便说与你听可好?” 汐颜不吭声,随即便听到身后拥住自己人抽气一叠声喊起来:“哎呀,适才我头碰坏了,这会子头晕头疼,不行了……” “我瞧瞧……哪里碰坏了?”终究心里担心她,汐颜转过身来捧着她头,仔细四处瞧。 炎无忧摸摸后脑勺,“这里有些疼呢。” 汐颜凑过去,一摸,好似真摸到个包块,便忙问:“是这里么?” 炎无忧点头,“就是这里痛。” 于是汐颜便让炎无忧低着头,自己替她揉起来,一面揉一面嘴中道:“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那么大力气,一会儿停车,让彩宣拿药油来抹一抹罢。” 炎无忧抬起头来,握住她手微微一笑:“这头发里面怎么抹药油,经你手揉一揉,好多了,不用再麻烦彩宣她们了。” 汐颜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揉一揉自己还有些红脸,看向那容色倾城人,轻声嘟囔道:“你若是老实些,就不会如此了……” “老实些?我哪里不老实了?”炎无忧重又拿起刚才放下那本书,斜睨汐颜一眼调皮得问。 汐颜本想还啰嗦两句,但见眼前之人眼波横转,清丽绝伦,早被她迷住,便嗫嚅道:“你明知故问……” “呵呵”炎无忧得意笑两声,重去看手上书道:“我可是表里如一,不像有些人只敢心里动心思……” 汐颜听她话里意思是说自己也喜欢她,却只敢放心中,一点儿也不主动么。虽然她说得对,但汐颜却不愿意承认,反问她:“你是说我?” 炎无忧打哈哈,忙转了话题道:“汐颜,这本书叫九州风物志,里面有各处山脉,河流,舆图,风物,传说等。这书可是我上次去洛州,豫王府内,庆成郡主送我一本,整个王府内书房也只有这一本呢。” “你是说这书很是珍贵?”汐颜看了一眼那书问。 炎无忧盯着书道:“这是自然,有了这书,别说大周朝,便是大周朝周围各国情况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比如说从这个城到那个城,这个州府到那个州府,路有多长,中间有多少山川河流,步行需要多久,骑马又需多久,大致都能推算出来。” “那你告诉我,从洛州到国都燕京城要过哪些地方,需要多久?”汐颜偏着头问。 炎无忧将书放下,美眸转一转,想一想自己所记住书中内容,略微推算一下便答道:“从洛州到燕京城要经过两州一府,分别是定州,云州和正定府。从洛州进到定州要一天,穿过定州,云州各需三天左右,再穿过正定府进至燕京城需要五天。这加起来大致要十二三天。到燕京城时,大概会二月初二或者二月初三。陛下特旨开女科是二月初九开考。因此我们到了燕京城安定下来后,稍稍歇息几天我便要去赴考了。” 67 第六十七回 汐颜听完后想起今日从洛州出来,除了晌午时稍事休息,便一直赶路,如今晌午过了又有两三个时辰了,也不知出了洛州没有便继续问:“我们赶一天路了,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这好办,我问下人就知道了。”炎无忧闻言便将马车车厢上一扇小窗推开,朝外喊了声:“谭四!” 外头就有一个粗豪男子声音响起:“姑娘,叫小人有何事?” “现如今我们到哪里了?”炎无忧问。 那叫谭四男子马车右侧车窗前回话道:“回姑娘话,已到了洛州和定州边界,前面就是双英集,双英集属于定州。” 炎无忧“哦”了一声又问:“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我们今晚哪里歇脚?” “这会儿已是申时末,再有半个时辰我们便能到双英集了,那里有朝廷驿站,我们到那驿站中去歇息罢。”谭四朗声答道,停了停又说:“小人这就派一名公人马加鞭去前头双英集驿站去通知驿丞早些备好饭菜,铺好床铺,备好热水,待姑娘到了便能好生歇一歇了。” “嗯,甚好。那就这么着。”炎无忧马车中点头道,随即将车窗关了,回头看向汐颜笑道:“听到没有,前头已经是定州界了。坐了这一日马车,都乏了,半个时辰后就能好好吃一顿饭,好生歇一歇了。” 汐颜扭了扭腰,伸了伸腿,对前头热菜热饭倒真是产生了向往。 双英集驿站中,炎无忧和慕汐颜吃完饭各自回二楼客房,驿丞早备了热水房中,两人丫头彩宣和山茶分别伺候着两人洗漱了歇息,然后才房中罗汉榻上铺好被子睡下。 驿站底层大堂中,以谭四为首七八个洛州知州府内被派出来护卫炎无忧衙役正围坐几张桌前喝酒吃肉。风雪里奔波了一天,炎无忧特意赏赐了五两银子给谭四,让他领着手下弟兄好生吃喝。本来朝廷驿站内备有一般饭食并不花钱,但若是想酒肉管够还是要给驿丞些额外银子买酒买肉。 谭四坐着那一桌除了他还有这双英驿站驿丞丰越,以前谭四往来于燕京城和洛州城之间公干时,也有数次这里歇脚,因此和丰越相熟,两人脾气相投,常一起喝酒闲话。 “兄弟这一趟出差倒奇怪,我瞧着还有些丫头婆子并两位小姐?”丰越喝了口酒看了楼上一眼问。 谭四灌了一大口酒方说:“你也知道万岁爷开了女科,我们知州之女素有文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一回便是差我带领手下弟兄护送小姐进京赴考。” “原来如此……那若是你家小姐高中,将来兄弟可是要得双份赏赐。不定你家知州大人一高兴下来,你这位子就得往上挪一挪了。”丰越一张脸喝得通红,觑着谭四笑道。 谭四知道他酒量浅,此时有了些醉意,但话还是说得自己*听。于是便端起酒壶又给他斟满了杯酒道:“来,丰大哥,再喝点儿。” 丰越满脸笑端起斟满酒杯喝了一口,忽地想起什么来道:“兄弟,你瞧我差一点儿忘了告诉你一件正事儿。” 谭四拿起筷子正夹菜吃,听他这么说便问:“大哥,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这半月来……从云州过来公人或官眷都说定州和云州边界官道上有些刁民纠集山民截道,讹诈过路之人钱财,你如今护卫你家知州小姐上京必然要走那条道,大哥……大哥这里提醒你要小心些。”丰越因为酒意上头,口齿不清含混说道。 谭四听完,将手中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拍,端起酒盅满饮下一杯,哈哈笑了两声,有些不宵道:“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兄弟还怕了他不成。惹恼了我,手起刀落,砍他几个,也是白砍!” 丰越拍拍谭四肩膀:“兄弟,反正……反正哥跟你讲,小心驶得万年船……” “多谢大哥,小弟记住了,来,喝酒……喝酒……”谭四拿起酒壶给他和自己斟满,再次举杯劝起酒来…… 次日起来,炎无忧一行人用过早饭,出来上了马车,依旧由谭四等衙役护卫左右,离了双英集驿站,继续往京城而去。一连两天,路上倒还顺遂,到了第三天晌午,炎无忧和慕汐颜马车上随意用了些糕点茶水,正靠一起打盹,忽地从马车外传来颇为吵闹喧哗声,马儿长嘶一声,随即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两人被马车剧烈颠簸从软榻上弹起来,几乎撞到车顶,自然是立刻就惊醒了。汐颜一把拉住炎无忧手臂,有些惊慌得问:“无忧,出什么事了?” 炎无忧镇定地她手上拍拍安慰道:“别慌,我问一问外头人?” 随后,炎无忧将马车上一扇小木窗推开,还不等她开口问话,便听见马车外响起谭四粗豪声音:“小姐,别慌,前头有几十个附近山民截道想要讹诈钱财,方才咱们马车被那些无赖搬来大石和木头堵住了,我去让他们搬开。” 炎无忧马车里“嗯”了一声,随即加了一句:“谭四,别惹事,这些山民人多,看他们要多少银子,给了,也好平安通过。” 谭四外头应了声“好”,随后策马往前去,同行衙役也紧随他身后打马跟随。众人骑马到前头一看,堵官道上山民约有三四十人,穿得破破烂烂,看样子像是这附近落雁山中庄户人家和猎户。 “你们是哪里来破落户?竟连洛州知州府衙门马车也敢截下,就不怕回头官府拿了你们去下大牢?识相赶紧将这道上石头和木头都搬了,我们不和你们计较。”谭四马上横了眼底下站着众多山民凶狠得吼道。 一些胆小山民被他这一吼,不由得缩了缩头,往后退了几步。谭四马上看堵道上众人被他这一声吼,似乎有一小半人退步,密密匝匝堵眼前人群松动了些,不由得有些得意。心想,到底是乌合之众,这些人截一截那些没几个随从官眷或者商户还行,碰上像自己一样会刀枪拳脚公人还不是只有乖乖让道。大小姐还说给他们几个银子不招惹他们好过去。若真是就这么给了这些人银子,那还要自己这样护卫做什么,以后说起来怕是会遭人耻笑。 他方才答应大小姐只是面儿上给她尊重,实际心里早就有将这些截道山民用武力赶开意思。自从两天前听双英驿站驿丞丰越说了有刁民截道劫财事后,他心中便想除非不让他碰见这些人,若是碰到了定要给这些人些苦头吃。 谭四正得意,却见站前头一个穿着破烂棉袄,手中拿了把猎叉三十出头,面色黝黑精壮汉子大声对身后众人喊道:“大家别怕,那厮不过是恐吓我们,你们想一想,去年庄稼欠收,入了冬雪大,又受了雪灾。谁家没有饿死人?官府何曾管过我们?如今我们就是向这些人要银子花也是应该。放了他们过去,家里老小不定又得有人饿死。你们忍心回去再看见死人?” 这精壮汉子话一出口,那被谭四话吓到退了几步山民重又往前聚了他身后,将路再次堵得死死。 谭四心头火起,狠狠得向那出口说话精壮汉子看过去,“噌”得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刀来指向那人道:“你这刁民,聚众拦截官眷,再不让开,你信不信爷这就劈了你!” 随着谭四抽刀手,跟他身后七八名衙役也相继抽出刀来,一霎时只见众人刀映着道旁山石和树枝上积雪,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本以为自己这边兄弟亮了刀,那些乌合之众会被吓倒让开路来。谁料前头那精壮猎户冷笑一声,看向谭四道:“我不信!像你这样我看多了,色厉内荏而已。还有,你信不信,今天你们这道我是截定了。” “你这狂徒!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杀你这样毛贼,杀了也白杀!”谭四怒视着那带头精壮汉子愤然说道。 话毕,便将手中刀一举,对身后七八位衙役大声喝道:“兄弟们,先随我把那匪首给砍了!” “是!大哥!”谭四身后七八位衙役齐声应道,随即将手中刀都举了起来。 空中又飘起了细碎雪花,天阴了下来,眼看一场惨烈厮杀发生即。 站一众山民前头那精壮汉子诡异得望着谭四一笑,将手中猎叉拿起大力往空中一刺。官道两旁一人多高枯萎芦苇丛中突然想起窸窸窣窣声音,随即空中便响起了一阵阵“咻咻咻”箭羽破空而来声音。 “啊!”接二连三惨叫声官道上传开来,原先举着刀杀气腾腾谭四等人纷纷中箭从马上跌落下来,躺积雪官道上痛苦呻|吟不已。所有人都是肩上或者腿上中箭,并不致命。 这时谭四等人才看到从官道两旁大片枯萎芦苇丛里钻出来二三十位手持弓箭山民。这些人原来早埋伏官道旁边枯萎芦苇丛中,前头堵路人不过是设计了一个陷阱让自己这些人钻而已。况且前头堵路人除了那带头手持猎叉猎户以外全都是两手空空,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结果却着了道。 那手持猎叉精壮汉子将手中猎叉往身后一个山民手中一甩,大踏步走到腿上和肩上各中了一箭躺雪地上一脸痛苦模样谭四跟前,抬脚朝谭四受伤肩头上踩了一脚,嗤笑道:“怎么样,大个子,我说你杀不了我吧。想杀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谭四本来忍着痛不吭声,给他这狠狠一踩,痛得狠了,禁不住也闷哼了一声,双目充血看着那汉子,巴不得爬起来撕碎他。心中这会儿却是懊悔不已,万不曾想出这趟差竟然会出这样大纰漏。一时莽撞行事,落入这些人陷阱,跟随自己护卫大小姐弟兄们全都受伤。这些人劫财都好,万一要是对大小姐不利,自己又如何回去向知州大人交代。 想到此,谭四忽然想起大小姐说要给银子买平安通行话,便忍住痛低声下气对眼前站着精壮汉子道:“这位好汉,且别动手,你们要多少银子,我们都给。还请不要伤了我家主人……” 那精壮汉子听了这句话后,面儿上忽然狡黠得一笑,蹲□来,伸手谭四脸上拍了两拍道:“你才将还凶神恶煞,这会子知道服软了,晚了。老子想怎么着,和你无关……” 说完,站起身来,朝后头一个身背皮囊小子说了声:“虎子,这些官老爷想必赶路也乏了,给他们一人来一口酒解解乏……” 谭四不解微微抬起身,只见一个十八|九岁身背一个大皮囊小子和两个汉子走了过来,见到一个躺地上呻|吟兄弟跟前,就蹲□去,两个汉子掰开那兄弟嘴,背皮囊小子就朝他口中灌上一口不知是酒还是水东西,随后那兄弟便软软得闭眼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难道他们是要下毒毒死一众兄弟?谭四心中浮起第一个念头。不过,他很就否定了这想法。若是这些截道山贼想让众人死,刚才放箭时候直接射死就完,何必多此一举。正揣测间,那几个人已然走到了他身边。随即他也被人强行掰开嘴,灌了一口东西进嘴。 浓烈酒味一下子口腔中蔓延开来。是酒?谭四几乎立刻肯定,不过随着酒味弥漫,一眨眼间,眼皮沉重,身子发软,头开始发晕。这……这是蒙汗药! 谭四无力得躺倒雪地上,眼睛闭上之前,侧头往大小姐坐得马车看过去,纷扬雪花中,见那些人那精壮汉子带领下正朝停路中四架马车走过去…… 68 第六十八回 “无忧,怎么办?怎么办?”汐颜抓住炎无忧手臂着急得问道。 官道上寂静,方才谭四和截道之人所说话和后头动静都传进了坐马车中炎无忧和慕汐颜耳中。听到谭四等人接连传出来惨呼声后,两人便觉得情况不好。炎无忧本来还有些抱怨谭四不听招呼,才引来这一场祸事。不过后来一想,谭四等人虽然语气嚣张些,但并没真正动手,但从对方设伏用弓箭将众衙役射下马来看,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些人真是方才听到什么因为家中艰难饿死了人山民?如果真是,那么这些山民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和官府公开为敌,并且如此有序。若说是只为财,怕不能让人相信。如此看来,或许是为人。为人?汐颜纯良,家世简单,显然是不会针对她。那么剩下可能便有可能是针对自己而来。自己一个内宅中大小姐,也从未外头和人结怨,这祸事能落自己头上,那么一定是和爹爹或者娘亲有关,极有可能是爹娘宿敌或者仇人找人来报复。 思虑及此。炎无忧倒安下心来,抬手将汐颜抓住自己手臂一只手握住道:“别慌,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朝着我来,等下我来应付他们,你别说话。到时候见机行事罢。” “你说这些截道山贼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专一对付你?”汐颜大吃一惊,随即紧紧反握住炎无忧手,“不行,我不能看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贼人!” 炎无忧看她睁着圆而清澈眼,一脸惊慌之色,几乎要哭出来样子,心中涌上俱是无限柔情和不舍。暗暗思忖,既然这些贼人专一为了自己而来,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 一手任由汐颜握住,另一手伸出去将她香肩揽住,拥进自己怀中,动情道:“汐颜,这一世遇见你真是我福气,我很知足。若是……若是以后我不能相伴你左右,你要好好活着……” 汐颜听到这话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这是她交代后事么?天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多么意她,若是她真有个好歹,自己还怎么能好好活着? “不,不行……”汐颜仰起头来看向那个容色倾城自己钟情人儿泪流满面摇头,“没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汐颜忽然想到那些贼人也没见过炎无忧,若是自己冒充大小姐,想来那些人也不知道,这样话或许就可以放过她了。 “对了,无忧,等下我可以对那些贼人说我是你……”汐颜止住哭面带惊喜之色得说道。 谁料炎无忧听了却蓦然将这话打断,笃定道:“不许,让你去冒充我就算行得通,我也不许,将你置于险境,自己苟活,想一想也觉得可耻。好了,这事你听我,到时候贼人来了,我来面对。或者有变数也未为可知。” 汐颜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外头走向马车纷沓脚步声越来越近。炎无忧转身从软榻边放着一个小木箱中翻找出来一把剪刀放入自己袖中袖了。那小木箱子中放得都是针线等物,是慕汐颜为了打发途中无聊方便途中做绣活而特意备下。 见炎无忧拿剪刀,汐颜扑过去拉住她手哭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若是要受辱,我便立时自……”炎无忧淡淡说道,眼中却有决绝之色。 汐颜紧紧拥住她,泪落如雨,只觉自己心痛不说,还担心不已,连声道:“不要,不要……” “马车里人都乖乖给爷下来,若是磨磨蹭蹭得,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有男子声音马车外响起,随即有人粗暴得将赶车小厮拖下了马车,摔到了雪地上。马车前头槅扇门也被人大力推开。一阵寒冷雪风轰然灌入车厢之中。 “别哭了……”炎无忧抬手用衣袖给汐颜擦泪,随后整理了下衣裙,躬身走到车前跳了下去。汐颜忙也站起身跟随着她跳下了马车。 从别马车上下来彩宣和山茶以及另外两个粗使婆子见到自家姑娘和大奶奶时,惊慌失措得望向两人,却又害怕围马车周围山贼,站原地哆哆嗦嗦得不敢动。 那带头截道精壮汉子朝下了马车炎无忧等人看了看,便朝她和汐颜走过来。走到两人跟前时,抱臂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不由有些猥琐得笑道:“啧啧,真是少见美人儿,想必你们两个中一个就是那什么洛州知州府上大小姐罢?” 炎无忧冷哼一声,正欲说话,谁料本来躲她身后牵着她袖子吓得脸色煞白汐颜却往前站了一步,大声道:“你们是何人?既是要银子,只管说要多少,我们有都给你,不够教人去凑也给你们凑来。” “哦?你就是炎家大小姐?”那精壮汉子看向汐颜有些怀疑得问道? 汐颜点头道:“正是。” 炎无忧却将她往后拉,瞪着她急切道:“汐颜,你做什么?不是叫你别胡说么?”复又站汐颜身前看着那精壮汉子道:“我才是洛州知州女儿炎无忧。” “你才是?”精壮汉子盯着炎无忧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再次看了看慕汐颜,后将目光锁定了炎无忧身上随即朝后头站着人打了个响指,指了指炎无忧道:“虎子,也给她喝口酒解解乏。” “是!大哥!”一个年约十八|九岁浓眉大眼年轻男子大声应了,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大踏步向炎无忧走去。 炎无忧见那年轻男子身上背了个大皮囊,斜挎身侧,想必那囊中便是那匪首口中所说酒吧。但听那匪首说“也给她口酒解乏”,便知那皮囊中酒怕是别有文章。 “且慢!”还没等那背着大皮囊年轻男子走到跟前,炎无忧便看向那精壮汉子抬手一声断喝。 趁着那匪首和年轻男子一愣神当口,炎你所看的《佳偶天成gl》的68第六十八回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佳人言情)进去后再搜《佳偶天成gl》观看 69 第六十九回 炎无忧费力睁开沉重眼**,周围一**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寂静中,耳中隐约听到有男子说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待到眼睛黑暗中久了,借着破烂窗户中透进来月光,见到自己似乎是躺一间破败庙宇房屋墙角,自己身边还横七竖八得躺着几个人。从离自己近那人身形看,似乎是慕汐颜。 “是汐颜么?”心中这样想着不由一阵狂喜,想挪到她身边去,却发觉身子还是绵软无力。动了动手脚,发现这些贼人并没有用绳索将自己捆起来,想来这些人对那放了******酒极有信心。一般人被那么灌入一大口,若是没有解**,又或者没有人刺激**位,昏睡十来个时辰是没有问题。可是自己从知道那酒有文章后,被灌进嘴时候,便量不下咽,包了大部分口中,假意昏倒,趴地上后,将口中大部分酒吐了出去。一小部分咽下含有******酒还是起了作用,但却并没有被麻醉太久。从破烂窗户透进来月光看,此时大概是戊时,离自己昏倒到现估摸约过了两个时辰。 又躺了一会儿,炎无忧觉得自己身子有了些力气后,便慢慢向着那看起来像汐颜人爬了过去。爬到她身边后,借着窗外透进来月光,将她扑倒身子搬过来,拂开她脸上乱发,不觉轻轻一笑,正是那丫头。此刻闭目睡得死死。 炎无忧又看了那两人一眼,瞧着应该是**侍自己和汐颜丫头彩宣和山茶。看来是那些山贼将自己和汐颜等人扔了一间破庙房屋中,从黑暗中看到这房屋中倒塌破烂佛像看,应该是没有什么房门可以上锁,就是不知道外头有没有人守着? 此刻知道了汐颜等人都这里,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些,于是开始速得想着应对之策。心中稍微一转,立刻想到此刻应该弄清楚房外有没有人看守,还有将自己掳来到底是些什么人。将汐颜重放下后,炎无忧起身猫着腰慢慢得向有微小烛光方向挪过去。挪到门口时候,惊喜得发现门口并没有人看守。 小心得将自己隐藏门口黑暗中,炎无忧往外看去,可以见到这里确是一间废弃破庙,破庙中间是一间大殿,两旁是两间偏殿。自己和汐颜等人所是东边一间偏殿。而她所之处,斜线方向可以看到有七八个男子围坐一张掉了漆大香案旁,香案上放着许多现成酒**吃食,香案中间摆放了两个烛台,烛火明灭中,那几个人正喝酒说话。 “邬奎兄弟真是厉害,一出手便将那知州小姐手到擒来。我家东家说了,此事办成后,以后兄弟送来货,从以前咱们两边五五分账,改成你七我们三,所以我方才说了,这可比那狡猾丫头给你什么十倍银子多了去了。而且这是长久买卖,那丫头说得话你们能信么?万一放了她回去,指不定官军一会儿就要来抓咱们。”一个身穿蓝**棉袍,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瘦尖脸男子手中端着个黑**粗瓷酒碗,对旁边坐着一个面**黝黑精壮男子笑道。 炎无忧这才知道原来那匪首叫邬奎。听那像个帐房管事瘦尖脸男子说得话,仿佛是这匪首和他家东家之间做着买卖。怪不得自己出十倍银子想说动他放过自己他不肯,想来这匪首和那想****自己人之间买卖利润惊人。从这些人所做所为来看,大致会是将劫掠之物销赃,才会得到丰厚利润罢。 “程管事说哪里话,你家东家我少时遭难时曾救我一命,救命之恩岂敢忘记?所以你一**来,替你东家传话后,我便答应了下来,好一番绸缪安排,总算是将这事做成了,不负他所托。”邬奎端起黑瓷酒碗喝了一大口酒后,粗声粗气说道。 果然那穿蓝**棉袍,说动匪首不放自己男子是一个管事。炎无忧多看了那程管事两眼,不禁要佩**这程管事东家老谋深算。深知这些道上混匪徒眼热钱财,怕被对手收买,所以派了自己人来盯着,以防临时变故。而且这匪首和那想对付自己人之间竟然有过命**情,难怪自己条件不容易打动他了。 程管事哈哈一笑接话道:“我家东家早说了兄弟是讲道义之人,所以托你办事他放心。再有,鄙人也佩**兄弟足智多谋,知道利用这落雁山山民和猎户,借着他们截道****,将自己兄弟混其中成事。将来就算官军来抓人,也只会把那些蠢人抓了去,兄弟一伙人毫发无损,仍旧是过得逍遥自。” “哈哈哈哈!”邬奎得意地大笑,“这次买卖做了,我回云州去开一个大赌坊,兄弟们也能安生过几天好日子!” 其他香案旁坐着人也附和他笑起来,纷纷拍起邬奎马**来。 “大哥就如那诸葛孔明一般,计谋过人,我们跟着大哥吃香喝辣,不愁没好日过!” “是啊,大哥讲江湖道义,跟着大哥错不了!” 邬奎颇为自得地接受了众人恭维后,连着喝了几大口酒,叫其他人也端起酒碗来大口喝酒,大口吃**。 “对了,你家东家什么时候和这知州府****有仇?又想怎么处置她?”邬奎有些酒意上头,一张黝黑脸也泛上了些紫红**,手中端着酒碗看向程管事好奇得问。其实按照道上规矩,拿钱替人办事,是不该问这些。 果然这话出口后,程管事愣了楞,又看到邬奎似乎有些醉了,便没认真计较,敷衍道:“我也不知道东家心思,那丫头明日劳烦兄弟送出落雁山,出了落雁山,自然有人来接应。听我们东家说,似乎是往北边儿送……” “北边儿?燕京,大同,还是再往北鞑靼那边儿?”邬奎紧接着问道,顿了顿又说,“也是,那丫头是知州府大****,除非把她杀了,否则活着放大周朝哪一块地方都是个祸事,你家东家怕和洛州知州结?*盍耍裨蛞膊换岚讶思掖?***弄到异族地头上去……” 程管事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了……” 炎无忧听到此心中也不免被吓到,实想不到那什么东家竟然并不是想自己死,而是要将自己弄到塞外去活受罪。到底爹爹和人家结了什么样仇,要这么对付自己。据自己所知,这定州和云州**界落雁山连绵百里,怪不得那程管事还要让匪首邬奎帮忙送人,因为还有求于人,所以这程管事自然是要说些敷衍客气话。 邬奎虽然有些酒醉了,但看程管事样子知他不愿意深说,便伸手他肩上一拍转移了话题道:“那知州府大****你们带走,剩下这三个娘们儿归我们兄弟!” “那你们可得看好人,别叫人跑了……”程管事提醒道。 邬奎**|笑道:“放心,我兄弟们都是怜香惜玉人,有是法子让她们跑不了。” “那就好。”程管事点点头继续喝酒。 这时有个坐邬奎对面男子说:“大哥,虎子兄弟被一个小辣椒似娘们儿挠了,你瞧他那脸……” 邬奎闻言往坐那说话男子旁边虎子看去,见他左边脸上果然有一条血痕,便笑话他:“果真是没用……” 那叫虎子男子有些尴尬得抬起一只手捂住左边脸颊,讪讪道:“看那小娘子一副温柔贤淑模样,没提妨……” “哈哈哈哈……”以邬奎为首众人俱都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阵子后,邬奎便说:“虎子,那小辣椒我就给你了,你可得把她制得****帖帖,才能不白教她挠呀!” 虎子挠了挠头,憨憨得笑了。 炎无忧躲暗处听那匪首邬奎要将汐颜给那叫虎子男子,早气得想将这两人生吞了。握紧了拳头,指甲将手心掐得生疼,无论如何,不能让汐颜落入别人手中。好容易忍下心中一口恶气,继续潜伏暗处听他们说话。 通过他们谈话,炎无忧又知道了原来这所破庙离出事官道大约二三十里,是落雁山中某个山腰处。这庙外有几个匪徒望风。到下半夜子时过了,会有人去换那几个人回来歇息。这帮人打算明早天一亮就动身。 “虎子……那……那几个娘们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邬奎醉得狠了,临去西边偏殿中歇息时问了那叫虎子年轻男子一句。 虎子答:“再怎么样也要明日晌午罢。” “好……就**给你看着她们……我,我要去躺一躺了。”邬奎踉跄着往西边偏殿中去,那偏殿中有手下人燃起了火堆,**了些枯**来铺地上。跟他身后去程管事等人也差不多有了些醉意,到那偏殿中去**地方歇息。 虎子站邬奎身后点头,“好,大哥,你管放心去歇着……” 炎无忧悄无声息得退回到自己原先位置躺了下去,闭上了眼。若是她猜得不错得话,那叫虎子年轻匪徒定会来瞧一眼这几个被******麻倒了**子才会放心去歇下。 果然她刚躺下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向这边东偏殿而来。她赶紧闭上眼,不一会儿便觉得这房中有些微光线,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依次走过躺倒地上几人跟前,后汐颜身边儿停留了一小会儿,方抬脚重走了出去。 等那人出去后,炎无忧心中蓦然火起,想来汐颜跟前停留人便是那被她挠伤了脸叫虎子年轻男子。看来他似乎是对汐颜有了些别样心思。不行,自己想方设法也得带着汐颜逃出去。 外头那些****约是亥时去西边偏殿歇下。炎无忧黑暗中仔细听着外头动静,大约子时左右,有几个匪徒出去换外头望风人。那些被换下来人进来后,外头香案上抓了些没吃完酒食胡乱吃了些,便抬脚往西边点了火堆西边偏殿去,各自找地方躺下去歇息。 又等了半个时辰后,外头香案上点着几只烛台上蜡烛燃,大殿中陷入了一**黑暗之中,从西边偏殿中透出些微火光,还有此起彼伏鼾声。炎无忧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差不多是丑时了。便悄悄得爬到汐颜身边,用拇指她人中和虎口位置大力反复掐了几次,折腾了约有一刻钟,终于汐颜迷迷糊糊得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 见她一动,炎无忧便伸出手去捂住她嘴,低声她耳边道:“汐颜,别出声,我是无忧……” 果然这么一下,原本醒来后几乎要惊吓出声慕汐颜,本来要从嘴里蹦出“啊”声也无声得咽了下去。闻到了熟悉那人衣衫上梅香味,感受到了她手上肌肤传来温暖,汐颜惊喜不已,静静得任由她半抱着自己。等了一小会儿,等手脚能动了,便爬起来跪地上扑进她怀中,紧紧抱着她,脸伏她肩膀,因为再次见到自己所*之人而喜极而泣。 炎无忧拥住她,她耳边低声安**她,然后又把自己听到和想做事她耳边细细对她说了。汐颜听完后,终于止住了哭,低声说:“我都听你。” 于是炎无忧依照先前唤醒汐颜方法,将彩宣和山茶依次唤醒。后领着三人丑时和寅时相**之际偷偷得摸了出去。选择这个时候出去,炎无忧是有考虑。这个时候外头望风匪徒应该是为疲倦和感觉冷之时,所以感知不会那么敏锐,或者打瞌睡也极有可能。她让汐颜等人都去摸了块拳头大碎石握手中,若是有意外情况发生,便故意做出惊慌害怕样子来迷**对方,再趁机出手砸伤对方头,争取逃跑机会。 70 第七十回 ?在炎无忧的带领下,汐颜等人跟在她身后猫着腰,悄无声息得摸到了这座破庙的大门前。破庙因为年久失修,庙门早就不知去处,只剩下如一只凶兽大口般的空洞洞的出口。炎无忧抬手让众人伏下身去,悄悄将身子隐在黑暗中,探头往庙门外张望了一下。 月光映在雪地上,清楚得可以见到在庙门下方几级石梯处,有两个匪徒靠在一起缩着身子打瞌睡。再往下便是一条能并排通过四五个人的山路,一直蜿蜒往下进入密林之中。山路上似乎再见不到一个人。炎无忧有些奇怪,难道那匪首只派了两个人来值守下半夜?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山路上还是没有动静。便缩回头去,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低声在汐颜耳边说了,又让汐颜将话传给彩宣和山茶听。最后对她们说,先摸两个人过去,站在那坐在石梯上打瞌睡的两个匪徒身后,另外两人绕过两个匪徒后,若是匪徒没发现便继续快步离开。若是被那两个匪徒发现了,便由最先摸过去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人用手中石块砸破他们的头,再趁机逃跑。 彩宣和山茶自然说由她们两个先摸过去站在那两个打瞌睡的匪徒身后,等炎无忧和慕汐颜绕过那两个匪徒后,她们再走。 炎无忧嘱咐两人要小心后,便见彩宣和山茶猫着腰先轻手轻脚得摸了出去,走到那两个打瞌睡的匪徒身后站定。见那两个匪徒没被惊醒,彩宣向躲在庙门处的炎无忧和汐颜招了招手。于是炎无忧拉紧汐颜的手也悄悄摸了出来,轻轻走到石梯上那两个靠在一起打瞌睡的匪徒身边小心翼翼得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 绕过两人后,炎无忧和慕汐颜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两人随即并肩快步往山路上跑去。彩宣和山茶见自家姑娘和大奶奶顺利通过后,也是异常高兴,便也各自绕过两个个打瞌睡的匪徒,下了石梯去追炎无忧和慕汐颜。 主仆四人顺利得一前一后跑上了山路,积雪在脚下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眼看着转过一个弯,就会进入通往山下山路的密林之中,既使身后的那两个在庙前石梯上打瞌睡的匪徒此时醒了,也再看不见几人的身影,四人心中都觉得提起的紧张不已的心放下了些。 正松一口气时,忽然从前方山路旁边的一块大石上跳下来一人拦住了炎无忧和慕汐颜两人,跟着两人跑来的彩宣和山茶见状自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真是没有想到,你们几个喝了我配了蒙汗药的酒这么快就醒了,而且还能跑出来。”那人一面冷冷说道一面抽刀在手,锋利的刀锋映着残月白雪,分外的寒气逼人。 这人的突然出现使得炎无忧等人被惊吓到,怎么也想不到眼看要逃出生天,却碰到了一个潜藏在山路拐弯隐蔽处值夜的匪徒,这下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再陷囹圄?还是舍生往死和眼前这拦路的匪徒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对方是个大男人,而且手持利刃,扑上去毫无胜算。 “都不许动,乖乖得回去,否则我的刀可不长眼睛……”前头拦路的匪徒挥了挥手中的刀,对炎无忧等人有些蛮横得说道。 汐颜从这人跳出来开始,借着雪地反射的残月之光,便认出来了他是那个灌自己酒的叫虎子的年轻男子,从见到这人开始她便觉得隐约在哪里见过他一样。脑中忽地想起自己挠他脸时,他侧头一躲,左耳后那拇指大的一块黑痣,又想起素清说的话…… “你叫夏石虎?你有个妹妹叫夏荷香?以前你们家在魏县开过一家夏记干货铺子对不对?”汐颜上前一步挡在炎无忧身前试探着对那拦路的人问道。 这话说出后,只见眼前拦路的人似乎异常吃惊,盯着汐颜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我妹妹?” 汐颜听他这么一说,便肯定了这人真是夏石虎,便马上说:“我是慕三妮,小时候我娘常常带着我来你们家干货铺子买果脯,我娘和你娘是同乡,她们常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我和你妹妹,还有你,我们三个人常常在一起玩,你还记得么?” “什么?你……你是慕三妮?”夏石虎闻言手中的刀几乎捏不稳,要掉到地上了。怪不得自从他看到眼前这女子时便觉得似曾相识,很有些亲切感,原来竟然是自己和妹妹的幼时玩伴。小时候,他同妹妹一样,都颇喜欢那个秀气活泼的小女孩。这么多年来,自从和妹妹分开后,他一想起童年往事,免不了想起妹妹,就同时要想起那个叫慕三妮的小女娃。 慕汐颜微笑着点头,“前一段日子我和荷香见面说起你,我还说帮她找你呢。那时候,她不信我能找着你。可今天看来,真是造化弄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了你。” “我妹妹?我妹妹如今在何处?”一听到慕汐颜嘴中说到荷香两个字,夏石虎激动起来,后来又听到汐颜说“这样的情形”便不觉有些惭愧,于是将对着炎无忧等人的刀垂下,提在手中急切得问道。 汐颜张了张口却没有顺着这话回答他,反而说:“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炎无忧等人本来遇到这拦路的匪徒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中都非常着急和害怕,简直有穷途末路之感,哪里想到汐颜竟然上前一步和那人说上了话。并且这一番话说下来,让人颇感意外的是汐颜和这拦路的叫夏石虎的匪徒是童年玩伴,彼此相识。最让炎无忧意外的是汐颜最后这非常狡黠而含蓄的一句话,分明是有让夏石虎放行的意思,而作为放行的报答是告诉他的妹妹在哪里。 汐颜和夏荷香具体说过的话炎无忧自然不知,但她却是知道普渡庵的那叫素清的小姑子是汐颜童年时的相识,如今联想起来,她几乎立刻肯定眼前这叫夏石虎的年轻男子正是那素清的哥哥。 夏石虎当年和自己的亲妹妹分开后,先是被卖到一家商户家中做小厮,后来替那商户押解货物,碰上邬奎截道,货物都被劫掠了去。他知道回去不好和主人交待,索性便投到邬奎手下,做了一名小喽啰。 几年后,取得了邬奎的信任,做了他的左膀右臂,才让他管了调配蒙汗药麻倒劫掠之人的事。这么多年来,他最牵挂,最想见到的便是自己的亲妹妹。当初和妹妹分开时,那离别之痛想起来每一次都是钻心刻骨。他也曾找过许多地方,问过许多人,但妹妹的消息却如泥牛入海毫无线索。所以如今听到慕汐颜有他妹妹的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 本以为汐颜会告诉他自己妹妹在何处,谁料汐颜却耍了个小小的聪明。这让夏石虎为难起来。从他本意来说,自从知道眼前这女子是童年的玩伴时,他便将对着她的刀放下了,心中有不忍的意思。他十分想知道妹妹在哪里,可是慕三妮却用这个来换取放行,这样做了后,又怎么和大哥交代? 见夏石虎为难,汐颜趁机又说:“荷香以前在我跟前说起你时,一直哭,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再见到你,兄妹团聚。还有,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跟着你那大哥不过是胡混日子罢了,这样四处漂泊刀头舔血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若你能放了我们,我不但让你能见到荷香,还能让我家姑娘给你一笔银子安家,从今以后兄妹相聚,各自成家立业过上安乐的日子可不是好?” “对,若是你能放了我们,我答应你给你千两银子安家。”炎无忧接着汐颜的话赶紧表态。 夏石虎低头琢磨汐颜的话,的确她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而她说的话也很实在。这些年自己过的日子的确是像她口中所说,不过是胡混罢了,这条道真能走得通?人都说在道上混的人除非金盆洗手,否则有好结果的人万中无一。以前是单身一人日子怎么都是过,可如今既然知道妹妹的消息了,便没道理不去寻她。况且,若是让妹妹知道了自己做得是这样的事,怕是会担心和瞧不上自己罢。 “你放心,我方才许给你的银子,若是反悔,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炎无忧又信誓旦旦的加上了一句压垮最后一根稻草的话。 夏石虎抬起头来看炎无忧一眼,又看看慕汐颜,见慕汐颜看着她笃定的点头,眼中俱是真诚,和小时候没多大区别。能找到妹妹已经是一个强大的诱惑,还加上那知州小姐许下的千两银子,那得买多大个宅子,买多少良田,开多少的商铺啊。好日子就在前方招手,他没理由舍弃了去跟着吴奎过前路未明的日子。 其实在慕汐颜刚一提出条件时,他就想过若是把她们几个女子重新逼回去交到大哥手中。自己妹妹的消息多半慕汐颜是不会说了。就算是用一些非人的手段折磨她也不一定能撬开她的嘴知道妹妹在何处。况且在他内心深处,实在是不想对自己童年时的玩伴下这种毒手。 狠狠咬了咬牙,夏石虎忽然想起一句道上和兄弟情义常常并列说得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好,这落雁山的路我很熟悉,我带你们走!”夏石虎将手中的刀插回刀鞘,对汐颜等人说道。他已打定主意,带着这几个女子逃出落雁山,然后拿了银子去寻妹妹。至于邬奎,这回伤了洛州的衙役,劫掠了洛州知州的小姐,自己只要把邬奎这人的情况和落脚点告诉知州小姐,想必到时候有的是官军去捉拿他,他也没工夫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汐颜等人见他答应了,一颗惊惶的心终于又放回了肚子里,俱都一连声的向他道谢。无疑有夏石虎带路,能逃出落雁山的把握又大了几分。方才炎无忧领着汐颜等人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不计后果得趁着夜色逃出了破庙。那时候想着逃出来就好,并没有想过几个弱女子对落雁山根本不熟悉,又是在夜里,就算逃也逃不出多远。而以邬奎为首的匪徒却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若是发觉炎无忧等人逃了,带人来追,是极可能追上她们将几人再次抓回去的。 于是夏石虎在前带路,炎无忧等四个女子跟在他身后匆忙的下山择路往落雁山外去。此时差不多是寅时二刻,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山路积雪难行,况且视线不佳,汐颜等几个女子折腾了一天,又冷又饿,十分疲倦,体力不支。到卯时二刻天亮时,只不过走出了十来里路。 “还有二十多里路才能出这落雁山,到官道上去。你们千万要撑住,加快脚程,太慢了若是邬奎追来了就全完了。”夏石虎心急得对汐颜等人说道。 汐颜等人顾不得回话,只是喘着气跟在他身后尽力往前赶路。 又走了七八里路,众人却隐隐听到后头有男子的喊声遥遥得传来,“大哥……那几个娘们儿在前头……还有虎子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糟了!邬奎等人追来了! 听这声音,汐颜等人明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匪首邬奎发现炎无忧等人跑了,带了人来追。他们是男子,又对地形熟悉,自然是被他们追上了。 夏石虎当先在山路上往前狂奔起来,他知道,若是被邬奎追上捉住,定是个“死”字。而炎无忧等几个女子也知道若是被追上抓回去,那后果定会生不如死,于是全都提着裙子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得往前飞奔,连绣鞋跑掉了,脚被路上的石子划出血也顾不得。 “弟兄们,放箭!射她们的腿,叫她们还跑!”邬奎在后气急败坏得大叫。 即刻便有“咻咻咻”的箭羽破空之声响起,十数枝箭如电般向汐颜等人射来。 “啊!”突然有女子的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声。 这是有人中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海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1721:38:15 亲破费了:) 感谢亲们的留评撒花。 顺便也戳一下偶的专栏嘛,求包养:166阅读网 71 第七十一回 汐颜听到那接连两声惨叫声,不由得心往下一沉,那是彩宣和山茶声音。那两个丫头是跟自己和炎无忧身后。她们倒下后,炎无忧自己身后,自然是被那些追后面匪徒当成箭靶了。 无忧!不,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忍受也听到她被箭**中惨叫声。如果这次是劫难已至,那死也要和她一起。于是慕汐颜停止了奔跑,转身等着炎无忧跑上来。 “你……你做什么?还不跑!”炎无忧跑到慕汐颜身边把她往前推,汐颜却伸手拉住她手借力把她推向前。 炎无忧微一愣神,脚下一慢,一只羽箭已朝她肩上**来。 “无忧!小心!”汐颜大叫出声,直接扑到她身后,两人一起摔倒雪地上。那一只疾**而来箭汐颜头顶堪堪飞过。 炎无忧这时才明白汐颜意思,原来她是怕自己她后面有危险,所以想让自己她前面,而她替自己挡箭。心中一霎时感动不已,她既然危难之时不舍自己,自己又何尝舍得她。 待那只差一点**着自己羽箭飞过后,炎无忧忙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将汐颜一把拉起,大声道:“走,我们一起跑,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嗯,好。”汐颜眼神坚定地点头。而后面被箭**到倒地彩宣和山茶叶趴地上,忍痛费力抬头朝两****喊:“姑娘,大****,你们跑,跑啊!” 汐颜被炎无忧拉着手,两人并肩迎着山间刺骨寒风竭全力地继续沿着山路往前奔跑。但身后那些匪徒大呼小叫声音越来越近,自然还有越来越密集羽箭两人身旁飞过。 “兄弟们,,马上就能抓住她们了!”匪首邬奎声音身后不远处响起,“**箭兄弟别**了,看我!” 话音刚落,正拼命往前跑炎无忧和汐颜便听到身后“嗖”一声有什么东西向两人头顶飞了过来,下一刻,只见一个绳圈套了炎无忧身上,随后那绳圈一紧,一拉,“砰”得一声,炎无忧重重得跌到了雪地上,而汐颜也被她带着摔了下去。 原来邬奎以前是个马贼,有一手套马绝技,所以刚刚甩出了绳圈,套住了炎无忧肩膀再往后使劲一拉,自然是将炎无忧拖着摔到了雪地上。 炎无忧这一下摔得不轻,膝盖,手肘,手掌全部摔破了,渗出了血珠。 汐颜见状早哭出了声,忙爬起来去抱住炎无忧,想把她拖起来。炎无忧却抬起头来出冲着汐颜大吼:“傻丫头,跑!跑!” “不!我要和你一起……’”汐颜哭着摇头。 炎无忧美玉般脸颊上滑下一行泪迹,不甘得长叹了口气,沉痛道:“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很,以邬奎为首十几个匪徒便追上了炎无忧等人。邬奎和程管事两人率先跑到汐颜和炎无忧身边,邬奎手中握着那套住炎无忧绳子得意大笑,“煮熟鸭子还能飞了?想跑,门儿都没有!” 那程管事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看见摔倒地炎无忧狠声道:“这娘们儿一会儿得将她用铁锁链锁了……免生再出事端,好险,若是叫她跑了,我们都得惹上****烦……” 邬奎点头,正**吩咐后头喽啰先拿绳子来将炎无忧和慕汐颜绑了,空中却忽然传来一阵阵“嗖嗖嗖”铁箭破空而来响声,随即只觉自己**口一凉,一**剧痛随着那凉意蔓延开来。 “这是?”邬奎骇然不解,低头往自己**口一看,只见两支铁箭直直得扎进他**口,贯穿了他**肺,殷红鲜血从**口不断喷溅而出。这种箭他认得,是官军专用透甲箭,用机**发**,十分强横锋利。他闷哼一声,手捂住**口向后仰面躺倒了雪地上。 邬奎中箭同时,包括他身旁程管事,还有身后数名手下都被铁箭**中,此起彼伏惨叫声山道上响起。那少数没有中箭匪徒见状早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再跑上来****炎无忧等人,忙不迭地没命向后逃窜。 “田大牛,带人去将那些逃跑残余山贼全给我捉回来,如遇顽抗,格杀勿论!” “是!千户大人!” 汐颜抬头,顺着这说话声音看过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山路两旁密林中涌出许多官军装束人,有一个身姿十分飒爽年轻将领带着十几个手握锋利佩刀兵士向两人步走了过来,而另有一个小校带着上百人一队兵士去追拿逃走匪徒。 见到官军,又见来追赶捉拿自己匪首邬奎和许多其他匪徒都被铁箭**杀,炎无忧这回才算是将一颗提起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这一天一夜惊魂**验,实是让她**力和精神绷到了极限,这会儿放松下来后,疲倦和疼痛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让她只想闭眼睡去。 昏昏沉沉得想闭眸,可是却有一个熟悉而温柔声音她耳边反复叫喊:“无忧,别睡,别睡过去……” 这声音她万分眷恋和喜欢,勉力睁开眼,对上那清澈到底,眸中全是自己容颜,含着欣喜晶莹圆圆眼眸,炎无忧勾唇一笑:“别怕,我死不了……” 汐颜眼中含泪,忙将她扶起坐地上,又将她身上那绳圈儿给解开,拥怀中连声道:“这下好了,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炎无忧正想说话,只见那年轻将领领着若**名近卫兵士已然走到两人身边,随即一只有力手拉住她手臂往上一拖,便将她拉了起来,汐颜也忙站起来扶着炎无忧看口向那将领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哦……这个,不用谢……”那英气****年轻将领看了她一眼,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得搓了搓鼻子,十分有礼得说道,随即转眼看向炎无忧说:“瞧瞧,知州府大小姐竟然落魄到如此模样,若是让若曦瞧到,可不是要心疼死么?” 炎无忧本来还迷迷糊糊,此刻听到这似乎是有些酸意话,又觉得这人说话声音有些熟悉,便睁大了眼来看这位扶起自己人,这一看之下,自然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得开口道:“你……你是荣惜兰?” 荣惜兰哈哈一笑,“对,正是下!” 汐颜看着眼前之人也瞪大了眼,因为炎无忧从邓州回来后,曾向她提起这位中军都督府荣大都督***,说她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如今一看,果然是十分出众人物。 “你怎么会……会这里?”炎无忧继续吃惊得问道。 荣惜兰上下打量她一番,摇摇头,“我瞧你似是受了些伤,神**萎顿,这会子不说这个,还是赶紧回去,我找人替你治治伤,我们边走边说。” 炎无忧这会儿确是十分虚弱,听她这么说也点头赞同,说了声“好”。 于是荣惜兰便让兵士去砍了些树木藤条来,简易得编了几个藤条架子床,将炎无忧等人放到上面,命令兵士们轮流抬着出山去。夏石虎见邬奎等人死得死伤得伤,便重回来找汐颜。不免心头暗自庆幸自己放了慕汐颜等几人,随她们一起逃出来。否则自己今天怕也会凶多吉少。 汐颜见夏石虎回来,便让他随着自己一行人出山去。 路上,荣惜兰便将自己为何领着兵士到这里原因对炎无忧说了。原来炎无忧等人被匪徒截道绑走以后,仅仅过了一个时辰,荣惜兰领着手下一营兵士护送庆成郡主羽若曦进京人马就到了她们出事地方。 见到了那些受伤昏迷衙役和诸多仆**小厮,荣惜兰吃惊之余忙令手下兵士去调配了解**来让这些人喝下。等众人醒来后,荣惜兰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竟然是炎无忧被山贼截道并绑走了。这事被羽若曦知道后,是着急,一个劲儿地教自己去救人,还说,若是救不回炎无忧便不要来见她。 荣惜兰对羽若曦话从来是唯命是从。赶忙出来调派人手,派出斥候去方圆百里内打探消息。直到下半夜寅时,才有斥候回来禀告说发现了些贼人离官道三十多里一座破烂山神庙中歇脚。于是她便带了人跟那斥候往贼人歇脚山神庙而来。 走到半道,有兵士探到前头山路上有动静,荣惜兰便命手下兵士隐藏到山路旁密林中,结果就有了方才发生那一幕。 “郡主为何要进京?”炎无忧听完后虚弱得问。 荣惜兰呵呵笑答:“同你一样,她也要去考**科。” 炎无忧无语,心想,这庆成郡主真是胡闹,哪有亲王**儿入朝为官,去辅佐公主理,怕又是贪图好玩罢。 荣惜兰手下兵士都是训练有素军中男子,抬着炎无忧等人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出了落雁山,来到官道上。 此时天已大亮,炎无忧一行人原来马车已经被重套上了马,由荣惜兰留下一些兵士看守着。而谭四等受伤衙役和其他仆**小厮?*孀徘斐煽ぶ饕恍腥巳デ巴匪氖锿庠浦萏├存湔拘牛睦锏热傧Ю枷1?br/> 来到官道上后,炎无忧等人被扶上了马车,荣惜兰率领手下兵士护卫着她们往云州边界泰来镇驿站去。 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到达了泰来驿站。见到荣惜兰将炎无忧等人救了回来,所有人都大声欢呼。炎无忧等人被扶着进入早已经收拾好客房中,羽若曦带着同行王府中郎中来替伤者诊治敷**。又有庆成郡主丫头们来替炎无忧和慕汐颜洗漱换衣。 好一阵忙乱,到晌午时,炎无忧等人才用了些饭,各自房中歇息。慕汐颜虽然身上有些小伤,但到底没有炎无忧严重,吃过晌午饭略歇了歇,便往炎无忧房中去瞧她。谁知到她房中一看,却见庆成郡主坐炎无忧床榻边,正和她说话。 炎无忧见到慕汐颜,自然是有许多话想要和她说,但庆成郡主坐床榻边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倒不好意思让她起来了。 而庆成郡主见慕汐颜进来,只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转眼颇有深意得看了炎无忧一眼道:“无忧姐姐,没想到你竟是把给你冲喜丫头也一起带着进京去。” “我带着她希望她能过些命气儿给我,好金榜题名呀。”炎无忧倚靠床头靠枕上看着汐颜半开玩笑得说。 羽若曦不以为然得笑笑,撇了撇嘴,小声道:“我看不只如此罢。” 汐颜听了这话自然觉得有些尴尬,便向着两人福了福身道:“姑娘身子伤了,虚弱得紧,少说些话,好生歇着罢。” 谁料羽若曦却接话道:“瞧瞧,无忧姐姐,你小媳**儿心疼你了,这是说我打扰你休息呢……” 汐颜刚直起身,被她这话给呛得忙重蹲身下去道:“郡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若曦,这位姑娘说得话没有错,无忧这才回来,身子弱着呢,你这会儿还是别和她说那么多话,让她好生歇一歇罢。”不知什么时候,荣惜兰走了进来,听到了汐颜刚才话,便直接走到羽若曦跟前来拉她。 被荣惜兰一拉,羽若曦脸上即刻便浮上了一抹红,本想甩开她手。但深知她脾气,自己越是和她常反调,她越是要用强。这几个月被她强吻了好几回,如今差不多认命,她是自己今生避不开**人了。不过,不知为什么,自己却是喜欢常常激怒她,特别是喜欢看她吃醋拈酸模样。 就如现,羽若曦任由荣惜兰拉住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却去握住炎无忧手不放撒桥道:“无忧姐姐,我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让我这里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72 第七十二回 炎无忧偷偷瞟了站在不远处的汐颜一眼,见她似乎面色有些不豫,忙将羽若曦握住自己的手往外一抽,谁知却被她握得紧紧得,抽不出来。房中的慕汐颜和荣惜兰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羽若曦紧握住炎无忧的手上,各自心中都有些不舒服,一霎时,房中的气氛变得莫名得有些诡异。 “郡主,我……我头很疼,想躺一会儿……”炎无忧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抚了抚额,蹙眉,一脸痛苦的模样。 羽若曦见状忙松了手。汐颜正想上前去扶着她躺下,却见到羽若曦甩开荣惜兰的手,起身将炎无忧身后的靠枕拿开,十分体贴地扶住她躺了下去。 见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站在这里倒觉得气氛不对,心中又酸又闷,汐颜向着躺下去的炎无忧开口道:“姑娘,好生歇息,我……我先出去了……” 炎无忧躺在枕上斜睨了慕汐颜一眼,虚弱得说了声:“你去罢……” 汐颜又向羽若曦和荣惜兰行了礼,方慢慢退了出去。一出炎无忧所在的房间,心中即刻升起一股强烈的醋意,压也压不住的带些火气在身体中四处乱窜。憋着气,大踏步地回了自己房中。进到房中,将门一阖,走到床榻边扑上床,无力感一霎时便充斥了全身。呆呆得发了一会儿愣,巨大的倦意席卷而来,脱掉绣鞋,拉上锦被盖上,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而在炎无忧房中,羽若曦替她盖上锦被,掖好被角,又放下帐幔。站在榻前轻声道:“无忧姐姐,你好生歇息,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炎无忧“嗯”了一声。羽若曦还未转身,站在她身后的荣惜兰早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她手臂就往房外拖。 两人来到炎无忧房外,羽若曦回身将房门带上,转身板着脸问荣惜兰:“你做什么呀?” 荣惜兰气鼓鼓得不说话,只是将羽若曦的一只手臂抓得越紧,往廊子右边尽头处自己的房中拉。见要去她的房中,羽若曦急了,身子往后倒,脚死死得蹬着地不愿意去。 荣惜兰也不管有人看见没,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往自己房中去。这一下羽若曦傻了眼,虽然这泰来驿站因为她的到来,闲杂人等概不许入,她们一行人又住得楼上,但难免廊上还是有人进出。荣惜兰这么抱她,她哪好意思嚷出来,又羞又惊,不知该怎么办好。 就在羽若曦怔愣间,荣惜兰抱着她三两步走到自己房门口,抬脚将房门踹开,进入房中后,直接用脚向后将门扇踢来阖上。再走到床榻前,将羽若曦扔到了床榻上,然后开始解掉自己的佩刀,腰带,罩甲…… “你……你要干什么?”羽若曦看这阵势,吓得话都有点说不清了。虽然自己身子第一次就被她摸了,但那时自己并不清醒,而后来的好几次吻也是迷迷糊糊的。可是,今天她这是要?想到即将来临的事,羽若曦心狂跳不已,说不出来是怕还是别的什么?想要赶紧坐起来,可是偏偏身子发软,手脚都不听使唤。 脱到身上只穿了一袭绿色的锦袍,荣惜兰踢掉靴子,一脚跨上床来,坐到羽若曦身边。伸手将她扶起,脱掉她绣鞋,和自己面对面坐着,看她脸飞红霞,眼神闪烁不敢看自己,不由伸出右手用食指挑起她下巴,看着她勾唇一笑道:“你今天让我生气了,我要惩罚你……” 望着她英气勃勃而俊美的面容,羽若曦脑子里又犯迷糊了,竟然连她凑唇过来吻自己也忘记了躲避。直到她火热的唇印上自己的,才倏然睁圆了眼,会意过来后忙往后躲,却晚了一步。因为荣惜兰有力的一双手早已经伸出握住了她香肩,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滚烫的舌也已侵入她口中,大力的裹着她小舌吮吸,吻得她连气也喘不过来,身子软得一塌糊涂。 “不……呜……”羽若曦口中逸出似是拒绝又似是呻|吟般的娇声,一双柔荑推阻着荣惜兰,却毫无力气。每次这样,记忆深处涌出的熟悉的快感便会让她很快的沉迷其中,让她对荣惜兰的进攻缴械投降。 将羽若曦压倒在榻上,荣惜兰拉扯开她缂丝卷草纹的交领衣襟,露出她脖下至胸前的大片雪白,火热的吻落了上去,激起身下之人阵阵的颤栗。顺理成章得将手覆盖在她饱满的胸前,隔着嫩黄色的肚兜揉捏抚弄起来。 羽若曦本来闭着的美眸猛地睁开,伸出手猛然握住她覆在自己丰盈上的手喘着气说了声:“惜兰,别……” 这是荣惜兰第一次听羽若曦这么叫她,惊喜之下,气息火热得重新去吻住她饱满的红唇,再辗转移到她耳畔哑声问,“若曦……舒服么?”一面问手下却并没有停,反而更加用力…… “嗯……”羽若曦红唇中逸出的轻声吟哦代替了回答。她没法回答这话。因为自己完全陷落在她的攻势之中,心中仅有的一个想法是,就知道不能在她跟前说“不要”“别”这些话,一说这个反而会刺激到对方。 又一轮热吻结束,看着已经完全瘫软在自己身下的羽若曦,荣惜兰却停了手。身子中的热度散去一些,脑中有了清明,羽若曦娇羞得睁开眼,见那容颜俊美的人正伏在自己身上,两手撑在自己头边,情深款款得看着自己,眼中还有浓浓的欲|望不曾退去。 “若曦,你真美……”荣惜兰说出了呢喃般暗哑的一句情话。 羽若曦害羞得垂下眼眸,却看到自己胸前大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片春光。脸霎时红得更加彻底。虽然平时她也算是个骄横的皇室女子,可是碰到野性十足的荣惜兰后便恢复了小女儿家的模样,在她面前娇弱无比。 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却被身上的人压得死死的,“让我起来……”羽若曦羞涩无比得小声说道。 “哦,好。”荣惜兰憨憨得笑一笑,忙从羽若曦身上下来,一只手撑住头,又像是知道羽若曦心中所想似的,下来后,立即伸出另一只手拉拢她敞开的衣襟。 羽若曦忙说:“我自己来……”一面伸出手去推开她手,谁料却被荣惜兰反手握住,想抽也抽不出来。 荣惜兰常年从军,手指骨节比一般女子更加粗大,且手掌上有常年习武形成的硬茧,略微用力握住羽若曦的手,羽若曦便丝毫动弹不得。 凑到羽若曦耳边,轻声道:“你再乱动,我可真忍不住了……” 羽若曦抬眸看她,委屈道:“你欺负我……” 荣惜兰继续附在她耳边哑声道,“我真想欺负你,你现在怕是已在我身下婉转承欢了。” “你……”羽若曦听到后面,心中不由一窒,抬手便去捶打她肩膀,“你这坏人……” 荣惜兰呵呵一笑,任由她捶打了好一会儿方说:“你这小粉拳打在我身上倒似是在跟我挠痒痒,舒服得很。人都说,打情骂俏,想必你也是在打自己的情郎罢。” 此话一出,羽若曦忙收了手,嘟着嘴说:“我才没有!” 荣惜兰定定得看着她,叹了口气,“若曦你这样子真是可爱,引逗得我想一口将你吃了。”话毕,将羽若曦握着的手拉到自己唇前,在她玉般莹白的粉嫩手腕上轻轻咬了一口。 “啊!”羽若曦小小声的叫出了声,从手腕被她轻咬之处传来一线酥麻,让她忍不住手微微抖动了一下。唇中本来想要说出的“不要”两个字,到了口边生生被她咽下。 荣惜兰咬了羽若曦手腕一小口后抬起头来看着她舔了舔唇,笑赞道:“真香……”那样子真像是吃了什么美味一般,“想来我这一世也吃不够……” “你这色胚……”羽若曦突然说出了一句市井中的粗俗骂人之语,可听在荣惜兰耳中却是实打实的打情骂俏的话。 荣惜兰仰头“哈哈”开心笑了两声,再看向羽若曦的眸子中竟然燃起了两簇火焰,“你这话我爱听,是我媳妇儿该说的话。” 羽若曦闻言瞪她一眼,“谁是你媳妇儿?” “要不我们这会儿洞房,洞房完了你就知道谁是我媳妇儿了。”荣惜兰一面说一面作势要重新压到羽若曦身上。 羽若曦见到忙不迭地往旁边挪,侧过身去躲避,口中急切喊出声,“你再这么着,我就喊人了。” 荣惜兰贴到她身后,朝她耳畔吹了一口气,“你喊呀,想喊什么?要不我替你喊?” 羽若曦抖了抖,咬唇无语。她实在是拿这人没办法了,全身上下都如裹了层犀牛皮一样,十足的皮厚,油盐不进,刀剑不入。 “若曦,你这次非要进京去考女科,可是为了那炎无忧?”忽然在羽若曦身后的荣惜兰话题一转,幽幽说道。 羽若曦一愣,本想逗她说“正是”,可是想一想这人的脾气,若是被气着了,不定等一会要发什么疯。虽说以前自己一直暗暗喜欢炎无忧,但自从和眼前这个冤家有了亲密的事发生后,便不知不觉得将一颗心渐渐得移到了她身上。还真应了一句话,女人的心是跟着身子走的。 “不是,我是想大周这么多年难得开一次女科,所以我是想去见识一下,也想考一考,看能考得中不。这和无忧姐姐没有关系。”说完这话后,羽若曦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把她当姐姐看,你别多想。” “真的?你不骗我?” “真不骗你。” 荣惜兰将她身子搬转过来,直看到她眼里,诚挚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方才为何停下了?” 羽若曦眨一眨眼理解过来她的意思后,有些害羞问:“为何?” 刚才欲|望高涨时,荣惜兰停了下来,虽然让她十分难耐,但同时也庆幸没有再继续下去,否则自己今日定会失身于她了。自己虽然渐渐的移情于她,但两人之间从未说到过以后的事。若是控制不住自己,迷迷糊糊中失去了女儿家的贞洁,就算自己贵为郡主,但将来要是皇帝赐婚,又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仪宾? 她实在是不敢去想以后,自己的婚姻大事是半点儿也不由自己做主啊。虽然她也喜欢荣惜兰,但也明白如果自己是一个平民女子,还可以有机会和有可能和她一起。可是自己作为亲王之女,皇室贵胄,要想和她相伴相守真是难如登天。 “我那时想,若是我不计后果要了你身子,将来娶不了你,可不是害了你么?” 原来她也想到了这一层,羽若曦长叹了口气,只静静凝望她。原来对于将来,她也毫无办法么? “所以,我要告诉你,你等着我。万岁爷已经下旨将我调进京里,去永泰公主所辖的三千营中任职。” “什么?你这一次不护送我进京的么?”羽若曦微感吃惊问。 荣惜兰看她一眼赧然一笑,“这几日我又不得机会和你亲近,怎么和你说这个。其实,我爹爹偷偷告诉我,这是万岁爷为了控制我爹爹,才将我调进京里去永泰公主跟前的。你也知道我爹爹如今掌着中军都督府,万岁爷希望将来中军都督府听命于永泰公主……” “听命于堂姐?”羽若曦重复了一句,顿了顿立刻会意过来,“你是说我万岁爷要我堂姐……” 荣惜兰点点头,看了看窗外压低声音郑重道:“所以,我要趁机在公主跟前建功立业,助她登基称帝,我要她将来把你赐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这个文的h都会堆在下半部分了,还真是愁人啊。 写h真死脑细胞。 亲们花花少了,没动力哈,直接影响大家福利哟。 73 73 “惜兰……”羽若曦有些动容,抬手抚上她俊美的脸庞,从她精致的眉眼上轻轻拂过。从不曾想过眼前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十分粗鲁的人竟然如此心细,竟然早就在绸缪将来。而那将来里有两人终生的幸福。 荣惜兰伸手将她拥进自己怀中,直直得看到她眼里,十分坚定道:“所以你放心等着我就好……” 羽若曦任由她抱着,此刻她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一种安定。不知为何,她纵然觉得眼前之人羽翼未丰,尚且稚嫩,可是莫名得相信她能为自己遮风挡雨。 两人静静相拥,不一会儿,羽若曦突然听到了抱着自己之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心中不觉好笑:“难道她已睡着了么?” 悄悄得稍微分开一些,去看那个发出轻微鼾声的人,见她果真闭眸睡得十分香甜。 “原来真是睡着了……”羽若曦莞尔,忽然又想起自昨日到现在,荣惜兰都在派兵遣将搜寻炎无忧等人,忙了一夜不曾歇息,这会儿累了,那肯定是自然很快就睡着了。 本想起身,可是又怕将她惊醒,扰她好梦。于是羽若曦将床上的锦被拉过来给她搭上,自己依旧伏在她怀中,由她抱着,听着她心跳,闻着她气息,闭眼陪她睡去。 慕汐颜是被房中凳子倒地的声音惊醒的,蓦然睁开眼,坐起来隔着帐幔有些紧张得朝外喊了声:“是谁?谁在那里?” 经历过昨日那如今想起来还要后怕的事情,汐颜比以前更警觉。 房中一片漆黑,汐颜这才注意到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她记得从炎无忧房里出来时应该是午时刚过,回房后心中憋气躺在床上睡着了。或许是太累了,一觉睡过去,睡到这会儿才醒,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黑暗中那人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向着汐颜的床边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啊!”汐颜往床里头挪了挪,继续紧张得说。她其实也知道在这泰来驿站中,除了庆成郡主一行人和洛州府衙中的人并不会有外人,而且这楼上也只有自己和无忧,郡主,以及那荣惜兰住,但因为被邬奎等匪徒劫持受到的惊吓并未完全退去,所以习惯性得害怕起来。 那人却不管不顾得走到了床榻前,撩起了帐幔,随后一歪身坐了下来,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听到这笑声,汐颜立刻知道这人是谁了,心中高兴她来找自己,但适才睡觉之前那醋意还未完全散去,因此立刻嗔怪她:“你这么偷偷摸摸得进来,可是想吓死我么?” “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我才将见你那样看着我,吓得我心中发毛。赶紧装头疼把那郡主支走了。本来想着等她走后就过来找你的,谁知道一稍微闭眼就睡过去了。许是身子太乏了,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才醒过来。于是我起来忙过来寻你。怕你心中憋着气,气坏了身子。” 原来这偷偷进来的人是炎无忧。 汐颜轻笑道:“你何时变成我肚子里的虫儿了?” “你也知道庆成郡主是个小孩儿心性,我把她当作妹妹,她也把我当成姐姐。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真是个傻丫头。”炎无忧不顺着她的话头回答,反而直接说出了解开汐颜心结的话。 汐颜听她这么说了,自然心中残存的气和醋意都消了,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你进来也不点灯,方才是你把这房中的凳子碰倒了吧?” 想了想又说:“你身子上有伤,方才又碰倒了凳子,毛手毛脚得,别撞到哪里了,我且问你,可要紧不?” 一面说一面挪出来,打算下床去点上灯看看她可曾有事。谁知刚挪到炎无忧身边儿,却被她伸手一把拉住,“你去做什么?” “去点上灯瞧你可碰到了。”汐颜答。 炎无忧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拉,伸手搂住她低声道:“不用了,我没事。说句好笑的话,我就是身上再痛,身子再不舒服,只要一抱着你,就都好了……” 汐颜推她一把,娇嗔道:“真是贫嘴,我觉得姑娘变了。” 炎无忧故意将环紧她纤细腰肢的手收紧,挨着她脸颊蹭了蹭,然后亲了一口柔声道:“不许叫我姑娘,显得生分,叫我无忧,或者夫君。” “越来越没正形儿了,就知道说些俏皮话来哄我欢喜。”汐颜听了她那话心中十分的甜,却要故意用不满的语气说话。 炎无忧嘿然一笑,紧紧贴着她脸颊温柔道:“你不知道,昨日被那些匪徒截道绑走,陷入绝境之时,我心里有多难过。那时恨自己不但不能给你承诺过的好日子,还带累你与我一起遭难。我那时想,若是有来世,我定要来寻你,然后还要和你一起,将我承诺过给你的全都给你。我要陪着你,天天说你喜欢的话,宠爱你,让你过蜜罐中的日子。” 汐颜将手覆在她环住自己腰间的手上,感动地侧脸过去也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说起昨日,我真得害怕极了,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若是你有什么好歹,我没法独活。经过那劫难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喜欢你,那么离不开你。这一生我只想陪在你左右,能天天看见你我便已满足了……” “可你刚才我那边我房中,也是看见我了,可却为何要吃醋生气呢?”炎无忧打趣道。 汐颜在她手上轻轻一掐,嘟嘴道:“你还说,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哎呀,我不敢了,娘子饶了我这一回罢。你不知道,才将我下床还觉得身上到处都痛,可这会儿和你说笑一会儿,只觉周身通泰,舒服多了……”炎无忧笑着讨饶。 “难不成我成了你的药了?”汐颜由她抱着,调皮得问。 炎无忧凑到她耳边低声动情道:“你就是我的药,你可知我害了相思病,一会儿看不见你就难受死了,这会子要你这药帮我治病……” 汐颜听她这么说话,一颗心早乱跳了起来,再加上炎无忧刻意在她耳边呵着气说话,热气钻进她耳中,立即就有麻痒的感觉从耳上蔓延过来。那挑逗的意思很明显。心中明白自己喜欢的人又生起了那种想要亲热的心思。心中虽然喜欢她抱着自己依恋自己,但嘴中却矜持道:“瞧你,身子还有伤,又动这种心思,哪里像个读书人?” “怎么了?读书人,读书人就不可以有七情六欲么?圣人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咱们这样可是遵了圣人之言……” 说到最后,那话音已低了下去。汐颜只觉一连串热辣辣的吻渐次落在了她耳畔,颈间,酥麻感伴着热意在身子中四处乱窜,整个人一会儿功夫便觉得全部发烫起来。 炎无忧将汐颜压到了床榻上,自己蹬掉绣鞋覆在她身上,两人唇舌相交,火热相吻,彼此鼻间急促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汐颜被她吻得身子绵软,只不时在口中逸出一两声娇声。迷醉间,觉得身上之人又在爱抚她腰侧,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可是下一刻,她觉得那人的手从中衣下摆探进去抚触到她肌肤。 她的手指微凉,手掌中间缠裹了粗布,又异常粗粝,只来回摸了两下,汐颜就受不了得从鼻中窜出了“嗯”声,带了三分的颤栗,七分的迷醉。 听到她出声,炎无忧激动起来,一面继续去缠裹她滑嫩的小舌,一面手掌在汐颜细滑的腰肢上大范围的爱抚。刺激得汐颜在身下抖个不止。 汐颜伸手环住身上之人的脖颈,吐出自己的丁香小舌,由她含住品砸吮吸,感觉自己魂魄仿佛也被她吸了去,身子飘飘荡荡得,说不出的舒服。 房中充斥着两个人急促的喘息,间或一两声汐颜难耐的娇声。 炎无忧全身滚烫,压着身下佳人的娇软的身子让她有种巨大的满足感,更喜欢听到她因为自己的爱抚而发出那些娇羞动情的声音。手指上触碰到她腰间肌肤的细滑让她非常的喜欢和留恋那触感,可她想要得更多。上次在马车上抚触到汐颜胸前的柔软让她一直难忘。虽然那一次因为汐颜太过敏感被大力推开,但那诱惑却一直存在她心中。就如当初看到汐颜粉嫩的小舌一样的疯狂诱惑再次席卷了她。 趁着汐颜陷落在迷醉之中,炎无忧因为手掌摔伤裹了纱布的手缓缓得在衣下向着她胸口而去,然后十分生涩得握住了她一边的丰盈,轻轻揉捏了一下。 “别……无忧……”汐颜到底还是被惊醒过来,忙抖着声说了一句。然后环住无忧颈项的手滑下来想要去阻止她。谁知这一次炎无忧却附在她耳畔,一边启唇吮吸她耳后肌肤,一边暗哑道:“汐颜,我想……” 这声音既磁性又带着些诱惑和撒桥,一刹那便摄住了汐颜的心,她的心变得无比柔软。本想推开她的手轻轻搭在对方肩头,停住了动作。炎无忧得到她的默许随即变得狂野起来,从汐颜耳后移到她唇畔,再次侵入她香馥的唇间肆虐起来…… 那覆在汐颜胸口上的手掌同时也开始无师自通得揉捏着她右边的绵软,手指偶尔在上头凸起上轻捻,激得汐颜明显的一抖。渐渐得炎无忧知道如何在对方的丰盈上舞蹈取悦身下之人。 汐颜胸口的丰盈恰被炎无忧一只手掌握,那丰盈弹性十足,十分饱满,软腻异常。食指转着圈儿得去逗弄那硬而嫩得小果儿,引得身下人儿如小猫似的发出“呜呜”的低吟。 炎无忧控制不住,突然口舌中一阵难耐,想去品尝那美味的小果儿。于是将汐颜的中衣和肚兜撩起往上推到她颈下,离开汐颜的唇,低首下去凑唇过去含住那硬果儿一裹一吮。只觉身下之人身子突然得一震。 “不,不要……无忧……我好难受……”汐颜喘着气费力的推开身上的人说了一句。上次那种小腹下阵阵收紧,头中眩晕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这一次因为炎无忧持续爱抚她雪峰,最后再这么刺激一下,那眩晕感比上次发作得还要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2023:18:46 不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2022:56:27 ╭(╯3╰)╮破费了哦。 ╮(╯▽╰)╭,今天又死了不少脑细胞,所以大家要给花哟。 嘤嘤,人家好辛苦得说。 74 74 “……到底是哪里难受……”炎无忧抬起头来喘着气问道,一边问一边犹自不舍得用舌尖去舔舐了那小果子两下。 汐颜抬手插入她发间,将她的头往上推,嘴中难耐得“啊”了一声,脚趾绷紧,小腹下好一阵剧烈得抽搐,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先是一僵,然后似滩水一般化开,再也拾不起来,只余急促的喘息声缭绕在两人融合在一起的香氛中…… 压在汐颜身上的炎无忧也感觉到了身下人的异样,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便停止了动作,从她身上下来,伸手去抚过她额头和脸颊问:“汐颜,怎么了?要不要紧?” 汐颜全身软得一丝力气没有,竟然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聚不起来。这种陌生的无力感她是第一次体会,只觉神魂飘荡,酥软难言。 炎无忧见她不答话,手指又摸到她额间一片湿濡,似乎连几缕额发也粘在了额头上,她的脸也十分滚烫,立时便害怕起来,担心她真的是难受而身体不适。 “汐颜,汐颜,是我不好,你没事吧……”炎无忧着急之下忙握住她肩膀使劲摇了摇。汐颜懒懒得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这一下是把炎无忧给吓着了,连忙下床去,鞋也顾不得穿,摸到房中的圆几旁,在上头的烛台旁找到火绒,将蜡烛点燃,再将那烛台端起放到床榻边的一张凳子上,最后将帐幔撩起用帐钩挂上。 做好这一切,炎无忧重新上床来,趴在汐颜旁边紧张得问:“汐颜,你好些了没,到底哪里不好,要不要去请郎中来瞧瞧?” 汐颜还是不语。其实这会儿她身体中那让她无力的感觉已慢慢退去,她闭着眸正在想刚才那种如烟火般爆开的快感从何而来?慢慢回想,她终于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感觉和炎无忧有关,和她爱抚自己身子上那些敏感到极处的地方分不开,特别是胸口的两团绵软,是她女儿家极端私密之处。这里被她碰了,就一辈子是她的人了。这么想起来,只觉心中甜蜜幸福无比。 “汐颜,汐颜……”耳边持续响着那人焦灼的喊声,汐颜回过神来,本来想勾唇微微一笑的。可是一睁开眼看见那人绝美的玉颜上都是关切之色,不知为何立刻便换了心思,禾眉一蹙,嘴中带出哭声道:“你这人坏死了,老欺负我……” 炎无忧语结,急切辩解,话说得磕磕绊绊,“我……我哪有欺负你,我是喜欢你,喜欢到命里去了……” 说到“欺负”二字,炎无忧的眼光忽然落到了汐颜的胸口上,原来方才急急忙忙下床去点蜡烛,回来又担心汐颜有没有事,那被她刚才撩起推到汐颜颈下的中衣和肚兜并不曾放下。而汐颜在神魂飘荡,全身酥软之际,自然也没有注意到。 在昏黄的烛光下,只见她胸口的两团丰盈白腻如两个拳头般大的寿桃挺立着,在那寿桃嘴儿上是两点粉嫩的嫣红。 炎无忧呼吸一窒,本已平静下去的心一霎时火热起来。汐颜顺着她的眼光往下一看,嘴中“呀”得一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立时抬手将自己颈下的衣衫拉扯下来,死死得绷在身上,含羞狠狠瞪了炎无忧一眼,嘴中娇嗔道:“你还看,你还看……” “哦……”炎无忧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侧过头去,一叠声道:“我不是有意的……”这话说出来后,她蓦然哽住。方才自己不仅仅摸了,而且还含住舔舐,倒好意思说不是有意的么?这么一想,禁不住老脸发红,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一时间各自撇开头去各想心事,帐幔内寂静无声。等了好一会儿,两人方才慢慢转过头来看对方一眼,彼此美目含情,视线缠绕,唇边浮起清浅笑意。到底还是炎无忧主动,挪过去将头搁在她肩膀,伸手将汐颜的手握住,温柔问她:“这会子可饿了,我们起床一起吃点东西可好?” 汐颜含羞点头,将炎无忧的手翻过来看,问,“你这手掌上可还疼?” “好多了,一些小伤,敷些药,不上三五天就能好了,耽误不了会试。”炎无忧笑道。 汐颜看着她如玉般修长莹白的手指,联想到方才正是这手指在自己胸前使坏,心中又乱跳了几下。暗自吸了口气稳定心神,忙说:“我们下去罢。” 炎无忧应了声“好”先挪到床边,下去找到自己的绣鞋穿上,然后径直出门去吩咐底下人准备些饭食来。等她再次回房时,汐颜已经穿好衣裙下床来,从温着的茶桶内倒出两盅茶水来,自己坐在房中的圆桌前喝茶,另一盅给炎无忧留着。 等炎无忧走到身旁坐下,汐颜便将那盅茶拿起,往她手中递,笑盈盈道:“喝茶,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了?” 炎无忧含笑接过茶盅喝了一口说:“去让底下人备些饭食来,从晌午到现在,有些饿了,你呢?” “我也有些饿了。”汐颜答,“这会子什么时辰了?” 炎无忧正欲说话,房门外有人在轻扣门扇,“可能是底下人送饭了罢。” 一边说话,炎无忧正想起身去开门,汐颜却将她按住道:“我去,你腿脚还有伤。” 说完话,汐颜便起身走到门边去开门,谁料一打开门,却是见到庆成郡主羽若曦和那荣惜兰两人站在门口,汐颜微愣,只见羽若曦往里探了探头道:“无忧姐姐可是在你这里?” “在里头。”汐颜面无表情侧身让开,“进来罢。” 羽若曦转身看了眼身旁的荣惜兰笑道:“瞧,我就说她在这里罢。” “知道了,你是我们大周最厉害的神算郡主。”荣惜兰满眼都是宠溺,看着羽若曦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中,汐颜回身将房门阖上。 “无忧姐姐,你身子上还有伤,怎么不好好在房中歇息,竟是乱跑。难不成这房中有什么灵丹妙药,利于你疗伤?”羽若曦走到桌旁,看着炎无忧颇有深意的笑着问道。 荣惜兰却在她说话时,早找了张凳子放在她身后,将她往后一拉,“坐下说。” 待羽若曦坐下,自己也拉了张凳子在她身旁,大大咧咧得坐下了。 “这个……咳咳……”炎无忧想起自己方才和慕汐颜亲热时,说得那汐颜是治自己的药的情话,这时听到羽若曦这句话,仿佛是特意有所指时,便怀疑是不是自己和汐颜之间的事被这刁蛮的郡主看出一二来。 汐颜阖上门扇时,耳中听到羽若曦的话,脸早火辣辣起来,立刻想是不是郡主听到自己和无忧方才在房中做什么了。磨磨蹭蹭得重新走过去,赶忙掩饰着去重新拿了两个茶盅来给羽若曦和荣惜兰倒上茶水,将两盅茶递向两人,皮笑肉不笑道:“郡主,荣大人,喝茶,喝茶……” 羽若曦接过茶,不由得扫汐颜一眼,见她面带桃花,眼含春水,眉梢眼角似乎有些残存的春情未散。收回视线,借着浅浅抿那盅茶,又仔细看了眼炎无忧,见她面色如常,可眼中似乎有些闪烁,不太自然。 这两人?心中咯噔一下,立刻羽若曦心中几乎肯定她们之间有情,或者是同自己和荣惜兰一样的。这一下,她终于明白为何数月前炎无忧并不接受自己,逃开自己的原因。原来,原来无忧姐姐留情于眼前这个秀美温婉,出身低门小户的女子。虽然她现在和荣惜兰一起了,但她出身皇室贵胄,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在炎无忧那里的挫败感曾经让她伤心了很久,如今知道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可以说从任何一方面都不如她的女子,一惯的优越感让她隐隐得看着汐颜有些不舒服起来。 坐在羽若曦身旁的荣惜兰倒是毫无察觉,再说她眼中只有羽若曦,旁的也不会去注意。此时她正笑嘻嘻得和炎无忧说话:“若曦一醒来,就说要来看你。结果到你房中一看,一片漆黑,一个人影也没。我还说,你腿脚有伤能走到哪里去。谁知若曦立刻肯定说你定是到你书童这里来了,我陪着她来一看,果真你在这里。” 这话一出口,炎无忧似乎有些吃惊,看了荣惜兰一眼,又看羽若曦一眼,很快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打哈哈道:“我在房中睡了一觉醒来后,腹中饥饿,所以到汐颜这里来,找她陪我一起吃饭。” 顿了顿又说:“荣大人对郡主真是体贴,昨日到今日因为搭救我们不曾歇息,倒还能守在郡主身边,服侍她午睡。” “其实我睡得很死,是若曦叫醒我的……”荣惜兰看了看旁边坐着的羽若曦接话道。 正在喝茶的羽若曦差一点被这句话给呛着,顾不得计较慕汐颜,转脸看向荣惜兰板着脸道:“好了,你不是说饿了么?既然无忧姐姐叫了饭菜来,我们就在这里和她们一起吃饭,还有啊,你去再叫上几个我喜欢的菜肴来……” “哦,好,我马上去。”荣惜兰挠了挠头,搞不清楚为何羽若曦一会儿功夫就变脸,刚才还笑盈盈得,这就吼自己了。其实在床上,她可以绝对得强横,主宰羽若曦,但只要一下床,便换了个位置,变成羽若曦对她颐指气使了。 汐颜忍不住轻轻“扑哧”笑出声,方才炎无忧那么说话,套出荣惜兰的话,她也领会到了。原来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尊贵非凡的郡主和荣惜兰两人一起午睡来着。放在以前,她或者不会想到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如今和炎无忧有了亲密的接触,她自然能想到这两人之间大概也有什么事发生吧。如此一想,汐颜看两人倒觉得亲热起来,有了同类之感。 羽若曦将荣惜兰支走,不免娇媚的脸上也有些羞涩,听到汐颜的那轻轻的笑声后,更觉赧然。炎无忧见状不免有些小得意,心想,方才你不是一进来就给我难堪么,这会子你也尝到这滋味了。 不过,想着她到底是郡主,面浅,也不宜在这事情上纠缠,随即炎无忧转了话题说:“你这回进京去考女科,你父王母妃可曾同意?” “说起这个,倒和以前不同。往常出去都是偷偷瞒着我父王,母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次倒是我父王让我进京去试一试身手。说好歹常常办诗会什么的,如今万岁爷恩科考女科,不去考一考实在是可惜。我母妃却不乐意我去,最后拗不过我父皇,同意我上京。父王又修书一封,让荣都督派人护送,哪知那边派来的人是惜兰,后来我们便一起启程上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风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2123:04:18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2121:49:44 396001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2121:05:00 ╭(╯3╰)╮们破费了,么么哒! 嫩们果然是肉食动物呀! 这一章偶觉得很有爱呀。 关于倒的问题,偶是亲妈,希望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可以在一个舒适的地方。而且有愉快的心情。不要这么草率。 最后是……你们猜,我会将这个推倒放在何处呢?;-) 75 第七十五回 炎无忧点头,“原来如此,你父王倒还开通。” “对了,无忧姐姐,你这一回上京住哪里?”羽若曦忽然问。 炎无忧看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这进了京还得有几天才会试,待我进宫去拜见了皇伯父,皇后,还有堂哥,堂姐,就来寻你一起讨论试题,做几篇文章备考如何?”羽若曦颇有兴致得笑答。 炎无忧摸一摸鼻子,其实在心中她不想和这闹腾的丫头一起讨论试题,做文章,倒是想清静些自己看书写文备考。 “这个说不准,临来之前,我爹爹叫我去拜见我祖父和大伯父一家,就在他们府上住。而我娘亲则叫我去我外祖父那里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舅舅和舅母,让我在他们府上住下。” 炎无忧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是不想羽若曦来找自己。 谁知羽若曦眼珠转了转,略一想便说:“我记得你外祖父和我外祖父以前是同科进士,又一起进翰林院做过庶吉士。你外祖父是在礼部左侍郎任上致仕的,而我外祖父是在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任上致仕的。你外祖父家和我外祖父家可都是在礼士胡同置的宅子,两家应该挨着不远,对不对?” 炎无忧微愣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羽若曦呵呵一笑说:“听我娘说起她娘家的事时,顺便提到的。只是我不知道你祖父家住哪里呢?恍惚有一次去你家玩的时候,你娘提到过你祖父是在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上致仕的,你的大伯父如今任着通政司左通政一职。你祖父和祖母现今由你大伯父奉养,我想他们一定还是住在以前由你祖父置下的炎家老宅里罢。” 听她说完,炎无忧也不得不连声赞,“不错,不错,郡主真是冰雪聪明,这些繁琐小事也记得如此清楚。” 一面说一面心中想,既然她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再推拒她便显得自己没有君子之风了,于是便继续说:“正如方才郡主所说,我外祖父一家如今住在礼士胡同东头,而我大伯父一家住在砖塔胡同炎家老宅,同我祖父母一起居住,奉养他们。若是郡主要来寻我,这两处地方应能寻到我罢。” 羽若曦嘻嘻一笑,眉眼弯弯,“好,我的事办好了就来寻你,你可不要躲我呀。” 在一旁的慕汐颜见羽若曦望着炎无忧笑得春光明媚的样子,感觉郡主似乎又在觊觎炎无忧,心中有些小小的不舒服。转念一想,或者这就是深深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就会喜欢她周围没有别人,只有自己陪伴她左右罢。 炎无忧无言一笑,端起手中茶盅喝茶,垂下眼眸,不由暗想,这郡主真是个鬼精灵的丫头。但她这份率真也让人很喜欢。就算是做朋友也不错的。只是自己和郡主走得近,汐颜那丫头怕会醋坛子也给打翻了吧。 这样一想,偷偷瞟了眼坐在身旁的慕汐颜,见她面儿上淡淡的,但放在桌下膝盖上的两只手却在轻轻绞动着一方绢子。炎无忧心中哽了一下,微微摇头,这丫头果真又在纠结了。 “酒菜来了!”荣惜兰恰在此时推门而进大声笑道,随后招呼后面的仆妇赶紧上菜。又走到羽若曦身旁坐下道:“我叫他们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这里不比王府,食材配料什么的也不齐备,凑合着吃罢,等到了京里,我再陪你去那最有名的登云楼吃饭……” 话语间说不出的亲热,看着羽若曦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宠溺。 羽若曦笑吟吟得拿起了筷子嚷道:“你说得,到时候看我不把你吃穷。” “好,我等着你来吃穷,吃一辈子才好呢,就怕你不来吃……”荣惜兰哈哈笑起来。 一时间,桌上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的好。她两个人这样闹腾,让炎无忧和慕汐颜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众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羽若曦和荣惜兰还好,汐颜和无忧经过一日惊魂,也没好生吃东西,刚回来又疲倦得很,没什么胃口,只是各自喝了点粥,这会儿睡了一觉起来,心情又不错,自然是吃得很欢畅。 吃饭间,大家商定,因为还要赶着上京赴试,明日起来便动身。荣惜兰打算连夜去审问下那些抓回来的山贼,看到底是何人要害炎无忧。因为在回来的路上,炎无忧也将自己在破庙中听到的那些匪徒的谈话告诉了荣惜兰。吃完饭后,已过了戊时,荣惜兰便先起身先下楼取。而羽若曦坐着喝了几口茶,略说了几句话,便和炎无忧起身回房去歇息不提。汐颜送了众人出门,回来叫丫鬟来服侍洗漱了,心情颇好的上床睡去。 第二日起来,用过早饭,郎中又来替炎无忧等人换了药,众人便下到底下驿站大厅中。见到荣惜兰后,荣惜兰说昨夜审问了下那些被抓回来的山贼,并没有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后来又把那夏石虎找来问了问,据他说那替邬奎销赃的商户在洛州,但具体是谁并不得知。每次邬奎带手下去劫掠了货物,便运到洛州去和那程管事交接,所以邬奎嘴中说得那和他有过命交情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因此最后荣惜兰只能派出一队兵士将这些山贼送到云州衙门里去收监。 炎无忧听后自然又开始琢磨到底是洛州的什么商户既替劫匪销赃,又和炎家有仇。想来想去有些眉目又不敢肯定。便打定主意等女科考完了,再将这事写信给爹娘问一问,让他们调查下再下结论。 因为谭四等衙役和彩宣山茶都受了伤,炎无忧便吩咐他们在泰来驿站先养伤,等伤好了再回洛州去,就不用他们陪同进京了。而自己和汐颜结伴,只叫了没有受伤的几个小厮和粗使仆妇继续同行。因为是要同庆成郡主一行人进京,再加上荣惜兰所领着的卫所兵士护卫,所以平安到京不成问题。 汐颜又将夏石虎叫到跟前,将原来的夏荷香,如今的素清的消息对他说了。炎无忧又向羽若曦借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给了夏石虎,让他回洛州去找到妹妹好生过日子。夏石虎接了银票,千恩万谢的方去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羽若曦才命队伍开拔,向燕京城而去。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八|九天,在二月初三左右到了京城。炎无忧带着慕汐颜和几个仆妇小厮同庆成郡主一起去了礼士胡同,而荣惜兰则去了永泰公主所管辖的三千营。 之所以先去礼士胡同,炎无忧是想去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及舅舅一家人时,他们必然要留她住两三天。等住了两三天,再带着汐颜等人去祖父那里,拜见祖父后就在那里住下来待考了。炎家老宅所在的砖塔胡同离京城东南角的贡院近些,所以炎无忧决定在祖父那里备考。 到礼士胡同东头时,炎无忧领着汐颜先下了马车,而羽若曦则继续往胡同中间自己外祖父家去。这燕京城的礼士胡同住得都是大周朝的高官,因此这一带都是宅门深深,景色清幽。 炎无忧下车时,在罗宅大门首站着的小厮早迎出来,另外有小厮飞奔着进去报信。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年过半白的罗府的管事叫罗旺的小跑着出来,满脸是笑得向炎无忧说道:“前几日接到大小姐的信,说忧姐儿已经动身来京里考女科,这几日就要到了,必是要到这里替她瞧一瞧娘家人的。老夫人知道后高兴坏了,早命人将以前大小姐住的兰馨院收拾了出来,专等着你来哩。” 炎无忧含笑点头道:“我来之前,娘亲早吩咐了要替她来这里瞧瞧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大表姐和表弟。这一进燕京城,我的心早飞了来了。这会儿快些带我进去见他们罢。” 罗旺忙往里头让,炎无忧拉了拉汐颜的袖子示意她跟上,后头的小厮和仆妇便将进城后专门买的各样的精致礼物捧在手上,跟随在炎无忧和慕汐颜的身后鱼贯而入。 “忧姐儿倒来得巧,恰巧梅姐儿抱了她才满了周岁的玉哥儿来看大少爷和少夫人,这一下可热闹了。” 这些话在炎无忧身后的慕汐颜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老管事家里这些哥儿姐儿的意思。倒是后来炎无忧告诉她,这老管事是自小便在外祖父身边儿服侍的罗家远亲,这许多年来一直在罗家当差,帮着管理罗府中庶务。而他是看着舅舅,娘亲出生的。小时候还抱过两人,因此一直喊得是两人大少爷,大小姐。就算后来兄妹二人一个娶媳,一人嫁夫,但这位老管事还是按以前的称呼叫两人。 所以炎无忧会被他叫做忧姐儿,他口中说的那梅姐儿是炎无忧的表姐,名叫罗春梅,今年19岁,两年前嫁给了户部右侍郎童周的二公子童浩然。去年生了个小男孩儿,取名童玉,自然被老管事罗旺唤作玉哥儿了。 罗春梅还有一个弟弟叫罗雁鸣,今年只有十五岁,如今在京城国子监中学习。 进入罗府后,慕汐颜四处打量,见这府中雕梁画栋,房屋错落有致,景色清幽,比起洛州知州府的内宅毫不逊色,甚至还多了几分厚重之感。 罗旺领着一行人到了二门外,便交代了门口值守的仆妇几句,让引着炎无忧等人进去。跟随炎无忧而来的两个粗使仆妇从小厮手上接过了礼盒,随着炎无忧踏进了二门之中。 在二门外等着的仆妇领着炎无忧等人往松龄院去,炎无忧知道那里是祖父和祖母居住之处,想来舅母和大表姐等人都在那里说笑,承欢膝下吧。 果然踏进松龄院中,老远便听见从正房厅中传出来许多人的说笑声。有门前值守的丫头一溜烟儿的跑进去报信。 炎无忧一行人刚走到正房大厅前,踏上两级台阶,便见正厅门前的靛蓝色松鹤延年的暖帘被从里打起,一位上身穿着宝蓝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袄,下着月白色金绣襕边马面裙,头插翡翠珠子缠丝赤金簪子,十分美貌的妇人走了出来。在她身边儿还有一位上穿柿子红撒金纹荔色通绣袄,下着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头戴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白皙明艳的年轻妇人。两人看到无忧都快步走了上来,笑吟吟得一左一右亲热携了她手,一个口中道:“外甥女儿这一路来可顺遂?” 另一个上下打量炎无忧一番,眉开眼笑口道,“表妹来得好巧,今日我回娘家来探望母亲和祖母,竟然能瞧见你。我们可有好几年没见了,你如今长得可是让人认不出来了。我才将一打眼,还以为是月中婵娟飞到咱这里来了呢。” 炎无忧随着两人一起往里走,口中先亲热得喊了声舅母,说:“这一路来还好。咱们进去再说。” 一面又转脸看向罗春梅道:“表姐说哪里话,我瞧着你才是如今出落得似个仙女儿似的。听我娘说,表姐夫可是京里有名的才子,表姐这门亲事不知道羡杀了多少京中待嫁的女儿家呢。” 这话说出后,罗春梅乐呵呵得笑出了声,眉间眼角都是与有荣焉的得意之色。连在另一边挽着炎无忧手臂的舅母董氏也笑了起来,连声道:“外甥女这嘴真似抹了蜜似的,句句话说出来让人听了都舒爽……”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这样写下去,超出我的预计了…… 76 76 松龄院正房大厅中。 罗府老太爷罗正纲和老夫人林氏坐在正厅居中主位上,右边紫檀圈椅上坐着儿媳曹氏,孙女儿罗春梅,以及站在她身后抱着一岁大的玉哥儿的乳母。炎无忧则坐在左边上首位置,在她身后站着慕汐颜以及两位跟着上京来的炎家仆妇。 刚才随同舅母曹氏和表姐罗春梅进来后,炎无忧先是向外祖父和外祖母行了礼,将到京里后才去采买的送给各人的礼物都一一呈上,随后将汐颜介绍给了众人,只说她是自己跟前贴身服侍的人,因此这一回进京考女科一起带了来。 老夫人林氏见汐颜生得十分温婉秀美,一看便让人喜欢,不免夸了两句,待汐颜向上行了礼,便让跟前服侍的嬷嬷去拿了一对儿银鎏金的花钗来赏给了她。汐颜不敢收,看了炎无忧一眼,见她笑吟吟得说:“既然是我姥姥看你合眼缘赏你的,你就收下罢。” 汐颜这才收下谢了赏,随后退到炎无忧身后站定,听这一家人说话。 只听曹氏看向炎无忧笑着说:“你舅舅这会儿还没散衙,若是他等会儿回来了,知道你来了不定多高兴呢。雁鸣在国子监读书,一会儿我打发小厮去学里叫他回来,晚上我们为你接风洗尘……” “舅母客气了,我一个做晚辈的来到京里别说替我娘来瞧一瞧姥姥和姥爷,就是自己个儿也应该来拜见。我来看了大家都好,心里欢喜得紧。明日就写封信回去告诉我娘亲,她知道了一定万分欢喜……”炎无忧徐徐说道。 坐在上头的老夫人听自己外孙女儿说起女儿来,便忙问:“你娘亲这两年过得可好,说起来已有好几年没有见她了,怪想她的。” 炎无忧笑答:“娘亲很好,她也常常念叨,很是想念姥姥了。说还等两年,爹爹考评过了,走走门路,让爹爹到京里来谋个官职,到时候便能举家迁到京里来,常常来陪着姥姥和姥爷说话了。” “这么着委实太好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爷又问了些炎无忧些八股制艺的话,炎无忧答得头头是道,老太爷不由老怀大慰,连说:“看来我们罗家要出一个进士及第的外孙女儿了。” 一家人说笑了一会儿,老夫人就说:“忧姐儿这一路赶来,想必也是累了。媳妇儿你就带着她去兰馨院先歇下,等晚间益兴和雁鸣回来,再使人叫她来吃饭。” 曹氏起身应是,带了炎无忧一行人去了后面的兰馨院。兰馨院是个颇为精致的院落,紧靠着罗府的后花园,以前炎无忧母亲罗氏做小姐的时候,最喜欢种植花草,尤其喜欢种兰,院子里竟然搭有一个小小的花房,花房中种植着不少兰花,所以这院子就被称作兰馨院。 慕汐颜跟随在曹氏和炎无忧身后到兰馨院跟前时,抬头见院子门楣上写着一块黑地绿字的小匾额,上书“兰馨院”三个字,字迹娟秀,不由暗自猜想难道这是婆婆做姑娘的时候亲自写的。 及至进了院子,见院子中间一条青石甬路直通三间正房,东西两边各三间厢房。抄手游廊将正房和厢房相连。在青石甬路两边各有两个不知什么石头雕就的浮雕游鱼水草的大圆形石缸。炎无忧向她介绍说,那是大鱼缸,里头养着各色锦鲤。汐颜不免好奇走过去看,果然见里头有若干各色锦鲤在睡莲下游来游去,十分好看。众人都站住,看了一会儿鱼儿方往里头去。汐颜注意到,在院子右边靠门的地方有个十分精致的修砌成花瓣形的花圃,上头搭着斜面的琉璃瓦棚子,花圃中绿油油的一片,好似是剑兰的模样。 曹氏在前领着一行人进入了正房中,在正厅中停下来,指了指右边道:“那边还是按小姑子出阁前的陈设,是宴息处兼书房,婆婆知道你要来,叫人把里面的帐幔陈设等都换成了新的。” 说完,又指了指左边道:“那边是内室和卧房。也保持着小姑子出阁前的样子。” 炎无忧微笑颔首道:“姥姥真是费心了,想必舅母这几日安排人开了库房,拿出些东西来布置也忙坏了。” 曹氏却说:“我们罗家子嗣单薄,雁鸣又没有娶亲,春梅又嫁了出去。再有你那舅舅和表弟一个忙着政务一个忙着攻书,早出晚归的,我成日家真是觉得空落落的。你来了,我有些事做倒觉得好受些,所以我巴不得你来。我想着,若是你这一回女科高中了,怕是会被派到永泰公主跟前去做女官,这么一来就要在这京里常住了。我也不知道你到时候是在你祖父家住还是这里住。所以我让人将这里好好收拾了一番,指望你看得上眼,好在这里长住。就算你不在这里常住,念着这里的好,常过来小住陪陪我和公公婆婆也是好的……” 炎无忧顺着她话头道:“我想在这里小住两日,再去拜见我祖父他们,然后在他们那里备考。舅母也知道,我祖父那里离贡院近些,赴考时若是有什么缺的,叫人去家里取也方便些。再有女科和男子又有不同,只不过是连考三天,每一天考完各自出贡院回去歇宿的。因为我祖父那里近些我回去也方便些,省得在路上奔波。” 曹氏知道炎无忧说这话,其实也就是告诉她这当家主母,这两天该怎么安排人伺候,以及准备些什么吃食。还有希望这话能由她委婉的告诉公公婆婆和老爷,过几天走得时候不要坚持留客了。毕竟这外甥女儿这一趟进京是有正事要办,一切也以她考女科为重。 “好,我省得了。你且先去歇息一会儿,晚间我让人来请你去吃饭。” 曹氏将炎无忧带进了内室,又寒暄了一会儿,便领了丫鬟婆子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管事嬷嬷领了四个丫鬟来拜见炎无忧说:“这是太太派来的她房里的四个一等丫头,专一为伺候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做就是。” 说完一一将这四个丫鬟的名字说给炎无忧听,又叫人一个一个的出列让炎无忧看。炎无忧随便看了看便打发她们出去,说有什么事再叫她们。平时没事不用到跟前来服侍。 等众人出去,炎无忧便拉了汐颜的手进了卧室,一起往八步床边去。 汐颜羞涩得甩了她手道:“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 炎无忧呵呵一笑,不管不顾伸出手去继续拉了她手道:“我可是在我外祖父这大家人跟前说你是我贴身服侍的人,所谓贴身服侍可是要为小姐叠被铺床,解衣侍浴的。这会子我乏了,要你给我解衣,我想躺一会儿。” 自从和炎无忧有了十分亲近的关系后,其实不用炎无忧说,汐颜也想在她跟前贴身伺候着,就如同一般嫁为人妇的女子该在自己夫君跟前亲手管着对方的衣食住行一般。这是天经地义的,若不如此倒还显不出亲密来。 “嗯,好……”汐颜轻轻点头,顺从得牵着她手随着她到床榻边。炎无忧装模作样的抬起手,汐颜伸手去替她解腰间系着的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不免微微有些紧张。手才碰到那五色宫绦,炎无忧手放下来,放在她肩膀,握住她香肩,将她往怀里一带。汐颜一下子跌进她怀中,炎无忧再往后一倒,倒在了床榻上,汐颜就被她带着扑到了她身上。最后,炎无忧再一翻身,便将她压到了身下。 汐颜心中突突得跳,连忙伸手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嘴中低声急急道:“这是在你外祖母家里,你也不怕人瞧见,快让我起来。” 炎无忧却不言语,只是凑唇上去封堵住她粉润唇瓣,一亲芳泽,手也覆在了她胸口揉捏,好一番缠绵后才放过她喘息道:“看着你在我跟前,我就忍不住……” 汐颜推开她,坐了起来红着脸道:“以后大白天别这样,被人瞧见不好,我常听你说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忍一忍,等考了女科,有了功名再说。” 炎无忧也坐起来,一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亲了亲她脸颊,赧然道:“我省得,今日是我莽撞了……对了,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汐颜抿了抿耳发,“这院子挺漂亮的,我瞧着那边儿还有个花房。” “那先在这里住几日,过几天去我祖父家,你再瞧瞧那边儿,看哪里好。等我考完女科,有了功名,我就陪你在你喜欢的地方住着。慢慢筹措了银子,再单独买个宅子住,你看可好?” 汐颜也知道“京城居大不易”这句话,因此点了头说了句,“都依你。” 炎无忧顿了顿忽然又说:“这京城的宅子没个万儿八千两银子也置不下个好的。我想着到时候我们置个两进的宅子就可以了,等我考完了女科,派人回去将我书房中那些好东西,还有这些年我的体己银子一并带了来。若是不够,再管庆成郡主借些,争取早些买个宅子,我们就可以自在地在一起了。” 听了炎无忧的话,慕汐颜自然高兴,但也还有些担心:“我怕到时候你爹娘不许你搬出去住……” 炎无忧美眸微眯,眸光微闪,沉声道:“他们不许,我就什么也不做了?你放心,只要我到了公主跟前,我会争取靠上公主这棵大树。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况且公主这棵大树将来可是大周朝最大的一棵树呀,什么狂风骤雨,想要撼动这棵树怕是难于上青天……” 作者有话要说:~\(≧▽≦)/~,偶会有条不紊得加快剧情 77 第七十七回 燕京城。坤宁宫。 皇后赫连虹正和自己的长女永泰公主羽凤仪在一处坐着说话,不远处五皇子羽乾树正坐在临窗的一张金丝楠木雕花大案旁,坐得笔直得在描红临帖。 “凤仪,你父王已经定下如今任着兵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的内阁首辅段文昌的三公子,叫段怀英的尚主,做你的驸马爷。等这一回女科完了,替你选了公主府的女官后,便诏告天下。” 皇后看着自己长眉入鬓,眸子深邃幽静,五官精致到无暇的女儿颇为欢喜得说道。这半年来皇帝的病时好时坏,政务大半是让自己的长女帮着处理。她每日接受后宫嫔妃们的请安后,便会领着众人去乾清宫探望皇帝,侍疾左右,不免一喜一忧。喜的是若是按照如今皇帝的安排来说,凤仪极有可能继承皇帝的遗志登基称帝。而忧的是皇帝的病怕是在拖日子了。 虽然此时皇后赫连虹面带笑意的和自己的女儿说着皇帝要为她主持大婚的事,但这驸马的人选却是皇帝最近才订下来的。在这之前,皇帝也和皇后商量过,一共有四五位人选,都是世袭功勋公候之后。大周朝有传统,凡是皇室公主的驸马人选必是从世职的武将功勋世家里选出。像这样选择文官之子却是非常少见。皇后很想问皇帝原因,以这十数年对他的了解,她知道,皇帝这么做定是有他的原因,而且若是她猜测不错的话,这定是和储君之位有关。 在自己的长女去年回京之后,皇帝命令她掌管御前护驾的三千营,又将三年前就开建的,今年建好的永泰公主府拨给她开始,皇后就知道太子乾皓肯定会被皇帝废黜。许多年前,当大公主羽凤仪被送出皇城,送到自己哥哥茂国公赫连松所在的后军都督府中去从军时,她还在皇帝面前哭个不止,怪他狠心,年纪这么小的女儿竟然要被送到北边的苦寒之地去遭罪。可是等她再次见到自己的长女凤仪时,她才觉得皇帝当年的“狠心”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当初自己的凤仪离开皇城时,还是个单薄纤弱的女孩儿,眸子中虽然有超过同龄孩子的早慧,但偶尔还是会露出对离开父皇母后的惶恐。但是七年后再见到她时,皇后简直不敢相认。她的掌上明珠变了,那美貌那风姿虽然有自己的影子,但那眉目间的杀伐决断和坚定冷凛却是酷似其父皇。而皇帝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更是眸子陡然一亮,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一天在乾清宫中,还有诸位被皇帝叫来迎接大公主的嫔妃和皇子公主。 不是皇后偏心,自己的凤仪和其他皇子公主比实在是姿容绝世,其身上的湛湛华光若耀日般璀璨。自然是盖过了平日也如星辰般闪耀的其他人。 想起这些,皇后看向羽凤仪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听完皇后的话后羽凤仪却垂眸不置可否,好似听到的什么驸马之事是别人的事,和她并无相关一样。 皇后见状以为她不满意这桩婚事,便又说:“自你父皇说了为你找了那段阁老的三公子做驸马,为娘特意差了人特意去将那段怀英招进宫来相看。那孩子今年十八岁,比你大一岁,生得高大挺拔,俊美不凡,听说是去年已经中的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可见他甚有才学。后来我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对答如流,行止洒脱有礼,也颇为满意。最后我又让人去打听了下此子平日的所做所为,回来禀告的人说他在外头品行端方,处事谦逊,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做你的驸马还是挺合适……” 羽凤仪微微颔首,只说了一句:“我省得了。” 其实心中却想母后这后头去找人查人家的根底实在是多此一举,父皇既然能选他做自己的驸马,必然早令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将他查得清清楚楚。而且父皇此刻选择拉拢内阁首辅联姻,必是在做第二手准备。从自己回到燕京城开始,一直患病卧床不起的太子哥哥那储君之位便岌岌可危。 父皇的病时好时坏,如果自己所想不错,父皇是想硬撑着等着太子哥哥先去,从而顺利的传位和自己,这是最好的一种可能。而撑不下来时,却有两种可能,一是找个错处强行废黜太子,那就需要以段文昌为首的内阁支持,而且也只有他们能顶住那些清流言官雪片一样飞来的反对废嫡的奏章。若是太子顺杆下,或者能多活几年。第二种可能却是父皇会逼着太子篡位反叛,这样的话太子只要有异动,就会落入父皇早设计好的圈套,到时候自己以嫡长女的身份承继大统,便顺理成章了。 想到此,羽凤仪心中忽然一动,如果父皇是做后面这样的准备了,那就是说父皇的病已然到了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定是这样,否则父皇也不会开始为自己找什么内阁首辅的公子做驸马了。一霎时,她心里不免为父皇痛心起来。可是在面儿上她却依然是云淡风轻。 随后便见她起身往正在窗前金丝楠木书案前描红的自己的弟弟乾树跟前去。轻轻走到他身后,弯下腰去负着手看他写了几个字道:“五弟,我和母后才将说得什么话呀?你若知道,我给你外头我府上崔嬷嬷做的窝丝糖吃。” 五皇子羽乾树一听忙将手中玉管狼毫扔下,回转头来看向羽凤仪舔了舔舌头问:“大皇姐可是说真的?” 一想起大皇姐带进宫来的窝丝糖,乾树就要吞口水,宫中内造的窝丝糖他也不少吃。可是自从吃过大皇姐带来的窝丝糖后,内造的那些糖一下对他都失去了吸引力。于是他总是眼巴巴的等着大皇姐进宫来看母后,然后趁机缠着她要糖吃。这会儿听一向十分端严的大皇姐主动提起窝丝糖自然是想争取一下了。 “才将我听母后说,父皇给大皇姐定了门儿亲事,是内阁段首辅的三公子,名叫段怀英。母后还说这叫段怀英的又是什么探花郎,又是什么翰林院的编修,还说他长得好,将来做大皇姐的驸马爷正好……”羽乾树站起来,转身仰面看着羽凤仪,嘴中如爆豆子般的噼里啪啦一咕噜说了出来。 羽凤仪呵呵笑出了声,坐在两人不远处的皇后赫连虹也笑了起来,连声招呼羽乾树过去。谁知羽乾树不肯走,反而眼巴巴得望着羽凤仪道:“大皇姐,我可说对了?” “嗯,对是对了,可是你不认真写字,只是装装样子,这又该罚。你说,我是该奖你还是罚你呢?” 羽乾树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忐忑道:“皇姐,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罚我?” “罚你再写五百个字。”羽凤仪道。 羽乾树立即笑道:“好,我答应你。原本我还以为大皇姐要打我屁股呢。我打算一边吃着窝丝糖,一边挨皇姐的巴掌……” 羽若汐看着他摇头笑笑,抬手在他头上摸一摸,亲切道:“你这小毛头,真是个馋猫。” 皇后走了过来,刮了刮他鼻子笑,“你瞧瞧你,今年都九岁多了,这宫中有多少内造的糕点糖果你瞧不上,单单惦记着你大皇姐那里的什么窝丝糖。还有啊,你可是个哥儿,怎么像个姐儿似的喜欢吃甜……” 这话虽然说得是责备的内容,但语气却非常宠溺。羽凤仪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幼弟,淡声道:“都是母后把他给宠坏了。以后等他大一点,还是把他送到舅舅那里去罢。” 皇后开始还一脸笑,听了羽凤仪的话脸上笑容蓦然僵住了,看着自己的长女,一恍眼似乎是见到了皇帝站在自己眼前。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语。恍惚中似乎想起了当年长女被送走后,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每日起来站在坤宁宫前的台子上,望着北方,总想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此刻在做什么,吃得可好,穿得可好,有没有受苦?若不是自己这个小儿子在身边陪着她过了这些年,她真不知这日子怎么过。 若是自己的长女登基称帝后,定然会将幼子送走吧。她也承认,因为凤仪的离开,她对眼前这幼子十分宠爱,不够严格。但是为什么自己的乾树就非得有出息,做一个闲散王爷不也挺好的吗?这话她也只敢在心中想想,若是对皇帝说,皇帝定会冷了脸子骂她没养育好皇子等话,而对自己的长女说,怕也会说自己把乾树带得没出息。 羽乾树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自己舅舅赫连松掌着北边的后军都督府,那里是苦寒之地,十分艰苦,自己的大皇姐就是从那里回来的。以前大皇姐没回来时,母后一说起那地方就要红眼圈儿,可见是个十分可怕的去处。 “我不去舅舅那里!我不去舅舅那里!我要陪着母后和父皇!”羽乾树抱着皇后赫连虹的腰嚷了起来。 皇后忙楼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柔声安慰:“不去,不去,你大皇姐给你开玩笑呢。” 话毕抬起头来,用有些恳求的目光看着羽凤仪。 羽凤仪轻轻叹了口气,和声道,“好,不去,不去,皇姐给你开玩笑来着,你不是要吃窝丝糖么?我这就给你拿去可好?” 羽乾树松了抱着皇后腰的手,高兴起来,上前去拉着羽凤仪的手连声道:“好,好,大皇姐我们这就去……” 羽凤仪反手握了这个漂亮得似个女孩子的幼弟的手,到外间临窗大炕上坐了,命跟随自己进宫的太监小福子将早已准备好的两盒子窝丝糖拿了上来放到炕几上,“瞧,五皇弟,这是我给你带来的崔嬷嬷做的窝丝糖,是照着她南方老家祖传的方法做的……” 羽乾树忙打开一盒子,见里面的糖颜色金黄,香味扑鼻,口水早流出来了。正欲抓起一块吃,忽地停住,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羽凤仪眨了眨眼,笑着小声说:“大皇姐,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你可想知道?” “哦,是什么?”羽凤仪闻言感兴趣得问。 羽乾树往羽凤仪跟前凑,压低声音道:“前几日我随着乾桢他们去探望父皇,向他请安后,他叫我到他跟前坐着说话,我把随身带着的一匣子你送我的窝丝糖拿出来给他吃。他尝了尝也说好吃呢,那一匣子他竟然吃掉了大半。你也知道父皇这几月犯病后来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可见那糖的确好吃。” 停了停跳下炕来,看向羽凤仪笑道:“大皇姐,我们不如这会儿一起去瞧一瞧父王,再给他一盒子窝丝糖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盼望已久的公主登场了。 78 第七十八回 原来是想起父皇了,这么小难得竟能忍住不吃,想着给父皇带一盒子去孝敬他。这份儿孝心真是难得。羽凤仪心中略微动容,一时间心中柔软下去一大块,自己的幼弟虽然性子有些软糯,但却十分纯孝,这让她很喜欢。于是羽凤仪从炕上下来伸出手去亲亲热热得对羽乾树说:“走,五皇弟,我们这就去。” 羽乾树将一盒子窝丝糖提在手里,另一只手伸出手去放在大皇姐满是薄茧的掌心,由她握着,只觉得分外安稳。羽凤仪拉着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宫人去对皇后说两姐弟去乾清宫探望父皇了。 乾清宫中,皇帝羽承极倚靠在明黄色五爪团龙纹样的大迎枕上,半躺半卧在铺了厚厚明黄色垫子的临窗大炕上,看着手中的太子的脉案和单方。他脸色铁青,慢慢翻阅着,最后看完时明显得呼吸浊重起来,胸中好一阵翻涌,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在一旁的太监郑六忙将早备好的一碗润肺止咳的药汁端了起来,紧走两步到皇帝跟前,躬身下去毕恭毕敬小声道:“万岁爷,您先把这药给喝了罢。” 皇帝咳嗽不止,顺手将大迎枕下的一方明黄色的锦帕摸出来,捂住嘴尽力的想压下这一阵扯得心肺剧烈疼痛的咳嗽,似乎有些不愿意腾出手来接这一碗药。 郑六依然躬身,劝道:“万岁爷,喝一口罢,喝了这咳嗽便能止住。” 皇帝不悦得看他一眼,依言慢腾腾伸出一只手接了那碗药,皱着眉喝了一大口。这药味极苦,从去年哮喘的旧疾发作以后,连喝了几个月,使得他败了胃口,什么也不想吃,也吃不下。要不是太医用一些极好的药材做得药膳补着,怕是身子早就拖不到现在了。可是最近,他自己感觉自己的病是越来越重了,每回咳嗽后,心肺中疼得厉害。 就如现在这样,虽然喝下去这止咳的药后,的确很快便不再咳嗽了,可是胸口那一片仍然是火烧火燎的痛。 但他知道就算这药再难吃,自己再不想吃,可是也必须吃。原先计划中的关于太子的事竟然有了差池。三四月以前,自己让太医院替太子诊病开方的御医柳畅在太子的药中加上鹿茸。若是按照自己所想,太子此刻应该已经拖不下去了,定会走在自己前头。 可是如今他的病还是老样子,既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他不由得暗暗冷笑,这定是有人在中间捣鬼。而太子或者也知道了自己的意思。所以隐而不发,只想着和自己拖下去,只想等到自己先晏驾,然后顺理成章的承继大统。 按照太子的身子状况,他即位后又能坐几年的皇位呢?今年他已经二十岁了,四年前大婚到现在并无子嗣,若是他继了位没两年去泉下和祖宗相见,那这大周的江山将会落于何人之手?皇帝相信,到那时几位大周的藩王定会觊觎皇位,难免没有那胆大之人来和自己的子嗣争夺皇位。 若是这样,大周的黎民百姓怕是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管谁最后得到了大周朝的江山,本已经积弱难返的朝廷经历这乱象后必然是雪上加霜。那北边的鞑靼,南边的倭寇定会趁着这机会扰边,甚至侵入大周朝的国土。那大周的国祚还能延续多久?难说得紧。 这个儿子啊,你说他性子绵软懦弱,可他却执拗得很。并且耳根子软,容易被人鼓动拿捏。最重要的是他毫无自知之明和远见。自己将凤仪召回后,所做得一切事情不是已经告诉他了自己有废储之意吗?聪明点的人怕是会趁着病重上折子辞去太子位,对着自己或者将来继位的凤仪表忠心,或者可以多活两年。 可是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他是想要一争了。他看不到自己争位之后,大周所将面对的困局。只不过为着一己之私而已。 转念一想,弄成这样的局面还是在于自己,自己对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总想着扶持他多走几年,或者他能当个守成之君也好。可是天不假年,自己寿元将尽,而太子也是在苟延残喘。这一切都将自己数年前准备的后手,将自己的嫡长女凤仪推到了前头。或者这是天命所归? 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定要为继承自己遗志的新君扫清一切登位的障碍。想到此皇帝暗暗捏紧了手中明黄色的锦帕。将手中端着的那碗药全部喝下后,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抬手用手中捏着的明黄色锦帕擦嘴边的药汁,不经心垂眸一看,竟然在上头发现了一团鲜红的血迹。 这是?皇帝的心迅速得沉了下去,尽管早有预感,但当真得看到那刺眼的血迹宣示着自己生命即将终结,还是无比的痛苦。 将那张染了血的明黄色锦帕迅疾攥入手中,再快速让自己恢复到平时喝完药轻轻皱眉的模样。皇帝将手中的药碗慢慢得放入躬身站在一旁托着红漆底绘有金色龙纹的托盘中,平静说了声:“下去罢。” 太监郑六赶忙应了声,“是,万岁爷。”随后躬身却步退了出去。 皇帝最近都在怀疑太子的方子可是被动了手脚,所以今日传了负责给太子诊病开药的太医院中的院使柳畅来问话。柳畅规规矩矩的来回了话,再将带来的记录有脉案和单方的小册子呈上,然后赶忙低下头等着皇帝训话。 可是等来的却是皇帝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等他喝了药,不再咳嗽,殿内唯一贴身伺候的太监郑六也退出去后,柳畅却并没有听到皇帝说话。他不敢抬头,只觉的这殿中过分的安静了。这样安静让他害怕。 皇帝紧紧抿着唇在审视着站在大殿中间站立的柳畅,心中迅速得在盘算着。看他的样子虽然拘谨却并没有瑟瑟发抖,或者冷汗直留,显然是并不心虚。自己方才也看了脉案和方子,并无什么错处。若是太子现在还能拖着,怕是没有吃自己要柳畅加在药中的鹿茸吧。按说自己要柳畅加鹿茸,他也定是心知肚明自己的意思,并且这事只有他一人得知,而且他也不敢去对别人说。这样想起来,难道是柳畅没有按自己的要求将鹿茸加入所配的药中? “柳畅,朕问你,朕几月前要你讲太子的药中的红花换成鹿茸,你可换了?”皇帝冷声问道。 柳畅忙恭声答:“回陛下的话,臣一直以来都是谨遵陛下旨意给太子开药。” 皇帝闻言沉吟了下,沉声道:“你没有骗朕?” 柳畅一听即刻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抖声道:“臣……臣不敢……” 欺君罔上可是要诛灭九族的,柳畅又岂能不懂,所以一听皇帝说这话,早吓得腿都软了。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一不敢呀。 “朕看你不但敢,而且还胆大包天!”皇帝蓦然拔高了声音,抬手将红木炕桌上的那册写有脉案和药方的册子劈头朝柳畅砸去。 小册子“啪”一声砸到柳畅头上,再落到殿内金砖上。柳畅汗如雨下,磕头不止,“陛下,臣没有哄骗陛下,真的没有啊……” “郑六,进来!”皇帝朝外大声喊了一声。在殿外候着的郑六应声而入。 皇帝朝着他吩咐,“去把纪宁给朕叫来……” 柳畅一听到“纪宁”两个字,再也撑不住,直接瘫软在地。郑六见状忙去叫小太监进来将柳畅给抬了出去,然后大步往外去传锦衣卫指挥使纪宁。 这锦衣卫指挥使纪宁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凡有朝廷官员落到他手上几乎没有人能从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活着出来。所以刚才柳畅一听到皇帝叫郑六去传纪宁来,立刻就吓得瘫软在地了。 说起来皇帝也知道柳畅并不敢做什么欺君罔上的事,可是他把自己交代的差事给办砸了,便只能是提前去死。原来在皇帝吩咐柳畅将红花换成鹿茸时,柳畅就已经没有活路。太子薨逝之日,柳畅也毫无用处了,皇帝也不会留他。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皇帝绝对不会让自己想太子早死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但是现在,显然太子已经发现些蛛丝马迹,柳畅开出的药不会吃,那柳畅这样一个既知道秘密又再无用处的人还有活着的必要性吗? 皇帝迅速有了决定,将柳畅交给纪宁,对外宣称是他医治太子的病不利,下到北镇抚司的诏狱里。看在他这若干年做御医勤勤恳恳的份儿上,不牵连他家里的人就是。再有让纪宁立刻加派人手去将这几月来进出太子东宫的所有人全部监视起来,一有异动立刻回禀。既然前两条路走不通,那么就要走第三条了。 羽承极陷入了沉思,自己时日无多,必须要加快步骤了。 郑六带着两位小太监出了乾清宫,去传旨给锦衣卫都指挥使纪宁,一路快步前行。 刚走到大殿外,便见迎面走来了永泰公主羽凤仪和五皇子羽乾树。郑六忙上前哈着腰行礼,随后派了身边一位小太监去殿内禀告。 “万岁爷刚才咳嗽来着,这会儿刚吃了药,才将问太医院柳畅的话来着。看起来不太高兴。”郑六躬身低声道。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有提醒两人不要打扰皇帝休息之意,又有告知两人皇帝此时龙颜不悦,说话做事需要万分小心的意思。既维护如今主子,又向未来主子示了好。 郑六是皇帝还在做太子时就在跟前服侍的老人,对皇帝的心思摸得八|九不离十不说,对皇帝身子的状况也是门儿清。如今遇着即将承继大统的新君自然是要表表忠心的。可是他并不像有些人那谄媚的心思都现在面儿上,话说得滴水不漏,也很漂亮。 羽乾树听了转脸仰面看向羽凤仪笑道:“大皇姐,看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父皇刚喝了药,此时定是口中发苦,我们这会子送他喜欢的窝丝糖去,他定然喜欢。” 羽凤仪点头含笑摸了摸羽乾树的头,转脸向着郑六说了声:“郑公公有什么事快去办吧,不用陪着我们。” “是,老奴这便去。”郑六恭敬地再次说道。话说完了却没动弹,直到刚才进去禀告的小太监去而复返,对羽凤仪和羽乾树躬身说:“万岁爷请大公主和五皇子进去。” 羽凤仪于是牵着羽乾树的手抬脚往乾清宫中去,郑六在后尖着嗓子殷勤得说了声:“送大公主,五皇子。” 见两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大殿,方收了笑,领着小太监快步离去。 79 第七十九回 至德十九年二月初八。 砖塔胡同炎家老宅,一鸣院。 “无忧,这窝丝糖真好吃……”慕汐颜品尝了一小块金丝珐琅碟子中的金黄色窝丝糖后笑望着坐在身边的炎无忧轻声道。 炎无忧看她一眼转眼看向坐在对面另一张罗汉榻上的羽若曦道:“郡主真是有心,从永泰公主府里出来得了赏还想着为我们带一些来尝尝鲜。再加上这一回进京不仅仅助我脱险,还借了一千两银子给我,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羽若曦还来不及说话,坐在她旁边的荣惜兰笑嘻嘻得接口道:“若曦说她没有姐姐,把你当成姐姐了,她做这些只不过是一个做妹妹的该做的。要谢得话,等将来金榜题名到永泰公主跟前做女官了,时不时的为我在公主跟前美言两句就行了。” “荣惜兰!你这么说的意思是说无忧姐姐的那一千两银子算你的么?好啊,无忧姐姐,她既然这么说了,只当那银子是她送给你的,不用还了。”羽若曦瞪了她一眼娇媚笑道。 荣惜兰“哦”了一声豪爽得一挥手臂,“算我的,就算我的……” 炎无忧莞尔一笑,“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若是我真能到公主跟前去,一定时不时得在她跟前夸一夸你。不过,惜兰,你不是在公主所掌的三千营中当千户吗?应该也时常能见到她呀,怎么会要我帮忙?” “三千营中又不止我一个千户,五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如今都被陛下抽掉了他们的子侄进京来,不是进了三千营,就是在其他京卫任职。哪能和无忧比,将来金榜题名,便是公主左右的近臣,和公主能说得上话。” 炎无忧听了没有说话,用一双牙箸夹起一块窝丝糖放在嘴中仔细品尝,最后赞道:“果真是好吃,和外头的窝丝糖相比,入口香醇即化,而且这甜味适中,里头隐约还有股子花香味。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 羽若曦扑哧一笑道:“你们不知道最近宫里流行吃窝丝糖呢。都是五皇子惹起的,据说连万岁爷也喜欢吃。但是只有大公主府里的崔嬷嬷做得窝丝糖才能入得了皇伯父的嘴,其它的各宫里的只不过是内造的,和这个味道不一样。我那天递了牌子去宫里拜见皇后时,五皇子和我说话,给我一块尝,我觉得好吃,管他要。皇后就把这窝丝糖的出处说了。后来我出了宫去大公主府中,开口问她要了一盒子回来,你们才有这口福吃着。” “那还真是托了郡主的福,这东西确实好……”炎无忧又夹了一小块放入嘴中,随即招呼荣惜兰,“惜兰,你也来一块。” 荣惜兰摆手,“算了,我自小不爱吃甜,你们吃罢。” “那公主进宫去可曾去见过太子?”炎无忧吃着糖,手中捏着筷子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提起太子,羽若曦本来笑意满满的脸却黯淡了下去,半响低沉道:“我进宫去本想先拜见皇帝陛下,但他病着不见人。后来我去拜见了皇后说了会儿话,最后去东宫瞧了太子。他瞧着瘦得很,满面病容,没什么精神。没说几句话,太子妃便引了我出来。说起太子的病,不免直掉泪。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安慰的话,弄得我心里挺难过的……” 想起那一天的情景,羽若曦心中委实不好受。荣惜兰曾对她说过,皇帝有废掉太子储君之位的意思。但是去探望太子的病时,虽然他是自己关系很近的大堂哥,但这种什么废黜太子的话她却是不能传,也不能说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太子自求多福。 另一方面,在内心里她也和荣惜兰一样认为大堂姐永泰公主更适合承即大周的帝位。并且去永泰公主府见到大堂姐时,羽若曦彻底被她的风姿所折服,那拥护永泰公主的心又多了三分。 “好了,别想那些不好的事,明日你和无忧要去贡院会试。不如今日我请你们去登云楼吃饭,高兴高兴,心情好了,明日你和无忧一定高中。”荣惜兰拉了拉她袖子笑道。 挨着炎无忧坐在另一张罗汉榻上的慕汐颜感兴趣得问:“惜兰姐姐,那登云楼有些什么好吃的?” 炎无忧知道自从来到京城后,先是在外祖父那里住了三天,后来到炎家老宅中,见过了祖父和祖母并大伯父一家人。祖父便让人将她们安排在父亲以前住得一鸣院,只是将里面的帐幔和卧具等换成了闺房中所用的东西。她们住进来后不过才第二天,羽若曦便带了荣惜兰来拜访她们。和羽若曦说了会儿文,众人就在书房中坐下,喝茶,吃着羽若曦带来的窝丝糖说话。 这数日来,汐颜都在自己身旁服侍着她读书写文备考,并没有到繁华的京城去逛过。如今听荣惜兰提起来要去京城中最有名的登云楼吃饭,汐颜感兴趣,便心动了。想着怎么样也得带这丫头出去逛一逛才好。登云楼的菜以前炎无忧随母亲进京来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时吃过一次,味道确实不错。但那时候她还小,自然是不记得吃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大致上味道不错,当得起京城第一酒楼之称。 说起登云楼的菜,荣惜兰十分在行,开始板起手指头说起来:“那登云楼有若曦最喜欢的糖蒸酥酪,雪菜黄鱼,奶油松瓤卷酥,还有我最喜欢的鸭条溜海参,玫瑰豆腐……” 荣惜兰爆豆子般的连着说出来一二十样菜,光听菜名,汐颜就流口水了。在一旁的炎无忧见她一脸向往之色,既觉得好笑,又十分喜欢。便说:“走,我们去登云楼吃饭,这一回我请客,一来是为了感谢你和若曦这一路来的照顾,二来是为了我这小书童口水都要泛滥成灾了,不去吃一回的话,怕她的口水将我们炎家老宅也给淹了……” “哈哈哈哈!”羽若曦和荣惜兰看着慕汐颜大笑起来,倒弄得她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脸看着炎无忧嗔道:“姑娘就只管取笑我……” 炎无忧宠溺得看她一眼,极想伸出手后去揽一揽她香肩,但当着羽若曦和荣惜兰,终究不敢做得太过亲密了。最后改为拉了拉她袖子含笑道:“是我听惜兰说起来流口水了,我们这就去好不好?来京里后你天天服侍我读书,都没出去逛过。” 汐颜自然是想去的,但想到明日炎无忧就要去会试,怕影响到她备考,于是问:“姑娘,这么着不会影响到你和郡主备考么?” 炎无忧还没来得及回答,羽若曦抢先道:“你放心好了,这会儿还在看书的人定是考不上的。我和无忧早准备好了,不在这一天。” “那我们这就去,早点儿去吃完饭,若曦和无忧也好早些回去歇着,明日神清气爽得去应考。”荣惜兰当先站了起来,将羽若曦拉起身,往书房外去,炎无忧忙站了起来也拉起慕汐颜的手跟随在她们身后往外头去。 与此同时在洛州知州府的后宅正房大厅中,罗氏和炎无贵坐在厅中主位上,面色有些阴沉。今日先是有炎无忧从京城里写来的信让两人心惊肉跳,后来又是谭四等人回来覆命让两人被惊吓到。收到炎无忧的信,见她信中提到被贼人劫持遇险脱险等事,尽管最后脱了险,但仍然是将两人吓得不轻。信上写得很简略,所以谭四等人一回来,炎文贵和罗氏马上将谭四,彩宣,山茶三人叫到跟前问话。 谭四等人在云州泰来驿站养了大半月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才回洛州来向炎文贵覆命。将路上遇到的事详细得说与了炎文贵和罗氏听,最后谭四躬身道:“请大人责罚小人,是小人的疏忽,没有好生保护好大小姐。” 炎文贵让他自己出去领二十棍,扣三个月的薪俸。而彩宣和山茶两个丫头说得是炎无忧如何领着两人逃跑,路上遇到谁,又怎样许诺那匪徒银两,最后遇到荣千户得救等事一五一十得对罗氏和炎文贵说了。 这中间的惊险将罗氏吓得脸色都变了,紧紧握着的手上的指甲将掌心掐得生疼。炎无贵自然也是听得异常紧张。最后听两个丫头说完,沉默了许久,好容易平复了心境,方挥挥手叫两人退下。 罗氏倒没有罚两个丫头,主要是听到两个丫头在一路上在炎无忧和慕汐颜身后护着,导致两个丫头受伤,这么看起来彩宣和山茶还是对主子十分忠心的。 等两人出去后,炎文贵拿起手中的信又看了看,沉声对罗氏说道:“无忧在信里说,叫我们查一查是什么人和我们有仇,买凶来对付她……” 罗氏想都不想得冷哼一声道:“还能是谁?我想定是王姨娘!” 炎文贵愕然,随即摇摇头道:“不可能,在无忧动身之前,她就已经被送到庄子里去。在庄子里又如何和外头传消息,买通匪徒做这事?还有,我在这洛州任上,也曾得罪个几人,也可能是他们……” “可是无忧说,是这洛州城内的商户买通了匪徒劫持她们。你可别忘了,王姨娘的哥哥可是在这洛州城内开着绸缎铺子。四五年前她哥哥王永富还只有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子,可如今你瞧瞧,不仅仅在洛州城有两家最大的绸缎铺子,听说还开了什么当铺和酒楼,甚至在外州也有了好几处买卖。你说一说,做什么买卖能这么快得聚敛了银子?怕是和匪徒勾结销赃也不一定。”罗氏眯着眼,咬牙道。 炎文贵听完不说话。其实上一次处理完王姨娘,将她送走后,炎文贵心中不久便后悔了,但新姨娘杏花服侍得很好,他感念罗氏让他得到了杏花,便不再去想王姨娘的事了。可是现如今听罗氏提到王姨娘,心中到底有些舍不得,便觉着这是罗氏还在嫉恨王姨娘,故意将这脏水泼到王姨娘身上去。因此听完罗氏的话后,良久才说:“你是说王姨娘在被送到庄子上之前,就和她哥哥通了气,要在路上暗害无忧?可这事,没凭没据的,到底不好去王家兴师问罪的。” 罗氏听他话里的意思便知他还是有些舍不得那妖媚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刻再闹就没意思了,这几个月王姨娘在农庄被自己的人看守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在她心中,早已是肯定无忧这一回出事和那狠毒的女人脱不开关系。既然她敢害自己的无忧,那么对那女人也用不着手下留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有没有觉得,肉多了腻。还是有菜有肉好。 有亲说这几章剧情有些拖沓,但我想很多背景是要交待的吧。 不然直接是大纲了,快进太多不好看呀。 其实现在是风雨之前的平静,很快就有事了…… 80 第八十回 洛州城王记绸缎铺中,王大元匆匆忙忙的往后头账房中去,进到账房中后,只见绸缎铺的东家,自己的爹爹王永富坐在临窗的炕上,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翻看着一册账本,在炕下站着这家铺子的掌柜连祥。 见到王大元进来,连祥忙哈腰向着他打招呼,“少东家回来了?” 王大元“嗯”了一声,直接向其父看过去,脸上颇有些焦灼之色。王永富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随即将炕几上的账册合上,转脸对连祥说:“连掌柜,账没有什么问题,你先出去罢。” 连祥应了声“好”,脸上挂着笑向着王永富和王大元都欠了欠身,方转身出去了。 等连掌柜一出去,王大元快步走到门边将门阖上,转过身急步走到炕边,一撩袍子坐到了王永福的对面,压低声音道:“爹爹,大事不好了!” 王永富手中拿着烟杆吧嗒了两口烟,方说:“慌什么慌?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我去云州和孛罗帖木儿见了面,他说他的人在落雁山等了好几天,并没有接到人。埋怨咱们哄骗他,说好的美人儿竟然飞了,答应和咱们以物换物的买卖得考虑考虑。后来,我把他带到云州有名的勾栏院中,找了个花魁陪着他才把他安抚下来了。” 王大元说得急,说到这里,端了桌上他老子的一盏茶猛灌下去两口,才又继续说话。而王永富听了后,嘴中含着玉石烟嘴忘了抽烟,眉头微皱等着儿子说下文。 “然后我立即派人去定州和云州交界处,邬奎说好的动手的地方打探消息,据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厮说,在那边官道上的确是出过有附近山民洗劫洛州知州小姐一行车队的事。但后来莫名其妙来了官军,将那些洗劫之人杀的杀,抓得抓,好像那小姐也被救出来了。” 王永福听完有些恼怒的将手中烟杆在炕几上一磕,问了句:“那邬奎和程管事怎么样了?” 王大元答:“儿子听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说了这话,又派人去云州和定州衙门打听消息,最后在云州衙门里找到相熟的公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从他嘴里知道,原来是中军都督府的一位千户护送庆成郡主进京,顺便管了这闲事。那人说匪首邬奎和一位姓程的师爷,还有大半山贼都被官军的劲弩射死了。剩下的一小半山贼被送到了云州衙门里关押审问,但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还算有惊无险……”王永富长长舒出一口气,重又拿起手中的烟杆吸起烟来,“只是可惜和那邬奎再不能合作了,一年下来少赚了许多银子呢。不过,如今咱们家的买卖越做越大,邬奎的那点银子对于我们也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了。这事情让邬奎和程管事送了命说起来倒是好事,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东窗事发,牵连上我们了。” 听父亲这么说以后,先前慌慌张张的王大元也定下了心,脸上有了笑容,原本他认为劫持炎知州大小姐失败的事传回来,爹爹定会大发雷霆的,谁料父亲却并没有怎么动怒,反而还说这是好事。 “对了,爹爹,自年前到现在姑姑都没有回娘家,我去炎府上探望姑姑,守门的小厮也不让进。今日回洛州,我在街上碰到长松跟前的小厮,给了他五两银子探话,他说这几个月来都没有听长松说起姑姑的事。而且内院里和他相熟的一位丫头说今年姑姑也没有和府中内眷一起过年。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王大元拿了颗桌上青花小盘子中的红枣扔进嘴中,一边嚼着一边看着王永富说道。 王永福听他提起自己亲妹子,也是有些担心。随即将玉石烟嘴儿从嘴中拔|出,下炕穿上鞋,将鎏金的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道:“这事儿怕是要我亲自走一趟了,你去叫外头的小厮套车,再备下些礼品和拜匣,我亲自去会一会我那当官的妹夫,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元应声而去。王永富整了整身上穿着的靓蓝色绫锻袍子,戴上一顶六合一统帽,手中拿着那玉石嘴儿的烟杆负手出了账房,往外而去。 恰巧王永富到炎府来拜见炎文贵时,他休了月假三天。守门小厮见是王姨娘的兄长亲自来拜见老爷,也不好拦阻,而王永富抬手就塞了一两银子给那小厮,自然守门小厮不再推脱,一溜烟儿跑着进去传了话。 炎文贵得了消息,也知道这事终是要和王永富说一说,便让小厮去请他到前院书房中去。自己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小厮已经将他请到书房中,这才慢慢的走了来。 进到书房中后,果然见王永富早到了,正坐在一张圈椅上喝茶。 王永富起身向他行了礼,炎文贵让他坐下,自己也去书案后坐下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等着王永富说话。 果然,王永富寒暄了两句,便问:“炎大人,我妹子往常过年都要回娘家看看,今年却没有回来。大元来瞧他姑姑,府上小厮也不让他进来。我们一家人都担心婉桐有什么事,所以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就过来想见一见她,还请大人给个方便。” 炎文贵见他虽然满面是笑,话也说得极为恭敬,但底子里却是有些不悦的意思。 “是这样,王姨娘年前染了时疫,因为怕府中的人都被染病,所以将她送到定州一位相熟的神医那里去养病了。” 之所以炎文贵临时换了说法,还是因为他比罗氏要想得远,怕说出什么搬到别院去养病,王永富定然要问是哪一处别院,到时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了是哪里,王永富必然会去打听,这一打听不就露陷了吗?可是若不说,王永富肯定会怀疑,自己也说不过去。 王永富一听果然不好继续问了,定州的神医也有好几位,若是自己追问是哪一位神医,似乎手也伸得太长了。毕竟自己妹子已经嫁人生子,属于夫家。自己这个哥哥可以关心她,但却不能去管她家中的事,比如说现在夫主炎文贵说送到定州去治病了,他就不能再问。况且这夫主还是一位正五品的朝廷官员,自己妹子只不过是他的一房良妾而已。 私下里自己可以对别人说他是自己妹子的妹夫,但当着他的面,却根本没有这个资格。能在台面上说炎文贵是妹夫的也只有他的正室罗氏的哥哥可以这么喊。 王家虽然和炎家也算半个亲戚,但王永富知道在炎文贵眼里,并没有把他们这种商户人家当成亲戚看。今日能出来见自己,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那大人可否告知,我妹子什么时候能回洛州?”王永富脸上堆满笑关心的问了一句。 炎文贵捋须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个,难说得很,你也知道时疫极难医治。多亏了那位神医和我素有交情,才答应尽力治好她。所以这个我也说不准了……” 王永富一愣,这炎大人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敷衍之词罢了。就知道再坐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略坐一坐,就起身辞了炎文贵,从知州府出来上到外头自己家马车上。 在马车上坐着等他的王大元一见他上马车便问:“爹爹,你进去见到姑姑没有?” 王永富脸色很不好看得摇了摇头,随即吩咐车夫赶车回去。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动起来,王永富快速在心中盘算着。他直觉炎文贵说得话有不妥当的地方,可是细想时却又毫无破绽和头绪。 “爹爹,我觉得姑姑恐怕会有事。怪不得她年前要托我们找人对付那炎家的大小姐,恐怕这和那炎府的正室夫人罗氏有关。这两年来,我时不时听姑姑说那罗氏何等可恶等话……”王大元在马车内坐着絮叨了起来。 王永富越听心越提了起来,最后不耐烦得将王大元的话打断道:“你这就下车去找卓茂等人,让他们派出人手将炎知州府内众人的进出监视起来,若有你姑姑的消息,立刻通知咱们!” “爹,要让卓茂等人出手,他们要的银子定会不少,你也知道卓茂在洛州开的武馆是最大的,手下有好几百名弟子。他们出手,姑姑很快便会有消息,只是银子……” 王永富虽然也心疼银子,但他想起少时家中继母对自己和妹妹不好,妹妹被迫早早得嫁给了炎文贵为妾。出嫁后,妹妹常常送衣服银子给家里贴补家用,特别是自己这当哥哥的娶亲,做买卖都是妹妹给的银子。没有妹妹,就没有自己现在的一切。 “你对他们说,我先给他们一千两银子打探你姑姑的消息,若是找到了你姑姑,我再给一千两!”王永富咬牙道。 王大元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得看着自己的父亲,往常一个铜钱也舍不得乱花的爹爹,竟然舍得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可见爹爹是多么在意姑姑。 “爹爹,你说,姑姑不会既没有出知州府,又没有被关在府中,而是?” 王永富瞪王大元一眼,“不许胡说!若是你姑姑真如你想得那样,他直接报丧就好了,用不着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所以我想,你姑姑或者是真生病了,被送到什么云州去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事,给送到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对了,等我想想,能被送到哪里呢?” 王大元闻言和自己的爹爹一起沉思起来,良久,王永富自言自语道:“要不就是他名下的几处洛州城的别院,要不就是洛州境内的几处田庄……” 蓦地,王永富拔高了声音,“大元,你一会儿先不要去找卓茂。我想,你即刻去将我们宅子里和商铺中的一部分小厮找来,兵分几路先将炎知州名下的洛州城的几处院子探一探,看有没有你姑姑的消息。若是没有消息,再派人去他名下的几处田庄看看。若是这些都不管用了,再找那卓茂不迟。” “是!爹爹!”王大元拱手应声道,等马车一到自家宅子跟前,立刻跳下马车往宅子中跑去。而王永富则让车夫将马车掉头去巡视自己的那几个铺子。 洙阳农庄的一个破旧院子中,王姨娘上身穿了件破破烂烂的靛蓝色夹袄,底下穿了条补了补丁的褐色夹裤,脚上穿了双脚趾都露出来的布鞋,一头乱发,正在院子里的一口井旁洗着一大堆衣服。虽然已经开春了,但去年冬天被冻伤的冻疮还开着口子。冰凉的井水一泡,钻心的疼。 自从数月前被带到这叫洙阳的庄子里后,先是因为孙芸儿的惨死,她大病一场。那一场病险些要了她的病。因为将她押到这里看管起来的张氏等人根本就不给她找郎中瞧病,更别说给她吃什么药了。她是自己生生捱过来的。从此以后,她知道这几个仆妇定是罗氏的人,巴不得她早死。 但罗氏越是想要她死,她觉得自己越得好好活着。 后来,这四个仆妇见她好了,便支使她干这干那。又百般挑剔她干得不好,让她反复做来做去。每日做到半夜三更才能歇下。不仅如此,连饭也不给她吃饱。村里那些农户一天至少也得吃两顿儿,可她一天只有早上的那一碗稀粥喝,配着一点儿咸菜就得撑上一天。三四个月下来,她瘦得成了根竹竿,完全没有了当初的丰满和靓丽。一头青丝变成一蓬乱发不说,三十岁不到,头上已经长出了几根白发。现今和村中的那些农妇比,也没有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要说:为嘛一写到王姨娘,我总是很同情她…… 81 第八十一回 罗氏坐在炎府正房花厅中,身旁站着陪房罗瑞家的,罗氏低低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罗瑞家的连连点头。最后罗氏挥了挥手,罗瑞家的躬身退下。等罗瑞家的转身出了房后,罗氏端起桌上茶盏舒心的喝了两口,唇边浮起冷酷笑意。 洛州城南的王宅中,王大元正在其父身旁站着,将这几日派出小厮打探消息的结果告诉他。 “儿子派出的人将洛州城炎府的其它别院都探查了一番,并无姑姑的踪迹。后来儿子又让人去炎家在洛州置下的田地附近的农庄去暗暗查了查,最后只有洙阳农庄那个村中有农妇说,前几个月村中来了几个婆子和一个美貌妇人……” 王永富听到这里,本来在抽着旱烟,不由得一下将烟嘴儿从嘴中拔出,站了起来激动道:“那一定是你姑姑!” “可是姑姑为什么会被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而且听那回来报信的小厮说,似乎姑姑还被人看管起来了,一步也不能踏出院子。”王大元疑惑问道。 王永富重又抽起了烟,在屋里踱着步子,好半天才说:“不管你姑姑犯了什么错,炎家对她的处罚也太过了些。我得亲自去看一看她,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事才能放心。” “那儿子陪你去。”王大元忙上前一步说道。 王永富点了点头,随即说:“你去把咱们宅子里的护院都叫上,我去安排下铺子里的事,我们即刻就去洙阳的庄子瞧你姑姑!” 王大元应声而去,王永富将旱烟熄了,也快步往外走。 洙阳农庄里,王姨娘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脸色青白,身子一阵冷一阵热,虚弱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一下。昨晚上从洛州城里来了罗氏的陪房罗瑞家的,说是奉了老爷和夫人的命来瞧瞧她,还给她带来了两身春装,并一些糕点果品。 当时她自然是有些不信罗瑞家的话,勉强接了东西便放到一边儿了。张氏等几个看管她的仆妇见老爷和夫人还念着她,对她也客气了点,忙让她去换了衣裳来陪着罗瑞家的吃饭。虽然她跟这眼前的人都不对付,但此时被控制在这几个人手中,她也只能逆来顺受,再说跟谁有仇也不能跟饭有仇啊,何况她自从来到这洙阳庄子里一直饿着,没吃饱过。不管这来人打什么主意,先吃了饭再说。 所以等她换了衣裳来吃了顿还算丰盛的饭菜回去后,还没到一个时辰就开始腹痛起来,最后上吐下泄折腾了一夜,到天明的时候已经见血了。她撑着去张氏等几人住的房前拍门,让她们去替她请个郎中来,可是屋子里头却没人答应她。没办法,她只能又挪回自己的房中,躺了下去。谁知这一躺下去,她就再也起不来了。身子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腹痛不已,拉出来的血便都沾在身下。她知道定是昨晚的饭菜被下了药,罗瑞家的定是被罗氏指派来害她,要她的命的。 腹泻脱水,而且还便血了,若是不医治的话,身体再好的成人也挨不过三天。她现在的身体已不如刚来的时候那么好,经得起折腾。所以尽管她很想活下去,但这一次她知道或许是在劫难逃了。 王姨娘开始默然流泪,她痛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相信那罗瑞家的殷勤和好意了呢?黄鼠狼跟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太大意了,让人顺利的得了手。自己就这么死了,回去报信的人自然说自己是病死的,谁知道自己是被害死的呢。炎文贵不会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会知道,还有大哥侄儿他们一家人也不知道。罗氏真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 王永富一行人经过一夜的驰骋,到第二日辰时终于来到了洙阳农庄。那时,各家农户都去了地里春耕,村里剩下的人不过是些老弱妇孺。王家赶了两架马车来,随行的还有十几个护院和小厮。到了庄子里,那上次来打探消息的小厮熟门熟路的领着众人到了王姨娘所在的院子外头。 王永富和王大元从马车上下来,那带路的小厮指了指门扇紧闭的院落对两人道:“老爷,少爷,就是这里了。” 王永富扫了眼这院落,又看看周围的村庄,心头只觉难受,自己的亲妹子竟然被打发到这样一个凋敝破败的地方来,她那样一个爱整洁漂亮的人,不知道怎么能过下去。而王大元四周看一看,鼻中不断涌入的牲畜的粪便和腥膻味让他厌恶的捂住了鼻子,心里头也是在想,自己的姑姑怎么能在这里呆下去。 跟随王永富前来的十几个护院也跳下了马,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王永富直接吩咐那带头的小厮:“孔二,去叫门!” “是,老爷!”小厮孔二应了,走到门前,开始大力的“砰砰砰”的拍起门来,一边拍一边大声喊:“开门!开门!” 在西边厢房里躺着的意识陷入迷糊中的王姨娘隐约听到有人叫开门,不由得勉力睁开了眼,心想有外人来了,只要有外人,或许自己还能活。求生的本能使得她很想爬起来出去求外头的人救命,可是她有这心却无这力,她连手指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怎能起来床。于是她开口叫起来,“救命!救命!” 但让她绝望的是,自己的嗓子嘶哑,身子又十分虚弱,那聚集了全身残余的力气的两声“救命”只不过是无声的呼喊罢了。她痛苦得无以复加。 在东边厢房中住着的张氏等人也听到了外头的男子的叫门声。此时她们几人正在房中的炕上坐着打马吊牌。罗瑞家的刚赢了一局,听到外头有人喊开门,便对张氏说:“你去看看是谁?只是别让人进来了,不能让那王姨娘逮住外人求救。” 张氏一面从炕上下来穿鞋一面笑:“她这会子还能起得来床?还能喊得出声?只不过拖时辰罢了。最迟到今晚,怕是鬼差就要拿锁链来将她锁走了。” 屋内其她几人呵呵轻声笑了起来,罗瑞家的道:“那就好,早些了结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去向夫人回话……” 张氏下了炕,开了门儿,先是望了西厢房一眼,见那边果然无一丝响动,不由得意的笑笑,抿了抿发,方往院子门口去。将院门的门闩拉开,把门打开了约莫一尺宽,探出头去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在自己眼前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穿着一身靛青色圆领衫,头上戴了顶靛青色小帽的小厮模样的男子。而在小厮身后不远处站着衣饰华丽的看起来似是父子的两个男人。又有十几个一身褐色短打的粗壮汉子站在那衣饰华丽的父子身后,看起来似是打手或者护院。 “你们找谁?”张氏有些忐忑得问,莫名的她觉得这一行人来势汹汹,有些不善。 小厮孔二大声答:“找我家姑奶奶。” “你家姑奶奶?”张氏不解得重复了句,低下头略一思索,便想到这些人该不是王姨娘娘家人罢。只有王姨娘的娘家人才会这么说话。心中暗叫了声不好,随即抬起头来板着脸对孔二说:“这位小兄弟,我想你们定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并没有你说得那样的人。” 话毕,便缩回头去,意欲关门。谁料她才刚有所动作,那孔二已察觉了她的意图,往前一步,两手抓握住门扇的边框,略一使力,张氏就关不上门。 “我说这位嫂子,我还没有说我家姑奶奶姓甚名谁,你这就急着关门,瞧着忒心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啊……”孔二揶揄道。 张氏眼光有些闪烁,恼怒道:“你们是哪里的强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闯入民宅,意图不轨。再不走,待我嚷起来,这庄子里的庄户定将你们当强人打!” 王永富听到这里,又看那妇人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妹妹一定在这里了。随即立刻对身旁的一个粗壮的男子低声吩咐道:“仇牧,马上带人进去,将里面的婆子和仆妇全部控制起来,不许她们嚷嚷,这里是炎家的庄子,怕庄户们闻声赶了来,到时候不好解释。” 仇牧点头,随即对身后跟着的汉子们一挥手,“兄弟们,走!” 于是只见那十几个护院一窝蜂的涌到门前,大力一推,便将院门推开来,张氏摔倒在地,刚想大声叫喊,便被小厮孔二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来捂住了嘴,随后有护院上前反扭了她双手拖到一边儿用绳子捆了起来。 王永福留了两个小厮在外头看守马车,自己和儿子王大元一起进了院子,随即命人将院门关上。而早先进院子的那十几个护院分散开迅速得搜寻了这院子的房间。很快,从东厢房响起一阵妇人的惊叫声,但很快就没有了响动。而从西厢房走出来的几个护院却是以仇牧为首的几个男子,只见仇牧大踏步的走到王永富跟前一躬身,沉声道:“老爷……姑奶奶,姑奶奶在那边,看起来很是不好……” “什么?”王永富心里立时便揪紧了,随后往王西厢房里奔去。王大元赶忙快步跟上。 两父子先后进入西厢房中,即刻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眼前是一间泥土垒成的房子,年久失修,墙壁上有大块大块的黄泥脱落下来,屋顶的瓦片也有好几处破损,风从那些破损处不断的灌进来。这还是开了春,若是下雪天或者下雨,这房子必然又冷又湿。 房中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同样破旧的小柜子。墙角有一个便桶,许多苍蝇在上头嗡嗡的飞着,屋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和便溺的臭味。 王姨娘躺在那木板床上,面色灰暗,一蓬乱发,身上搭着一条破烂的花棉被,瘦得没个人形了,只有那一双桃花眼因为脸变瘦小了更显得大了些。只不过此时那大大的桃花眼中却毫无光彩,只是蓄满了泪。此刻看到眼前的亲人,庆幸之余,剩下的就只是欢喜和激动的哭泣。 “妹妹(姑姑)!”王永富和王大元几乎是同时沉痛喊出声,扑到了王姨娘床边。跟着两人进来的仇牧等人也红了眼圈儿。 王姨娘动了动嘴,聚集起全身力气使劲说了声:“带我走,带我走……” 可是这声音嘶哑,王永富和王大元在床前只看到她动了动嘴,却没有听清楚她说得是什么。但从她说话的唇形看,隐约知道她说得是什么意思。王永富立刻握住了她鸡爪子一般枯瘦的手,流泪道:“妹妹,哥哥知道了,哥哥这就带你走!” 王永富握住王姨娘的手用力大了些,王姨娘轻轻皱了皱眉,王永富低头一看,只见在她握着的妹妹的手上,有好几处冻疮的口子还没愈合,自己一使劲,从那些口子中便冒出些脓血。在一旁的王大元见了,却是像个孩子似的哇一声哭起来,使得屋中所有人心中一片凄然,忍不住纷纷坠泪。 “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炎府的人要这么对你!”王永富捶床哭叫道。 作者有话要说:唉,一声叹息…… 偶开了个古言新坑,有兴趣的亲们可以穿过去踩一踩哈。 古言新坑: 82 第八十二回 王姨娘泪水更加汹涌得涌出。王大元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最终还是仇牧上前一步擦了擦眼泪劝道:“老爷,姑奶奶看着不好得很,我看还是快些带她离开这里,先去镇子上找个郎中给瞧一瞧再从长计议。” 经仇牧这一提醒,王永富忙止住了哭,站起来抱起瘦骨嶙峋的王姨娘往房外走,一面吩咐王大元,“你去那边东厢房跟那几个炎府的婆子说,我们王家接你姑姑回去治病了。一切等她病好了再说。” 王大元应诺而去。仇牧跟上问了句:“那几个炎家的婆子怎么处置?刚才为了防止她们乱嚷嚷,已经把她们捆了起来,塞住了嘴。” 王永富抱着王姨娘出了房,听了仇牧的话恨声道:“我拿他知州大人没办法,难道还对付不了几个狠毒的妇人?依旧把她们捆着,塞住嘴,只是别锁门,也让她们受点儿罪!” “是,老爷,那我这就去叫弟兄们……” 王永富“嗯”了声,急步抱着王姨娘出了院子,上了自己坐的那一辆马车,吩咐赶车的小厮往最近的镇子上赶。后头出来的王大元等人将院门虚虚阖上,各自上车上马随着前头王永福的马车出了庄子,疾驰而去。 燕京城,炎家老宅。 三天的会试结束,炎家开了家宴,为炎无忧庆祝。 “来,无忧,和祖父碰一杯,祖父预祝你能夺得会元,然后再一举得魁,在殿试中给咱炎家中个女状元回来!”炎伯震手中端着犀角雕制的杯子,里头盛满西域酿造的红葡萄酒,满脸是笑得举杯向自己的孙女儿说道。 炎无忧忙站了起来,手中端着另一只犀角小杯朝自己祖父的杯子碰过去,呵呵一笑,“多谢祖父美言,无忧定会尽力。” 说完,将自己杯中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再将空杯一亮示意自己喝完了。 “哈哈,甚好,甚好!”炎伯震也将自己手中端的酒仰脖喝完。坐在炎伯震旁边的炎无忧祖母佟氏等他一放下酒杯,就将那酒杯抢了过去道:“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着灌酒,仔细你的脾胃不舒服。” 一旁的炎无忧大伯父炎文清也忙接话道:“爹,你少喝点,今年开了春儿你的脾胃一直不好,需得养着,这酒你就不要喝了,剩下的酒由我来陪着无忧喝。” 炎伯震看两人一眼,无奈得摇了摇头叹口了气,“唉,今日我难得高兴,你们又管我……” 炎无忧见状不免“扑哧”一笑,道,“祖父,你瞧瞧你现在好像一个眼馋的小娃娃,果然,老来小,老来小,这话是对的。” 炎伯震闻言想笑,但到底忍住了,捋一捋自己下颌花白的胡须,横了炎无忧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竟敢编排起祖父了呢,哼哼……” 花厅中的众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连一旁服侍的丫头仆妇也不列外。 随后,自然是炎文清频频举杯和无忧喝酒,说话。桌上其他人不时插上一两句。一顿饭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气氛极好。等到饭吃完,炎无忧已然有些小醉了,于是祖母佟氏便命自己的儿媳妇关氏亲自带着丫鬟将炎无忧送回一鸣院去。 一鸣院中,慕汐颜并没有随炎无忧去参加炎家的家宴。今日炎无忧最后一天会试回来,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炎无忧的大伯母关氏带了人来请她去参加专为她而开的家宴。于是炎无忧换了衣裳就匆匆得随着关氏一行人出去了。 等她带些醉意被关氏送回来时,慕汐颜正在内室外隔出来的宴息处,和房中两个服侍的丫头小桃和小红在灯下一边说话一边做针指。三人一见炎无忧被关氏扶着送了回来,俱都跳下炕来迎她。 关氏吩咐,“小桃去小厨房给姑娘端一碗醒酒汤来,小红和汐颜扶着她到里头去躺会儿,今日她饮了些酒有些醉,你们备下浓茶好生伺候着。” “是,夫人。”三人蹲身行礼答道。随后各自按照关氏的吩咐行事。关氏将炎无忧交给小红和汐颜扶着,跟在两人身后进入炎无忧的卧房,看着两人将她扶到罗汉榻上坐着,再次嘱咐了几句方离去。 炎无忧靠在罗汉榻的软垫靠背上,闭着眼眯了一会儿,刚刚喝葡萄酒,她喝了不少,哪想到这酒虽然甜但却是后劲儿大,到最后竟然醉了,头重脚轻的被扶着回到了一鸣院中自己的卧房中坐下后才稍微好些,但仍然是头晕,心中不太舒服。 “瞧你,就算今日考完了会试高兴,也不用喝成这样吧。”汐颜一边嗔怪她,一边接过小红拧干了的热巾帕替她擦脸。 擦过脸后,炎无忧觉得清爽了些,便费力的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絮叨着的人,微微一笑道:“那酒甜,多喝了两口,不想这样了……” 汐颜看她面色酡红,美眸晶莹,这醉态让她的容色更显得风姿冶丽,明媚动人。不由得十分得喜欢和贪恋。不舍得再多说她一句不是。 正说话间,小桃端了醒酒汤来,汐颜将那汤端在手里,送到炎无忧唇边,一点点地喂她喝完。喝完醒酒汤,炎无忧便命小桃和小红去净房中备下热水,她要沐浴。小桃和小红应声去了,炎无忧随即将站在身边儿的慕汐颜一拉,拉到自己身边儿坐下,伸手将她腰肢儿一揽,拥进怀中轻笑道:“站着做什么?告诉我,今日可有想我?” 慕汐颜推她一把,含羞低声道:“瞧你,整日家说这些不正经的。外头还有丫头婆子呢……” “怕什么……”炎无忧不管不顾得凑过去就要亲她,汐颜别过头去蹙眉道:“满嘴的酒气……” 谁知炎无忧却无赖得笑道:“你也尝一尝我喝的酒。” 强行搬转过来她的头,凑过去,噙住她粉润唇瓣大力吮吸起来,舌尖顶开她贝齿,喘着气,裹着她小舌纠缠不休。汐颜被她一碰早软了身子,对方的酒气冲入她鼻中和口中,比素日还要令她迷醉。但又怕一会儿丫头进来撞见,毕竟炎无忧酒还没醒,这会儿做的事委实有些莽撞。意乱情迷了好一会儿,汐颜终于不舍得将她推开,站起来往外走,口中道:“我去给你拿些茶来喝,再醒醒酒。” 炎无忧看着她背影莞尔一笑,深知她仍是害羞,怕碰见人,故而避开她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汐颜去而复返,手上果然托着一个红漆描花的托盘,里头一个斗彩茶盏,走了过来含笑道:“这是特意为你泡的西湖龙井,你刚回来就泡得,这会子刚合适喝。” 炎无忧伸手将茶盏从托盘上端下来,揭开盖子,先端到鼻前深深吸了口气,闻了闻,赞了声“好香”方才端到唇边浅浅抿了几口。待到喝了小半盏茶下去,心满意足之际,酒也醒了。 “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请姑娘去沐浴。”小桃从外头进来回话道。 炎无忧站起身,“好,我这就去。” 话毕随着小桃往外走,走几步到门口时,又折回来悄声对慕汐颜说:“等我,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汐颜应了声“好”,这几日炎无忧忙着会试,两人有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今日好容易她考完了,也想和她闲聊。 约小半个时辰后,炎无忧沐浴了散着发进房来。汐颜放下手中的给炎无忧绣的袜子,看着她笑道:“你回来了……” 炎无忧点点头,径直走到妆台前拿起一盒子面脂擦脸。见小桃和小红进来后便吩咐,“今晚你们不用在外头值夜,回去歇着罢,我这里有汐颜就行了。” 小桃和小红应了,一径去了。等两人一出去,炎无忧就起身去将房门阖上,转身回来将房中的一盏双鱼灯点起拿到八步床内床榻前的一个小几上,随后去将房中的那两只烛台上的蜡烛灭了。 汐颜见她不让人在跟前值夜,又把门关上,熄灭了蜡烛,单单点了一盏双鱼灯放到八步床内的小几上,心中就有些砰砰乱跳起来。看来她今晚是要让自己陪她了…… 两人这么久以来,虽然也是很亲近了,但却从没有一起同床共枕待过一夜。自从到京里后,因为要备考,所以汐颜不让她太过亲近,以免分心。可今日她已经考完了,说什么也不能拒绝她了。 她犹自低头坐在罗汉榻上,手中捏着那没绣完的袜子,心跳不已。炎无忧已经向她走了过来。一伸手就将她手中捏着的那没绣完的袜子扯下来,再伸出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笑道:“在这里愣着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这话若有所指,汐颜脸不觉发烧起来。心想,是啊,就是怕你要“吃”我,只不过在些微的害怕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见汐颜有些害羞扭捏,炎无忧忍不住想笑,也不说话,将她拉起来就往八步床前拖。汐颜在后拖着步子由她拉着自己到八步床前,然后被她按着肩膀坐到床边,最后见炎无忧蹲了下去替她脱绣鞋,不由得连忙弯下腰来羞赧道:“我来……” 炎无忧却将她的手拂开,嘴中道:“今日让我伺候你……” 汐颜只得直起身来,看她替自己脱掉了绣鞋,又脱掉袜子,露出一双莹玉般的纤足来。炎无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玉足,一见之下,十分喜爱,不由得伸手在上轻轻一捏,汐颜却似过电般一抖,忙缩起脚尖,往后挪了挪,脸上似火烧一般,撇过脸去不敢看她。 炎无忧唇角微扬,脱掉鞋袜上了床,将两个靠枕并排放好,让后拉一拉汐颜的衣袖轻声道:“来,我们躺着说会儿话……”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有没有闻到肉味儿了啊? 猜一猜,下一章有没有大餐? ^_^ 上一章有亲说到宅斗该结束了,那个我是要在那里交代一下。 然后再往下推进剧情,后面宅斗比较少了。 无忧和汐颜甜一下后,会有些宫廷中的剧情了。 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啊。 我想自己也不要急躁,才可以闲庭信步般写好文,你们说对不对? 还有,去我新开古言那边收藏,撒花的亲,偶很感谢你们的支持! 最近大家撒花不热情,偶没动力呀。~~~~(>_ 要花花,嘤嘤~~~~~~ 83 第八十三回 汐颜羞涩应了声“嗯”,随后挪到她旁边,靠在炎无忧旁边的一个猩猩红团花靠枕上。炎无忧指一指床里头的锦被,示意汐颜拉过来盖上。 炎无忧躺在床外侧,而汐颜躺在里侧,所以要顺手些。依照炎无忧的意思,汐颜将里头那床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被拉了过来,给自己和她盖在腰以下位置,两人侧身面对着面靠在床头的靠枕上说话。 “汐颜,你这两日都在忙些什么?”炎无忧问。 汐颜道:“还能忙什么?不是都在给你做袜子荷包。” “你给我做得不少了,还做那些干什么,平时歇一歇可不是好?” “我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命,歇下来总觉得没什么精神呢。” 炎无忧伸手戳一戳她的额头,“你呀……” “你这会儿考完了什么时候还考?”汐颜嘟着嘴偏了偏头,紧接着问,她隐约记得炎无忧说过这个会试完了还有什么殿试,而那殿试是由当今的万岁爷主持的。在殿试中考中第一名就是状元了。 炎无忧一只手枕在头下,伸出手去将汐颜一只手握在手中慢慢说道:“这一回来京中参加会试的女子不过三百多名,若是按照男子科考,因为人数多,朝廷会安排在三月十五日左右殿试。昨日考完后,主考官说,陛下特旨,差不多半月后就会殿试。而这三百多名女士子中只会取前头五十名,参加三月一日的殿试。殿试结束,由陛下亲自选出一甲进士及第的状元,榜眼,探花。后面的由大臣们选出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那殿试完了,那些考取了进士的女子们是不是就要去做官了呢?”汐颜问。 炎无忧闻言微微一笑,“哪有那么容易?若是男子还要去各部衙门观政,学着办事。一些人会进翰林院做庶吉士,或者编修,侍讲等,又或者有些家中没什么资财的会去候缺当个县丞,县令什么的,慢慢熬出头。” “不过这一回女科选出来的进士又不一样,因为永泰公主已经在外面开府,所以这一回的女进士一些人会进公主府担任长史,典薄等职,有些人会去六部衙门观政。” 汐颜想了想又问:“那你想去公主府中任职还是去六部衙门观政?” “我自然想去公主身边儿了,只有到了公主身边儿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汐颜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咬了咬唇,酸涩道:““你莫非还想打公主的主意?” 炎无忧一愣,看着汐颜似乎是吃醋的模样呵呵一笑,将手伸到她秀气的鼻上一刮,“瞧你,想什么呢?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只有做公主身边的近臣,很多好主意才能上达天听。我愿做一个有本事的天子信任的权臣,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也为你我谋一个光明正大的将来……” 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人往汐颜跟前凑了过去,汐颜垂下眼眸,眼睫微抖,紧张起来。炎无忧使坏地朝着她眼睫吹了口气,看她闭了眸越发害羞起来的样子,心头一片火热,先是在她闭着的眼睫上轻轻的亲了下,然后才慢慢往下,低头吻住她粉嫩的唇瓣辗转吮吸起来。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品尝上好的果品。汐颜也是极为喜欢她沐浴后带了些木樨花的气息,她垂下的发丝又凉又滑的扫在她脸颊,给她温柔至极的感觉。不由得主动伸出自己的小舌去舔舐了一下对方又润又弹的红唇。 炎无忧恍眼又看到了她粉色晶莹的小舌,异常的可爱,又带些隐约的诱惑。不免气息急促起来,启唇含住住她小舌裹入自己口中吸吮,引得身下人不断嘤咛出声。一边吻她,一边伸手在汐颜纤细的腰肢上爱抚,顺带着解开她束腰的腰带,交领的外衣,对襟的中衣,直到露出汐颜粉色的绣有并蒂莲的肚兜。 “汐颜……”炎无忧轻轻唤她,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香腮,落到她滑润无骨的肩膀,细碎的吻随之也落了上去。一只手伸入她肚兜中,从细滑的腰肢一路往上,渐次将火引到胸口的丰盈之间,只感觉她肌肤滚烫,手掌中有个颤巍巍的小鸡嘴在啄着掌心。 凑在她耳畔耳语,“这里又变大了呢……” 汐颜满脸通红,羞得不行,轻声嗔怪她,“都是你……” “大一点好,大一点我喜欢。”炎无忧继续在她耳边喃声道,一面说一面在峰峦上手指轻捻,逗弄。又将唇移到她耳畔颈后肌肤上啜吸,往前到颈下,再到锁骨,香肩。汐颜被她这般亲着抚弄着,身子早酥软不已,只觉背脊上麻成一片,一阵阵的扩散到四肢百骸。忍不住轻吟出声。 听到她细细的娇声从唇中逸出,炎无忧爱极,激动起来,手开始更加卖力的在她敏感的饱满上逗弄揉捏。又凑唇上去狂野吻她,灵舌追逐着她嫩滑小舌勾逗缠绕,汐颜不免呜呜出声身子抖个不止。 扯开汐颜脖间那根细细的兜儿带子,连同着她上身的衣衫一并褪去,在八步床边柔和的双鱼灯的灯光映照下,可见她胸前红梅缀顶,堆雪成峰。 炎无忧褪去她全部衣裙,让她彻底得裸裎在自己眼前。纤秾合度,白如初雪,滑如凝脂,忖着散开的淌了满榻的如墨青丝,那温婉和娇羞的美态令她彻底沦陷。 “汐颜,你真美……” 汐颜睁着如小鹿般的圆圆的眼,凝注着自己身上之人,只见她美玉般的脸颊上全是深色绯红,美眸中眸色极暗,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吸进去一般。她不好意思的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心跳如鼓。 炎无忧稍微起身,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待到自己不着寸缕方重新压到她身上。汐颜在这中间偷看她一眼,只见她身子也是如她手指一般莹白如玉,汐颜不觉心口一窒,一股火焰从下腹窜起,立时让她口干舌燥起来。 她正在神思蹁跹,炎无忧已经和她肌肤相亲,一只滚烫的手往下游走,向那潺潺溪流的泉眼而去。当那有些烫的修长手指抵近桃源时,汐颜瑟瑟发抖起来。又怕又觉得空虚,不由得伸出手去紧紧抱住身上人的颈项,急促的喘息。 炎无忧在桃源附近徘徊,低头轻轻浅浅的吻她,将自己的温柔和宠溺传递给她。其实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看过好几本妖精打架的书,仔细琢磨了很久,当终于要得到这个自己钟情爱慕的女子时,她也是又激动又紧张,怕自己让身下人儿受罪。她也知道女子第一次会很痛,应该十分温柔,才会让对方好受。 看到汐颜绷紧的身子稍稍松了些下来,炎无忧就着一手的丝滑……慢慢的伸手…… 汐颜立刻咬住了她肩膀。巨大的眩晕感顷刻间袭来,下腹强烈的抽搐,汐颜发出了一声似哭泣的声音,身子霎时化成了一滩水。 炎无忧虽然肩头传来剧痛,但咬牙忍着,在她身体里不动,低头深情吻她,忐忑问:“汐颜,疼么?” 汐颜紧闭双眸,抿着唇无力答话。直到那浪潮过去,才觉得她一直在自己身体里,伏在自己身上,听着自己心跳。从下面传来一抽一抽的痛,还有一种空虚被填满的满足。 推了推炎无忧肩膀,摸到她肩上一层香汗。 炎无忧从她胸口抬起头来,知到她刚才已经成了自己的女人。深情款款的重又去吻上她,缓缓地将手指抽|出来,拿到枕边一看,见指尖一抹鲜艳的红,惊心动魄般的美。 顺手从枕下摸出一方巾帕,将手指间的血迹擦去,在折叠好来放到一边。 汐颜羞涩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留着做纪念,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炎无忧动情说道。从她身上下来,将她拥入自己怀中。一边轻轻爱抚着她香滑的背上肌肤,一边轻轻吻着她脸颊。 汐颜乖乖得伏在炎无忧怀中,一种彻底的归属感占领了她的身体和心。从今往后,这要了自己身子的人就是自己的夫君了,是自己这一世最爱和最想依靠的人。 “到三月一日殿试还有些日子,明日我带你去这京城中到处转一转,来京里后,只带你去登云楼吃过饭,别的地方都还没去呢。趁着有闲,把这京里好景致都看看,好吃的东西都尝尝好不好?”炎无忧头抵着汐颜的额头温柔道。 汐颜轻轻应了声“好”。 炎无忧又轻声说:“今儿夜里我实在是没忍住,本想着等殿试完了,进了公主府有了个前程,再买下宅子,布置好了,和你在我们自己的家里这么着,方显得慎重。方才那样,你不会怪我吧?” 汐颜含羞道:“怎么会?你和我两情相悦,你想要,我自然会给……” 炎无忧听她如此说,心中早感动得不行,不由将她紧紧得拥入怀中,深情道:“汐颜,这一世我都要对你好。不管遇到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白头到老,永不相离。” 汐颜红了眼圈儿,紧紧得贴在她胸口,笃定道:“我也是,这一世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贫是富,是好是坏,都只想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不害怕。可我还是担心,将来你娘和爹怕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出面阻挠可怎么办?”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等我做了宫,有了俸禄,也能养家,大可以不用担心生计,不用依靠家里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可我觉得还是应该说服你娘和爹,还有我家里人。” “好,到时候我们分别努力说服他们……” 两人又说了会儿情话,倦意上来,相拥着睡去。 黎明时分,炎无忧先醒过来,只觉自己一只手臂酸麻不已,侧头一看,只见汐颜闭眸睡在她臂上,浅浅呼吸着,睡得正香。想起昨儿夜里那一回自己刚刚进入她身子她就攀到了顶峰,后来又怜惜她,怕她痛就没有再动。今早借着些微晨光,看到她锦被下露出的白皙香肩,又隐约见到她胸口的起伏,心头就有些跃跃欲试。 将自己一只手从她颈下抽|出,两只手从锦被下摸到她胸前,不免在她胸前使坏。 汐颜被她这一番动静惊醒,想推开她又舍不得,从胸口被她亵玩的地方传来的快感很强,一波波的推起她情|欲。全身又开始发热起来,口中也逸出了断断续续的娇声。炎无忧知道她动情了,翻身而上,手向下伸去…… 帐幔中响起一片娇声吟哦,急促喘息,汐颜只觉身上的人每一次动作都让她神魂飘荡,只想紧紧的缠着她,任她带着自己飞上云间。两人青丝纠缠在一处,随着一连串急速的动作,汐颜脚尖绷紧,终于体验到那烟火爆开般的快感再次来临,长吟一声,瘫软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3022:03:03 亲破费了:) 好了,大餐送上,嫩们慢慢吃哈。 黄瓜也好,苦瓜也好,都收回去吧。 呵呵。 不要大意,花花草草来一发哟!~\(≧▽≦)/~ 还有啊,收个俺的专栏吧,还有两个就100了。~~~~(>_ 84 第八十四回 至德十九年二月三十日。 永泰公主府。 “公主,明日就是此回女科殿试的日子,万岁爷身子不适,让公主去主持,这一回府中要进来许多饱学之士了呢。” 一位身穿浅绿宫装,秀美如画,身姿窈窕,年约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笑吟吟得说道,一面说一面手中端着红漆描金托盘,托盘上一个甜白瓷忍冬纹的盖碗,向金丝楠木书案前看书的永泰公主羽凤仪走了过来。 羽凤仪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接过伴读朱佩儿手中的盖碗,揭开盖子,撇了撇浮茶,喝了两口,将茶碗放下,方有些开怀得笑道:“是啊,明日就有天下英豪入我彀中了……” 朱佩儿见她说起这个兴致颇高,又说:“万岁爷想得真是周到,知道公主将来得了有才学的女子做近臣辅佐,用起来要顺手些。” 羽凤仪接话道:“父皇处处为我做打算,本来就有病,这么着更是耗费心神了,哎,有些事我又不能去替他担当……” 一面说着一面看着窗外庭院中的刚刚开出的玉兰花出神,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朱佩儿见状忙岔开话题道:“公主,你瞧咱们府中院子里的玉兰花开得多好,这还是我陪公主去了北边七年后回京第一次看到,这花开得真美。” 羽凤仪看着枝头绽放的白玉兰,随意道:“若说是京里开得最好最美的玉兰花应该在潭拓寺或者大觉寺。我记得七年前最后一次去大觉寺去赏花,是同母后父皇一起去的,那时候父皇的身子还很好,我们在花树下赏花品茶,何等开怀。” 大觉寺是皇家寺院,只对皇家开放,一般只会接待皇家和宗室成员前去做礼佛做佛事。 “对了,择日不若撞日,既然今日看到这玉兰花,说起父皇,不若我今日便去大觉寺拜佛烧香,为我父皇祈福。”羽凤仪盯着庭院中的枝头上的玉兰花忽然笑起来道。 朱佩儿看外头春阳灿烂,天空蔚蓝,是一个好天气,于是赞同道:“好,那我去叫哥哥让侍卫们还有典膳典仪准备好,一会儿随公主去大觉寺为万岁爷祈福消灾延寿。” 羽凤仪站起来,挥了挥手,“那你快去。” “是,公主。”朱佩儿蹲身行礼,起来却步退出了书房。等朱佩儿出去了,羽凤仪方回自己寝殿中让人换了衣裳出行。 永泰公主府外,府内詹事朱知友率领府中侍卫护卫着公主的马车往城西的大觉寺而去。 大觉寺内,古木挺拔遒劲,随处可见的迎春花和玉兰花竞相竞放,清冽的花香混合着佛寺内的檀香,让人闻了心境莫名的澄净舒爽。 寺内主持净空陪着换了身便服的永泰公主在大雄宝殿内,看她在佛祖释迦摩尼跟前虔诚上香,然后跪倒在蒲团上祈福,口中也是不断宣着佛号。约莫有一刻钟,羽凤仪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净空忙上前双手合十执礼道:“公主殿下,请随老衲去后殿禅房内稍坐品茶。” “有劳了。”羽凤仪回礼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得殿来,在殿外候着的朱佩儿,朱知友和十数位近身护卫的扈从跟在两人身后转过廊角往后头供皇室成员品茶的禅房里去。 说是禅房,实际上是大周朝在大觉寺后院中建的亭台楼阁,本来大觉寺后的园林传承数百年,其中景致可说是极美,和皇家御花园相比也不在其下,所以大周皇帝得了天下后,将这大觉寺划作皇家寺院,外头普通百姓和官吏都不许进入。 主持净空带着永泰公主一行人穿过清幽的林中小径,来到一处叫兮然阁的地方,将永泰公主带了进去,然后命寺内小僧奉上茶来。 兮然阁外正对着一片种有数百枝的玉兰花树,此刻俱都开了花,一眼往去,一朵朵,都在春阳下白得耀眼,风送来初春暖风,风中满是馥郁的玉兰花香,闻之令人心醉。 羽凤仪坐在窗前,喝着大觉寺中制作的兰花茶,只觉身心内外全都被花香充斥了,近日来的一些疲惫也被一扫而空,天空蓝得似毫无渣滓的水晶,极目远眺,入眼都是花海,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一种浮生难得半日闲的感概油然而生。 正陶醉间,只见在外间候着的伴读朱佩儿急匆匆得走了进来道:“公主,信王匆匆得走了来,说他要求见你。” 羽凤仪将手中茶盏放下,微有些好奇喃喃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话似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朱佩儿。朱佩儿听到了自然答:“我也不知道,但看他来得急,便让他在外头暂时候着……” 原来这被朱佩儿叫做信王的是羽凤仪的二皇帝,乃是庄妃李氏之子,今年十六岁,虽然说早已经封了王,但并未成亲,所以也未在外开府,依旧在宫内皇子所内住着,得等到成亲后满了二十岁方去就藩。 “你去让他进来。”羽凤仪淡淡道。 朱佩儿应诺而去。不一会儿只见文气十足的信王羽乾桢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刚进屋还没走到她跟前便气喘吁吁的嚷了起来:“大皇姐……不好了,我和三弟被人欺负了,你得帮帮我们……” 羽凤仪微一挑眉讶然道:“怎么?乾林也在这里?你们?” 羽乾桢走到她跟前,一伸手就把羽凤仪跟前紫檀小几上的那盏茶端起来一气喝干方继续说:“今日三弟说天气好,便约了我到这大觉寺来替父皇和太子哥哥礼佛烧香祈福。谁料我们烧香祈福出来后,便被寺内知客僧引着到这后头玉兰花海边的浩然阁内来坐一坐,却碰到了晋王和楚王的世子一行人,他们也被寺内的僧人带到这后面来吃茶,他们非要和我们争那浩然阁,三弟的脾气大皇姐也知道,是第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三言两语不合,就和人动手……” 羽凤仪知道三皇弟羽乾林今年十五岁,被父皇封为鲁王,是淑妃白氏的独子,自小被宠坏了。又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弓马骑射,脾气火爆,常和宗室皇亲中的子弟打架。现今听羽乾桢一说,倒是极有可能自己这三皇弟肯定又是惹事了。 “你们和他们动手了?”羽凤仪问。 羽乾桢点头,“他们带的侍卫也不少,我们两边交手,寺内的僧人不敢来管,我也去打了两记助拳,见场面混乱不敢涉险,恰巧这寺内有个小僧人给你们这里送了茶路过,看见我就说你在这兮然阁,所以我即刻赶了来,求大皇姐过去帮帮我们。” 羽凤仪想一想起身往外走,朱佩儿赶忙跟上,走到外头,朱知友也忙带着侍卫准备跟上。 “你和佩儿还有众侍卫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这么多人跟着气势汹汹得去,到时候反被人说成我们以多欺少。”羽凤仪转身对朱佩儿等人说。 朱佩儿等人只得停住脚步,依言在兮然阁外等候。 于是羽乾桢在前引路,羽凤仪跟随在后,穿过一片玉兰花林,到了临湖的一处阁楼前。到那里一看,果然两边有四五十人正在开打,鲁王和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打成一团,双方你一拳我一脚,斗得正凶。其余的四五十人都是两边的侍卫,也是动了手,有不少人被打倒在地,痛声呻|吟。 羽凤仪走过去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虽清冽,但中气十足,威严十足,正打成一团的众人一听俱都一愣,往羽凤仪这边看来。 “这是我大皇姐,永泰公主,你们还不快快住手!”一旁的羽乾桢扫了眼众人得意洋洋的说。 在人群中的鲁王羽乾林一见到羽凤仪忙朝自己身后的一众侍卫挥了挥手,大声道:“我大皇姐来了,别打了,回去!” 说完抹了抹唇上淌着的鼻血大踏步往羽凤仪跟前跑来。 那两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一见到羽凤仪也忙让自己的人退后,随后两人快步走到羽凤仪跟前解释道:“鲁王一言不合就打我们,我们被逼还手的,你瞧瞧,我们这脸上,眼上,鼻子上,都挂了彩……” 羽凤仪是知道自己这位三皇弟的脾气的,再见那晋王和楚王世子的脸上的确如他们所说都青一团紫一团,有些地方还破了皮出了血。但她也知道晋王和楚王作为父皇的兄弟,在大周朝的藩王中是很有影响力的,他们两位王爷的世子自然也是很骄横的。因此非要说谁惹了谁,谁是谁非,倒真不好说。 “大皇姐,你别听他们胡说,明明这浩然阁是我和二哥先到的,他们却非要我们去别处。你看,我这鼻子都给他们打破了!”鲁王将自己手上糊的鼻血伸到羽凤仪跟前道。 羽凤仪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晋王和楚王世子看在眼里,便想,看来这大公主是要帮着她弟弟了。这一回也是倒霉,先碰到那个无事还要惹事的鲁王,憋不住跟他打了架。这鲁王他们早就看不惯了,想趁着今日收拾他一顿,让他吃个哑巴亏。这种宗室子弟打架的事一般谁也不敢捅出去,否则让宗人府中的宗人令知道了,少不了一番惩戒,挨了打回去只能自己受着,跟家里人撒谎是骑马摔的或者别的什么。 晋王和楚王世子今年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来他们还真没怕过宗室皇亲中和他们同龄的子弟。信王和鲁王虽然是皇子,但毕竟没有就藩,和他们两人将来要承袭的王爵相比,还不如他们两个将来的封地大,所以他们并不怵两人。 说来让他们忌惮的皇室子弟中也只有东宫太子和眼前这位大公主羽凤仪了。并且眼前这位长于军中的大公主更给他们一种无形的威压感,毕竟她是皇后的嫡长女,当今陛下最为喜欢和看重的女儿,甚至两人的父王自从永泰公主回朝后,给两人信中都一再嘱咐要对这位大公主万分恭敬小心,绝对不要惹她不快。 原来自永泰公主回朝后,皇帝便把各地藩王的世子陆续召到了京里,让他们入国子监学习。实际是作为质子,以防将来传位给羽凤仪时有藩王欺她是女子又年纪轻而反叛。 “大公主,今日是我们不对,我们愿向鲁王和信王陪不是。”晋王世子羽朝东首先服软,向着羽凤仪低首恭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不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0113:18:43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3121:32:26 两位破费了:) 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手贱举报了。 写得那么含蓄。 大家要回味的赶紧回味啊,明儿我要改成无h小清新了。 ╮(╯▽╰)╭一声叹息…… 还有啊,昨天穿过去收了我专栏的亲们,我爱你们,么么哒! 还有还有,好心的亲们再收藏下我新开的古言吧: 85 第八十五回 信王和鲁王一听,自然是得意起来,鲁王嘴中还“哼”了一声,抱臂说了一句:“既然你承认是你们不对,那光嘴里陪个不是就完了?” 站在晋王世子羽朝东旁边的楚王世子羽振南闻言恨恨地瞪了鲁王一眼,“依你的意思,你还想怎么着?” “怎么着也得赔个千两银子给我和侍卫们养伤。”鲁王接话道。 信王看鲁王一眼想笑,心道,这家伙素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果然是敢漫天要价。千两银子,就算是他们贵为皇室贵胄,要拿出来也有些肉痛。 果然鲁王此话一出,楚王世子羽振南一张脸气成了猪肝儿色,指着鲁王抖着唇说:“你……你……” 他想说“你个无赖”,但话还未出口,身边的晋王世子羽朝东就拉了拉他的袖子,阻止他说出后面的话,并且抬头看向羽凤仪求助似地喊了声,“大公主……” 羽凤仪默了一默,先转脸看向鲁王道:“朝东和振南既然已经先陪不是了,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各自回去罢。” 见大皇姐这么吩咐了,鲁王嘟囔了两句,被信王一拉看着羽凤仪讪讪地说:“那大皇姐,我们这就回去,这事还请大皇姐不要在父皇和母妃跟前提起……” 羽凤仪点头。另一边的晋王世子羽振南一听也脸上堆满笑连声道:“多谢大公主,多谢大公主,还请大公主千万不要在万岁爷跟前提起这事儿。” 羽凤仪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心想,这时候求情,早干嘛去了。若不是这时候京里暗流汹涌,她真想把这几人都送到宗人府中,让宗人令好好惩治他们一番。身为宗室皇亲,一言不合,就如同外头泼皮无赖般打架,实在是很丢身份的事。 见羽凤仪答应了,晋王世子忙拉了楚王世子一起再次向羽凤仪躬身致谢,然后转身挥手带着自己的那帮侍卫转身离开。鲁王和信王见状只带了自己人快速离开。 等这些人都走了,羽凤仪摇摇头,只觉自己心中的好心情被这些人破坏了不少。于是便想回兮然阁去略坐一坐就回去。 浩然阁位于大觉寺后园的一个小湖边,和兮然阁中间隔着一片玉兰花林。方才羽乾桢领着羽凤仪到浩然阁时便是从玉兰花林中的一条小路穿过来的。羽凤仪抬脚走入玉兰花林中,顺着来时那条小路往回走。 林中花香馥郁,春阳灿烂,鸟语啾啾。 羽凤仪兴致颇好,一面慢慢走着一面欣赏林中美景。忽地她见到路边有一人蹲在一棵玉兰花树下,背对着自己在捡拾什么东西。只觉好奇心起,便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走到那人背后,可见那人是一位女子,穿着柳绿色浣花锦纹夹袄,下着水绿色百褶如意月华裙,一头鸦黑青丝梳成一个简单的螺髻,上插一根镶金点翠缠枝菱花钗。因为她低着头,看不到她面容,只见到她露出的一截后颈白如初雪,在春阳的照射下肤光潋滟,忖着那一头黑漆漆的青丝,实在是让人转不开眼,很想知道从背后看已经令人心动的女子到底生得是什么模样。 羽凤仪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的悄悄弯下腰去,看那蹲着的女子在做什么。 首先入眼的一双葱白的柔荑,然后是一张粉色的绣有红梅的绢子铺在地上,那女子正在那里将地上被风吹落的白色玉兰花瓣捡起来,放进那张铺在地上的粉色绢子中。 咦?这里那么多玉兰花,她随手都可以折下一大把,可为何她还要捡拾地上那些被吹落下的花瓣呢? 羽凤仪想问她,又怕突然说话吓着她。正犹豫该不该开口间,那女子已经捡拾好了花瓣,用那方粉色的绢子将那些花瓣包起站了起来。这一下正弯着腰犹豫的羽凤仪躲闪不及,正巧和那起身的女子碰到。 “哎呀!”女子吃惊得叫出了声,声音十分娇俏,因为被吓到,手中包着的那包玉兰花瓣也掉在了地上,花瓣散落了一地。 “哎哟!”羽凤仪的下颌被撞了一下,也忍不住叫出声。 她忙倒退了一步,用手揉着下颌,往那起身的女子看去。只见她吹弹得破的白皙的脸颊上因为刚才的惊吓泛起了一抹红。蛾眉淡扫,秀眸圆睁,雪肤花貌,温婉柔美,忖着她身后的玉兰花海,真可说是花仙一般的姿色天然,委实是比从后面看她背影更让人心仪。 羽凤仪不觉怦然心动。 “你这人怎么鬼鬼祟祟的,跑到人身后吓人?你瞧,我刚拾好的玉兰花瓣也给你吓得撒了一地!还有我的头也被你撞到了,好痛!”慕汐颜有些生气的望着那退后了一步的女子蹙眉嗔怪道,一面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头顶。 今日天气晴好,庆成郡主为了庆贺炎无忧和自己都进入了这回女科会试的前五十名,明日便要去参加殿试,因此特意叫了荣惜兰,又来请炎无忧和慕汐颜一起来大觉寺上香还愿,顺带着赏花吃茶。 四人被大觉寺中的僧人引到后园中的小湖边的凌坡阁中歇息,赏花吃茶。众人赏了会儿景,羽若曦便邀请炎无忧弈棋,炎无忧欣然应之。慕汐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因为看不太懂,便觉得无趣。而荣惜兰棋艺不错,因此看得津津有味。 呆了一会儿,汐颜便只身从凌波阁出来,正好凌波阁后面有一片玉兰花林,其中玉兰花开得正盛,便走到里头去赏花。赏玩了一会儿,见林中花树下有许多被吹落的花瓣,于是便想捡拾一包玉兰花瓣回去,和了香料熏衣。 哪晓得刚捡拾好一包花瓣,却不知道从哪里来个人悄无声息得走到自己身后,吓了自己一大跳,连带着把自己刚捡好的那包玉兰花也弄洒了,所以不免有些生气斥责了她一句。 “啊……这……”羽凤仪摸着有些火辣辣的下颌,看着那令她一见倾心的女子语结,不知道说什么好。 慕汐颜见那女子长眉入鬓,神清骨秀,眸光幽深,身着一袭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装,看起来十分的华美清贵,通身的气派透出浓重的威仪,让人不敢逼视。 看清楚她的容貌后,汐颜后头嗔怪她的话再也说不出,只是“哼”了一声,然后蹲□去,将自己那张粉色的绣有红梅的绢子重新铺在地上,重新捡拾那些洒落在地的玉兰花瓣放回绢子里。 羽凤仪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帮她捡起那些散落在地的花瓣放到那张铺在地上的粉色绢子里,语气十分赧然得解释说:“才将我从这里路过,瞧见姑娘蹲在这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一时好奇心起,所以过来瞧瞧,又不想姑娘被惊到,所以步子放得很轻……” “不用你帮我捡!”慕汐颜不客气地将她捡起玉兰花瓣的手拂开。 羽凤仪一愣,头一次产生了一种羞赧的感觉,从小到大,她还没被别人如此不客气的拒绝过,并且这人还是她刚才一见就怦然心动的人。若是按照她平时的脾气,早拂袖而起了。不过,对上眼前这女子,她却觉得自己生不起气来,反而加倍陪着小心道:“方才是我不好,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我则个……” 汐颜听了她这句话,心头刚刚的那使小性子而生的气已经过去了,便缓了容色,只是不答她话,继续自己捡花瓣。 羽凤仪偷偷打量她一眼,见她眉目间似乎和缓了些,便又伸出手去帮她捡起地上散落的花瓣放到她铺在地上的粉色绢子里。这一回,她不再拂开她的手。不觉心中小小的一喜。连着帮她捡起了几瓣花瓣,羽凤仪找话说,“对了,姑娘,我才将好奇的是,你为何不摘这林子里的玉兰花,这林子里花树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怕是成千上万朵都有,反而要去捡地上的花瓣,但不知你捡这些玉兰花瓣有何用呢?” 慕汐颜本不想理她,但听她说话十分有礼,又陪着小心说了些道歉的话,便不再计较,顿了顿方说:“这林子里的玉兰花再多,在枝头上开得正好,恐怕这些花一世也只有这得意的几天,我又何必去攀折它们,且让它们开去多好。再有,我拿这些被风吹落的花瓣回去不过是制作熏香而已,那枝头上的和地上的又有何区别……” 听她说了话,替自己释了疑,羽凤仪立时觉得心中欣喜更盛,忙接话道:“看来姑娘是爱花之人啊。但不知姑娘可是最喜欢这玉兰花?” 汐颜闻言却手上一顿,唇边绽开两个梨涡,眉梢带了些女儿家羞涩的笑意道:“我最喜欢的并非这玉兰花,而是红梅……” 羽凤仪“哦”了一声,视线落到那张粉色的绣了一枝红梅的绢子上,似乎有所悟。其实她哪里知道慕汐颜心中此刻想起的是那个身上衣香都是梅香的人,那个人最喜欢的是梅花,她自然是爱屋及乌,跟着喜欢梅花了。况且两人第一次初初相吻,她第一次对自己表白心意也是在梅林中,红梅花下。 很快慕汐颜便再次捡起了那些散落在地的玉兰花瓣,用粉色的绢子包了起来,正准备站起来。忽地从那帮她捡拾花瓣的女子身后闪起一道亮光,晃了下慕汐颜的眼。 因为此时春阳灿烂,十分耀眼。所以那道亮光很是灼目。汐颜不免往那灼了她眼的亮光看去,一见之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一位身穿青衫的蒙面男子不知道何时接近了那身穿宫装的女子身后,手中持着一把锋利的长剑,目露凶光,作势正要向正蹲身笑望着自己的女子刺来。 86 第八十六回 “小心!”汐颜急切出声,一面喊一面伸手去抓住对方的肩膀往右边猛地一拉。这时候她根本顾不得想这宫装女子身后的蒙面男子从何而来,为何要偷袭面前蹲着帮她捡拾花瓣的女子,只是本能的不想眼前这人受伤。 羽凤仪是何等机敏的人,毕竟在北边后军都督府的军营里呆了七年,因此汐颜一急切出声,她就知道恐怕后面有未知的危险正向她袭来。顺着汐颜往右拉的力就势往地上一倒,只觉左边臂上一凉,一支寒光四射的利剑擦着她左臂刺过。 那刺客见一击落空,手腕一抖,迅疾将手中利剑往右平着挥出,继续向羽凤仪颈部招呼。慕汐颜那时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见那蒙面男子的利剑如电般又向那宫装女子砍去,而且看那男子的挥剑速度极快,下一刻定会砍到那女子脖子上,恐怕她就要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了。一霎时,只觉心头大骇,不由得“啊”一声惊叫出声,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倒地的羽凤仪好似脑后有眼一般能看到那刺客随后的一剑,紧接着头一低,趴到地上往旁边一滚,那堪堪要砍到她脖子上势在必得的一剑在她头顶上方几寸处划过。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快,青衣蒙面男子连续两剑落空,不由得微惊。心道,果然这在北边后军都督府内历练了七年的永泰公主不同凡响。想来他也是天下间少有的快剑,竟然在偷袭她的情况下还不曾得手,虽然那绿衣女子瞧见他先喊了起来,但永泰公主随后的应变却也是十分的快。 不过,这第三剑,他却有把握不落空。因为他看见永泰公主连续避过两次袭击后,此刻正仰躺在地上,两手撑在地上,头微微扬起,大口喘气,紧皱着眉,看起来有些吃痛的表情。他注意到在她左臂上有鲜血不断的涌出,将金色的宫装左边衣袖染红。 只不过一眨眼间,青衣蒙面男子向前跨出一步,右手持剑向空门大开的羽凤仪胸口刺去,这一剑他使尽了平生修为,务求一剑贯胸取其性命。 羽凤仪半躺在地上,见那刺客第三剑当胸刺了过来,红唇微哂,幽深的眸子中忽地眸光一凝,撑在地上的右手忽地一抬,一扬,只见一蓬极为细小的针雨从她袖中暴射而出,朝那近身向前挥剑向她刺来的青衣蒙面男子射去。 青衣蒙面男子哪料到躺在地上的永泰公主竟然是以退为进,故意示弱,引他上前下杀手,趁着他认为必会得手,放松警惕,从而使用暗器反击。这种暗器他认得,是江湖上早已断了传承的金陵陈家制作的暴雨梨花针。这种暗器一次只能发出上百枚细长的钢针,但却因为机簧弹射力极大,钢针速度射出极快,在近距离之中杀伤力非常大。 这种传说中早已失传的暗器出现在永泰公主手中,委实是他从未想到过的。那使尽了平生修为的一剑,前顷的身姿此时根本无法停住,心中暗道了声,“不好!” 胸口已然被那一蓬暴射而至的钢针射中,剧痛似在胸j□j炸般传开来,他剑势稍迟,羽凤仪已经从地上飞快得跃了起来,将一旁惊呆了的慕汐颜拉起,向着玉兰花林另一边的兮然阁跑去。 青衣蒙面男子持剑即追,不过只跑出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疼痛加剧,张口一阵猛咳,嘴中吐出几口血来。他立刻知道,方才自己被那暴雨梨花针射中,已然是伤了筋脉。不得已停下脚步,不甘的望了一眼永泰公主拉着那穿绿衣的女子越跑越远,消失在白色的玉兰花林中,摇摇头,转身踉跄着往相反方向跑开。 兮然阁离羽凤仪被蒙面青衣男子所刺的地方只不过有数百米远,因此很快羽凤仪拉着慕汐颜就跑出了玉兰花林,遥遥的看到了在兮然阁门口等候着她回来的朱佩儿等人。 慕汐颜跑得气喘吁吁,心跳得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刚才那惊险绝伦的一幕把她吓坏了,她懵懵懂懂得就由那宫装女子牵着手跑了起来。直到跑出了玉兰花林,没听到后头传来那青衣蒙面男子追来的脚步声,她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那拉着她手跑的宫装女子一眼,见她左边手臂半边衣袖都被血染透了,忙紧张的问了一句:“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羽凤仪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那刺客没有再追来,才放缓了脚步,脸色有些苍白得看了汐颜一眼,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在兮然阁门前等候羽凤仪回来的朱佩儿等人远远得见到了她拉着一个女子的手从玉兰花林中跑了出来,看起来似在逃命一般,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这一下,众人都被吓到,朱知友立刻觉得是出事了,马上向身旁众人一挥手,大喊:“快!大公主有事……” 来不及把话说完,已然发足狂奔,向羽凤仪和慕汐颜两人跑了过去。朱佩儿和其他扈从忙迅速跟上。等到朱知友等人跑到两人跟前,见到了羽凤仪左臂染血的衣袖,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公主,刺客在何处?有几人,穿什么样子的衣裳?”朱知友立刻按着自己腰间的宝剑急声问。他是永泰公主羽凤仪的侍卫长,从七年前就跟随在羽凤仪左右,今天出现了公主遇刺这样的大事,自然是难辞其咎。但他知道既然公主已然脱险,那这会儿捉拿那刺客才是第一要务。 朱佩儿关心的却是永泰公主的伤,见到她染血的左边衣袖,泪珠儿早滚落下来了,掏出袖中绢子上前去一面替她擦手掌上的血迹,一边呜呜哭起来,“都是我们的错,没有护好公主,竟然让公主遇刺……公主你疼得厉害么?要不要紧?” 羽凤仪这时却来不及和朱佩儿说话,只是吩咐朱知友,“你即刻让人回去传话派人叫金吾左卫来将大觉寺围了,另外派人去让大觉寺主持净空将寺门关了,不许人进出,等金吾左卫的人来了好好盘查刺客。” 朱知友忙应是,随后转身派了身后跟着的扈从去办羽凤仪吩咐的事。 等他指派了人手离开,羽凤仪才又说:“知友,那刺客是一个青衣蒙面男子,方才在后面那玉兰花林中悄悄尾随而来行刺于我,我用了暴雨梨花针才脱险。我想他受了伤,或许跑不远,你立刻带人去那边搜查一番。” “是,公主!”朱知友一拱手,转身对朱佩儿说:“妹妹,你即刻陪着公主出寺去回府疗伤。”随即留下四位护卫,自己带了五六人快速冲入兮然阁后的玉兰花林中。 朱佩儿哭着应了,忙请羽凤仪移步回府。那剩下的四名护卫抽刀在手,将羽凤仪围在中间护卫起来。 羽凤仪抬脚就走,谁知跨出去一步,却被人拖住。转回头一看,却只见那位刚才在玉兰花林中提醒她小心躲过一劫的温婉秀美的女子看着她似乎十分的吃惊,站在原地身子稍往后倾,正将被她握着的手使劲地抽|出去。 朱佩儿自从羽凤仪一从玉兰花林跑出来时,就注意到了她右手紧紧牵着的那穿着柳绿色衣裳的秀美女子,只是她并不清楚眼前这人和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能进到大觉寺里来的都是大周的宗室皇亲,剩下的是服侍他们的宫人内侍还有侍卫。可眼前这穿绿衣的女子却怎么看也不像是服侍的人,所以她虽然好奇但却并不敢开口打听。此时见那女子使劲儿地把手从公主手中抽|出去,明显是不想跟着公主走的意思。 “我……我要回去……”慕汐颜望着那宫装女子怯怯地说。从方才围拢过来的那些侍卫和使女嘴中她才知道了原来这人是公主,而且从她的年纪看,应该就是无忧和庆成郡主等人口中所说的永泰公主了。想起自己刚才在玉兰花林中对她十分的不客气不觉有些赧然。方才被她拉着逃命什么也没想,此时知道她的身份后再被她拉着走,汐颜就有些忐忑了。出了刚才的事,她现在十分想回到炎无忧身边。 羽凤仪不知为何却不想松开她的手,仍是紧紧的攥着道:“方才在树林中多亏了姑娘提醒,我才能躲过一劫,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不若随我到我府上略坐一坐,待我包扎了伤口,换了衣裳,整治一桌酒筵以谢姑娘。” 这话实在是说得十分的含蓄。无论是谁都应该知道公主请人去府中设宴相谢,并不仅仅只是吃什么饭,而是或有重酬,或有相交之意。能与大周的举足轻重的大公主相交,无论是宗室皇亲,或者是平民百姓,不啻都是一种荣耀,更是和权利中心的人物搭上了边儿,这对于个人或者家族来说都极为有利。是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提议。 可是慕汐颜却从来没想过什么权利和家族利益等事,所以羽凤仪的提议对她毫无吸引力。她只是觉得既然危险已经过去,那么她现在应该赶快回去。怕在外头呆久了,在凌坡阁中下棋的炎无忧见她久久不回去,会担心她。而且眼前这人身份如此高贵,让她心中有很大的压力。 抬头看了羽凤仪一眼,汐颜垂眸再次怯怯得说:“我……我要回去,有人在等我……” 她连着两次想抽|出被公主握得紧紧的手,但却抽不出来,只觉她手掌中心的薄茧硌着她的手带给她一种强硬的不容说不的感觉。急怕之下,汐颜的脸浮上了红晕。 羽凤仪却对汐颜的反应感觉讶异,自己刚才那样邀请到自己府上坐一坐,这么明确的相交之意她竟然不知道?或者是不在意? 若是不知道的话,羽凤仪觉得她真的单纯可爱。 可若是不在意的话,羽凤仪觉得她更让自己想去探寻,想认识她。 看到眼前温婉柔美的女子粉腮染红,羽凤仪只觉自己的心一窒,眸光越发幽暗。 “哦,到底是谁在等你?可是你的家人?若是如此,我觉得自己真要过去致谢。”羽凤仪望着慕汐颜含笑道。 慕汐颜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我家姑娘和她的朋友……” “你家姑娘?还有你家姑娘的朋友?这倒有趣。”羽凤仪勾唇一笑,心想难不成这女子是谁家宗室皇亲家的婢女?那这一家宗室自己倒是极想知道是哪一家了。 于是羽凤仪开口:“那请你带我去你家姑娘那里,我想当面向她致谢可好?还有,姑娘可否告诉我你姓名,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这位救命之人的名字呢。” 87 第八十七回 汐颜还未回答,一旁的朱佩儿却嚷起来,“公主,你看你的手臂还留着血呢,还是先回府疗伤为上!” “住嘴!”羽凤仪轻叱,随即转脸对一位侍卫说:“你去寺里主持那里让他拿些金创药来兮然阁,我在里面等他来替我疗伤。” 那侍卫应声而去。等他走后,羽凤仪便拉着慕汐颜的手往兮然阁里去,一边走一边说:“那请姑娘到里面稍坐,等我包扎好伤口就送姑娘回去。对了,姑娘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是尊贵非凡的公主第二次问自己的名字了,慕汐颜也不好再不说话,便轻声道:“我姓慕,仰慕的慕,名字是汐颜,潮汐的汐,颜色的颜。” “慕,汐,颜……啊,这名字真好听……”羽凤仪微笑赞道,随即对慕汐颜说:“我叫羽凤仪,羽毛的羽,凤凰的凤,仪表的仪。” 跟在羽凤仪和慕汐颜身后的朱佩儿还委屈着,方才她因为关心公主的伤,而出声提醒,却被公主斥责了,现在心中都觉得很是难受。此刻听到大公主竟然向那绿衣女子如一个普通人一样的介绍自己的名字,早已是万分吃惊。身份如此高贵的公主竟然放下自己的身份对那女子如此说话,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虽然大公主从来对属下和身旁服侍之人都比较和善,但和善并不代表放下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相反,正因为她这份儿和善,更使人觉得她身份的矜贵。 可如今大公主竟然不顾自己左手臂受伤流血,面儿上如没事人一般和那女子说笑着,幽深的凤目中满含着亲昵和欣喜。而且她注意到,公主的右手一直紧紧的握着那温婉柔美的绿衣女子的手,舍不得松开。蓦地,她只觉得心中好一阵酸涩。从自己七八岁起便陪伴在公主身边儿做她的伴读,整整七年过去了,公主早已被她自己当成和哥哥一样在她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的人,可公主对自己虽然客气,但却从未有过对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绿衣女子的亲近。难道只是因为这女子刚才出言提醒了公主,救了公主一次,所以公主才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一样的尊敬和喜欢? 如果是这样,朱佩儿觉得自己能接受。可是,如果是属于另一种爱慕的喜欢,那她会觉得心中醋意翻滚,委实不能接受。就像是曾经那位叫翠媚的女子所带给她的那种感觉。 羽凤仪一行人再次进入到兮然阁中,“来,汐颜姑娘坐这里来。” 慕汐颜被羽凤仪拉到兮然阁临窗的一张雕花罗汉榻上坐下,羽凤仪随即坐到另一面,又让人赶紧去把带来的自己喜欢的湖山银针茶拿来泡上。朱佩儿见公主暂缓回府,便又让人去传随同公主而来在大觉寺前头候着的典膳等伺候的宫人叫进来服侍左右。 不一会儿,大觉寺的主持净空亲自带着僧人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又替羽凤仪疗伤。因为他是方外之人,又年逾古稀,羽凤仪并没有忌讳男女大妨。朱佩儿在一边帮着卷起染血的宫装衣袖,净空用药酒替羽凤仪清洗了伤口,再敷上金创药粉,最后用干净的白布包扎起来。坐在罗汉榻另一边捧着茶盏喝的慕汐颜注意到,在整个疗伤的过程中,羽凤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而大觉寺的主持净空一边帮着羽凤仪包扎伤口,一边还在不停念叨,是哪里来的刺客如此大胆,竟敢来行刺公主等语。羽凤仪也没耐心听他唠叨,等他一包扎完伤口,便以要更衣为由令朱佩儿将净空送出了兮然阁。 净空等人出去后,便有公主府内随同出行的典侍进来设屏替羽凤仪更衣,重新替她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和宫装,又替她重新梳妆。所以等她再次出现在汐颜跟前时,连汐颜也不觉眼前一亮,被她绰约风流的风姿,华美清贵的气度所吸引。 笑吟吟得坐在罗汉榻另一边,端起小几上的另一盏茶问慕汐颜:“汐颜姑娘,觉得这茶怎么样?” 汐颜点头,“很是清香,很好喝。” 羽凤仪立即吩咐身后站着的宫人,“去替我将此回带来的湖山银针全部包起来,送给汐颜姑娘。” 身后站着服侍的宫人立刻应诺而去。朱佩儿讶然。湖山银针这种茶叶是专门供给当今陛下所喝的茶,连皇后都没有份例。这种茶叶一年所产不过五六斤。因为永泰公主回朝,万岁爷高兴,赐给了她一斤。今日出行,带了剩下不多的三两茶叶,除了现今泡了两盏茶,公主竟然将剩下的茶叶全部赠给那叫慕汐颜的女子,可见公主对她是多么喜欢。 汐颜闻言却赶忙摆手,“不,不用了……” 羽凤仪坚持,“一定要,方才要不是汐颜姑娘出言提醒,救了我一命,现在我哪能坐在这里和姑娘说话。若是一点儿茶叶也不收的话,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汐颜见她说得恳切,便也不忍心拂她好意,便只得点头称谢收下。两人说话间,羽凤仪便问起汐颜是哪里人,家中有些什么人,以及她口中所说的姑娘是谁,是哪一家的小姐等话。 “回公主的话……”慕汐颜是个实诚人,哪里知道羽凤仪在套她的话,永泰公主问什么,她答什么,把自己家中的情况还有炎无忧的身份和上京应试等话都告诉了羽凤仪。 羽凤仪点头含笑说了句,“原来如此,那这一回你和你家姑娘进到这大觉寺里又是跟何人而来呢?” 汐颜来时也听羽若曦提起,这大觉寺是皇家寺庙,不是宗室皇亲是不能进来的。因此听永泰公主如此说,还以为是她要追究自己这样不是宗室皇亲的平民进到这里来,忙有些忐忑得回答:“庆成郡主和我家姑娘相识……她说今日天气晴好,故而邀请我家姑娘陪她来此上香还愿。我家姑娘推辞不了才来的……” 羽凤仪哑然失笑,“原来是若曦那个丫头……” 汐颜听她提起庆成郡主的名字十分轻松的口气,提起的心不由放下,悄悄舒了口气。端起茶盏垂眸慢慢的吃茶。羽凤仪也不再说话,兀自端着茶喝。一面喝茶一面偷偷打量坐在罗汉榻另一边儿的慕汐颜,近了看她,只见她秀目修眉,长睫纤长微卷,一管玉鼻小巧可爱,粉色菱唇,唇瓣饱满润泽,一肌妙肤,弱骨纤形,说不出的温婉柔美,惹人怜惜。真是越看越让她心动。 房中静静,汐颜默默的喝茶,公主不说话,她也不敢乱开口。直到喝了两道茶后,汐颜有些忍不住了,这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再不回去,她怕炎无忧说不定会出来找自己了,于是悄悄看了眼羽凤仪,见她不动声色的仍在品茶,便嗫嚅道:“公主……我想回去了,再不回去,我怕我家姑娘……” 还没说出“担心我”三个字,羽凤仪便微微一笑接话道:“你怕你家姑娘怪你出来贪玩,久久不回去斥责你么?放心,我这就陪你回去,我想到时候她非但不会责备你,说不定回去还要好好赏你呢!” “哦,这……”汐颜想说她不会责备我的,但当着给她很大威压的尊贵非凡的永泰公主,她却不好反驳她。 羽凤仪不想让眼前让她一见倾心的女子再为难,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笑着站起来伸出手去对汐颜道:“那汐颜姑娘我们走,我这就送你回去。” 汐颜微愣,望着永泰公主伸过来的那没有受伤的右手,可见她手心中有常年握剑形成的薄茧,手掌白皙,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有一种秀气和力量融合在在一起的美,这样的手在女子中极为少见,至少她从小到大,在周围的女子中还从未看见过。 她在向自己表示善意,又加上她那尊贵的身份给汐颜造成的压力,汐颜虽然有些吃惊和紧张,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由她握着站起身来,两人手牵着手往兮然阁外走。两人走出兮然阁时,在门首,羽凤仪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门楣上,见上头黑底匾额上三个笔走龙蛇般的金色大字“兮然阁”,不免勾唇一笑,看向慕汐颜道:“汐颜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你叫汐颜,这里是兮然,随便一说,分不出是汐颜还是兮然呢……” 说罢,呵呵笑起来。汐颜听她如此说,也回头看了眼那匾额,应景似的笑一笑。心想,我能和你有什么缘分?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甚至将来有可能会是大周的女皇,似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离开这里后,连和你说一句话见一次面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要说有什么缘分,也只限于在这大觉寺中而已。 羽凤仪见她不说话只笑一笑,心中越发对她感兴趣起来,自己这么明确的一句相交之语,她竟然是无动于衷? 此时,朱知友已经带人赶了回来,碰到从兮然阁出来的羽凤仪忙跑上前躬身拱手道:“禀公主,我带着侍卫们搜遍了整个这一片的玉兰花林,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看来那人显然已经逃离了此处。” 羽凤仪略微沉吟一下道:“这事你别管了,方才主持净空说已经关闭了寺门,等金吾左卫的人来了再查。” “是,公主。”朱知友站到一旁。羽凤仪继续牵着慕汐颜的手往前走,再次穿过那条遇刺的玉兰花林中的小道往大觉寺后园中邻湖的凌坡阁去。走在刚才遇刺的小道上,在遇刺的那棵花树下,羽凤仪停下,四面看了看,方继续往前走。汐颜跟着她走到刚才那遇见刺客的地方心头却有些后怕。不由想到,其实自己刚才也不知不觉限于了险境。若是当时公主遇刺,命丧当场,那刺客定然会杀人灭口,那自己就再也见不到炎无忧了。 凌波阁中,炎无忧陪着羽若曦弈棋,两人棋力相比,炎无忧要略胜一筹,因此下得要轻松些。不过,羽若曦眼看要投手告负,却总有荣惜兰帮她,所以这一盘棋始终胶着。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过,炎无忧扶额偶然抬头四下看看,却没有发现慕汐颜的身影。 仔细回想,立刻想起自己刚刚和羽若曦下棋只得小半个时辰,汐颜那丫头就觉得无趣,说要出去逛逛赏花,可这么久了竟然没有回来。看看外头的日头,此刻早过了未时,她隐约记得到大觉寺中上完香,吃了斋饭,才来到凌波阁中,那个时候应该在午时。这么说起来,汐颜出去了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到底是到哪里去赏花了耽搁了这么久?炎无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连下了两手棋,已不复刚才的气定神闲,显得有些焦躁起来。 坐在对面的羽若曦也发现了她有些不动静,便问:“无忧姐姐,怎么了?” 炎无忧蹙眉道:“汐颜那丫头出去怕是有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我怕她遇到什么事。” 她这么一说,荣惜兰忽然拔高了声音惊道,“你那小书童儿长得跟画中人似的,别在这大觉寺中遇到宗室中那些浮浪子弟,那就……” 后头的话她还没说出来,炎无忧已然霍然站起,将棋盘一推,一脸的焦急之色道:“不行,我得立刻出去寻她!” 羽若曦听荣惜兰说得如此可怕,也站了起来道:“那我和惜兰陪你一起去!” 88 第八十八章 炎无忧顾不得说“好”,已经匆匆忙忙往凌波阁外走。羽若曦和荣惜兰也赶忙大步跟上。三人急匆匆得走到凌坡阁门口,却见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按着腰间宝剑陪着慕汐颜走了进来。 “汐颜,你没有事罢?”炎无忧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放心的问。 慕汐颜笑着摇头,看向炎无忧的眼中亮晶晶的,此刻看到了自己心中所爱的人,她突然觉得很想扑进她怀中,紧紧的拥着她,经历了刚才在玉兰花林中的一幕,让汐颜有劫后逢生之感。更加舍不得和珍惜眼前之人。 她清浅笑着摇头,“我没有事。” 炎无忧紧握住她的手,转眼扫了眼跟在汐颜旁边的两位带刀侍卫,疑惑得问:“你们是?” 其中一位侍卫向着炎无忧拱手一礼道:“我们是大公主府上的侍卫,才将这位慕姑娘在玉兰花林中救了大公主一命,大公主命我们两个将慕姑娘送回来。” 另一位侍卫上前一步,将一个黄色缎面的锦盒捧着向慕汐颜道:“慕姑娘,这是大公主临走时交代属下给姑娘的一些谢礼,请慕姑娘一定收下,否则属下回去不好交差,恐有性命之虞。” 这两位侍卫一前一后说得两句话,实在让炎无忧等人吃惊不小。两人口中所说的大公主三人都知道,大周朝现今排行第一的公主被称为大公主,就是永泰公主羽凤仪了。可这两人说得什么慕汐颜方才救了永泰公主羽凤仪,还有因此大公主送谢礼给慕汐颜等话她们听着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两位,到底是怎么回事?”炎无忧稳了稳心神,忙问那两位带刀侍卫。羽若曦和荣惜兰也觉得愕然,不由得也一齐看向那两位将慕汐颜送回来的侍卫,等他们释疑。 其中一位侍卫便说:“是这样……” 炎无忧等人听完那侍卫的话,俱都一齐看向慕汐颜,一脸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而炎无忧的眼中更有后怕。如此说来,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要是那刺客得手的话,此刻的汐颜焉有命在。将慕汐颜的手攥得紧紧的,炎无忧觉得自己在微微发抖,开始无比后悔在这大觉寺中来只顾着和羽若曦下棋,忽略了慕汐颜,差一点,差一点就无法再看到这个在自己心尖上的人了。 “大公主本想亲自送慕姑娘回来,但走到这凌坡阁外,因为宫中有人传了信来,大公主赶着进宫,所以就让我们两个替她送慕姑娘进来。这是公主府的一面腰牌,等一下金吾左卫的人来,几位可以凭这面腰牌简单登记一下就可以回府了。” 那位捧着黄色锦盒的侍卫见慕汐颜接过去了那锦盒,又从怀中摸出块腰牌递上,“这腰牌请慕姑娘收下,这也是大公主特意吩咐了的。” 于是慕汐颜只能一只手抱着那锦盒,伸出另一只手去接过那块青色玉牌。 两位侍卫最后向炎无忧等人拱拱手后告辞而去。 等两人走后,炎无忧等人一齐围了上来,拉着汐颜去坐下,让汐颜把碰到公主的事都说一说。于是慕汐颜便把此事的前后都详细说了一遍。 “无忧,看来你要走运了,永泰公主都知道你身份了,现今你的书童救了她一命。她必定会对你青眼有加了。”荣惜兰听完后看向炎无忧笑道。 一旁的羽若曦也赞成,“是啊,明日就是殿试,说不定是由大堂姐替万岁爷主持,那无忧你说不定会被公主钦点为女状元……” 炎无忧却没有什么喜色,反而说:“若是因为汐颜的原因,公主点我为状元,我还不如做个普通进士。” “唉,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我怎么没有你这样的运气,早知道我也弄两个小书童儿带在身边……”荣惜兰酸溜溜得说。 “你敢!”羽若曦抬手就捏住她耳朵使劲得拧起来。 荣惜兰缩着头连忙讨饶,“哎哟,姑奶奶,你这是要把我的耳朵拧下来么,我不过是说着作耍的呀!” 慕汐颜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炎无忧看着慕汐颜也勾唇一笑。不知为何,这一回汐颜救了永泰公主,在她心中却始终不像荣惜兰等人那么欢喜。静静的望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汐颜,她决定以后一定要仔细得守护好她,不再让她再次涉险。 等几人凭着汐颜的那块公主府的青玉腰牌出了大觉寺,各自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因为大觉寺中出了永泰公主遇刺的事,整个京城都宵禁了,京营各卫都在搜查刺客。 炎无忧和慕汐颜回了砖塔胡同炎家老宅的一鸣院,简单一起用了饭,各自洗漱了,慕汐颜正要回自己西稍间的卧室去歇息,丫头小桃过来传话,说姑娘吩咐了,今天晚上让她过去值夜伺候。汐颜听她这么说,知道这是那人今天晚上想要她了,不由得俏脸发红,只得应了,说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自从在贡院举行的会试结束那一晚,炎无忧要了她身子后,隔上两三天,轮到她值夜,那人总要和她同床共枕,共度春宵。想起她那些越来越熟练的手段,汐颜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不行。可是,毕竟是青春年少,又是初尝情滋味,汐颜私下里也觉得自己很喜欢和她交|欢时,她带给自己那销魂蚀骨,欲|仙欲|死的快感。 两天前明明说好的,要等她殿试后才在一起,所以安排了小桃和小红值夜,可明日就是殿试了,她却忍不住了。汐颜决定过去劝说她乖乖得睡觉,忍着等殿试完了以后再说。 走进炎无忧卧室中,见她已经上了床躺着,依旧是在八步床边的小几上放了一盏小巧的双鱼灯,帐幔并未放下,她躺在床头靠枕上,穿了白色的中衣,散着发,正两眼望着卧室门口。见到汐颜进来,忙让她把门阖上,点手叫她过去。 慕汐颜依言阖上门,走到她床榻边坐下,瞪她一眼道:“不是说好了,等殿试完么?你别忘了,明天可是要殿试,一早就要起来的。所以,你听话,这会儿乖乖得睡了,明日才有精神去应试。” 炎无忧却一面说“我省得”一面从床上起来将帐幔放下,然后钻回被窝说:“你上来,陪我说会儿话,我保证不乱动。今日在大觉寺的事情吓到我了,这会儿心还后怕……” 汐颜见她这么说,便信了她,脱了绣鞋,上床,拉了一床锦被盖上,依旧睡里面,躺在枕上道:“好了,我在这里,你别怕,快睡吧。” 炎无忧躺下来,凑到她枕边,一只手撑着头,看着她深情道:“我真怕,今日有什么事,我再也看不见你……” 汐颜微微一笑,伸出手调皮得刮一刮她鼻子,“不会的,我们都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好人的,快睡吧,明早还得殿试。” 炎无忧抬手抓握住她刮自己鼻子的手指,放到口中吮吸起来…… 汐颜只觉被她吮吸着的指间一阵麻痒,心猛地咚咚跳起来,抬眸看她的美眸,只觉其中的眸色又深暗起来。她忙使劲将手指往外抽,一面心慌得垂眸道:“你说过,只叫我陪你说话的……” 话还未说完,炎无忧已经揭开她盖着的锦被,压到了她身上,滚烫的红唇贴上了她的,舌尖顶入她贝齿开始狂野的在她口中肆虐,一只手也探入她衣下,在她身子上敏感之处到此点火…… 汐颜无力推阻她,在她的攻势下,情|欲高涨,甚至开始隐隐的渴望起来。 “一次,一次就好,汐颜,我好想……”炎无忧将滚烫的吻落在汐颜美好至极的脊背,每一次都引得趴在身下的人儿身子明显得一抖,随之从唇中逸出一声柔媚的娇声…… 汐颜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指,身后那人正在猛烈地要着她。她受不了地几乎要哭泣出声,可是那一阵阵叠加的如爆炸般的快感又让她迷恋得要死,有一刹那,她真得情愿就这么死在她身下。 “无忧……无忧……我受不了……我真受不了……”她身子不断颤抖着呜咽出声。 炎无忧闻言猛地停下,全身是汗得趴在汐颜也染上了一层薄汗的光滑的脊背上喘气。 汐颜本来就差一点就攀上了顶峰,可炎无忧却故意使坏地停了下来,让她立刻觉得强烈的欲求不满,等了等却不见她继续动作,不由有些又羞又气,动了动身子娇嗔得说了声:“下来……” 炎无忧偷偷一笑,喘气问:“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见被炎无忧说中,汐颜气得想侧身将她掀下来。却被炎无忧死死得压住,贴近她染了绯色的耳朵暗哑道:“叫我夫君,叫我夫君我就给你……” 汐颜羞得不行,但身子中又的确很想要,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终于声如蚊蚋地叫了声:“夫君……” 炎无忧开心地应了声“诶”,然后一面细细吻她耳后肌肤,一面律动起来…… “说夫君……我想要……”炎无忧一面动作一面又在汐颜耳边喘气要求。这一次汐颜正舒服得要死,怕她再使坏停下来,扭捏了一会儿,终于也说了句,“夫君……我想要……” 炎无忧动作快起来,引逗着汐颜说了更多春|情荡漾的话。两人如胶似漆,缠绵缱绻不已…… “啊!”汐颜咬着手背,含混的尖声还是逸出,炎无忧在她身后一连串迅猛的律动将她推上了顶峰。 “汐颜……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炎无忧力竭倒在汐颜后背,在她耳畔喃声念道。两人都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身子抽搐发抖,彼此灵肉相合,魂魄澹荡,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个,无忧君又荡漾了…… 89 第八十九章 乾清宫寝殿。 皇帝羽承极倚靠在龙榻上的明黄五爪团龙大迎枕上,在一次剧烈的咳嗽后,又吐了几口血,他知道自己日子怕是不长了。刚才他听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使人来报,说永泰公主在大觉寺遇刺了,心急之下忙命纪纲派人去将羽凤仪请进宫来,自己要看看她有没有事,还有事想和她说。 等到羽凤仪来到自己跟前,他连忙让她到自己跟前坐,仔细打量她一番,问她伤到哪里了。羽凤仪卷起袖子给他看了后笑着说:“只是一道小伤口,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方才听到纪纲派人来报说你在大觉寺遇到刺客了,朕担心得不行。你不但是我羽承极的希望,也是我们大周朝的希望,若是你有事,可不是天灭我大周么?”羽承极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语气颇为激动得说到。 羽凤仪垂首,印象中父皇说话一惯冷静自持,像这样说话还从没有过,让她不觉有些诧异。 “凤仪,朕有些话想和你说,若再不说,朕怕来不及了……” 羽凤仪赫然抬头,吃惊得望着皇帝,“父皇,您说什么呢?你春秋鼎盛,正当壮年,即便有病,好好调养,总会好的。” 羽承极苦笑着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道:“你看看朕的样子,朕的病自己知道。既有生,便有死。朕不怕。只是朕在临行前有些话想交代你。” “父皇……”羽凤仪红了眼圈儿,其实父皇的病她感觉也不好,但在病人跟前自然是要说会好的。 皇帝拍了拍手示意她听自己说话,“凤仪,你也知道我们大周建国两百余年,到现在传到朕手中已经是满目疮痍,国库空虚。内有藩王的忧患,外有外族的侵扰。我大周急需一位中兴之君,所以朕已经决定废掉太子,立你为储君。” 这话甫一入耳,羽凤仪心中曾经的猜测被证实,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毕竟自己登位的时候,就意味着太子被废。而太子,她记得小时候和乾桢他们总是跟在他身后亲热得叫他“太子哥哥”,那位太子哥哥总是脾气很好,从不欺负责骂弟弟妹妹,总是儒雅斯文得和他们说话玩耍…… 从北边边塞回来后,她也曾去探望他的病,发觉他和七年前离开时的那个少年已经大不一样了。阴郁,病弱,已经再不复当年的那洒落风姿。 哎,太子本来病着,若是废了她的储君之位,不是要逼他去死吗? 可是这念头产生的怜悯只不过在她心中出现了一刹那,下一刻便立即消失了。父皇说得对,大周需要一位中兴之君,她自问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以比太子做得更好。在北边的边塞历练那七年,她始终不曾懈怠过。 祖宗曾说得那句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她一直谨记不敢忘记,虽然那时在边地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登上储君之位,只是想作为大周皇室中人,也可以像前代的长德公主,茂福公主那样为大周朝驱除鞑虏,卫国安民。 “父皇……”她看着皇帝眼中隐有晶莹旋转,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他早在许多年前就在计划绸缪,安排自己有朝一日能登临大周帝位。 “凤仪,朕很骄傲,也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位公主,你比朕所有的皇子和皇女们都强,而且将来一定也会比父皇强,将大周江山交到你手里,朕很放心。”皇帝枯瘦而苍白的脸颊上兴奋得泛起了红光,“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列祖列宗,也能无愧于他们了……” 羽凤仪紧紧得回握住了皇帝的手,他的手瘦弱而冰凉,了无生气。 “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不负你所托,治理好大周的江山,民富国强,四夷咸服。”羽凤仪铿锵道。 皇帝连声称“好”,满面笑容道:“朕就喜欢孩儿的这份儿豪情和气度,并不惺惺作态,说些什么儿臣惶恐之类的话。这才是有为之君该有的样子。” 羽凤仪笑笑,“父皇谬赞了。” “哈哈哈哈!”皇帝开心得大笑起来。笑毕,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他用一张明黄的绢子把嘴捂得死死的,将咳出来的血吐在绢子上,然后紧紧的攥进手心里。羽凤仪忙起身去倒了杯药茶来端到皇帝跟前,皇帝端起盅儿喝了,顺了顺气,方让她重新坐下。然后从大迎枕下拿出一个外头套着明黄锦缎的画轴样的东西来递给羽凤仪。 羽凤仪接过去好奇得问:“父皇,这是什么?” 皇帝平静道:“你打开看看。” 羽凤仪依言将那明黄锦缎的套子解开,拿出里面的一轴东西来。这卷轴她认识,是圣旨。心中不由想,这会是什么样的圣旨呢,父皇要单独亲自交到自己手里。于是她慢慢得展开来看。看到最后,不由得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抬眼看向皇帝,“父皇,这是遗诏?您怎么这么早就立下遗诏?” 遗诏中有册立羽凤仪为皇太女,在皇帝驾崩后继承帝位之语,后头还盖上了皇帝的大印。 皇帝道:“你收起来,不许对任何人说。朕这么做是以防万一。当然若是老天爷垂青,能让我多活上些日子,我亲自看你登上帝位更好。那就用不着这张遗诏了。” 羽凤仪默默将那遗诏卷好,放入那明黄锦缎套中。再将那装了遗诏的明黄锦缎套子放进袖袋中。然后皇帝又让羽凤仪主持明日的殿试,挑出有才学的女子做为左膀右臂。又告诉了些他为君这十九年来当政的经验,以及如何行帝王之术驾驭群臣等话。父女俩一说就是两个多时辰,差不多到了掌灯时分才停下来。于是羽凤仪就在乾清宫中陪着皇帝用膳。平日皇帝都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饭吃得很少。今日或者是有自己最喜欢的女儿陪在身边,皇帝破天荒地吃了一小碗饭,喝了几口汤。 饭后,羽凤仪自是陪着皇帝说话喝茶。外头太监郑六进来禀告:“万岁爷,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来拜见万岁爷,说他有要事禀告。” 皇帝将手中药茶放下,对羽凤仪道:“这会儿不早了,你也不用出宫回去了,省得明日一早还得进宫来主持殿试。就先去你母后宫中歇息罢。另外,把朕给你的东西妥善保管好。” “是,父皇,我省得。那儿臣就告退了。”羽凤仪起身向皇帝欠了欠身道,“父皇勿要太过操劳,早些歇息。” 皇帝微微一笑,“你去罢,朕心里有数。” 羽凤仪应声而去。 等她出去后,皇帝慢慢隐了笑意,端起药茶喝了两口,正襟坐在临窗大炕上,面色清冷。不一会儿郑六领着纪纲躬身进来,纪纲忙上前跪伏在地,恭声道:“臣纪纲叩见皇帝陛下。” “起来罢。”皇帝淡淡道,又看一眼太监郑六。郑六会意却步躬身退出,随即将暖阁门带上。听郑六出去后,纪纲才从地上爬起来道:“陛下,臣手下的人已经查到太子太傅,内阁次辅许之臣的堂弟许之瑜今日申时进了柳叶胡同的倚红阁去见了个受了外伤的人。那人是被金陵陈家早已断了传承的暴雨梨花针所伤。而大公主今日在大觉寺遇刺时,射伤那刺客的就是陛下赐给大公主防身的金陵陈家制作的暴雨梨花针。” 皇帝龙眸蓦地暗凝,面罩暗霜,放在花梨木炕桌上的手用力刮着桌面,拖出指甲刮过桌面的痕迹,最后再紧握成拳。随即在炕桌上重重一拳,随着“砰”的一声,炕桌上放着的那盅药茶猛地弹起,随后“哐啷”一声顷倒在桌上,茶盅中剩下的半盅药茶也流淌了出来…… “这畜生!我就知道是他!”皇帝压低声嘶吼道,额头青筋暴起。 纪纲忙重新跪伏在殿内金砖上,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吩咐道:“纪纲,命你的人将太子东宫属官和与他有关联的人全部监视起来,所有人不许出京。待三日殿试完,琼林赐宴后,将许之臣一党全部拿下关进诏狱,特别是那行刺大公主的刺客更得给我拿下。剩下的你知道怎么办……” 纪纲立刻道:“是!臣一定将陛下要的人和证物全都准备好,不教太子东宫之内一人走脱!” 皇帝挥手,纪纲从地上爬起来,却步急行出了乾清宫暖阁。 太子东宫,咸阳宫圣哲殿内。 皇太子羽乾皓正靠在临窗大炕的明黄团龙迎枕上,面色暗沉。太子太傅,内阁次辅许之臣立在他跟前,低声跟他说话。听完许之臣的话后,太子蓦然直起身子,一只手紧握成拳在紫檀的炕桌上重重一捶。 “你不是说那凌绝是天下第一的快剑,由他出手万无一失的么?怎么他竟会失手?”羽乾皓又惊又急得质问许之臣。 许之臣躬身道:“我堂弟让人传给我的信说,是那人用了失传的金陵陈家的暗器暴雨梨花针,才让凌绝负伤失手。谁能想到那人竟然随身带了那东西。” 羽乾皓一阵头晕,冷汗渗了一额头。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赶紧从炕桌上的盒子内拿出一颗丹丸吃下。这丹药是东宫内请来的一位大周有名的叫冲虚的道人炼制,据说可以温补虚阳,于太子的病大有好处。自从豫王提醒他不能再吃太医的药后,他就开始吃这种药,连着吃了几个月后,似乎精神真得好了些,连太子妃那里也去宿了几晚。 有了这丹药,羽乾皓觉得自己一定能比当今的皇帝,自己的父皇活得久。所以他只要找人把那个潜在的对手,一回京就得到父皇重视的大皇妹除去,那么父皇就再不会有子女可以动摇他的储君之位了。 90 第九十章 可是如今大皇妹竟然逃出生天,那他这计划不是落空了吗?可怕是此事教父皇得知,他一定会让人去查,要是查到自己身上,只需要一条太子指使凶徒刺杀皇妹,残害手足罪状,就足够废黜自己储君之位了。羽乾皓立刻明白如今对自己危险大人并不再是大皇妹,而是自己父皇,当今皇帝陛下。 “太傅,怎么办?父皇定会很查到我头上,那凌绝怕是不能留下……”羽乾皓一把抓住站身边许之臣手臂面色苍白得说道。 许之臣略沉吟了一下,便说:“微臣觉得与其这会儿派人去除掉凌绝,等着皇帝查到太子身上。不如……” “不如什么?”羽乾皓紧张地盯着许之臣问。 “当初臣与太子拟定了上中下三策,如今只能用第二策了。” “第二策……”羽乾皓松开紧紧抓住许之臣手臂手,颓然得坐了回去,额头上有多冷汗冒出。 许之臣带些狠绝之色道:“太子,此刻你切不可再犹豫退缩。如你所说,那第一策失去作用,那这第二策已经是箭弦上,不得不发。迟则生变啊。况且方才汪直手下小太监来传话,今晚大公主并未出宫,而是去了皇后所坤宁宫,这真是天赐良机。汪直所掌管御马监武骧左卫和武骧右卫,腾骧左卫和腾骧右卫,四卫营官都被我们收买,今晚我们举事,这皇城之内便是太子说了算。只要太子一举击杀大公主,再将乾清宫围了,让你父皇退位,那太子明日一早便是大周君了。” “明早就是大周朝君”这句话对羽乾皓吸引力太大,太子位上呆了十三年,他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得做出兄友弟恭,儒雅好学,孝顺温良模样,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坐上那至高无上大周帝位。如今,那光芒万丈机会就眼前。只要登上帝位,他再也不用看谁颜色,唯唯诺诺得活着。母后天上,也一定会为他高兴。 不过想到自己这么做实属逼宫谋逆,他还是有些害怕和犹豫。 见太子羽乾皓犹豫不决,许之臣又说:“太子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保太子登上帝位吗?” 羽乾皓抬眸望向许之臣,等他下言。 许之臣捋了捋下颌几缕已然花白胡须道:“微臣是看着太子长大,这几年又做了太子师傅,教太子读圣贤书明圣贤理。圣贤们怎么说,‘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可是维系整个大周宗法核心,是立国之本。就算她大公主再贤,也不能破坏国本。因此臣决意要维护这国本,为太子争上一争。为天下读书人争上一争。” 顿了顿又说:“皇帝也明白走明路,阁臣们定不会同意,所以他一力扶持大公主,她一回京就让她掌了御前扈卫三千营,后又专为她开恩科考女科。这都是抬举她,把她抬到高于你位置上,让天下臣民只看见她,看不见你。后逼得你自己上表不做这个储君,让朝堂上臣子们无话可说。可是,臣却偏不会同意皇帝这么做。既然皇帝不走明路,那太子又何须再走明路。” 许之臣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倒是把逼宫篡位说成了是为了维护大周国本。太子于是仅仅剩下一丝害怕和犹豫也消失不见了。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那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汪直,让他今晚三动手,还有就是告诉他只要我明日等上帝位,立刻封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安排!”许之臣躬身道,他已经提前将太子称为陛下,似乎觉得明早第一线朝阳射|进皇城之时,大周已然换了君,而这君就是他一力要保大周名正言顺应该称帝太子殿下。 乾清宫寝殿中,皇帝一直咳嗽,睡得不稳。殿角点着一盏羊角宫灯,发射出晕黄朦胧光晕。中夜十分,皇帝从龙榻上坐了起来,击了击掌。立即有小太监进来将龙榻上明黄帐幔用金钩挂起,郑六也进来龙榻边伺立着。皇帝问他:“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郑六躬身答:“回万岁爷话,这会儿子时刚过。” 皇帝“哦”了一声,道,“叫宫人不必点灯,扶朕起来,替朕衣梳发,再替朕端一碗提神汤药来喝。” 郑六应了声“是”,随后却步下去吩咐。 不一会儿,郑六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位小太监,端着朱漆托盘,上头搁着一盅儿醒神汤。皇帝已经戴好翼善冠,穿好明黄四团龙衮龙袍,正站窗前负手望着太子东宫咸阳宫方向,表情隐晦难明。 郑六走到皇帝身后,轻轻得说了声:“万岁爷,您要醒神汤端来了。” 皇帝听到后却没有马上转身,仍是望着那处沉默不语。郑六也微微直起身望向咸阳宫,然后几不可见微微摇了摇头,复又躬身下去,一动不动。 良久,皇帝转身,将手一伸,“拿来。”郑六赶忙转身将那盅醒神汤端起,揭开盅盖递到皇帝手上,皇帝接过去,从自己腰间荷包里摸出颗丸药含口中,用那盅醒神汤将其送下。 见皇帝喝了醒神汤服了药,郑六刚欲开口请皇帝坐下歇会儿,便见得咸阳宫方向忽地有火光亮起,照亮了半个皇城天空。随即有星星点点火光汇聚一起向乾清宫和坤宁宫涌来。伴随着火光还有阵阵越来越响亮喊杀声。 “万岁爷,太子动手了……”郑六皇帝身后平静地低声道。 皇帝负身后手蓦然握紧,一双幽深龙眸中映入了那些星星点点火光而霎时便得璀璨起来。郑六只觉得这小半年来一直病势沉重皇帝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岁那年登基时,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样子。 “好,好,好。”皇帝极简单说了三个字,虽是笑着说,但让人听了却觉得心中升起一种悲凉之感。 坤宁宫内,皇后赫连虹,五皇子羽乾树和大公主羽凤仪都被宫内突然喧哗和喊杀声惊醒。众人都忙将衣裳穿上起来,宫中服侍太监和宫女也都纷纷汇聚到皇后寝殿前,一时间坤宁宫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对皇城中突然出现亮光和喊杀声感到心惊。 皇后按着胸口吩咐跟前服侍太监贵儿去宫门前瞧瞧出什么事了。贵儿应了,一溜小跑出去,到坤宁宫门口,吩咐小太监下了门闩,刚将宫门打开一条缝儿,门口就挤进来一个外头打太监,满身是血,连声喊,“,关门,太子带着人杀过来了!” “什么!”贵儿吓得一个哆嗦,一叠声得朝身边那两个小太监喊:“,关门!关门!” 那两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得将又重又大宫门重推来关上,再将那两人合力才能抬起门闩抱起来闩上宫门。贵儿看宫门闩好了,才转身抬脚飞一般跑到坤宁宫寝殿门口,远远地就喊起来,“启禀皇后,太子谋反,带人朝着坤宁宫杀过来了!” 皇后赫连虹甫一听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等贵儿跑到自己跟前忙问:“贵儿,你方才说什么?” 贵儿跪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又说了一次,“皇后……太子,太子杀过来了……他反了……” 皇后“啊”了一声,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身旁站着羽凤仪慌乱道:“凤仪,怎么办?怎么办?他杀过来了……” 羽凤仪面色凝重,但仍是十分平静,抬手她抓住自己手臂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慰道:“母后,别怕,有我。这会儿你听我,先带着乾树去后殿将门关上躲起来。我这外头抵挡一阵,我们要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我想或者父皇也并不是全无准备。” 皇后虽然担心羽凤仪,但知道此时情况紧急,听自己长女话或者还有一线生机,便拉起乾树手两个宫女陪伴下往后殿跑去。 羽凤仪则是去自己寝殿内将一把父皇赐给她唐刀拿了来,让坤宁宫中太监们各自去找些凳子拆了,拿了凳脚握手中,围绕她周围,守坤宁宫门口。 坤宁宫外,太子羽乾皓手持一把利剑,对跟随着自己御马监掌事太监汪直大声说:“汪公公这里就交给你,里头人不用留一个活口!” “是,万岁爷!”汪直躬身谄媚道。随即转身对跟自己身后两位武骧左卫和武骧右卫营官鄂泰和涂长浚下令,“走,叫将士们将坤宁宫宫门给我撞开,咱们去会一会皇后母子!” 那两位营官一拱手,“是,汪公公!” 随后转身朝身后兵士们一挥手,“上!” 立刻就有兵士列队齐声呐喊着抬着碗口大圆木去撞击坤宁宫大门。 羽乾皓双目血红,陷入疯狂之中,见到坤宁宫大门被撞得“轰轰”作响,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仿佛已经能看见皇后母子还有那个要争他储君之位皇妹身首异处,血泊中抽搐。 是,这么多年委屈和忍辱负重只有用血才能补偿! “太傅,走!我们去乾清宫,我要去问问父皇,他从来没有一天看得起我过,那他可曾想到过有今日今时?” 作者有话要说:并没有把宫斗写得太复杂,呵呵。 如果有可能,下一本写个复杂宫斗吧:) 91 第九十一回 “万岁爷,太子带着许之臣,还有腾骧左卫和腾骧右卫的人在乾清宫门外头叫嚣,要万岁爷出去说话!” 太监郑六小跑着进了乾清宫紫宸殿,对沉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羽承极禀告。 “将宫门打开,让他们进来。”羽承极缓缓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凝望着乾清宫宫门的方向。 郑六应了声,“是,万岁爷。”随即转身吩咐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去传话。 羽承极抬脚慢慢地走出紫宸殿,郑六跟在身后走到紫宸殿门前的丹墀上站定,遥遥的望着乾清宫的宫门。得了信的守门的太监将宫门的门闩下了,厚重的宫门被缓慢地推开…… 太子羽乾皓志得意满地站在乾清宫大门前,看着那镶嵌着黄铜铆钉,朱红色的厚重威严的乾清宫大门被打开,宫内一片黑暗,似乎只在正对着乾清宫宫门的紫宸殿方向有微弱的灯光。 将手中利剑举起,羽乾皓对身后举着火把形成一片火海的众兵士高喊了声:“跟我来!” 众兵士齐声应诺,跟在羽乾皓身后涌入了乾清宫。太子走在最前面,大步走到了紫宸殿前的丹墀之下停了下来,仰面望着那个站在丹墀之上身穿明黄四团龙衮龙袍子的威严的中年人,负着手气定神闲得看着自己,毫无一丝慌乱和颓丧。完全没有他想象中恐慌和惊惧的样子。这?太子有些疑惑,不过仗着自己身后那数千的兵士,而皇帝只是孤单一人站在丹墀之上,身后跟着个同他一样老迈的太监,他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怕他。 羽乾皓持剑在手,将手中利剑指向皇帝神情冷峻道:“父皇,儿臣今日来是有事相商!” 皇帝负着手,扫了眼站在丹墀下的羽乾皓和在他身后手持火把与刀剑的众多兵士道:“皇儿有什么事想和朕说,就来和朕好好说,用得着这么大事声张么?” 羽乾皓闻言有些语结,“我……我不这么着,父皇怕是不会听我的……” “原来是要朕听你的,看来这有事相商是个幌子。那么,你想要朕怎么样,你说吧!” 皇帝盯着太子平静道。 羽乾皓被皇帝的平静弄得有些心绪不稳,定了定神,咬牙道:“我要父皇退位,让我做大周的新君!” 皇帝听了平静的神色逐渐开始变化,脸上浮起越来越多的笑容,仿佛是刚刚听见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慢慢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皇帝越来越响亮的笑声,太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刚刚因为兴奋而染上的红色变成紫红,因为憋气而微微有些抽搐。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每次都是,从来把自己当成一个幼稚可笑的孩子,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看。就算是现在,只要自己微微动一下手指头,就能将他从高高在上的皇位上拉下来,就能让他血溅当场,可他还是没把自己当回事。 太子怒气在胸中越积越多,一双血红的眼也被怒火所点燃,愤愤地望着皇帝,持剑指向皇帝的手因为怒气盈胸而抖动起来。 皇帝笑毕,收了笑,面罩寒霜,一个字一个字道:“你,不,行。” 简单有力,断然否定。 接着道:“像你这种逼宫谋逆,谋害手足,懦弱多疑,才疏志大,毫无自知之明的人不配坐在大周至高无上的皇位上。想当大周皇帝,真是自不量力!” 太子气得发抖,正想说话,却被身旁的太傅许之臣一拉,只见许之臣上前一步,向皇帝一躬身道:“陛下,其实这一切都不是太子的错,他只是想拿回该他得到的东西而已。说起来,造成如今这局面的不是皇帝陛下您自己么?太子是您的嫡长子,做大周的储君已经十三年。可您却扶持大公主意图替代他,这是动摇大周的国本。这例子从您这里开了后,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上至宗室皇亲,勋贵之家,下至商户人家,升斗小民。都可以凭自身爱恶,废长立幼,废嫡立庶。那么臣请问皇帝陛下,到时候又该怎么办?所以,臣觉得皇帝应该遵循祖宗宗法,将这大周天下传给名副其实应该登位的太子殿下!” 皇帝冷哼一声,喝道:“腐儒!混淆视听,什么是国本,你可知皇家自来是家国天下。我大周传承二百余年,到朕手中,这天下是个什么样子,你做为内阁次辅岂能不知。太子被你教成现在这个样子,朕真是痛心,为何要让你做他的师傅,迂腐顽固。你们这些腐儒只顾成全自己的清名,却将我羽家王朝推上祭台。太子朕给了他这么多年,看他能否有长进,可他真是让朕失望透顶。如今又做出这种失德谋逆的事情来,岂能再坐在储君位上,让我把大周的天下传到他手上!” 许之臣直起身来,朝着皇帝拱一拱手,眼角微跳,“既然陛下如此固执,那臣也不再解劝,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罢。” 说完朝着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早忍不住了,真想冲上去将那个一直藐视自己,讥讽自己的人一剑穿心。但想起许之臣来时在路上说的话,定要生擒皇帝,让他写下退位诏书和传位诏书,才能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于是便将剑放下,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腾骧左卫和腾骧右卫的营官蒲叙和曾雍吩咐:“蒲将军,曾将军,请两位去将我父皇带到咸阳宫去歇一歇,我看他站了许久,怕是累了。” 站在紫宸殿丹墀前的皇帝开口,“乾皓,你真的要这么做么?若是你现在悔改,朕会念着父子之情,饶你这一回……” 羽乾皓仰天大笑,“父子之情?父子之情?父皇,若是你念着父子之情,为什么不将这大周江山传给我,反而要在我的药中下药,巴不得我早死。若你念着父子之情,为什么不可以让我顺利登位,让我死也可以死在皇帝宝座上。等我死后,再将皇位传给凤仪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急……” 说到最后,羽乾皓眼角淌出两行泪…… 皇帝无言,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急了?不,太子懦弱无能,让他坐上帝位,再折腾两年,大周将会变成何种样子?况且外忧内患,容不得成全个人的一己之私。他再次肯定,为了大周的国祚,他的决定没有错。 “乾皓!”皇帝断喝一声,让羽乾皓停止了又笑又哭,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冷声道:“我再说一遍,你此刻可已经知错,可想回头?” 太子睁着流泪的眼,摇摇头,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起来,大吼了一声:“蒲叙,曾雍,给我上!” 蒲叙在后应了声“是,太子殿下!” “噌”一声拔刀在手,刚欲往前一步,却听得身后另一声刀鞘出鞘的声音,然后胸口一凉一痛,一把染血的刀已然从后贯穿他胸膛。他不可置信的转回头去,却见到腾骧右卫的营官曾雍手中正握着那把刺穿了他胸膛的刀,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谋逆者死!” 话音刚落,曾雍将刀拔出,一股热血喷洒到了他铠甲上,蒲叙一只手捂着胸口,痛苦得说了声,“你,你……”,另一只手中钢刀落地发出“当啷”一声,随即人颓然倒地。 随着蒲叙的被杀,涌进乾清宫中的兵士立刻大乱。 曾雍上前一步,在太子手臂上一记掌刀,太子手臂上一麻,手中的利剑随之落地。随后曾雍再将自己染血的刀搁到了太子肩上,锋利的刀锋贴在太子颈侧。 “右卫的人给我听着,迅速集合到丹墀前,护卫皇帝陛下!” 控制住了太子后,曾雍向着那些乱起来的兵士又大吼了一声。很快,腾骧右卫的兵士便集结到了紫宸殿前的丹墀下一排一排的排列好,将皇帝屏护在身后。 而左卫的兵士因为营官被杀,都限于一片慌乱之中,太傅许之臣却被几个左卫的小校围在中间保护起来。他看着太子被曾雍用刀逼着站在紫宸殿的丹墀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由得撕心裂肺得哭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皇帝站在高高的丹墀之上,突然拍了拍手,掌声响过,忽地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只见在四周的角落处站着一排排手持火铳的神机营的兵士,将叛乱的兵士围在中间。皇帝负手看了眼底下那些乱作一团的叛变兵士,说了一句:“负隅顽抗者死,降者不杀!” 此话一出,原先还像无头苍蝇似的叛军中立刻有人扔掉兵器,跪下去大声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一会儿功夫,所有的原先属于蒲叙所统领的腾骧左卫的叛变兵士几乎全部都扔掉兵器跪地投降了,少数一些妄想冲出乾清宫的兵士被神机营的火铳射|杀。只有许之臣面色灰暗得似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而在稍远一处的坤宁宫内却有喊杀声和一阵接一阵火铳此起彼伏的射击的声音传来。 皇帝吩咐郑六,“你派人去看看坤宁宫那么怎么样了?”郑六应诺而去。 曾雍随即让一队手下兵士出列,找来绳子将投降的叛变兵士绑了押出乾清宫,随后处置。 皇帝转身重又走进紫宸殿,走到殿中的宝座上就座,命人将太子和许之臣押上来。太子此时已经面无人色,垂着头,缩着肩,冷汗涔涔,一进到殿中便双脚一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得哭喊:“父皇饶命,父皇饶命……” 太傅许之臣则垂头不发一言,他此刻被刚才捆绑他的兵士打了好几拳,脸上都是淤青,袍子也被扯颇了,披头散发。 “你现在喊饶命已经晚了,明日一早,朕就会诏告天下,太子谋逆,意图弑父杀母杀妹杀弟,废掉你的储君之位,令宗人府治你的罪……” 皇帝眼中有痛色,但语调笃定平静。 “父皇,父皇……”太子大哭起来,伏地磕头不止。忽觉头目森然,胸口剧痛,萎顿倒地抽搐不已。 皇帝忙命人查看,竟然没了气息,已经暴毙于紫宸殿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帝眼圈泛红,一拳重重捶在御案上。随即只觉心中一阵翻涌,张口剧烈咳嗽起来,口中连续喷出数口鲜血,染红了胸前龙袍……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暴毙不需要惊奇。 因为明朝有皇帝服用“红丸”两颗一天一夜就暴毙的。 另外,宫斗写着挺累人,但又不能不交代脉络。 还有亲们也是喜欢看情情爱爱的,所以简略了,没有展开。 后面会将皇城的宫斗收尾了,公主要登基称帝了。 92 第九十二回 坤宁宫中,永泰公主羽凤仪将染血的唐刀重新插|入刀鞘之中,望着宫前横七竖八倒伏的叛军尸体,在宫灯的映照下,仿佛是身处修罗场中。在她周围是神机营的将士,三千营的兵士随后也赶过来,将叛军彻底清剿干净。御马监掌事太监汪直也被当场射杀。 “叫人把这里尽快收拾干净……”羽凤仪对跟随在自己身边儿的一位三千营的千户说。这位千户恰巧正是荣惜兰。 荣惜兰忙一拱手应了声“是,公主殿下!” 随即命令自己麾下兵士将叛军的尸体全部抬出去。坤宁宫的太监和宫女也忙碌起来,分别去打水来冲喜宫内地上的血迹。 见事态已经平息,又有郑六派过来的小太监告知了乾清宫那边儿平息叛乱的情况,羽凤仪方才放下心来。随即派了坤宁宫的太监贵儿去乾清宫将这边儿的情况禀告给皇帝。最后进到坤宁宫后殿去瞧皇后和五皇弟乾树。 皇后仍然在心惊和后怕,羽凤仪告诉她:“母后,没有事了,冲进坤宁宫的叛军被父皇派来的神机营和后来赶来的三千营将士全部斩杀。” 又把吓得小脸儿惨白的五皇弟乾树拉过来,拍拍他的小肩膀安慰道:“五皇弟,别害怕了,没事了啊……” 羽乾树扑进了羽凤仪怀中,抱着她的腰,说了句:“大皇姐,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羽凤仪摸了摸他的头笑一笑,旁边的皇后稳定心神下来立即问:“凤仪,乾清宫中你父皇那里怎么样?” “才将父皇派了人来传话,说那边的叛军已经降了,太子和太傅许之臣也都束手就擒。”羽凤仪答。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亏得你父皇心细,早对太子的异动有所防备,否则真是不敢想象,我们母子落到太子手里只有个死字。” 停了停冷了声音道:“不过太子真是作死,竟敢逼宫意图篡位,还想将我们母子置于死地,真是胆大妄为,你父皇定不会绕过他的。还有那个许之臣竟敢撺掇太子谋逆,委实是该诛灭他九族!” 最后看着羽凤仪又笑起来,越笑越欢畅。 “母后,你笑什么?”羽凤仪问。 皇后上前一步,将她脸颊上因为刚才斩杀叛军而溅上的几点血迹擦干净,十分宠溺得说:“凤仪,这下你将会名正言顺地登上大周帝位了,母后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我和乾皓以后就靠你了……” 羽凤仪理解为何自己的母后会这么说,身在皇家,作为有资格能够承继大位的皇女,若是自己没有登上顶峰,那么就相当于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包括自己至亲的母后和皇弟也同样是砧板上的肉,毫无自保之力。 “皇后,公主,不好了,万岁爷,万岁爷昏厥过去了!”太监贵儿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 原来贵儿奉命去乾清宫向皇帝禀告坤宁宫的情况,一到乾清宫中还没来得及和皇帝说上话,便见到太子在紫宸殿上暴毙,皇帝吐血昏厥。于是他赶忙又跑回坤宁宫来向皇后回话。 “什么?”皇后和羽凤仪一起大吃一惊问道。 贵儿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地重复道:“皇后,公主,奴婢适才去乾清宫,还没有来得及禀告万岁爷坤宁宫的事,就见到太子不知道怎么得倒地不起。郑公公上前一探他的鼻息,竟然没气了。后来,万岁爷知道了,就咳嗽起来,吐了许多血,昏了过去……” 这话说出来后,自然又让皇后和羽凤仪吃了一惊。 于是皇后和羽凤仪匆忙带着羽乾树一起去了乾清宫。进到乾清宫中寝殿的暖阁中,见到皇帝羽承极面色青白,双目紧闭,正躺在龙榻上一动不动,旁边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在忙碌。皇后忙叫住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问皇帝的情况。 “皇帝怕是就只有这几日了……” 太医院的院使魏东十分沉痛得说道,又说:“皇后早些为皇帝预备下吧……” 皇后闻言不由得扑到皇帝龙榻前呜呜咽咽得哭了起来。羽凤仪和羽乾树也走到龙榻前,伤心落泪。不一会儿太子谋逆被擒,暴毙于紫宸殿上,还有皇帝昏厥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城内的东西六宫。 不一会儿,皇太后,丁太妃带着贤妃,庄妃,淑妃,德嫔等一众后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一大帮人都赶到了乾清宫,围绕在龙榻前。 “皇帝,皇帝……”皇太后一手握着昏迷中皇帝的手哀哀哭泣,一手拿着帕子抹眼泪。皇后等人只能又来劝解皇太后注意身子,勿要太过伤怀。 皇太后转脸叫太医院的院使魏东上来,“皇帝什么时候能醒?” 魏东躬身答:“回皇太后,微臣和太医们刚才已经为陛下扎针过穴,又用了丹参汤,陛下此时应该要醒了。” 皇太后进来之时已经听魏东说过皇帝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病入膏肓,今夜强行用药提神,后来又怒又悲,导致最后吐血昏厥,只怕活不过三日。 果然,魏东话音刚落,皇帝的眼睫跳动了两下,缓缓得睁开了眼。屋内所有人都注视着皇帝。皇帝的眼逐一在围绕在龙榻前的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羽凤仪身上,开口微弱得喊了声:“凤仪……” 羽凤仪忙上前在皇太后旁边站定,强忍着悲痛喊了声:“父皇……” 皇太后知道皇帝有事交待,便起身拉着羽凤仪坐到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果然羽凤仪刚一坐下,皇帝便说:“等一会儿天亮后,你替朕召集内阁辅臣来乾清宫,朕要将太子谋逆暴毙等事诏告天下,还有,朕也要颁布诏书册立你为大周皇太女,是大周新的储君。另外,殿试照旧进行,还是由你去主持……” 羽凤仪擦了擦眼角的泪连连点头,“父皇,儿臣知道了……” 皇帝又让皇子公主们都到自己跟前来,对他们说:“你们的大皇姐,将来就是大周的新帝,你们要听她的话,尽心尽力的辅佐她……” 说到这里,忽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涌出大口鲜血,殿内众人俱都大声哭喊起来。太医忙又上前请脉,诊脉,喂药,好一阵忙乱。 “皇帝不能再多说话了,得歇上一歇,否则明日怕不能和内阁辅臣们谈话了。”太医院的院使魏东上前对皇太后说。 于是皇太后便命令皇子和公主们先回去,而各宫嫔妃在皇后的安排下轮流侍疾。 羽凤仪则是亲自陪着皇太后去寿安宫歇息。毕竟皇太后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劝皇太后安置了,不一会儿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宫人替羽凤仪梳妆更衣后,她便依照皇帝吩咐去传内阁辅臣进乾清宫见皇帝,而后去了中和殿主持女科殿试。 昨夜皇城内的叛乱和血腥并没有影响到中和殿内进行女科殿试的女士子们,在窗外照进来的和煦的春光中,众人都在奋笔疾书,此次的策论是关于大周的外患。 皇太女羽凤仪在大殿中慢慢的走动,看着此次殿试的女士子们或是沉思,或是笔走龙蛇,写下自己对大周边患的治理之策。她看到了庆成郡主羽若曦,不由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看她在写些什么。 庆成郡主见羽凤仪走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仰起脸来看着她讨好得一笑,继续在纸上写自己的策论。羽凤仪细看了一会儿,觉得她想得还是幼稚了些。于是移步去看别人。在羽凤仪身后的一张几案上,有一位穿一袭白色衣裙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首先是她那一手娟秀的字,十分的漂亮,再看到她的人,也是气度高华,容色倾城,配上一袭白衣白裙,委实是仙姿玉貌,让人立刻升起亲近之心。这样的容貌,若是再有才学,羽凤仪觉得点她一个状元也是情理中事。 于是她轻轻走到那白衣女子身后,看她写的策论。只几句,羽凤仪就觉得十分切题,后来又写了些平患方略,也是很有见地。虽然还没写完,但仅仅凭借前头的一小部分文章,羽凤仪就觉得这人才学过人,见解独到,倒还是个人才。 将目光移到卷首,见上头写着此人的籍贯和名字。 “洛州炎无忧”几个字撞入她的眼帘,忽地,她觉得这人的名字自己似曾听过。仔细回想,蓦然想起昨日在大觉寺中遇到的那令她一见倾心的温婉柔美叫慕汐颜的女子,那女子曾说她是陪着她家姑娘进京来考女科的,而她家姑娘会参加殿试。 “原来如此”,羽凤仪不由得会心一笑,原来那位女子就是陪着眼前这位姑娘来京会试的,是眼前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士子的书童儿。 为了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书童儿,她觉得务必要好好的留意眼前这位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不是吧!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0919:45:25 亲,破费了。 93 第九十三回 至德十九年三月初三,女科殿试放榜,洛州炎无忧为状元,湖州江灵竹为榜眼,蜀州杜安蓉为探花。因皇帝病,所以皇太女羽凤仪监国。金殿唱名,前三甲女科进士被授予东宫皇太女宾客一职,其余进翰林院任编修观政。庆成郡主考了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不过本来她来参加女科会试就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名次怎样倒是不以为意。 当晚琼林宴上,皇太女羽凤仪频频向女科进士们敬茶,因为皇帝在病中,所以一切庆贺从简,连酒也被换成了茶。不过,本来女进士们也不同男进士,能饮酒者颇少,所以羽凤仪敬茶倒显得很合时宜。 宴席上,女科状元,榜眼,探花单独一席,羽凤仪也在这一桌上坐得时间最多,而庆成郡主身份特殊,所以她也陪坐在侧。说了些政务之后,羽凤仪就问炎无忧家里有些什么人,以及所任官职,以及如今在京里住在何处等话。炎无忧自然恭敬得一一回答。最后羽凤仪自然提到了数日前多亏炎无忧的书童儿慕汐颜在大觉寺内提醒她注意刺客,从而让她躲过一劫之事,并说等以后得空了定当重重赏赐她的书童儿,也为她有这么个好书童儿向她致谢。炎无忧连称不敢。 羽若曦在一旁打帮腔,“但不知皇太女殿下想怎么封赏无忧姐姐的书童儿呢?” 羽凤仪“嗯”了一声,笑而不语,反倒问起羽若曦什么时候回去。 “我哥哥现如今也在京里,我陪着他一段日子,等秋天的时候再回去罢。”羽若曦答。 羽凤仪摇头,“你可真能玩,不过,现在不玩,以后能玩得时候就少了……” 羽若曦顺着她的话头说:“堂姐,我现在还小,想多等两年,以后你可得帮我,不要让我父王母妃早早得请旨为我议婚。” “这是为何?”羽凤仪低声问,但心念一转,便想到她这堂妹是不是另外心有所属,才这么说,可那人却又是谁呢?不过,看起来,羽若曦和女科状元炎无忧关系不错,走得很近,或者自己想知道更多关于小书童儿的事可以问她。 羽若曦脸色微红道:“没什么,我就是没玩够……” 其实在前一日殿试完后,荣惜兰来周府找她,那一晚荣惜兰没有回去,两人私定终身。所以她现在想得是多拖两年,等着荣惜兰在羽凤仪麾下立下军功,好请未来的女皇做主让两人在一起。 “好罢。”羽凤仪点头,答应了她。 羽若曦眉开眼笑,开始拍起羽凤仪马屁来,什么大周朝最最英明伟大的皇太女等话,说得一串一串的,令炎无忧等其她三位在座女子不忍再听。 羽凤仪听到后面也要听不下去,正要阻止她再说时,有乾清宫内皇帝跟前服侍的太监郑六匆匆来禀,说皇后让皇太女速速去乾清宫。 “父皇……”羽凤仪的心蓦地提起,知道怕是皇帝熬不过去了。匆匆得辞别了琼林宴上的众多女进士,径直往乾清宫而去。另外有东宫属官继续来主持琼林宴。 因为羽凤仪的离去,再加上皇帝的病情,所以琼林宴很快便结束了。众多女进士出宫各自回宅。炎无忧回到砖塔胡同炎家老宅,家中张灯结彩,从外祖父家过来的亲眷也来了,等着她回来开夜宴庆贺。 “无忧,你真是为我们炎家争气,大周已经有七十年没有再开女科。如今皇帝新立了大公主为皇太女,眼看她就是将来大周的女皇,你一举得中状元,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我们炎家因为你要名扬天下了……哈哈哈哈……” 炎无忧祖父炎伯震拍着她肩膀笑得满面红光,炎文贵等人也纷纷向她祝贺。慕汐颜今日也来到了炎家花厅中,在炎无忧身后侍立,帮她斟酒步菜。 炎伯震又说:“明日一早就给你爹爹和娘亲写信去报喜,让他们两个也高兴高兴。” 炎无忧说好,想着在信中提一提,让他们派得力的人将自己书房中的好些名贵印章和字画以及攒下的银子带来京里,等过一段日子筹划着买个宅子,将自己和汐颜的家布置起来。 家宴结束,汐颜陪着炎无忧回一鸣院。两人洗漱毕,便一起上床歇息。今日的炎无忧自然是十分的高兴,两个人相拥着在锦被中说话。 汐颜问:“你今日终于得尝平生夙愿,一觉高中状元,我也为你高兴。但不知道被封了个什么官儿?” 炎无忧一只手指卷着汐颜的耳畔青丝笑答:“东宫皇太女宾客。” “这是个什么官儿,听起来不像官呀。”汐颜奇道。 炎无忧哈哈一笑,道,“这可是三品官儿呢,若不是皇太女即将登位,身边儿缺少辅佐她的女官儿,又岂能一下就能进到东宫,做她的近臣。除了前三甲外,其余的都进了翰林院去做编修,庶吉士等,那些品级只有六品,比这个差得远呢。你知道我爹爹作为一州的知州,也才是正五品,我伯父是正四品,只有我外祖父做礼部左侍郎的时候是正三品大员。” “这么说起来,现在你的这品级是严家和罗家里面最高的?”汐颜睁大眼问。 炎无忧点头,“不过一下就在这样的高位上,我还真是有些惶恐,怕自己辅佐不好皇太女。” “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能行。”汐颜凑唇过去在她玉般的脸颊上一亲。 炎无忧享受她的温柔,忽然提起,“今天在琼林宴上,皇太女提起了你……” “哦,她提我做什么?”汐颜问。 炎无忧顿了顿答:“她说那天多亏你在大觉寺提醒有刺客,救了她,还说改天要重重封赏你呢。” 汐颜轻笑,“那有什么?不过是凑巧罢了。” “那有什么?”炎无忧嗤笑一声,“你可知道你救了未来的大周女皇陛下,况且看现今皇帝的病势,怕是很快皇太女就要即位临朝了。唉,说不定我这状元也是得了你的恩惠呢。” 汐颜听她这话说着说着,隐隐带了些酸意,便伸手捏一捏她的鼻子,嗔怪道:“你这是怎么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无忧去了哪里?现今的大周第一女状元竟然如此不自信么?” 炎无忧将脸一别,低声道:“哪有,我不过随意一说。” 汐颜凑过去,靠在她肩膀,柔声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要说这些沮丧的话。我告诉你,若是那将来的女皇陛下要重赏我,我就管她要一所宅子,你到时候就不用卖你那些名贵的字画和印石了。” 炎无忧转过脸来,“这怎么行?我说过由我凑钱来买宅子的。” 汐颜却说:“我们两个都在一起了,又何必分什么你我。你如今刚刚在京城里立足,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虽说你的俸禄也够平日的开销,可是有些留存总是好的。况且那位将来的女皇帝因为我的救命之恩赏赐了宅子给我,我们到时候光明正大得进去住,你祖父家和外祖父家也不会反对,这么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炎无忧想了想,找不出反驳她的话来,况且她也觉得汐颜说得在理。默了一默,最后将汐颜紧紧的拥在怀中,“那我明日写信回家,让我爹娘派人将我的那些名贵印石书画还有攒下的私房银子带来后都交给你保管,还有以后的俸禄也交给你安排。” 汐颜调皮得笑:“你这是以后都要我给你当家了么?那我可不客气了。” 炎无忧蹭蹭她的额头,温柔道:“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的小媳妇儿,我的家自然是要你来当。”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得笑出声道:“我还想起你刚刚进炎府时,被我诳着去抹牌,输了二十五两银子,那天发了多大的气,恨不得要将我吃了。你瞧,今日你不但得了一个才貌双全,爱你到命里去的好夫君,而且夫君还给你一大笔银子养家,你说你是不是狠狠得赚了一笔呀?” 汐颜嘟起了嘴,眉眼却笑得弯弯,“你还说,你还说,那时我觉得你真得是坏死了。我头一个月来得了二十两银子,高兴得什么似的。以前在娘家时,苦苦攒了五六年,也才得四五两银子,你那么一下,就让我身无分文了,把我给气得,真想扑上来咬你两口出气……” “哈哈……”炎无忧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你是个爱钱的小媳妇儿……你说,若是有一天我没钱了,你还会和我一起么?” 汐颜闻言瞪她一眼,伸手在她面颊上一捏,“你说什么呢?把我说得俗不可耐,我是爱钱,因为我自小时受过穷,吃过些苦,所以知道银钱来之不易,不该糟蹋。” 停了停又故意说:“若是有一天你没钱了,我就不要你了,如你所愿……” 炎无忧将拥着她的手收紧,故意“哼”一声道:“你敢!” 复又幽幽得说:“娘子,若是你不要我了,晚间会不会孤枕难眠,想我得紧呢?” 汐颜脸红,犟嘴道:“我才不会想你……” 炎无忧凑唇过去在她莹白的耳畔呵气,哑声道:“真不会想么……” 汐颜身子一抖,咬唇不语。 “娘子,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们莫负春宵……” 鸳帐内渐次响起起急促的喘息和勾魂的呻|吟,两人抵死缠绵,欢爱缱绻无限。 次日起,宫中传出消息,大周孝睿皇帝羽承极崩,诏立皇太女羽凤仪为新帝,年号天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0921:17:41 亲,破费了:) 啧啧,这枕边情话说得……不过,偶稀饭……^_^ 94 第九十四回 天授元年四月,大周新帝羽凤仪登基一月后,炎无忧授官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右侍郎,入文渊阁参与机务。 乾清宫,紫宸殿中,女皇羽凤仪批完一本锦衣卫指挥使纪宁上的关于太子余党快剑凌绝逃脱的奏折,放下笔蓦地想起了那一日在大觉寺中出言相救自己的慕汐颜,以及琼林宴上曾对炎无忧说过的要重赏她书童儿一事。而这一月多以来,先是处理先帝的丧事,后来又是接手政务,待到稍稍理顺之时,已然是过了一个多月,竟然忙得差一点儿忘了那让她一见倾心的小书童儿。 “小福子。”羽凤仪招呼自己跟前服侍的太监近前来,“你去砖塔胡同炎侍郎家里宣她那书童儿慕汐颜进宫,朕要见她。” “是,奴婢遵旨。”小福子忙上前来躬身答应,随后转身疾步出了乾清宫,带了两个小太监前去宣旨。 慕汐颜那一日正在一鸣院中坐着和丫头小桃,小红一起做针线,院子里桃花开得正盛,春光明媚,因此她心情很好,想着要为炎无忧做些里头穿的春衫。正说笑间,炎家二门处当值的婆子急急忙忙得跑来,见到慕汐颜直喊:“慕姑娘,快,快出去,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奉了皇帝的旨,宣你进宫呢。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夫人等都在外头候着,夫人叫你快些换了衣裳出去接旨。” “好,我就去,你先去回夫人话,我换了衣裳马上就出来。”慕汐颜一点儿也不惊讶得对那婆子说,反是施施然得起身进屋去梳妆换衣裳,倒把小桃和小红并那婆子都看呆了。愣了好一会儿,那婆子才想起还要出去回夫人的话,慌慌张张地走了。 不一时,慕汐颜梳妆换了衣裳出来,到外头二门外炎家大厅中,接了旨,随着小福子进宫去。而炎家一大家人到此时方知道原来慕汐颜这位炎无忧的书童儿竟然在月前女皇登基前,在大觉寺救了她一命,是当今皇帝陛下的救命恩人,这一下可把他们惊得不轻。 汐颜头一次进皇宫,一进来也看傻了,皇城宫殿的巍峨高大,雄阔壮美,金碧辉煌,实在是远远得超出了她想象。因此当她真正地被请到了当今女皇所在的乾清宫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头也不敢抬,跟着小福子低着头走进了紫宸殿中。 “万岁爷,奴婢已经将慕姑娘请来了。”小福子上前一步躬身恭敬无比地道。 其实羽凤仪自慕汐颜随着小福子进来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见她低着头只看着脚下,似乎很有些紧张的样子不免微微一笑,将手中奏折一放,对小福子道:“给汐颜姑娘找个绣墩儿来坐。” 小福子忙答:“是,万岁爷!” 转身忙命殿角伺立的小太监去搬绣墩来,又偷偷地退后一步拉一拉汐颜的衣袖小声道:“慕姑娘,万岁爷赐座,快谢恩呐……” 慕汐颜闻言反映过来,忙蹲身一礼,继续垂首低声道:“谢陛下赐座。” 看到今日的小书童儿穿了件粉色折枝花卉褙子,同色素面小袄,下穿白色绣桃花月华裙,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上插一支翠玉簪子,更显出她的温婉清丽,羽凤仪但觉十分赏心悦目,心下十二分的喜欢,忙在上虚虚一抬手道:“别客气,快起来罢。” 随后有小太监抬了张绣墩来放在慕汐颜身后,羽凤仪又开口让她坐,汐颜这才坐下。 “小福子,去泡一盏湖山银针来给汐颜姑娘喝。”羽凤仪记起那一日在大觉寺兮然阁中请慕汐颜喝的这茶,她曾说过好喝,因此她一来就让人去给她泡这茶,于是话题也在这茶上说开。 “对了,汐颜姑娘,月前我送你那些湖山银针茶你可曾喝完?”羽凤仪在上头和声问道。 汐颜垂眸答:“回陛下的话,那些茶叶快喝完了。” 她这是实话实说,那一日接了这茶叶回去后,她就泡给炎无忧喝,炎无忧说挺好喝的,于是她就把这茶叶当作一般普通的茶一样泡着给炎无忧喝了,一来二去,一个月多下来,三两多茶叶自然是很快就见了底,她哪里知道这茶叶的珍贵和稀少。 听她这么一说,羽凤仪一愣,心道,这丫头倒是会喝茶,自己一月也只喝个三两多这种茶叶,她倒是赶上自己了。 “那汐颜姑娘喜欢这茶叶,今日朕就再送些给你可好?”羽凤仪笑道。 慕汐颜想,难道她今日特意将自己宣进宫来,就是为了再赏赐些这茶叶,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重赏?这一分神,她就没有立刻去回答羽凤仪的问话。 羽凤仪见她在底下坐着,也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便想,难道她不喜欢这湖山银针了么?转念一想,这姑娘家都喜欢些衣裳首饰花粉什么的,哪有把天天喝个茶当个正事的。今日自己把人家宣进宫来,就是想知道她喜欢什么,然后把她喜欢的东西赏给她,老把茶叶当个事说,会让人家误会自己要赏给她的就是这茶叶,怪不得不乐意了。 这么一想,羽凤仪再看向那个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小书童觉得越发有趣起来了。 说话间,小福子亲自捧了个红漆描有金色团龙的托盘上来,上头一个定窑银白边的茶盏。 “慕姑娘,请喝茶。”小福子将那托盘呈到慕汐颜跟前,慕汐颜伸手将那盏茶端起,喝了几口放下到那托盘上,对小福子微微点一点头,说了声:“有劳公公了。” 小福子一脸笑,“姑娘这么说折煞奴婢了……” 话毕,端着托盘退下。 见慕汐颜依旧低着头,羽凤仪在上头便说:“汐颜姑娘,你是怕朕要吃人么,进来这么久也不抬起头来看朕一眼?” 这话一入汐颜的耳中,倒把她吓一大跳,皇帝这是在怪罪自己么?可这罪过有些奇怪,竟然是怪自己不看她,听起来哪里像一个皇帝该说的话,怎么说,仿佛是关系亲近的朋友在嗔怪得说话。 虽然说那一日在大觉寺中和她也算是朋友一般说了话,相处了一两个时辰,可在汐颜心中觉得自己远没有和她亲近到可以如此随便说话的地步。在大觉寺中,她已经是身份尊贵无比的永泰公主,如今更是真龙天子,是天下万民顶礼膜拜的女皇,这样高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使她心惊。 于是汐颜忙抬起头来,有些惶恐得看了眼上头那人,她穿着明黄色八团龙衮龙袍,如男子般戴着网巾,束着金冠,依然是长眉如鬓,五官深邃,凤目幽深,但那惶惶天威,龙章凤质,俊逸无双,既让人转不开眼,又让人不敢久视。 见汐颜抬起头来看自己,羽凤仪在上头展颜一笑,对上汐颜那清澈的圆圆的秀目,面上如拂春风。 “呀……”汐颜有些微微的走神,实在是,上头那人笑起来太好看了,不同于炎无忧如温润美玉般的笑,她的笑是骄阳般璀璨,碧空般舒朗,一刹那便将汐颜包裹在其中。 有短暂的失神,汐颜忽然会意到自己那么直视皇帝陛下是十分不敬的,耳尖一红,立刻重又低下头去,嗫嚅道:“陛下天威,民女不敢看……” 坐在上头的羽凤仪将汐颜一刹那的羞涩尽收眼中,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刚才那小书童儿的看到自己的眼神,分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自己的风姿是怎么样的,她清楚得很,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宫女看到自己时都会有羞涩和隐隐的爱慕,而眼前这小书童儿方才那惊鸿一瞥的一眼分明也和那些女子差不多。 “朕觉得汐颜姑娘见外了,朕希望你能把朕看成是大觉寺中那和你一起曾经共过生死的朋友。不要因为朕今日今时的身份而疏远朕可好?”羽凤仪开口道。 慕汐颜在下嘟哝道:“可你今日今时和那一日的确不一样了啊,我……我没法子再……” 后头的话她吞吐着说不出口,总不能直接说,我不能和皇帝陛下再做朋友。人家女皇在上头说得多么言辞恳切呀,她那么直接说不出来也太不给女皇面子了。 羽凤仪听了她这话是又气又笑,气得是这小书童儿纯粹是死脑筋,一般人听到皇帝要和自己做朋友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倒好吞吞吐吐得来那么一句。想笑得是,她实话实说,让自己很喜欢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对了,朕此番让小福子宣汐颜姑娘进宫来,是为了答谢姑娘月前在大觉寺的救命之恩。不知道汐颜姑娘喜欢什么东西?想要什么赏赐?”羽凤仪微微一笑,不再那个话题上再和汐颜纠缠,转移了话题。其实她在想,既然这小书童儿说不能和自己再做朋友,那就给她别的身份也行。 汐颜在底下小小得欢喜了一下,总算说到这个话题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么自己厚着脸皮就管她要个宅子吧。其实主动管人要东西这种事,她还从来没有做过,不由得有些紧张,于是便见她抬起头来迅速得看了羽凤仪一眼,弱弱地道,“回……回陛下的话,民女想……想在这京里要一座宅子……” 羽凤仪本以为她会要些什么金银珠宝或者给家里人封官等赏赐,哪里想到她竟然提出要在这京城里要个房子。难道她在炎侍郎家里住得不高兴?转念一想,她如今在炎无忧所住的炎家老宅中,身份不过是个书童儿,也就和个婢女差不多,一天到晚定然会被人呼来喊去的,过得不快活是当然。 她没有遇到自己之前,这些事自己管不了。可是她既然如今遇到自己了,那么她的事自己自然就要管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又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111:32:21 ╭(╯3╰)╮破费了哦。 95 第九十五回 “那么,汐颜姑娘,朕想知道你在炎家可是奴籍?”羽凤仪问。 汐颜愣了楞,心想皇帝怎么会问这个,但她随即摇头道:“不是。” 羽凤仪这下明白了原来这小书童儿是良籍,那这下更好办了,直接赐她个宅子,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炎家搬出来,不用再做那什么书童儿,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多好。自己有空也可以去找她。 “那你想要个多大的宅子?”羽凤仪开口问。 汐颜一听心中不禁欢喜起来,看来皇帝是答应赏赐宅子给自己了,这下好了,和无忧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了。 抬起头来,汐颜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羽凤仪大着胆子说:“回陛下的话,民女……民女想要个两进的宅子……” 她一直记得炎无忧说的话,置下个好些的两进的宅子,在京里也需要差不多一万两银子。一万两,真的算是很大笔银子了,她觉得自己这是向皇帝狮子大张口了。 谁知道皇帝听了这话却在上头哑然失笑,随即道:“两进宅子?让我想一想……好像,好像朕手上这会儿并没有什么两进的宅子……” “啊……”汐颜亮闪闪的眼睛立刻黯淡下来,迅速垂眸,心想,果然,果然自己这样狮子大开口,皇帝不乐意了,直接给否定了。 羽凤仪在上头看汐颜那失望不已的样子想笑,又忍住了,本来以为她会向自己要个大宅呢,谁知道却仅仅要个什么两进的宅子。她刚才其实也是说得是真话,两进的宅子她的确没有。手上有的都是以前在京城里开府然后去就藩空下来的王府,以及犯事后被抄没的朝中大员的府邸,随便哪一座宅院也是三四进以上。将空下来的王府赏给她又太张扬了,如今自己初登大位,需要低调些。 想来想去,她决定把以前的太子太傅许之臣那被抄没的宅子赏给小书童儿,那宅子是前太子出资帮着修建的,离皇城不远,是一座四进的宅院,院子后头还有个不小的园子,听说景色不错。 “哦,汐颜姑娘,适才朕想起来了,有一个宅子比较合适姑娘住,就在皇城边儿上,是一个四进的宅院。朕这几日便让人去将那宅子拾掇好,然后命人接姑娘去住,你看可好?”羽凤仪望着慕汐颜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汐颜甫一听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皇帝陛下也太大方了吧,一开口就赐给了个四进的宅子,这得要多少银子啊?抬起头来,望着皇帝,有些目瞪口呆。 皇帝在上头看到她这意料中的样子,真是心中乐开了花,这样的她呆呆傻傻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面儿上一丝笑意没有,羽凤仪继续道:“怎么了?汐颜姑娘是不满意朕的赏赐么?” 汐颜回过神来,得赶紧谢恩呐,这么大的赏赐,自己发呆不说话是十分不敬的。从绣墩上站起来,蹲身下去一礼,话说得不顺溜,“民女……民女……谢皇帝陛下赏赐……” 羽凤仪在上和声道:“起来罢。” 复又加了一句:“不知道汐颜姑娘可喜欢?” 汐颜直起身来,看向皇帝,唇边绽开两个梨涡,连声道:“喜欢,喜欢。” 停了停又小声嘀咕道:“就是太大了,打扫起来费劲儿……” 皇帝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汐颜看见皇帝笑话自己,不由得红了脸。 “哈哈哈哈……”皇帝开心得大笑,笑声清越,在乾清宫里传得很远。里外服侍的宫人和太监听见都不由得讶异,是什么事让新皇如此高兴。乾清宫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笑声了。在殿角站着的小福子看向慕汐颜也大有深意的一笑。 “汐颜姑娘过些日子只管去住便是,朕会赏些打扫的人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操心宅子太大,扫起来费劲儿。”羽凤仪笑毕轻松说道。 汐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刚赏赐了个大宅子,听见自己说打扫累人,马上又说要赏赐打扫的人给自己。看来不可以再多说话了,恩赏太重,实在是承受不住。 于是汐颜赶忙再次蹲身一礼道:“民女谢陛下恩赏,陛下恩赐太重,民女受之有愧。” 羽凤仪却说:“快请起来罢,若没有你,朕这会儿能坐在这里都两说,所以这些微赏赐你受之无愧。” 忽然慕汐颜吞吞吐吐得冒出来一句话:”陛下,你赐了那宅子给我,我可否请人来住?” 原来慕汐颜忽然想起,这宅子是皇帝赐给自己的,会不会只准自己一个人住呢?若是有这规定,那不能和无忧一起,这宅子自己也不稀罕去住了。 羽凤仪听她这样说,便以为她或者是将来也想接自己的家人来住,便笑道:“既然是朕赏给你的,便是你的宅子,你想让谁来住都行。” 得了皇帝的这句话,汐颜这下彻底放心了,便又再次谢了恩。 看看将到午时,羽凤仪正欲吩咐小福子叫御膳房多做几个菜,晌午留慕汐颜在宫中吃饭,外头有司礼监太监冯盛进来回禀:“万岁爷,通政使司递上来的福建总兵俞光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请陛下御览。” 于是羽凤仪便对慕汐颜说让她回去先候着,等宅子收拾好了,再传旨让她进去住。又叫小福子送慕汐颜出宫。 小福子应了,在前殷勤引着慕汐颜出了乾清宫,再上了轿往宫门外去。 羽凤仪接了冯盛承上的奏报,见上头写着福建福清宁德等地倭寇趁着新帝登基,大肆来犯,已有多地失守,奏请皇帝派出得力能臣悍将剿灭倭寇,还地方安宁。 “将这奏报速速传到文渊阁,让内阁辅臣们议一议,拿出个法子来,写个章程再递上来给朕瞧。”羽凤仪看完奏报复又递给冯盛吩咐道,冯盛接了折子,羽凤仪又在后头加了一句,“叫他们快些!” 冯盛忙躬身道:“是,万岁爷,奴婢这就去。” 看冯盛急急忙忙得去了,羽凤仪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将御案上堆积的折子取下一本来,开始仔细得批阅。 而慕汐颜一路由小福子陪着出了宫,到宫门口,小福子上前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十分殷勤地道:“慕姑娘回去好好歇着,万岁爷对你青眼有加,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慕汐颜笑一笑,对他这话不太明白,只能说:“有劳公公相送……” “慕姑娘慢行。”小福子深深弯下腰去恭声道。 车夫扬鞭将马车赶动起来,等马车去得远了,小福子才直起身来,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微微一笑喃声道:“傻姑娘啊,万岁爷瞧上你了你还不知哩……” 却说慕汐颜回到砖塔胡同的炎家老宅后,立刻被炎家上下看成了贵宾,在炎家正厅中,炎家老太爷,老夫人,夫人等都陪着她吃茶,众人自然询问的是关于慕汐颜如何成为大周新皇的救命恩人的事。 “是这样的……”慕汐颜只好将那日在大觉寺中发生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遍。众人听后,又是欢喜又是称赞,把慕汐颜当成了炎家的贵客。关氏立刻说:“以后无忧书房中的事你也不用管了,我另外派人给她使,你平日就做些自己喜欢的针指女红就好。” 汐颜忙推辞,“我帮着姑娘做书房中的事都习惯了,若是不做了,倒还不习惯呢。” 关氏反对,“不可,如今你可是我们大周女皇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炎家的贵人,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你还在我们家做着奴婢们做的事,我们炎家的名声就毁了。无忧书房中你喜欢去,便去坐一坐就好,其它打扫等事你就不要做了。我另外给你安排四个丫头给你使。” 汐颜还想说什么,知道说出来也无用,只好答应了。 到晚间,炎无忧散了衙回来,一家人在花厅中吃饭,汐颜也被请出来一起用膳,这是第一次和炎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席间,众人便说起了新皇帝今日宣了慕汐颜进宫之事。炎无忧便问:“陛下赏你什么了?” 原来慕汐颜回来跟炎家老太爷等人说得是大觉寺中怎么救了羽凤仪的事,却并没有说出今日进宫皇帝赐宅子的事。如今听炎无忧问起,便笑答:“陛下赏赐了我一座宅子,说等拾掇好了,便传旨令我去住。” 炎家众人再次吃惊,不知道为何皇帝竟然没有赏赐金银等物,倒是赏赐了个宅子给慕汐颜。本来他们还想把这位贵人留在炎家呢。只有炎无忧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于是炎无忧笑问:“那宅子在哪里,大不大?” 汐颜答:“听陛下说在皇城边儿上,是以前太子太傅许之臣的宅子,如今赏给了我。” 两人这一问一答,恰到好处得向炎家众人表明,将来有了女皇赏赐的宅子,奉旨出去居住是自然而然的事,众人不能阻拦。 炎文清听后却连连摇头叹道:“陛下真是皇恩浩荡,那宅子所在之地寸土寸金,前临皇城大街,后临锦山,闹中有静,出行方便,又景色清幽。况且那宅子是个四进的大宅院儿,比咱们这炎家的宅子还多出一进来,要说那宅子要说值多少银子,怕是不下二十万两。但这样的宅子,在京城里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也只有前太子才有这样大的手笔,在那里为自己的太傅建了宅院。” “啊!”炎文清这话说完,不仅仅是慕汐颜和炎无忧,炎家其他人都大吃一惊。众人看向慕汐颜,眼中充满了艳羡。只有炎无忧,眼中却多了些狐惑。 作者有话要说:请君入瓮:) 96 第九十六回 一家人吃完晚饭,在灯下吃茶时,炎无忧想了想说了一句话,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祖父,祖母,大伯,伯母,今日在文渊阁中,内阁辅臣们议那福建总兵俞光上的倭寇作乱的加急奏报时,我毛遂自荐愿意去巡抚福建,帮着俞总兵平患,首辅段阁老已然同意,拟好了章程呈上去,若是陛下同意的话,我想就在这两日怕是就要动身。” 此话一出,炎家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一派反对。 赞成的是炎无忧的祖父炎伯震和大伯炎文清,而反对的则是她的祖母佟氏和伯母关氏。坐在炎无忧身边儿的汐颜则是盯着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忧此举甚为妥当,如今大周新君即位,正需要臣子们为皇帝分忧,福建倭寇作乱,正是无忧去建功立业之时。”炎伯震捋着下颌花白胡须笑道。 炎文清也在一边赞成道:“侄女儿虽说是以状元之身份被陛下超擢为兵部右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进了内阁参与机务,但到底年轻,又是个女子,朝臣们许多并不以为然。所以要是去福建以钦差的身份帮着俞总兵平倭,既是一种历练,又是一种学习,若是能平了倭患回京,那我想不仅仅在陛下心中侄女儿有了分量,就是在朝臣们心中也会多了些尊重,在朝堂上才会有立足之地。这样的机会难得啊,因此我和爹爹一样是赞成无忧去福建的。” 另一边儿的佟氏却摇头道:“你们这些男子成日家口中说得就是什么建功立业,为君分忧,可是我的孙女儿到底是个女孩儿,而那福建倭患十分严重,和战场又有什么区别。从来都是刀剑无眼,若是孙女儿去了福建,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向无忧爹娘交待……” 佟氏在说着这些话时,关氏不断点头,最后添了一句,“我也跟婆婆一个意思,无忧一个女儿家在京里好好当一个京官就是,皇帝陛下又十分宠信,何必要去犯险……” “糊涂,真是妇人之见,愚不可及。按你这么说起来,无忧是女儿家在家里整日做些针指女红,倒是连书也不用读了,还去考女科出仕做什么?再有,当今圣上也是女子之身,你这么说可是连皇帝陛下也一并瞧不起了。”炎文清沉声打断了关氏的话。 关氏听他这话和藐视圣上联系到了一起,倒让她吓了一跳,再不敢说话了。 炎无忧见大伯把话说严重了,忙打个哈哈道:“今日我也只是这么提了提,我初初入仕,资历又轻,福建倭患并非小事,陛下还不知道准不准呢?大伯和伯母就不必为我起争执了。对了,今日在文渊阁,我听说了礼部吴尚书家里的一件趣事……” 将话题转开,炎无忧说起了朝中的趣事,一家人不一会儿又其乐融融了。吃完茶,众人散了各自回房歇息。炎无忧已然打发了值夜的丫头,让慕汐颜陪她。两人洗漱了,上床躺着,彼此都有许多话想和对方说。 这一回倒是汐颜先说话:“你要去福建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也不和我先说一说?” 炎无忧侧躺在枕上,看着那个同样侧躺着望着自己,两只圆圆的清亮的眼中满含着幽怨的人,不觉有些赧然,解释道:“这事,实在是事发突然,当时阁中辅臣们接到司礼监太监转送过来的福建总兵的加急奏报,皇帝又特意嘱咐叫我们快些议上一议,拟定个章程出来呈上去。当时我想自己这一年来都是做得关于如何平定我大周边患的学问,如今正碰上福建那边倭寇作乱,便想去学以致用,一则可以为陛下分忧,二则可以为百姓造福,三则于我自身也有好处,所以我就对段阁老说了想去福建巡抚的话……” 汐颜其实也知道她说得话句句在理,可是自己心中一来舍不得她离开自己,二来也是真担心她去福建那种险地,遇到不好的事,自己承受不了。 咬了咬唇,汐颜幽幽道:“我也知道你说得都对,可是我……我怕……” 炎无忧闻言微微一笑,伸手过去在她小巧的鼻上一刮,“怕什么?自你嫁给我后,给我带来了好运气,什么事都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所以,不用担心。若是陛下准我去福建,那我向你保证一定好好地回来。我还要和我的娘子白头到老呢,你说是不是?再有,陛下还不一定能准我的请求呢。” 汐颜不说话,挪动身子,凑到炎无忧跟前,伏在她怀中,伸手紧紧地抱着她。 炎无忧蹭着她头顶开玩笑,“是不是怕我走了,晚间一个人睡,孤枕难眠,会想我?” 其实这话倒是说对了一多半,汐颜觉得自己对无忧的依赖真得很重。每天要看见她自己的心才会安定,自己的身子要不了两三天就会想她。她对于自己来说,就和食物和水一样,是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续的保证。所以,听说她要离开自己去福建那么远的地方,汐颜真得很害怕她走了以后,她会觉得空虚寂寞难捱。 可是,她又不能哭闹着不让炎无忧去,那样折断了自己夫君的梦想的双翼的事,她做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成全她,成全她的梦想,她高兴了自己也才能高兴。 汐颜依旧不吭声,只是将炎无忧抱得更紧。炎无忧深深感觉到了她的不舍得。但若只是贪恋佳人柔情蜜意,两人缱绻缠绵,那读圣贤书何用。在她心中,就觉得为官出仕,定是要有一番作为才不负自己平生志向。至于儿女情长要往后排一些,否则放在首位便是十分没有出息。 微微分开,俯首下去轻吻她额头,鼻尖……一直往下…… 既然她不说话,炎无忧觉得自己只能用行动来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汐颜紧紧的缠着身上之人,由得她在自身子上纵横驰骋,颤栗娇吟,恨不得和她融合到一起。连着将汐颜推到两次峰顶后,炎无忧才从汐颜身子上下来,全身是汗得躺在她身边大口的喘息。 待那无比满足的浪潮退去后,汐颜睁眼,拿过枕边的自己的绢子替炎无忧擦脸上的汗,温柔问她:“累不累?” 炎无忧魅惑一笑,暗哑道:“情愿在你身子上累死,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汐颜这一回去不嗔怪她不正经,反而是俯首下去在她迷惑自己的美眸上轻轻一吻,随即深情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炎无忧抬手握住她的嘴,瞪她一眼道:“不许胡说,这一世有了你,我才舍不得死呢,你可得给我好好活着,以后我还得请皇帝陛下给你封个一品诰命,再让皇帝赐个大宅给我,好让你做我的当家夫人。” 说起赐宅的事,汐颜将炎无忧握住自己嘴的手拉开道:“还赐什么宅子?皇帝不是刚赏赐了我一个大宅么?今日在宫里我问了皇帝,说这宅子我以后可以请别人来住不,结果她说,这宅子既然是她赐给我的,我想让谁来住都行。所以我想,你以后和我一起住到那宅子里去,也不用教皇帝另外赐宅了。” 谁料炎无忧听了却说:“她赏赐你的是你的,我请她赐的是我的。” 汐颜听她这话有些不高兴,便有些奇怪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管皇帝要个宅子,我们一起住。现在你怎么说出这么生分的话?” 说到后头,汐颜隐隐有些生气。 知道汐颜生气了,炎无忧也有些过意不去,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醋意,从今日得知女皇赏赐了汐颜那么大一个宅子时就藏在心中了,一直隐而不发,却在这时候发作出来了,而且说出了那样一句很生分的话。 “汐颜……”炎无忧试着开口,“我方才说话太过了,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总觉得皇帝对你的赏赐太过于重了,疑心……” 汐颜接话道:“疑心什么?” 吞吞吐吐得,炎无忧终于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和担忧说出,“疑心……疑心皇帝喜欢你……” “什么?”汐颜一听立刻火起,拔高了声音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怎么可能?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小民百姓。再说,以前你不是说在翰林院的女进士们曾传出话,说翰林院中段阁老的那什么三公子是女皇陛下未来的皇夫么?既然人家都有皇夫了,怎么会……会喜欢女子?” 这是炎无忧第一次见到汐颜发火,被她这么一嚷嚷,声音便更弱了,“娘子,你别生气,都是我胡说好不好?我是心里太在意你了,所以见到别人对你好,便会疑心人家有别的意思。” 汐颜见她这么说,心里头早软了,但故意板着脸继续不理她。 停了停炎无忧见汐颜不理自己,便继续说:“娘子,你就饶恕我这一遭儿罢,你不想一想,若是皇帝陛下明日准了我的请求,说不定我很快便要动身了,你再这么和我置气,到时候我去福建,路上也不能安心。这心里难安,自然也不能好好办事,若是不能好好办事,差事办砸了可怎么好?” 汐颜听她越说越严重,心中也不由担心起来,终于缓了容色道:“行了,你快别说了,我饶恕你这一回。只是以后不要再胡乱怀疑我,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么?” 炎无忧见她不再生气,便含笑将她揽进怀中道:“我自然是知道,但我或许是太小心眼了,又或者我知道我的娘子太美了,容易招人惦记,所以难免容易吃醋,继而说了些糊涂话。” “我哪里美了?若说是美,我到觉得夫君才美呢,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简直惊得不行,不敢相信天下有这么容貌倾城的人。要说是担心,应该是我更担心你才是。如今你做了官,在外头走动,这样的容貌太容易招人。我真害怕哪天会有官媒上门来提亲,又或者是哪家宗室皇亲,贵戚勋臣家的公子看上你了,会让皇帝陛下出面赐婚。”汐颜反驳道,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炎无忧扑哧一笑,道,“可我如今在外头走动穿得男装呀?难不成他们那些求亲的男子有断袖之癖?” “你虽然穿的男装,但你的女子身份外头人又岂能不知道?况且还顶着个大周女状元的名号,更是引人注意。而且我还害怕若是有女子喜欢上你怎么办?” 炎无忧哈哈一笑,“你这又防男又防女的,我看不如变成个荷包,成日家佩戴在我身上就好了……” “要真能变成荷包,我就天天跟着你,看谁敢亲近你。”汐颜也笑起来开玩笑,接着又说:“其实我觉得应该在你额头上刺上几个字比较妥当。” 炎无忧勾唇,“是哪几个字?” “此,人,有,妇,男,女,勿,近。”汐颜一字一字道。说完呵呵笑出声来。 炎无忧莞尔,随即道:“那我也要在你额头上刺上几个字,此人有夫,携手白头。” 这话说完,两人都开心笑起来,彼此相拥得更紧。炎无忧凝注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人,心中不禁想,若是明日皇帝不准自己所奏就好了,陪着自己心爱的人,看她笑得这么开怀,真得很让人安心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某h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222:57:24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222:11:14 两位破费了:) 这一章也蛮甜蜜滴。 97 第九十七回 第二日炎无忧从宫中文渊阁回来,告诉了炎家众人一个消息,皇帝准了她所奏,封她为钦差,闽浙巡抚,又调浙江总兵陈祖峰带兵入福建,一起相助福建总兵俞光剿灭倭寇。圣旨下来后,令她明日便启程赶往福建。 当晚,炎府内为炎无忧设宴送行。饭后,回到一鸣阁,汐颜又帮着她收拾要带的衣物。虽然此时已是暮春,天气暖和,但考虑着此去福建要平定倭患不是一月两月就行的,因此汐颜也给她收拾了冬天穿的衣裳一并打好包袱,装箱。 待到忙完,已经早过了戊时,两人歇下后,炎无忧想着明日就要离开汐颜,不免又缠着她共赴巫山云雨一回。事后两人说了半夜缠绵的情话,待到困极方睡去。次日早起来,汐颜和炎家众人送炎无忧,兵部派了人来接,轻车简从往福建而去。 炎无忧一走,汐颜立刻觉得日子过得没有意思起来,虽然这会儿外头春光明媚,有许多官宦人家内宅妇人出去踏青游玩,连炎家的老夫人也在儿媳关氏的陪同下出去了两次,汐颜难免陪同出行,但却兴致不高。 就这么过了半月有余,一日,汐颜正坐在一鸣院中的花树下绣一条裙子襕边儿,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她懒懒地没什么精神。埋着头绣了一会儿,看着裙子上绣得那梅枝,不禁停了下来,又想起炎无忧,这会儿也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可到了福建没有。自她走了这半月,虽然炎家上下对她尊敬有加,派来服侍她的人也很是殷勤。但炎无忧书房中她每日早起依然是自己进去打扫擦拭一番,晚间一个人歇下时,枕边空落落的,心中十分难受。难受起来,就会淌眼泪。 日子久了不哭了,但身子中累积的对她的渴望却强了起来,依然是睡不好觉。半月下来,人憔悴了不少。连炎家夫人关氏也觉察到她神情恹恹的,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身子不舒服。她笑着说没有,只不过春天来了犯春困,这才遮掩过去。 正愣神间,服侍她的丫头小桃带着个二门外当值的婆子匆匆得走了来,说:“慕姑娘,宫里来人了,外头老夫人和夫人正招待着,请您快些出去。” 汐颜闻言将手中绣活放下,抿一抿发,理了理衣裙对那婆子说:“走罢。” 小桃就说:“姑娘,你都不换身衣裙梳妆,就这么出去?” 汐颜道:“早起才换的衣裳,梳的妆,这会儿才多久,不用换。” 其实在她心中也知道此时宫里来人,定是上回皇帝说的那赐给她的宅子拾掇好了,让她去看呢。若是炎无忧在身边儿,她定然是极高兴的马上就会跑去看,然后按着两人的心意布置新宅子,可是如今炎无忧不在身边儿,她就觉得淡淡的,没什么意思。 慢慢得走到前头正厅中,见到这回从宫中来传旨的依然是叫小福子的那位太监,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小太监。汐颜上前去蹲身一礼,小福子忙伸手虚虚一扶,口中道:“哎哟喂,慕姑娘,别跟我行礼,这不是折煞奴婢么?临来之前,万岁爷特意交待了,慕姑娘是万岁爷的救命恩人,要加倍小心服侍着。” 汐颜直起身来,忙说:“公公太客气了,民女岂敢居功。” 一旁的关氏忙笑道:“公公从宫里出来辛苦了,不如坐下喝茶说话。” 小福子却摆摆手,随即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一个红漆描金托盘中拿下来一轴明黄色绣龙纹的圣旨展开念起来:“浚县慕氏汐颜接旨。” 汐颜跪到早准备好的一个软垫上,听小福子将圣旨念了一遍。圣旨里头说新皇为感谢慕汐颜的救命之恩,特意将皇城大街西边的原来太子太傅许之臣的宅子赐给慕汐颜,将那宅子改名为慕府,并赐给黄金千两,打扫服侍之人四十人,令她即日便搬进去居住。 听到又加赐了黄金千两,打扫服侍的四十人,慕汐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吃惊之余,久久地伏在地上起不了身,最后还是站在前面的太监小福子和声笑着提醒:“慕姑娘,快接旨罢。” 慕汐颜回过神来,心想,这赏赐皇帝不在跟前,她想不接受也不行啊。于是只得在下说了声:“谢皇帝陛下恩赐。”然后爬起来有些惶恐得接过那圣旨,双手捧着再交给老夫人,老夫人亲手把那圣旨放到正厅中紫檀条案上供着。 小福子见汐颜接了圣旨便又继续说:“慕姑娘,这会儿你便进去收拾收拾罢,我在这里等你。万岁爷特意令钦天监挑了日子,说今日很好,让我出宫传旨,再接你去慕府中住下。” 汐颜因为炎无忧走了,就不太想搬出去住,毕竟在这里还有关氏等无忧的亲人陪着说说话,而且这宅子中有无忧的气息,若是搬出去,单身一人,实在无趣。所以本来她打算接了旨,若是这小福子带她去看了宅子,便重新回炎府内居住,谁料想那皇帝竟然专门挑了日子,让她今日就去住。这让她有些头疼,但又不敢违逆皇帝的旨意。 厅中的老夫人佟氏和关氏听小福子这么说了,自然是催着汐颜去收拾收拾跟着宫里出来的公公走,不要让他久等,否则就是对陛下大不敬。老夫人佟氏自己留在厅中陪着小福子说话,吩咐关氏亲自陪着去汐颜到后头一鸣院中收拾东西。 汐颜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回了一鸣院,去自己房中收拾衣物。其实她也没几件东西,简单打了一个包袱,不多的几样首饰用螺钿妆盒装了也放到包袱里,关氏让丫鬟拿着包袱,领着汐颜往外走。路上,汐颜走走停停,想将一鸣院中的景致都记下来。在这里,她和无忧有了夫妻之实,度过了许多甜蜜和幸福的时光,这个院子怕是一辈子都会深深得烙印在她记忆里了。 关氏见她舍不得,便开解她说:“傻孩子,新皇对你如此上心,你可不要拂了她的好意。上承圣意,不光是对你有好处,甚至于对你家和我们炎家都有好处。所以你再舍不得这里也得在外头做出高兴的样子来。欢欢喜喜地去皇帝赐给你的宅子住下,你若是想我们了,大可以随时来这里玩耍和我们说话,小住几天也是可以的。或者你也可以使人来叫我们去那里坐一坐,逛一逛。听说你那里园子又大又漂亮,我倒真想去看看呢。” 汐颜知道她说得话也很对,也是为自己好,便说:“我省得……等我去那里住下来,便使人过来请老夫人和夫人去我哪里逛一逛。”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来到外头,小福子让身后的小太监帮着汐颜拿包袱。汐颜转身拜别了炎府中的众人,随着小福子一起出了炎家老宅,上了外头宫中特意备下的马车。小福子坐了前面一辆,有宫中禁军开道,一行人往皇城边儿上那皇帝赐给慕汐颜的四进宅院儿去。 穿越了大半个京城,等慕汐颜来到皇帝赐给自己的宅子前时,已经是晌午时分。马车的车帘子被人从外头打起,有小福子殷勤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慕姑娘,万岁爷赐给你的宅子到了,下来罢。” 汐颜弯腰低头走到马车的车门处,底下早有小太监放好了脚凳,小福子在车门前候着,见到慕汐颜,忙伸出自己一只手笑道:“慕姑娘,小心,扶着我手臂下来……” “嗯”汐颜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扶着小福子的手臂,一只脚踩到脚凳上,慢慢的下了车。抖一抖衣裙,抬起头来,正午的春阳有些耀眼,一座气势轩昂的宅子被耀目的阳光勾勒出青黛的线条来。正面三间大门,门前有一对威武的石狮子,身后一面粉壁照壁。府邸门楣上有一块大匾,黑底金字写着两个厚重的馆阁体的大字“慕府”。 小福子顺着汐颜的视线看向那块匾额,在她身边儿以赞叹的口气说道:“万岁爷的馆阁体写得是极好的,这两个字是御笔呀。汐颜姑娘,你是头一份儿。自万岁爷登基以来,满朝文武还没有谁能得到万岁爷的御笔过,啧啧,万岁爷对你,真是太好了……” 汐颜听他的口气,不禁微惊,原来这门上的两个字竟然是皇帝写的。哎,自己无意中碰到她,提醒她小心刺客,任是谁碰到那样的情况都会出言提醒的吧,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谢自己的。这样的好让她隐隐有了压力。 想起了临出门前关氏交待的话,没办法,她只能做出高兴的样子来对小福子说:“陛下这样看重,我实在是惶恐。请公公回宫去在陛下跟前替我谢她青眼有加,厚赏于我。” 小福子却笑着说了句让汐颜摸不着头脑的话:“慕姑娘,还早着呢……” 这是什么意思?听了这句话,慕汐颜狐惑得看了他一眼,张张口想问为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福子似是自觉到自己的失言,忙转换话题,“慕姑娘,走,让我带你进去瞧一瞧罢。” “有劳公公。”汐颜忙欠了欠身道。 于是小福子在前带着汐颜往府邸门口走,快走到大门前时,大门忽然打开,从里头鱼贯而出两列人来。看这些人的穿着,汐颜赫然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一列二十人是穿着青色圆领衫的太监,一列二十人是上着红色交领短襦,下穿蓝色马面裙的宫女。两列人站在府邸大门两边低首垂手规规矩矩得站着,又有一人从大门中小跑着出来,这人头戴黑色无脚乌纱帽,身穿宫中有品级的太监所穿的红色蟒袍,和小福子穿着差不多。 汐颜愕然,刚才在圣旨中听到的是皇帝陛下赏赐了自己四十个打扫服侍的人,但怎么会这些人竟然是宫中派出来的宫女和太监。 在她身边儿站着的小福子见到汐颜怔愣的模样,不由得暗笑,这傻姑娘,吓着了吧。万岁爷是有了纳她当妃的意思了,但碍于如今刚临朝即位,朝中事多,政局不曾理顺。所以暂时把她搁在外边儿,但派来服侍她的人都是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还有一名管事太监,这规格可是比照着以前男帝宫中东西六宫的妃子的规格来的。 正在汐颜发愣间,那位身穿红色蟒衣,年约十七八岁的太监已经一溜小跑着上前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奴婢小安子叩见主子……” 后头的两个字“娘娘”,小安子没有说出来,这一回被万岁爷派到这慕府中办差,他刚开始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心想万岁爷怎么会派自己到一个既不是王爷,也不是公主的府邸里去当差呢。后来找到万岁爷身边最亲近的太监小福子一打听,终于知道了些眉目。 小安子和小福子两人都是自小就在皇帝跟前服侍的人,跟在皇帝身边儿在北边军营里也待了六七年,因此两个人关系极好。小福子稍微提点一下他,他立刻明白了,原来是皇帝要自己去服侍将来的妃子呀。这事情是个好差事,服侍好了,通过这将来的妃子的口,少不得皇帝会有封赏。况且这眼前的女子,他一见就举得确实十分温婉柔美,肤光胜雪,乌发堆云,是皇帝喜欢的那一型儿,将来前途无量,贵不可言。 随着小安子的跪拜,后头两列宫女和太监也一起跪下向慕汐颜行礼叩拜,口中同样称得是,“奴婢们拜见主子。” 汐颜惊得不行,转脸去看小福子,却见他一本正经得对她说:“慕姑娘,受了礼,便快让小安子他们起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322:29:01 ╭(╯3╰)╮破费了哦:) 98 第九十八回 “这……”汐颜不知怎么办好,但看见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心想,总不能让人家不起来吧。于是涨红了脸,抬抬手对跪在她跟前的太监和宫女说:“你们都起来罢。” 以小安子为首的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和宫女又一起恭声道:“多谢主子。”然后才纷纷站了起来,小安子便在前头躬身做了请的手势,说了句,“主子请随奴婢进去瞧一瞧万岁爷赐给您的宅子。” 小福子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了声:“慕姑娘请。” 汐颜无奈只能随着两人走进了皇帝赐给自己的这四进的大宅院儿。一路上也没怎么注意看,只觉得这宅子很大,很漂亮,一直走到一个正房大院儿里,被小安子领着进去坐到正厅的主位上,底下有服侍的小宫女送上茶来,自己接了捧在手里喝了两口,才回过些神来。 小安子站在她前头说:“主子,这会儿已是晌午,从宫里派出来的厨子已经候着您传膳,您看您想吃些什么?” 一面说一面从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上拿了本菜谱递上去道:“这些都是御厨们做得好的一些菜,您看看,看有什么喜欢吃的没有?” 汐颜的确肚子也饿了,但听到这宅子里居然有宫中的御厨,不免再次吃了一惊。今天从接到皇帝的圣旨开始,这一个接一个的惊讶已经让她有些麻木和疲惫了。所以没有多想什么,只想着赶紧吃了饭,在这个已经是自己的大宅子里睡一觉再说。 接过小安子递过来的那本菜谱,还没翻开来,一眼瞥到小福子还站在一边含笑望着她,便说:“小福子公公,要不要在这里吃饭,我叫人多做两个菜?” 谁知小福子却一欠身道:“不敢,奴婢这就要回宫去向万岁爷覆命,请慕姑娘自便。” 说完这话,直起身来向着小安子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两个小太监径直去了。等他走后,慕汐颜也不看菜谱了,只叫小安子去让厨房的师傅们做两道清淡点儿的菜来吃就是。 于是小安子转身叫了个小太监来,将慕汐颜方才的话交待给他,让他去厨房里传话。那小太监却步退出正厅,一溜烟儿地往前院儿厨房里跑去。 “主子,奴婢来给您说说您跟前服侍的人……” 趁着慕汐颜喝茶等饭的当口,小安子将宫中派出来的宫女和太监都叫了进来,将他们的名字,以及做什么事都备细说给慕汐颜听。 最后慕汐颜只记住了四个在她房中服侍的宫女的名字,绿巧,绿珠,绿薇,绿蓉。至于太监她只记住了一个小安子,反正这小安子整天的都在她跟前,有什么事直接叫他就行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汐颜虽然说只让做两道菜,但是端上来的却是四道菜和一个汤。都是清淡的菜色,做得很精致。汐颜食指大动,饱饱得吃了一顿。饭后,跟前服侍的太监端上水来漱了口,又喝了两口茶,一旁伺立的小安子问:“主子这会儿要不要去后头园子里逛一逛,外头春|光和煦……” 汐颜折腾了大半日,早觉得累了。若是一般人陡然有了这么大个宅子,跟前又多了这么些服侍的人,定然是精神振奋,吃罢饭肯定是要到属于自己的后花园中去看看的。但汐颜不同,要是炎无忧在,可能她还有这样的兴致,可是炎无忧不在,她也提不起兴趣来。 “算了,小安子,我这会儿累了想歇一歇。”汐颜将茶盏放下道。 小安子一听便让那四个在她房中服侍的宫女过来,引着汐颜去东次间的卧房中歇息。进到卧房中后,汐颜发现房中的陈设十分华美,一整套的红木雕花家具,多宝格上摆放着许多珍玩,床榻内鸳枕锦被,浓浓熏香。十足得像是一个高门贵女的闺房。 汐颜困意上来,也不想去细细得欣赏房内的摆设了,脱了绣鞋衣裙,拉开锦被,上床钻进被窝里去躺着闭眼睡去。房中服侍她的宫女便放下床上的帐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皇城,乾清宫。 小福子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紫宸殿中,站在御案前不远的地方屏住呼吸看皇帝批着折子。约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御案上的一摞折子终于还剩下两三本时,皇帝将手中朱笔放下,伸了个懒腰,一抬眼见到小福子正躬身站在御案前,便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朕怎么不知道?”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申时初就回来了,进来见到万岁爷专心致志地批着折子,并不敢打扰,就在一旁候着。”小福子恭声答。 皇帝“哦”了一声,从自己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块金质怀表来,打开盖子一看,自言自语了声:“这会儿申时二刻了,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复又将怀表盖上放回腰间的荷包里,看向小福子问:“今日朕吩咐你出宫办的差事都办好了么?” 小福子答:“都办好了,奴婢去砖塔胡同炎侍郎家里宣了旨,慕姑娘接了旨后,奴婢又亲自将她送去了万岁爷赐给她的宅子里。小安子他们迎着她,把她接了进去。” 皇帝又“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问:“那她喜欢么?” 小福子就知道皇帝前头所有问的话,归根结底的一句就在这里等着呢,是啊,慕姑娘喜欢么?回想起今天从宣旨到将她送到那大宅院儿里,小福子觉得虽然她面儿上一直都带着笑,但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并没有多高兴。若是一般人碰到皇帝这样大的恩典和赏赐,定然那笑意是掩也掩不住的,可那慕姑娘给他的感觉却是笑着掩饰她的不情不愿。 对,就是不情不愿。该怎么回答皇帝的这句话呢?总不能如实说吧,那样皇帝该不高兴了。皇帝一不高兴,那这整个宫里的人也高兴不起来。 斟酌了一下,小福子快速得笑着回了一句,“慕姑娘一直都笑来着。” “她一直都笑……”皇帝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随即立刻想起她笑得样子,就如一朵枝头初初开放的梨花,清雅秀美,让人怜惜。 小福子偷眼瞧见上头坐着的皇帝脸上带了笑的模样,庆幸自己方才那句话回答得好。是啊,他说得大实话,慕姑娘一直都笑着,但那笑容背后是怎么着的谁又知道呢。 “难道她没有因为朕的赏赐而吃惊?”皇帝突然又问了小福子一句。 小福子马上想,万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觉得自己回的那句话有问题?觉得慕姑娘不可能一直都笑? 其实皇帝是想起了慕汐颜吃惊时那瞠目结舌的模样,那种样子她最喜欢,觉得汐颜呆呆傻傻,没心没肺的样子最能让她的心柔软无比。 “慕姑娘吃惊来着,接圣旨的时候,还有下了马车,站在万岁爷赏赐给她的宅子跟前,以及小安子等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在门前迎接她的时候,她都惊讶得不行。” 小福子搞不懂皇帝的意思,只有实话实说。这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总经出来的经验,在皇宫中,不管是在万岁爷,还是在其他主子跟前,当一件事你闹不明白,而上头又问起来的时候,最好实话实说,这是少犯错和不犯错的基本保障。因此他把今天去宫外办差,慕汐颜哪些时候吃惊了都一五一十得对皇帝说了。 此话一出,上头的皇帝却呵呵笑出声来,一想起她今天那么多次吃惊发呆的模样,羽凤仪就觉得心头畅快。 “小福子,这趟差你办得不错,一会儿朕把御膳房送来的菜赏两道给你吃。”羽凤仪笑毕说道。 小福子赶忙一躬身笑道:“谢万岁爷赏赐。” 羽凤仪挥挥手,“你下去罢。” 说完继续拿起一本御案上的折子,提笔批示起来。小福子却步退下。等到皇帝批完最后一本折子,已经是酉时初,喝了两口茶,便命传晚膳。小福子近前来伺候,皇帝果真赏了他两道菜吃。 用完晚膳,皇帝突然让小福子把锦衣卫指挥使纪宁叫了来,让他派出人手暗中保护,她要出宫。纪宁虽然吃惊,但却不敢问个为什么,只问了要去哪里。皇帝说就在皇城边儿上,不远。纪宁这才放了心,应喏而去。 小福子自然知道皇帝要去哪里,这种事大周朝历代的皇帝都做过,微服出宫游玩或者去大臣家里宴饮。只不过新皇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宫。 宫女服侍皇帝换了便服,掌灯时分,皇帝便由小福子和锦衣卫指挥使纪宁陪着出了宫,坐了一辆马车,小福子和纪宁骑马跟随在马车左右。一路上,在皇帝马车前后,都有穿了便服的锦衣卫暗中跟随保护。 只不过小半个时辰后,皇帝一行人便到了慕府。小福子亲自去将门拍开,来开门的太监见小福子又来了,只愣了一下,见到后头站着的两人,立刻就跪地迎驾。又有小太监飞一般的跑进去向管事太监小安子禀告。不一会儿,小安子便飞奔出来。那时候,皇帝刚在提灯的小太监的引领下到了第三进宅院。 “奴婢小安子叩见万岁爷!”小安子见到皇帝,立刻跪地磕头。 皇帝道:“起来罢。” 随即又问:“你们主子呢?这会儿可吃罢了饭?在做什么?” 小安子爬起来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我们主子不曾吃饭,犯春困,如今还睡着呢。因为主子没醒,奴婢也不敢去叫她。万岁爷这会儿来了,奴婢这便让绿珠她们去叫醒她。” 皇帝闻言哑然失笑,然而兴致颇高道:“这倒有趣……” 心中不由想,哪有犯春困如此厉害的傻姑娘,真是没心没肺的。不过,一个念头很快在她心中升起,她很想去看那傻姑娘睡觉时娇憨可人的模样。 于是皇帝随后又说:“不必叫醒她,带朕去她房中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遇见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422:00:22 ╭(╯3╰)╮破费了。 发觉大家很喜欢女皇的戏份呀。^_^ 99 第九十九回 “是,万岁爷。”小安子一边恭声回话,一面在前哈着腰引路。皇帝跟着他走进第四进宅院儿的正房中。 到正房中后,小安子便叫了服侍慕汐颜的宫女绿珠等四人过来,让她们四个陪着皇帝去东次间汐颜卧房中,又嘱咐脚步轻些,不许说话把主子给吵醒了。 皇帝让绿珠等四人提几盏羊角宫灯来,怕一会儿进去房中灯光过亮晃着慕汐颜的眼,把她惊醒了。 于是绿珠等人依言去提了四盏羊角宫灯来,陪着皇帝进了慕汐颜的卧房。皇帝径直走到床榻边,示意绿珠将帐幔挑起,然后将她手中的羊角宫灯拿了过来,悬于汐颜头顶,自己探身过去看她。 床榻上,只见那人平躺着,睡姿很是规矩。如墨的青丝铺满了红色的鸳枕,小小的一张脸莹白如玉,十分惹人怜爱。紧闭着双眸,好看的柳叶黛眉微微的蹙着,粉润的唇也抿着,仿佛在睡梦中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皇帝不由得猜想难道是这丫头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所以睡着觉,脸上也有不开心的神色显露出来。听小安子说她下午不到申时左右就睡了,这会儿已然是酉时二刻了,这也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也该醒了呀。会不会是做了噩梦被餍着了,所以醒不过来呢。正打算回身让绿珠叫醒她,却见原本睡着的汐颜忽然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看到她睁开了清澈的小鹿般圆圆的眼,皇帝心中一喜,勾唇一笑,正想柔声喊她一声:“汐颜……” 谁料汐颜却“啊”地尖叫一声,然后双手猛地拉起锦被盖到了头上,钻进了被子中。 皇帝被她这一声尖叫给吓了一跳,手中提着羊角宫灯,往后退了一步,一时间有些发懵,不知道为何汐颜会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宫女绿珠见状也给吓到,只不过她是担心皇帝被主子突然的举动吓着了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于是她忙上前一步弯下腰去拍了拍慕汐颜用被子遮住的头的位置急声说道:“主子,主子,是万岁爷来瞧您了,您别这样……” 汐颜躲在被子中,只觉得腔子里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着。刚刚在梦中她梦到了无忧,而她身后是一片火海,好像是些被烧毁的百姓的房子,还有许多百姓的哭喊声。她紧张得不行,想上前去拖住无忧,可是眼前却突然一亮,下一刻仿佛她自己也落到了火海里,无忧也不见了踪影。她心中一慌,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她还有些迷糊,揉一揉眼,睁开眼睛,却突然见到自己床榻前站着一个人,手中提着一盏灯正在看她。这突然撞进她眼里来的一个人,其实汐颜并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一觉醒过来,床前突然站着一个人的情况,所以她自然而然得惊叫出声,躲到了被子里。 被吓到后,神经绷紧,那一团浆糊样的头脑立刻清醒了,又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在叫她,说什么万岁爷来了的话。心念一转,她立刻想起这声音是今天来到皇帝赐给自己的宅子里,管事太监小安子指给自己使的宫女绿珠的声音。是了,这是在慕府里,不是在炎家一鸣院中了。对了,万岁爷?绿珠说万岁爷来瞧自己了? 啊!不会吧,难道刚才那个提着灯站在自己床榻前的是皇帝陛下?想到此,汐颜不由得既惊且羞。自己方才那样大声尖叫该把皇帝吓到了吧,而自己现在这种素颜蓬头睡觉的样子落在皇帝眼里一定十分的可笑。她的心也同时提了起来,皇帝不会怪罪自己方才那样的举动吓到她了吧? 可是为什么这皇帝老喜欢不声不响得出现在自己身边儿,那一回在大觉寺中的玉兰花林中,这一回在赐给自己宅里的卧房中。汐颜在心中不满地嘀咕了一下。 宫女绿珠见慕汐颜仍躲在被子中不出来,忙又喊她,“主子,您快从被子中出来罢……” 汐颜被绿珠催着,只好慢慢地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拉下来一半,露出一双眼睛,瞧了瞧站在床榻前的宫女绿珠,又转眼看了下那提着一盏羊角宫灯在绿珠身后站着的人。见她戴了顶藏青色窄檐大帽,大红色织金曳撒,宝装钩绦,俊逸华美,正含笑看着自己,并没有因为被自己吓到而露出怪罪的表情来,这让她心中提起的心放下了些。 见到汐颜从被子中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半个头来,皇帝觉得她就似是个自己打猎时那些惊慌失措躲起来的野兔,从洞中探出头来打探周围的情况的样子,十分的可爱,莫名得她的笑意在唇边越积越多,看向汐颜和声道:“方才是怎么了?把朕吓了一跳呢。” 汐颜见皇帝不但不怪罪自己,反而和自己笑着说话,便也放松下来,将被子都从头上拉下,露出整个头来讪讪地说道:“刚醒来,猛然看见床边儿站着个人,就……那样了……” 其实她想说“就被你吓到了”这样一句话,但话到唇边,又觉得这么说是有怪罪皇帝的意思,便省略了。 皇帝“哦”了一声,立刻想到她这是说自己突然站到她跟前才吓着了,所以尖叫出声。于是马上说了句话:“朕在宫里忽然想起你,今日搬到这宅子里来,不知道住得惯不,所以来瞧一瞧。谁想,来了后,小安子说你犯了春困,还在睡觉,便想让绿珠来叫你起来。朕想,还是不要打扰你的好,所以进来看一下便打算回宫的,谁知道到底还是把你惊醒了。” 站在房中以绿珠为首的四个宫女听了皇帝的话俱都惊讶不已。皇帝这是在向她们服侍的主子解释,解释她来此看主子的原因,以及这话中带着的一些小小的歉意? 这?怎么可能?皇帝向还是一个民女的主子这样说话。 汐颜听她这么说才释怀了,又想起皇帝百忙之中来看自己,这份儿朋友之情实在是颇厚,便说:“民女多谢陛下挂怀。” 皇帝却说了句,“以后不必用民女自称,朕听着生分,还是自称我罢。” “哦……”汐颜微有犹豫,在皇帝跟前自称我,似乎是有些僭越了。但皇帝既然这么说了,也只得依她。 皇帝上前一步,将手中提着的那盏羊角宫灯递给绿珠提着,绿珠知趣地后退一步。只听皇帝笑着打趣汐颜:“你睡到这会儿,肚子可饿了?” 汐颜觉得皇帝不说还好,这一说的确肚子咕咕得叫了起来。不觉有些赧然,小声开口道:“饿了……” 皇帝十分喜欢她说话这么实诚,一歪身坐在床边,继续笑着问她:“那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朕,朕让小安子去传话,叫御厨做来。” 这样亲切的说话,给汐颜的感觉是她根本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好像和自己认识了许久的闺中好友。自小到大,汐颜都不曾有一个闺中好友。曾经她还很羡慕炎无忧和庆成郡主是闺中的好友,可以说一些私房话。如果,如果,皇帝真和自己成为闺中好友,自己和她可以说一些小女儿家的秘密,汐颜觉得自己会很高兴。不过,这样高的身份的闺中好友,汐颜觉得自己结交不起,只不过是在心中想一想罢了。 皇帝见汐颜又有些发呆,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满,轻咳一声唤她,“汐颜。” 汐颜听见皇帝叫她,回神过来,弱弱得应了声“诶”。方才皇帝问她想吃什么的话,她也听见了,便立刻道:“陛下,叫小安子吩咐他们做几个清淡的菜罢。” “原来你喜欢吃清淡的菜色……”皇帝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吩咐身旁站着的绿珠,“去传话给小安子,叫御厨做些拿手的清淡菜色上来。” 汐颜听了接了句话,“陛下吃过饭没?要是没吃得话,就在这里吃,不过是让他们多做两个菜。” 这原本是一句客气话,就象民间明明知道这人吃过了饭,在街上遇到还有寒暄一句,“吃了没?没吃得话到舍下吃些。” 谁料皇帝听了听,略一沉吟,又在转身欲往外走的绿珠身后加了句,“叫他们给朕做玉笋蕨菜,西湖醋鱼,朕要陪着你们主子吃饭。” 绿珠应声而去,汐颜却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了那样一句话,这么着皇帝又要在这里留下吃了晚饭才会回宫了。她原本希望皇帝看一看便回去的。 皇帝继续坐在床边问她最近过得可好,在做些什么的话。汐颜一一回答了。说了会儿话,皇帝问她:“你怎么还不起来?这半天还没睡够么?” 汐颜听她问这话,真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只穿了里衣躺在被中,其实早想起来了,可是皇帝一直坐在床边,她怎么好意思就那么坐起来穿衣服。估计在皇帝的眼中,自己是她很随意可以说话相处的人,但她对于自己来说却不是啊。自己虽然不害怕她,但她的那尊贵无比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无论她对自己怎么亲切,但自己还是会在意,做不到把她看成一般的闺中女子那样对待。或者这也是因为和皇帝相识的时间并不长的原因,也许将来认识的时间长了,就会好一些吧。 鼓起勇气,汐颜垂眸有些羞涩得开口,“陛下,你……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得会意过来,原来是自己在她跟前坐着,她不好意思起来穿衣裳。可是自己和她同为女子,她又何必这么害羞呢? 但是这样的羞涩却让她很喜欢,随即便见皇帝忙不迭地站起,脸上有恍然的神色,嘴中道:“那朕先出去,到外头去等你。” 说完话,便见皇帝转身大步往外走。等她走出去后,汐颜方坐了起来,服侍她的宫女绿薇就去将屋中的宫灯点亮,绿蓉和绿巧便来服侍她穿衣裙,随后给她梳妆。 梳妆时,绿巧就说:“主子,万岁爷对你真好,好生体贴。在宫中,万岁爷可是不苟言笑的,也只有在主子这里,她才这样一直笑着说话。” “可我觉得皇帝陛下一直性子都挺好的呀……”汐颜接话道。 绿巧摇摇头,“主子不知道万岁爷是在北边军营中长大的么?自小性子冷硬,战场上杀敌斩首,眼都不带眨的。宫中服侍的人都怕万岁爷,也只有在主子这里才有这样的好性子。” 汐颜“啊”了一声,有些吃惊。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一直对自己十分亲切的皇帝竟然有这样铁血冷硬的一面,不是对每个人都如同对自己这么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穿越包养俺的专栏: 没事干的亲顺手点一点吧,不会少快肉滴。咔咔! 100 第一百回 皇帝本来是用过晚膳才到慕府来的,但因为她的到来,虽然说吩咐小安子去厨房传话只做几个慕汐颜要的清淡菜色和后来加的两个菜就好,但真正等菜端上来的时候,坐在皇帝身边的慕汐颜发现竟然摆满了整个紫檀大圆桌。 “这也太多了吧,怎么能吃得了?”慕汐颜惊道。 皇帝其实在宫里吃饭也是有定例的,她在这上头并不讲究,只不过按照老祖宗的规矩,许多菜摆上来皇帝得换着在中间夹上一筷子,不管喜不喜欢,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有居心不良的人琢磨出皇帝的喜好而在菜里头动手脚。 “吃不了赏给底下人吃啊,来,你不是饿了么,快尝一尝。”皇帝先举起筷子给慕汐颜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放到汐颜饭碗里。 汐颜忙说:“谢陛下。” 皇帝望着她温和得笑,“别这么讲礼,快吃罢。” 站在慕汐颜身后的小安子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虽然说他从小服侍眼前的这位万岁爷,可万岁爷还在做公主的时候也没给人夹过菜呀。在宫中有规矩,皇子公主和自己的父皇母妃一起吃饭时,都是各自安安静静地吃自己跟前的菜,不兴给人夹菜。除了每年大年三十,皇帝举行家宴时,皇帝和皇后会给皇太后夹菜,但仅此一回仅此一天,而且只有皇帝和皇后才可以。 转眼去看站在皇帝身后的小福子,见他一副目不斜视,泰然自若的样子。小安子这一下终于明白小福子提点他的那些话有多靠谱了。看来眼前这位主子是万岁爷真真十分看重的人啊,不定哪天就真进宫升了妃位,做了东西六宫中的一宫之主。这在大周朝二百多年的历史上也是有的,曾经有孝明帝是位女帝,也曾纳过几位女妃。那时候朝臣也曾有上折子议论这事的,但那位女帝只在那折子上用朱笔批了一句,“朕非昏君,汝要做诤臣,岂非是说朕要以女色亡国?” 孝明帝本来是大周少有的文治武功都杰出的帝王,虽然是女帝,但统治了大周朝四十二年,开疆扩土,四夷咸服,和众多男帝比,也只有开国之君周太祖能稳压她一头。 所以女帝说了那句话后,朝臣们也不敢在这事上再多说是非了,甚至有谄媚的臣子知道女帝好女色,而特意搜寻绝色佳人送进宫去的。 如今眼前这位万岁爷怕会是第二个孝明帝,同样的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小安子相信大周朝在现今万岁爷的手上定会再创个盛世出来。既然也喜欢女色,那么纳几个妃子进宫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于是他打定主意,可得把眼前这位主子伺候好了,促成她和万岁爷的好事,早日进宫封妃,这可是万岁爷的第一个妃子,要是得了万岁爷的欢心,或者将来封个后也是可能的。要是能封了后,那么自己将来做个总管太监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安子陷入了对美好未来的臆想之中。慕汐颜却在皇帝的劝说下开始吃起饭来。一顿饭中间,皇帝频频给她夹菜,倒让慕汐颜十分不好意思,但皇帝的盛情也不好推却,只能都吃了,吃得很饱。而皇帝自己却没有吃什么。实打实得是在旁边儿作陪。 等慕汐颜吃完饭,皇帝又陪着她吃茶。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亥时末,虽然说汐颜睡了一下午起来,但时近半夜,自然的那困意又上来,打起了哈欠。皇帝见状,便说:“汐颜,朕瞧你也乏了,去歇着罢。” 汐颜闻言起身蹲身行礼,辞了皇帝回房去。等她走后,小福子就上前来问:“万岁爷,您也歇了罢。这宅子里奴婢奉旨来安排拾掇时,特意为您收拾了个院子出来。” 皇帝也知道这会儿宫门早关了,虽然自己可以去叫人把宫门打开,但那样闹得人人皆知也不太好。反正亥时离寅时宫门打开也只得两个时辰了,便在这里暂时歇歇,明早再回宫去。 随后小福子领着皇帝去汐颜所住的正房大院儿的旁边一座精致的院落,进房去在一架八步床上略躺一躺。小福子替她脱靴子时就十分小心得说:“万岁爷这么着忒辛苦,奴婢瞧着那位主子也还没明白万岁爷的心思。不如奴婢教小安子将陛下的意思对慕主子说一说罢?” 谁知道皇帝却淡淡说了一句:“朕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管办好自己的差就行。” 小福子忙在床榻上跪下应了声“是”。随后皇帝吩咐丑时末叫醒她,便躺在榻上拉了锦被盖上闭目睡去。 次日还没到丑时末,皇帝心中牵挂着政事便醒了,自己坐起来,叫人来服侍自己穿衣洗漱。等收拾好,依旧由小福子和纪宁陪着回了宫。 自皇帝走后,汐颜在这富丽堂皇的宅子里住了五六天后,实在是无聊,便对小安子说要回炎府去瞧一瞧,小安子安排了车马和跟前服侍的人陪着她一起去砖塔胡同的炎家老宅。 关氏知道她来了,出来迎着她,见她周围服侍的人都是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不觉很是吃惊。心道,那一天的圣旨自己也听见了,并没有封赐汐颜一个什么品级呀,怎么皇帝会叫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去服侍她。就算有品级的女子,若不是公主,妃嫔,也没有资格让皇帝派出宫中的人来服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陪着汐颜说话,关氏在心中一边琢磨,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皇帝喜欢上了汐颜这个救命的小书童儿,以后怕是会将她接进宫去。如果当今圣上是位男子的话,这将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如今的皇帝是位女子。除非,除非,这位女帝喜欢女色。大周朝曾经有一位女帝好女色,这也是百姓们都知道的事。如此说来,今上也和曾经的女帝一样,喜欢女子了。 推断出这样一个结果,关氏吓了一跳,看向慕汐颜的眼神也不一样了。有羡慕也有担忧。羡慕的是将来这位炎家出去的小书童儿陪伴在皇帝身边,极有可能封妃封后,身份贵重。担忧的是汐颜并不知道皇帝的意思,若是汐颜不愿意顶撞了皇帝,惹得龙颜大怒,会有祸事加身。到时候怕是会牵连炎家,也会牵连无忧。 于是关氏就开始考虑到底自己要不要跟她说一说这件事情,让她早有个心理准备。看到她天真纯善,无忧无虑的样子,她还真是担心。想来想去,她决定今日看机会和汐颜谈一谈。 汐颜随着关氏到了正房中去拜见老夫人佟氏,送了些宫中赏赐的糕点和茶叶给她。又送了些同样是贡品的绸缎给关氏。 说起来她也是去得巧,刚刚在正房中坐下来和老夫人没说两句话,就有丫头拿着一封信进来回话,说二门外的小厮送了信进来,是从福建那边写来的。 汐颜一听高兴极了,忙对关氏说:“定是无……姑娘写来的。” 她一激动,差一点儿将炎无忧的名字喊了出来,幸好反应快,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至少在目前这样的阶段,无忧没有在朝中站稳脚跟之前,她不想表现得和无忧过于亲密,怕凭空生出别的事来,对无忧的仕途有影响。 关氏对那丫头说:“把信拿来。” 一面说一面接过她递过来的信,拆开封皮,从里头抽出信来,仔细看起来。看完笑了起来道:“无忧在信里说她已然到了福建,浙江总兵陈祖峰也带兵赶到了福建,与原先福建总兵俞光部会和,和倭寇小打了一仗,竟是胜了呢。另外信中还提到了你,问你可曾搬进了皇帝陛下赐给你的宅子,让你也给她回一封信去。今日你又来得巧,不如就在这里写封信给无忧,到时候我们这里写了信一并给她捎去。” 汐颜听了便让关氏把炎无忧写的信也给自己看一看,自从做了无忧的书童儿以来,她也认识了一些字,虽然不是很多,但基本上能看懂一封信,也能写些简单的话。看到无忧的笔迹,汐颜心中只觉十分欣喜,更觉分外亲切。 在炎家老宅陪着老夫人佟氏和夫人关氏说话抹牌,晌午吃了饭,关氏就说她陪汐颜去一鸣院无忧书房中给无忧写回信,汐颜答应了。 进到书房中后,关氏便以需要安静写信为由让后头跟着的人都出去等着,汐颜见状便也让小安子带着跟随而来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到书房外廊子下候着。 汐颜走到书房中那张紫檀书案前,揭开砚盒,在砚台里注水,拿了一支绿烟墨开始磨起来。关氏便将书房门阖上走到汐颜跟前看着她磨墨。自己坐到书案前的紫檀圈儿椅上提笔给炎无忧写了封信,里头不外乎写的是家中一切皆好平安等语。 等关氏写完,汐颜也坐下去写了封简单的书信,里头说了自己是何日搬到皇帝御赐的大宅中去的,又嘱咐她要注意饮食穿衣,注意安全等话。最后说自己希望她早些回来。汐颜其实很想在上头写很想念她的话,但想到关氏在身边,就不好意思写得。 看汐颜写完了信,关氏便将信收起来,装入一个封儿中。然后转脸看着汐颜十分认真得道:“汐颜,我有句话从你这一回来炎家就放在心里了,想和你说一说。” 汐颜见她十分郑重的样子便问:“是什么,夫人尽管说。” 关氏顿了顿便说:“你有没有觉得皇帝对你很不一样?” 汐颜笑,“嗯,我也觉得皇帝陛下对我太好了,其实我觉得我只不过在大觉寺中提醒了一下她而已,哪里算什么救命恩人,她给我的恩赏太重了。” 关氏摇头,“这只是一个方面并不让人惊讶。皇帝富有四海,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在天下百姓面前显示自己是一个重情义的皇帝,赏你个大宅和一些金银并不会让人感觉突兀。最让人惊讶的是皇帝陛下居然派出了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来服侍你。” 汐颜闻言收起了笑,“嗯,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那一日在圣旨中,你也听见了说得是赏赐四十个服侍打扫的人,结果我一到那大宅跟前,发现了赏给我服侍打扫的人竟然是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时,我也被惊吓到,搞不懂为什么会如此。夫人知道是为什么吗?” 关氏听了汐颜的话,不由得叹口气望着汐颜道:“你果然不知……” 正想将自己心中知道的话说出时,却听到外头传来陪着慕汐颜来炎府中的管事太监小安子的声音,“主子,万岁爷才将到慕府中来了,没见到你,当值的守门太监说您来了炎侍郎家,万岁爷便吩咐了人来叫你快些回去。” 汐颜听到皇帝让人来传,没办法只好站了起来对关氏说:“夫人,皇帝到我那里了,我得即刻回去迎驾……” 关氏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对汐颜说:“那你快些回去罢。” 汐颜应了声“好”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我改日使人来请老夫人和夫人去我那里逛一逛,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话。” 关氏点头,将汐颜送了出去。看着她随着那管事太监急步离开,不由得想,看来这事只有下回去她那慕府中再和她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那一抹陽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621:33:03 ╭(╯3╰)╮破费了哈,感谢。 一百章了,哦,好像是一转眼的事。 关于爱情,各人的理解不一样。 我觉得爱情是应该要经历考验的,百转千回的,酸甜苦辣,各种经历过来,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或者符合我心中的爱情。 有些亲说谈一场简单的恋爱,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终成眷属,这样的爱情唯美。 可是这种总会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过于甜,没有回味,没有底味。 这个文我不想仓促,就像是一棵小树终于长成棵大树,而我是种树的人,喜欢这树长得很漂亮,没有虫子也没有残缺。 对了,我是完美主义者。把这个故事完整的说完是我的心愿。 很感谢大家每日的陪伴,我每日发文,你们每日跟文,留评。让我觉得写文是很有趣的事,有你们相伴也很幸福。 昨天喊了下亲们收我专栏,早起一看,啊,涨了好几个,谢谢顺手一点的亲们。 你们让我今天好心情了一天。(n_n)o~ 101 第一百零一回 汐颜在小安子和一众宫女和太监的陪同下回到了皇城边儿的慕府中。一走进正房的大院儿中,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叽叽喳喳的清脆的鸟叫声,叫得十分欢畅动听。她不觉一愣,再定睛一看,只见在正房的抄手游廊的廊子下挂了许多鸟笼,鸟笼中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鸟儿正上蹿下跳,叫得十分欢快。 “这是?”她有些迷糊,早上出门儿时,院子里还一只鸟儿也没有啊,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廊子下就多出来这么多鸟儿。她的目光忽地落到正房门口在春阳中站着的穿着明黄色八团龙衮龙袍的人身上,那人遥遥得看着她,面儿上有如同春阳般的和煦笑意。 她立刻明白,定是皇帝给她带了这些鸟儿来。自从搬进这个宅子里以后,这一段日子她觉得非常孤单寂寞,站在大院儿中,常会觉得院子很空,很寂寥。如今院子里突然一下有了这些活泼乱叫的鸟儿,让她立刻觉得周遭的一切有了生气,她的孤单和寂寞也消散了些。 唇边浮上了清浅笑意,她朝站在正房门口春日斜阳中等着她的皇帝走了过去。走到她身前盈盈得蹲身一礼,口中道:“让陛下在这里等我,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皇帝弯腰一伸手扶起她,笑道:“不妨事,你回来了就好。” 汐颜直起身来,望着皇帝笑得眉眼弯弯,道:“陛下送来的这些鸟儿我很喜欢。” 皇帝故意调皮得问:“朕几时送给你鸟儿了?” 汐颜也开玩笑道:“本来我还想谢陛下送了这些鸟儿来,现如今看来是不用了,鸟儿都是自己飞来的,和陛下无关。” 跟子皇帝身后的小福子不失时机得插了句嘴,“慕姑娘不知道,万岁爷自那一日从你这里回宫后,就说怕你一个人在这大宅子里孤单,叫奴婢去御苑管养鸟的太监要了些颜色漂亮,叫得又好的鸟儿,备齐了,挑个日子给你送来。恰巧今日万岁爷早早得批完了折子,宫中无事,便叫奴才领着人提了些鸟儿来送你。谁曾想到了你这里,守门的太监说你去炎侍郎家里了,累万岁爷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呢。” 汐颜听了这话忙说:“有劳陛下|体贴挂怀久等,我……我……” 后面她不知该怎么说了,皇帝对她真得很好,她有些感动。 皇帝先是转脸瞪了眼小福子说了声,“多嘴。” 小福子忙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躬身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多话了。” 其实皇帝那句责怪的话,并没有严厉的语气,相反却有些隐约的笑意,小福子知道自己刚才说出来的那句话,皇帝是喜欢的,因为那话让慕汐颜知道了皇帝对她的牵挂和体贴,从而慢慢感觉到皇帝对她的心思。这十分必要。 皇帝随后转回头来对汐颜温和地说:“走,朕带你看看鸟儿去。” 紧接着又对小福子吩咐,“去把专门养鸟的小李子叫来给朕和汐颜说一说这些鸟儿。” 于是小福子赶忙应了,一溜烟儿跑去叫御苑里专门养鸟的一个太监小李子近前来。 皇帝随即顺手一拉汐颜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十分亲热得说:“走,咱们先看着,这里头朕也认识几种。以前在北边儿时,也有底下人给朕捯饬了几只来,朕要是心烦了听它们叫上几声心里头就快活多了。朕那一日回去后,想着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也没个亲近的人说话,定是孤单的,所以便让人选了些叫得好的鸟儿给你送来,朕想你定然也是喜欢的。以后早上起来,喂喂鸟,听听鸟儿叫,心里头必然如同朕以前一样会快活起来……” 汐颜虽然对她牵着自己的手感觉有些突兀,但也坦然接受了她这样的亲近的举动,由得她拉着自己的手逐一去看那些廊子下挂着的鸟儿。只觉皇帝的兴致十分高,说了许多的话。不过,皇帝的话汐颜竟然很喜欢听,特别是听她说起在北边儿军营中的事时,更是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很快,御苑中专门派到汐颜这宅子里来养鸟的太监小李子就跑了来,向皇帝和慕汐颜行了礼,皇帝便说:“小李子,你给汐颜姑娘好好说一说。” 小李子应了声“是”,直起身来指着廊子下挂着的一个鸟笼说:“主子,您瞧,养鸟先讲究得是鸟笼,您这府中廊子下挂着的鸟笼一色儿是竹子骨头,带节对缝的京笼,淡黄色,透着雅气,大白刷的底布,三道架,架子底下雪白透青的粪兜肚。还有您看这笼子边儿上的粪铲子,是极精致的四寸长的象牙铲子。整个鸟笼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十分干净利落,更别说鸟儿住进去也会觉得十分舒服。” 汐颜见他把鸟儿说得跟个人似的,便笑着点头赞同道:“这位公公说得很是,这鸟儿也和人一样,要住在干净的地方才会舒畅。” 小李子一躬身,继续道:“奴婢在进宫后,在宫中御苑中养鸟也有好几年了,算是个爱鸟的人。真把鸟儿同人一样伺候,所以知道鸟儿们其实脾性也和人差不多。主子请看,这个笼子中的是画眉鸟,九带蓝,带膀花,是去年孵出来的新鸟。爱养鸟的人都知道,新鸟爱叫,老鸟不爱叫……” 于是皇帝牵着汐颜的手顺着廊子一路走一路听小李子介绍笼子中的鸟儿,见小李子说起各种鸟儿常常把汐颜逗得笑出声来,便觉得自己给汐颜送鸟儿来是十分正确的决定。能见到佳人展颜欢笑,心内欢欣异常。 走到一个大红金丝绒罩着的鸟笼子跟前,小李子停下脚步对慕汐颜说:“主子,这里头有一对鸟儿得到晚间掌灯时才能将这罩子揭了。” 汐颜好奇得问:“那这里头又是个什么鸟,非得晚上才放出来。” 皇帝倒是知道这里头是什么鸟,但她不说,反而是看小李子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小李子会意过来,便说:“这种鸟叫蓝顁颌,是鸟里最爱叫,嘴最巧的一种鸟儿。这种鸟很特别,别的鸟太阳一下山,就把眼一眯,准备睡觉了。可这种鸟儿却有叫灯花的特性。等晚间掌灯时分,主子让人把这鸟拿到屋里去揭开罩子,将它们对着屋子里挂着的宫灯,这鸟儿就会学黎鸟叫,学蝈蝈叫,学纺织娘叫,学油葫芦叫,学蛐蛐儿叫,那整一个叫得热闹。” 汐颜听他这一说,觉得很是有趣,连声道:“是真的么?是真的么?这种晚上叫的鸟儿我还从来不知道哩,真想早点儿天黑,好好听这种鸟儿的叫声。” 这时候皇帝接话了,“那朕晚间也和你一起逗一逗这晚上叫唤的鸟儿可好?” 汐颜笑眯眯得点头说好。说话间,只见小福子跑过来对皇帝躬身说了声:“万岁爷,后头园子里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皇帝说了声,“朕知道了。” 说完话,便牵着汐颜的手往院子外头走,小福子等服侍的人跟在两人身后。汐颜就问:“陛下,这是要到哪里去?” 皇帝含笑道:“去后园,朕还有东西送给你。” 汐颜“啊”了一声,赶忙问:“陛下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要送,我……我真得觉得受之有愧啊……” 皇帝笑,“朕早说过,你受之无愧,你还这么说,小心朕今天罚你。你只管跟着朕去看就是,朕保证你喜欢。” 汐颜只得闭住嘴不说话了,心中升起好奇心,后头那个园子她也曾去逛过,林木葱郁,繁花异品极多,亭台楼阁,假山小湖俱全。听皇帝的话,她送给自己的东西是在后头园子中,那到底会是什么,她不免在心中猜测不已。 跟随着皇帝一路往后园中去,汐颜觉得虽然皇帝现在牵着她的手,让她有一种皇帝是自己闺中好友的感觉。但一想到她是皇帝,还是会不自觉得紧张。她哪里知道皇帝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心中那种惬意,喜欢,兴奋,跟她完全不一样。 一行人进到后面花园中,皇帝牵着汐颜走到小湖边,指着左边的一片平坦的草地说:“你瞧,那是什么?” 汐颜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湖边的一片草地上居然有几只小小的梅花鹿在悠闲的吃草。她一看就喜欢上了,高兴起来,“啊,小鹿。” 皇帝便说:“走,我们过去瞧一瞧。” 汐颜随着皇帝走到那几只小鹿旁边,惊讶得发现这几只小鹿竟然不怕人,见到她和皇帝过来,仍然安静地在啃吃着地上的青草。 似是知道汐颜心中所想似的,皇帝解释,“这些小鹿也是御苑中专门喂养的,并不怕人,你可以摸一摸它们。” 汐颜呵呵笑着有些不敢,皇帝便松了握住汐颜的手,走过去在一头小鹿头顶轻轻摸了几下。而那头小鹿果然并不跑开,反而是习以为常似的一边吃草一边享受着皇帝的抚摸。 皇帝笑着鼓励汐颜,“来呀,过来摸一摸。” “呀,真有趣……”这一下汐颜童心大起,便也走到皇帝身边,伸手在那头小鹿头顶轻轻摸了一下。小鹿头顶的毛十分柔软,又很是温顺,汐颜简直舍不得把手拿开了,粉嫩的唇边绽开了两个梨涡,眼里全是温柔,一直摸个不停。 “汐颜,你喜欢朕送你的这小鹿么?”皇帝在一旁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汐颜痴痴得问道,见自己一见倾心的人儿在春日斜阳的照耀下,笑意满满,温婉柔美,只觉自己完全陷落到她的风姿之中。 汐颜抬起头来笑着看向皇帝道:“喜欢,很喜欢,谢陛下……” 话并未说完,汐颜已然感觉到了皇帝看向自己的眼光似乎和平日有些不同,那深邃的眸子里有两小团小小的火焰在燃烧。就像以前无忧曾经看自己的眼神。在她深邃的眸子中,仿佛在诉说某种情愫。汐颜的心猛地一乱,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ロ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808:44:57 myth0105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1-1721:19:41 楚云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723:01:37 ╭(╯3╰)╮们破费了,么之! 今天看到专栏收藏又涨了,谢谢亲们穿越过去包养哈。 心情又好了一天。 申明一下,这个文呢,汐颜是女主。 其她都是女配,无忧是官配。 副cp真正意义上的应该是荣惜兰和羽若曦。 102 第一百零二回 皇帝见汐颜慌乱的低头,眼神闪烁不敢看自己,也回过神来,想来自己方才一定是让她看到自己那痴迷的眼神了,她不好意思所以躲了开去。于是皇帝也微带了些赧然转换话题道:“汐颜,走,我们去亭子里坐着歇一歇。” “哦,好。”汐颜轻声答应,跟在皇帝身后往湖边的一个亭子中去。小福子一早就让人在亭子中的石凳上铺上了锦垫,石桌上也铺上了桌布,泡好了茶水,摆上了各色糕点和果脯。 皇帝进到亭子中后,自己在面对湖面的凳子上坐了,又叫汐颜坐自己旁边,然后让她喝茶。汐颜自从刚才发现了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后,就越发拘谨起来,也不怎么说话了。皇帝只当她是害羞,便也静静地坐着喝茶,看夕阳晚照,直到日头落下去。 “万岁爷,到时候传膳了,回去罢。”小福子上前来请皇帝移驾。 皇帝站了起来,将手伸向汐颜,含笑道:“走,随朕回去用膳。” 汐颜有些犹豫,慢慢得站了起来,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到皇帝伸过来的手中。皇帝伸过来的手空了一小会儿,随即将手握起,收了回来,平静道:“那朕先走……” 话毕,负手当先转身走出亭子。小福子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缩着头赶忙跟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去。 而小安子见皇帝出了亭子后,马上向着汐颜又急又怕地道:“主子,您怎么能惹万岁爷不高兴呢?这一下完了,万岁爷要是不高兴,不定多少人得受罚呢!” 小安子这么一说后,汐颜才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皇帝向她伸出手时,她心里矛盾得很。既不想拂皇帝的面子,可又不敢再让她握着自己的手。 “主子,走罢,咱们快些追上万岁爷,说几句好听的话,不定她便不会生气了。”事到如今,小安子只希望自己服侍的这位主子能亡羊补牢,赶紧追上万岁爷,说两句好话让万岁爷高兴起来,免得惹怒了皇帝,他们这些底下服侍的人会遭殃。 慕汐颜想起今日皇帝特意来给自己送了这么多让自己打发孤单寂寞的有生气的东西,而自己却这么对她不理睬的确是有些过了。或者刚才自己是看错了皇帝的眼神,胡乱猜测她对自己有喜欢的意思而对她的好心邀请视若无睹,这么做就算她不是皇帝,自己也是极为没有礼貌的,所以这会儿想起来,汐颜又有些后悔了。 于是便见她站起身来,快步去追走在前头的皇帝,小安子忙一溜烟儿跟上。 皇帝走在前头,心里的确是有些微不快。一路走一路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刚刚来的时候都要让自己牵手,怎么这会就变得扭捏起来了呢。心念一转,立刻想到是不是方才在那几只小鹿跟前,自己那样看她,而她对上了自己含情的眼神之后就有了些变化。如此说来,她定然是从自己看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而这让她的心乱了。怪不得到了亭子中坐下后,再没怎么说话。 那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是害怕,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心思。皇帝自忖自己在朝政和军国大事上十分的敏锐,可对上了女儿家的心思,却束手无策了。又想到方才自己邀请她一起回去用膳,见她犹豫,便冷了脸子,扔下她自己走了,她这会儿会不会害怕和伤心?毕竟自己是凌驾于天下万民之上的九五之尊,她在自己跟前一定也是以畏惧居多的。她是自己一见倾心的人,她若是害怕和伤心了,那自己一定也快活不起来。皇帝最后也后悔自己没有多些耐心,反而而是抹不下为君者的尊严和脸面,拂袖离她而去了。 这么一想,皇帝便放慢了脚步,转身去看慕汐颜可从亭子中出来了。这一转身却瞧见她提着裙子急急得走了来追自己。仍不住唇边浮起一抹笑意,等候着她走近自己。 汐颜走近皇帝,勉强抱以她一个微笑,道:“陛下走得好快,我都快要追不上了。” 皇帝“哦”了一声,没有多的话,向汐颜伸出手去。汐颜有片刻的犹豫,但随后还是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了她布满薄茧的白皙有力的手掌中,任她牵着自己往前头正房大院儿中行去。这一回被皇帝牵着手,汐颜的心却始终提起,只觉皇帝的手十分的热,自己的掌心中渗出了许多细汗。 两人在一起用过晚膳后,小李子就把一个里头装着晚间最爱叫灯花的名叫蓝铍艿哪穸哪窳犹崃私矗实廴眯±钭影涯谴蠛旖鹚咳薜恼肿尤∠吕矗窳以谝徽蛋私枪葡卤摺p±钭佑指谀窳锏哪穸沽诵┡莨辔训乃途碌淖u┠穸缘哪袷常俣毫硕耗穸窃诹又械囊欢阅穸贿催丛媒辛似鹄矗猩宕嘣枚p±钭釉谂员咂鸶鍪裁吹髯樱又械囊欢阅穸透叛衅鹄础o赵谝慌钥吹檬钟腥ぁ? 小李子逗了一会儿,见皇帝身后站着的小福子使了个眼色,便从袖中摸出个小竹哨子递向汐颜道:“主子吹这个哨子自己逗着玩罢,自己逗着鸟儿叫起来更有意思。” 汐颜笑着接过了竹哨,说了声“好”,便拿起那哨子放到嘴中轻轻吹响逗着笼中的一对鸟儿。小福子又暗暗对在屋子中服侍的太监和宫女挥了挥手,众人便都随着小福子一起悄悄得退出了房去。 皇帝坐在房中的紫檀罗汉榻上,手中捧着盏茶吃着,看站在房中宫灯下挂着的鸟笼下的汐颜吹着竹哨,引得一对蓝铍茉诘葡陆械没冻挥傻醚劢敲忌叶际怯湓玫男σ狻? 许是第一次在灯下逗鸟儿鸣唱,汐颜兴致很高,自己吹了会竹哨,见皇帝安静坐着看自己逗鸟,便鬼使神差地说:“陛下,你也来逗一逗罢,这鸟儿叫得真好。” 皇帝也想给汐颜凑个兴,便应了声“好”,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了过去,走到汐颜身后,抬头看那一对鸟儿上窜下跳叫得正好。汐颜见皇帝走来,并没回头,而是将自己手中的竹哨往后一递,道:“陛下,你也来逗一逗,好玩着哩。” 一面说一面继续仰头看着宫灯下挂着的那一对鸟儿叫得欢快好听。 皇帝接过汐颜递过来的竹哨,放进嘴中,却并没有吹,只觉舌尖品尝到了佳人方才吹竹哨残留在上头的甜唾,猛然心中一阵火热。再一低头,便见得灯下汐颜春衫的后颈的一截白如初雪的肌肤,一股子燥热从喉中升起,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不自主地皇帝贴近了汐颜身后,贪婪地嗅着从汐颜的发肤之中渗出的淡淡木樨花香,皇帝深深地陶醉在这混合着她体香的香味之中。 站在宫灯下仰望着那一对叫得欢畅的鸟儿的慕汐颜等了等,并没有听到皇帝吹那竹哨,正想问皇帝为何不吹时,却蓦地觉得自己后背似乎抵触到了一个人的胸口,一阵皇帝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味儿从后涌来,将她包围在其中。皇帝带着热意的呼吸拂过了她后颈,使她那片颈后敏感的肌肤倏然起了些小栗子,带来一阵麻痒之感。 这一下,她立刻明白身后站得人是谁,而且她和自己站得那么近,几乎贴着她后背,这么近的距离使她觉得非常不妥。下一刻,她想马上向前跨步,摆脱身后的皇帝。可是脚还没跨出,皇帝却抢先伸出一只手从后将她纤细的腰肢一揽,将她带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搂住,另一只手随即将那竹哨从口取出,捏在手中,也环过她腰肢,将她牢牢地箍住,嘴中低哑道:“汐颜,别走,陪朕。” 汐颜又羞又急又怕,抖着声道:“陛下……别……别这样……” 一面说一面伸手去解开她箍住自己腰肢的手,但皇帝自小习武,此刻箍紧了她,她哪里能解得开,而且她这样挣扎,更是激起了皇帝的一种征服的**。 “汐颜,别怕,朕……朕喜欢你,从在大觉寺中见到你第一面时就喜欢上你了……”皇帝动情得喃声向汐颜表白自己的心意,一面俯首下去亲吻汐颜耳后颈侧的肌肤。 而汐颜却似被火烫到一般,大力地挣扎起来,嘴中带了哭声喊起来,“陛下,不要,不要……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陷入意乱情迷中的皇帝正激动不已地亲吻着汐颜的脖颈,蓦地听到汐颜后头说的那半句话,只觉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来,将身上的情火尽数扑灭。随即便见皇帝停了下来,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箍住汐颜腰肢的手。 汐颜忙踉跄着跑开,一直往自己东次间的卧房中跑去,跑进房中后,将门关上,用后背死死地抵住门,怕皇帝再追过来。只觉自己的心剧烈地乱跳着,脑中昏昏噩噩,很想哭,很想无忧在自己身边儿。 皇帝心中此刻却是惊痛交集,汐颜方才说得话无疑使她觉得心中酸涩痛楚得不行。原来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心有所属了。她并不喜欢自己,自己对她的喜爱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看来自己只能放开她,让她去和她喜欢的人双宿双飞。 可是转瞬间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人也同样对她说过一样的话,她说她有了别的喜欢的人,而自己那时放开了她。为什么总是要自己去放开心爱的人,总是要自己去成全别人。为什么别人不成全自己。她是富有天下的皇帝,她是尊贵无比的君王,不是应该得到所有喜欢的一切么?不,这次她绝对不会成全他人,绝对不会放手,她要这个叫慕汐颜的女子,要定了! 痛极反怒,她面罩寒霜大踏步得往外走,走到门首,小福子等迎了上来,只听她冷冷开口,“回宫!” 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沉声道:“小安子,从今日起,好生服侍你主子,别让她出门儿。还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墨明棋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1823:42:00 ╭(╯3╰)ㄆ品蚜斯? 这一章……不好说:) 103 第一百零三回 转眼,自皇帝负气离开慕府回宫,已然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中间,皇帝国事繁忙,加之心中有气,便没有去慕府中找慕汐颜。而慕汐颜自皇帝走后,心中也是不安了很多天,后来还是小安子劝解她,说皇帝只不过一时有气,等日子久一些,那气下去就好些了。从小安子嘴中汐颜也知道了皇帝不许她出宅的事,于是只能呆在宅子里希望皇帝再来的时候能好好跟她谈一谈,不然就这么僵持下去,怕到时候无忧回来了也见不着自己。 这一个多月中,在福建办差的炎无忧收到家信后又回了信,在信中鼓励汐颜给自己多写点儿信,还交待她要时常温习自己以前教给她的字,不要忘记才好。关氏再次收到炎无忧的家信时,才想起这一个多月慕汐颜都没有再来炎府,也没有派人来请她和婆婆去那皇帝赐给她的宅子里游玩,如今炎无忧的家信中特意交待要让慕汐颜给她回信。因此关氏便拿了信,吩咐管家套车,打算去慕府中拜访慕汐颜。 到了慕府大门前,却见门前有宫中派出的兵士守门,让管家去递帖子说要拜访慕汐颜,却被守门的兵士告知,说皇帝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见她。管家回去把这话对关氏一说,关氏有些慌神,不知道慕汐颜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皇帝陛下会下这样的旨意。心中存着疑问,只能打道回府,打算晚间等丈夫散了衙回来,和他说一说这事。 皇城,坤宁宫。 皇太后赫连虹让小贵子去把皇帝跟前服侍的小福子叫来。因为皇帝即位后,并没有大婚,而且因为要为先皇服丧,所以皇夫的事也得等到二十七月之后才能诏告天下。六宫空空荡荡,皇后便仍然住在坤宁宫,没有移宫。 皇帝所在的乾清宫离坤宁宫并不远,因此小贵子去传小福子,不一会儿小福子就进到坤宁宫中站在了皇太后跟前。小福子跪地向皇太后磕头行礼后,皇太后说了声:“起来罢。” 等小福子从地上爬起来后,皇太后便说:“小福子,听说皇帝最近一段儿日子以来不太高兴。” 小福子也不知道皇太后从哪里听来的这话,不过既然她这么提起了,那定是有些信儿了才这么说。所以他只能老实回答:“回皇太后的话,万岁爷最近的确是有些不高兴。” 皇太后“哦”了一声,从身旁的宫女手中接过一盏枫露茶,浅饮了一口,头也不抬得道:“说说……” 小福子有短暂的犹豫,想了想最近这一月多以来皇帝始终都是忙于朝政,常常通宵达旦的,从没见她面儿上露出一丝笑容。上回从慕府中动怒回来后,底下的人没谁敢去问皇帝那一天在慕府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从皇帝面罩寒霜,不高兴了一月多来看,定是那叫慕汐颜的女子惹得皇帝不高兴了。想一想,他也心疼万岁爷,自十岁开始到北边儿军营中历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她从不皱眉抱怨。十五岁时,喜欢上大同总兵杨展鹏的女儿杨翠媚,但杨翠媚后来却拒绝了她。那女子把万岁爷伤得够呛。 好容易回了京了,在大觉寺遇到慕汐颜,万岁爷对慕汐颜一见倾心,恩赏极重。本来想着万岁爷身边儿能多个疼她爱她的人,谁知道?小福子私下猜想,定是那叫慕汐颜的女子和杨翠媚一样拒绝了万岁爷,万岁爷才会生气,这么久也没再去瞧她。可是万岁爷又下了旨,不许她出府,又不许别人见她,想来心中还是惦记着她。 暗暗地小福子有些着急,怕皇帝不爱惜身子忙于政务,又加上心中有气,到时候要是病倒了可就不好了。如今新皇即位,内忧外患的,皇帝是绝不能生病缠绵病榻的。而自己又不敢去劝皇帝,如今皇太后问起来,却也是个机会,不如把这事和皇太后讲清楚,让皇太后来管这事。 “回皇太后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小福子把皇帝怎么在大觉寺遇到慕汐颜,又是怎么对她生情,还有后来赐府等事都对皇太后细细得说了。 皇太后听完后,手中端着茶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只简单说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大武朝曾经出过孝明皇帝那样纳过女妃的女帝,所以皇后从小福子口中得了皇帝喜欢女子的确切消息后,并没有大惊小怪。况且皇帝今年十八岁了,身边儿早该有亲近的人服侍她。前两年在军中,自己管不了这事,可如今皇帝回了京,又没有大婚,这种事谁也不敢提,不敢管,也只有自己才合适。 小福子又把自己对皇帝的担心也说了出来,这话倒是说到了皇太后赫连虹的心坎上。 “那叫慕汐颜的女子到底生得多么国色天香,竟然让皇帝迷恋若此?”皇太后问小福子。 小福子恭声答:“倒没有多么绝色,只是温婉柔美,入了万岁爷的眼。” 皇太后闻言嗤笑一声,道:“并非绝色,也敢不把皇帝放在眼中,让哀家的皇儿伤心难过。哀家倒想瞧一瞧这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让皇帝喜欢若此。” 停了停,皇太后对身边儿的小贵子吩咐,“去皇帝赏给那叫慕汐颜的女子的宅子里,传哀家的懿旨,宣她进宫来见哀家。” 小贵子说了声“遵皇太后懿旨”,便往宫外去。 等小贵子出去后,皇太后忽然响起什么问小福子,“小福子,那叫慕汐颜的女子可有什么亲眷在京里?” 小福子答:“慕姑娘是万岁爷即位后,钦点的女科状元炎无忧的书童儿,但并非贱籍,而是良籍。后来万岁爷让炎无忧入了阁,做了兵部右侍郎,一个多月前,奉旨巡抚闽浙,帮福建总兵平定倭患去了。慕姑娘在搬入万岁爷赐给她的宅子前,一直住在炎侍郎所住的砖塔胡同炎家老宅中。和炎家的当家夫人关氏相处得好,关系颇为亲近。” 皇太后听了便又说:“那你即刻走一趟炎侍郎家里,传那关氏进宫来见哀家。”小福子应诺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慕汐颜被小贵子引着进了皇太后赫连虹所在的坤宁宫。本来今日起来,她觉得百无聊赖,便坐在正房的廊子下绣一条裙子,谁知小安子匆匆跑了进来说:“主子,不好了,皇太后派了她跟前的得力太监来宣您进宫。奴婢觉得这事怕是和万岁爷有关。您等一会儿进宫千万记住,不要顶撞皇太后。要是再得罪了皇太后,您和您的家里人,包括炎侍郎和炎家以后怕都会没好果子吃。” 慕汐颜也知道小安子说这话是为她好,她本来已经让皇帝不高兴了,若是再让皇太后不高兴,自己不要紧,若是牵连到无忧,炎家,还有娘家,她会觉得歉意和难受的。所以她答应了小安子,一定不使性子再得罪皇太后。 “民女慕氏汐颜拜见皇太后。”慕汐颜进到坤宁宫中站定后,向上头坐着的一位身穿大红团凤纹鞠衣,贵气逼人的美福蹲身行礼。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上头的皇太后叫起,汐颜低着头,两眼看着脚下,就那么继续保持蹲身行礼的姿势。而坐在上头的赫连虹却仔细得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反复得打量了汐颜一番。 “不过尔尔。”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上头传来,随即听到皇太后说:“起来罢。” 汐颜这才直起身来。皇太后又说:“抬起头来让哀家瞧一瞧,到底皇帝瞧上你什么了。” 这话入了汐颜的耳,只觉得好生羞赧,脸都红了。但皇太后的话她不敢不听,于是汐颜只得慢慢抬起了头,但仍然是垂眸,不敢去看上头那位尊贵非凡的皇太后。 皇太后看了一会儿又说了句:“不过清秀些罢了,可你胆子不小,竟敢在皇帝面前拿乔,以为皇帝喜欢你,便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故意使性子惹她不高兴,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加放不下你,更把你当回事。这样的手段,哀家年轻时不知道见过多少,都是以前先皇的那些狐媚子妃嫔们惯用的争宠的法子,如今你又对皇帝使用起来。皇帝年轻,在这上头没经历过,由得你搓揉。可我告诉你,皇帝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只要有哀家在,就不许你这样的人狐媚惑主,不许你让我皇儿伤心。” 汐颜听了这话,心中很觉委屈和生气,连眼圈儿也红了,很想抬头跟皇太后分辩,自己根本没有用什么宫中嫔妃争宠的法子来诱惑皇帝,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喜欢皇帝的意思。可是她想起来了临来之前小安子说的话,不要顶撞皇太后,于是到嘴边儿的话又重新咽下。只不过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绞着手指。 在上头坐着的皇太后见状又说:“方才哀家那么说你,你一定不服气罢。我听小福子说,你在大觉寺中提醒皇帝,使她躲过了一次刺客的刺杀,皇帝便说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大加封赏于你,可是哀家看来,那只不过是你运气好,碰上了皇帝,让你有了救驾的机会。你不感谢上天让你遇见皇帝,让她喜欢上了你,给你带来了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反而拒绝她的宠爱。” “你是不是有别的意中人?我看八成是有别的男子,可哀家今日要对你说,皇帝看上的人,这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敢打主意。所以,趁早打消你还想嫁给别人的念头,好生服侍皇帝,让她高兴,将来封妃,做这皇城中的东西六宫的一宫之主,让你娘家安享尊荣,才是正途。否则,便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不仅仅你得不了好,你娘家,炎家,也会跟着你倒霉,家破人亡。这不是哀家在吓你,而是哀家有这个手段,你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还有,皇帝国事繁忙,屡屡出宫去你那里,一则劳累,二则也不安全。所以哀家决定了,自今日起你就留在宫中,一会儿我会吩咐小福子给你安排宫中的差事。你尽心尽力得伺候好皇帝,哀家会记得你的好,一力扶持你的。” 汐颜听到这里,低着头,眼中包着的泪终于忍不住纷纷滚落,只觉自己陷入了绝望之中。因为皇太后说得很明白,自己要是任性胡来,自己娘家,炎家,都要为此而遭受灭门之祸,灭顶之灾,这样的结果她绝对承受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说说我对皇帝的理解,有些亲把她看成个浮浪的人了。 皇帝是不是可以有很多时间来风花雪月得谈恋爱。基本不可能。 皇帝是不是要忍住自己对某人的冲动和感情,基本不可能。 天命使然,身份使然。 所以我觉得皇帝对汐颜那么做很正常。 她不是完美无缺的,炎无忧同样也不是。 我不喜欢写完美的人,不真实。 104 第一百零四回 皇太后最后吩咐小贵子,“小贵子,来,将她带到尚寝局,叫管事姑姑教她规矩,等哀家再选几人过去一并教了做司寝,轮流服侍皇帝。” “是,皇太后。”小贵子躬身应了,随即走到慕汐颜身边,说了声,“慕姑娘请吧。” 慕汐颜只得向皇太后福了福,含泪跟着小贵子退下。皇太后等她走了以后,喝了一会儿茶,便有小福子进来禀告,说炎侍郎的伯母关氏已然带进了宫,此刻正在坤宁宫外候着。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皇太后说了声,“宣。” 小福子应诺而去,不一时关氏便被带了进来。关氏被宣进宫时,因为也和小福子见过两次,便向他打听到底是什么事,皇太后竟然要见她,这让她十分的害怕和担心。小福子却不肯说,因此她心中一直忐忑无比。等到进了坤宁宫,向上头坐着的皇太后战战兢兢地行了礼后,便听皇太后说:“关氏,宣你进宫,哀家是想对你说个事。皇帝瞧上了侄女儿的书童,哀家做主把她留在宫里了。你和那慕汐颜走得近,你去劝一劝她,好生服侍皇帝,将来封妃,做个一宫之主,不要让皇帝生气,否则,哼!” 关氏一听,不由暗喊糟糕,果然自己前段日子猜测的事情被证实了,而且听皇太后这话的意思,慕汐颜定是拂逆了皇帝的好意,所以这一个多月来自己见不到她,现在又被留在了宫中,皇帝想要纳她的意思何等明显。况且皇太后话中那最后一个“哼”字更是有威胁的意思在。自己的担心全变成了现实,关氏有一点儿后悔那一日慕汐颜一到炎家老宅就该跟她说这事,现在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忙忙地答应了太后,关氏被小福子领着去宫中的尚寝局。一路上,小福子也对关氏说,皇帝对汐颜很上心,让关氏帮着劝说,不要再惹皇帝生气,以后便是贵不可言的命。 因为慕汐颜是皇太后特意交待了的人,所以尚寝局的赵尚寝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屋先歇息。进了尚寝局,关氏被人领着进了慕汐颜所在的那间房中。慕汐颜那时正坐在床榻边黯然垂泪,见到关氏进来很是吃惊,忙用手中绢子擦了泪问:“夫人怎么来了?” 关氏过去握住她的手一歪身坐在她身边道:“哎,头一回你来炎府中,我就觉得皇帝赐给你宫中的人服侍你,有些不对劲儿,想着跟你说来着,谁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今日皇太后宣我进宫,特意说了你的事儿。我觉着,你,你还是要认命。皇帝虽然是女人,除了给不了你儿女,但她能给的东西也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男子,况且,我适才听小福子公公说,皇帝对你很是上心,你若跟了她,她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再有,皇太后也说了,你若是不好好伺候皇帝,那我们炎家,还有慕家都……” 说到这里,关氏没有说下去,但汐颜知道她这话后面是什么意思。皇太后肯定也对关氏同样说了威胁的话。可是,自己的心和身子都有所属了,又怎么能再接受别人?若是自己没有无忧,那么她会为了家里人跟了皇帝,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做不到。若是皇太后再紧紧相逼,她想到了死。 见到汐颜的眼中有了冰冷而绝望的眼神,关氏忽然有些害怕忙说:“汐颜,你千万不要想到去死呀,你可知道宫里的规矩,若是有宫人自尽,会牵连家人,被株连九族,罪同十恶不赦。” 汐颜闻言真是欲哭无泪,这进了宫了就成了连死也不能了么?难道自己真得要去服侍皇帝?她这会儿很想对关氏说,自己和无忧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是又想,说出来后,关氏会害怕不说,还定会回去写信告诉无忧,无忧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她若是舍下正在平倭患的军务回来,面对皇帝又能做什么,除了牵连到她,还会让那些倭寇更长久地在大周的土地上作乱,百姓遭殃,生民涂炭。因此现在也不能对关氏说出自己和无忧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感激关氏进宫来看她,安慰她。见到无忧的亲人,还是让她心里头好过了一些。虽然关氏是被皇太后宣进宫来的,但她方才说那些话也确实是担心她,为了她好。 关氏后来又把无忧从福建写了信来告诉了家里人那边的军情,以及交待慕汐颜要多认字和回信的事都告诉了她。汐颜听了便擦干了眼泪,起身找来纸笔写了封回信,要关氏带回去,又特意叮嘱她炎家给无忧写回信时,不要说自己进宫之事。 “好,我都答应你。你听我的话,好好地呆在宫中,服侍好皇帝,将来封了妃,我们炎家和你们慕家也跟着沾光……”关氏点头道,临走前又嘱咐了她很多保重的话方才出了尚寝局,离宫回家。 而汐颜等关氏走后,静静地想了一下午,终于决定还是先顺着皇太后的旨意来。等自己见了皇帝,再和她好生说一说,希望她看在自己救过她一命的份儿上能不要让自己那么快地侍寝。皇太后不是说过还要挑选几个宫女做司寝,或者拖一拖,皇帝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也许就会放过她了。这件事既然是因为自己而起,那最后还是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主意定下后,汐颜也不那么慌乱无措了。晚间,赵尚寝让宫女来请她出去吃饭,吃完饭,回房歇下,好好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等着在宫中新的一天的到来。 第二日起来,皇太后那边的太监小贵子就送来了三个和汐颜差不多年纪,相貌清秀的宫女,皇太后特意给她们赐了名字,分别叫秋柔,思云,寻双,紧接着尚寝局的赵尚寝派了两个教导姑姑来。在宫中,年纪比较大有了一定资历的宫女被叫成姑姑。这两个姑姑除了教汐颜她们这四个司寝宫中的规矩外,还要教她们这四个在室的女子如何服侍皇帝,当然现今的皇帝是女帝,教导姑姑们教的服侍的内容也和男帝不同。除了汐颜外,另外那三个宫女都是除了羞涩外还有隐隐的兴奋。 秋柔等三人是宫中的总管太监王魁从今年新皇登基后进宫的上千名宫女中选出来的,然后和其他十来位宫女一起被带到坤宁宫皇太后跟前,皇太后仔细看过了挑出来送到尚寝局的。从被挑选出来那一刻,皇太后就明白说了,她们是被送去服侍皇帝,和皇帝行房的,若是服侍得好,得了皇帝欢心,以后这东西六宫中就有了她们的一席之地,除了自己本身荣华富贵不说,娘家也会跟着沾光。 虽然说皇帝是女子,但她们这些新进宫的宫女都在私下里传,据远远地见过皇帝的宫女说,皇帝长得龙章凤质,俊逸无双,任谁看了都转不过眼去。这还光是看相貌,更别说皇帝文治武功,身份尊贵,又年轻,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宫女都巴不得能有机会到皇帝跟前去当差。 如今得了这个明明白白和皇帝亲近的机会,秋柔等人自然是十分珍惜,希望可以入了皇帝的眼,讨得皇帝的欢心,在这后宫中可以立足。 教导的姑姑教了包括汐颜在内的四个司寝一个多月,便已经立夏,天气开始热起来。这一晚,尚寝宫的赵尚寝亲自来叫汐颜梳妆打扮了,去乾清宫中当差,服侍皇帝就寝。汐颜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赵尚寝往乾清宫中去,一路上,赵尚寝还不停交待她,说她是第一个被皇太后指定去服侍皇帝的,一定要记住教导姑姑怎么教的,把皇帝服侍好。虽然汐颜已经和无忧共赴云雨巫山很多次,但教导姑姑教的那些主动的勾逗皇帝的姿态和动作言语等还是让她害羞。 磨磨蹭蹭的,汐颜跟着赵尚寝进到了乾清宫中,到了寝殿中,司设已经铺好锦被,龙榻熏香,汐颜便走到龙床边,在床边低首垂眸站好,等着皇帝来就寝。 今晚皇帝的折子批完得早些,一批完折子,小福子便催着皇帝早些去歇息,说皇帝这些日子太辛苦了,得空就该早些去歇息。皇帝喝了一盅儿燕窝,起来漱了口,往后头寝殿中去。到了殿中,有司浴领着皇帝去洗浴了,散披着发,穿了明黄色中衣,走到龙床前,皇帝习惯性地喊了声,“佩儿,来替朕擦干头发,再拿件寝衣来替朕换上。” 说完,皇帝便一歪身坐在了龙床上。那时,汐颜听到皇帝的脚步声,心中早紧张起来,不停想着等下该怎么应付皇帝,直到皇帝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才明白皇帝真得是在自己身边儿了。 嗫嚅着说了声:“是,陛下。”慕汐颜拿起早准备好的几张干净的巾帕走到了皇帝身边儿。皇帝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今日服侍她就寝的不是朱佩儿,那个以前是伴读,现在是贴身服侍的宫女的人。直到听到一个十分小声但却是一直想念着的声音时,才有些吃惊地看着那个拿着巾帕走到自己身边儿的人。皇帝擦了擦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人,那个自己一直牵挂着,但又放不□段儿去俯就的人。 自从那一日在幕府中负气离开后,她心中也曾后悔,那一日不该那么冲动,吓着了汐颜。虽然说汐颜对她说了那样一句让她十分伤心的话,可也许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好,越得不到的人越是放不下。这两个多月,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除了用繁重的国事来让自己不想那人,她别无它法。她很想去见那人,可是又怕那人给她冷脸,让她更下不了台,更伤心。所以她尽管很想那个人,却不敢去见她。 可是今晚,汐颜居然在乾清宫的寝殿里出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直直地盯着汐颜,心咚咚乱跳起来,心中有巨大的惊喜,但眼中却有浓浓的疑惑和愕然,开口问:“汐颜,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一些要这样,一些要那样。 我还是按照自己意思写吧,这是火锅,大家各自涮自己喜欢的菜吃吧。^_^ 105 第一百零五回 该怎么对皇帝说呢?汐颜走过去用干净的巾帕替她擦着头发,想了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说:“一月多前,皇太后招我进宫,说陛下老是去我那里一则劳累,二则不安全,所以把我留在宫中做了……做了司寝……” “司寝?”皇帝喃声道,既喜且惊,脸有些微微得发红。关于司寝是做什么的,她自然清楚。她从第一次在大觉寺玉兰花林中见到她时,就对她一见倾心,十分的喜欢她。上一次在幕府中,她一反常态得去抱住她,向她表白,被她拒绝后心中仍是放不下她。 皇帝猜想,定然是自己的母后知道了一些汐颜和自己的事,所以才会把她召进宫中做司寝想要成全自己。她站在自己跟前,自己若是要她侍寝服侍,她大概也不敢拂逆自己的意思,会从了自己。说实话,皇帝一想到能和自己日思夜想爱慕着的女子同床共枕,春风一度,心中忍不住也是有些蠢蠢欲动。可是,若是就这么要了她,只不过是要了她的身子却要不了她的心,皇帝觉得没有任何意思。 自己富有天下,手中握着对天下万民的生杀予夺的大权,真要什么女子的身子可以说是想要多少可以有多少,但是皇帝希望和自己欢爱的女子能和她心心相印,彼此钟情于对方,这才是她所求的。 想起了那一日在慕府中,汐颜拒绝她的那句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皇帝心中一酸,静静坐着任由汐颜给她拧干头发,良久说了句话:“汐颜,朕想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这是皇帝心中一直想问汐颜的,她想知道那位让眼前的温婉柔美的女子钟情的人是谁,那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打败了自己这富有天下的至尊的帝王,牢牢的占据了汐颜的心。也许只因为汐颜喜欢的人是一位男子,那男子能给她自己所不能给她的子嗣,又或者汐颜并不能接受和喜欢女子。自己就算是得不到她,可也想知道她喜欢得是什么样的人。 汐颜听皇帝这么问话,是自己早想过的问题,便回答道:“陛下,我喜欢的人温润如玉,是谦谦君子,和我彼此有情……私定终身……” 她自然不能说出无忧的名字,因为她不能肯定若是自己说出是谁后,皇帝会不会迁怒对方。 “什么?私定终身?”皇帝顾不得汐颜仍在替她揉搓一部分还湿着的头发,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侧的慕汐颜。 汐颜脸红过耳,然而十分镇定地看向皇帝又重复了一句,“对,我和她已经私定终身。所以,所以我不能再服侍陛下。” 得到了慕汐颜肯定的回答,皇帝只觉心中怅然若失。脸上浮现出颓丧和悲伤的神色来,转脸不再看汐颜,嘴中轻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皇帝微微闭了闭眼眸,抿了抿嘴唇,只觉满口的苦涩。 汐颜替她将最后那一缕湿湿的头发拭干,从侧面看到皇帝那深邃的漂亮的侧脸在宫灯的照耀下却满是晦暗的神色,心中不觉很是不忍。 “陛下……”汐颜轻轻喊了她一声,断断续续道,“是我不好,让陛下伤心了,若是我们没有在大觉寺中遇到,我也不会让陛下难过……” 皇帝听了这话半天不语,最后抬手拉一拉她衣袖,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儿。汐颜心中有些忐忑得坐了下去,拿不准皇帝要做什么。怕她因为动怒而对自己用强。 “那一日在大觉寺中的玉兰花林中遇到你,那时朕看到你在花树下拾起那些花瓣,看着你背影我就很好奇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样子……” 皇帝喃喃得自言自语得重新叙述了一遍和汐颜的相遇相识,最后说:“朕一点儿也不后悔遇到你,你救了朕一命,朕喜欢上了你,朕那一日在你府中有些情难自抑,冒犯了你,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汐颜猛地站了起来,蹲身下去向皇帝道:“陛下,这么说,我……我如何敢当……” 皇帝向汐颜伸出手,依然是白皙而指节分明,掌心带有薄茧的有力而秀气的手,“快起来罢,这一世朕和你没有夫妻缘,但朕希望和你有姐妹缘……” 汐颜感动至极,抬起头来,眼中含泪,抖着唇不知该怎么说话。皇帝,这是,这是放过她了么?这样通情达理,这样胸怀广阔。 缓缓地将手放进皇帝手掌中,皇帝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去将朕的寝衣拿来,夜深了,朕要歇着了,明日一早还得早朝呢。”皇帝对汐颜轻声道。等到汐颜拿来寝衣替皇帝换上,皇帝一拉她手,“今晚就歇在朕这里罢。” 汐颜脸红垂眸,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方才不都说了要做姐妹的么,怎么这会儿还是要自己侍寝呢。皇帝勾唇一笑,打趣她,“怎么了?怕朕要吃掉你?” 停了停见汐颜头埋得更低,便继续道:“你放心,朕说话一言九鼎,朕说了和你做姐妹就做姐妹。现在天已晚了,你就在朕这里歇下,明早再回去。” 汐颜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脱了外衣,在龙床靠外边儿躺下,皇帝睡里面儿,方便皇帝半夜要吃茶什么的好给她端来。 皇帝见汐颜躺下,便将自己盖得那一床颇大的明黄色锦缎薄被给汐颜搭上,然后睡到里面,虽然和汐颜同盖一床薄被,但中间却隔得颇远。 “你放心睡,朕是谦谦君子,绝不会打你的主意。”皇帝临睡前说了宽慰汐颜的话,又说:“明日起来,你先回尚寝局,你的事我会去对母后说,说通了她,便让你出宫去,重新去过自在日子。若是朕想你说话了,会叫小福子来传你进宫。到时候,你不会讨厌朕这么麻烦你吧。” 汐颜忙说:“陛下说哪里话,若是陛下能做我的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自小并无亲姐妹,因此很是羡慕那些家中有姐妹的女子。” 皇帝接口道:“朕和你一样,自小也没有什么姐妹说话,十岁时又去了北边儿军营,那里都是些男子,除了我的小伴读朱佩儿是个女子,我这眼里成日家看得都是些黢黑粗鲁的男子,说不出得不是味儿。如今你做了我妹子,朕也觉得喜欢。所以朕希望等你出宫后,不要疏远朕,能想着常常进宫来瞧瞧朕。” 汐颜听皇帝话语间逐渐多了些轻松和欢快,便也带了笑说:“每次陛下跟我说起你小时候在北边军营中的事,我便听得十分起劲儿。” “说起朕在北边军营中呆得那六七年,真得有十分多有趣的事儿呢,既然你喜欢听,朕便讲给你听……” 皇帝慢慢地跟汐颜讲起她在北边儿军营中的一些趣事,还有怎么和那边儿蒙古人打交道,以及所经历的一些战事,汐颜听得津津有味。小半个时辰后,汐颜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模糊了起来,最后没了声音,取而代之得是平稳的呼吸声。 汐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侧过头,借着龙床前点着的微弱的一盏宫灯的亮光,看皇帝仰面躺着,两手交替放在腹上,睡姿极为规矩,已经进入了梦乡。 次日汐颜醒来时,已经过了卯时,皇帝早就去上朝了。上朝前吩咐了伺候的宫女不用叫醒她,等汐颜醒了再让小福子送她回尚寝局去,并让小福子传话给尚寝局的女官,说汐颜服侍得很好,赏赐了她两支镶红宝的金步摇。 小福子送汐颜回尚寝局的路上,不停地说些恭喜的话,汐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笑一笑作罢。回到尚寝局中,赵尚寝等女官也来问侍寝的情况,汐颜实话实说,说只是陪着皇帝说了一晚上话。自然赵尚寝十分不解,以为是她不合皇帝的意,但小福子带来的皇帝的口谕又说她服侍得好,还赏赐了她两支金不摇,这一下众人就懵了,不得其解。 却说皇帝下朝后,在乾清宫里略坐了坐,便去了坤宁宫中见皇太后。请安坐下后,皇太后看皇帝气色不错,便也笑了,道:“为娘替皇儿选来的司寝看来伺候得不错。” 皇帝轻咳一声却说:“母后,那慕姑娘是孩儿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把她留在宫里了?依孩儿的意思,你还是把她送回去罢。” 皇太后一愣,问:“那姑娘不是你喜欢的么,为娘好不容易替你安排好了,你怎么又不要了呢?” 皇帝接话道:“我对她不过是一时的心思,如今,如今我心里有了别人……” “哦,是何人?”皇太后问,又抱怨了句,“你这孩子倒是一会儿一个主意?” 皇帝知道不说出个人来,皇太后仍会揪住汐颜不放,那样她想出宫回去就难了。所以她只能吞吞吐吐地说:“朱佩儿,她自小就陪在我身边儿,这许多年心思都在我身上……” 106 第一百零六回 “朱佩儿……”皇太后喃声念出这个名字,这名字她倒有些印象,但这人嘛…… 忽地她想起七八年前皇帝去北边儿军营中历练时,先帝从勋贵中挑选的侍卫,有一人十分出色,乃是靖远候朱震的次子叫朱知友,后来又选了小小年纪就有文名的靖远候的小女儿朱佩儿做了皇帝的伴读。当年自己去送皇帝离京时,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清秀灵动的八|九岁的小女孩陪伴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小女孩儿长成什么样了? 既然皇帝说这女孩儿入了她的眼,又说这朱佩儿对皇帝也很有心思,若真是这样,倒是很好。一则这女孩儿出身勋贵之家,又有文名,家世清清楚楚,倒是适合做皇帝身边儿亲近的人。二则皇帝说这女孩儿陪着皇帝的这些年心思都在她身上,这么说起来就更好了。自己的皇儿就需要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人陪伴身边儿,而不只是为了荣华富贵。 但因为头里慕汐颜的事皇帝改了主意,皇太后便决定这一次自己要派出自己身边儿的得力的办事的人去把给皇帝侍寝的事给办好,她不想让皇帝再这么孤单。 “皇儿,那朱佩儿现在何处,为娘想见一见她。”皇太后最后开口道。 皇帝听皇太后这么说,知道她信了自己的话,便说:“那慕姑娘……” “既然你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如今又改了主意,为娘又岂会为难她。以前是我想着皇儿喜欢她,才想帮着你达成心愿,结果哪料到你是个朝秦暮楚的,跟你父皇一个样儿……”皇太后接话道,说起先皇,不免又是好大一篇话,最后说:“这或是帝王家的通病,哪里有天下之主守着一个人的理儿,这算不上毛病。” 皇帝听到皇太后说这些,想笑,但忍住了,心想,自己母后把自己看成一个风流的帝王了,这也好,若不是这样,那人还不容易让母后点头出宫去呢。 “这样吧,让那慕汐颜出宫去,哎,可惜她没这样的福气当这东西六宫的一宫之主,是她福薄。还有,让那朱佩儿来见我,我要给皇帝把一把关,这一回务必要让我皇儿再不孤单。” 见母后答应了汐颜出宫,皇帝松了口气,便站起来道:“那我这就让身边的太监去传朱佩儿来见母后。” 顿了顿又说:“今日上了早朝就到母后这里来请安,还有许多折子没批呢……” 皇太后笑一笑,挥手,“知道你是忙人,快去罢。” 于是皇帝起身辞了皇太后往乾清宫中去,小福子跟随在后。进到乾清宫中在御座上坐下后,皇帝便先让小福子去尚寝局传慕汐颜来,然后又让跟前服侍的太监马五去把朱佩儿带到坤宁宫去见皇太后。 小福子到尚寝局时,慕汐颜正在和其她三位司寝说话,说得不过是皇帝长得什么样子,脾气好不好等语,她也不好回绝这三位姑娘的打听,便说了些皇帝的事,惹得三人对皇帝向往不已。 见到小福子又来尚寝局,汐颜自然不知皇帝为何又要见她,问了问小福子,小福子却神情有些古怪得看着她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只说了一句,“慕姑娘,跟我走罢,万岁爷要见你。” 进到乾清宫中拜见了皇帝,皇帝让殿内服侍的宫人都出去。等众人都出去后,皇帝在上头停了停方说:“皇妹,朕方才去和母后说了说,她同意让你出宫了。” 此话一出,汐颜几乎立刻就面有喜色,忙蹲身下去向皇帝行了礼道:“妹妹多谢陛下天恩。” “快起来罢,朕一会儿就让小福子亲自送你回去。还有既然朕认了你这个妹妹,跟前又没人,你可以叫我皇姐。”皇帝在上头含笑抬了抬手。 “这……”汐颜有些犹豫,直起身来接着说:“要是被别人听到,那我就是大不敬了。” 皇帝笑一笑道:“朕不是说了跟前没人的时候这么叫么,所以你不用担心。” 汐颜抬起头来看向皇帝“嗯”了一声,随后又向皇帝躬身道:“皇姐,妹妹还有一事相求。” 皇帝问:“是什么事?” 汐颜鼓起勇气道:“是这样的,我觉得皇姐赐给我的宅子太大了,身边儿也没个亲近的人说话,所以想请皇姐收回那宅子,我想回砖塔胡同的炎家老宅住,在那里有老夫人和夫人陪着,我觉得没那么孤单。” 皇帝听了汐颜的话,想一想也是,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子,亲眷也不在身边儿,的确是有些孤单,随即道:“那朕也不用收回宅子,那是朕赐给你的东西哪还有收回来的理。这么着那宅子还是你的,你也可以回炎家去住,等将来哪一日想去朕赐给你的宅子中逛一逛再去住不迟。” “多谢皇姐!”汐颜欢喜不已,又向皇帝蹲身一礼,“皇姐是天下最好的人。”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有些自嘲得道:“朕的确是天下第一好人呀。” 汐颜听了她这话,心中却微微一窒,知道她所指,于是道:“皇姐别这么说,妹妹真心觉得陛下有一颗仁厚之心,不仅仅是我,天下万民也有福了……” 皇帝微微一笑,“好了,皇妹不用说了,朕这就让小福子送你出宫回炎家老宅去,只是记住,有空也常进宫来瞧一瞧朕,朕很多时候都觉得寂寞得很……” 汐颜答应了,皇帝便叫了小福子来,让他用宫中的马车送她回砖塔胡同炎侍郎家里,又赏赐了些宫里的东西给汐颜让她带回去,以使炎家人看到自己对汐颜的恩宠仍在,希望她能在炎家得到尊重,日子过得好。 小福子领着汐颜出宫后,皇帝让跟前服侍的人去慕府,叫那些以前被派去当差的宫人们重新回宫来。吩咐了这两件事后,皇帝收拾起有些怅然的心情,重新开始处理政务,批阅起奏章来。 坤宁宫中,朱佩儿被皇帝跟前服侍的太监马五领着去见皇太后赫连虹。 “奴婢叩见皇太后。”朱佩儿朝着赫连虹规规矩矩得跪下行了叩拜大礼。 皇太后虚虚抬了抬手带了些亲切的语气含笑道:“起来罢。抬起头来让哀家瞧一瞧。” 刚刚皇帝跟前服侍的太监马五领着朱佩儿进来时,皇太后便瞧见她身段儿窈窕,身着一身浅绿色宫装,乌发如鸦,肌肤胜雪,通身带着颇浓的书卷气,低着头,行止俨然大家闺秀一般,让她一见便觉得十分合意。 朱佩儿被叫来乾清宫时,一直拿不准为何皇太后要见自己,此时听她让自己抬起头来,仿佛是要仔细相看,心头便打起鼓来,该不会是为那几位宫中没有订婚的王爷们相看侧妃或者王妃吧。自新皇登基后,便有信王求了皇帝跟前一位颇有些姿色的女官去做了侧妃,虽然自己身份比她们高,但她还真是怕皇太后要替哪一位到了婚配年纪的王爷相看。 脸上带些羞涩的抬起头来,垂眸看着脚下。皇太后在上仔细打量她,见她眉若远山,目若秋水,面容十分的秀雅,心中更加喜欢起来,便开口问:“今年多大了。” 朱佩儿恭声答:“回皇太后的话,奴婢今年到九月便满十六了。” 皇太后“哦”了一声随后说了一句,“皇帝也是九月间生的,如此说起来恰巧比你大两岁呢。” 朱佩儿听皇太后说起皇帝,并拿她和自己一起说事儿,心中便一喜,但面儿上却并无一些欢喜的神色,仍然是垂眸等着皇太后底下的话。 等了一会儿,似乎上头坐着的皇太后又打量了她一番方说:“哀家听皇帝说,你这些年对她很些心思,一颗心都放在了她身上,可是真的?哀家想听一句实话,你可别说谎话哄我。” 这句话前面部分让朱佩儿听了又惊又羞又喜又怕,令她感到羞和喜得是,委实想不到皇帝竟然洞悉了自己对她这些年存的爱慕之意,并把这话对皇太后说了,惊得是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意欲何为。怕得是皇太后不许自己这样的女子喜欢同样是女子的皇帝,会惩罚她或者将她逐出宫去。 皇太后后面还有半句话是要让她说实话。虽然心中忐忑照实说了对皇帝这些年的爱慕之意会被皇太后赶出宫去,可是要让她说出不喜欢皇帝,她却做不到。 有些嗫嚅得,朱佩儿鼓足勇气轻轻点了点头道:“奴婢这些年一直跟在陛□边儿,对陛下……确有喜欢之意。” 皇太后见她如此说,又见她面儿上两颊染霞,便知道她说起皇帝害羞了。但这正是她想看到的。 “那你跟哀家说一说,你到底喜欢皇帝到什么份儿上,到底有多深?”皇太后不动声色得问,又加了一句,“这话你须得说真话,不许哄骗哀家。” 朱佩尔不知道皇太后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刚才已经说出了自己喜欢皇帝,那么此刻的话她也顺口而出,“奴婢想一直服侍陛下到老,不要名分,不要财帛。只想每日能见到陛下,想看见陛下这一世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这话她说得十分笃定,让人听了只觉她的话里全是满满的真心实意,还有对皇帝那海般深重的情意。 坤宁宫里一霎时有短暂的静寂,只听到殿角座钟的钟摆摇动的“哒哒”声。 “好,好,好。”皇太后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哈哈哈得开心大笑起来。笑毕,道:“有多少年,哀家没有这么高兴了,皇帝得了你这么一个全心全意都爱她,心中装着她的女子,哀家放心了。” 朱佩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太后这是要把自己给皇帝?皇帝并没有大婚,按照宫中的规矩,是先要安排司寝服侍她。昨儿晚上尚寝局安排了那皇帝在大觉寺碰到并喜欢上的女子来侍寝,她还伤心了一晚上。这会儿听皇太后的意思,难不成是也要安排自己去侍寝?一想到这可能,她的心咚咚乱跳起来,只觉一种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包围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的一半在等待着。 107 107 “小贵子,去叫吴嬷嬷来。”皇太后开口吩咐站在跟前的太监小贵子道。 小贵子近前一步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叫吴嬷嬷。” 等小贵子走后,皇太后又给朱佩儿赐了座,问了些平日她所爱看的书和喜欢做什么等事。朱佩儿细细得回答了,皇太后又对她多了几分满意。 一会儿功夫,小贵子领着个近五十岁的老年宫女进来。皇太后便指着朱佩儿说:“吴嬷嬷,这孩子哀家很喜欢,你带她去尚寝局,亲自和赵尚寝一起教导她怎么服侍皇帝,哀家要看到她承宠。” 吴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是皇后跟前的得力和十分信任的老宫女。听皇太后如此说,吴嬷嬷自然知道皇太后的意思了,眼前这女子入了皇太后的眼,侍寝以后怕是会有封位。 “奴婢遵旨。”吴嬷嬷蹲身行了礼站起身来,皇太后便对朱佩儿说:“你且跟着吴嬷嬷去罢,好好服侍皇帝,好好对她。” 朱佩儿忙站起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奴婢一定不负皇太后所托,尽心尽力地服侍好皇帝。” 皇太后“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吴嬷嬷和朱佩儿行了礼,便一前一后得出了乾清宫,往尚寝局去。走进尚寝局时,恰巧碰到小福子宣了皇帝的旨意,慕汐颜辞别赵尚寝和其余三位司寝,简单收拾了下,由小福子陪着往外走。 朱佩儿见到慕汐颜不由得十分吃惊,看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的样子似乎是要离开尚寝局,而陪着她的是皇帝身边儿最为得宠的太监小福子。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昨儿晚上才由她侍寝了么?而且皇帝在大觉寺中遇到她后便喜欢上了她,对她恩赏极重,这会儿看样子仿佛是要离开,又由小福子陪着,难道这是要出宫去? 一时之间,朱佩儿心中浮上许多疑问。不过疑问再多,有一点倒是让她高兴,就是这姓慕的姑娘离开了尚寝局,离开了皇帝身边儿,对自己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在尚寝局门口遇到时,朱佩儿看向慕汐颜微微颔首,而小福子也和吴嬷嬷打了个招呼。慕汐颜看到朱佩儿也欠身回了礼,神态十分自然得擦身而过。 等到慕汐颜出了宫上了宫中的马车,离皇宫越来越远,她想起在皇宫中度过这一个多月,仿若是做梦一般,不过这梦最后以平安度过收场,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朱佩儿自从进了尚寝局后,因为是吴嬷嬷陪着来的,又宣了皇太后的旨意,再加上她自小陪在皇帝身边,对宫中的规矩十分熟稔,赵尚寝便和其她的教导嬷嬷只是教她如何服侍皇帝。半个月后,赵尚寝便去对吴嬷嬷说朱佩儿可以侍寝了。于是吴嬷嬷亲自去安排朱佩儿侍寝的事。 皇帝在慕汐颜出了宫到朱佩儿到跟前来侍寝期间,凡是尚寝局送了人来司寝,都叫免。只一心忙于自己的政务。这一日,皇帝用了晚膳后,司礼监送进来福建那边儿闽浙巡抚炎无忧的奏报,上头说这两个多月和倭寇的战事十分顺利,眼下已经把倭寇赶出了福清,沿海还有两三座城池在倭寇手中,预计还有一两个月便能将倭寇重新赶回到海上去。得了这消息,皇帝十分高兴,在折子上朱笔批上了嘉奖之语,又说盼她早日收了全功回京。 小福子今日见皇帝龙颜大悦,便偷偷命小太监去尚寝局通知吴嬷嬷送人来。等皇帝批了几本奏折,眼看到酉时末,便上前先说:“万岁爷,该歇着了。” 皇帝放下手中朱笔,伸了个懒腰,小福子忙端上去一碗燕窝,皇帝喝了,起身往后殿中去。依旧是有司浴来服侍洗浴,皇帝穿了明黄中衣出来往寝殿中走,刚一走到门口,便看到自己母后跟前的吴嬷嬷和尚寝局的赵尚寝,略微一愣,便见两人向自己蹲身行了礼,然后听到吴嬷嬷说:“奴婢奉了皇太后懿旨,领了尚寝局的司寝朱佩儿来进御给皇帝陛下,望陛□谅皇太后苦心,行人伦大事,以安太后之心。” 这话说得十分婉转但又不容拒绝,再说朱佩儿是自己在母后跟前说出来的自己心仪之人,若是回绝了便说不过去了。于是皇帝只能压着心跳,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 见皇帝应允了,吴嬷嬷便说:“那奴婢和赵尚寝候在殿外,陛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来传我们。” 皇帝知道她们这并不是要等着自己什么吩咐,而是非要等着自己和朱佩儿成其好事,再拿了证据回去向母后交差。抚了抚额,皇帝越过两人往寝殿中去。磨磨蹭蹭得走到龙床前,见早有司设在明黄的软榻上铺上了一大块白色绢子,皇帝一见到这个脸上就有些泛红。 正有些不自在时,只听得跟前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异样道:“司寝朱佩儿伺候陛下安歇。” 皇帝顺着这声音看去,只见在龙床的床榻前,有一人身穿粉色薄纱衣,正蹲身向自己行礼。 那人的身影自己十分熟悉,正是陪伴了自己七年多的伴读朱佩儿。这个女子自己虽然不曾十分喜欢于她,但对她还是颇觉亲切,只不过肌肤之亲,却从来没有想过。 如今她做了司寝,而且外头还有母后的人在监督着自己行这人伦大事。相对于其她人来说,她算是能被自己接受的人。想起那拒绝了自己的杨翠媚还有慕汐颜,皇帝心中仍觉苦涩,不由得想,或者这一切都是天意,从来为君为帝者便是孤独的人,否则也不会自称朕了。做为天下之主,心中所装的便应是江山社稷,万千黎民,哪里能再装下痴情爱意。小时候,父皇曾一再告诫她的是,帝王最不该有的就是痴情二字,看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在这上头亡了国,丧了身。如今想起来,父皇的话依旧言犹在耳,让她不得不忌讳。 罢了,既然自己做了大周的女帝,那就也如别的帝王一样不奢求那份儿可遇不可求的痴情爱意了。这么一想,皇帝给自己鼓了鼓气,抬脚向那蹲身向自己的人儿走去。 走到她跟前,皇帝顿了顿,向她伸出手去和声道:“佩儿,起来罢。” 朱佩儿轻轻将手放在皇帝掌心,缓缓地站了起来,粉腮染红,抬眸娇羞地看了皇帝一眼,柔声道:“陛下……让……让妾身服侍你安歇罢。” 说这话时,朱佩儿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连说话时都不利索。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话,要是平时让朱佩儿来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的。不过赵尚寝和吴嬷嬷一再叮嘱必须得这么说,无奈她只能这么做。 朱佩儿这样说话,听在皇帝的耳中便觉得她和平时大不相同,再见到她那满面娇羞的模样,还有粉色薄衫下玲珑有致的身段儿,只觉心中砰砰乱跳了两下,忙转过眼去不看她,含糊道:“好。” 于是朱佩儿便替皇帝换了寝衣,待皇帝上床后,再拉了明黄色的薄被替她盖上,自己放下帐幔,脱了身上的薄薄的一层粉色纱衣,只着嫩绿色抹胸和亵裤钻入锦被中。 皇帝在龙床里面背对着睡在外头的朱佩儿,闭眸装睡。 朱佩儿睡在外边儿,就着明黄帐幔外透进来的微弱的羊角宫灯的灯光,见到皇帝瘦削的肩背,见到她散披着淌在枕上的缎子般的乌发,心中涌上强烈的爱意。帐幔内十分寂静,似乎能听到皇帝轻微的呼吸声。难道皇帝已经睡了么?想起皇帝平日国事十分繁忙,很快入睡也是可能。但她又想起教导嬷嬷说得话,说皇帝也是在室的女子,必然在这上头十分羞涩,所以做为司寝来说,应该主动去引导皇帝等语。 抿了抿唇,朱佩儿慢慢得挪到皇帝身后,伸出一只手搭在皇帝腰上,再缓缓地绕到她腹上稍稍用力一搂,只觉皇帝蓦地抖了一下。这一下朱佩儿知道皇帝并没有睡,而且似乎并没有拒绝自己这样搂住她,不由得心中一热。 微微抬起些身子,朱佩儿伸出另一只手拂开皇帝散披在肩上遮住她右边脸颊,右耳,及右边后颈的乌发,极度的紧张,然而心中无比渴望,凑唇过去在她白皙的后颈上轻轻一吻。滚烫的唇一挨到微热的肌肤,就激得皇帝明显得一抖,朱佩儿心中藏了许多年的对皇帝的爱意便铺天盖地帮的涌出,从她后颈一径往前,将火热的吻不断落到皇帝耳畔,脸侧,再搬转她身子,对上她失去了冷清而燃上了些微火焰的幽深的眸子。 皇帝被朱佩儿的主动撩拨得有些把持不住,此刻被她搬转过身体,见到那亲吻自己的人秀雅的脸上全是绯红,清澈的眼中全是动情的波光,喃喃喊了声:“佩儿……” 朱佩儿痴痴喊了声,“陛下……” 俯首下去,吻住皇帝丰润的红唇,辗转吮吸,小舌顶开她贝齿,去碰触纠缠她的嫩滑馥郁…… 皇帝情动,伸手搂住压在她身上狂热吻她的人,带着薄茧的手在她光滑赤|裸的背部游走…… 一会儿功夫,朱佩儿便裸裎在皇帝身下,于是抓住皇帝的一只手往自己腿间去,引导她要自己…… “陛下……佩儿喜欢你……喜欢到命里去……嗯……” 朱佩儿媚眼如丝,娇声呻|吟着在皇帝身下婉转承欢,登顶之际,紧紧地拥住皇帝万分满足和幸福地哭泣出声。 皇帝搂住她爱怜地细细吻了她一会儿面颊,轻声在她耳畔道:“佩儿,朕这一世都会对你好,你放心……” 又说了会儿情话,皇帝起身,拍了拍手,然后将那条染了朱佩儿处子之血的白绢拿了起来。有宫女走到皇帝龙床前,皇帝将那条染血的白绢递出去道:“去,给殿外候着的吴嬷嬷,另外,教司浴备水……” 两月后,九月初八,皇太后一力支持,朱佩儿被封美人,入住长春宫。 这一日,闽浙巡抚炎无忧的一封奏报被呈到皇帝手中,奏报上说,倭寇大部已被肃清,剩下的小部已经逃离海上,福建沿海的倭患已平。皇帝批示,诏,宣闽浙巡抚炎无忧速速回京,钦此。 108 第一百零八回 天授元年十月十二日,京城砖塔胡同炎家老宅正厅中,炎家众人翘首以盼,等着炎无忧回家。一早起来,就有炎无忧派来的兵士拿着一封书信上门来,告诉炎家众人兵部右侍郎炎无忧大人将于今日抵京,先去宫中拜见了皇帝陛下,便回家来。 于是老夫人佟氏,夫人关氏,还有慕汐颜便各自收拾梳妆了,来到正厅中坐着吃茶等着炎无忧回家,不一会儿老太爷炎伯震也赶了来坐在厅中,慢慢吃茶等着孙女儿炎无忧回宅。又派了人去门口守着,一旦见到炎无忧,便赶紧进来禀告。 慕汐颜心里是又欢喜又激动,自炎无忧离开这半年来,她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相思之苦,不知道有多想她,多盼望她回来。今日得知她已经到京,一会儿就能见到她了,不由得两眼直望着门外,恨不得下一刻就见到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直到晌午时分,外头二门上值守的婆子进来报说:“外头门首小厮来报,咱家内阁大学士回家了,宫里的马车一直将她送到咱家宅子门口哩。” 老夫人佟氏闻言喜不自胜得站起来,对那婆子说:“快去吩咐二门上的丫头婆子们,好生迎着她。对了,还有,你去吩咐厨子即刻便开始做菜。” 进来传话的婆子忙应了喜滋滋得去了。关氏便站起来走到佟氏跟前笑道:“婆婆且坐下罢,无忧已经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立了功,这下你老人家可放心了吧。” 佟氏望空合十连连拜了几下道:“这都是神佛保佑,保佑我们炎家,保佑孙女儿,改日我定当去庙里为菩萨再塑金身。” 慕汐颜在一旁笑着接话道:“那到时候我陪老夫人去给菩萨上香,谢菩萨保佑我家姑娘平安归来。” 关氏也凑趣道:“也算上我一个。” 老太爷炎伯震也打趣道:“那到时候也捎上老夫……” 此话一出,房中的众人俱都哈哈大笑起来。众人正说笑间,便听到外头一阵环佩叮当响,伴随着许多人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向正房大厅中行来。廊子下有丫头打起帘子,只见一人身穿绯色孔雀补子官服,头戴乌纱帽,满面春风得当先走了进来。 “无忧!”“孙女儿!”“侄女儿!” 慕汐颜,老夫人佟氏和老太爷炎伯震,关氏都一齐站了起来,欢喜得喊出声。 炎无忧望着众人展颜一笑,快步上前向众人人一礼及地,嘴中道:“祖父,祖母,伯母,汐颜,我回来了。” 佟氏笑盈盈得向她招手,“乖孙女儿,快过来,让祖母瞧一瞧,可是瘦了黑了?” 炎无忧依言笑着走上前,佟氏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嘴中念叨:“哎呀,果真是瘦了,且黑了些……” 一旁坐着的炎伯震却说:“我瞧着孙女儿这样子挺好,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现在看起来倒是结实了些,精神了些。” 慕汐颜自炎无忧进来后,一双眼就落到了她身上,有近半年没见到她,今日见到她,果然如炎家老太爷所说,虽然黑了些瘦了些,但那精气神却是比走时强了许多,而且她此番去沿海战场历练回来,身上隐隐多了些沉稳,以前的夺人锋芒也收敛了许多。只觉她比以前更加吸引自己,更加让自己迷恋。 “我这半年在福建,很想念祖父和祖母,还有大伯,伯母……”炎无忧一面说着一面去看坐在关氏旁边的慕汐颜,后头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其实她最想的是自己的媳妇儿,简直想得要命,此刻见她眸含春水,痴痴得望着自己,清澈的眸子中满满得盛着对自己的情意,不由得心中一阵火起。但当着这么多炎家的长辈,她只能略看看汐颜便转过眼来继续说别的话。 “对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个人。”炎无忧转身朝着跟着自己进来的一大群丫头仆妇中的一人招了招手,“玉柔,来见过我的祖父祖母还有伯母。” 方才炎无忧进来后,佟氏等人都只顾着看炎无忧,并和她说话,倒没有注意炎家迎接炎无忧进来的那一群站在正厅门口的丫头婆子中多了个女子,此刻听炎无忧这么一说,俱都向正厅门口的那一群丫头婆子看去。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便见一位十五六岁,淡雅脱俗,娇小玲珑,身穿一袭浅粉窄袖衫,下穿同色马面裙的女子从那一群丫头仆妇中走了出来,走到正厅中向着坐在上头的众人盈盈蹲身一礼,声音轻柔道:“胡玉柔拜见炎老太爷,老夫人,夫人。” 坐在上头的炎家众人俱是一愣,最后还是炎老太爷叫她起来。等她直起身来,众人看到她的容貌后,便又是一惊,因为这女子通身除了有淡雅的气质外,那容貌也称得上沉鱼落雁,望之令人忘俗。 汐颜见到炎无忧亲切得喊那突然出现的女子“玉柔”,心中已是一酸,十分不舒服,待看清楚她的容貌后,心中那酸水更是咕嘟嘟得冒了出来。几乎想立刻质问炎无忧这女子是谁,和无忧有什么关系,怎么会带进炎府来。 不过还没等汐颜开口,老夫人佟氏已然开口问:“孙女儿,这女孩儿是谁,是谁家的女子?” 炎无忧答:“玉柔是福清县令胡盛独女,其母早亡,胡大人又没有续弦。” 停了停又说:“胡大人领着福清军民和倭寇作战中,以身殉职了。后来我和俞总兵领兵收复福清时,躲在民间的玉柔遇到我,向我求救。我见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又无近些的亲眷投靠,因此便收留了她。玉柔执意要做我的贴身侍女,我想她也是官宦人家之后,不可做这样服侍人的事,谁料玉柔却不肯……” 炎无忧话还未说完,便见胡玉柔美眸含泪,直接跪到了地上向上头的炎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磕头道:“我愿意留在炎大人身边儿,为她端茶送水,浆衣洗裳,做一个贴身的侍女,以报答炎大人的救命之恩。还请老太爷,老夫人成全。” 炎伯震和佟氏互相看了一眼,略有些犹豫,转脸看向跪在正厅中不断磕头的胡玉柔,不忍心她再这么跪下去,于是最终炎伯震捋了捋下颌的花白胡须道:“胡姑娘快起来罢,既然你如此诚心,那老夫便替我孙女儿答应了,你就暂时留在无忧身边服侍她罢。” 胡玉柔闻言,忙又在地上磕了个头道:“玉柔多谢老太爷和老夫人成全。” 说完话后,从地上爬了起来,众人看她额头竟然在正厅的地砖上磕红了,又加上眼中包着泪,让所有人都感叹她的诚心,心中十分不忍。 佟氏当先道:“你这孩子,心也太实诚了,额头都磕伤了。” 想了想又说:“不知你今年多大了?读过些什么书?” 胡玉柔欠身答:“玉柔今年十五了。大学中庸等都已读完,本来打算今年来京里考女科,哪想到倭寇来犯,城池被围,后来家父又……” 说到此,已是潸然泪下。 佟氏见状便忙劝她别哭,心中想,看来她是个有才学的,那就让她在无忧身边儿做个贴身侍女也好。如今无忧入了阁,做了官,身边儿也需要一个才学相貌都不错的女子做她的贴身侍女,将来在官场上行走帮着起草个文书或者回些来往的书信等也方便。等过两年,无忧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出阁之时,帮这姑娘找个好人家或者随着无忧陪嫁也是好的。 既然打定了这主意,最后佟氏便拍板儿,“既如此,从明日起你便到无忧所在的一鸣院中去服侍她罢,再有,你以后帮着管着无忧的书房,凡是官场上来往的文书你也帮着她看一看,有什么书信也可以帮着回下。” 胡玉柔忙拭干眼泪,对着佟氏再次蹲身行礼,嘴中恳切道:“玉柔一定尽心尽力帮着炎大人管理好书房,伺候好她起居。” 佟氏颔首微笑,“如此甚好,甚好……” 坐在关氏身边儿的汐颜心中早已是不痛快起来,这胡玉柔一来,立刻获得了炎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好感,如今又让她去做了无忧的贴身侍女,而且接管了书房,那自己以后在炎家明面儿也仅仅是个尊贵的客人了。要进到无忧的书房里想必还要经过胡玉柔的同意。书房曾经是自己和无忧生情的地方,每当在书房中看着无忧读书写字,她在一边做针线,便会觉得非常的满足和幸福。可是现在书房中有了胡玉柔,那和无忧在一起在书房中静静呆着的幸福安稳的日子便再也不会有了。想到这里,汐颜看那胡玉柔的目光便隐隐有了些敌意。 炎无忧听祖母这么安排了胡玉柔进书房中去管事,立刻便觉得有些不妥,偷偷瞥一眼汐颜,见她面儿上罩上了一层寒霜,两只手不停得绞着绢子,看向胡玉柔的眼神中隐有不善。便知道汐颜这定是吃醋了,而且这醋还吃得颇多。但当着炎家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去驳斥祖母。 在她心中想得是,自己如今和汐颜已经有夫妻之实,今日皇帝在乾清宫接见了她,言辞褒奖之余,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她说想要个宅子,皇帝便答应了。又说,等选好个三进的宅子修葺好了,再赏给她。她决定等有了自己的宅子,便将汐颜接过去一起住,然后开了年再寻求皇帝的支持,正式和汐颜办一个婚宴,让她真正做自己明媒正娶的娘子。而那胡玉柔到时候管个书房也没什么,汐颜那时候是当家主母,什么不也是她说了算么。 她打算将这个好消息藏在心中,等今晚和汐颜一起时,再告诉她。 “孙女儿,你去后头换一换衣裳,我已命厨子做菜,备了酒筵替你接风洗尘。想来一会儿便要上菜了。”佟氏对炎无忧说道。 炎无忧应了声“好”,转脸看向慕汐颜对她笑道:“汐颜,走,跟我去后边儿我房中,我有话和你说。。” 汐颜也有不知多少话想和她说,便站了起来,往她身边儿走去。而胡玉柔见状却对炎无忧蹲身一礼道:“请让玉柔跟着大人去后面房中,服侍大人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风轻云淡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1-2513:25:59 ╭(╯3╰)╮破费了哦。 109 109 炎无忧正想说不用了,佟氏却在上头开口道:“无忧,就让玉柔跟你去服侍你更衣,顺便也让她看看你的书房。” 正往炎无忧身边走过去的汐颜闻言便只能半道停住了脚步,看向炎无忧勉强笑道:“那姑娘便去换了衣裳再来说话。” 炎无忧心中咯噔一下,生怕汐颜生气,但此时当着炎家这么多人,她也不好回绝祖母的好意,便只能看向汐颜和声道:“好,那你先去坐着吃茶罢,等我换了衣裳再来说话不迟。” 话毕,先转身往厅外去,胡玉柔忙跟上。等两人一出去,走回自己座位坐下的汐颜强忍住心中的酸楚没有落下泪来。自己日思夜想盼望了很久的人回来了,却不能和她说上两句亲热的话,反而在两人之间多出来一个什么胡玉柔,这让她怨念不已。 不一会儿,炎无忧去而复返,换了身家常穿的玉色衣裙,乌发随意挽成个单螺髻,发上簪了一根碧玉簪,看来十分的清爽美貌。刚刚落座,捧起茶吃了一小口,就有丫头进来禀告说厨子们已经做好菜,开始在花厅里摆饭了。于是一家人俱都起身往花厅去用饭。炎无忧故意坐在圈儿椅上吃茶,却等汐颜走过身边儿时,将手中茶盏放下,故意伸手去拉她袖子,示意她等自己。 汐颜会意过来,虽然心里喜欢她来扯自己袖子,要自己停步,但心中那强烈的醋意还没消散,于是使气将自己袖子一扯,不理她跟‘爷爷’谈恋爱。炎无忧却似乎知道她要这么做似的,见她将袖子扯开去,忙又伸手拉住她袖子,捏得紧紧的,汐颜扯了两下,竟然扯不开,只能转身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炎无忧站了起来,笑着轻声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和你一起去吃饭,你说说,我们都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汐颜瞪她一眼,“亏你还知道这个,还想着回来?” 炎无忧四面一看,见祖父等人都出了正厅,厅中只剩下自己和汐颜,便凑过去在她耳边道:“你不知道我在外头有多想你,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回房去……” 汐颜被她说话的气息一拂耳孔,身子早酥麻了一半,但听她话里后面那意思,竟然是要想要和她白日宣淫,不由得粉脸立时绯红,使劲将自己被她抓住手中的袖子扯出来,嘴中嗔怪了一句,“没正经。”随后抬脚往花厅外头走,炎无忧偷偷一笑,她就喜欢看汐颜害羞脸红的样子,刚才自己故意说那句话,便是为了看她害羞的样子,顺便逗一逗她,让她不要还在那里生闷气。 站起身来,炎无忧快步上前去追上慕汐颜,和她并肩而行,和她搭话:“怎么走这样快,难道那些饭菜比我还能让你惦记?” 汐颜白她一眼,不答她这话反而问:“你带回来那位美人呢?” 无忧嘿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既然祖母让她去管书房,这会儿自然我让小桃和小红领着她去书房熟悉熟悉呀。” 汐颜面色一沉,问:“你让她去接管了书房,那我以后去那里面岂不是还要她同意?” “原来你这么喜欢书房,既如此那我以后另给你个书房管可好?”炎无忧笑道。 汐颜一愣,对她这话有些不明白,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炎无忧将手负在身后,神秘地开口说了两个字,“不说。” 汐颜气得要去拧她手臂,却被她躲开,快步向前往花厅里去,汐颜追了两步,又怕周围的丫头婆子们见着不稳重。于是便停了下来,慢慢走进花厅里去,坐到黑漆大圆桌旁的绣墩上,等着菜齐了用饭。 等吃完晌午饭,炎家众人又在花厅里吃茶说话,看看将到丑时,炎无忧打了个呵欠,佟氏看见了,便说:“孙女儿这些日子赶路定是累了,这会儿去后头房中睡一会儿,等晚间你大伯散衙回来,吃晚饭时我再使人来叫你。” 炎无忧确实有点儿累,不过她更想和汐颜一起去单独呆一会儿,和她说会儿话。因此便见她站了起来,请慕汐颜陪她去。 炎家上下都知道,这慕汐颜原来是炎无忧带来的书童儿,两人十分亲近,以前在家里还没去考女科时,常常都是慕汐颜在服侍她,可是现在慕汐颜却成了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对她恩宠颇盛,炎府中已经把她当贵客看,不让她再做奴婢们做的事,所以炎无忧让慕汐颜去陪她时,便听佟氏说道:“无忧,如今慕姑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对她恩宠颇厚,你再去让她在你身旁服侍你怕是有些不妥。” 无忧正在思忖该怎么和祖母说这事,谁料慕汐颜却抢先开口,“老夫人,我如今也没有事,再有我服侍姑娘也是惯了的,不过是陪着她说说话,给她绣个东西什么的,并不累,所以我请夫人同意我依然去服侍姑娘。” “可是你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是我炎家的贵客,如今再做服侍人的事,并不适合。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家对姑娘不敬,再进一步会说我们对皇帝不敬。”佟氏坚持道。 炎无忧这时插了一句话,“我和汐颜情同姐妹,所以我让她陪我也是说些体己话,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丫头做的,所以她算不上是我跟前服侍的奴婢。” 关氏也帮炎无忧说话,“婆婆,就让慕姑娘去吧,她和无忧素来亲厚,再有无忧房中还有我派给她使的丫头,人也够多,因此慕姑娘去无忧跟前的确是用不着她动手左手封魔。” 佟氏听了也觉得炎无忧和关氏所说不错,便点了头道:“那好罢,无忧你让慕姑娘陪你去罢,但是切记别让她做底下人的事,免得将来传到皇帝耳中,会对我们炎家有看法,那就不好了。” 炎无忧笑着答应,“好,祖母,你吩咐的话我都记住了。”复又加了句,“当今圣上是明君,断不会为这些事对我们炎家有看法的。” “那你们去罢。”最后佟氏点头道。于是炎无忧和慕汐颜起身辞过了炎家众人往后头一鸣院中去。 进了一鸣院中,炎无忧直接拉着慕汐颜的手往自己卧房里去。就有房中服侍的丫头小桃和小红进来端了茶水进来伺候。炎无忧吩咐她们将茶水放下,小桃就说:“那位胡玉柔,方才奴婢已经按姑娘的吩咐安排到西边儿厢房中,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子住,她刚才瞧见姑娘回来了,想过来服侍,我就对她说,有汐颜姑娘陪着姑娘,让她不必过来了。” 炎无忧端起一盏茶喝了两口,称赞小桃道:“你做得不错,一会儿你回去传话给她,就说我说得,让她以后替我管着书房里的事就好,房中近身服侍的事有你和小红她们就行了,不用她来。” 小桃和小红等几个在炎无忧房中服侍的丫头早就不喜欢这个新来的胡玉柔,一则她的容貌太过出色了些,又是良籍,听说还是一个知县之女,身份儿比她们这些贱籍的丫头们高了不知道多少。二是她已经管了书房中的差事,竟然还想往炎无忧身边儿走,这无疑是想要夺了她们几个丫头的差事,自然众人不喜欢她。 此刻听炎无忧这么说了,小桃忍不住心中一阵欢喜,忙欠身应了炎无忧,道:“奴婢这就去把姑娘的意思对那胡玉柔说。” 炎无忧“嗯”了一声,随即对两人挥了挥手道:“你们出去罢,我要和汐颜姑娘说会儿话,没吩咐你们来,都在外头给我候着。” 小桃和小红应诺而去。等两人走后,炎无忧便去把门窗都关了,然后向坐在房中紫檀圆几旁坐着的汐颜走过去。汐颜见她关门窗,立刻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心中不由得砰砰乱跳了起来,只觉一股子燥热从身子中升起,口干舌燥,脸染绯色。 炎无忧走到她身边儿一拉她手,压低声道:“娘子,走……” 慕汐颜不好意思得站起来,随着她往八步床跟前去。走到床边,炎无忧转身放下帐幔,回转身来立刻将汐颜压到床上,狂野得吻她,一只手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她衣裙,一会儿功夫便将汐颜全部的衣裙褪去,又将那些滚烫的吻落到她全身。汐颜被她刺激得不停颤栗发抖,又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地咬住唇。 当炎无忧甫一进入她身子时,立刻便登了顶。汐颜知道这是自己太想她的缘故,分别了半年,对她的渴望已经堆积到一个很高的高度,所以她才一进入她,便使得她受不了的攀到了顶峰。 那汹涌的情潮还没退去时,炎无忧已然开始对汐颜第二波的宠爱,然后是第三次。两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纠缠了一个时辰,帐幔来充斥着急促的喘息和汐颜死命压住的哭泣般的呻|吟。 “汐颜……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炎无忧大力动作着,将汐颜推上了第三次峰顶,汐颜长吟一声,抖着声道:“无忧……我也是,我也是……” 伸出手去,将在自己身上那个满身大汗的自己想得发疯的挚爱的人紧紧的抱住,一刻也不想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大家在争论关于狗血剧情。 生活本来就是一部狗血剧,也不是诗歌和散文,做不到阳春白雪。 再说现在也不时兴阳春白雪,会觉得酸。 110 110 炎无忧靠在汐颜肩头大口得喘着气,任由汐颜把自己抱得紧紧的,静静等着汐颜那一波汹涌的情潮过去。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汐颜微微睁开了眼,炎无忧勾唇一笑,宠溺得俯首在她眼睫上轻轻一吻,问她:“还好么?” 汐颜满面绯色,娇羞得点头“嗯”了一声,炎无忧这才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身边,在将手一伸,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等到呼吸平复了下来,炎无忧方笑道:“娘子,我有个好事儿要告诉你。” 汐颜温顺得伏在她怀中,这会儿听她说起这个,便抬起头来问:“哦,可是你方才吃晌午饭前神神秘秘没对我说的话?” 炎无忧点头,“对,方才我回来是都没有对大家说,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汐颜笑,“那你快说,我想听。” 炎无忧呵呵一笑,接着说道:“今日我进宫见了皇帝陛下,她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说想要个宅子,她答应赐我一个三进的宅院,并说等修葺好了,再让人告诉我。我想,皇帝陛下赏赐我的宅子到了我手中,我们两个就搬进去住。来年,我还想寻一个机会请皇帝为我们做主,办个风光的婚宴,正式让你做我的娘子,你说好不好?” “自然是好,这么一来,以后我们在一起就要自在得多,强似在这里,到处都是看着的人。”汐颜欢喜得说。 炎无忧轻轻抚着她光滑的香肩,道:“我也巴不得皇帝陛下赐给我的宅子能早些到手里,到时候和你一起去看,一起去布置我们的家,再让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发妻。” 汐颜听她这么说着,仿佛眼前已经呈现出了将来幸福日子的画卷。满心里都是快活和满足。 “对了,汐颜,我头回离开京里去福建时,陛下不是说赐给你什么前太子太傅许之臣的大宅院,后来你去住没有,这回到炎家老宅里是不是特意从你那宅子里过来迎我的?”炎无忧忽然问道。 汐颜听她提起这个有些紧张,怕她知道了女皇赐宅子给自己除了报答救命之恩外,还对自己生起了别的心思,而且自己还曾经进宫去呆了一个多月。今日炎无忧刚回来,所以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炎家的人也没有提。可是若是她这会儿问起,自己不说,以后她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这些,那到时候本来没什么事,也会因为自己此刻的隐瞒而让她生起疑心,显然要是发生这样的情况,自己肯定是不愿意也不想看到的现代武神录。 想了想,汐颜决定还是和她诚实地谈一谈这事,“无忧,我有事想和你说,是关于女皇陛下,以及她赐给我的宅子的事。” 炎无忧见慕汐颜收起了笑,这样正经的她倒是很少见,便知道她有正事和自己说,随即捏一捏她的婴儿般滑腻的脸颊打趣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娘子很少做出这副样子来,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你要这么着?” 汐颜抬手将她捏住自己脸颊的手抓住,道:“别闹,我觉得这事应该和你说一说。你在福建时,我想你要全心去帮着福建总兵打那些倭寇,所以给你写信时也没有提过这事,怕分你的心,而你此刻回来了,我觉得应该和你好好说说。” “好罢,你说,到底是怎么会事,我听着。”炎无忧收了手,看着慕汐颜道。 汐颜深吸了口气,两眼直视着炎无忧道:“事情是这样的……” 炎无忧静静地听她说完,越听越是吃惊,当最后听到皇太后将她留在宫中要她去做司寝,并且汐颜在皇帝寝宫中留了一晚时,心中陡然又酸又痛又气,随即松了揽住汐颜的手,气鼓鼓地侧身向外。 “无忧,你听我说……”汐颜忙靠到她身后,伸手搂住她继续说道:“我和皇帝陛下什么事也没有,否则,她怎么会放我出宫?” 炎无忧想一想也是,要是皇帝和汐颜有了那样亲近的关系,定然是要将她留在宫中的,又岂会放她出来。只是心中那种危机感却前所未有的强,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皇帝从在大觉寺中看到汐颜那一刻时就喜欢上了汐颜,而自己此刻才知道,有那么长的日子让汐颜处在皇帝的觊觎之中。她不敢想象,若是当今的圣上一意孤行要纳了汐颜,那么自己还能见到汐颜吗?自己还能拥有她吗?若是自己失去了汐颜,还会这么兴兴头头地想为了自己和她的未来的好日子努力吗? 想到此,炎无忧蓦地转过身,将汐颜紧紧地搂进了怀里道:“汐颜,我很害怕,要是我失去你了该怎么过下去。我真没有想到,原来皇帝对你竟然生起了那种心思。这官我不做了,走,我们去一个皇帝不知道的地方过日子。” 汐颜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安慰她,“无忧,你别这么任性可好,你想一想,你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若是为了我而自毁前程,就太划不来也太不理智了。” 炎无忧摇头,“不,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要是我没了你,我不敢想以后的日子我怎么过……” “可是,都过去了,我和皇帝那一晚好好地谈了谈,她说愿和我做姐妹,所以你放心好了,皇帝如今已经有了心系之人,你知道长春宫的朱美人吧,她是皇帝新封的嫔妃。再有皇帝是明君不说,还是一诺千金的人,因此你安心做你的官。我总觉得,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考了状元,入了内阁,得了皇帝的器重,这会儿又平了沿海的倭患回来,给我们大周所有的女子大大的长了脸,万不可凭这一时的冲动就放弃了现如今的一切……” “还有啊,你做好官,不仅仅炎家以你为荣,就是天下的百姓也会有福,连我也觉得你是我的夫君,我与有荣焉呢。” 汐颜这么柔柔地一番劝说,到底将炎无忧的心结打开了些。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在她心中,觉得汐颜说的话句句在理。或者是自己太冲动了,但碰到这种拿自己的所挚爱的人和荣华富贵,官声仕途相比的事,她还是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汐颜。 沉默了好一会儿,炎无忧方说:“那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以后再不许单独去见皇帝,至少最近三年不许见她。” 汐颜一愣,心想,原来她还在介意,还在吃醋。皇帝可是和自己姐妹相称,并且在自己出宫时,还一再嘱咐自己,让自己有空的时候到宫里去看看她。可此刻这人却让自己最近三年都不许去见皇帝,这也太霸道了吧。不过,她此刻的不安的自己完全能理解和感受到。所以,汐颜想那就暂时先答应她吧,等以后她不这么紧张了再和她说一说,而且汐颜决定,等以后有合适的时机,会向皇帝说,自己钟情的人是无忧,请她为自己和无忧主持一个风光的婚礼虫皇。 “好,我答应你,最近都不去见皇帝。要是皇帝来宣的话,我也带上你一起进宫可好?”汐颜笑吟吟道。 炎无忧蹭了蹭她头顶,应了声“好”。又说了一会儿话,汐颜便说还是赶紧起来,两个人在床上呆了这么久,又关门闭户的,怕底下人说闲话。炎无忧依了她,两人起来穿上衣裙,梳了发髻,又将凌乱的床榻收拾整齐,这才打开门窗,叫丫头们端水端茶进来,洗脸洗手匀面,最后坐下吃茶。 还没吃上两口茶,便见外头一个小丫头小菱进来禀告炎无忧,“新来的玉柔姐姐求见姑娘,在外头廊子下候着呢?” 炎无忧“哦”了一声,问:“你问了她有什么事么?” 那小丫头小菱摇摇头,道:“玉柔姐姐没有说。” 炎无忧低头喝两口茶,转眼看旁边坐着的慕汐颜,见她面无表情也在低头喝茶,并没有说反对的话。又想到胡玉柔从福建到京城,一路上都尽心尽力地服侍自己,而且今日是她第一天到炎家,似乎也不该立刻便不理她了。 于是炎无忧对小菱说:“你去叫她进来。” 小菱应声而去。等她出去后,慕汐颜才将手中捧着的茶盏放下,对炎无忧道:“既然你要接见你的新书童儿,那我还是先回房去罢。” 谁料炎无忧却将她的手一拉道:“你别走,一会儿前头正房中便要传晚膳了,我们一起过去。”又压低声道:“一个书童儿,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计较。你可别忘了,你将来是当家主母,什么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汐颜闻言想一想炎无忧的话也对,自己和无忧是什么关系,那胡玉柔和无忧又是什么关系。自己倒还要回避她,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她便开口道:“好罢,我等你。” 不一会儿小丫头小菱去而复返,将胡玉柔引了进来。 胡玉柔进来后先是向着炎无忧蹲身福了福,见了礼。炎无忧叫她起来,指了指身边坐着的慕汐颜道:“这是慕姑娘,和我情同姐妹。你见一见她罢。” 于是胡玉柔又向慕汐颜蹲身行了礼。慕汐颜同样叫她起来。其实胡玉柔自从进到这一鸣院中,丫头小桃和小红带她去看了书房出来,将她安排到西厢房中丫头们住处的一间单独的屋子中后,就拿了一百文钱出来,找到院子中做杂活的小丫头小菱打听这炎府中的事。其中特意打听了今日在炎府正厅中见到的一位温婉柔美的女子是谁,因为她感觉到自从炎大人一进正厅中,便有意无意的总要去看那叫慕汐颜的女子,而那叫慕汐颜的女子似乎也在看炎大人,两人相视的目光多有勾连。 后来她从小菱的嘴中知道这女子的名字和来历,特别是听到她竟然对当今皇帝有救命之恩,而且皇帝对她恩赐极厚,如今炎家上下都把她当贵客看时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么说起来,这位女子在炎家的地位可是极高的,并且她总觉得这女子和炎大人之间似乎关系不简单。 炎大人吃完晌午饭回来,拉着慕汐颜的手进了房,又关门闭户,打发丫头们说若是没叫便不让人近前,到现在她进来时已然过了一个半时辰,她很好奇,这么久她们在房中到底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狗血…… 读者群招人啦,爱聊天,爱百合,爱生活的妹纸们快来拉。 群里有大把寂寞的妹子们等着你啊! 群号:3222950585 好吧,今天俺也狗血了…… 111 第一百一十一回 “对了,玉柔,你来见我到底有何事?”炎无忧见她也已经拜见了汐颜随即问道。 胡玉柔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她好奇心太重,就想到屋子里来瞧一瞧炎大人和慕汐颜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屋拜见了两人后,见炎大人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那位慕姑娘脸上却有些未退去的嫣然之色,眼中也有些春意未散。这?她有些迷糊,闹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此刻炎无忧问起,她只能说书房中有些古籍不知道怎么整理,想请炎无忧去看一看。 炎无忧听了她的话信以为真,便站起身来,先对慕汐颜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慕汐颜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去罢。” 炎无忧讪讪笑了一下,随即起身快步离去。胡玉柔赶忙跟上。 汐颜在房中端着茶盏慢慢喝着茶,心中想,自己是不是太在意无忧了,才会对接近她身边儿的女子如此介意。或者人家根本就没有同自己一样喜欢无忧的意思。这么给无忧脸色瞧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小心眼儿了。既然喜欢她,就应该信任她,而不应该是像自己现在这样一有姿色出众的女子出现在她身边儿就打翻了醋缸姐妹花的贴身保镖全文阅读。 正在胡思乱想,炎无忧已经去而复返,刚坐下,前头正房中在老夫人佟氏跟前服侍的丫头春柳就走了来,请她和慕汐颜去前头花厅中吃饭,说大老爷已经散衙回家了,听说炎无忧回来了十分高兴,让她快到前面去相见。 于是炎无忧携了慕汐颜的手,两人一面亲切地说话,一面往前面正房院子中行去。 当晚在炎家的家宴上,气氛十分地欢快。炎文清就说:“半年前我和爹爹一力赞成无忧去福建平倭,如今她收了全功回来实在是可喜可贺。不仅在皇帝陛下心中提了分量,就是在朝堂上也站稳了脚跟。内阁中,无忧说话其他阁臣们也会听了。我们炎家因为无忧,在京里会名声大噪呢。哈哈哈哈!” 炎伯震捋着下颌花白胡须赞成,“文清说得对,来,我们全家都敬孙女儿一杯!” 众人举杯敬无忧,无忧仰脖喝下,最后对众人说:“今日进宫见了陛下,陛下赏赐了一座三进宅院儿给我,说等修葺好了过些日子便正式赐给我进去住。” 老夫人佟氏一听立刻说:“孙女儿,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又要皇帝陛下的宅子做什么?” 关氏也说:“婆婆说得对,无忧住在这里不是挺方便的么,何苦要搬走。” 这话说完,炎文清又摇头道:“你看你们又不懂了吧,这无忧如今已经是内阁的阁臣,正三品大员,平了东南的倭患回来,不定还要拔擢升迁,也该有个自己的府邸。再有皇帝如今赐宅,这是皇恩浩荡,哪有不接受皇帝陛下的恩赐,还住在老宅里的理。有了自己的府邸,以后和官员们往来也方便一些。所以我赞同无忧到时候搬出去,住到皇帝陛下赐的宅子里。” 听了他这话,佟氏和关氏也觉得在理,虽然舍不得也没多话说了。一家人吃完晚饭各自散了。 第二日起来,炎无忧去文渊阁中当值,汐颜在一鸣院中和丫头们说些闲话,做些针线活。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过去一个多月,到年跟前,皇帝赐给炎无忧的宅子终于修葺好了,皇帝派了跟前得力的太监小福子来亲自宣旨赐宅,又赏了二十个打扫服侍的丫头和仆役给她,并说炎无忧即刻便能入住。炎无忧谢了赏,从小福子那里接了圣旨和房契,塞了块极好的羊脂玉牌给小福子,说麻烦他走一趟。小福子袖了,笑着和炎无忧寒暄了几句,嘱咐她,“炎大人挑个好日子就进去住罢,别忘了住进去后,进宫里谢陛下隆恩。” 炎无忧笑着应了,亲自将小福子送出门儿去,折回来,将那房契拿在手中,直接进到一鸣院中去找慕汐颜。 慕汐颜那时正在和丫头们在自己西次间的宴息处,坐在临窗大炕上一边做针指一边说笑。丫头们见炎无忧进来了,都纷纷站起身来收了自己的女红,出房去为无忧泡茶。 “你怎么来了?今日休沐不该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几个字么,又有美人红袖添香,不是快活,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汐颜见跟前没人便笑着打趣她。这一月多来,炎无忧去书房中颇多,常常因为胡玉柔拿了书画还有文书来请教,便要去一趟,故而汐颜有此说法。 炎无忧却不和她计较这话,反而挨着她在炕上坐了,笑眯眯道:“今日有好东西要给你瞧……” “哦,是什么?”汐颜笑着问,一边问一边探身去瞧她背在身后的手。 炎无忧道:“是你和我一直想要的……” 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那房契拿了出来放到炕几上。汐颜放下手中正绣着的荷包,将那房契拿起来一看,不由得立刻欢喜起来,这张纸上的字她认不全,可是她也有这么一张纸,是数月前皇帝赐那四进的大宅子时,小福子给她的,当时小福子说,这东西叫房契,有了这房契就证明这宅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太好了,太好了,陛下赏赐给你的宅邸终于到你手上了工业为王全文阅读!”慕汐颜高兴得笑道,复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去?” 炎无忧笑,“我拿着东西来给你瞧,不是讨你的主意么,你还问我?” 汐颜听她这样说,便扳着指头算,“今日已经是腊月十一,离过年也就十来天了,依我的意思,等在这里热热闹闹得过了年,再选个好日子搬进去,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该怎么布置,按照我们喜欢的样子布置起来可好?” “好啊,都依你。对了,这东西你也收好,给你保管。”炎无忧笑望着汐颜道。 慕汐颜哈哈一笑,乐得眉眼弯弯,站起身来,将那房契收起来,放到自己卧房内的箱子里锁了。复又转身出来和炎无忧说话。外头丫头端上泡好的茶进来,两人便一边吃茶一边商量将那官家胡同的宅子如何布置等语。 瑞雪迎春,一场大雪后,大周迎来了大周女皇羽凤仪继位以来的天授二年。正月十八日,是炎无忧和慕汐颜定下的搬到官帽胡同炎府新宅的日子。这一日炎无忧特意告了假,和慕汐颜一起带着老夫人佟氏给两人配的几个贴身服侍的丫头以及几名家生奴仆搬进了新宅。这几个丫头里包含有小桃,小红和胡玉柔,以及一个叫梨儿的女子。 进了宅子后,就有皇帝赏赐给炎无忧的那二十个丫头和仆役来拜见她。炎无忧便从跟随自己来新宅的炎家的家生奴仆中选出来一个叫童七的来当了管家,管理家中这些丫头和小厮。将这些人安排好以后,又随同慕汐颜一起把这三进的宅院逛了个遍,两人不免商量这里该摆个什么,那里该摆个什么。一连好几天,两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累,但是满心里都是欢喜。 因为这是两人自己的宅子,跟前并没有长辈,炎无忧自然让慕汐颜和一起住了正房大院儿,而且住同一间卧房,同睡同起,恩爱异常。 如此半月有余,二月二,龙抬头,天气日暖,炎无忧刚进文渊阁坐下,便见元辅段文昌匆匆得走了来说:“不好了,司礼监刚给皇帝陛下送来了一封奏报,说是豫王连同楚王,晋王还有中军都督府和右军都督府的兵马反了!” 段阁老此话一出,内阁中几位阁臣俱都吃惊不已,都问段阁老此话可真。段阁老说司礼监太监给皇帝陛下送了奏报去,出来便遇到自己,然后跟自己说的,绝对错不了。正说话间,便有乾清宫太监马五来传内阁所有的阁臣去乾清宫,说皇帝有大事要和他们议。 这一下炎无忧等人便俱都相信了段阁老的话,众人在马五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往乾清宫里去见皇帝。 皇帝坐在乾清宫内的金龙御座上,手中拿着那封加急的奏报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自己的几位亲叔叔竟然联合两大都督府来反自己,看那奏报上说,这几位叔叔反叛自己的理由是自己弑兄弑父,谋朝篡位,这皇位来得不正,所以他们要反她。明明自己是在父皇的扶持下,手中有正经的遗诏登基,可他们却活生生编出这样的理由。更让皇帝想不到的是,晋王和楚王反自己也罢了,连自己父皇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豫王也反自己。想了想,她觉得或许这豫王认为他和太子更亲,所以要为逼宫谋逆的太子出头?一直以来,豫王对自己父皇的话言听计从,这么多年都做着闲散王爷,看起来根本没有一点儿野心,谁曾想他竟然也有露出自己爪牙的一天。 自拿到奏报这一刻,她便立即让人传来了锦衣卫指挥使纪宁来让他即刻带人去将这三位王爷的世子,还有那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李澄城的大儿子李军候抓起来关进诏狱中,然后命人去将内阁诸位阁臣宣进乾清宫来议事。之所以没有派人去抓在三千营中任千户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之女荣惜兰,是因为据奏报上说,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荣林已被部下所杀。 “臣等叩见皇帝陛下。”内阁中诸位大臣一进乾清宫,便一起向皇帝跪下行叩拜大礼。 皇帝在上虚虚抬手,沉声道:“都起来罢。” 炎无忧等人起身后,皇帝叫小福子过来,从御案上拿起一本折子道:“来,把这拿下去给元辅等人看一看。” 112 第一百一十二回 以内阁首辅段文昌为首的众位内阁辅臣将小福子呈上来的那份折子传阅了一遍,上头说以豫王为首的叛军四天前起事,兵锋甚利,短短几天已经攻陷了十数座城池。豫王,晋王和中军都督府所辖的叛军由西向北,楚王和右军都督府的叛军由东向北,意欲对京城形成合围之势。 皇帝见众人看完后,便问:“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法子平这叛乱?” 段文昌便恭声说:“依微臣所见,那豫王和晋王会同中军都督府叛乱,他们是欺皇帝年轻,且刚登基,朝局部稳超级暧昧高手全文阅读。这些叛军来势汹汹,如今攻下了好几座城池,径往京城里杀来。他们这一股兵力离京城不过千里,对陛下最有威胁,所以臣建议调后军都督府和左军都督府,以及派出以部分神机营兵力,剿灭这股叛军。而楚王那边,则由前军都督府正面迎击,再调福建和江浙兵力击其尾,只要把这股叛军拖住就行。等剿灭了豫王叛军,再让后军和左军都督府的兵士东进,合力将楚王部剿灭。”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复又问其他阁臣,“你们还有什么补充没有?” 众人默然陷入沉思之中,忽然皇帝听到一个清澈的女声道:“陛下,微臣想去助后军和左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平乱。” 皇帝向那人看去,正是平了东南倭患回来的内阁中唯一的女阁臣炎无忧。想一想她去东南平了倭寇回来休息了只不过三四个月,若是准了她做钦差再去对付豫王那股叛军,似乎是过于劳累了。于是她打算不准炎无忧的请求。这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得内阁首辅段文昌开口道:“陛下,微臣赞成炎侍郎再以钦差的身份去平定豫王那股叛军,一是她从东南沿海战场回来有对敌的经验,二是臣以为她是祥瑞之人,此一去一定能平定豫王等人的叛乱。” 段文昌此话一出,其他的几位阁臣便一齐说:“臣等附议。” 皇帝见众臣都赞同炎无忧去,无法只能点头同意,想了想便说:“朕也同意炎大人去,只是这一回豫王这一股叛军兵锋甚盛,为了保护钦差的安全,朕将调派一部分三千营兵士随扈于你。” “那臣想请三千营中的一人同行。”炎无忧躬身道。 皇帝问:“是谁?爱卿尽管说来,朕一定将这人给你。” “是陛下麾下的三千营中的荣惜兰,荣千户。”炎无忧接话道。原来自从她知道豫王带头反叛后,便为庆成郡主担心起来。想起来荣惜兰和郡主的关系十分好,便想让荣惜兰随同自己一齐去平叛,希望她立了军功回来和自己一起为郡主求情,希望将来皇帝能对羽若曦网开一面。 皇帝哪知道炎无忧心中所想,只不过听了炎无忧的话后,却是笑了起来道:“炎侍郎,你别说,朕刚刚就是想到了这个人,她是女子,带了三千营的兵士去随扈你左右是最合适的。而且,这一回,她的爹爹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荣林被叛乱的部下所杀,她定是恨死了豫王一派,让她去对付部分中军都督府的将士定然有用。” 炎无忧听到皇帝这话的后面部分却猛然一惊,心道,“对了,这一次正因为豫王作乱,荣惜兰的爹爹才会被叛乱的属下所杀,虽然说不是豫王亲自动手的,但荣林的死却是和豫王脱不了关系。庆成郡主羽若曦却是豫王的女儿,荣惜兰要是将豫王看成杀父仇人,又岂能和羽若曦善罢甘休?刚才自己还打算让荣惜兰去立了军功回来为羽若曦求情,如此看来是根本不可能了。 哎,自己这一回是画蛇添足了。炎无忧在心中如是想。 君臣正说话间,有小太监进来禀报:“万岁爷,锦衣卫指挥使纪宁在殿外候着求见陛下。” 皇帝于是便让内阁中众人先回文渊阁去,将方才所议之事尽快拟一个条呈出来,然后让炎无忧回府去收拾一下,只等内阁的条呈批红,便随时准备出发。 等这些人退出殿外后,皇帝方命太监将纪宁叫进来。纪宁进来拜见皇帝后便说:“陛下,微臣奉旨去捉拿豫王,晋王,楚王世子,发现他们在三日前已经失踪,想来已经是早得了消息,乔装改扮逃出了京城。于是臣就派手下将其他二十几位王爷的世子都控制了起来。” 皇帝在上点头道:“纪宁,你做得不错,为避免这些人再逃跑,也为了这些剩下的王爷不再掺合到豫王的反叛中,你知道该怎么做。” 纪宁在下一躬身,“陛下,臣这就把他们抓进北镇抚司的诏狱中去贪欢,攻身为上。” 皇帝在上补充了一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告诉他们,在里头安心睡觉就好,只要他们的父王不参加叛乱,等朕平了叛,就将他们都放出来。另外,准备纸笔,叫他们给家里的王爷写信,说一说这事儿。” “是,陛下,臣这就去办。”纪宁恭敬说道。 皇帝最后又说:“你马上派人去把京里和此回豫王等人叛乱的京里相关的人员全部看守起来,等落实了谋反的罪再动手抓人。”纪宁应喏而去。 等纪宁一退出去,皇帝便将太监小福子和马五叫过来,让他们两个分别去传庆成郡主羽若曦和三千营的荣千户到乾清宫来见她。刚才收到豫王反叛的奏报时,之所以没有立刻让纪宁去抓羽若曦,是因为这时候羽若曦正在寿安宫陪太皇太后说话,一直以来,太皇太后都很喜欢羽若曦,常常宣她进宫来。 想起羽若曦,皇帝不由得微微摇头,这豫王也真是心狠,自己的世子他偷偷通知跑出了京城,反而将自己的女儿留下来,频繁得进宫来陪太皇太后,把自己的女儿当一颗棋子用了。用障眼法来安自己的心,好让自己并不防备他反叛。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自己女儿还有自己妻家的死活他根本不管。做这样的人的女儿实在是凄惨。 因为寿安宫和乾清宫并不远,因此小福子一会儿功夫就把羽若曦带进了乾清宫中。羽若曦见到皇帝,便是如往常一般笑嘻嘻得行了礼,然后问皇帝叫她做什么。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便将御案上那封加急奏报让小福子递给她看。羽若曦看过后,脸色面如死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看到的那些豫王反叛之语。 皇帝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长叹一口气道:“你瞧你父兄做得好事,最近你就不要出宫了,就在太皇太后的寿安宫里住一段日子。否则,朝中定然有人要朕将你关进诏狱。可是朕虽然知道按律该法办你,但朕觉得你并不知道你父王的阴谋,也不曾参与到他的叛乱中,因此……” 停了停皇帝道:“你先下去罢,让朕好生想一想。” 羽若曦还在发愣,但小福子已经上前牵了她衣袖道:“郡主,走罢,万岁爷心烦着呢。” “谢陛下恩典。我……我……”羽若曦最后回过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哭着向皇帝叩拜。 皇帝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去罢,这事你先不要对太皇太后说,你好生陪她,也就是替你父兄赎罪了。等朕平定叛乱后,再安排你出宫。” 羽若曦哭着站了起来道:“我全都听堂姐的……” “对了,朕知道你和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荣林之女荣惜兰关系不错,朕要告诉你的是荣都督因为你父王带头叛乱,被反叛的部下兵士所杀。所以,你以后见到她还是稍微回避下,朕怕她会将你当成仇人,若是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什么?惜兰她爹爹……”羽若曦有短暂的怔愣,最后失声痛哭起来。这对于她来说,比父兄叛乱给她的打击还要大。自己深爱的人,以身相许,共同绸缪未来的人,大概会因为其父的死而恨上自己,从此和自己成为路人,她真得不敢想象,也不能接受。 小福子见状只能上前去劝她,“郡主,别哭了,快走罢,如今万岁爷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你先听万岁爷的话回寿安宫去陪着太皇太后,什么事都会过去,会好起来的……” 于是羽若曦便再次向皇帝拜谢,然后随着小福子出了乾清宫往寿安宫去。恰恰在乾清宫门口,遇到了被太监马五宣进宫来的荣惜兰。 两人甫一对眼,荣惜兰便向她展颜一笑,可随即看到羽若曦哭得两眼通红,梨花带雨的模样,惊得不行。于是停了下来,问羽若曦:“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见到她从乾清宫出来,便疑心是不是皇帝责骂她了全能召唤师。 “惜兰……”羽若曦喃喃得喊了她一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了,加上小福子也在催,只能随着他快步离去。 而荣惜兰则是装了一肚子的疑惑跟这太监马五进了乾清宫。进到金殿中,荣惜兰叩拜了皇帝起身,垂首听皇帝说话。皇帝在上头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荣千户,朕今日宣你进宫来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荣惜兰忙躬身道:“请陛下示下。” “第一,豫王带头叛乱,朕已准了兵部右侍郎炎大人所请,封她为朕的钦差大臣,前去相助后军都督府和左军都督府平叛。应炎大人所请,朕命你带麾下三千营兵士去随扈她左右,护卫她周全。” 皇帝在上说出这话后,荣惜兰已经心惊,第一个念头是怪不得方才在乾清宫门口见到羽若曦时,她双眼哭得红红的,原来竟然是她父王领头发动叛乱,这一下她可怎么办?皇帝又会怎么惩罚她?一霎时她心中只觉为对方担心不已。心中虽然着急,但她却不敢开口为羽若曦求情,因为她深知国有国法,对于叛乱的臣子,有明文规定该如何惩罚,她毫无可以开口的可能。再有皇帝陛下在上,她作为一个小小的千户,也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开口打断皇帝说话,所以她只能万分忐忑和焦急的垂首听着皇帝说话。 “第二,就是朕适才收到的奏报中说,你爹爹,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荣林已被策应豫王的部下所杀。” 皇帝说完后,一时之间金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这后头一句话犹如一把大锤一下砸在荣惜兰头上,她有短暂的怔愣,随后回过神来,忍不住无声的哭泣起来。 看着站在金殿中垂着头使劲忍着不哭出声来的荣惜兰,皇帝心里头也很不是滋味,过了半响,不由得宽慰她,“荣千户,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大周还需要你去相助炎大人平息叛乱,为你爹爹报仇雪恨。” 荣惜兰抬手使劲地一擦眼泪,向皇帝躬身道:“微臣此去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你下去吧。”皇帝道。 荣惜兰含泪应了声,“是,陛下。”随后却步往殿外退去,皇帝又在后头加了一句,“朕知道你和若曦关系好,荣都督的事也不是她的错,你不要怪她。” 听到皇帝说起羽若曦,荣惜兰停住脚,鼓足勇气问皇帝,“敢问陛下,郡主这回会有事么?” 皇帝答:“朕暂时让她去寿安宫陪太皇太后了。” 又问:“你难道不怪豫王叛乱,连累你爹爹惨死?” 荣惜兰沉默了一会儿道:“如陛下方才所说,我爹爹的死和郡主其实没关系,我不会怪她的。” 皇帝微微一笑,“很好,荣千户你很明理。” “陛下,微臣有一请求,请陛下恩准。”荣惜兰向皇帝拱手行礼道。 “是什么?你说……” “我想去寿安宫见郡主一面。让她不必为她父王的错误而太过伤心难过。”荣惜兰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很累,所以文写得有点不在状态。 亲们的评和建议我都看了。 恩,我会细致得写完这文的。 因为这个文偶很喜欢,所以希望可以保持水准写到最后。 最后感谢╭(╯3╰)╮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_^ 113 第一百一十三回 寿安宫中,小福子送羽若曦过去,顺便把皇帝让她多陪太皇太后的意思对太皇太后白氏说了。 太皇太后听了自然高兴,说:“若曦每次进宫来就只留个三五日,如今既然皇帝开口了,那哀家就留她住下不许走了。” 羽若曦只能强颜欢笑点头赞同,心中却不知道多悲苦。和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殿外就有荣惜兰在太监马五的带领下来到寿安宫,说要求见羽若曦。 听了来传话的小太监的禀告,太皇太后就问:“荣惜兰是谁?” 羽若曦忙起身答:“回太皇太后的话,她是我的一个好友,在陛下的三千营中任千户。 “哦,既如此,你就出去瞧一瞧,看她有何事求见你。”太皇太后道。 羽若曦应了声“好”往殿外去。一边走心中十分忐忑可又十分盼望见到荣惜兰,想向她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走到殿外庑廊下,便见到那个自己喜欢的熟悉的身影站得笔直,两眼直直望着自己。大步走到她跟前,羽若曦眼泪不自主地无声淌下,荣惜兰眼圈儿泛红,想抬手为她拭泪,可身边儿又有太监宫女,只能说:“若曦,你别伤心,我爹的死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你父王。” 这一句话虽然简短,但对于现在处境十分尴尬和艰难的羽若曦来说,不啻是巨大的安慰。 仿佛是有些不敢确信,羽若曦泪水更加汹涌的涌出,抖着声问:“惜兰,你真得,真得不怨我?” 荣惜兰凝注着她,笃定得摇头,“真不怪你。”复又说,“陛下令我带领麾下三千营兵士随扈钦差炎大人往西去平叛,怕这几日就要出发。我特意请求陛下让我来见你,就是要告诉你,你好好得在寿安宫中呆着,等我回来……” 羽若曦知道她这句话后面的意思是她要立了军功回来,请皇帝放过自己。可是,和这比起来,她更担心她此去战场的安危。 “惜兰,你这次去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安危,我的事,你不用太担心,陛下适才对我说,等平叛的事结束,便让我出宫去。” 荣惜兰勉强一笑,“若能如此,自然是好的。你放心,我不但会扈卫好炎大人,也会小心谨慎,我还要回来见你……” “荣大人,走罢,万岁爷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太监马五在一旁催促道。 荣惜兰闻言不舍得看了眼羽若曦道:“那我就走了,好好的,等着我回来。” 羽若曦含泪连连点头。泪眼朦胧中,看荣惜兰毅然转身离去越走越远,本已冰冷麻木的心渐渐有了暖意,总觉得有她在,自己才能够鼓足勇气活下去。 官帽胡同炎府中,炎无忧从宫中出来,回了宅子,径直往第三进的正房中去。依旧是慕汐颜在门首迎着她,为她换下官服,换上便服,然后拉她去临窗大炕上坐下,捧上一盏暖暖的香茶递向她手中,然后在另一边儿坐下,笑着问她:“今日怎么回来得晚些?我让厨役做好你喜欢的菜,谁知你到酉时末还没回来。后来我便让他们放大锅里温着,等着你回来再吃……” 炎无忧接过茶来,喝了好几口,长舒了一口气,含笑道:“等我做什么,你自己个儿吃了就是,我回来不拘什么,随便吃点儿就行。” 慕汐颜瞪她一眼,“这怎么行?每日你一早起来去上朝,也不让我起来服侍你,说太早了,随便吃些粥点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一整天,到晚间我才能瞧见你,然后才能和你在一起吃个晚饭。你不知道,我每日就盼着晚上和你一起吃饭,觉得这是我一天下来挺欢喜的时候……” “哦,原来如此。”炎无忧装出恍然的样子道。 汐颜见状嗔怪她,“你瞧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能体会我在家里眼巴巴等你回来的心思。” 炎无忧呵呵一笑,将手中茶盏放到炕几上,凑过去在她跟前压低声音问:“你才将说一整天下来等我回来和你一吃晚膳时挺欢喜的时候,那我问你,你一整天下来最欢喜的是什么时候?” 汐颜一愣,一时之间没有会意过来炎无忧话里的意思,但随即见到她促狭的笑,便蓦地懂了她是在说什么,不由得即刻脸红,伸手过去拧她手臂,嗔道:“我把你这没正经的东西……” 炎无忧却往后收身,将手臂一收,哈哈笑起来道:“你瞧,定是我说中了你的心思,然后恼了……” 汐颜闻言脸上的羞意更盛,于是站了起来,走到她那一边不依不挠得要继续去掐她。炎无忧笑着却将她一把搂进自己怀中,让她坐到自己腿上,逗她,“你别掐我了,我再不敢胡说了。这么着罢,你咬我一口,就当罚了我可好?” 一边儿说一边儿闭眼凑唇过去,嘴中轻声道:“汐颜,来,我把我的嘴给你咬,就当是赎罪了……” 汐颜被她逗得呵呵笑起来,道:“这是你送上门儿的,那我可真咬了呀……” “嗯,好,来,使劲儿咬,出血了才好,才能赎罪。”炎无忧闭着眼将自己的红唇往汐颜唇上贴。 汐颜由着她贴上自己的粉唇,然后唇舌纠缠起来。长吻结束,两人分开,汐颜轻声道:“你这坏人,明明知道我舍不得咬你,尽这么着作弄我。” 炎无忧勾唇一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这样才是夫妻,这便是所谓的‘闺房之乐’。” 汐颜在她面儿上轻啄一口,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问你,你这会儿肚子饿了没?” 炎无忧道:“刚才和你折腾了一会儿,这会子真是饿极了。” 于是汐颜便起身道:“那我去让她们把酒菜端了来,我们吃饭罢。” 说话间,汐颜便出了东次间到外头廊子下去让在庑廊下候着的丫头去传晚膳来,然后复又进东次间去陪炎无忧说话。 掌灯时分,炎无忧和慕汐颜在东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坐着说笑吃饭。丫头们在炕上摆放了一张大些的紫檀雕花的饭桌,桌上摆了两荤两素,几碟子酱菜,两碗御田粳米饭。炎无忧让汐颜陪自己喝了一点儿葡萄酒,然后吃饭。 今日在宫中议定下来的自己将要往定州洛州一带相助后军和左军都督府的将士,平定豫王叛乱的事,她并没有一回来就对汐颜说,也没有在饭桌上说。她是怕汐颜不高兴,自己又要离开她。而且当时在皇帝跟前,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时候又为羽若曦考虑,所以请求皇帝委派自己为钦差去平叛。这事若是和汐颜商量,想来她是定然不会同意的。像这样的军国大事,她觉得自己优先考虑的是国,是君,是民,最后才会想到自己家人,是所谓公私分明,不以私废公。但是对于自己深爱着的人来说,却是有些亏欠了,所以她迟迟开不了口。但此去平叛之事已经定了下来,并不会更改,而且按照皇帝的意思,怕是就在这两天就要动身了。所以,她觉得自己始终还是要和汐颜说这事的。 吃罢晚饭,两个人吃了会儿茶,然后洗漱了上床。一到床上,炎无忧便挪到慕汐颜身边儿,并没有说两句话,就搂着她求欢。两人好一番颠鸾倒凤,事毕后,汐颜伏在炎无忧怀中,慵懒万分的问她:“今日是怎么的,如狼似虎的,让人受不住……” 炎无忧声音暗哑调笑道:“可我觉得我这么着你很喜欢,那声音听起来越发让人心颤……” 汐颜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然后抬手使劲掐了她一把,炎无忧这回却不避让,由着她掐,低声道:“你这么掐我,好似打情骂俏……” 汐颜见她这么说,张口就在她胸口咬了下,炎无忧抖了下,嘴中“嘶”了一声。这下,汐颜觉得好玩,对她的胸口的丰盈有了兴趣,手也覆了上去。 炎无忧却似被电到一般,连连后退,莹白如玉的脸颊也诡异的红了起来。嘴中拒绝她:“娘子,别……” 汐颜头一次清澈的圆眼中有了些沉淀,眸色变得深了起来。欺身过去,不放过她。 炎无忧被她这样子吓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娘子,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汐颜手上不停,问:“哦,是什么事?” 炎无忧紧接着道:“今日陛下接到了豫王带头,晋王和楚王,还有中军都督府以及右军都督府几股势力联合起来反叛皇帝的奏报,命内阁辅臣议事时,我……我上奏,请皇帝陛下委任我为钦差,去定州洛州一带平乱,皇帝准了……” “什么?你?”汐颜听到此,手上即刻停住,既惊且气,抬起头来看向炎无忧不可置信说道。 炎无忧受不了她此时的眼神,赧然得低下了头。汐颜猛然转身,不再理她。一时之间,鸳帐内寂静无声。等了一会儿,炎无忧慢慢挪到她身后去抬起一只手,弱弱地喊了声:“娘子……” 汐颜“哼”了一身,肩膀一抖,不让她碰。于是炎无忧忙向她解释自己最开始是为了庆成郡主和荣惜兰,所以向皇帝请求去平叛…… 听炎无忧说了这个,汐颜才稍微气消了些。不过,随后她说出一句话来,却让炎无忧大吃一惊。 只得汐颜言辞十分肯定地说:“明日我要进宫去求见皇帝,把你我之间的关系告诉她,而且我还要请求她不许你去平乱,让你留在我身边儿,哪里也不许去!”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狗血…… 那个,跟亲们说一下,明天请个假,偶要休息一天。 所以这个文要后天才恢复更新了。 ╭(╯3╰)橇陆夤 114 第一百一十四回 炎无忧一听即刻着了急,挪过去握住她肩膀摇起来,低着声用一种十分软糯的声音恳求道:“娘子,你别生气,别去宫里见陛下好不好?” 汐颜头一次听她用这么软糯的声音求自己,心里头不由得一软,可是忽地又想起她上次去福建半年后才回来,自己如何等她,那种孤枕难眠的日子自己实在是不想再过一次。于是便狠了心不理她。反而是打定主意这一回定是不让她去。 见汐颜不理自己,炎无忧自然是继续软声恳求,可汐颜却不为所动。最后炎无忧只能说:“我答应你,这一回去平乱回来,我就再不出去了,在家陪着你可好?” 汐颜只说了两个字“不行”,随后又说:“朝廷里面又不只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平乱,那么多的能臣武将,非要让你一个女子去?难道皇帝就派不出去人了?人都知道战场刀箭无眼,上回你去福建,我每晚都没睡安稳过,陛下除了你还有许多的臣子可用,可是我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不管你说我不懂大义还是小心儿眼也好,反正这一次我不许你去。” 听了汐颜的这些话,炎无忧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嗫嚅道:“我知道,是我不对,可这一次我已经向皇帝请命了呀,而且内阁也同意了,拟定了条呈上去,皇帝陛下也准了,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只要你还没走,没离开京城,就来得及。”汐颜十分坚决地说,“你别管了,睡罢,明日一早我就递牌子进宫去见皇帝。” 炎无忧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背对着汐颜想着心事。汐颜等了等,见她没什么动静,知道她不痛快,转过身来,看到她的裸在被外的肩背,心里到底心疼她。便挪过去,将锦被拉上来给她盖上,伸手从被下环过她腰间,温柔道:“无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被汐颜的温柔直击心底,炎无忧闭了闭了眼,终于道:“好,我答应你,只是我没法去和皇帝说,明日我便称病,你进宫去和皇帝陛下说一说。方才我也想了想,早些让皇帝知道你我的关系也好,免得我不放心……” “好,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进宫去见皇帝,让她派别人去。”汐颜笑起来,一边连连亲吻无忧的香肩,复又说:“我都忘了,你在意这个,哼,要是你这回不听我的话,我就去找皇帝给你戴个大绿帽子,让你尝一尝丢了娘子的滋味儿。” 炎无忧听她说起这个,心中酸意大起,立时转过身来,将她紧紧拥进怀中道:“你不想要我活了就去,不过,在我不能活之前,我也要让你要死要活……” 说完,不管不顾狂野地去吻汐颜,那手也直往她腿间去…… 汐颜被她疯狂要着,嘴中断断续续地逸出娇声,求她不要再继续,炎无忧却哑声调笑道:“你不是要我留下来么……这么着你可满意……” 次日起来,汐颜腿和腰酸得不行,炎无忧却是手酸得都要断了,连早上吃粥的时候勺子也拿不稳,最后还是慕汐颜喂她吃饭。吃完饭后,汐颜便让她在屋里躺着看书,然后自己梳妆了,命人套了车直往皇宫去,到了皇宫门口下车来递了牌子进去,求见皇帝。 皇帝这一日上早朝时没见到炎无忧很奇怪,问内阁诸位臣子炎侍郎为何没来上早朝。众人都说不知,本来皇帝今日打算在早朝上把派炎无忧动身去平乱的日子敲定,但她今日却没有上早朝。因此一下了朝,皇帝便让段阁老派人去官帽胡同的炎府内瞧一瞧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里皇帝刚退了朝到乾清宫里紫宸殿内坐下,吃了两口茶,便听得殿外小福子进来禀告道:“万岁爷,慕姑娘递了牌子进来想求见您。” 皇帝将手中茶盏放下,想一想自从她几个月前出宫,那时自己叮嘱她得空进宫来瞧自己,可她却一直没来。而自己国事繁重,竟也没抽出空来去宣她进宫,最近两天又接到了豫王一党叛乱的奏报,心中有些烦躁。不过一想起汐颜那小鹿般圆圆的眼和温婉柔美的样子,她便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快宣她进来。”皇帝微微一笑道。 小福子见到这几日一直拧着眉毛的皇帝因为慕汐颜的到来而好不容易带了笑,忙应喏而去请慕汐颜进到乾清宫中。 “民女慕汐颜见过皇帝陛下。”汐颜一进到紫宸殿中,忙蹲身向皇帝行礼。 皇帝在上虚虚一抬手,含笑道:“快起来罢。”复又吩咐小福子赶忙去替慕汐颜搬椅子来请她坐下,又让人奉上茶来。然后挥退殿内服侍的宫女和太监。 汐颜本来端着茶,给皇帝这玩笑一吓,茶点连茶盏都端不稳。小脸也给吓得没了笑,望着皇帝呆住了。 皇帝一看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就高兴,不由得在上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汐颜接了茶喝了好几口,然后笑眯眯地赞了句,“陛下这里的茶就是香。” 皇帝开玩笑,“既是觉得朕这里的茶香,那就留在宫里别走了。朕的东西六宫如今只有长春宫有人住,还有许多宫殿空着呢。”汐颜本来端着茶,给皇帝这玩笑一吓,茶点连茶盏都端不稳。小脸也给吓得没了笑,望着皇帝呆住了。 皇帝一看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就高兴,不由得在上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皇妹,你可知道朕每次一看到你这呆头鹅的样子,心里便开心得不行。” 汐颜回过神来,脸上染上羞色,嗔怪道:“那皇姐的心不好,爱捉弄人。” 皇帝在上头故意板起面孔,“你好大但,竟敢说朕心不好,普天之下,怕就只有你敢这么说朕。” 汐颜捂口,忙站起来意欲赔罪,嘴中道:“皇姐,我……我开玩笑……” “快坐着,朕也是和你开玩笑的。”皇帝见汐颜当了真,忙抬手招呼她坐下说话,又说:“你数月前出宫的时候,不是答应朕得空进宫来瞧朕的么?这许久都不见来,是不是把朕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定是你只顾着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对不对?” 汐颜张口分辨,“皇姐,这几个月家里事儿多,抽不出身啊。” 她哪里敢说是家中那位醋缸打翻了的炎大人不许她进宫,只能说个别的理由。谁料皇帝听了她的话竟然赞同道:“说起来朕和你一样,这几月来国事繁忙,也抽不空来宣你进宫。这两日又接到豫王一派反叛的奏报,这心里一直不爽快,好在你来了,朕瞧着你就觉得心里高兴起来。” 又仔细打量了慕汐颜一番,忽然道:“朕怎么觉得几月不见你,你这容姿比以前更加出色,况且眉眼间似乎有些……” 皇帝想说“春色”二字,这种眼眸中含着春水一样的神态她在一人身上见到过,就是自己每次和朱佩儿欢好后,常能看到她眼中有这样的春色。难道她这皇妹最近是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联想到她曾说过的她和那人私定终身,皇帝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这人是谁,她到现在也很有兴趣知道,于是开口问:“皇妹,你最近可是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慕汐颜不清楚为何皇帝突然问起这个,不过她提起这个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开口的机会。于是慕汐颜点头,“皇姐所说不错,妹妹最近的确是她在一起。” 皇帝“哦”了一声,停了停开口问:“那皇妹可否告诉朕那人是谁?朕可认识?朕对这人很有些兴趣呢。你尽管放心说,朕不会伤害他。” 羽凤仪到现在都还认为,慕汐颜一定喜欢的是一位男子,不然怎么会拒绝了自己。 慕汐颜低头默了一默,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皇帝道:“皇姐,这人你认识,她是……她是大周女科的状元,兵部右侍郎,炎无忧……” “什么?竟然是她?你……你喜欢女子?”皇帝惊讶无比,这个答案的确是出乎她预料,而且让她有些既喜且酸。喜得是眼前这个让她喜欢的女子所钟情的也是一位女子,这让皇帝有知己之感。酸得是那炎无忧得到了汐颜的爱何其有幸,皇帝觉得自己富有天下,此刻和炎无忧相比却是不如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皇帝勉强得一笑,又说了一句话,“炎大人不错,很不错……你和她一起,朕放心了……” 汐颜从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她的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低下头绞着手指,一时之间,大殿中十分地寂静。 皇帝垂眸看着御案上的那金龙镇纸好一会儿,眼光移到自己面前摆着的一封关于豫王一派的叛军已经攻到洛州的奏报上,忽然想起炎无忧的籍贯是洛州,而慕汐颜爹娘和祖母所在的浚县也属于洛州,这么说起来,这两人的亲属应该和许多洛州军民一样,正处在叛军带来的危险之中。本来今日早朝便要敲定炎无忧明后天去前线平叛,可今日她却没有上早朝,而方才慕汐颜说她和炎无忧一起,想来定是知道她为什么不上朝了。 “对了,皇妹,那你可知道炎大人为何今日没有上早朝么?”皇帝开口问。 慕汐颜赶忙答:“皇姐,她昨日回来受了风寒,今日卧床不起。所以我赶着进宫来请皇姐另派能臣代替她去定西边儿平乱。”她自然是不敢实说是自己不让炎无忧去,那样会给人自己不识大体之感。就让自己自私这一回罢。汐颜在心中如是想。不过她并没有想到的是,她自私这一回却是保护了炎无忧,保住了自己的幸福。 “原来如此……”皇帝沉吟道。想了想,这一回她本来也不想让炎无忧去,想着她平了倭患回来还没多久。如今又知道了皇妹慕汐颜和她的关系,为慕汐颜着想,她也不想炎无忧去涉险。于是便答应了慕汐颜,“既如此,那你回去对炎大人说,让她好好在家养病,早日康复,好为朕分忧。朕另外派人顶替她去西边儿平乱。” 汐颜忙站起来,深深蹲身向皇帝一礼,“妹妹多谢皇姐隆恩。” “无须多礼,快起来罢。”皇帝忙让汐颜起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汐颜便辞别了皇帝出宫回家。皇帝随即宣内阁诸位阁臣到乾清宫,另外议定了一位能臣张鉴顶替炎无忧任钦差赶赴西边儿战场,依旧委派荣惜兰带领麾下的三千营兵士扈卫钦差张鉴,即刻赶赴西边儿洛州和定州一带,助后军都督府和左军都督府的将士平乱。 汐颜回到炎府后,把和皇帝说的话都告诉了炎无忧,炎无忧无法,只能在家装病养病,陪着汐颜过小日子。不久炎无忧从来府中探病的大伯炎文清嘴中得知了张鉴顶替自己任钦差赶赴西边儿平乱的消息,另外还从他口中得知了叛军已经攻到洛州,正在那边和官军交战,战况十分惨烈。这一下,慕汐颜和炎无忧都为自己远在洛州的爹娘等人担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偶回来了^_^ 谢谢╭(╯3╰)堑墓匦摹? 继续剧情,大家想念的疯狂的王姨娘很快要等场了,⊙﹏⊙b汗 115 第一百一十五回 浚县县城中,一营叛军攻到县城,只见得一位手持长刀的叛军将领带了数千人在城下叫嚣道:“城楼上的人都给本将听着,速速下来将城门给本将打开,否则本将一声令下,攻下城时,管教你们全城男女老幼,无一活口!” 县令慕嗣成带领县衙中公人和兵士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去,只见叛军刀枪耀眼,盔甲鲜明,甚为雄壮。又悄悄看了眼自己身边这些老弱病残的兵士,不由得连连叹气,负着手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忽地,城墙底下的叛军又敲起一通锣鼓,几千兵士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慕嗣成给这一通动静吓得差一点儿一跤跌倒在地,一颗心吓得几乎要冲出腔子来。正惊惶间,只见他老婆吴氏提着裙子踉跄着跑上城楼,奔到他跟前仓惶道:“老爷,快开了城门降了罢,这要是不降,等会儿叛军杀进来,咱们一家就活不成了!” 慕嗣成犹豫,撑着城墙的墙垛往下看,正午的阳光下,那一片亮晃晃的刀枪的耀目光芒几乎要闪瞎他的眼,身旁的一位衙役说:“大人,听说朝廷的官军正在洛州一带和叛军交战,我们要是多撑几天,说不定可以等到援军……” “你放屁!老爷别听他的,你瞧瞧你手下这些酒囊饭袋,老弱兵士,不过只有几百人,你又瞧瞧底下那些叛军,好几千人呢。要是打起来,别说撑几天,就是撑到明天都难。到时候叛军杀进来,不仅咱们家要遭殃,这全城的百姓也得给杀光。我们可以死,可是你想一想咱们的儿子,他们都还么小,安平刚提了亲,安富刚进了县学……”吴氏一边气急败坏地打断那衙役,一边抹着泪向慕嗣成哭道形意掌门人。 慕嗣成想了想也是,自豫王带头叛乱以来,叛军兵锋所到之处,如镰刀割草一般,手起刀落,十几个州县几日间便被攻陷了。如今自己这点儿人马和兵强马壮的叛军相比,实在是小菜一碟,真要守城等待援军到来,恐怕是螳臂当车,凶多吉少。 这战乱一起,人命便如草芥,自己这个芝麻大的七品县令又算什么?唉,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先保住全家老小的命再说,远的事也顾不了。如此想了之后,慕嗣成便走到城楼的城墙边儿,两手扶着墙垛,从墙垛的方形箭孔里往下大着胆子喊话:“我是这浚县的县令慕嗣成,不知道底下的将军怎么称呼?” 那骑在马上的将领单手提枪,往上看,见上方城墙的墙垛后似乎有一个身穿七品青色官服的官儿在问自己话,看他躲在墙垛后面显然是怕被弓箭射到,看来来颇为胆小的样子。 于是他也不拱手行礼,却将手中锋利的长枪向上一指,指向慕嗣成道:“本将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宋茂是也!” 慕嗣成在上头听得真切,忙又说:“原来是宋将军,我可否问你,若是我打开城门降了你们,你们可会放过我们一家人和全城百姓?” 宋茂答:“豫王有令,凡是开城投降者,我部不伤一位城中百姓,所以你放心打开城门便是。若是负隅顽抗,我们杀进来了,可是要屠城,这也是豫王的命令!” 听他如此说,慕嗣成心里有底了,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宋将军,请稍等,我这就让底下人把城门打开,迎你们进城!” 说完,忙整了整衣冠,也不管还有几名公人劝阻,快步跑下城楼去,吩咐底下守门的兵士将城门打开。 随着沉重的城门被打开,宋茂当先骑马冲入了浚县的县城,然后大声喊:“所有大周的兵士放下刀枪,站到本将左边,县令和原来衙门中的公人全部站到本将右边儿!” 众人都按照宋茂的要求分边儿站好,等后头的兵士进城。宋茂便命人将这些人全部赶到浚县的县衙中先拘起来。又让人去出榜安民。叛军入城后,浚县县城中的百姓虽然没有被屠戮,但却被宋茂手下的兵士搜刮了许多钱财。连浚县县令慕嗣成也没例外,家底儿被搜刮了大半走,吴氏哭得要死要活差一点儿要去撞墙,幸好被慕嗣成拦下了。一家人窝在县衙中后头的院子里被宋茂派兵给软禁起来了,只能胆战心惊地过日子。 洛州城中,知州炎无贵却带领城中军民抗敌,誓不投降。夫人罗氏私下也和他商量,说再这么抵抗下去,要是叛军攻克洛州城,一家老小都得死于乱军刀下了。炎文贵却说:“你我爹娘都在京城,如今我们的女儿也在京里入了阁,她可是大周这数百年来最年轻和最有前途的阁臣。要是我降了,我们的至亲的亲眷怎么办?我们的无忧怎么办?所以除了和洛州同存亡,我们没有任何出路。”罗氏听了痛哭不止,但也知道自己丈夫说得句句在理,于是也帮着炎文贵一心一意的鼓励军民抗敌。 城西的王记绸缎铺中,王姨娘和自己的大哥王永富和侄儿王大元正在议事。自从她被大哥和侄儿救走后,洙阳庄子里罗氏派去看管王姨娘的四个仆妇足足饿了两天两夜,庄子上有人进来给她们送粮食,才发现了四个被捆绑住手脚的人,然后给四人松了绑,救了这几个女人。只是这几个仆妇挨饿受冻了好几天,纷纷病倒了,又养了十来天的病才得以赶回洛州向罗氏禀告此事。 罗氏知道了自然是十分生气,但又怕王姨娘抢先向炎文贵告状。于是便叫这四个妇人诬告王姨娘不守妇道,勾搭庄子上的一个男人,让他送信给洛州城里的王姨娘的大哥,然后她大哥带人来将王姨娘抢走了。炎文贵听了这话自然是气得不轻,本来上一回王姨娘和孙芸儿之间的事便让他觉得脸上蒙羞,后头安排王姨娘到洙阳农庄上去思过,结果她又做出这样的事。他现在有了新欢,杏花抬了姨娘,早将王姨娘的位置顶替了,日子一长,炎文贵哪里还能想得起王姨娘来。现今被罗氏加油添醋的一说,炎文贵勃然大怒,叫了管家炎泽来,让他带了封自己写的信去王家,上头说让王姨娘以后不用回来了,呆在娘家就行了。 尚在病中的王姨娘接了信大哭一场,她是姨娘,连被休的资格都没有,夫主打个招呼让娘家人来接走就行重生之锦绣婚程最新章节。她如今是王家人带走的,因此炎文贵和她打个招呼,她就算和炎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所生的两个儿子自然是更与她没有了关系。 王永富看到自己亲妹子哭得不像人样,忍不住带着儿子上知州府去找炎文贵理论,谁知门子进去传话后出来直接说:“我家老爷说了,和你们王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叫你们不要再来了。若是再来滋扰我们炎家,就乱棍打了。” 这话听入王氏父子耳中,委实又羞又气,在知州府外又不敢高声骂的,只能忍了气恨恨地回去了。回到家里,王永富便安慰王姨娘说:“妹子好生养着病,等病好了再说。哥这里你尽管住,缺什么只管跟我说,他知州府里能给你的吃的穿的,我这里也能供得起。” 王姨娘好在以前往大哥家拿了不少银子,让王永富帮她拿去放印子钱。因此王永富就算将那些银子拿出来供给王姨娘用,也能够她花个十年八年的,故而有上面的话。更别说王永富这些年来勾结劫匪,买卖赃物,又顺风顺水得开了几家店铺,在洛州城内也是数得上的豪富之家了,要养个被弃回家的妹子自然是养得起。 后来等王姨娘的病好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被炎文贵所弃的事。心中恨毒了炎文贵和罗氏,想生吃两人的心都有。忍辱负重的活着,她一是舍不得自己的那两个儿子,常常去知州府对面的一家茶楼坐着,一坐就是一整日,只为了偶尔可以看到来两个儿子一眼。二是想着将来能有机会可以为孙芸儿报仇。 现今豫王带头反叛,叛军在数日之内攻克了十几个州县,现在已经推进到洛州城下,洛州城被叛军的好几万兵力围成了铁桶,王永富等人知道了后便凑在一起说这事。只听王大元说:“我和仇牧去打听了,如今洛州城被豫王派出的几万兵力围得铁通似的,知州炎文贵带着城内的几千兵士和招募来的城内的百姓正守着城。听城下帮忙运送滚木和石头的民夫说,这位炎大人发话了,要和叛军决一死战,与洛州同存亡。” 王永富听了便不屑得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这贪财好色,狠毒无情的小人竟然变成了要名垂青史的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他这是没有法子,他和那罗氏的爹娘兄长都在京里,况且她那女儿如今也在朝为官,逼得他不做忠臣也得做。不过,他越是想要做忠臣,咱们越不要他做,我就想看着他们炎家和罗家在京里的那些人戴上个叛臣眷属的帽子,让皇帝将他们全部下大狱,然后拖到午门斩首才称心如意。”王姨娘阴森森道。 王永福听着听着,眼中的狠毒之色也越深,最后道:“我知道妹子的意思了,我们这回便借那城外叛军之手,既解决了这炎文贵和罗氏,也将他们两家连锅端,方解咱们心头之狠。” 王姨娘又咬牙加了一句,“我要长松和长竹回到我身边儿,我还要让那罗氏生不如死,她要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王大元听到自己爹爹和姑姑说到这里,便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王永富想了一会儿说:“大元,你去找仇牧想办法派个他的兄弟出城去跟城外攻城的领军的将领搭上关系,就说有人愿意帮他们打开东边的城门进城,但进城后要将炎文贵一家交给我们处置。这事咱们不要出面,让仇牧去和他们打交道。你告诉仇牧,这事儿办成了,我们给他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爹,会不会太多了?”王大元有些吃惊的问。 不等王永富说话,便听王姨娘说:“大哥,这银子我出,从我给你的放印子钱的银子里扣。” 王永富摆摆手,眯了眯眼,冷声道:“妹子,这钱你大哥有,我这不仅仅是帮你出气,也替我们王家出气。这些年来,那炎文贵没正眼瞧过咱们,他炎家不少给我们气受。你啥都别管,只管在家里等好消息就成。我要让那炎文贵看看,像我们这样行商的下贱之人也有一天翻身,捏着他脖子,掌控他生死的时候。” 116 第一百一十六回 “好,爹爹,就这么办,那我即刻去找仇牧。”王大元眼中也露出狠色道。 王永富挥手,“快去!”王大元应喏,随即起身大踏步离去。 是夜,洛州城外,豫王大军营账中,豫王,晋王,正和原来中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向戎议事。 这右都督向戎就是刺杀了原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荣林的叛将。原来,在豫王起事之前,也曾旁敲侧击的问了左都督荣林的意思,却被荣林婉拒了。于是豫王转而花重金收买了右都督向戎,向戎得了好处,豫王又许诺等到事成,便封他为异性王,向戎贪婪,同意了动手除掉左都督荣林夺权。 此时便听向戎说:“我已派出手下大将封禄,丁淮领了我中军都督府的十二万兵力去洛州城外五十里地的双墩集抵挡朝廷先期调来的大军。这会儿我们只要攻下洛州,便能将我们已经控制的十几个州连成片,然后让中军故意败退,将朝廷的大军引进来合围,包它一个包袱,吃掉他们。然后再以此为据点征兵向北边儿的云州推进。若是再能拿下云州,那攻到京城便指日可待了。” 豫王听后沉吟了一下就说:“若是按照将军所说,那我们只要尽快攻下洛州城,这局面对我们就极其有利。” 向戎点头道:“正是。” 晋王闻言接话道:“我们已经围了洛州城三日,听派出的探子回来禀告的话,说是这洛州知州炎文贵发了狠话,要和洛州城同存亡,这么看起来怕是有一场硬仗打了。” 豫王在案几上握拳重重一锤道:“即便是硬仗这一回也必须打。咱们手上现在还有八万精兵,那洛州城内的兵士不过两万余人,只不过仗着城墙高固,所以负隅顽抗。如刚才向将军所说,早一日拿一下洛州,对我们的局面也就会越有利。” “那王兄打算怎么办?”晋王问。 豫王刚欲说出自己的意思来,便听到一名亲兵在帐外禀告:“大元帅,帐外巡逻的兵士抓住了几人,他们说有事要求见大元帅。”豫王在起事之后,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此刻听了亲兵的禀告,便朝着帐外问:“这几人可说了为何要见我么?” 那亲兵答:“为首那人说是为了让大元帅早日进洛州城。” 这话让豫王,晋王,向戎俱都一惊,三人不约而同想到的是,这会不会是洛州城内的炎知州故意使诈,派人来使空城计,赚本部兵马入城,然后设伏突袭烽烟尽处。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晋王便把自己想到的意思一说,向戎便说他也有这想法。豫王沉吟了一会儿却说:“我才将也有这想法,可是后来又一想,那炎文贵我也打过交道,他不过是一介文官,贪财谄媚,并无什么胆气。这种时候,他想得一定是守城待援,况且他只有两万多兵力在手,我们可有八万精兵围城,他行这险计,就不怕弄巧成拙,让我们一举攻入洛州城。所以我估计是真有人想反叛他,迎我们进洛州城。” 豫王这一说,自然晋王和向戎都面有喜色,便齐声说:“那就请那几个人进来听听他们的意思。” “好。”豫王点头,朝帐外的亲兵道:“去传话,带他们几个进来。” 那在帐外候着的亲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将仇牧和他的几个兄弟带进了大帐。 原来仇牧等人接受了王大元的条件,趁夜买通了一名守城的大周兵士,从偏僻处的城墙用飞虎爪下到外头城下。然后直奔豫王大军的营帐。此时这几人被带到豫王所在的营帐中,仇牧和他的几个兄弟向豫王叩拜行礼了,把自己的来意和条件说了,豫王听了便问:“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和那洛州知州炎文贵有仇?” 仇牧自然称是。并把这仇恨说得极大,什么逼死自己父兄,夺其家产等。在来之前,王永富曾经特意交待王大元让仇牧必须这么说,因为豫王多疑,要是不让他相信仇牧等人的理由,那他不大可能贸然领兵从东门进城。 果然听了仇牧的话后,豫王又仔细打量了仇牧等几人一番,又问了些别的话,方才相信了,于是答应,若是仇牧能帮着自己这边的军队进洛州城,进城后愿意将知州炎文贵一家捉了,交给仇牧等人处置。接下来,双方便议定,等明晚丑时,豫王假装派人攻打西门,等城内守军去支援西门时,仇牧等人派人在城中四处点火制造动乱,尤其是在南北二门放大火,然后再让手下兄弟暴起杀掉东门的不多的守兵,打开洛州城东边的城门,以烟火为号,让豫王的大军进城。 计议已定,仇牧等人便趁着夜色返回洛州城。 第二天晚上,知州炎文贵带着洛州守军的将领巡了城,回到州衙歇下还不多一会儿,便听到几声震动全城的炮响。自从这几日豫王叛军的围城以来,还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过。被这炮声震醒,炎文贵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穿衣裳,罗氏也惊醒了,坐了起来吓得脸色发白得问:“老爷……外头是怎么了?” 自从豫王叛军围城后,炎文贵便没有心思到姨娘房里睡,这几日都是歇在罗氏正房。此刻听罗氏问他,也来不及答,只顾穿衣裳。等到穿好衣裳,就听到外头有二门处值守的婆子跑了进来,在房外的廊子下一叠声得喊:“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炎文贵走过去把门打开,呵斥道:“慌什么慌?什么事?说!” 那婆子喘着气答:“老爷……二门上有一位兵士来传话说,守城的戴将军让他来告诉老爷……说外头豫王的叛军此刻正在调集大军攻打洛州西门,请大人速速去西门……” “好,我知道了。你去罢。”炎文贵对那婆子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回身拿起房中桌上的宝剑便往房外走,走到门口却被已经起来穿上衣裳的罗氏喊住道:“老爷,等一等。” 炎文贵转头看向罗氏等她下言,只见罗氏抹着眼泪道:“老爷,千万小心……” “好……”炎文贵点头,又说:“你起来做什么?你放心,洛州城高固,那些叛军一时半会儿是攻不进来的。且去歇着罢。” 话毕,又听到几声炮响,也顾不上再和罗氏说话了,急步往屋外去。等他一走,一会儿功夫,炎家的两个姨娘,几个孩子都起来穿上衣裳到罗氏正房里打探消息。罗氏便用炎文贵说的话来安慰众人,让他们回去歇着,等天亮再说。众人得了这话,方才慢慢地散了私家美女保健医全文阅读。 却说炎文贵一路出了洛州府衙,到了衙门口,见府衙中许多的官员都起来了站在衙门前候着他。于是他让衙役牵了马来,翻身上马,振臂一呼:“走,大家随我去西门,相助戴将军和那些叛军决一死战!” 这些官员被他一鼓动,也纷纷上马跟在他身后打马往洛州城的西门去。到了城西的时候,只见城西的天空都亮了半边,伴随着炮声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于是炎文贵下马来,领着府衙中的众人登上城楼,只见洛州守备戴聪已经在上头指挥着兵士轮番往下射箭。 于是炎文贵便问:“戴将军,那些贼兵攻势如何?” 戴聪答:“只远远地放炮,也曾近前来过几次,都被我们兵士的连珠弓弩射退了。” 炎文贵听到此,心中稍微心安了些,道:“我们洛州城池坚固在左近这数州也是少有的,只要我们坚守不出,要不了几天,朝廷的大军到了,必能解围的。” 两人正说话间,便又有兵士来报,城中四处起火,百姓都乱起来了。特别是城南和城北的火尤其大。于是炎文贵便叫慕嗣成过来,让他下去调集其余三处城门的兵士灭火,慕嗣成领命而去。 一时间,洛州城内人声鼎沸,火光映天,军民慌忙四处打水灭火,整个洛州城乱成了一锅粥。 而早就混在城东的救火的百姓中的仇牧带领手下几十位弟兄,等洛州慕嗣成调走城东大部分的兵士去救火,便突然暴起,持刀在手,将看守城门的三十几位官军全部杀死,打开城门,点燃一只报信的烟火。 随着报信的烟火的腾空而起,早就埋伏在洛州西边城门外的向戎带领精锐骑兵呐喊着,似风卷残云一般冲进了洛州城中。随着骑兵的进城,很快除了那少数几千在城西开炮吸引住洛州守军的叛军,其余近七万兵士也杀进了洛州城。 城中一会儿功夫便成了修罗场,杀进洛州城的叛军杀红了眼,也不管是官军还是百姓,凡是出现在他们眼皮底下的人全部被戮。洛州同知慕嗣成自然不能幸免,他犹自骑在马上指挥兵士灭火,便见一队人马凶神恶煞的杀到,并没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为首一人便手持长枪一枪将他扎个透心凉,随后便见他一头倒栽在马下,立时毙命。 这将他一枪扎死的人正是豫王的世子羽正邦,此时的他盔甲染血,双目血红,和许多杀进城的叛军一样,见人就杀。杀死这身穿官袍的六品同知后,羽正邦将长枪回抽,对身后跟随的众多叛军大喊:“兄弟们,给我杀!杀光敢挡住我们的所有人!” 杀进城的七万多叛军很快便杀到了大部分洛州守军所在的东门,洛州守备戴聪和知州炎文贵指挥一万多兵士和叛军短兵相接,双方进行了残酷的肉搏。直杀到天明时分,才停歇下来,在东门的一万多洛州守兵全部战死,洛州东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到处可见倒伏的尸体。在东门下,那尸体足足垒起好几层,汩汩流淌的鲜血足能将人的鞋面浸没。城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房屋被烧毁后呛人的烟味。 在洛州东门的城楼上,最后只剩下二十几位戴聪的亲兵将他和炎文贵护在东门城楼的一角,与四周越逼越近的层层叠叠的叛军对峙。 豫王,晋王,向戎几人踏着血泊上到洛州东门的城楼上,见到满身血迹和狼狈不已的戴聪和炎文贵不免哈哈大笑。笑毕,豫王指着两人道:“这会儿跪下讨饶,我们尚能给你们个全尸。” 戴聪和炎文贵早就有了必死之心,因此大骂豫王是逆贼,将来天必收之。 豫王听得额头青筋暴起,蓦然大吼一声,“来人!除了那身穿青袍的知州,其余人全部给我剁成肉酱喂狗!” 作者有话要说:战场勉力写之罢。我怀念风花雪月了。咔咔。 但生活不全是温柔啊,妹子们。 117 第一百一十七回 随着豫王的一声令下,洛州西门城楼上那成千的叛军纷纷抽刀在手,潮水一般的涌了上去。几波浪潮之后,除了知州炎文贵,其余的人全部被砍成肉块。炎文贵被眼前的惨状吓得抖个不止,拿在手中的刀也坠到了地上。豫王便命人将他绑了,押往洛州知州府。 洛州知州府中,早就有豫王派出的一队人马将府中官员的眷属抓了起来,关押在知州府中的羁押所内。等到豫王,晋王,向戎等人到知州府中时,仇牧亲自带了手下兄弟来带走炎文贵和罗氏等人。 仇牧让手下弟兄将以炎文贵为首的炎府中众人扔上几辆马车,然后让人将马车赶到城郊的一所四合院前。 “去,把这些人都拉出来。”仇牧骑在马上,指挥手下将炎府众人拖下马车,推搡着进了四合院中。 王永富和王姨娘坐在四合院的正房廊子下,看着院子门被打开,仇牧等人押着炎文贵,罗氏等人踉跄着进来,不由勾唇冷笑。 王大元走过去对仇牧抱一抱拳:“有劳大哥了,走,我们进东厢房去说话。” 仇牧知道他这是要给他事先说好的银子,便指一指炎文贵等人说:“这狗官等人兄弟想怎么处置,我可以代劳。” “那就借大哥的人手一用。先让他们跪在院子里,我爹爹和姑姑有话对他们说。”王大元道。 仇牧点头,“那好。”随后叫了一个小头目来,让他带着手下的十几个人听王永富和王姨娘的吩咐。说完,便随着王大元往这座四合院的东厢房去。 从进院子开始,炎文贵和罗氏等人便瞧见了坐在廊子下的王永富和王姨娘。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焦姨娘一看见王姨娘就喊了起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当时炎文贵和罗氏处置王姨娘时,焦氏同几个孩子一样都以为王姨娘是真得患了时疫,送到外地去养病了。只是这养病却养得久了些,一去就是一年多。同样十分惊喜的是炎长松和炎长竹,特别是炎长竹,更是想挣脱绑着自己的绳索扑向王姨娘,嘴里一个劲儿喊:“姨娘,姨娘……” 王姨娘见状,眼圈儿里早包了泪,忙起身奔过去,将炎长竹抱进自己怀里,连声道:“长竹,长竹,娘这一年多来好想你,好想你……”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炎长竹也哭起来,断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姨娘了,我好害怕……” 母子两人相拥哭泣的时候,炎文贵却有些赧然,而罗氏自然是惶恐不已,她自知这一回落到王姨娘手里,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全能与生命装甲。她现在后悔,当时为何不快刀斩乱麻,直接毒死她,反而为了贪一个稳当,让这条毒蛇逃过一劫,现如今却落到她手里,如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何其可悲。 王姨娘抱着炎长竹哭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些人都被捆绑着,便忙先替炎长竹松了绑,然后又让那仇牧留下的小头目吩咐手下弟兄给除了炎文贵和罗氏外的所有人解开绳子。看到罗氏身边还跪了个做姨娘打扮的人,王姨娘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才认出她是罗氏身边儿的丫头杏花。这一下她会意过来,原来这罗氏为了让炎文贵彻底忘记自己,将自己身边儿的一个很有些姿色的丫头给了炎文贵,抬了姨娘,怪不得后来那炎文贵对自己那么狠心,原来得了新人忘了旧人。 对于这杏花王姨娘自然没有好感,恰在此时,王大元也和仇牧说完了话,给了他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出来。王姨娘便对指着杏花对仇牧说:“仇当家的,这女人你带走赏给你手下弟兄吧。” 仇牧一听,看看杏花,长得很有些姿色,便谢了王姨娘,让手下两个兄弟将杏花拖了出去。杏花知道落在这些恶人手中,还不知道怎么被糟蹋呢,忙哭喊着道:“老爷,老爷,救命呀!” 可炎文贵此时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救她。只能眼睁睁看她被拖走。 将杏花处置了,王姨娘又让王大元将焦姨娘,以及长松等几个孩子带回城里王氏的宅子里去。王大元知道这是他姑姑和爹爹要和炎文贵和罗氏算账,便上前去对焦姨娘等人说:“我姑姑让你们跟我去城里的宅子里换衣裳,吃东西,你们跟我走。” 焦姨娘虽然是罗氏那边儿的陪嫁丫头,但王姨娘和她一向并没有什么矛盾,并且这焦姨娘也老实,所以王姨娘不想为难她。仍然是让王大元把她先带回王家的宅子里安顿先来。 炎长竹走得时候,还拉着王姨娘不愿意走,王姨娘安慰他,“你先跟这你哥哥去换衣裳,吃饭,娘等一会儿就来瞧你可好。你要是不去,娘可生气了。” 听了这话,炎长竹才松了手,随着王大元等人出了四合院离去。而焦氏本想为炎文贵和罗氏求情的,但她也知道,今日他们被带到这里,一定是和王姨娘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恩怨。况且当初王姨娘突然失踪了,这事情十分蹊跷,如今看到王姨娘看着两人那冰冷的眼神,便大致猜到定然是有仇恨了。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两个孩子,要是因为替炎文贵和罗氏求情,而得罪了王姨娘,那结果她实在不敢想象。想到此,焦姨娘把涌到唇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向王姨娘道了谢,随着王大元等人快速离去。 等王大元等人和仇牧带着的人都纷纷离去了,王永富便站了起来,命令自己宅子内的小厮将院子门儿关了,慢慢踱步走到炎文贵跟前,带些嘲讽的语气说:“哟,知州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狼狈的样子。往日家,你可是高高在上,怎么如今向我这低贱的行商之人下跪?” 炎文贵想站起来,奈何被两个小厮死死得按住肩膀,站不起来,只得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这小人,定是你勾结匪徒,杀了守门的官军,放了叛军进城。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洛州城一夕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城中死了数万人,这都是因为你,你这般造孽,将来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王永富听了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我是小人?我是小人?那你是什么人?不过是贪财好色,心肠歹毒的狗官而已!我妹子可是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呀,你瞧瞧你是怎么对她的,扔到洙阳庄子里,虐待她,不给吃,不给穿,还有做不完的活,生了病也不给瞧。不仅如此,还特意让人在她饭菜中下药,想叫她死,而且死得没有一点儿让人怀疑的地方。杀人于无形啊!我的知州大人,我的妹夫!我呸,你还在我们面前充什么正人君子,青天大老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 炎文贵听了王永富的话,有点发蒙,他啥时候干过这种事了,当时他只不过是听了罗氏的劝,将王姨娘送到洙阳的庄子上去思过,算做是小小的惩罚,真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剑傲乾坤。 “你胡说!我根本没做过这事,王婉桐虽然与人私通,但我根本没打算要她的命……”炎文贵急急地分辨道。 王姨娘这一年多来也对王永富说过,自己和孙芸儿的事,只不过她说得是自己和她是好姐们,是被罗氏陷害才被炎文贵误认为是私通的。因此炎文贵一这么说,王永福便抬脚在他胸口上踢了一脚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女人和女人到底要怎么私通。被你身边儿那狠毒的女人一挑唆,你就被猪油蒙了心了。我妹子嫁给你做妾,地位虽低下,但到底是良妾,你却把她当个贱妾打发。你瞧不起她,也瞧不起我们王家,嫌我们是行商之人下贱,辱没了你这知州府的大老爷。处处不拿正眼看我们。想不到吧,你今日也有落在我们这样下贱之人的手里……” 王永富这一脚不轻,踢在炎文贵的胸口,立时让他嘴中咳出一口血来。只见他仰面倒在地上,愤恨地看了王永富一眼,转而去看站在他身后的王姨娘,面上转而浮上些愧色,哀哀喊了声:“婉桐,我真的没有让人去洙阳的庄子里下药害你……” 王姨娘听到他这一声喊,眼神却十分地空洞,面色也是冰凉,看不出一点儿对他的同情,也看不出对他还有一点儿的留恋。相反,这一声婉桐却让她想起了那个被拖走时,回头含泪喊她名字,然后说下一世还要来找她的女子。 “芸儿”王姨娘喃喃的念了一声,眼中迅速蓄满了泪,面上的神情变得狠厉起来。她提起裙子慢慢走到炎文贵身边,俯看着自己两个孩子的爹,那个曾经对她甜言蜜语,和她颠鸾倒凤的男人,艰难得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泪如雨下。 笑够了,质问他,“当初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你放她一马,给她个活路不行么?非得要活活打死她……” 在王姨娘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仿佛又听到了孙芸儿被打的惨叫声,一声声令她痛彻心扉。 炎文贵被王姨娘质问得无话可说,如今想起来自己当时是过于心狠手辣了。当时顾忌着知州府的名声,痛下杀手。其实完全不用让那孙芸儿死的,要是怕她乱说,也可以灌她吃下一包哑药,让她变成个哑巴就行了。可是,那时候却命人打死了她,这的确是自己的不对。一条人命就那么折在他的手上,现在面对着王姨娘,他实在是又悔又愧。 他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沉痛道:“婉桐,当时是我糊涂,是我不对,你就看在长松和长竹的面子上,绕过我这一次罢……” 王姨娘呵呵一笑,接话道:“好啊,我答应你,不过,你当初命人打了孙芸儿多少杖,如今你也同样挨上多少杖。若是你没被打死,能活下来,我就饶了你,放你一马……” 炎文贵听到这里,立时脸色变得惨白,冷汗从他额头一颗颗不断得冒出。他记起当时他命府中底下的小厮足足打了孙芸儿九十杖,九十杖啊。一般人就是挨个四五十杖也会受不住血溅当场,一命呜呼。这么看起来,王姨娘是显然不愿意放过他,要为那叫孙芸儿的女子报仇了。原来,他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王姨娘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凭着些微亲情能放过他。如今看起来,她对他是一丝感情也没有了。她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要置自己于死地,她对她的感情显然超过了自己。这让他觉得很荒诞也很悲伤。 作为一个男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女人们定然是爱他的,他对跟了自己的女人们有绝对的掌控权,控制她们的爱恨和生死。可如今,王姨娘让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失败到底。 他自嘲似地哈哈笑起来,边笑边看着王姨娘轻蔑道:“王婉桐,你,还有你们王家全都是贱人……贱人……” 王姨娘面无表情,转脸对身旁的王永富说:“大哥,让小厮们拖他下去,打他九十杖,一杖不许多,一杖也不许少。” 118 第一百一十八回 “好。”王永富点头,转而一挥手,令身边儿的几个小厮将炎文贵拖到院子门口的空地上,让人将炎文贵按倒在地,打他九十杖。 行刑的小厮举杖一杖又一杖重重地击打在炎文贵身上,炎文贵刚开始还大骂王永富和王姨娘,在打了四五十杖之后,那叫骂声便渐渐地小了下去。 被两个小厮按住跪在地上的罗氏此时已经哭得肝肠寸断,极力想站起来扑到炎文贵身边儿,嘴里不断呼喊着,“老爷,老爷……” 最后当她听到炎文贵的喊声小了下去,便转而来求王姨娘求她让人住手,别再打了。谁知王姨娘抬手就给了她几耳光,冷冷道:“毒妇,你还替他求情,要不是你撺掇着他对芸儿下杀手,芸儿怎么会死?你等着,我收拾了他,就收拾你!” 等到九十杖打完,炎文贵自然受不住,死于杖下。王永富便命人将他的尸体抬出去,拿车装了,扔到那些街边被叛军杀死的死人堆里。 见炎文贵被打死抬走,罗氏哭得昏倒于地。王永富便命人打了一桶冷水来将她泼醒,在这中间,他问王姨娘,“妹妹,这女人你想怎么处置她?”又说:“我知道这些年你被她欺负够了,才将听炎文贵说派人去洙阳农庄里给你饭菜下药的事不是他做的,这么看起来定是眼前这个女人了逆天最新章节。她一心想让你死,我看你也如处置炎文贵一样,让小厮们打她几十杖,杖毙了她,拖出去扔到外头的死人堆里省事。” 谁知王姨娘却咬牙摇头道:“哥哥,我跟这女人的仇恨比你想得还多,若是让她就那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我遭过的罪也要让她从头到尾受一遍才算完……” “那你想怎么做?你尽管告诉大哥我,我一定帮你出口恶气。” 王姨娘想了想便说:“先掌嘴一百,再饿她三天,然后将她送到咱们西柳的庄子里,让她给那刘驼背做老婆,让庄头告诉刘驼背,这女人得饿着打着才听话,要是不打不饿就让刘驼背从庄子里滚,让他看好她,不许她跑了……我逢年过节还想去瞧瞧她……” 说到最后,王姨娘呵呵地笑了起来。恰在此时,罗氏苏醒了过来,听到了王姨娘的话,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张口便骂王姨娘:“王婉桐,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将来定然不得好死!” 王姨娘张口朝她脸上吐了她一口唾沫,狠狠道:“你好意思这么骂我,你才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要不是我命大,早死在你手上了。想不到吧,我被你弄到洙阳庄子里去没死成,又回来了。如今该是我向你讨债的时候了。” 说完这话,就让小厮将罗氏拖起来,死死按着跪在地上,自己挽起袖子上前打她耳光,一边打一边让旁边站着的小厮报数,嘴中道:“这些年来你作威作福,处处使绊子,给我穿小鞋,设计害死了芸儿不说,还想让我死。你还抢走了我的长松,让他不认我这个娘,教唆他一起看不起我。你做得这些事,件件阴险歹毒,老天爷应该收得是你……” 等到王姨娘骂完,一百耳光也打完,罗氏的脸整个肿了,陷入半昏迷中,嘴里的牙都被打掉了两个,满嘴的血,再发不出声来,只是一双怨毒的眼死死地盯着王姨娘。 王姨娘揉着打痛的手,对身边站着的小厮吩咐,“将她拖下去,关到西厢房里,捆绑好了,不给吃喝,好好地饿她三天。三日后再让人将她送到西柳的庄子里。” 旁边的几个小厮应了,把罗氏拖了下去。随后王永富又对看守的人吩咐了几句,方才和王姨娘一起出了院子回城里的宅子里去。 却说豫王等叛军进了城,便将洛州府衙占了作为办公之所,令大军休整三日,然后征兵合围五十里外与丁淮等十二万叛军进行交战的朝廷大军。 在这两日中,豫王手下兵士在洛州城西的郊外挖了许多大坑,将城内战死的兵士和被杀死的百姓都拉到外头的坑内掩埋,又重新任命了投降的原先大周的官员管理洛州城。 三日后,豫王率领叛军,强征了洛州城中和附近州县的青壮男子八万多人,加上自己原有的兵力七万多人,一共十五万兵力北进,从侧翼包抄朝廷派来的二十万大军。 等豫王率领的叛军离去,被饿了三天,水也没喝到一口的罗氏被王永富派出的人送到了离洛州五十里外的一个名叫西柳的小农庄。这叫西柳的地方有二三百亩地是属于王家置下的产业,庄子上都是王家的雇农,约有二三十户人家,王姨娘那一日说过的刘驼背是个鳏夫,今年约莫四十岁。早年他娘给她订下的媳妇儿嫌弃他长相不好,又好酒,成日家打老婆,便在十多年前跟一个走乡串户的货郎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老婆跑了,她娘气病了,不久以后也两脚一蹬离了世。刘驼背后来就再也没有取上媳妇儿,一天到晚除了种地,就是喝酒。家里两间破草房,也很少打扫,喝醉了随便哪里一倒,屋子里弄得跟个牲口棚子似的。 这西柳庄子上的庄头名叫骆慈,是王永富派过来管庄子的人。罗氏被送到西柳的时候,脸上的伤还没好,蓬头散发,满身是血迹和泥土,又饿得奄奄一息。骆慈接了人,便按照来人的交待将罗氏送到刘驼背那两间草房里去。 刘驼背那时候刚干了活从地里回来,坐在屋里一把烂椅子上抱着个酒葫芦还没喝上两口酒,还算清醒,见庄头骆慈带人架着个半死不活,又脏又乱的女人进来,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口齿不清得问:“骆庄头……这……这是做什么呢?这个女人……” 骆慈猥琐笑道:“刘驼背,你可交了好运了,这是我们东家可怜你这么多年没女人,送个女人来给你做老婆风骚重生传。东家还交待了,这女人你只管打,只管饿,只管骑,只要不死就成……” “真,真有这好事?”刘驼背难以相信,将酒葫芦放下,抬起黑得泛起油光的袖子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慢慢走到那被两个庄稼汉架着的女人跟前,先是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眼,又伸出一只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看到她红肿的脸和嘴,还有紧闭的眼,吓了一大跳,问骆慈:“我说骆庄头,这女人不会要死了吧?” 骆慈抬手在他脑袋上一巴掌,喝道:“我看你喝酒才是要喝死了,这是东家的好意,能给你弄个死女人来?东家要知道你这么不知道好歹,收了你种的地,赶你出庄子去,看你怎么办?” 刘驼背被骆慈这么一恐吓,那酒是彻底醒了,忙上前一步拉住骆慈的手恳求道:“骆庄头,别,别告诉东家,替我谢谢东家,这女人我要了,我要了……” 骆慈听了这话才满意得笑了笑,让那两个架着罗氏的庄稼汉把她放到屋子里的一张破烂而肮脏的木板床上。然后交待刘驼背,“这女人饿了好几天,你给她熬点儿小米粥,熬稀点儿,然后灌点给她吃。别一次喂多了,多让她喝几次,等她缓过来了再干那事儿。不然,给折腾死了,东家可要收拾你。记住,不能让她好过,可也别让她死,要不死不活,这些都是东家吩咐了的,你可得给记牢了!” 刘驼背忙傻笑着点头,“好,好,我都记住了,让这女人不死不活的活着,这个我可在行……” 骆慈淫亵地哈哈大笑一阵,拍了拍刘驼背的肩头,最后说了声,“刘驼背,好好享受啊……”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刘驼背等骆慈一走,便走到自己那破烂的木板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罗氏,偷着笑了一阵儿,心想,这女人虽然脸难看了些,但那身段儿还挺不错,从颈子上那不脏的地方露出来的皮色儿看起来又白又腻,看得他心头一阵火起。不由得伸手去摸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罗氏的脖颈,手下的触感委实是滑腻,他重重地咽下一口口水,粗而黑的大手就想去拉开她衣襟。 昏昏沉沉的罗氏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刘驼背。其实此时的罗氏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只是还沉浸在对王姨娘巨大的仇恨中,所以那眼神就格外的怨毒,配上肿大变形的脸,让意图猥亵罗氏的刘驼背吓了一跳,忙缩回了手。想起骆慈走之前交代的话,说可不能把她折腾死了,得让她缓过气来。于是他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欲望,转身去抓了把小米,去外头院子里的简易搭建的厨房里去熬小米粥。 等到小米粥熬好了,天也黑了下来。刘驼背拿了个粗瓷大碗,盛了一碗温温的稀粥去屋里,点上一盏桐油灯,再将罗氏扶了起来,喂她喝了几口。 罗氏整整三四天水米不进,唇上全都干裂了,甫一沾到米粥,疼得好一阵哆嗦。不过,那米粥的香味还是让她食指大动,就着刘驼背的手使劲喝了几大口。实在是饿坏了,罗氏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连喝了几大口后还想喝,刘驼背却将碗端开了,将罗氏放回到床上。嘴中念叨道:“可不能一下多喝了,不然非得撑死你。你先躺会儿,半夜我再给你喝点儿。” 将装了小米粥的碗放下,刘驼背站着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仍是闭着眼的罗氏,忽地想起什么,转身出了屋。不一会儿只见他拿了张又脏又黑的破帕子进来,走到木板床前,用手中的拧干的帕子给罗氏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擦干净脸和手后,刘驼背拿着帕子,立在床前,看着昏黄油灯光下的罗氏愣住了。这绝对是他这把年纪看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就算脸上和嘴上有伤,肿着,可仍然是掩饰不住她眉眼间的靓丽和雍容。这样的女人,他只在别人的嘴中听说过,还从来没有看见过。 119 第一百一十九回 这下刘驼背认为自己捡到宝了,高兴得直搓手,拿起自己放在房中破桌子上的酒葫芦就是一阵猛灌。他高兴坏了,一屁股坐到木板床边,守着罗氏,一边喝酒一边贪婪得看她。心头臆想着等这女人好了如何跟她干那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驼背喝干了那一葫芦烈酒,醉倒在罗氏身边儿。 月上中天,西柳村中一片漆黑,各家庄户人家关门闭户,都歇下了,村庄中一片寂静。只有村东头的刘驼背家中的一间草房中还露出点昏黄的光线。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刘驼背家低矮的院墙上翻了进去,然后猫着腰,慢慢地接近那间还亮着如豆灯光的草房。只见那条黑影伸手轻轻地推了推那扇虚掩的破烂木门,然后将自己隐蔽在门边的阴影里,从敞开的门缝小心地观察房中的情况。当他看到破烂木板上躺着的女人时,身子明显地一抖,显然是十分激动。 随后便见他转头左右四处看了一看,确定周围并没有人,迅速地推开门弓着腰进入了草房中。不一会儿只见那黑影背着犹自虚弱无力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罗氏快速地跑了出来。跑到刘驼背院子的院门边儿,将院门儿打开,然后背着罗氏快步小跑着离开。 两天后,在洛州西南一个叫官庄镇的小镇的一家客栈中,罗氏终于苏醒了过来。睁开眼来,见自己躺在一间简陋整洁的房屋中,耀目的阳光从自己所躺着的木床对面的窗棂中射|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房中寂静无声,只有房中靠墙边儿的一个小火炉上坐着一个药锅子在熬着药,袅袅的热气不断在照进房中的光线中升起。她十分恍惚,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在哪里。她记得自己昏迷前似乎是被人抬上了马车,马车跑起来后,她就什么不知道了。不过,随后她又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梦中有粗鲁的男人说话,那些男人说什么驼背,老婆之类的。紧接着她又想起了王姨娘说的话,要把她嫁给一个庄子上的驼背做老婆。那时候自己还大骂她来着。 如此说来,那自己此时可是在那什么驼背的庄稼汉的房中。一想起这可能性,她吓得蓦地坐起,一头的冷汗。不行,自己绝不能和一个什么驼背的庄稼汉过日子,真要那样她不如死了好。想起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炎文贵,他被活活得打死了,被那些恶人抬走了也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眼泪从她眼中汹涌得涌出,这一切变得太快,太可怕,虽然她也曾经埋怨过自己的丈夫喜新厌旧,常常在姨娘那里歇宿,对她并不怎么上心。可是当他一但永远地离开她,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对于往后的日子没了指望也没了兴趣。 “文贵……”罗氏喃喃出声,流着泪往床边挪,她决定自己要去投井或者撞墙而死。既然能动了,她不愿意再苟活下去,她要追随自己的丈夫而去,她已经生无可恋。 正在她下床之时,只见门口的棉布帘子一掀开,一人走了进来,一见她意欲下床,忙急步奔了过去,切切地喊了声,“娘“宠”妃全文阅读!” 然后问:“您这是要做什么?刚醒过来,想必头还晕着,还是再多躺会儿……” 一面说一面扶着罗氏让她重新躺回去。 罗氏看着眼前的这人有短暂的怔愣,不过等她视线逐渐聚焦,她终于又笑又哭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抖着唇低低喊了声,“长松……” 眼前这人正是十四岁的炎长松,一直由罗氏抚养大的由王姨娘生的炎家庶长子。 炎长松此刻眼中也包了泪,但却使劲忍着没有哭。这数日之中发生的各样的惨烈的事他看了太多,所以心性迅速变得坚韧起来。 罗氏双手抓握住炎长松并不强壮的手臂哭着道:“孩儿,你知不知道你爹……你爹,他,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爹怎么了?娘,我爹怎么了?”炎长松闻言紧张地问道。他从王姨娘和王永富口中知道的都是说炎文贵被豫王要去从军和朝廷大军相战了,却并不知道炎文贵被打死的事。 于是罗氏就把王姨娘让手下小厮打死炎文贵的事说了,炎长松刚一听到这个还不相信,声泪俱下,连声道:“怎么可能?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怎么做?”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生母和生父有这么大的仇恨。于是罗氏便把那王婉桐的事简单和他说了说。炎长松听后抚额半响没有说出话来。罗氏见他伤心不已的样子忙安慰他,又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那一日从郊外的四合院中我们被王永元带回城中后,因为走之时我见到姨娘将你和爹爹留在那院子里,我不放心。后来偷听到王宅中跟随姨娘去过郊外四合院的仆人的谈话。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听到了娘要被送走的事。后来,我便去管姨娘要了些银子,说要买些纸笔文玩,她给了我二百两银子。我拿了银票去兑了几十两银子,雇了辆马车,让赶车人跟随在那些送你去西柳的庄子的人所坐的马车的后面,一路尾随到了西柳庄。知道你被送到了一个驼背家。我便潜伏在村子中,等到夜色降临后,进到那驼背庄稼汉房中,趁着他酒醉将你救了出来……” 听完炎长松的话,罗氏不禁感慨万千,道:“幸亏你来了,否则再晚几天,我定然……” 不用往下说,炎长松也知道罗氏嘴中那没说完的半句话的意思,要是自己不够机警胆大,那么自己这嫡母定然要受辱了。他愤愤道:“姨娘真是太过于狠毒了,我以她为耻。她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将来老天爷一定会惩罚她。而且我也不会原谅她!” 罗氏看着炎长松,此刻却觉得甚为安慰。虽然他不是自己的亲子,但此刻他所做的一切却比亲子还不差。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陷于危难之中时,竟然是狠毒的老对手的儿子救了自己,也不枉自己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得抚养他长大。这或者便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这么想着,她忽地想起自己以前因为嫉妒对王姨娘做过的那些伤害和算计她的事,也不免心生悔意。特别是想到老爷是因为受自己的牵连和拖累而惨死在王家人的杖下,更是愧悔不已。 见嫡母低着头,满面哀伤之色,默然流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炎长松用衣袖擦干眼泪,去屋角拿了个碗,倒了些药汤,重新走到罗氏床边道:“来,娘,你把这药喝了,好得快些。” 罗氏抬头,拿衣袖擦了擦眼泪,接过药来喝了,将药碗重新递给他,微笑着夸他,“我觉得我的长松一夕之间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炎长松接话道:“所以,娘以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只要有我在,娘就会活得好好的。” “好,好……”罗氏笑着点头,眼中又蓄了欢喜的泪。 炎长松将药碗放回去,走回来坐在床边拉起罗氏的手说:“娘,我想等你好了,我们便去京里找大姐,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我们在路上怕要费些日子亲爱的,我们来生包子吧。现今叛军正在洛州以北和朝廷大军交战,我们要是去京里,得往西北走,绕过战场,才能安全抵京。” “我也想早些见到无忧,如今老爷不在了,我们母子也无安身之处。京里有你大姐,还有你外祖父,我们去寻他们,一家人也能有个照应,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里,罗氏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衣服贴身的里层拿出个小小的荷包来,打开后,从里头拿出几张银票给炎长松,“孩儿,这里有几百两银子,是我被叛军抓出府时,偷偷贴身藏起来的。你拿去买辆马车,再雇个会赶车的人。还有备下些衣物和吃食,我们就在这两天尽快动身往京城里去。” 炎长松正有点儿发愁去京里这么远的路,自己身上这一百多两银子,又要雇车又要住店吃饭的不够花销,如今有了罗氏的银子便让他彻底放了心。接过银票后忙站起身道:“那,娘,我这就马上去安排。安排好了我们即刻就走。” 罗氏挥手让他快去,等他出了屋,方重新躺下来歇息。 而在洛州城内的王宅中,西柳庄头骆慈亲自押着刘驼背到了王永富和王姨娘跟前,告诉他们因为刘驼背醉酒,让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被人救走了。王姨娘这两天正在为炎长松担心,自从两日前炎长松问她要了二百两银子说要出去买纸笔等,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她害怕他出事,派了王家的底下的小厮满洛州城的去找,也没找到人,正害怕得不行,得了这消息,方会意过来定然是炎长松去将罗氏救走了。 “这小畜生,养不家的白眼儿狼!早知道该把他也一并打死!”王姨娘听后不面愤恨骂了起来。王永富知道这是自己妹子觉得拖累了王家故有此说,气归气,但要她真动手打死自己的儿子还是舍不得。 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让罗氏逃脱了,将来要是豫王的叛军不能打赢朝廷的军队,仍然是当今女皇掌握着天下。那么罗氏告他们王家一条勾结叛军,杀入洛州城以致数万军民被屠,而后又私自处死知州炎文贵的罪,那到时候整个王家定然会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想起这个,王永富和王姨娘不免害怕起来。 “大哥,都是我害了王家。怎么办?我们可要早做打算。否则等将来要是豫王兵败,我们可就大难临头了。”王姨娘看向王永富有些惊惶地说道。 王永富却不答话,先是打发了庄头骆慈,告诉他将刘驼背的地收了,赶出西柳村。等王大元带人推着两人出去了,方才重新坐下,端起一碗茶慢慢喝得见了底。最后抬起头来沉声道:“大不了,我们不在这大周的地界上混了。我们王家是行商之人,只要会做买卖,还怕没有饭吃,没有衣穿?” 王姨娘闻言不由得一喜,连忙问:“那大哥,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王家要到哪里去避祸?” 作者有话要说:唉,怎么又引发了这个剧情呢。启发了很早的一条伏线。 (╯□╰)o 真是,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设定了伏线,就有启发的一天。 对了,下章让你们看到小两口。免得你们觉得不见到猪脚,就像天天被霾笼罩着。 话说,╭(╯3╰)╮们最近留言不积极啊。 还有盗文者可耻!涸泽而渔呀。 百合本来是小众,再这么着作者们都要跑光了。 不说了!o(︶︿︶)o唉 心情不好。 顺便说一声,从下章开始更新时间是晚上,但不定点。 120 第一百二十回 “我们王家一直和大周北边儿的死对头鞑靼人做买卖,认识几个鞑靼人,可以通过他们去鞑靼族所在的归化,长宁等城做买卖。据他们说,也有不少汉人在那里行商,安家。”王永富将自己心中的主意说出。 王姨娘听了,点点头,随后道:“大哥这主意不错,只是我想塞外定然要比我们这里苦寒,为我的事,让王家要舍了这洛州城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委实是让我心内不安。” 王永富摆摆手,“妹子不要这么说,都是一家人,合当互相帮助,同生共死。想当初你为了家里嫁给了炎文贵,低声下气地做妾,没有你,我们王家就没有今天。自打小,我们两个的娘就早逝,爹又娶了继母,对我们都不好。爹死了,那女人卷了家财跟人跑了。要不是你不断拿银子来支持我做买卖,现在我也没有这些家业。” “所以这一回妹子放心,一会儿大元回来我就让他立即去联系我们认识的鞑靼人孛罗帖木儿,商量去北边归化城的事。另外,我马上安排人将我们在洛州,云州,定州这几个城中的铺子,田地都转手卖了,再将我们的货物装车,一家人搬去归化。” 王姨娘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不走也得走了。这是必行之事,叹了口气,说了些多谢大哥的话。两兄妹又详细地商量了下北迁的步骤,便把这事定下了。 两月后,王家卖掉了手中所有的铺子田地宅子等换成珠玉银票,将铺子中的绸缎香料等货物装车,拖家带口,赶着几十辆马车,往北向鞑靼人所控制的归化城而去。焦姨娘和自己的两个孩子炎长柏和炎无玉,王姨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去投亲靠友,并没有让她随着王家北迁。而焦姨娘在洛州也没有什么亲眷,她是罗氏的陪嫁丫头,要说有几个远亲都在京里。所以等王家人一走,焦姨娘也拖着两个孩子往京城里去。 与此同时,炎长松和罗氏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京城里。两人先是往礼士胡同的罗家老宅里去,因为皇帝赐宅给炎无忧的事,炎无忧并没有写信告诉家里,豫王等就发动了叛乱,京城里到洛州的书信往来都中断了。 罗家的人早从朝廷的邸报里知道洛州城落入豫王叛军手中,城中军民死伤无数的消息,自然是为罗氏担心不已。等到罗氏带这炎长松找上门来,人人都是喜出望外,众人从罗氏口中得知炎文贵罹难的事,又不免和罗氏一样伤心难过。 罗氏在松龄院中拜见了自己的父母哥嫂等人,其父便说:“女儿,如今你能回来,我和你娘不知有多高兴,既然如今你回了娘家,就在这里住下。后头你出阁前住得屋子还给你留着,你自去住便是。这许多年了,你娘常常念叨你,想着你们一家早日回京,就能常常见到你和你说说闲话。谁知道……唉,不说也罢,总之你安心住下便是……” “对了,忘了跟你说,外孙女儿无忧从平了福建倭患回来,如今陛下赐了宅给她,她已经从这里搬出去住了。”罗正纲补充道,复又说:“你回来了,我方才已经派家中的小厮去她那里传话去了,想必她一会儿就会过来。” 罗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无忧已经有了自己的宅子,而且这宅子还是皇帝御赐的。方才她进了娘家,没看到炎无忧,便认为她和自己哥哥一样想必还没散衙,此时从父亲嘴中才知道了这情况,心中颇觉安慰。 掌灯时分,罗家众人陪着罗氏吃了饭,然后喝茶说些家事,外头的丫头进来禀告说,炎侍郎府中的马车已经到了罗府门口,她下了马车,带了人急匆匆的进来了。 罗氏听了直接站了起来,撒开腿就往门外跑,门边儿的服侍的丫头忙将帘子打起,坐在她旁边儿的炎长松也赶忙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却说炎无忧今日散了衙回府,一进到府中,慕汐颜迎着她,替她换了衣裳,拉着她到临窗大炕上坐下。见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便说:“今天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回了家还这么不欢喜?” 其实汐颜大概也能猜到这定是和豫王一派的叛军有关,自从两月多前朝廷调集大军和叛军在洛州以北的双墩集交战以来,战事胶着,但总得来说朝廷去平叛的大军输得多些,而叛军却越战越勇,越打越多权财。皇帝有些着急,最近常和炎无忧等内阁辅臣们通宵商议平叛之策,弄得炎无忧等人也很有压力。 炎无忧揉一揉眉心,勉强看着慕汐颜一笑道:“没事,只是最近朝廷里事多,有些疲累。” 慕汐颜心疼她,先是端上一盏茶递到她手里让她喝着,自己站到她身后替她按揉肩膀,一面按一面说:“你别太着急,朝廷里的事慢慢的来,我相信皇帝陛下是天命之主,大周朝传承二百多年,不能让那残暴的豫王翻了天去。” 炎无忧喝了几口茶,将茶盏放到炕几上,闭着眼由着汐颜揉了会儿肩膀,方睁开眼拍了拍汐颜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一笑道:“还是你的小手管用,这一揉一捏,我觉着舒服多了。要是没有你在家中等我,没有你在跟前陪着我,我怕是早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拉了汐颜的手,将她从身后拉到自己跟前,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环着她腰,将头放到她脸侧,蹭着她脸,和她耳鬓厮磨,喃喃道:“娘子,这一世有你真好……” 汐颜喜欢她这么依恋自己,觉得这时候她似是只小猫般,不再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大周女状元,也不是那个官威十足的内阁辅臣炎侍郎,而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柔软的女子。她喜欢她的这份儿柔软,她发肤间独有的馥香,她这么软糯的和自己带些撒桥的说话。 伸出手去,捧着她的头,深深凝望着她,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随后是眼,是鼻,是唇。轻轻浅浅得吻她。这些吻全无欲望,只是温柔。炎无忧只觉得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汐颜的温柔让她放松,让她觉得在纷乱的尘世中有这么一个人带给了她全然的幸福和温暖的感觉。 暮色降临,房中并没点灯,两人头颈相交,闭眸紧紧相拥。 忽地从房外传来丫头小桃的声音,“大人,您外祖父府中有小厮方才来传话,说您的娘亲今日到京里了,这会子到了罗府中。” 这话让沉浸在静谧和幸福中的炎无忧和慕汐颜都被惊醒,随即赶忙分开,站起来,一前一后走到房外,挑开帘子,站在小桃跟前,只听炎无忧急切问道:“小桃,你方才说什么?” 小桃躬身重复,“大人,您外祖父那里的小厮才将来我们府中传话,说您的娘亲到您外祖父那里了。这会儿那小厮还在外头门房那里候着呢!” 听了小桃的话,炎无忧喜不自胜,转身拉住慕汐颜的手满脸笑容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娘到京里了。走,快随我去见她。” 不怪她这么高兴,主要是两月前洛州城落入豫王一派叛军的手中,城中军民死伤惨重的消息传回京中,不但令皇帝吃惊和心情沉痛,更令炎无忧和汐颜惊怕不已。两人的亲眷都在洛州城中,这样的消息无疑是间接告诉两人,她们的父母和家人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这两个多月来,两人一直都让人四处打听着洛州那边的消息,可是战乱时期,洛州属于豫王控制,从那边能传到京城里的消息极少。不免使两人心中一直犹如压着块大石一般,纵然是笑也带着些不舒畅。 这会儿知道了炎无忧的亲娘罗氏到了京城里,慕汐颜也同她一样高兴,尽管自己爹娘祖母等人还无任何消息,不过看到自己最爱的人激动喜悦的样子,她也被深深感染了。 “无忧,走,我们快走!”慕汐颜反握了炎无忧的手,倒先拉着她往屋外跑。两人到了外头大门上,又问了那来炎府传话的罗府派来的小厮,得了准信儿,这才出了宅,在门口坐上马车直奔礼士胡同的罗府而去。赶到罗府时,天色早黑了,两人下车时,府门打开,门首灯笼高挂,罗府老管家罗旺早就等在们口,一见到炎无忧,他忙上前迎接道:“忧姐儿,快进去罢,大小姐回来了……” 炎无忧忙拉了汐颜的手,两人急匆匆地往里走风起纯阳。进了内院,径直向松龄院而去。 奔进松龄院,在门口挂着的在夜风中摇曳的昏黄灯笼发出的光线下,炎无忧看到了自己的娘亲罗氏遥遥得看着她,在她身旁站着炎长松,但却并没有父亲和其他人。她心里先是喜,后又是悲。直觉那些没有出现的其他亲人怕是不太好。不管如何,她看见了自己牵念不已的娘亲,这让她激动起来,眼中一霎时蓄满了泪,拉着汐颜的手快速跑了过去。 罗氏也提起裙子,快步跑下正房前的那两级阶梯,向炎无忧跑过去,泪水涟涟,喊起来:“无忧,无忧,我的儿……” 炎长松也跟着罗氏后面,一边跑一边提醒,“娘,仔细脚下,别摔着!” 等到跑到炎无忧跟前,哽咽着喊了声,“姐……” “娘!长松!”炎无忧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坠下大声喊起来,汐颜松开她手,由得她跑过去一手抱住罗氏,一手抱住炎长松。 “无忧……”罗氏靠在自己女儿肩膀,哀哀哭泣出声,“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炎长松则使劲儿忍着不落泪,嘴中不断喊着“姐,姐……” 三人就在院子中间站着抱在一块儿哭个不止,站在旁边的汐颜虽然插不上话,但早已是泪落如雨。 罗家众人从屋子里出来,见此情景也纷纷落泪。最后还是老夫人林氏和夫人曹氏走到三人身边儿,劝三人别哭了,进屋去说话。 等到众人进了屋,坐下后,丫头们捧上帕子擦了泪,炎无忧问罗氏:“娘,爹还有其他人呢?” “你爹,你爹在洛州罹难了……其他人也失散了……”当着罗家这么多人,罗氏倒不好详细说炎文贵的死因,毕竟牵扯到家宅中的争斗,还有王姨娘的奸情,这些都是家丑。就算当着自己的娘家人,罗氏也并不打算说出。她打算等到私下里和炎无忧说话时,再和她说这事情的真相。炎长松虽然知道内情,但他也懂罗氏不在众人跟前说出事实真相的原因,所以保持着缄默。 炎无忧闻言,本来已经擦干了的泪又再次涌出,抖着唇说了两个字,“果然”,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0722:33:38 海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0721:29:19 ╭(╯3╰)╮破费了。 么之! 这几章的泪有点儿多呀。 不过很快过去,会有新剧情,新人物。 还是决定不仓促结文,写完早计划好的人物和故事。 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你们是我继续的动力。 谢谢! 昨天有点儿情绪化,今天好多了。 大家已经养成了晚上九点看文的习惯,我还是不改了。 盗文就盗吧,我相信终有一天天朝会立法保护作者版权,打击盗文者。 我会坚持到那一天! 因为我绝壁是真爱,我手写我心,写出我心中的故事。 121 第一百二十一回 她这一哭,屋内众人又忍不住纷纷坠泪,最后还是罗氏的老父罗正纲发了话,“你们都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这活着的人还得往下过……” 众人听了他这话方才慢慢收了泪,又说些其它的话。这中间汐颜自然向罗氏打听自己爹娘和祖母等人的消息,便听得罗氏说:“洛州城破后,听逃回来的兵士说,慕同知被叛军杀死了。以前洛州府衙各级官吏的家眷被发卖为奴,卖到洛州定州等地。我和长松要不是机缘巧合逃出来,怕也是难逃噩运……” 汐颜得了这消息自然是痛不欲生,嘴中喃喃喊了句,“祖母,爹爹……” 随即起身掏出绢子捂住嘴,提裙快步跑出了厅中。众人知道她定是异常伤心难过,但又不想再在众人跟前哭,惹得大家伤心,便跑了出去。见汐颜跑出去了,炎无忧自然坐不住,起身向罗氏等人说了句,“娘,姥爷,姥姥,舅舅,舅母,那个,我去瞧一瞧她。” 话毕,便也跟着追了出去。屋内众人见状免不了又是一番感叹,只有罗氏看着炎无忧追出去的背影蹙起了眉头。 罗家松龄院外的夹道上,汐颜一边儿跑一边儿哭,她心中此时不断浮现出祖母和爹爹,甚至嫡母,两位哥哥的脸。这些人中,爹爹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而慈爱的祖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流落何方我的贴身校花。嫡母和两位哥哥虽然平时对她淡淡的,但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久,他们如今遭难了,也让她心中无比难过。 “汐颜,汐颜……”炎无忧从后面气喘嘘嘘地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将她拥入怀中,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她紧紧地抱住。 汐颜伏在她怀中,伤心地大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无忧,无忧,我再也看不到我爹爹了……说不定再也看不到我祖母了,还有家里的其他人。” 炎无忧扶着她背安慰她,“我也是啊,不过,汐颜,你还有我,还有我,我会陪你到老。” “无忧……”汐颜紧紧得攥着她的衣襟,虽然仍是心痛难当,但心底里却生出了妥妥的不再害怕的感觉。同时,汐颜也想起无忧的爹爹也在洛州罹难了,两个人可说是同病相怜,她现在的心里也一定很是伤痛吧,可她却在安慰自己。于是汐颜慢慢止住了哭,从炎无忧怀中直起身来,拿手中绢子才擦了泪,让她和自己一起回去。炎无忧也知道自己和汐颜离开久了,自己外祖父等人会担心,便携了汐颜的手,两个人回松龄院去。 而在松龄院中,罗家人正和罗氏说着炎无忧到京城里后是如何中状元,如何入内阁,如何平倭患等风光之事,这些是都是罗氏不曾详细听到的。之所以说这些开心事,也是为了让罗氏心里那些伤痛慢慢消散些。 果然听了这些话后,罗氏面儿上也有了些笑容,又听到嫂子曹氏说起皇帝赐给炎无忧的三进大宅子,堪比罗家老宅子,特别是那后头的园子,她和婆婆林氏去瞧过,比罗家的花园还大。 谁知曹氏说起这个,林氏却有些不欢喜道:“你瞧你,你给她说这个,她动了心,就想搬到无忧那里去,我这闺女我想了多少年了,就想她陪在我身边儿多住几天……” “娘,瞧您说得,我如今既然来京里,就陪着你多住些日子,您别担心。”罗氏忙说道,“我呀一直要住到您讨厌我啰嗦为止。” 林氏笑起来,道:“好,好,我就等你这句话。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曹氏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忽然对罗氏说:“无忧上月都已经满了十八岁,以前你也不在她跟前,我们也管不着她的亲事。如今你来京里了,这事儿你得放心上了。” 说起无忧的亲事,罗氏也来了兴致,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炎文贵在时,两年前请那张真人算的命,这么说起来,还得再等上一年,等自己的无忧满了十九岁以后,度了劫,才可以成婚。不过,现今提前给她找着合适的人家还是很必要。于是便听她说:“无忧两年前病重,请张真人批过命,需得三年后度了劫才能成婚,所以得明年满了十九岁。但我想,如今先放出话去,先给她挑着人家,我们相看也可以。” 罗氏的话,让林氏和曹氏纷纷点头赞同。于是三人便开始商量起该怎么在京城中高门之中将为炎无忧择婿的消息散开去,又该为无忧挑选什么样的夫婿。直到等到炎无忧陪着慕汐颜回来后三人才住了嘴。 “无忧,我方才已经和你姥姥,舅母说好了,我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再上你那里去。这会儿天也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娘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待明日你再回去。还有明日你也得随我到你祖父家去,把你爹爹的事告诉他们。”见炎无忧进了屋,罗氏拉她到身边,对她言道。 炎无忧说了声“好”,转脸问长松的打算。炎长松答:“这几个月因为豫王带头的叛乱,耽搁了好几个月,所以我想去国子监读书,用功些,将落下的功课补上。来年好考童试。” “这样甚好。”炎无忧笑道,又鼓励他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为炎家争光。又说了一会儿话,罗家众人各自散了,罗氏领着炎无忧,炎长松到兰馨院去住,汐颜也陪在炎无忧身边儿。因为要和炎无忧说话,罗氏便让她和自己住正房,炎长松住了东厢房,汐颜住了西厢房。 等到洗漱了歇下,罗氏和自己女儿同榻而眠,这才把家里发生的关于王姨娘的事和炎文贵真正的死因告诉了炎无忧魔道杀将。 “什么?竟然是王姨娘?她……”炎无忧听了罗氏的话可说是万分吃惊,既惊讶于和她通|奸的人是一个女子,更惊讶对爹爹处死那女子。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家庭内斗之事。 罗氏又咬牙切齿道:“孩儿,等到将来朝廷大军击败豫王,收复洛州时,你一定要为你爹报仇呀,你爹惨死在他们王家人手上,而且他们还勾结匪徒相助豫王叛军攻下洛州城,造成城中数万军民惨死……”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王家造孽深重,将来要是收复洛州,陛下一定会治他们的罪。”炎无忧沉声道。 这一晚,炎无忧睡得不好,脑子中一会儿想着惨死的爹爹,一会儿又想着平叛之策,还想着此刻单独一人睡在西厢房的慕汐颜。自从搬进了皇帝赏赐的宅子后,两人总是同睡同起,这会儿不在一起,又心中有事,让炎无忧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她。不过,对于失去丈夫的娘亲,炎无忧也知道此时应该多陪陪她,暂时只有压下想和她在一起的心情。 慕汐颜单独一人睡在西厢房,也是一宿没有睡好。反复想起祖母和爹爹等人,不禁多次流泪。以至于早上起来,两个眼睛哭得似两个红肿的桃儿。因为这一日,罗氏要炎无忧陪她一起去砖塔胡同炎家老宅将炎文贵的事告诉炎家众人,所以炎无忧告了一天假,汐颜自然是随着她们一起去。 到了炎家后,见了炎家众人,告诉了他们炎文贵的死讯,不免又是一番哭泣。最后,众人商量为他办丧事,炎无忧说自己是她的女儿,那丧事自然是该由她来办,至于办丧事的地方就定在炎府。大周朝规矩,凡是官员父母等去世,官员需要为其辞职回家守丧,俗称“丁忧”。于是炎无忧又上了折子向皇帝说了此事,内中说到应该按制“丁忧”,谁知皇帝批下话来说不许,因为现今朝廷大军正和豫王叛军交战,朝廷中需要她这样的臣子。 接下来炎无忧给自己父亲办丧事,顺带着也替慕汐颜的父亲治丧。半个多月后,丧事办完,炎府中终于恢复了平静。炎无忧和慕汐颜的生活也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每日炎无忧去上朝,汐颜也早起伺候她洗漱吃饭更衣,到了晚上等她回来一起吃饭歇下。 两人时不时得到罗府去看望罗氏,陪她住两三天再回来。在罗氏跟前,汐颜仍然以媳妇儿自居,殷勤陪她说话,吃茶等。罗氏也不说什么,安然受之。 九月初九,汐颜满了十七岁生日,炎无忧那一日特意早些回家,陪她吃饭说笑,晚上两人纵情欢爱。第二日早晨,炎无忧神清气爽得起来,汐颜却全身酸痛似散了架般起不来床,昨儿晚上实在是炎无忧翻来覆去,要她要得太狠,接连好几次,时间又长。弄得她早上想起来服侍炎无忧穿衣去上朝而不能,两个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 炎无忧穿好衣裳,起来出房去,自有丫头进来服侍她洗漱吃早饭。吃完早饭喝了两口茶,她又重新走回卧房中,伸手去被中在汐颜光身子上摩挲了一会儿,附在她耳儿边道:“娘子,我去上朝了,你好好睡,我吩咐了丫头们不许进来打扰你。等着我回来,晚上,咱们还来……” 汐颜朦朦胧胧中听了这句话,心头给吓得抖了一抖,带些哭声“呜”了一声,扯起锦被盖住了头,引得炎无忧得意得呵呵笑了起来,笑完,拉下汐颜蒙住头的被子,直拉到胸前,凑过去双手并住她一对挺翘的小兔儿,轮番的品了一回,看汐颜又难耐得扭了起来,才松了手,起身离去。惹得汐颜在后趁着坐起来,随手拿了个靠枕朝她背后扔去,低声带气骂她,“你这坏人,非得勾起人的火……” 炎无忧哈哈笑两声,头也不回得扬长而去,气得汐颜捶床,然而最后抿唇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海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0821:38:53 ╭(╯3╰)╮破费了。 俺会坚持下去滴。 122 第一百二十二回 这一日炎无忧去上朝,当晚却没有回来,害得汐颜等了一夜,到第二天快晌午时才见到她神情疲惫的回了家。汐颜忙将她迎到屋里,服侍她换了衣裳,问她:“这是怎么的?怎么昨儿一夜没回来?” 炎无忧没回答她这话,反而是拉起汐颜的手,看她眼下青黑一片,便问:“你昨儿夜里可是等我来着?” 汐颜点头,“你不回来,我哪里能睡得着。” 炎无忧将她揽进自己怀中道:“昨儿夜里我也没睡,阁臣们议了一夜的军务。” “可是为了豫王那边儿叛军的事?”汐颜靠在她肩膀问。 炎无忧点头,声音有些沉重道:“一直和豫王叛军在洛州双墩集一带胶着,打拉锯战的朝廷大军败了,剩下的一部分军队退到了云州一带。那位替代我做钦差去洛州平叛的大臣张鉴也死于叛军之手,护卫他的荣惜兰也身受重伤,现如今还在云州朝廷大军的营地里疗伤。这消息传来,皇帝十分震惊,让我们和她一起议了一夜对策。” 听了这话,慕汐颜自然也很是吃惊,从炎无忧肩膀上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那你们议了一夜,可议出个什么法子没有?” “皇帝陛下决定,决定御驾亲征,带领京营四十八卫,以及抽调各地的精锐将士组成大军和豫王一战。”炎无忧缓缓道。 汐颜目瞪口呆,等了半天才说:“皇帝陛下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她心中有些担心那位对她不错的皇姐了。 “以段阁老为首的阁臣们劝了半天,皇帝也不松口,反而说,如今贼兵的兵锋正盛,非天子亲征不足以震慑豫王的叛军。而且京城西边紧邻云州,若是云州再失守,那京城西边就直接面对叛军了。那样必然会使得京城百姓人心浮动,天下震动,更为不利。所以,她决定御驾亲征,将叛军阻挡在云州一线,然后和豫王一战,剿灭叛军。” 汐颜虽然不懂这些军政,但听炎无忧这么一说还是觉得皇帝说得有理,便说:“连我这不懂的人也觉得皇帝所说不错。既然连朝廷派出去的钦差和大将军都胜不了那豫王,如今天底下怕也只有皇帝才能镇住他了。而且要是再让豫王再打下云州,进逼京城,那朝廷又失败一次,百姓们和那些兵士们恐怕都会害怕起来,人心不稳,皇帝要再收拾烂摊子就难了。” 炎无忧握住汐颜的手,拍了拍道:“没想到我这小娘子如今倒是有些见识了,不错,后来我们议了议,也是这个说法精灵女王要驭夫。看上去皇帝御驾亲征有些冒险,但这险必须得冒,豫王这颗危害大周基业的钉子必须得拔起。所以,最后议定的是,三日后,陛下御驾亲征,段阁老留守京城,皇太后先替代皇帝处理朝政……”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声音低下来,继续道:“汐颜,这一回皇帝命我随她亲征……”停了停又加了句,“这回不是我要求去的。” 汐颜看她低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想必又是怕自己说她不顾自己,只知道朝政,然后象上一次一样不许她去。 伸出双手捧住她的头,汐颜直直得看着她美眸道:“无忧,你方才不是夸我有些见识了么。你放心,这一回我让你去。这一回不同往日,是大周生死存亡的时候。你能去相助皇帝陛下剿灭豫王一部的叛军,也才能避免将来京城里的百姓免遭战乱之苦。我不想再看到京城里那些我认识的人遭受战祸……” “汐颜……”炎无忧再次将慕汐颜紧紧地拥在怀中,“说起来,上次你不让我去还真对了,要是我去了,就不会是张大人遇难了。但要反过来说,张大人顶替了我,如今他的家眷得了这消息不知道多伤心呢。” “唉,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谁能想到这后面的事……”汐颜叹口气,幽幽接话道。 炎无忧停了停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口,低声道:“张真人的命算得真好,你是我命中的贵人,有了你我遇难成祥,有句话,家有贤妻夫在外免遭横祸,这话说得真不错。” 汐颜听她这么说就打趣她,“如此说起来,那你以后可得事事都听我的。” “那是自然,你说东我就不敢往西,你说睡我就不敢起。你的话就是圣旨,我哪敢不听。”炎无忧含笑道,复又说:“昨儿晚上你和我都没睡,这会子去睡一会儿,补补眠可好?” 汐颜问她,“你不饿么?要不吃了晌午睡?” 炎无忧起身,将汐颜往八步床边儿拉,嘴中道:“困得很,你陪着我睡,等睡醒了再起来吃饭。” “好罢。我陪你。”汐颜知道她真是累了,便随她一起去床上躺下,拉上锦被盖了,两人相拥着睡去。一觉睡醒,天早黑了,汐颜先起来穿上衣裳,点上灯去叫外头的丫头让厨房做晚饭来吃。晚饭是在外头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吃的,都是两人喜欢的一些小菜,摆放在紫檀炕桌上。吃饭的时候,炎无忧就说:“汐颜,三日后我就会随皇帝御驾亲征,这宅子里人就少了。我看你不如搬到罗府去,去陪着我娘,你也没那么孤单。” 罗氏从汐颜嫁进炎家给炎无忧冲喜时,便一直对汐颜都不错,因此汐颜和她也处得挺好。并且现在她以炎无忧为自己的夫君,无论是在外在里,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媳妇儿一样伺候罗氏这位婆婆。况且从进了炎家门儿开始,她也一直喊婆婆来着。所以炎无忧这么一说,她就同意了。 紧接这炎无忧又说:“那明日等我回来后,你和我一起去罗府看望我娘,顺便我再和她说一说我要随皇帝御驾亲征,以及让你过去陪她的事。” 汐颜点头答应。第二日,两人自然是依照前头商量好的去了罗府。罗府中人听到炎无忧要随皇帝御驾亲征的话后,自然是男子们极力赞成,而女子们无比担心。罗氏拉着她的手一再嘱咐她要万分小心等语,又说她那炎府中没有人可不行,自己等她走后边搬到她那宅子中去好替她看宅子,不至于等她回来时候乱糟糟的不好看。 炎无忧见自己老娘这么说了也只能随她,于是在罗府吃了晚饭,商议好了罗氏搬家的事,自己和汐颜一起坐车回自己的宅子。在车上,炎无忧道:“汐颜,看来你也不用去罗府了,既然我娘要来,便让她来罢。你在这里替我陪她,和她说话也是一样的。”汐颜点头称是。 两日后,皇帝带着炎无忧等一众谋臣,几十万朝廷精锐大军离了京城,杀奔云州而去超级制造系统。 等炎无忧一走,第二日,罗氏便带着炎长松,还有几个罗家使唤惯了的丫头小厮到了炎无忧的宅子里。她一来,慕汐颜便把正房大院儿中的北边五间正房让她住了。自己为了服侍她方便也没有搬出正房大院儿去别的院子住,而是住了东厢房。炎长松因为已经十四岁了,便安排他在外院儿的炎无忧的书房旁边的一个小院子让他住下来。 罗氏进来的当天,收拾好了,吃了晌午饭后,便让府中的管家童七把府中的丫头和小厮们都叫了来,让童七把这些人的名字年纪都是做什么的一一告诉她。最后对众人说:“你们家大人陪着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我是她的娘,今日起便替她来管着你们。你们都给我各司其职,不要因为你家大人不在就偷懒,该做什么都给我好好地做什么去。要是不听我话,做得不好,或是偷懒耍滑,被我知道了,到时候轻则一顿板子,重则撵出去卖人,你们都给我记住喽!” 以前罗氏没来之前,这个家都是慕颜管着,如今众人见来了个罗氏,而且都知道罗氏是炎大人的亲娘,况且看慕汐颜在罗氏跟前一副晚辈垂首听话的模样,才知道原来这罗氏才是这炎府内的老祖宗,太上皇。罗氏说话做事的派头,十足是像一个大户人家当家夫人的样子,言辞爽利,派起事来井井有条,便俱都服她管了。更有些墙头草,以前老是在汐颜跟前谄媚的人便跑到了罗氏那里去拍马屁,讨得罗氏的欢心,这中间最殷勤的一个人就是替炎无忧管着书房的胡玉柔。 她总是没事就往罗氏所在的正房大院儿凑,很快便和院子里的一些粗使小丫头熟了,然后又给这些小丫头一些好处,打听罗氏的喜好,还有平时的起坐时间。罗氏每日吃罢早饭,便要在宅子里四处逛一逛,炎无忧的书房自然也是要去的,胡玉柔便将书房弄得一尘不染,而且知道她什么时候要来,就在她每次来的时候打扫书房,做出卖力干活的样子。罗氏看了自然欢喜,因为她曾经对管家童七说过,就算炎无忧不在,但她的书房仍然要每日打扫,务必干干净净,不许见一点儿灰。 罗氏到书房中两三次,都见到胡玉柔在卖力的打扫书房,而且书房中的确很是干净,便忍不住把胡玉柔叫到跟前夸奖她两句。胡玉柔和罗氏搭上了话,说话间就把自己是炎无忧从福建那边救回来的事说了出来,又说到自己母亲早逝,父亲抗倭因公殉职,家族远亲无可投奔,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倒让罗氏不免落泪,同情不已。 胡玉柔又说炎无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罗氏是恩人的亲娘,便是她的娘,以后自己要早晚到罗氏那里去向她请安磕头等语。罗氏心一软便答应了她。谁知第二天一早,罗氏刚起来,胡玉柔便候在外头,真向她请安来了,丫头进来禀告了,罗氏就让她进了屋,受了她的礼。这胡玉柔说话也甜,常常逗得罗氏高兴,不上半个月,罗氏便将她调到了自己身边儿伺候,将书房中的打扫的活儿派给了其她的丫头。并说让胡玉柔先陪着自己,等炎无忧回来再回书房去,胡玉柔自然高兴得答应,这正是她希望的。 以前她在炎家老宅的一鸣院的书房中当差本以为能常和炎无忧接近,可是当她看到慕汐颜时,她便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后来搬到了皇帝赐的宅子里,果然她被安排到了外书房,能和炎无忧见面的日子可说是少之又少。听内院正房的丫头说,炎无忧和慕汐颜同住一间卧房,两人同宿同起,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总觉得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炎无忧随皇帝御驾亲征离开后,她更觉得失落不已,直到来了老夫人罗氏,她才忽然明白,原来罗氏才是这炎府内真正当家作主的人。只要到了罗氏身边儿,将来便会有更多的机会见到炎无忧,所以她削尖脑袋想尽办法钻营,终于如愿以偿到了罗氏身边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000:03:06 ╭(╯3╰)╮破费了哦。 么么。 继续种田。交待清楚。 123 第一百二十三回 到了罗氏身边儿后,慕汐颜到罗氏这里来晨昏定省,口中自称的都是媳妇儿,而罗氏也答应了,这不免让胡玉荣吃惊,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最开始她想这慕汐颜会不会是炎大人的什么哥哥或者弟弟的媳妇儿,不然怎么会叫罗氏是婆婆,自称媳妇儿呢?可是她也跟在炎无忧身边儿那么久了,并没有听她提过有什么哥哥,而她现在知道的炎无忧最大的弟弟炎长松今年才十四岁,完全没有到成亲的年纪。 因为想不通,后来她私下里便向罗氏身边儿从罗府带过来的贴身服侍的丫鬟打听这事。那丫鬟就把自己知道的慕汐颜为炎无忧冲喜,嫁给她做媳妇儿,并且要满了三年后炎无忧才可以结亲的事对胡玉柔说了。听了这个,胡玉柔才知道了原来那叫慕汐颜的女子和炎无忧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这似乎也能解释两人同宿同起的原因。不过,她始终觉得她们仿佛是真的夫妻一样,并不是表面上冲喜的夫妻关系。这让她说不出来得有些不舒服,对能和炎无忧如此亲密的慕汐颜有些隐约的敌意。 一晃,炎无忧离开京城随皇帝御驾亲征已经差不多两月,天气也一日一日冷起来。从云州传来的消息,朝廷的军队先是败了好几仗,诱使豫王军队深入云州,结果中了朝廷大军的埋伏,被包了饺子,叛军主力被剿灭。豫王二十万大军只剩下五万人往西边儿逃窜。皇帝率领大军追杀叛军,一路西进。而随着豫王大军的溃败,东边儿的楚王一系的叛军也军心不稳,和一直抵挡自己西进的前军都督府的将士最近这几仗打得都很艰难,隐隐有落败的趋势。消息传回京里,京城里从皇宫中到寻常百姓家都是喜气洋洋,纷纷为朝廷大军取得的胜利而欢欣鼓舞大剑师。 官帽胡同的炎府中,罗氏等人知道了这消息也是十分欢喜。众人都盼望着炎无忧陪着皇帝剿灭豫王残部后早日回京。 皇帝带领朝廷大军击溃豫王叛军的消息也让京城里这几个月来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京中许多勋贵世家和高门大户又开始宴乐,贵妇人们的茶会也开始再次举行。罗氏随着自己母亲林老夫人和嫂子曹氏也去参加了几次。这种世家大族的茶会,便会有许多官员的当家夫人带了自己女儿去,让那些家中有儿子的妇人们看见,为她们的儿子选择中意的媳妇儿。 罗氏虽然没有带着自己的女儿炎无忧去,但所有的贵妇人一听她是大周新科女状元,唯一的女阁臣,正三品大员,兵部右侍郎炎无忧的娘,都纷纷对她刮目相看,并且尊敬有加。这炎侍郎的相貌在京城中也被许多人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因此罗氏一出席这样的茶会,身边儿总是要围上许多的贵妇人。这些人中有觉得自己的儿子和家世配得上炎无忧的,也有人是为了自己相识的亲戚说和的。几场茶会下来,等到进入腊月,下了第一场雪后,罗氏手中也有了几个和炎无忧般配的人选。此时从定州传来消息,说豫王残部被皇帝带领的朝廷大军全部剿灭,豫王和其世子都被斩杀,皇帝即将班师回朝,所有人便开始盼望在新的一年来临之时,西征的大军能回京,以便能和自己远征的亲人团聚,共度佳节,共迎新年。 慕汐颜自然也是望眼欲穿,盼望着那个离开自己好几个月的人儿能快些回到自己身边。炎无忧走得这几个月,她既觉得孤单,又觉得担心,每晚都睡不安稳,饭也吃得少,总觉得炎无忧不在自己身边儿,连饭菜也不香了。 在这几个月中,她每日去婆婆罗氏那里晨昏定省,陪她吃茶说话。罗氏总是淡淡得应付她。慕汐颜总觉得罗氏如今不同以前了,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少了些笑容,话也说不到一起去了。以前要是能说上一个时辰的话,现在就是半个时辰也说不了就冷场了,然后罗氏就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汐颜知道这是让她回去的意思,便只得起身说,“那婆婆先歇着,我就先退下了。” 罗氏点头“嗯”一声,对她挥了挥手,汐颜便蹲身福了退下。 汐颜回去后便想,是不是因为婆婆经历了战乱,公公又离她而去,所以她心里不好受,这几个月还没缓过劲儿来,所以对自己才没有笑容,无话可说。 其实她哪里知道,从罗氏搬到炎府中来后,从胡玉柔嘴中和以前服侍炎无忧的丫头嘴中,听到了自己的女儿炎无忧和慕汐颜同宿同起,关系异常亲密。又联想起以前在洛州时对两人的关系的怀疑,还有经历的王姨娘和孙芸儿的事,便肯定了慕汐颜和自己女儿两人之间有私情。但这种私情,罗氏是绝不能接受和允许的。可是同时罗氏也知道慕汐颜是当今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很看重她,因此将对汐颜的不悦暗暗都压下了。再加上那时候皇帝带领的朝廷大军在和叛军作战,京城之中人心不稳,罗氏便也顾不上处理慕汐颜的事。 直到朝廷大军得胜的消息传来,她又去参加了一些世家门第的茶会,为炎无忧选择了几个贵婿后,等到她即将随着皇帝回京,这才把如何处理慕汐颜的事提上了日程。说是处理,其实也就是想和慕汐颜先谈一谈,毕竟恶语相向,罗氏不愿意也不敢。 因此这一日慕汐颜早起来到罗氏正房请安后,罗氏留她一起吃早饭,吃完饭后,丫头们捧上茶来后,罗氏便命跟前的人都退下去。 慕汐颜接了茶并没有喝一口便放下了,她瞧着婆婆将跟前的人都挥退了,便知道罗氏定是有话和自己说,所以静静看着罗氏等她下言。 罗氏倒是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茶喝了几口方才抬起头看着汐颜道:“慕姑娘,这眼看着过了年,你进我们炎家的门儿也快要三年了,当初你进门儿的时候,我们和你爹娘说好的,你帮着我家无忧度了劫,我们便帮你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女婿,再给你置办下丰盛的嫁妆,当成自己家女儿一样嫁出去,绝不亏待你……” 汐颜听婆婆罗氏嘴中喊自己“慕姑娘”时就有些觉得吃惊和不妙,在这之前罗氏见了自己不是称呼媳妇儿就是叫自己汐颜,可如今叫自己慕姑娘,这显得很生分极品桃花运。果然后面罗氏说得话简直让她觉得自己掉入了冰窖之中,全身都冷透了。 这些话在自己嫁进炎家,为炎无忧冲喜之前,自己爹爹和嫡母吴氏也这么跟她说过,而且自己刚刚进炎家时,当时也是存的这种心思,攒够了银子出去嫁个良人,生儿育女过安稳的日子。可是,如今,如今自己和炎无忧成了真正的夫妻,两人彼此深深相爱,也有了夫妻之实。现在又怎么能离开炎无忧,再去嫁给别的什么人?所以罗氏这话说出后,汐颜脸色霎时就变了。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她立刻顺着自己的心说:“不,婆婆,我不,不愿意……” 她快速的在心中思忖,到底该怎么和罗氏说呢,说自己不愿意离开炎府出去嫁人,还是说这些事等炎无忧回来再说,实在没有办法,便向她说出自己和炎无忧虽然是冲喜开始,但后来和她已经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 汐颜的这种反应在罗氏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紧接着说:“慕姑娘,别叫我婆婆,我家无忧是女孩儿,她也是要嫁人的,将来她也要叫别人婆婆的。以前你们都小,在家里叫一叫不要紧,可是她这过了年就是十九岁了,已经到了结亲的年龄。我已经替她挑选了几个世家公子,等她随着皇帝陛下回京,我便让她去看看,选一个她喜欢的结亲。还有你也不小了,这过了年也十八岁了。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爹娘也不在你跟前,我们炎家要是不替你找一户好人家,将来可是要被人家指着背脊骨说长到短的。所以我这一阵也托人在替你找好人家呢,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到时候你也跟我去看看罢。” “婆婆……夫人……我跟你们炎家的约定要明年九月才到期,现在我不想考虑出去嫁人……”汐颜找了个最普通的借口。 罗氏却说:“我没有让你现在就去嫁人啊,我只是想让你去看看,先准备着。若是等明年九月到期再找,可不是迟了么。” 汐颜听了这话默然,罗氏处处都有话堵着她。难道自己真得要妥协,随着罗氏一起出去看什么人家,相什么亲么。若是这样,等炎无忧回来了又怎么该跟她解释。 罗氏见汐颜低头没有话说了,便以为她碍着自己是长辈妥协了,便加了一句,“既如此,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汐颜闭了闭眸,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望着罗氏道:“夫人……我和无忧……我们已经私定终身……” 这话说出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咚咚跳着,震得耳膜都在回响。 尽管罗氏心里有准备,但亲耳听到汐颜嘴中说出这话,她还是瞪大了眼,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抬起一只手撑住自己的头,揉着自己的额头,半天没有说话。 屋中一片寂静,只听到屋外呼呼的北风吹得院子里的枯树枝刺啦啦响。 汐颜双手绞着绣帕,心中无比忐忑,等待着罗氏爆发雷霆之怒。 可是最后,她等来的是罗氏将撑住自己额头的手拿开,满面泪痕地望着她,哀声道:“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的无忧罢……她是个女子,你也是个女子,你们不能在一起啊……这有违天道,有违天道……” 汐颜站了起来,她看到罗氏流泪的那无比哀伤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婆婆……夫人,夫人您别这样……” 罗氏却自顾自流着泪说:“无忧她爹如今也不在了,你不知道,我这当娘的这后半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无忧了。我就想看着她上花轿,嫁一个才貌双全,配得上她的男子。然后生儿育女,儿孙绕膝,过上一个女人该过的日子。你们这会儿只不过是胡闹,等年纪大了,就会后悔。所以,汐颜,我求你,求你放过她,也是放过你自己,行不行,行不行啊?” 说到最后,罗氏竟然站了起来,向汐颜下跪。 124 第一百二十四回 汐颜哪敢受罗氏这一跪,忙走过去扶住她双臂,托着她身子,眼中急出泪道:“婆婆,您别这么着,我受不起啊……” 罗氏作势还要往下跪,汐颜死死地托着她手臂,眼泪大颗坠下。于是罗氏便抬起头来直视着汐颜道:“那你答应我,答应我放过无忧……” 汐颜侧过头不看罗氏,她没办法答应眼前这人,只是眼泪更加汹涌的涌出,嘴中断续道:“婆婆,我……我不能答应你,我和无忧彼此有情,我们曾许诺要陪对方一生一世……”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忽地向着罗氏跪下,哭着道:“婆婆,我求你成全我和无忧罢,这一世我都会尽心爱她,尽全力对她好,绝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罗氏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汐颜,流着泪甩掉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冷冷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再好,可你也不能给我的无忧儿女,没有子嗣,对一个女子来说不是最大的委屈么?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没有儿孙,就是一件天大的委屈的事。你还敢说你不让她受一点儿的委屈?若是你真得为了她好,就该放开她,让她像别的女人一样生儿育女,平安喜乐的过日子。” “若是你娘在,她也会和我一样,不许我的无忧和你一起限制级末日症候。这天底下当娘的,哪一个能放心一个女子和另一个女子相伴终生。我现在真是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同意你陪着无忧进京,让你们生出这样的孽情。想当初你嫁进门儿为无忧冲喜,救了她一命,我感激你,让你做了她的书童,和她朝夕相伴。可是你不该引诱她,让她和你做出有违人伦的事,害了我的无忧。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一副清秀的容貌,实际上却是勾引人的狐狸精?” 汐颜听到这里,忍不住分辩,“婆婆,我没有引诱她……” 她想说出其实是无忧主动,可是却说不出口。 罗氏闻言即刻冷哼一声接话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的无忧引诱你,她在你没有进我们炎家之前,是多好的孩子,不仅容貌是万中无一,连才学也是万中无一,不然她又岂能考中状元,她可是大周近百年来的第一个女状元啊。要是说出去,说大周的女状元引诱一个小小的县令的庶女,谁能够相信?所以你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存心欺骗我一个老太婆罢了。我绝不会相信。” 这些话句句如利剑一般直刺汐颜的心,她只能流泪不断摇头说:“不,不,不是我……” 可是这些如同低声呢喃的话,对上罗氏那气势汹汹的指责的言语,根本如泥牛入海,激不起一点儿波澜。汐颜不知该怎么说好,她不想舍弃无忧,可面对罗氏的软硬兼施的话她又无法反驳,再加上她是无忧的娘,是自己的长辈,她觉得自己根本不能和罗氏针锋相对争论什么,只能默默承受罗氏的尖锐的指责。 最后罗氏冷硬道:“对于你这样一个引诱我的无忧的女子,我不想再看见你,一想起你对我的女儿做的事,我就心痛无比。所以,你走罢,不要再出现在无忧面前。请你放过我的无忧,给她一条生路。” 汐颜虽然默然流泪不反驳罗氏所说得那些伤害她的话,但并不会就这么听了罗氏的话自己离去,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这里等着炎无忧回来,毕竟这里是自己和她一起布置的家,在这里两人度过了许多幸福的日子。她相信,等着炎无忧回来,她一定会和自己共同面对婆婆罗氏的,会和自己一起说服罗氏。她并不认为,两个女子在一起没有儿孙就过得不好。相对于儿孙,还是那个和自己一起过日子的人更加重要。 “我要,我要等着无忧回来,我不走,我不走……”汐颜含泪喊出声。 罗氏盯着她看了半响,愤愤地挥了挥袖子,然后伸出一只手指着慕汐颜道:“好,你不走是不是?那我们就等无忧回来,看她到时候是要你还是要我。我要告诉你一句话,这一世,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允许你和无忧在一起。所以,你不要痴心妄想!” 说完这话,罗氏拂袖离去,只剩下汐颜默默流着泪,脸色惨白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汐颜只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冻得似根冰棱。 “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这么着可得冻坏了。”从砖塔胡同炎家老宅跟过来在汐颜跟前伺候的丫头小红忙忙地走了进来扶汐颜。刚才她被罗氏支到外院儿去帮着炎无忧书房中新派去的丫头打扫书房,回来后到东厢房慕汐颜的住处等她,可一等半天也不见慕汐颜回来。便悄悄得到正房来瞧一瞧。奇怪的是正房里寂静无声,廊子上也没有伺候的丫头,于是她偷偷得将大红毡毯的帘子掀起,竟然发现自己伺候的人竟然跪在房中冰凉的地上垂泪。一惊之下,小红也顾不得许多,忙走了进来,奔到慕汐颜跟前来扶她。 慕汐颜被小红这么一喊,也稍微得回过神来,忙抬起手用衣袖拭泪。小红上前去扶她,但她的腿早就跪麻了,根本站不起来。于是小红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背到背上,弓着身子将她背出了正房,背回到东厢房的临窗大炕上坐着,拿个大迎枕替她塞在背后。见她冻得脸色煞白,全身都在哆嗦,小红马上又去搬了火盆来放在慕汐颜的炕前,还去拿了个手炉来让她捧着,最后又去拿了床锦被来盖在她腿上。 经过这些热气一熏,冻得连脑子都已经麻木的慕汐颜这才缓过来。想起罗氏说得那些话,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得不到挚爱之人娘亲的允许,让她觉得自己和无忧之间的幸福大打折扣不说,连二人的将来也蒙上了阴影大唐凤凰女全文阅读。 小红见慕汐颜坐着发愣,神情哀伤,便又去泡了盏茶来递过去道:“姑娘,你喝点热茶罢,我也不知道你在夫人房里多久了,但我瞧你那样,定然是冻着了。喝点热茶下去暖暖,能好受些。” 汐颜闻言,看着小红勉强一笑,将手中捧着的紫铜雕花手炉放下,接了她递过来的茶还没喝,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小红见状忙又去找来一方帕子递上,于是汐颜顾不得喝茶,只得将那茶盏放到面前的炕几上,接过帕子擦了擦鼻子,立时就觉得有些鼻塞起来。 一旁的小红便说:“瞧瞧,姑娘定是受了风寒了。” 汐颜道:“哪里就那么娇气,喝些热茶略躺一躺就好了。” 小红听了又将那盏放在炕几上的茶端起来让慕汐颜喝。慕汐颜接过茶来喝了约半盏茶,觉得肚子里暖了些,身上似乎要好受些了。便对小红说:“果然喝些热茶觉得好受多了。” “姑娘,我也不知你今日在夫人那里,夫人跟你说什么了。不过,炎大人就快回来了,若是有什么事,她一定会帮你的。所以,你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小红趁着汐颜喝茶时在一边儿说着宽慰她的话。 汐颜点头,“恩,我也是这么想得。”复又说:“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欣慰。” “姑娘说这些婢子承受不起,炎大人走之前,嘱咐我和小桃要好生伺候姑娘,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小红忙躬身道。 说话间,汐颜觉得有些头晕,心想一定是方才在罗氏那边正房中太过伤心,又跪久了,才会这样,随即便对小红说:“我想在这里歪一歪,你先出去吧。” 小红见她神情疲惫,怕她在炕上睡着,便说:“既如此,我扶姑娘到床榻上去好生睡一觉,我怕姑娘在炕上睡着了,着凉就不好了。” 汐颜知道她说得有理,便由她扶着去床榻上睡了。谁知这一觉睡下去,过了晌午,到了下午三四点她都没起来。服侍她的小桃和小红便一起进卧房来瞧她。一瞧之下,才发现她发热了,全身烧得滚烫,起不来床。 这一下两个丫头着急了,忙去禀告了罗氏。罗氏听了,虽然心中对慕汐颜有气,但她也不敢就让慕汐颜那么病着,这要是不管慕汐颜死活,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皇帝知道了怪罪,她怕担不起这罪责。但她心里头还真想慕汐颜要是就这么病下去,一命呜呼,自己的女儿炎无忧也就不用和她再纠缠下去了。 思来想去,她让管家派小厮去街上找了个江湖郎中来替汐颜瞧病,希望那江湖郎中是个庸医,医不好慕汐颜。到时候慕汐颜要是病死,对外头人也可以说自己是找了郎中替她瞧病的,只是她的病来得太急太重,所以不治身亡了。 派出去找郎中的小厮真在街上拉了个举着诊脉瞧病的招子的人回来替慕汐颜瞧病,这郎中什么本事没有,但恰恰医治风寒发热有一个单方是祖传的。因此替慕汐颜胡乱诊了脉,开了副药方,让服侍她的丫头按这方子抓药来熬了给慕汐颜吃,得了诊金便告辞而去。 小桃拿了方子亲自出府去抓了药回来,熬药给慕汐颜吃。因为慕汐颜这一回受风寒极重,心中又郁结,所以即便吃着药,也拖延了半月左右才稍微好些。虽然不发热了,但依然是虚弱得很,下不了床。 眼看便到了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就要过年了。炎府中上都在准备过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只有汐颜的房中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和十足的冷清。这一日,汐颜被丫头小红扶了起来,刚喝下一碗苦苦的药汁,便见丫头小桃急匆匆得跑了进来,看向慕汐颜激动得喊:“姑娘,姑娘,炎大人回来了!这会子已然进了大门儿,这内院的丫头婆子们在夫人的带领下,去二门儿上迎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罗氏啊…… 125 第一百二十五回 汐颜一听,欢喜得几乎坠下泪来。忙让两个丫头扶着自己坐起来,嘴中急切道:“快,小桃,来帮我梳头,梳一个飞仙髻,还要插|上那一对儿皇帝赐我的镶红宝凤穿牡丹的金步摇,对了,还要替我匀面,用上御造的美人娇胭脂,我病了这么久,脸色一定不好看,她看到了会不喜欢。” 又对小红说:“小红,去把我那身玫瑰红遍地金流云妆花袄,还有同色的百蝶穿花的综裙拿来,我要穿上出去迎她。这身儿衣服穿上人看起来精神喜气……” 一旁听到她这话的两个丫头心里难受得眼圈儿一霎时就红了。她们服侍的眼前这人病了半月多,这会儿还虚弱得下不了地,一听见炎大人回来竟然想梳妆打扮出去迎她,可见这位慕姑娘有多看重炎无忧。 “姑娘,您不要命了么?您看您现在哪里能下地,依奴婢的意思,您还是就在床上坐着等炎大人来你这屋罢。”小桃忙劝慕汐颜,怕她不听自己的劝,又加了句,“要是您换好衣裳下地去迎她,站不稳摔倒了,到时候炎大人怕还没高兴一下子就得为您担心了。” 慕汐颜听了这话果然立即就犹豫了,低着头想了想便说:“那你们替我梳妆,换上衣裳,我就坐在床榻上等她。对了,我这屋子里药味重,你们快些在屋子里熏上香,用我头年采集下来制成香饼的梅花饼,她喜欢梅香味。” 两个丫头闻言一个去在错金螭龙香炉里放上梅花香饼,点燃熏起屋子来。另一个就去把慕汐颜要求换的那身玫瑰红的衣裙拿来给她换上。等到换好衣裙,小红就拿来一面海兽葡萄菱花镜捧着,小桃拿了把点金绘着喜鹊报春的红木梳子来替慕汐颜梳头。按照汐颜的要求梳了个飞仙髻,又替她在发髻后插上两支镶红宝凤穿牡丹的金步摇。 梳了头,小桃继续替汐颜匀面,画眉,在唇上点上胭脂。做好这一切后,小桃和小红两人一人在前捧着菱花镜,一人在后拿了面靶镜,汐颜就仔细看两面镜子里的自己,见没有一点儿不妥才让两人收了镜子,在她身后放上大红色锦鲤锦缎的大迎枕,然后靠了上去,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炎无忧进门儿。 此时在炎府二门上,罗氏领着府中的上下人等迎着了穿了一身官服,但是黑瘦了不少的炎无忧。罗氏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攥着,一口一个“我的儿”,嘴中反复念叨的是自从她走后这几个月里有多想她,有多担心她之语。炎无忧呵呵笑着,道:“娘,我在外头也很想你们。” 说到“你们”,她不由得往罗氏身后的众人看去,在一群笑盈盈看着她的人中却并没有看到慕汐颜。 一没看见她,炎无忧面儿上的笑意便淡了,心里头咯噔一声,不免想汐颜她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出来迎接自己。于是她张口问罗氏:“娘,汐颜呢,她怎么没来迎我。” 听炎无忧提起慕汐颜,罗氏面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勉强,但今日是炎无忧归来的喜庆的日子,她并不想在众人跟前表现出异样来,转而拉起炎无忧的手往里拉,一边说:“知道你要回来,娘早教人给你烧上水,你先好好得洗浴了,换上衣裳,然后出来吃我让厨子们做得你喜欢的菜重生之悠然幸福。” 原来三天前,炎无忧便让人快马加鞭传了信回来,说腊月二十六到京回家。罗氏接了信早就让人将正房西次间小书房后的梢间收拾出来,做为炎无忧的卧室。又让厨子们早备下炎无忧喜欢的菜色的食材,只等她一回来便做给她吃。 这些事,罗氏并不曾让慕汐颜和她房中伺候的两个丫头知道。虽然她让人请了江湖郎中替慕汐颜瞧病,起了个不好的心思,但后来见慕汐颜挺了过来,便认为这是她命硬,看来老天爷还不想收她。既然这是天意,她也就打消了继续想对付慕汐颜的心思,并且她到底还是顾忌着慕汐颜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这一事实,不敢太过分。但自那日后,她便对慕汐颜和她房中伺候的丫头不理不睬,十分冷淡,却是所有正房中服侍的丫头和婆子们都看得出来的。而且罗氏打了招呼,大厨房中不许给慕汐颜单独做东西,她的吃食都是按照公中的定例来。所以在慕汐颜房中的小桃和小红想要让厨房中给做个什么当归红枣乌鸡汤,想着为虚弱的慕汐颜补身子也是不能。 炎无忧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己一脸喜色的娘亲往正房大院里拖。心里不自觉有些忐忑,但她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去见汐颜也不雅,不如依了娘亲的话,先去洗漱了换了衣裳干干净净地去瞧她。这么一想,便随着罗氏往正房而去。 慕汐颜在东厢房中倚靠在大红色锦鲤锦缎迎枕上,自从知道炎无忧回来的消息后,眼巴巴往着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她到来。她本来病未痊愈,身子还虚着。这一坐久了,难免体力不济,头晕。揉了揉额头,汐颜问在自己床边候着的小桃问:“大人回来多久了?你去瞧瞧她怎么还不来?” 小桃就去叫在东厢房门口站着的丫头小红进来问:“姑娘问你,大人做什么呢还不来瞧她。” 小红答:“方才我在帘子后张望了一下,仿佛大人被一大群丫头婆子拥着进正房去了。进去后就没有出来。” 小桃仿佛知道慕汐颜的心思似的立刻说:“那你去正房门口向那些粗使的小丫头们打听打听,看大人回来后都在做什么呢。” 小红看慕汐颜一眼,忙说:“姑娘,您要是不舒服,就躺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打听。” 慕汐颜点头,示意小红快去。不一会儿,小红去而复返,进屋走到汐颜跟前压低声音道:“姑娘,我方才到北边正房外抓着一个小丫头打听,她说大人回来就被夫人拉到正房去沐浴更衣。等到大人洗浴更衣出来,丫头们端了厨子们做好的大人喜欢的菜进去,谁知不一会儿房里却传来了夫人的哭闹声,房中的丫头婆子们都被撵了出来,我去正房外找人打听的时候还隐约听到几声夫人的哭声呢。” 一听到这个,慕汐颜便知道一定是婆婆罗氏不许炎无忧来看自己,而炎无忧不愿意。这可怎么办好,她风尘仆仆的回来,一回来就因为自己和婆婆起了争执,让她的亲娘伤心难过,传出去定会被人说城忤逆不孝。这在以孝道为立国之本的大武朝,会对官员的仕途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想若是自己能走动,倒是想去劝无忧向婆婆服个软,可是无忧向婆婆服了软,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处。无忧退步了,自己就没有立足之地。她和无忧曾经一起对月盟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两人要相伴终生的。 和她分开这几个月以来,汐颜觉得自己想她得厉害。她固然不想无忧因为自己和婆婆闹,可是事关自己最爱的人和终生的幸福,她觉得自己做不到无原则的退让。既然无忧此时已经回来了,她的心大半已经落回了肚子里,至于无忧什么时候来看自己,这不重要。 她虽然想快些见到无忧,但此刻她也明白着急也是没用,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养好精神,耐心等待。于是下一刻汐颜对小红说了声:“好,我省得了。这会儿我觉得有些累了,想歇歇。你和小桃去外头守着,若是大人过来了便进来叫我。” “是,姑娘。”小桃和小红应了,却步退出房中。汐颜往后靠在大红色锦鲤锦缎迎枕上,拉了锦被到胸前盖上,闭上了双目歇息。 此时在北边的正房中,罗氏坐在临窗大炕上,手里头拿着方帕子哭哭啼啼地正在一边抹泪,一边念叨:“你爹自打小对你寄予厚望,指望着你学问好,官做得好,将来嫁个好人家,谁知道你如今却被个狐狸精勾住迷了心窍,居然喜欢,喜欢上个女子……” 坐在另一头的炎无忧听到这里蓦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汐颜不是狐狸精,娘,你怎么能那么说她?一切都是我,是我喜欢她,是我主动,是我要了她的身子悠闲小地主全文阅读!” “胡说!都是她,都是她引诱了你。她没进我们炎家门儿之前,你是多孝顺,跟娘多亲,可如今你却这么忤逆我,心里也只装着她,亏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罗氏继续哭道。 炎无忧被罗氏指责得开不了口再反驳她。方才她被娘亲拖着回正房中,丫头们伺候她沐浴更衣后,出来便看到外头厅上摆上了她喜欢的菜色。于是她便问罗氏,如今汐颜住哪里,叫她一起来吃饭。罗氏便说从她搬进这里的宅子后,汐颜就挪到了西厢房。 听了这话,炎无忧就抬脚就往外走,却被罗氏一把抓住,问她去哪里。炎无便说自己要去瞧一瞧慕汐颜,并说自己回来她也不来迎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 谁知道罗氏却说:“她这几日害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你别去她那里,要是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炎无忧一听就急了,连忙问:“她病得重不重?不行,我得去瞧一瞧她。” 罗氏拉着她手,将她拉到饭桌旁坐下道:“这菜都上齐了,你先吃了饭再说。” 炎无忧虽然被罗氏按到椅子上坐下,但她哪里有心情吃饭,刚一坐下便又站了起来,要往外头走。罗氏却紧紧拉住她手臂不让走,随后又让房中在跟前的丫头和婆子们都出去,这才问她,是不是和慕汐颜之间有私情。 刚一听到这个,炎无忧也吃惊,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何突然问这个。不过略微沉吟下,她承认了,并说她这一辈子要和汐颜一起过等语。罗氏闻言就伤心起来,道:“果真,果真和那个丫头说得一样。” 炎无忧听罗氏这样说,便问她可是和汐颜说了什么。于是罗氏就把半月多前和汐颜的一些谈话告诉了她,并说慕汐颜顶撞她等语。又说自己告诉她,除非自己死了才能和自己女儿一起,慕汐颜生气,回去装病,这么多天都没来自己跟前走动等等。她是怕慕汐颜见了自己女儿,抢先告状说自己的不是,让自己的女儿怨恨自己,故而先编排了些汐颜的不是。 而且她还一面说一面哭得稀里哗啦。 炎无忧见不得自己娘亲哭,况且她又哭得如此伤心,令她也不好受。想起自己爹爹的死,还有娘亲经历了丧夫之童和战乱之苦,本来自己做为长女是应该孝顺她,让她安享晚年的。可是如今因为自己和汐颜的事却让她如此伤心难过,炎无忧不免心里十分愧疚。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放不下汐颜,因此踌躇一番,还是决定去慕汐颜房中瞧一瞧她。离开家这几个月,她在外头只要有一点儿空闲的时候就很想她,随着皇帝班师回朝的时候,心中那一个归心似箭,巴不得立刻就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一直到进了家门儿,却被自己娘亲拉着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吃饭的,就是没有见到慕汐颜,这让她十分的不快和担心。 “娘,你放开,我这就要去瞧她!”炎无忧使劲地甩开罗氏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大踏步往屋子外走。剩下罗氏在后头嚎啕大哭,哀哀欲绝地喊:“你去罢,你去罢,你不要我这个娘了你就去!你要去找她,要和她一起,娘就死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301:42:07 ╭(╯3╰)╮破费了哈。 126 第一百二十六回 炎无忧那时已经走出了屋子,听到自己娘亲哭着喊出来的话,心中难免一痛,脚下一顿,但她望着东厢房,心中又升起强烈的渴望,那里有自己心魂紧紧缠系住的挚爱之人。不管了,她想看见她,想得要命。 加快步子,她顺着抄手游廊,急步往东厢房走去,走到门首刚刚掀开靛蓝色的棉帘子,便见到丫头小桃和小红向她欢喜地蹲身道福,激动地压低声音说:“大人,您可来了,姑娘坐在床上等你好久了,等累了,撑不住睡了。” 炎无忧忙轻声问:“她怎么了?病得厉害么?”又叫两个丫头起来说话。 方才她在正房中听自己娘亲说汐颜生病了,如今听这两个丫头的话,竟然是起不来床,那定是病得不轻吧。 小桃和小红直起身后,就听小桃说:“回大人的话,半月前姑娘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挨延至今,身子虚透了……”后头的话她还没说完,小红就拉了拉她袖子,示意她别说了,因为方才两人在出来之前,慕汐颜交待过不要对炎无忧说自己病得厉害的话,只教她们两个说自己偶有不适,不舒服所以没有出来迎接她。 炎无忧听了这半句话,后头也能想象到了,也不说话,直接往汐颜的卧房里去。小桃还想跟上,却被小红拉住了,对她摆摆手,两人退到房外去候着。 放轻脚步,炎无忧进入卧房直直走到汐颜躺着的床榻前,见到那个自己想念不已的人儿盛装闭眸倚靠在大红色的迎枕上,艳丽的妆容掩不住疲态和落寞,以前本来就小的脸更是小了一圈儿,瘦了不少。见到这样子的她,炎无忧不知为何心中难受得想哭,明明这样的她自己也是非常喜欢的,和平时温婉秀美的样子不一样,微带些成熟的靓丽,但却是最好的年纪最美的样子。 她一歪身就坐到了床边,压着心底翻涌上来的滔天的爱意和心痛,抖着手轻轻抚上她的莹玉一般的脸颊,手下的肌肤是那样的滑腻,让她眷恋不已。 倚靠在大红色锦鲤锦缎大迎枕上的慕汐颜因为精神不济而闭目歇息,但因为睡得并不安稳,恍惚觉得有人抚上了自己的脸,不由得心中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逆天最新章节。她的手,她的抚摸,汐颜十分熟悉。忙睁开了眼,果真看到了那个离开自己好几个月,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儿,她黑了瘦了,但依旧是那样的容色倾城,那样让她一见着迷,一见倾心。 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汐颜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手掌上,微微闭了下双眸,眼中浮上了一层水雾。然后那水雾凝结成晶莹的泪,从眼角坠下,落在炎无忧的掌心。 那泪珠落到炎无忧掌心,让炎无忧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汐颜……”炎无忧抖着唇呢喃出声,眼中包着的泪再忍不住滑下,“你受委屈了……” 另一只手伸出去握住她一侧肩膀,再将她一把揽进怀中,紧紧拥住。汐颜伸出手去抱住眼前之人,终是欢喜地哭出声来,哭声里诉说着悲喜激动想念等诸多情感。自然炎无忧也能从汐颜的哭声里体会到她的那些欲说还休的复杂情感。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以后都不用担心了,有我,别哭了。不会再有事了,都交给我……”炎无忧哽咽着一面抚着汐颜的背安慰她,一面仍不住也是泪如雨下。 谁知这些话,却让慕汐颜哭得更加伤心,只是将抱着炎无忧的手越环越紧。 “我都知道,别哭了,你这么哭,我心里难受。再有,你这么哭也伤身,听话,快别哭了,早些好起来,我们今年好好过个年。我带你放烟火,一起出去赏灯,吃元宵。”炎无忧轻轻吻着慕汐颜的头顶乌发柔声道。又掏出袖中的绢子来替汐颜拭泪。 汐颜由着她给自己拭泪,渐渐得止住了哭,抬起头来,见炎无忧脸上也挂着泪,便从枕下也摸出自己的绢子来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答应我,以后再不要离开我,没有你在我身边儿,我很害怕,又想你想得要命。” 炎无忧点头,笃定道:“我答应你,再不离开你,以后一直陪着你。就算将来要到哪里去,我也带着你一起好不好。我也害怕,不在你身边儿,你有个什么好歹,不是要我的命么……” 这话说得是大实话,这一回随着皇帝御驾亲征她实在是没办法推脱,朝廷遇到这样的动摇国本的叛变的事,她作为臣子是理当为国出力的。此番去云州和豫王大军决战,皇帝就是采用了她献上的“拖刀计”,先是诈败,让豫王大军骄傲起来,所谓“骄兵必败”,将他们引入包围圈,再杀个回马枪,大败豫王一派主力,再趁机剿灭余部,最后彻底平息了叛乱。 本来平息叛乱收了全功回来,应该是十分高兴的,结果回来发现自己挚爱的人重病一场,看样子自己娘亲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这让她不放心了。所以决定以后就算有事被皇帝派出去办差说什么也要将她带在身边儿。 听了炎无忧这话汐颜总算面儿上有了一丝笑,抬手去捧着炎无忧的脸又摸又看的,嘴中道:“瞧你这出去这几个月,定是没吃好睡好,黑了瘦了不少,但人还算精神。” “出去行军打仗,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不过解决了豫王这大麻烦,以后咱们大周的百姓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比什么都强。”炎无忧道,复又说:“我瞧着你也瘦了不少,你要快些好起来,我们吃吃喝喝,把瘦下去的肉都补起来。这会子正是冬日,好进补。” 汐颜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你一回来,我剩下的这些病根儿都没了。不定明日就能起来,到时候我亲自去做你喜欢吃的那些火辣的菜肴给你吃,让你开胃多吃些,补膘。” “补膘就补膘,补起来我也不怕,有地方消食……”炎无忧看着慕汐颜眨着眼呵呵笑道,这话意有所指,汐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脸上一红,瞪她一眼,“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这个。” 炎无忧一见她脸红,心里头就难免咚咚跳起来,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又问:“这么久了想不想?” 汐颜最受不了她在自己耳边说话,那热气激得她身子一阵酥麻极品装备制造师。刚才哭着还没觉得,这会儿不哭了,她这么说上几句暧昧的话,鼻中又闻到她的气息,握住了她的手,只觉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身子发热发软,就想靠在她身上去。抬起头来再看她时,眼中已经有了点点水光,分明动情。 含娇带羞的狠狠刮了炎无忧一眼,汐颜说了三个字,“你说呢。” 炎无忧勾唇一笑,继续低声道:“我可是想死你了,恨不得一口吃了你,只是如今你病没好。我得忍着等你好了。不过,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这看得着吃不着,滋味儿太难受。” 汐颜听着她的这呢喃般的情话就顺势靠在她肩膀,倒在了她身上。还别说,炎无忧真是她的药,自从见到了她,和她说了会儿话,她觉得自己头也不晕了,也有了精神,靠在她身上,无比舒服和满足。 两人耳鬓厮磨,情意绵绵时,炎无忧就想起方才娘亲说得那什么汐颜顶撞她,置气装病等语,如今看汐颜虚弱生病的样子,连床都不能起,自然是娘亲的话有出入。一想到娘亲说得那些话,想必自己没回来之前,汐颜也没少听过,按照汐颜的脾气,定然是不会顶撞娘亲,受得气自然也只能自己吞下了。怪不得她见到自己会委屈得哭成那样,从前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样一想,炎无忧只觉心里有愧,便对慕汐颜说:“汐颜,我娘那人固执得很,她说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中。” 一提到罗氏,汐颜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她想起罗氏说得那句话,“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让无忧和你一起”,不禁蹙起了眉头,开口道:“无忧,如今婆婆已然知道我们的事了,她十分反对,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这话她存在心里许久了,如今炎无忧回来了,她自然要管她讨主意。 炎无忧想一想便说:“也不知我娘从哪里得了风声,先是逼着你从你嘴里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本来我一回来就想来你这里找你的,我娘却让我去沐浴更衣。等我沐浴更衣出来,又让我吃饭。我见不着你哪里能吃下饭去,便不听她的要来看你,后来她就问我话,我自然实打实得说了,她就又哭又闹,不让我来找你,所以我耽搁了那么久。” 听了这话,汐颜才知道了自己为何等了炎无忧那么久,她也没有来瞧自己的原因。在等她来的过程中,她心里头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生怕炎无忧听了罗氏的话不来了,那她绝对会伤透心,痛不欲生。好在炎无忧最终来了。 拍了拍汐颜的手,炎无忧继续道:“我娘那里,你别管,我去跟她说。一天不行就两天,一月不行就两月,一年不行就两年。如今她知道了倒好,我们也不用遮遮掩掩地过了,既然不瞒她了,那咱们索性在全府跟前,所有的亲眷跟前,让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求皇帝,让她赐婚,反正她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皇帝赐婚了,天下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听到最后,汐颜觉得炎无忧所说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便说:“也好,那就依你说得办。你还不知道,婆婆在你走这几月,已经跟你挑了几个世家子弟,等你回来,要让你去相亲呢。还为我找人家,让我嫁人。” “她这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别担心,等你好了,过了年,我们就一起进宫去求皇帝,让她帮着我们把咱们的事定下来,到时候我娘也没办法的。” 两个人商定下来这事后,便都真正放下了心,笑容再次浮现在彼此脸上。 不过,这甜蜜而静谧的时光很快就被打破,忽地有人从房外冲了进来,人还没进屋,便听得一个慌张的带些哭声的声音喊起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投缳自缢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403:44:08 ╭(╯3╰)╮太破费了。 127 第一百二十七回 “什么?”炎无忧一听到这话就立刻站了起来,汐颜也被惊吓到,两人一同看向那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氏在炎无忧走后调到她身边儿去服侍的人胡玉柔。 一见到炎无忧,胡玉柔忙扑到她身边儿拉着她袖子声泪俱下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方才在屋里投缳自缢了!” 炎无忧给她这话吓得脸色煞白,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了,顾不得跟汐颜再说话,提起裙子抬脚就往屋外跑,胡玉柔随后看了慕汐颜一眼,转身也跑了出去。汐颜给这消息吓得头一阵发晕,往后一倒靠在大迎枕上,觉得心都揪紧了。跟着胡玉柔跑进房中的丫头小桃和小红见状忙上前来着急得问:“姑娘,你没事罢?” 慕汐颜闭眸抚额,好容易缓过气来,连忙吩咐小红:“小红,你快去正房看看,夫人到底怎么样了,探听到消息后赶紧回来回我。” 小红知道这事现在肯定在这正房大院儿里炸开了锅,大人刚回来,夫人就上吊了,这底下的人该怎么议论大人啊。况且这会儿又在年节下,眼看要过年了,出了这样的事,怕是整个府中的人都不能安心过年了。若是夫人真有个好歹,恐怕最不能心安的就是她和小桃两人服侍的慕姑娘了。 虽然她们两人不知道中间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从上回慕汐颜在夫人的正房里跪着流泪,到后来回屋后一病不起,再后来夫人对慕姑娘十分冷淡,便大致可以推测到定然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而这矛盾因为炎大人的回家而爆发出来,导致了夫人上吊寻死。 就算慕汐颜此时不叫她去打探消息,她也想往正房跟前凑,毕竟罗氏的生死关系到她们这些底下人年过得好不好,以及来年很长一段日子过得安稳不。所以慕汐颜一吩咐,她立刻答应了,飞也似地跑出了屋子,往正房那边去打听夫人到底怎么样了。留下小桃在房中守着慕汐颜,安慰着她。 正房卧房中,罗氏闭目躺在床榻上,床边围了一圈儿丫头婆子,有年纪大点的婆子正在给她顺气,掐人中和虎口,嘴中不停喊着,“夫人,快醒醒,夫人,快醒醒……” 炎无忧进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带着农场混异界。在罗氏床前紧张站着的众人一见她来,都呼啦一下散开,让她扑到了罗氏床边儿。 只见炎无忧紧张地问那正掐着罗氏人中的婆子问:“我娘怎么样了?” 那婆子懂点儿医理,以前也救过投缳自缢的人,便说:“还好,救得及时,还有口气在,这会子只不过是暂时憋了气,呼气不畅,陷入昏迷。再给她顺顺气,掐一掐穴位,不定便能醒过来了。” 听她这么说,炎无忧那吓得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一面继续紧张地盯着那婆子给自己娘亲顺气,一面问周围的丫头,“你们谁发现我娘寻短见的?” 众人闻言都看向在炎无忧身后的胡玉柔,纷纷道:“是玉柔发现的。” 炎无忧注意到娘亲的脖颈间有一道紫色的淤痕,显然是投缳自缢造成的,心中万分难过,想起自己方才出正房的时候,娘亲在自己身后哭着喊出来的话,说自己要去见慕汐颜,她就要死给自己看。没想到,娘亲真是这样的决绝,以死相逼。好在有人早早发现了,若是迟了,炎无忧觉得自己真不敢想象,觉得自己恐怕会愧悔终身,连带着会影响到自己和慕汐颜之间的感情。就算是现在这样,也让她十分后怕,不免想自己是不是太不孝顺娘亲了,为了汐颜,完全不顾娘亲的死活。 “赏,黄金十两。”炎无忧激动地开口,紧接着又问她:“你是怎么发现的?都说给我听听。” 胡玉柔便说:“方才炎大人从夫人的正房中出来到厢房中去后,因为在院子外头听见夫人的哭声,我觉得不放心,便偷偷溜了进来,结果就发现夫人吊在梁上。我马上将夫人蹬倒的绣墩立起,站在上头将夫人抱了下来。然后将夫人放到床榻上,出去喊人进来救人,随后又去东厢房叫大人。” 炎无忧知道当时自己和娘亲争执时,娘亲的确让正房中所有的人都到院子外去候着,不许进来。因此胡玉柔说的话大致可信。 “玉柔,多谢你救了我娘,不然真是不敢想象。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炎无忧看着胡玉柔诚挚说道。 胡玉柔忙说:“大人说哪里话?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而夫人对我又如亲女一般,我能救下夫人是我的造化,报不了万分之一大人和夫人对我的恩情。况且方才大人已经叫赏黄金十两,我委实是受之有愧,还请大人收回这赏赐。” 炎无忧摆手,“你受之无愧,我觉得黄金十两都少了,应该赏赐你黄金百两。若不是你,我娘说不定就……所以我改主意了,玉柔,你想要什么,只要我炎无忧有的,我都会毫不吝啬地给你。” 胡玉柔闻言,想了想道:“玉柔什么也不要,我只想留在炎府中,服侍好夫人和大人。” 炎无忧被她的话感动,于是接着道:“既如此,那以后你就留在我娘身边儿,做她贴身伺候的人,月例银子按照府中的第二等发。” “谢大人,我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好夫人。”胡玉柔忙蹲身行礼道。炎无忧方才的话无疑是把她的地位提到了和慕汐颜一样。这府中月例银子头一等是夫人罗氏,每月二十两银子,而第二等是慕汐颜和炎长松,每月十六两。因此炎无忧这么一说,她心里头自然很是高兴,银子都是小事,这么着她在炎府中的地位可有显著地提高啊,在底下服侍的丫头婆子们中可算是第一人了。 说话间正在替罗氏顺气,掐穴位的婆子欢喜地喊了声:“大人,夫人醒过来了!” 炎无忧忙转脸去看躺在床榻上的罗氏,听她咳嗽了几声,缓缓地睁开了眼。一见到她睁眼,不由得一把抓紧她的手,眼中含泪喊了声:“娘……” 罗氏见到坐在自己床边儿的炎无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中又包了泪,伤心无比地再次淌泪天字号小白脸。见自己娘亲这么哭,炎无忧忍不住掉泪。房中的丫头婆子们见状便自觉地纷纷退下,去房外候着。等人都走出去后,炎无忧便哭着说:“娘,您怎么这么傻?您不是说我走了后,您很想我么?我这才回来,您就这么着,岂不是让我无地自容。您说,您真有个好歹,我还能活么?” “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娘……你就听我的话,不要在去她那里,和她断了关系……然后挑一个门当户对,才貌相当的世家公子嫁了……娘想看着你成家立业,儿孙绕膝,平安喜乐地过一个女人该过的日子。你答应我,我就再不寻死。若是……若是你不听娘的话,我就决意不活了……你们救得了我这一回,我就不信能救得了我下一回,除非拿个铁链子把娘给锁起……”罗氏断断续续哭着说道。 炎无忧听了罗氏的这番话,真是没法取舍,无比纠结。一边是含辛茹苦生养自己的娘亲,一边是自己深爱想要相伴终身的女子,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一样的重要,真要让她舍弃任何一个她都无法做到。可是自己要是不依着娘亲所说,她就还要寻死。这可如何是好?低首垂泪,思来想去,她决定先依着罗氏,等她缓一缓,养好身子再慢慢得想法子,或是劝她,或者是走别的路子让她不再反对。 见自己女儿默然流泪不说话,罗氏也知道她定然是在犹豫,于是挣扎着坐起哭道:“你心里只有那狐狸精,好,好,娘这就再死一次成全你……上一回上吊死不了,这一回就撞墙死给你看……” 炎无忧已经让罗氏上一回的投缳自缢给吓到,现在她又要换个方式寻死,自然让炎无忧再次心惊。连忙拉住她将她按在床上,跪到床前道:“娘,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再不去找她,您别这样,再别这样好不好?” 罗氏听了这话才重新躺了下去道:“好,你既然答应了……就让她年前搬出炎府,我不想再见到她,你也不许再去找她,跟她彻底了断……” 本来炎无忧答应罗氏都是权益之计,想先缓一缓,可是罗氏居然要让汐颜搬出罗府,这一点儿炎无忧无法接受,也绝对不想这么做。怎么办?怎么办?炎无忧心乱如麻。 忽地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着,嘴中喃喃道:“好痛,娘……好痛……”最终昏迷了过去。 这一下要死要活的罗氏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扑到炎无忧身上大声喊起来:“无忧,无忧,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见喊不醒她,也摇不醒她,罗氏瞬间想到这定是炎无忧的那老病根儿又犯了。两年多前她也是就这么喊心痛然后陷入昏迷,什么药都用尽了,结果等到慕汐颜进了门儿才奇迹般地好了。想起自己刚才还让女儿叫那慕汐颜搬出去,要是她真搬出去了,自己的无忧老病根儿犯了,没有她的命中的金气续命,怕自己的女儿真要一命呜呼了。三年到底还没有满三年,看来自己是着急了,那慕汐颜对自己的女儿来说还有用处,还得留她在这宅子里呀。 领悟到这一点后,罗氏忙站起来大声朝外头喊:“快来人啊,都给我进来,我的无忧,你们大人昏倒了!” 等到丫头婆子们蜂拥着跑进来时,罗氏又开口,“你们快点儿,快点儿把她抬到东厢房,慕姑娘那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501:48:01 myth0105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421:50:36 myth0105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2-1421:46:46 海笛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421:37:42 ╭(╯3╰)╮们破费咯。么么! 128 第一百二十八回 东厢房中,丫头小红一路跑回来,跑得气喘吁吁,进房来喘着气向慕汐颜回话,“姑娘……奴婢方才去夫人正房外头打听……打听到夫人醒过来了没事了……” 慕汐颜听到她这前半句话,一颗提起的心终是放了下去,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佛祖保佑,总算是没有出事。” 但紧接着小红喘匀了两口气又说:“可是……可是大人昏倒了……” “什么?”慕汐颜一听这话立刻又紧张起来了,真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明明白白听到的就是无忧昏倒了。 “快,快扶我起来,我得去看一看。”慕汐颜挣扎着坐起,让小桃和小红来扶自己,她要穿上鞋去罗氏那边的正房中看炎无忧到底是怎么了遗忘国度之秘银王座全文阅读。不过就在她在小桃和小红的帮助下穿上了鞋刚走出去几步远,就听到房外想起许多人的脚步声,还有罗氏的话语,“你们都给我小心点,都给我快点。” 于是汐颜停了下来,望着屋子门口,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她就看到屋门口的棉布帘子被掀起,然后看到好几个丫头婆子抬着双眸紧闭的炎无忧进了屋,在她们身后是一脸焦急之色的罗氏,还有扶着罗氏的胡玉柔。 罗氏进屋后一打眼便见到被丫头小桃和小红扶着站在屋子中间发愣的慕汐颜,于是她勉强的一笑,嗫嚅得喊了声,“媳妇儿……” 这是?慕汐颜被罗氏这么喊她给惊住,这样的称呼是在洛州的时候,罗氏才叫的。自从在这个宅子里再次见到罗氏时,她就没有这么喊过。不过,汐颜来不及再想这些,当她看到昏迷的炎无忧时不由得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快,快把你们大人放到床榻上去躺着。”罗氏也没再继续和慕汐颜说话,而是指挥抬着炎无忧的丫头婆子们将她抬到汐颜刚才躺着的床榻上。等炎无忧躺上去后,她又让胡玉柔去传话给管家,让他赶紧命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胡玉柔出去后,罗氏让那些闹哄哄的丫头婆子们都出去,各司其职,这才对慕汐颜说:“媳妇儿,无忧方才老病又犯了,你怕是还得陪着她,给她续些你的命气,她才能好起来。我求你不计前嫌,不要计较,前番都是我糊涂,如今你还是要救一救无忧。” 原来罗氏怕慕汐颜心里头计较她这一段时日来所说所做,赌气不肯赔在炎无忧身边儿,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自己的女儿,那就不好了,所以才这么放□段儿说话。 慕汐颜听了她的话才知道原来是炎无忧的心病又犯了,这病说起来还真是玄。她也闹不清楚到底自己这所谓的张真人批的金命到底有没有用。但此刻罗氏既然这么放□段儿说话,她也没有端着的道理。其实就算罗氏不说这些话,拿她自己的命去换无忧的命她也会愿意的。 “婆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陪着无忧的。”慕汐颜忙接话道,她对自己这所谓的能给炎无忧续命气的“命”真是一点儿信心也没有,现在她只想走过去看看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眸的炎无忧,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于是接下来慕汐颜便让小桃和小红将她扶过去,坐到床边,仔细打量了炎无忧的脸色一番,只见她禾眉紧蹙,眼角隐有泪光,红唇也紧紧抿着,仿佛十分痛苦的模样。这一看之下,汐颜担心起来,不由得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喊:“无忧,无忧……” 炎无忧自然毫无反应,慕汐颜理所当然的开始抹泪。一旁的罗氏见了双手合十,嘴中不断念叨祈祷菩萨保佑炎无忧能早日醒来。胡玉柔去向管家传了话回来,便也到罗氏身边伺候,说些宽慰的话给罗氏听。 不一会儿,管家让人去请的郎中来了,给炎无忧诊了脉,他也瞧不出炎无忧得了什么病,只能胡乱开些疏通的药,应付了罗氏了事。罗氏就让人去抓了药回来,煎好药看着炎无忧喝下去一碗,这才回房去。那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慕汐颜吃了点儿粥菜,小桃和小红服侍她洗漱了,临上床前吃了一丸药。小红在炎无忧躺着的床榻另一头放上枕头,又抱来一床被子,伺候汐颜上床去躺着,在八步床前的小几上放上一盏双鱼灯,放下床帐后退出房去。 此时在罗氏的正房中,胡玉柔也在罗氏吃过晚饭后服侍她洗漱。房中只得胡玉柔一个贴身服侍的丫头,便见她去拧了巾帕来给罗氏擦颈下的那紫色的淤痕,擦一下那淤痕就淡下去一分,再擦一下就完全没有了痕迹。 罗氏嘴中却有些抱怨,“玉柔,我用了你献上的计投缳自缢,想逼迫无忧让那慕汐颜搬出府去,谁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却让我的无忧旧疾发作,这一下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呢。这眼看要过年了,万一她有什么好歹,这可如何是好?如今我和长松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无忧了……” 胡玉柔以前并不清楚炎无忧竟然有这种心痛的老病根儿,今日见她晕倒,心中其实也是很担心,这会儿听罗氏这样说,忙手中捏着那巾帕跪下去请罗氏责罚热血联邦最新章节。 罗氏不说话,转身去妆台前,坐下,持烛对着菱花镜,仔细看向镜中颈下的条画上去的紫色淤痕,见完全看不到了方长叹口气,“这也怪不得你,这全都是命。谁曾想眼看就要成了,却……我累了,你下去罢。” 胡玉柔忙起身道了谢,退出房去。心里头也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明明这条计算起来万无一失的,连罗氏当时听了也觉得可行,怎么到最后就变了样了呢?难道这真是罗氏嘴中所说的命?同样是县令之女,而且自己是嫡出,慕汐颜是庶出。可是为什么那慕汐颜命就那么好,又救了皇帝,又得到了炎大人的欢心。而自己就父母双亡,无亲可投,落得服侍人的下场。说什么她也觉得老天不公,心里头不服气,怨念不已。 而在慕汐颜所在的东厢房中,她躺在锦被中,看着帐顶,房中寂静,不由感叹万分,今日的心情真是起起落落,悲喜交集,许多种情感一天之内都经历了。微微仰起头看了看躺在床榻那一头还没有醒过来的炎无忧,心中很不好受。如今晚一样同床却不共枕的时候,自从和无忧有了夫妻之实后还从来没有过呢。她不习惯,也很担心,担心无忧要是真得醒不来了可怎么好? 于是她不免辗转反侧,夜深了,外头打更的梆子响过了三更还没睡着。 正在愁绪万千的时候,忽地却觉得自己眼前另一床锦被中的炎无忧的脚动了一下,刚开始汐颜还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擦了擦眼,汐颜又凝神看了一下,见那锦被中的脚又动了一下。这一下慕汐颜心中狂喜起来,心想,看来郎中的药管用了,无忧这么快就醒过来了。于是她立刻坐起来,裹着被子三两下爬到炎无忧那头去看她可睁开眼睛了。 谁知道爬到那一头一看之下,却又失望了,只见昏暗灯光下的炎无忧仍然是紧闭着双眸,并没有睁开眼醒来。汐颜一下就觉得自己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便见她俯□去,凑到炎无忧的跟前仔细观察着她。忽地,她觉得她浓密的长睫抖动了一下,然后抿紧的唇往上翘起一个优美的弧线,最后“噗”一口气喷在她脸上。下一刻那躺着的人睁开了美眸,被中的一只手伸出来勾住她脖颈往下一拉,她就摔倒了她身上,脸挨着脸,眼对着眼,唇贴着唇。 然后什么话没有,炎无忧就启唇吻她。彼此甜蜜香馥的气息热烈地纠缠在了一起,炎无忧加深了那个吻,滚烫的舌去缠裹住汐颜的,两人口中融合在一起的一开始都是药味,然后那药味渐渐淡下去,变成早就熟悉,早就想念不已的对方的味道。汐颜觉得自己的魂魄也被她给吸去了,身子又软又热,一点儿力也使不上,鼻中逸出了勾魂的娇声。 炎无忧将她拉到身下,两人在一个被中,压在她身上亲吻她敏感的耳朵,一只手也不安分探入她衣衫中在她腰肢和胸前饱满前流连。汐颜忍不住娇喘连连。 “……汐颜,我想你,想得要疯了……”炎无忧的手游走到汐颜腿间,喘着气道。 汐颜只是象个小猫似的发出些不耐的娇声,她的身体早就告诉对方她有多想她。无忧的手点燃了她全部的情火。尽管她身子还虚弱,头也阵阵发晕,但那渴望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她主动伸出双手去勾住炎无忧的脖子,热烈无比地去追吻她,同时抬起腿勾住自己身上的人。 炎无忧明白她这是想要的表示,再不犹豫,褪去她亵衣,就着满手的丝滑,两指并拢进入律动起来…… 因为担心汐颜的身子并未痊愈,所以在一进入汐颜的身子让她登顶后紧接着又是一番宠爱让她攀上顶峰后,炎无忧就停了下来。搂着汐颜等她浪潮过去。 汐颜无比满足地出了一身汗,觉得自己病根儿都随着汗水淌走了,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无忧,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写得我笑了,^_^ 对了,提醒一下,明天的129章是替换章,买了的亲们直接看就行了。 129 第一百二十九回 炎无忧伸手去替她拂开额头上黏在一起的几缕发丝,凑唇过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然后微微一笑道:“傻瓜,我根本就没病。” 汐颜愣住,抬头去直直望进炎无忧的美眸,见她无比认真的看着自己,想了一想忽然会意过来,试探着问:“你是说你今日在装病?” 炎无忧点点头,接着唇边的笑慢慢绽开。汐颜却随着她这笑而哭笑不得起来,不由得伸手出去捏住她鼻子用力一拧,嗔怪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着把我吓坏了。我真怕你有个好歹,让我可怎么办好?” “哎哟,好痛。”炎无忧皱眉哼哼着含混道,汐颜忙撒了手,转而替她揉起鼻子来,哄她,“乖,揉一揉就不痛了。一边揉鼻子一边又问她:“你为什么要装病?” 无忧将汐颜替自己揉着鼻子的小手握住拉下来,另一只手将她重又揽进怀中低声道:“让我讲给你听,你也知道我娘今日投缳自缢的事吧。” 汐颜点点头,两只眼睁得圆圆的等她底下的话。于是炎无忧继续说:“今日在我娘房里,她以死相逼,要我和你断了关系,还要我让你搬出炎府,我自然是不愿意。后来她便说要是我不答应,她还要死给我看。我急得不行,便敷衍她说我听她的话,不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便见汐颜咬了咬唇,清澈的眼中浮上了层水雾。 炎无忧见状忙亲一亲她额头安慰她,“瞧你又当真了,我只不过是暂时答应我娘,权宜之计罢了。我继续说给你听,方才我不是说到我急得不行了么,我跪着求我娘别那么着了,泪眼朦胧中,却看到她白色中衣的领口有一点紫色的污渍。当时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忙擦了擦泪又看了看,才发现那污渍是真的,而且那颜色和我娘脖子上的上吊造成的紫色淤痕一个颜色。现在你应该想到是为什么原因了吧?” 这一回的汐颜的反应还算快,马上说:“难道婆婆是假装……” 炎无忧地“嗯”了一声,又说:“当时我看明白过来后,心里头一霎时真是哭笑不得,但又不好马上揭穿她。我想着就算揭穿她,她也会跟我闹。所以当时我灵机一动,想既然我娘假装上吊拿死来逼我,我干脆也假装老病根儿犯了昏倒,那样她就再也逼不了我,反而要担心我,也不敢再说什么要你搬出去的话。因为我那病只有你续命气给我才能好。” 汐颜听完不禁先笑着夸了炎无忧一句,“无忧,你可真聪明,这么着能让婆婆不再寻死觅活的闹腾下去,这快过年了,婆婆这样闹,这整个府中上下都没法安生过节。” “是啊,这法子能让我娘暂时消停一下。你不知道,当我假装心痛晕倒时,我娘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扑到我身边儿,别提多生龙活虎,我当时真是忍不住差不多要笑出声了,好歹忍住了。” “你这促狭的人。”汐颜笑话她,但紧接着又蹙起了眉头道:“可你这样装病,日子短些还可以,长了就不好了。一则成日家躺在床上身子骨好的人也给躺坏了,二则过了年你还得上朝,难不成因为我连官都不做了么?” 炎无忧闻言却老神在在地说:“我假装昏倒后心中立刻想到了你说这个,可是我稍微一想,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哦,是什么?快说给我听听。”本来蹙着眉头的慕汐颜一听立刻紧紧盯着炎无忧追问遗忘国度之秘银王座全文阅读。 炎无忧莞尔一笑,道:“我随皇帝班师回朝时,皇帝陛下说这一回我们跟着她去平叛的臣子和将士们辛苦了,所以特意让我们回家过年,好生休息,等过了正月十六才去上朝。可是这中间宫里要赐宴,要给功臣们颁赏。我若不去,皇帝定会问起。到时候你趁着进宫去见皇帝陛下,把我们的事向她说一说,请她让张真人出面,让张真人上门儿来改批一个命,说我一辈子都缺不得你的命气儿,然后让皇帝据此再给我们赐婚。这么着一来,让外人包括我娘亲都无话可说,一劳永逸,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辈子在一起了。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汐颜听完眼睛都亮了,捧住炎无忧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无忧,这法子真好,事不宜迟,那我明天就进宫去拜见皇帝,去照你说得求她。要是快得话,说不定来年元宵节之前就能让皇帝赐婚了,你到时候也能起床和我一起去看灯,一起吃元宵。” 高兴完了汐颜忽地又想起什么收了笑道:“可是我担心婆婆就算知道皇帝给咱们赐婚了,她也会心里头不喜欢我,不接纳我。” “别担心,只要皇帝赐婚了,我娘就算不乐意,但也不敢抗旨,咱们只要把日子过好,过两年再收养几个孩子,我想我娘慢慢也就能接受和放心我们了。” 听到炎无忧说过几年要养孩子,汐颜很是欢喜和赞同,因为罗氏反对两个人在一起的重要原因是说两人不能有孩子。但只要有孩子承欢膝下,两个人又恩爱,汐颜想婆婆说不定日子长了也能不再反对自己和无忧一起相伴终生了。 又详细商量了下具体该怎么办,两个人就相拥着睡去。次日起来,炎无忧仍然装病,只不过在罗氏来探病的时候假装睁了睁眼,然后又睡过去,让罗氏以为汐颜的命气真管用,对汐颜也是客气有加。慕汐颜这一日却是比前一日好了许多,或者是因为炎无忧回来相伴在身边儿,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一早起来吃了粥,服了药,便让管家去备车,说皇帝回来了,要进宫去见她。 管家一听,马上去回禀罗氏。罗氏闻言自然是让管家备车,然后亲自送汐颜出府,再派出府中的几个丫头和小厮跟车。她这会儿心里头倒是担心起来,怕汐颜进宫去跟皇帝说自己的不是了,于是在送汐颜出府的路上都小心地陪着笑脸。汐颜也不多说话,出来上了车到皇宫跟前递了牌子进去。 皇帝羽凤仪平叛了豫王一派的叛军回宫后,这一日正在长春宫和朱佩儿腻在一起,听太监小福子来禀告说慕汐颜递了牌子进宫来求见,便叫小福子去传她进来相见。朱佩儿对慕汐颜还微含着些醋意,但当着皇帝的面还不敢在面儿上现出来。只得起来帮皇帝整理衣衫,撒桥道:“陛下早些回来,臣妾想和陛下多呆一会儿。” 皇帝也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出去,朱佩儿肯定是想自己得很,其实她也想朱佩儿。昨日一回宫就到她这里来,颠鸾倒凤,两人说不尽的柔情蜜意。但此刻既然皇妹进宫来见自己,她没有不见她的理。于是她拍一拍朱佩儿的脸笑道:“佩儿,等着朕,朕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朱佩儿微笑点头,跟在皇帝身后将她送出长春宫才回去。 乾清宫中,慕汐颜拜见过皇帝羽凤仪后,将自己进宫的来意说了。皇帝听后不免哈哈大笑起来,道:“没想到,皇妹家里如此热闹,也亏炎侍郎聪明,竟然想到这个法子。这一回她随朕去平定了豫王的叛乱,立下汗马功劳,朕还寻思着该怎么赏她呢。好,既然她求朕这个,那朕就成全你们。皇妹且先回去等着,你放心,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前,朕一定帮你们达成心愿。” “那妹妹多谢皇姐成全。”汐颜想着皇帝蹲身行礼道。 皇帝叫慕汐颜快快起来,又赐座给她。两人说了会儿闲话,皇帝才让小福子送她出去。等慕汐颜刚出去,小福子又进来禀告说:“三千营的荣惜兰将军求见万岁爷。” “宣她进来。”皇帝道。这一回能斩杀豫王父子,多亏了荣惜兰伤愈后策反了以前的中军都督府的叛军将领,所以皇帝在回京后也在想该如何赏赐她。如今听见她来求见,自然也要见她热血联邦最新章节。 荣惜兰进到殿中后,叩拜了皇帝陛下后起身,皇帝就说:“荣将军,这一回能顺利斩杀豫王父子,你居功至伟,朕想重重赏赐于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赏赐,朕想听一听。” “臣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陛下能饶恕羽若曦,给她一条生路,让她出宫。臣愿照顾她终身。”荣惜兰躬身道。 皇帝看着荣惜兰,半响后问:“若曦的爹爹豫王,因为他的反叛造成你爹爹的惨死。而因为你,若曦的爹爹和兄长也死于咱们平叛大军的刀下。你和她之间,这冤仇如此的多,你怎么还为她求情,还想照顾她终身,这是为什么?” 荣惜兰想了想,抬起头来看向皇帝直接说:“因为我和若曦彼此有情,我们早就约定要一世在一起。我想,我们不会因为父辈的恩怨想不开而分开。” 皇帝愣了楞,良久喃喃得说了声,“原来如此。”停了停又说:“好,朕答应你。不过,朕想将若曦叫到这里来,把她父兄的死和她说一说,若是她也和你一样的说法,那朕就成全你们。” “臣叩谢陛下隆恩。”荣惜兰闻言忙跪下去向皇帝磕头。 皇帝让她赶紧起来,又让跟前服侍的太监去太皇太后的寿安宫里将羽若曦宣到乾清宫中。羽若曦那时正在陪太皇太后说话,皇帝班师回朝的消息她也是昨日晚间才知道,心里头担心着父兄的安危,因此虽然早上起来陪太皇太后吃了早膳后在一块儿喝茶说话,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等到皇帝派了乾清宫的太监请她去,她心里犹自忐忑不已。 等她进到乾清宫中一眼见到荣惜兰时,那忐忑不已的心情才被欢喜所代替。自从荣惜兰上次离开她,让她好好保重等着她回来,她就一直盼着能再见到她平安归来。她觉得自己活着的唯一的支撑就是荣惜兰了。 “若曦……”荣惜兰进到羽若曦那一瞬,早红了眼圈儿。 “惜兰……”羽若曦轻轻喊了声荣惜兰,眼泪已经汹涌流出。 皇帝在上头看了,只觉心中不忍。但是等了等,她还是把豫王父子的死告诉了羽若曦,而且把荣惜兰策反的事也说了。说完后,皇帝又将荣惜兰的请求告诉了羽若曦,最后道:“若曦,朕把这些都告诉你,是想说,你若是不介意惜兰那样做造成你父兄的死,朕便帮你出宫,让你和荣将军在一起。可是若你心里介意,那朕便会另外给你安排条路。不管是哪条路,朕都不会杀你。所以,你尽可以大胆的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 知道自己父兄的死后,羽若曦显然伤心不已,那泪也流得更多。虽然这结局在她意料之中,可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停了停她问:“那我娘亲呢?” 皇帝答:“据投降的豫王旧部说,在被朝廷大军攻陷大营之前,你爹爹亲手杀了她,说不让她落在我们手上,免得受辱。” “娘……”羽若曦哭着瘫坐到了乾清宫大殿的金砖上。 “若曦……”荣惜兰忙疾步走到她身边儿,蹲下去扶住她肩膀,劝她,“快别如此……”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羽若曦了,这一夕之间,爹娘和兄长全部离去,无论怎么说,也没办法打消心中的伤痛。 “唉……”皇帝在上头叹气,“你要哭就大声哭出来罢,朕准许你大声哭出来,不治你的失仪之罪。” 得了皇帝的允许,羽若曦果然抱着荣惜兰哀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700:34:41 ╭(╯3╰)╮破费了;) 130 第一百三十回 因为到底在皇帝跟前,羽若曦放声大哭了一会儿,加上荣惜兰一直在一旁解劝,便渐渐地止住了哭,接过荣惜兰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脸。皇帝见状就在上头开口问:“若曦,你还没有跟朕说你到底跟荣将军一起出宫不呢?” 羽若曦看荣惜兰一眼,见她紧张地往望着自己,转脸看向皇帝道:“自然是愿意的。” 这话一出,荣惜兰不由长长得舒出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激动之色。 皇帝在上头又问:“你不恨荣将军策反了你父王的部下造成他和你哥哥的死?” 羽若曦摇头,“先有我父王的反叛造成了惜兰爹爹的死,那个时候惜兰也没有怪过我,恨过我。如今我父兄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他们自己造孽,怪不得别人。” “好。”皇帝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这样吧,朕给你块牌子,你这就去换上一件太监的衣裳出宫去,和荣将军一起好好过日子。出去后把名字改了。剩下的事朕会替你解决。” 于是荣惜兰和羽若曦一起向皇帝谢了恩,按照皇帝的意思,羽若曦换了件太监的衣裳随着荣惜兰一起出了宫。出宫后,羽若曦就问荣惜兰去哪里,荣惜兰道:“我凑了些银子在官帽胡同附近买了个一进的宅院儿,布置好了,专等你住进去呢。只是那宅子小了些,怕你住不惯。” 羽若曦听到这里却高兴起来道:“官帽胡同,那里挨着无忧姐姐的宅子呢,到时候我们还能常去她那里串门儿。还有,再小也是我们的家,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住什么地方都欢喜。” “好,等我们安定下来,以后得空就去找炎大人串门儿。”见羽若曦高兴,荣惜兰爽快答应。出了宫,两人坐上荣惜兰的马车回家去。到了地方下了马车,荣惜兰带着羽若曦进了那小宅院儿,见那院子虽然不大,也分内外院,外院有门房和仆役住的倒座房,厨房。从大门进来左拐有个垂花门通进内院,内院北边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院子小但很是精致,庭院四角都种植有石榴树,黑瓦白墙,显得宁静而素雅。 羽若曦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这院子虽然比她以前住的王府和皇宫来说,差得太多,但在这小院子里她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稳和温暖。特别是一想起,将来这院子里和自己真心爱着的人相伴终身,她就觉得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透出甜蜜和幸福的味道。 “若曦,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领着羽若曦进入正房中的荣惜兰问她。 羽若曦笑着点头,“不错,我很喜欢。一想到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就欢喜得不行。” 两人携手去右边次间中的临窗大炕上坐下,说了会儿话,荣惜兰便起身将她买的一个厨娘,两个丫头领了来让羽若曦认识,说以后家里的事吩咐她们做就可以了。到了晚间吃过饭,洗漱了两人上床,不免好一番翻云覆雨。事毕,荣惜兰搂着羽若曦道:“皇帝让你出宫后改名字,你可想好改什么没有?” 羽若曦想了想说:“我想好了,我以后就叫周若雪,你说好不好?” 荣惜兰知道羽若曦的娘姓周,因此她改成周姓也是情理之中,若雪这名字是意味着她的人生似初雪般,不沾染上以前的尘埃,重新开始吗? “好,这名字好。若雪,似雪般洁白无瑕。一切不好的事都过去了,若雪,我会一世都疼你,陪你到老……”荣惜兰喃喃念着,重新俯首下去,和羽若曦深情相吻。屋外的雪下的越发大了,扑簌簌地扑打在檐角的铁马上,偶有北风卷过,那铁马就发出一阵叮叮的声音。 离此不远的官帽胡同炎府内院正房大院东厢房中,慕汐颜伏在炎无忧怀中,由她拥着自己,两人一边听着外头北风卷着雪花吹过庭院的声音,一边低声说着些闲话。今日从宫里回来后,罗氏在房中,汐颜一直没有机会和炎无忧说话。而炎无忧一直假装还在昏迷中,自然也和汐颜没有话说。好容易等到人都散去了,汐颜洗漱了上床,才有机会和炎无忧说话。 于是慕汐颜就把今日进宫后和皇帝说的话都备细和炎无忧说了。炎无忧听完后呵呵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看样子我明日就可以醒过来,起床走动走动,等到过了年,一准儿有好消息来。咱们到时候就等着张真人奉旨上门来给我再批一次命罢。再后面,我们就等着皇帝赐婚。看来今年的元宵节,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看灯,欢欢喜喜得吃元宵了。” 汐颜听她这样说,高兴得也笑出了声。 第二日起来,汐颜洗漱了在外头宴息处用早饭,刚放下碗,就见在里头卧室里床前服侍炎无忧的丫头小桃兴冲冲地跑了出来大声嚷道:“太好了,太好了,大人醒过来了不说,还能坐起来,说要下床走走呢。” 汐颜忍不住勾一勾唇角,马上站起来欣喜无比地说:“小桃,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姑娘快去看看吧!”小桃大声道。 “好,我这就去,对了,小桃,你快去正房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罢!”汐颜一面疾步往卧房中走,一面吩咐丫头小桃道。 小桃应了,提起裙子一阵风似地跑出去到正房中去报信去了。不一会儿,只见罗氏领着一群丫头婆子匆匆忙忙地走了来,进到东厢房的卧室中,看见炎无忧穿好了衣裙,在房中丫头小红和慕汐颜的搀扶下在屋子里慢慢地走着。罗氏忙扑上去,抱着她,儿一声肉一声地叫起来,高兴坏了。炎无忧被她抱得气都喘不过来,好容易分开些,便说:“娘,你松松手,我这会儿刚起来走一走,头还晕着呢,你抱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 罗氏听了忙松了手,道:“娘看见你醒了还能下地,实在是欢喜得要命,忘了你还没好。既如此,你也别多走动了,还是上床去躺着。我再叫郎中来瞧一瞧。” “娘,你让我多走走,我这躺着身子骨都疼了。”炎无忧接话道,然后走了两步,假装一阵头晕,让慕汐颜和小红又扶着她去床上躺着。 因为炎无忧的苏醒,炎府上下人等放下心来,勉强过了年。过年期间,罗府和砖塔胡同的炎府中人来拜年,从罗氏嘴中知道了炎无忧犯得这凶险的老病都不面叹息不已,生怕炎无忧这么病下去,这如花似锦的仕途就此终止了,所以他们四面八方去托人寻神医找偏方,闹得满京城中的高门贵戚,公侯世家都知道了。就有人进宫时把这事告诉了皇太后,然后皇太后和皇帝闲聊的时候又把这事告诉了皇帝。皇帝听了莞尔一笑,心想,这炎侍郎倒真会制造舆论影响呀。这过了年才几天,就闹得传到自己耳朵里来了。好吧,既如此就顺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吧。 于是正月初六,官帽胡同的炎府中迎来了乾清宫中的太监小福子,他带了圣旨还带来了一位道骨仙风,名满天下的道长圣瀚天师张真人。罗氏带着府中人等焚香跪迎小福子和张真人。小福子先是宣了圣旨,说皇帝知晓了炎侍郎的病后,因为炎侍郎是国之栋梁,皇帝将她看成肱股之臣,便宣了张真人进宫来,说张真人道法通神,请他来给炎无忧瞧病,说不定能让炎侍郎彻底好起来。 罗氏见到张真人后可以说是万分崇敬,而且她也相信张真人一定可以让炎无忧去除病根儿,彻底好起来。于是便忙迎了张真人到东厢房中去给炎无忧瞧病。张真人却说不用进去瞧,只是站在东厢房中望气就行。听张真人这么说,罗氏便让东厢房中除了炎无忧外所有人都出来。 张真人站在院子里望了气,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罗盘捣鼓了捣鼓,就说话了,“这炎大人的命气变了,她那水气漏了,星盘中有个窟窿补不上了,一世克夫,和男子无缘。前番我不是让你们找个金气的女子嫁给她冲喜么。如今看起来,这金命的女子得一世陪着她,她才能彻底好了,平安活到老。否则,这劫发作起来,又没有那金命的女子陪在身边,就是仙丹也救不了她。” “什么?”罗氏听完真是又喜又悲。喜得是张真人说了自己的孩儿能彻底好起来,悲得是需要慕汐颜一辈子陪着她。而且张真人还说自己的无忧一世克夫,这么说起来,她这一世也不能嫁人,只能和女子相伴了。一想到此,罗氏真是想哭。可是当着宫里出来的太监还有张真人的面儿,她却是不敢哭,而且还得脸上堆笑,感谢张真人奉旨亲自来瞧自己的女儿。虽然说并没有瞧,只是在外头望了望而已。可是张真人在大武朝老百姓的心中,他就是活神仙,就应该是这么“望病”的。 “我这里有一丸药,给你家孩儿吃。这药能保证她三日后就能起来,生龙活虎的,可是记住切不可让她心绪起伏太大,否则容易发病。”最后,张真人从自己的大袖中摸出一个雕刻着八卦的玉盒子递给罗氏。罗氏忙接了,嘴中道:“多谢老神仙赐药。” 张真人颔首,也不再多说话。小福子在一旁见事情已经办完了,就嘱咐罗氏两句,陪着张真人一起回宫覆命。罗氏等人恭送两人出府。 回来后,罗氏就把张真人赐的药拿去给炎无忧吃。三日后,炎无忧果然完全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精神头比以前要好。罗氏看了十分高兴,但看到她身边笑着的慕汐颜又不免蹙眉。心里想,“唉,这就是我的媳妇儿了,当初叫着作耍的,如今看起来是要叫一辈子了。我的无忧,以后就要一世被她拴着了。她可是大周的女状元,是头一个进内阁的女阁臣呀。就这么配给了一个县令的庶女,又不曾读什么书。想一想也膈应得慌。” 罗氏正在心里嘀咕,万分不自在的时候,外头二门上的婆子万分激动地跑进来禀告了,“夫人,上次来宣旨的那位叫小福子的公公又来了,说,皇帝陛下传旨,为咱们家大人和慕姑娘赐婚,正月十六日,皇帝陛下要亲临咱们炎府,为大人和慕姑娘主婚!” 131 第一百三十一回 听了这话,罗氏又高兴起来,皇帝亲临为自己的无忧和慕汐颜主婚,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便忙带领众人出去迎接宫里出来的贵人小福子。 小福子进入炎府中宣了旨,炎无忧接了旨。接着小福子又向炎无忧和慕汐颜道了贺,说:“十六日皇帝将会携长春宫德妃,亲临炎府,为炎大人和慕姑娘主婚,请务必做好迎驾准备。” 原来朱佩儿过了年已经被封了德妃,所以小福子会这么称呼她。 罗氏听了忙笑着答应了,又给小福子塞了个大大的红包,多谢他出宫办这差。小福子接了,坐了一会儿便领了小太监辞了罗氏等人,回宫覆命。等到一福子一走,罗氏立马就忙活开了,先是拉着炎无忧和慕汐颜一起商量该怎么接驾,又该准备些什么。炎无忧说,皇帝亲临只需要把府里打扫干净,然后备下些精细的茶点,还有酒席做得丰盛和有特色就好了。别的她也就不知道了。汐颜补了一句,其实不管什么菜色,只要我们尽了心皇帝就不会怪罪了。 “唉,和你们也商量不出什么来,我还是去请娘家人来帮忙。再说那一日还要请你爹那边炎府的人,还有罗府的人,还有无忧的同僚上司。今天初九,还有七日皇帝就会架临我们这宅子,这可得加紧准备。到时候若是出了纰漏,丢了我们炎府的脸,惹得皇帝不高兴就不好了。” 罗氏说完就起身去一面让人请管家童七来,让他安排小厮们打扫外院,又让人去罗府传话,请嫂子曹氏带着罗府中得力的下人们过来帮忙。转回头,便又把府中的丫头婆子们叫了来,给她们安排要干的活儿。 如此一直到正月十五,罗氏领着人把迎驾的准备都做好了,人也几乎累垮了。既吃不下元宵,也顾不上赏灯。倒是炎无忧吃了慕汐颜亲手做的元宵,然后两人手牵着手去城里逛了灯市,直到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罗氏还没睡,见两人逛到半夜回来,本想说她们几句,但想到明日便是两人的好日子,只是叫两人各自早点儿回房去睡,这才歇下了。 第二日天不亮,从宫里便出来了禁军开道,将从皇城通到炎府的路上百姓都撵了,在路的两旁设置帷幕,又有许多太监宫女出来沿路洒扫,焚香。将近午时,皇帝的銮驾到了官帽胡同炎府门口,罗氏等人,还有当日来参加婚宴的两府亲眷,朝中官吏都到大门外迎驾。皇帝携了德妃朱佩儿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宅子,一路进到内院正房,在正房的大厅中坐了,炎无忧上来奉了茶。 皇帝接了茶喝了两口,直接说:“皇妹呢?” 炎无忧答:“等到了吉时,便由贴身丫头扶了来拜堂。” 皇帝笑着点头,忽然说:“要是由她娘家人扶着来拜堂就好了。” “收复洛州后,微臣派了人去城里寻访汐颜的家人还有我们炎家的亲眷,若是顺利的话,臣想再有一两月应该就有她们的消息。”炎无忧躬身道。 皇帝将茶盏放下,道:“那就好。不过,这会子我也算是她娘家人,有我这娘家人给她主婚也挺好。” 听皇帝一口一个皇妹地叫,又说自己是她娘家人,这可把罗氏等人惊坏了,万万想不到慕汐颜竟然如此得皇帝的看重。 接着罗氏带领两府内眷依次进来拜见了皇帝。皇帝叫起,最后对罗氏说:“朕将皇妹嫁给了你的孩儿,以后她就是你的媳妇儿,你可得好好对她。若是我听她以后进宫来跟我抱怨,朕可要罚你这婆婆。” 罗氏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跪下磕头,说她绝不敢拿脸色给新媳妇儿瞧,而且她一定会对慕汐颜好。皇帝这才笑着叫起。 又说了会儿话,小福子进来禀告说,吉时已到,皇帝便说:“那就开始罢。” 小福子躬身却步退下,不一时外头就奏响了喜乐,伴随着喜乐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炎无忧走到正房外,在院门口迎着盖着喜帕身穿大红喜服的慕汐颜,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正房大厅中,先是两人一起叩拜了皇帝和德妃,然后起来再拜了罗氏,最后夫妻对拜。皇帝在一旁说了许多恭贺的话,最后宣布两人礼成,送入洞房。在炎无忧拉着慕汐颜的手往紧邻正房设置的婚房的另一座院子去的时候,慕汐颜经过皇帝身边儿,便听到皇帝轻声笑着说:“皇妹,成了亲,三日后回门儿,到时候朕在宫里等你。” 汐颜停住脚,忙蹲身一礼,含笑道:“皇姐放心,妹妹一定遵旨,三日后进宫来看望皇姐。” “嗯,去罢。”皇帝负着手微笑道。 等炎无忧携着慕汐颜的手离开,皇帝便又命开宴。于是罗氏等人请皇帝和德妃入席,底下服侍的丫头们鱼贯而入,在大厅中的红漆雕花圆桌上摆上各色菜肴。这些菜和宫中的做法不同,是民间的一些较为常见的菜色,这是慕汐颜告诉罗氏的,说皇帝山珍海味都吃过,多精致的菜色也比不了宫里厨子做的。因此让备下些新鲜的食材,做些简朴的菜色就好。果然,皇帝见了这些菜,不觉眼前一亮,拿起筷子尝了尝,和自己平日吃的那些精致的宫廷菜都不同,这些菜要不就是保持着本味,要不是偏重某一方面的味道,或是辣极,或是甜极,或是鲜极。 这样极致的味道最能刺激人的食欲,所以皇帝这一回的喜宴吃得十分高兴,连连夸赞这些菜好吃。德妃在一边看皇帝如此高兴,便连连给她布菜。这让在一旁服侍的罗氏高兴不已。吃完喜宴皇帝回宫时,扔下一句话:“赏黄金千两,蜀锦百匹。” 罗氏跪地磕头谢赏。皇帝又说:“朕改日还要到炎大人府中来吃饭,赏你的银子就当饭钱罢。” 说罢大笑,携着德妃的手扬长而去。罗氏等人在后相送。等送走了皇帝,府中的来庆贺炎无忧和慕汐颜婚事的宾客们才放松下来吃酒席。一直闹到掌灯时分才各自散去。 而在正房旁边院落的婚房中,炎无忧亲自牵着慕汐颜的手进房后,叫服侍的丫头们都出去。自己去拿了那喜秤慢慢走到坐在床榻上的慕汐颜跟前,用那喜秤将慕汐颜头上的喜帕挑落。见到身穿一身大红喜服满面含笑的慕汐颜,炎无忧将喜秤放下,走上前去拱手一礼,说了声:“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汐颜“扑哧”一声笑出声,含羞瞪她一眼,“你这没皮没脸的人,这是做什么?” 炎无忧抚额,假装惊道:“哎呀呀,娘子好生厉害,这还没洞房,就开始责骂为夫了。” 汐颜站起来,走过去,一伸手就揪住她耳朵,笑道:“好,既然你说我厉害,我今日就做母老虎好了,看我不吃了你!” 炎无忧却不躲避,也不喊痛,却是顺着汐颜的手倒在她身上去,嘴中道:“啊呀,好舒服,呐,呐,娘子,为夫这就让你吃,你想从哪里开始吃起,是要从脚,手,还是嘴?” 一面说一面拱着个嘴去亲汐颜。汐颜笑着躲避,炎无忧却将她半拥着往床榻上推。汐颜连连后退,被她压到了榻上。一倒上去,却皱了皱眉,哎哟了一声。 炎无忧从她身上抬起头,问:“怎么了?娘子?” 汐颜摸了摸身下,道:“硌着了,这被下有硬东西……” 炎无忧从她身上下来,两人起来将锦被揭开,只见在被下撒了不少红枣,花生等物。汐颜笑,“原来是这些东西……”复又情绪低落下来,“这些东西肯定是婆婆带人撒的吧,早生贵子,这一世我怕也是难生孩子了……” “快别这么说,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来……”炎无忧一边安慰她,一边去解汐颜喜服的盘扣。 汐颜抬手握住她的手,羞涩道:“这会子还是白天,你怎么……” 炎无忧低声道:“自从皇帝赐婚后,我娘就不让我跟你同房,说这是规矩,你算算这都多少天了……我想得很了。再有,今日是我们的好日子,一起拜过了天地高堂,送入洞房后,你说,这时候是不是咱们该做那种事的时候……” 汐颜低首垂眸,白皙的面颊上飞上红云。虽然两人已经有夫妻之实一年多了,可是在今日今时,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在洞房,是每一个女人最幸福最难忘的一天。想起自己和眼前这人当初成亲时,自己只不过是为她冲喜,而如今是真正的正大光明的拜了堂成了亲。她是自己真心所爱,真正想在一起相伴终生的人,尽管她是一个女子,不能和她生儿育女,可是她仍然觉得无比满足和幸福。 看到汐颜穿着大红的喜服脸红的模样,炎无忧眸色暗沉了下去,趁着汐颜的手一松,那捏着她领口盘扣的手便继续动作下去…… 鸳帐中,两人几番恩爱缠绵后,汐颜躺在炎无忧怀中,将枕边的红枣拿起来一颗颗喂给炎无忧吃。炎无忧笑,“这东西可是给你吃的,你倒怎么喂我?” 汐颜却笑得眉眼弯弯得说:“谁说的,我早把自己给了你,今日是我们的好日子,我也要你……要你属于我……” 听到这里,炎无忧吃下去的一个枣还没来得及咽下,差点儿被卡住,看向慕汐颜郑重道:“你……你是说真的?” 汐颜点头,十分笃定,“自然是真的,所以你赶紧把这个枣吃下去,等下我……我要宠爱你了……” “不,不行啊……”炎无忧摇头,玉般的容颜上浮上了绯红。 汐颜凑过去在她耳边含笑轻声道:“你每次和我那样时,那里也很湿。而且我觉得我们要互相拥有,才是真正的合二为一,你说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1921:24:00 ╭(╯3╰)ㄌ品蚜耍疵催眨? 最最亲爱的亲们,你们说要不要让汐颜生无忧的孩子,还是抱养几个呢? 132 第一百三十二回 炎无忧却躲避着汐颜在她耳边说话,平时自己都是主动和汐颜欢爱,如今她突然有这要求,不免让她突然羞涩起来,虽然她也认为汐颜的话有些道理,但就是觉得不太能适应。 汐颜看她那样大致也能体会到她心中所想,心里不免偷偷笑起来,一伸手搂住她脖颈,就凑过去轻轻吻她,从她耳畔一直到下颌,再移到她锁骨上啜吸起来,那手也慢慢地去抚摸炎无忧的脸颊,再滑到她圆润而白皙的肩膀。 从一开始并无**,到缓缓想爱抚她,想看到她颤抖和羞涩的样子。汐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粉唇也从炎无忧锁骨再往下,来到她美好形状的饱满,启唇去啜吸舔舐那饱满上的嫣红。 炎无忧一直觉得汐颜的亲吻让她身体虽然僵硬,但却十足的舒服和麻痒,当她启唇含住自己胸口那小樱桃时,那动作也是非常温柔,让差一点想推开她的自己心中升起不忍,只得纵容她,让她在自己身上生涩地忙碌。 当汐颜的手指抵在炎无忧潮湿泥泞的腿间时,她比在自己身下的炎无忧更加紧张,全身滚烫,手脚发软。抬起头去看炎无忧时,却见她紧闭着双眸,玉颜绯红,身子瑟瑟发着抖。 “无忧……”汐颜喃喃喊了声,凑唇上去重新吻她,小舌十分温柔地缠裹住她,将自己的爱意和安抚传递给她,然后感觉她放松下来,这才将手指重新抵到她腿间的桃源。 炎无忧睁开眼,看了看身上的人,只见她眼中全是温柔和宠溺,便说了声:“汐颜,好了,我准备好了……” “要是痛,你就喊出来……”汐颜轻声道。 炎无忧点点头,汐颜便试探着用一只手指缓缓地推入她身体。进入到一半,却是遇到了阻碍,汐颜又小心地试了试,炎无忧却小声喊了声,“好痛……” 汐颜紧张地额头都渗出了汗,心中一颤,手一软再也鼓不起勇气再进入,便退了出来。扑到炎无忧身上,抱着她轻轻吻她额头和眼睫,安慰她,说:“痛的话,今日我就不要了好不好,改日,改日再……” 炎无忧笑起来,道:“我的娘子是最心疼我的,你放心好不好,我是你的,这一世,你想什么时候要都行,都准备着给你。这会儿我饿了,我们起来吃饭可好?” 她这么一说,汐颜也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看看窗外的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下来。原来自她们两个进洞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炎府中都开始点灯,摆晚饭款待那些还没走的客人。 于是两人穿了衣裳起来,炎无忧命房外候着的丫头备水洗浴,等洗浴完了,换好衣裳,丫头们摆上饭来。慕汐颜知道她这便要出去陪那些今日来的还未散的宾客们喝上几杯,便让她和自己一起略用了些饭,才送她出去。送出去时,不免嘱咐她要少喝酒等语,炎无忧笑着答应了方出去了。这里汐颜回来就让丫头们进来把房里都收拾了,拿了针线笸箩来在灯下给无忧绣袜子,等她回来。 等到过了戊时炎无忧回来时,到底还是醉了,说:“外头劝酒的人太多……一人喝一小杯也就这样了……” 汐颜摇头,但也知道这是难免的,便服侍她擦了脸换了衣裳睡下。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慕汐颜和炎无忧一起去向罗氏敬茶。虽然以前也敬过茶,但那时不同今日,今日两人是皇帝赐婚,正大光明的夫妻。因此罗氏接了茶,递了请京城中有名的首饰铺子给做的一副头面给汐颜,喝了两口放下,令丫头们摆早饭。随即和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吃完饭,炎无忧和慕汐颜陪着罗氏吃茶说话,罗氏就说:“既然你们两个如今是皇帝陛下赐婚,成了亲。那我问你们,这孩子的事,你们打算啥时候要?” 慕汐颜低头不语,炎无忧见状便说:“我和汐颜都正青春年少,这孩子的事我看再缓两年。” “这可不能一直拖下去,我看等今年下半年你满了二十岁,我就让人去京城育婴堂里抱养两个来,这有了孩儿,才叫做一家人。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但自小养大,他也就当你是亲生爹娘了。长松就是这样,你们看他对我比对那生她的人亲。再说,只要咱们不说,以后孩儿们还不是当你们做亲生爹娘的。” 汐颜见婆婆罗氏这么说知道她已经是不知退了多少了。便悄悄拉了拉无忧的袖子,无忧转脸看她,便听汐颜抬起头来看向罗氏道:“婆婆,媳妇儿觉得您说得极对,那来年下半年我们就要孩子罢,到时候全凭婆婆做主。” 见汐颜这么说了,炎无忧也只能对罗氏说:“既然娘和汐颜都是这意思,那我也同意好了。” 罗氏见两人都依了自己,这才高兴起来,招呼两人继续吃茶。正说话间,就有二门上值守的婆子来禀告说:“外头一位妇人带了两个孩儿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来这府里找夫人。” “那人可说她是什么人没有?”罗氏好奇问道。 婆子答:“据那带人来的小厮说,他是罗府中的小厮。这妇人昨日寻到罗府找夫人,但夫人不在罗府,夫人的嫂子就留了她住在罗府一宿,今日命府中小厮送了人来。这妇人姓焦,是以前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抬了姨娘,生了两个孩儿……” “是焦姨娘!”不等来回话的婆子的话说完,罗氏便惊喜不已的站了起来,一叠声地对那婆子说:“快,快去门上传话,让丫头们快些领他们进来!” 炎无忧也高兴地站了起来,道:“太好了,焦姨娘没有在战乱中殒命不说,看来长柏和无玉也没有事!” 汐颜也高兴地站起来,一拉炎无忧的手说:“走,我们出去迎她!” 罗氏忙道:“我也去。” 于是罗氏在前,炎无忧和慕汐颜在后,众多丫头婆子围绕,众人出了正房大院儿往二门上去。走到一半,便见到两个丫头在前引路,领着焦姨娘等人过来了。 远远地焦姨娘一见到罗氏,即刻提着裙子飞跑过来,嘴中大声喊起来,“夫人,夫人……” 那喊声到最后已然带了悲声,让罗氏等人不禁心下戚然。罗氏领着无忧等人也快步迎了上去,经历了战乱和死亡之后,原先那些毫不在意的人和亲情也变得沉重有分量起来。 终于焦氏奔到了罗氏跟前,深深蹲身一礼,嘴中带着哭声道:“夫人……明华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夫人了。” 焦姨娘在陪嫁前名叫焦明华,所以对着罗氏,她以前服侍的小姐这么自称自己。 “快起来,快起来……”罗氏眼中含着泪上前将她扶起来,又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炎无忧和慕汐颜也忙上来和焦姨娘相见,随后赶上来的炎长柏和炎无玉也来拜见了众人。紧接着罗氏便携了焦姨娘的手,炎无忧和慕汐颜则是一人拉炎长柏,一手拉炎无玉,众人欢欢喜喜地往罗氏所在的正房大院儿里去。 进了房中坐下后,焦姨娘便和罗氏说起了自从洛州城破,她们先是被豫王的叛军抓起来,后又被王姨娘的娘家人带去王家宅院的事。从罗氏口中,焦姨娘这才知道了炎文贵已经遇害的事,原先她从王姨娘口中听到的也是老爷被豫王征入叛军之中,随军打仗去了,后来豫王兵败,她还存着侥幸之心,想着老爷说不定会逃过一劫,现在从罗氏口中才知道了原来老爷被王姨娘携私报复已经殒命的事。 “老爷……”焦姨娘哀哀哭泣起来,毕竟她和炎文贵育有一儿一女,这许多年来炎文贵对她也算不错。所以闻此噩耗,她难免心痛悲伤。 炎长柏和炎无玉闻言也哭起来,失去了父亲对这俩个孩子来说显然也是巨大的打击。 “长柏,无玉,快别哭了,走,跟我和你们嫂子一起去隔壁院儿,我们那里去吃糖果去。告诉你们,我们那里今年的年节下得了许多宫中御制的糕点和糖果,可好吃了。”炎无忧笑着对两人道,又对汐颜眨了眨眼,汐颜会意过来,想是焦姨娘和婆婆罗氏有许多话说,而这些话两个孩子听了不好,所以炎无忧才提议带两个孩子离开这里,去她们两个的连理院。这是炎无忧这两日给她们所在的院子取的名字,取了“在地愿为连理枝”之意,并命人去做匾,寻吉日挂起来。罗氏所在的正房大院炎无忧也给取了名字叫寿海院,取了“寿山福海”之意,同样让人做匾,挑好日子挂起来。 罗氏和焦姨娘显然也知道炎无忧的意思,于是罗氏便说:“那你带长柏和无玉去你那里玩儿,好好陪着他们。” 焦姨娘也对两个孩子吩咐,“长柏,无玉,你们两个跟着大姐儿和嫂子去,不许淘气。” 长柏和起来擦了泪,应了焦姨娘,依然是各自牵了炎无忧和慕汐颜的手出了正房往隔壁连理院儿去。这里罗氏挥退了房中服侍的丫头和婆子,和焦姨娘说起了洛州城破后的事。中间就说到王姨娘,罗氏便说这会儿洛州城已然收复了,那王家人一定会被官府治罪,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也说不定。焦姨娘便说:“夫人,您还不知道,那王家数月前已经北迁,不知去了北边儿什么地方,想是他们早就想到或者豫王叛军会败,所以提前举家北迁避祸去了。” 133 第一百三十三回 “他们还真是狡猾……”罗氏闻言抬手在桌上一拍,续又说道:“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竟让这样狠毒的人逃走了……” 焦姨娘忙说:“夫人不必含恨生气,这作孽之人遭到天报,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罗氏想一想称是,便又问:“你可知道无忧和汐颜的婚事?” 焦姨娘笑答:“自然是知道的,昨日我们母子三人找到罗府时,早过了午时,门上的人问清楚了我们的身份,放我们进去后。就有府中管事的婆子领着我们进内院儿去,据她说今日府中的老爷和老夫人等领着一家老小都去了外孙女那里,我自然知道她说得是无忧。便想夫人定然也是在这边儿府中的。后来我问那婆子为何今日罗府老小都要去找无忧。从那婆子口中我才知道了无忧自中状元后的事,以及皇帝赐婚的事。” 罗氏又问她,“你怎么想?” 焦姨娘答:“我想这都是命。大小姐和慕姑娘真是天赐的姻缘。再说自从大姐儿和汐颜一起,那身子也好了,命也好。你看这又是做状元,又是进内阁的,还帮着朝廷平了两场乱。皇帝甚为看重,不但赐宅,而且还赐婚的,真可说是皇恩浩荡。而且我还听说,汐颜救过皇帝的命,是皇帝的救命恩人,被皇帝认为皇妹,可有此事?” 罗氏先是点头道:“的确如此,昨日见到皇帝陛下,她还特意提起说汐颜是她妹子,也就算是她娘家人。”停一停又无奈的摇头道:“可皇帝陛下还说了,让我不许欺负她,否则要是让汐颜进宫去告状的话,她要罚我。你说我这婆婆当的,如今还要受媳妇儿挟制……” 焦姨娘却说:“我从见到汐颜那丫头时,就觉得她是个好孩子。虽然她如今是皇帝认下的皇妹了,但我想她定然不会借着皇帝给你这个婆婆脸子瞧的。所以我觉得夫人只要还和以前在洛州那么对她,就挺好。” 这话说得罗氏宽了心,焦姨娘才又和她说起了这一路上辗转来京的不易。罗氏便说,既然来了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长柏也去找个好书院上学去,而无玉便跟着焦姨娘,请个女先生来府里教她识字。焦姨娘起身谢了罗氏,说以后便时常来陪罗氏说话了。 罗氏又命府中管事的婆子来,叫给焦姨娘安排个院子住下,又让给安排服侍的丫头。那管事婆子应了,领了焦姨娘下去了。 到晚间一家人吃饭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汐颜见炎家的人团聚,不免想起自己的祖母和嫡母吴氏等人,心中牵挂不已。但她也知道炎无忧已经命人在寻找她们,所以心中再急切想知道她们的消息,想见到她们,也只能按下急切的心情,耐心等待。 隔日,汐颜依照皇帝那日所说三日回门儿的话收拾打扮一番出府进宫去。虽然她把这当成皇帝的戏言,但罗氏却说自古来皇帝所说的话都是“君无戏言”,所以让府中小厮套了车,派了丫头跟随,让她去宫中回门儿去数据武神。 到皇宫前递了牌子进去,不一时,便见乾清宫中的总管太监小福子笑眯眯地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来,迎慕汐颜进宫,又说:“万岁爷早朝后退朝一回乾清宫,坐下喝了几口茶,就念叨着慕姑娘,说今日该是你回门儿的日子呢。” 说得这里,小福子就笑起来,道:“慕姑娘真是好福气,得万岁爷这样眷念。” 慕汐颜笑而不语,只是对小福子说:“有劳公公又出来亲自迎我。” “慕姑娘说什么话,您可是皇帝认下的妹子,身份尊贵,我来能迎您可是几辈子修下的福气哩。”小福子满面堆笑道。 汐颜知道宫里的太监都是惯会奉承人的,所以不以为意,笑一笑,一路跟着小福子进到了乾清宫中,拜见了皇帝后,皇帝赐座。 待慕汐颜坐下后,皇帝命小福子泡了茶捧上来。汐颜接了喝了几口,抬起头见皇帝坐在御案后,笑望着她,便回以一笑,道:“我今日特意进宫来瞧皇姐,谢皇姐三日前亲临炎府,为我和无忧主婚,真是皇恩浩荡,荣耀非常。” 皇帝道:“那你可还欢喜?” 汐颜点头,起身再向着皇帝深深蹲身一礼道:“我实在喜欢极了,因为皇姐的赐婚和主婚,使得我和无忧光明正大的成了夫妻,而且天下人再不敢说三道四,连以前反对我和无忧的婆婆也点头首肯了。所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皇姐……而且那一日又赏赐了那么多的金银和绸缎……” “朕是你娘家人,那些便当成朕给皇妹的陪嫁,不值什么。皇妹欢喜了,朕也就高兴。而且朕今日还有个好东西要赐给你,朕想你得了这东西,定然更会欢喜。”皇帝装出些神秘的样子笑道。 汐颜好奇得问:“皇姐,是什么?” 皇帝含笑从自己的御案上拿起一个羊脂玉小盒,托在手上,对慕汐颜招了招手,“皇妹,你过来。” 汐颜闻言起身,提着裙子慢慢走到皇帝身边儿,皇帝将那托在手上的羊脂玉小盒子打开,摊在手上让慕汐颜看。慕汐颜探头过去一看,只见这小盒子里放着四颗拇指大的丹药,内中两颗呈现朱红色,两颗是鹅黄色。这玉盒子一揭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皇姐,这是什么?闻着好香……”汐颜看着那盒子里的丹药问。 皇帝老神在在道:“皇妹,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东西,你和无忧便能有亲生的孩儿。” “什么?”汐颜瞪大了眼盯着那羊脂玉盒子中的丹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出一只手指着那玉盒子结结巴巴道:“皇姐,你……你说……这药吃了,我和无忧能有自己的孩儿?” 皇帝笃定道:“正是。”接着又说:“这可是张真人献上来的东西。说他在名山大川中曾经寻到了上古的两位神药,自半年前朕向他讨要能让女子相合生子的丹药后。他便开始炼制,三日前终于炼成,便献了上来。此丹能以神化精,女子相合时,彼此各含一颗于舌下,心里俱都想着对方,等一方将要登顶之时,便两舌交缠,将舌下元津融合,让那登顶的女子吞下,如此便能暗结珠胎。” 听完皇帝的话,汐颜不禁狂喜,只是她还有一问,随即问道:“那想要生孩子的登顶的女子该吃哪一种颜色的丹药?” “朱红色,对了,朕还要提醒你,两人吃这丹药相合之日得是那想要生子的女子行经后七日之内,或者是行经前七日。且这药一次吃能吃一颗。这里的四颗丹药,若是毫无差池的话,能让你和炎大人怀上两个孩儿。” “两个孩儿……”汐颜的声音激动得抖起来,连手也在发抖。她和无忧成亲,或者唯一的不足便是不能有亲生的孩儿。可是如今,若是真如皇帝所说,服了那神仙炼制的丹药,能为无忧生下亲生的孩子,这种巨大的震撼和幸福几乎要令汐颜哭出声来从前有座灵剑山。 发现了汐颜的异样,皇帝忙将那羊脂白玉盒子的盖子合上,然后将那盒子递向汐颜:“皇妹,拿着。这是好事,可别哭了。” 汐颜伸手将那盒子接了过来,两只手捧着,她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未有这么紧张过,仿佛手里捧着的并不是什么丹药,而是她和无忧的孩儿,生怕磕着捧着。 “皇妹,快收起来。别发呆呀。”皇帝见汐颜慎重得要命的样子,心里头自然理解到她心中所想,便打断她思绪,提醒她将那玉盒子收起来。 汐颜闻言,忙将那盒子放入自己腰间佩着的荷包内。想一想又觉得不妥,将那荷包从腰间解下,紧紧地捏在手中。 皇帝见状想笑,但又觉得汐颜这样子真是可爱得紧,于是便说:“皇妹,你要是怕掉,朕可以让小福子来捧着,随你一起回府去。” “他捧着若是摔了呢,这可不行。我还是自己拿着心安。”慕汐颜拒绝了皇帝的提议。 “哈哈哈哈,好,自己拿着,自己拿着。”皇帝开心大笑起来,笑毕又对慕汐颜说:“皇妹,告诉你个事儿,昨儿夜里我已和德妃服了药,我想下月便该有好消息了。 “那我提前恭贺皇姐和德妃早得贵子。”汐颜深深福下去道。 皇帝道:“贵子却无,贵女倒有。”复又站起来,伸手去扶她起来。汐颜直起身来问:“这丹药吃下去,原来是只能生女儿么?” 皇帝点头,“女子和女子,只能得女儿。将来皇妹和炎大人会有两个女孩儿。” 说到这里,慕汐颜忽然问:“那皇姐,你将来会有几个女儿呢?” “朕将会有三个。这丹药张真人一共只炼成十颗,五颗朱红,五颗鹅黄。朕给了你四颗,留下了六颗。张真人说,这丹药开天辟地以来,也只得这十颗,却是再也炼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汐颜听了皇帝的话后,更觉这丹药的珍贵,手中将那荷包捏得更紧。得了这丹药,她现在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去,将这事告诉炎无忧和婆婆罗氏,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随后和皇帝的说话,汐颜就有些心不在焉了。皇帝和她说了会儿话,见她颇有些神不守舍的意思,便明白她定是想回去得紧了。这也难怪,当初她得了张真人的药后,也是等张真人一走,便立刻飞也似地奔到坤宁宫去告诉母后这好消息,说自己将有亲生的皇嗣了,当时把皇太后给高兴得,连说要在京城修一座御造道观,供养张真人。皇帝后来说,张真人闲云野鹤,不喜欢拘在一地,皇太后才打消了这主意。 “皇妹,我瞧你归心似箭,便起身回去罢。等你有了好消息,再进宫来见朕。或者朕想吃你府中的菜了,顺带也可以瞧你。” 汐颜忙起身应是,说府中随时欢迎皇帝驾临。又深谢了皇帝,这才辞了她出宫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tenniem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2-2202:09:55 ╭(╯3╰)╮破费了,么之! 呐,这一章现实主义的亲们不要太纠结啊。 而已,作者君也刷了下限。⊙﹏⊙b汗 不过,我希望我的文能带给大家更多的欢乐和幸福。 看文的时候能有个好心情。 134 第一百三十四回 却说汐颜回到炎府中后,也顾不得回自己院中去歇一口气,而是径直往罗氏所在的正房的大院儿而去。那时节,罗氏和焦姨娘吃过晌午饭后正在小花厅中吃茶说些闲话。听外头丫头进来禀告说,“少夫人从宫中回来了,此刻进了院子往小花厅中来。” 罗氏便说:“知道了。” 不一时便听见外头门帘子一响,有丫头在门口道福,随后只见慕汐颜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走到罗氏和焦姨娘跟前向两人蹲身行了礼。罗氏忙叫起,叫她坐下说话,然后问她,“此番去宫中见了皇帝陛下,一切可还顺遂,皇帝陛下可叮嘱了什么事没有?” 汐颜直起身来后,不及坐下便满面激动之色地对罗氏道:“婆婆,这一回进宫见了皇帝陛下,她赐了张真人炼制的神药给我……” “神药?”罗氏和焦姨娘听见她如此说,俱都吃惊,望着汐颜问:“那有何用?” 于是汐颜便把这神药的功用和皇帝所嘱咐的话都对罗氏和焦姨娘说了一遍。罗氏和焦姨娘一时不免被震惊到,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听罗氏率先结结巴巴地问:“媳妇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汐颜笑着答:“自然是真的,皇帝对我说,她已和德妃试了药,说下月便应有好消息呢。” “这,这真是太好了!”罗氏激动得眼中都包了泪,两手合十连连向天而拜,口中称谢诸天神佛。谢了菩萨,又谢张真人,说他道法通神,最后谢皇帝圣恩浩荡,竟赐了这神药给自己媳妇儿,让炎家有了后。在她身旁的焦姨娘也是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在一旁附和罗氏,说:“夫人,咱们以后得把这京城里的道观都去烧一遍香,感谢老神仙所在的道门啊。” “这是自然,要是媳妇儿真怀上了,我便把这京城里的道观都拜一遍,多多施舍香油钱。”罗氏喜笑颜开道。 随后汐颜又把自己手里一直捏着的那荷包打开,从中将那玉盒拿出来给罗氏和焦姨娘看,说里面装着由张真人炼制,皇帝陛下所赐的那神药。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将那玉盒子打开,让罗氏和焦姨娘看那丹药。两人屏住呼吸盯着那玉盒中的丹药看了一会儿,罗氏便让汐颜快将盒子盖上,说这药以后切不可再拿出来给人看,免得敞了药气,而且让汐颜拿回房去藏好放箱子里,拿锁来锁上。 听了婆婆的话,汐颜也觉得在理,便说:“那我这就回房去锁好。” 罗氏让她快回去,并说今日之事,除了三人,还有炎无忧知道外,切不可透露出去,要等慕汐颜怀上了才可以让外头人知道。这样才不会折损了孙女儿的福气。 慕汐颜答应了,便转身往外走。罗氏想一想不放心,便说要陪她回院子去,焦姨娘自然也陪着去。于是罗氏和焦姨娘陪在慕汐颜左右,丫头婆子也不带一个,往连理院中去。进入连理院汐颜和无忧的卧房后,罗氏便亲自去帮慕汐颜找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将这些箱子的东西都倒出来,将那装了丹药的羊脂玉的玉盒子装到最小的箱子里,上了锁后。又将这小箱子装入大些的箱子里,再上锁。如此五六个箱子套起来。最后将那钥匙交到慕汐颜手中道:“媳妇儿,务必将这钥匙随时带在身上,不可离身片刻。切记!” “好,婆婆,你放心,我定将这钥匙放在身边,绝不离身。。”汐颜答应,她也知道这药可是等同于自己和无忧的孩儿,万万不能有一点儿闪失的。接下来罗氏便说:“自明日起,你和无忧就分房睡,我去请京城中最有名的郎中来开些药食同源的方子给你们补气血和补身子,等你们两人身子都好了,就服老神仙的药,好怀我们炎家的孙女儿。” 汐颜听见婆婆说又要分房,不免莞尔,但她也知道这是婆婆在为自己和无忧打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了。 至晚间炎无忧散衙回来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汐颜便悄悄地把这事和她说了,炎无忧听后自然是喜不自胜。罗氏又把交待汐颜的事同时也交待给了炎无忧。 炎无忧和汐颜一样,听到自己娘亲又要自己和汐颜分房睡,自然是有些小小的不愿意。但后来想到这对于将来自己和汐颜的孩儿有好处,便也答应了。吃完饭喝了茶,汐颜和炎无忧回房,便把那皇帝所赐的药又拿出来给炎无忧看,炎无忧见竟然用那么多个箱子装着,不免笑自己娘亲和慕汐颜太小心了。汐颜瞪她道:“你知道什么?这药就等同于我们的孩儿,岂能轻慢对之。” “是,娘子说得是,我也这么想……”炎无忧忙笑着附和。待看了那药后,自然是对那张真人大加称赞一番,又感激皇帝的恩情,说这一生要为大周的社稷鞠躬尽瘁,才能报答皇帝一二。 汐颜将药收起后,便和炎无忧洗漱了,上床歇息。炎无忧因想着明日起就要和汐颜分房睡,再加上今日心情很是不错,便想和她欢好。谁知汐颜却不同意,说:“婆婆说了,我们两个需得在这事情上忌着点儿,等……等那一日……” 炎无忧闻言无法,只得依她。将自己的那种心思收起,两人相拥入睡。 第二日起来,果然罗氏便吩咐了人来收拾了炎无忧的一些随身衣物,让她到正房大院儿的东厢房中去住。接着又请了京城中有名的郎中上门儿为两人诊脉,开些补气血的方子。罗氏又叫厨房中给两人煲补身子的汤,天天进补。如此一月多,直到郎中来瞧了,说两人的身子气血补得差不多了,罗氏才让两人停了药。又等到汐颜行经前七日,一切都准备好了,挑了吉时,罗氏将炎无忧亲自送到汐颜房中,方才笑着离去。 近两月没有和汐颜同房,没有挨着她身子,炎无忧等自己娘亲一走,即刻去将门阖上,回来就拥着汐颜往床榻上推,迫不及待地伸手去解汐颜领口的盘扣。汐颜一闻到她衣上的梅花熏香混和着她的气息的味道,身子早软了一半,便由着她动作。 “汐颜……我好想你……”炎无忧一边呢喃着,一面去亲吻啜吸汐颜脸恻耳畔肌肤,激得汐颜身子阵阵发麻。只觉汐颜发肤间的体香强烈地诱惑着自己,炎无忧略带些粗野地将汐颜身上的衣衫褪去,按倒在床榻上。眼前的慕汐颜只着一件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忖得她的肌肤更加如雪般白,加上她害羞而飞上脸颊的霞红,让炎无忧激动无比,那欲|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无忧,我也想你……”汐颜娇媚得轻声道,伸出手揽住她脖子将她拉下来,两人火热相吻。在和汐颜小舌缠裹间,炎无忧的手早探进了她肚兜中,揉捏着胸口那两团饱满,使得汐颜鼻中不断发出娇声。 ……将汐颜扶起,两人面对面坐着,炎无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去品咂她高耸上的嫣红,舌头或卷或吸……汐颜抱着炎无忧的头,将自己那极度敏感和需要她宠爱的雪峰往她口中送,只觉她的吸吮和轻轻啮咬让自己舒服得发抖。从胸口传来的麻痒和酥麻使得她背脊上阵阵过电,小腹阵阵收紧,那一处湿意渐重,忍不住发出难耐呻|吟…… 炎无忧慢慢将汐颜放倒,从枕边早放好的一个玉盒中,拿出一颗朱红色的丹药放入汐颜口中,又将那颗鹅黄色的丹药放入自己口中,两人深情凝注彼此。将汐颜白皙纤巧的一双玉足放在肩头,炎无忧压下去,并指进入她泥泞无比的桃源…… 先是轻而浅的律动,渐次重而深,急而快。汐颜受不住的从鼻中逸出了哭泣似的娇吟……炎无忧知道她即将登顶,便伸出另一只手按住她前头的小豆子轻轻揉搓,另一只手加快了动作…… 汐颜只觉自己紧紧咬住了她手指,随后一阵烟火般爆开的快感将她推上了峰顶。 “啊!”汐颜含混的高声呻|吟出声。炎无忧俯□来,深深去吻她。两人都是好一阵颤栗,汐颜张口将炎无忧口中的元津咽下。将身上之人紧紧得抱住。 炎无忧趴在汐颜身上等她浪潮过去,便马上从她身上下来,然后撑起一只手臂看着汐颜。汐颜睁开眼时,就见到炎无忧睁大眼用一种十分希冀的眼神看着她,然后问:“娘子,你觉得怎么样?” 汐颜知道她这一回并不是象以前那样问得是自己欢爱的感觉,而是问得自己的肚子。还别说,方才她登顶之时,和炎无忧深深相吻,吞下她和自己混合的元津时,腹下好一阵暖意融融的感觉,于是便说:“挺好的,我觉得好像肚子里暖了一下。” 于是炎无忧就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放下汐颜平坦的小腹,摩挲了几下。汐颜笑起来,“这会儿你摸什么,还早着呢……” 炎无忧头一次傻傻地一笑,道:“我方才好像已经感觉到我们的女儿在你肚子里安家了。” 汐颜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戳,取笑她,“我们大周最最聪明的女状元也有犯傻的时候。” 炎无忧躺下,一伸手将汐颜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柔声道:“遇上你,我心甘情愿地变傻。以后,我想我也会在我们的孩儿跟前犯傻……” 说到这里,两人都呵呵笑起来,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差不多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因为汐颜这一月的葵水未至,炎无忧,罗氏,焦姨娘都暗暗期盼起来。为免差错,所以又过了半个月汐颜仍然没有来葵水,罗氏方命人去京城医馆里请了有名的专给妇人瞧病的郎中来诊脉。那郎中来至慕汐颜房中,丫头们放下帐幔,又在她手上搭上绢子。那郎中坐下后,两边儿手都诊了脉,约有小半个时辰后,郎中站起来乐呵呵地向罗氏道贺说:“少夫人已然有孕在身,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真是可喜可贺!” 罗氏惊喜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郎中道:“自然是真的,我行医三十年,这有孕无孕焉会有错?夫人放心好了!” 罗氏哈哈大笑起来,谢了郎中,命管家将诊金加倍,送他出府。 一旁的炎无忧早激动得无法自抑,等那郎中一出屋子,即刻奔到汐颜躺着的榻前坐下,将她一把拉起,看着她无比欢喜地喊起来,“娘子,你怀上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儿了!” 135 第一百三十五回 汐颜低头,双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呵呵笑起来,笑到最后,却是从眼中坠下了几颗泪珠。炎无忧见状抬手去帮她拭泪,嘴中问她,“这是怎么了,多好的事呀,怎的哭了?” “我……我这是欢喜,欢喜得想哭……”汐颜含泪笑道。 炎无忧将她拥进怀中,抚着她肩背,笑着劝道:“快别哭了,如今你肚子里可装着我们的孩儿,这哭厉害了可对她不好。” 汐颜闻言忙收了泪,伸手将炎无忧搂得紧紧地道:“好,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罗氏送了郎中回来,在门口碰到闻讯赶来的焦姨娘,便对她说了方才郎中说的话,焦姨娘一听也是异常高兴,先是向罗氏道了贺,然后和她一起进汐颜的卧房来瞧她。 正相拥在一起的炎无忧和慕汐颜见罗氏和焦姨娘进来,便赶忙分开,罗氏和焦姨娘见了却是忍不住偷笑,罗氏便走过去对炎无忧道:“如今你媳妇儿有了身孕,以后你一举一动可得仔细些,还有你不许欺负她,要是让她生气不欢喜,娘可要揭你的皮!” 炎无忧忙说:“娘您说什么呢?我啥时候欺负过汐颜。” 又说:“娘,您放心,我把您的话记得牢牢的。” “好,好……”罗氏开心地笑起来,然后和焦姨娘一起走到汐颜身边,一人一句地不断嘱咐她这有了身孕后要注意些什么,要吃些什么,还有不能吃什么,炎无忧站在一边儿乐呵呵地笑着听。 因为皇帝说过等汐颜有孕后便让她进宫去一趟,因此第二日汐颜便让炎无忧陪她进宫去见皇帝,顺带着谢皇帝的恩典。两人进宫后,依旧是小福子带了小太监来迎接两人。进入乾清宫中后,两人叩拜了皇帝,皇帝让两人起来赐了座。 汐颜便把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告诉了皇帝,皇帝一听自然十分高兴,说:“朕上一回和德妃到你们宅子里吃饭时,你还没有消息,德妃那时是不到两个月的身孕,和你现今差不多,还看不出来什么。如今她可是出怀了。成日家捧着个肚子小心得跟个什么似的。朕却让她要有平常心,且得多走动走动,如今这时节天气也好,每日吃了饭,朕都让她去御花园中逛一逛。皇妹也得像德妃那样,平日家多动动。” “多谢皇姐关怀,我婆婆也是这样说哩。”汐颜笑着接话道,“她说有了孕后多走动,以后好生些。” 皇帝哈哈笑起来,“正是如此。等皇妹的孩儿生下来,洗三之时,朕定会亲自来看她。” 又说了会儿话,炎无忧和慕汐颜便辞了皇帝出宫回宅去。自那一日以后,炎府中上下人等都渐渐知道了少夫人怀有身孕的事,并且都知道了这是皇帝陛下赐给的张真人炼制的神药,不免各个都对张真人的神通赞叹不已,又对慕汐颜得到了张真人的神药,和炎无忧女子欢好受孕而羡慕得不得了。 这些羡慕的人里头自然包括胡玉柔。不过,自从炎无忧回来后,因为罗氏上演自杀闹剧后,便被罗氏依旧调回外书房中去当差。汐颜怀孕后,炎无忧来外书房的时间便少了,差不多一散了衙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后头连理院中,照顾慕汐颜。这不禁让胡玉柔失落不已。她现在也没法子到罗氏身边儿,因为现在她成日家也是围着汐颜在转。所以她到最后反而是怨恨起慕汐颜来,想如果不是她,自己又岂能一点儿也不能接近炎无忧。 自从进炎府中这一年多来,她一日比一日地抱怨和怨恨为什么慕汐颜的命那么好,她能和炎大人在一起,而且如今还有了身孕。而自己同样是喜欢炎大人,但却没有机会可以陪在她身边儿。她相信凭自己的容貌和学识,若是给她机会,炎无忧一定会喜欢自己的。机会,对了,只要等待,机会一定会有的,胡玉柔暗暗在心中如是想。 而在连理院中,随着天气一日一日地热起来,慕汐颜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起来。到最热的七月,怀了五个月身孕时,已然出怀,每日起来吃过早饭后,罗氏和焦姨娘过来都要陪她到后花园中去走动。待到晚饭后,又是由炎无忧陪她去花园中散步。散步后两人回屋去坐着,炎无忧给汐颜端了盏温水来让她喝。趁汐颜喝水时,炎无忧便说:“汐颜,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有了身孕后,你变了不少……” 汐颜摸着自己的脸道:“我倒是没有觉得,若说是变了,就是自己这身子变了,有了肚子就没有了腰身,我怕以后你不喜欢……” 炎无忧笑,“你说什么呢?我是说你的容貌变了,变美了,肌肤也十分水润,你却去扯什么肚子大没腰身。” “本来就是,这一段日子以来,我觉得你看我的脸的时候都少了,一回来扫我一眼就直盯着我的肚子瞧,然后躺在一起,那手也是喜欢放我肚子上摸来摸去,别的地方都不碰了。”汐颜嘟嘴道。 炎无忧闻言不由呵呵笑起来道:“你瞧你,这醋都吃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儿身上了。”又慢慢地走到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指将她的下巴挑起,凑过去低声道:“你不知道我一看见你的肚子,想到里头有个咱们自己的孩儿就心里喜欢得要命,不由自主地想多看一会儿,多摸一摸。其实你在我心里还是最最重要的。至于你说我都不碰你了……咳咳,这个,我娘从你有孕后,就常常提醒我,说不能来闹你,只能规规矩矩陪着你,不然对你肚子的孩子不好……” 汐颜听她这么说,脸上不由得一红,忙将脸别开,心里头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自从那郎中来诊了脉后,确定她怀上身孕以后,婆婆罗氏总要隔三差五地把炎无忧找去说话,原来是跟炎无忧说得这个。 见汐颜红了脸,禁了几个月的炎无忧不由得心下一热,夏天本来传得少,汐颜上身穿了个粉色抹胸,外头是一件对襟粉色薄衫,怀了孕后,那胸前的饱满比以前又大了些,鼓鼓得,两乳在胸前形成了深深的一道沟儿,一见到这个,她只觉得好一阵口干舌燥,一直以来忍着的那**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转身去将门关了,炎无忧回来便将汐颜扶起,挨着她耳边哑声道:“娘子,我们走……” 汐颜只觉耳边一阵麻痒,这个样子的无忧,她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这几个月肚子大了以后,她竟然觉得自己的**也越积攒越多,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对炎无忧说,炎无忧呢,又遵循罗氏说的话不碰她,不免让她十分的难受。这会儿心里虽然想炎无忧宠爱她,可又担心真得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不好该怎么办。左右为难间,炎无忧已经将她半拥着推到了床榻边坐下,一伸手将她的粉色对襟薄衫子和抹胸都褪了下来,只见汐颜胸前的一对雪白的饱满又圆又大,那上头的两点嫣然可爱的挺立着。 凑过去,炎无忧唇舌手指并用,宠爱着汐颜的酥胸。汐颜两手的手指插|入她发间,仰头,不住地从口中逸出难耐的娇声……两人缠绵相吻,炎无忧从侧后方温柔地要她……并没有多久,十分敏感的汐颜长吟一声,下腹好一阵抽搐冲到了浪潮的顶端…… 事毕,炎无忧起身命人打了水,抬了浴桶进来,亲自替汐颜洗浴。汐颜靠在浴桶边缘,由着炎无忧替自己擦洗,炎无忧笑着低声问她,“方才你肚子里的孩儿可踢了你?” 汐颜娇羞地点头,轻声道:“方才到顶之时,她真在肚子里踢了我两下呢?” 炎无忧闻言忙将手放到汐颜凸起的光滑的腹部,轻轻在上头拍拍道:“乖妮妮,你别生气,我再不闹你娘了,等你出世后,让你打我几拳可好?” 汐颜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呵呵笑起来,伸手将炎无忧放在她腹部的手拿起,放到脸恻,挨了上去,轻轻擦着道:“夫君,妮妮要打还得打我呢,是我耐不住了,怪不得你……” “那到时候让她先打我几拳,再打你几拳,被她那小拳头打着想必十分有趣……” “你呀,到时候肯定天天就知道看她,也不看我了。” “谁说得,你们两个我都要看……” 一转眼,日子已经进入了十二月,炎府上下都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因为一直给汐颜诊脉的郎中说她就在这几日就要生产,所以罗氏找好了稳婆,又布置好了产房。这产房设置在连理院中的西厢房,是罗氏为了汐颜生产特意布置的。产房内天天都要烧坑,而且这炕烧一阵又得停一阵,既不能让屋子里温度过高,也不能变凉,总得保持屋子里暖和。不然怕汐颜一时要生了进入产房中过热起心火不好生,又怕凉了进产房去候产时,得了风寒更是不得了。 在连理院中以前的茶水间也改成了个小厨房,小厨房随时备着热水,炉子上炖着助产提气的参汤。 十二月初八日,恰巧那一日是腊八节。炎无忧一早起来喝了碗腊八粥,去还睡着的汐颜跟前嘱咐了她两句话,便出门上轿,小厮们陪着上朝去了。汐颜等她走后约莫辰时才起,起来后喝了一碗腊八粥,罗氏和焦姨娘便过来了,只听焦姨娘说:“这外头天可阴着呢,不定一会儿就得下雪。” 罗氏则是盯着汐颜的肚子说:“按说这日子也到了,怎的还没动静?” 汐颜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从昨晚起觉得肚子往下坠得厉害。” 焦姨娘一听便说:“这可是快了,估摸着就是这两日了。” 罗氏也点点头,又见汐颜才喝了粥,便让她下炕来走一走。汐颜依言下炕,丫头们服侍着穿了厚底绣鞋,罗氏和焦姨娘扶着她屋子里慢慢地走,消食。 走动了一会儿,丫头小桃和小红收拾了碗筷回来对汐颜等人说,外头开始下雪了。汐颜便说,想出去看一看雪。可罗氏说在屋子里开窗看看就行,别出去冻着了就不好了。 于是丫头们将房中糊着又白又厚的高丽纸的窗扇撑起,汐颜站在窗前一看,只见从灰沉沉的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一会儿功夫便见东西厢房的房顶上都积上了一层白雪,倒还好看。一阵寒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罗氏见状便忙命丫头将窗扇放下,让汐颜去炕上坐着喝口热茶。 汐颜听话的转身,依旧由罗氏和焦姨娘扶着往炕上去,还没走出去两步,忽然觉得腰间一抽,两侧腰部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便不由得停住了脚。 罗氏和焦姨娘见她仿佛蹙了蹙眉,便问她,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汐颜点头道:“我觉得腰上有些痛……” 话音刚落,那腰间的疼痛便开始加剧起来,几乎让汐颜觉得腰都要断掉,伴随着腰痛,腹部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汐颜忍不住开始喊起痛来,觉得自己痛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快,快,她这是开始发作了,去叫婆子和丫头们都来,将她挪到产房去,还有,去让郎中和稳婆都候着……”罗氏一叠声地大声吩咐跟前的焦姨娘道。 136 第一百三十六回 焦姨娘闻言忙到外间去喊人,不一时便有素日在汐颜跟前伺候的丫头和婆子们进来。罗氏命人给汐颜穿上貂皮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扶着去产房待产。汐颜去产房中的暖炕上躺下后,便觉得那痛发作起来,一阵一阵痛得冷汗淋漓。双手将盖在身上的锦被紧紧地抓住,忍不住呼痛出声。 在炕边坐着的罗氏便安慰她,“媳妇儿,你要是实在痛得很,不妨呻唤出声,别忍狠了。” 汐颜“嗯”一声算答应了,但终究不好意思大声喊起来,仍旧是压低了声音呼痛。如此到晌午时,那痛变得更厉害了,腰腹抽痛的频率变快了。因为要生产,所以晌午不能吃饭,水也是实在渴了,喝一点儿。罗氏喂她水时,汐颜便问:“婆婆……这还得痛多久才能生?” 罗氏道:“若是生产过的妇人,从发作到生下孩儿快得两三个时辰就行了。可是像你这样没生产过的妇人,痛得要久些,有些要痛上十二个时辰呢。瞧你现在这样子,怕还得好几个时辰,等你破了水就快了。” 说到这里,焦姨娘就去把汐颜脚那头的锦被掀起,看看她下|身,见垫在身子下的棉垫子如常,方重新将锦被放下对罗氏道:“汐颜还没破水……” 汐颜自挪进产房后,丫头婆子们便给她褪掉了下边儿穿着的裙子和裤子,便于生产。 罗氏便说:“还早着哩,她这是生头胎,要艰难些。”转脸又叮嘱汐颜要忍着,说女人都有这一遭,忍过去了,等抱着自己的孩儿的时候就觉得这痛是值得的等语。汐颜听了这话,但凡痛得狠了,便想一想自己这个快要出生的孩儿,想抱着她时的满足,果然觉得那痛要能忍耐些。 如此到天黑时,炎无忧散了衙回来,一进门儿,外头门上的小厮便告诉她说少夫人要生了,她一听见自然是急匆匆地往内院儿里来。进来后衣裳也顾不得换,直接往产房走。罗氏在产房外头的厅里迎着她说:“媳妇儿刚破了水,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能生了。” 炎无忧便问:“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罗氏答:“今早辰时许。” 炎无忧一算时辰,不由微惊道:“这都五六个时辰了,定是疼狠了,我进去瞧瞧她。” 罗氏便让她进去看看就出来,去换了衣裳吃了饭再来守着,说还得等一会儿汐颜才能生。炎无忧答应了,便在罗氏陪伴下往汐颜的产房里走。产房门口守着的丫头掀开棉帘子,两人进至房中。疼了一天的汐颜这会儿呼痛的声音都小了些,这一整天阵痛的折腾让她的力气都几乎耗尽了。一头青丝大半被痛出的冷汗浸湿,额头上更是贴上了些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一张小脸儿也是煞白。 炎无忧到产房中,走到她躺着的炕前看她这副模样时,那心里痛得抽个不止。 “娘子,你受苦了……”炎无忧弯下腰,伸手去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 慕汐颜见炎无忧回来了,且已经在自己身边儿,便忙抓住她手虚弱道:“夫君,你回来了……” 炎无忧点头,见她唇边挤出了一丝笑,道:“我们一会儿就能看到我们的孩儿了……” “嗯,我守着你,等我们的孩儿出世。”炎无忧笑着激动地点头。 这时,那阵痛发作得更厉害了,让汐颜觉得自己几乎要痛死。便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屋子一边候着的稳婆忙上前查看。罗氏便将炎无忧拉开,说:“让稳婆们先看着,你听娘的话去换了衣裳吃了饭再来,今晚还得守一会儿哩。” 汐颜听见也叫炎无忧先去换衣裳吃饭。炎无忧见自己的娘和媳妇儿都这么说,只能应了,忙忙地出去到正房中去换衣裳吃饭。这里产房中,慕汐颜见到炎无忧回来后,只觉自己的心完全落回到了肚子里,那呼痛的喊声也不用忍,大大声声地喊了出来。 罗氏请来的两个稳婆便一个帮她摸着肚子确定孩子的胎位,另一个帮着看她下头羊水流的情况。 等到炎无忧换了衣裳草草吃过饭来了以后,进到产房中来守着慕汐颜又是一个时辰,那一直看着汐颜下头的稳婆就说:“少夫人下头开了两指,见红了,要生了!” 炎无忧坐在炕边一直握着汐颜的手,听了这话便对汐颜说:“娘子,使把劲儿,咱们的孩子要出来了!” 那在一旁的稳婆熊氏也教汐颜呼吸之法,让她使劲儿。汐颜痛了一天下来,说实在话,那力气几乎都折腾干净了,这会儿哪里来的多的力气,尽管炎无忧和稳婆都在鼓励她,但就使不上劲儿。因此小半个时辰后,仍然没有多大进展。稳婆便提议,让给她喝些参汤提气。罗氏便去让丫头端早备下的参汤来。 等到汐颜喝下了参汤,提了些气来,围在她身边儿的众人便又让她继续使劲儿。这一会倒是好些,直到底下开了三指,几乎可见婴儿的头了,便又使不上劲儿了。于是有一个稳婆叫甘氏的便将罗氏和炎无有叫到外头西厢房厅中,偷偷对两人说:“我瞧着少夫人生得艰难,如今孩子已经现出了些头,若是又卡着耽搁了对孩儿可是不好。我且问你们一句,要是少夫人难产,你们是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炎无忧急起来,道:“什么大小?我自然是两个都要,两个都要!你们快去想法子呀!?” 甘氏道:“这世上的事都有个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总得拿个主意。我一年给这京城里的世家贵戚的夫人们也不少接生,别人家遇到这生得有些艰难的,都得问一问。免得到时候真生不出来的时候,你推我,我推你的,反倒耽误了一大一小的性命。” 产房里头慕汐颜呼痛的声音有一阵没一阵儿的依稀传来,十分虚弱,甘氏便说:“你们听一听,方才少夫人提气的参汤也喝了,也没多大用,你们得赶紧拿主意。” 便听得罗氏一咬牙说:“要小的!” 甘氏看罗氏一眼便说:“好,老夫人既然吩咐了,那等会儿少夫人实在生不出来,我们只有动剪子,留小的了。” “不行,不行,我要汐颜,留大的!留大的!”炎无忧眼圈儿都红了,压低声对那稳婆甘氏喊道。 甘氏看一眼罗氏又看一眼炎无忧十分为难,嗫嚅着问:“老夫人,炎大人,你们到底要大小小,快些决断,耽搁不得呀。” 罗氏急起来将炎无忧拉到一边儿说:“这个孩儿可是我们炎家的头一个孙女儿,这眼看就要出世了,岂能不要,你听娘的,实在保不住了,就要小的。” 炎无忧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要汐颜。只要有大的,就还能有小的。” 罗氏就说:“那我问你,你的那药还有几颗?你是不是以后要嫁给男子成家生子?” 炎无忧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药只有一颗了,若是不留下这个孩儿,将来自己就只能有一个孩儿。若是自己嫁了男子,那自然可以多几个孩儿。 “娘,要是没了汐颜,我也不能活着……”炎无忧哭了起来。 罗氏走上前使劲在她头上一戳,叱责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哭什么哭,亏你还是大周的女状元,内阁中唯一的女阁臣,这天底下的漂亮女人多得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这留了小的,没了大的,将来你还可以找,还可以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炎无忧哭着打断她,“娘,我不是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我是女子,这一世我认定了汐颜,只能有她一个人。我要留下汐颜,我们将来还能有孩子。一个就一个吧。就算是一个也没有,我也要和她白头到老,相伴终生……娘,我求你,留下汐颜,留下大的……” 罗氏背过身去,不吭声,但显然是沉默得表示拒绝。在一旁的稳婆甘氏见眼前这两个人意见相左,便不知道到底怎么办好了。等了一会儿急起来道:“你们这般拿不了主意,到时候这一大一小都出了事儿可别怪我们这些接生婆。” 炎无忧一把拉住甘氏的手流着泪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激一激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么?” “激一激?”甘氏喃声重复道,忽地她想起什么,大声道:“倒还有个法子,但也不知道能管用不,倒是可以试一试。” 炎无忧一听忙紧紧得握着稳婆甘氏的手问:“是什么?你快说,你快说!” “我们这一行里,有个说法,说是有些妇人难产之时,碰巧遇到什么大喜大悲之事,这一激动,那孩子就生下来了。这说法,我听过没用过,也不知道好不好使。” 听甘氏这么一说,炎无忧略一沉吟,心里头就有了个主意,便对那甘氏道:“我倒有个大喜之事可以激一激她,咱们权且试一试再说。” 罗氏听炎无忧这么说,便转过身来问:“你有什么主意?” 于是炎无忧便说:“汐颜一直非常牵挂她的祖母,我们一会儿便进去对她说,她的祖母在她嫡母的陪伴下,已经被我派出去找她们的人找到,如今已经到咱们府里了。就在娘那个院子里候着,等着她生完了孩子,就进来瞧她。” “也好,那就先这么对她说。”罗氏点头同意,复又加了一句,“但愿有用。” 三人计议已定,便重新进到产房中,炎无忧快步走到汐颜跟前,做出惊喜的样子对她说:“娘子,告诉你个好事儿,方才二门上的婆子进来说,你的嫡母和祖母被我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如今已然进了内院儿在娘那边房中坐着,说等你一生完孩子就过来瞧你。” 汐颜本来已经给疼痛折腾得浑身乏力,迷迷糊糊的,一听炎无忧说这个,立即聚集了精神,看向炎我忧问:“夫君,是真的么?我祖母她们来了?” 炎无忧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所以你快些生下我们的孩儿,就能见到她们了……” 想起了自己牵挂万分的祖母在等着见自己,汐颜激动不已,欢喜不已,一时不知从哪里提起一口气,将那口气聚到下|身,用尽剩余的力气一挣,底下帮着她的稳婆在她肚子上转着圈儿的一揉一推,便听得“哇”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产房中响起,随即稳婆甘氏一叠声地喊起来,“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生了个丫头!” 罗氏一听先是长舒一口气,两手合十望天拜了拜,随即喜笑颜开得忙吩咐丫头婆子们备水的备水,做吃的去做吃的。稳婆甘氏就用早准备好的剪子将婴儿的脐带剪了,早有丫头备好热水来替孩子擦洗,收拾干净包起来。罗氏在一旁笑呵呵地望着,焦姨娘也在旁边笑得闭不拢嘴。 而炎无忧则顾不得去看孩子,只是手中拿块绢子不停地给汐颜擦汗,抚着她的脸,对力竭闭上了双眸的汐颜激动地说:“娘子,我们的孩儿生了,生了!我们有自己亲亲的闺女了!” 137 第一百三十七回 汐颜耗尽了力,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但耳中听到炎无忧的说话声,听到生下了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勾一勾唇角,从眼角滑下一行清泪。炎无忧知道她定是她听见了,所以欢喜地流泪了。便又说,“娘子,你放心,好好歇一歇。我和闺女都在你身边陪着你。”一面说一面拿绢子去替她擦泪。 就有房中服侍的丫头婆子上来给汐颜擦洗身子,换衣裳,底下的棉垫也换了,重新垫上干净的。炎无忧看着她们替汐颜收拾妥当,才又重新坐到汐颜躺着的炕边,握着她一只手,轻轻抚着。汐颜实在累极,睡了过去。 那边罗氏已然将小婴儿抱在了手中,欢喜无比地看着,一旁的焦姨娘在一边儿笑着说:“夫人,您瞧这小模样儿多像无忧啊,真是漂亮……” 罗氏一只手抱着孩子,眼中充满了宠溺,另一只手在她面儿上轻轻地拂过,点头道:“还真是像无忧,二十年前我生无忧的时候也是耗尽了力,差一点儿就……不过,到底挺过来了。当我抱着无忧时,就觉得受得罪都值得,现今抱着这小东西,就好像看见了无忧,你别说,还真是像……” 炎无忧将汐颜睡了,方转脸对罗氏轻声说:“娘,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罗氏依言便把孩子抱了过去,略微弯下腰道:“快看你的小妮儿,多像你呀。” 炎无忧探头一看,只见这孩儿一头柔软的胎发,漆黑无比。脸红红的,皱巴巴的,紧紧地闭着眼,小鼻子微微的翕动,小嘴也是抿得紧紧的,粉粉的小嘴儿,上唇和下唇各有一溜泡儿。 “娘,这孩儿怎的那唇上有两溜泡儿?”炎无忧指着小婴儿的小嘴问。 罗氏和焦姨娘闻言都笑起来,便听罗氏说:“这小孩儿生下来都这样,嘴上有小泡泡,吃奶的时候那奶才不会从嘴巴里漏出来。” “哦,是这样么?”炎无忧闻言笑起来,便伸出一只手指去在自己闺女的小嘴上摸了摸,觉得那嘴上的小泡泡很是柔软。没想到的是,她的手刚一碰到小婴儿的嘴,那原本紧闭着眼的孩儿竟然张了张嘴,仿佛要吸吮她的手指一般。炎无忧忙将手缩回来。罗氏和焦氏见了,不由得呵呵笑,都说,这小东西想吃奶了。 炎无忧便问:“那这会儿要去叫奶娘来给她喂奶么?” 在汐颜生产前,罗氏便找了两个奶娘来候着,以便帮着汐颜照顾孩子奶孩子。 罗氏道:“等她娘醒了,让她娘给她喂奶。这头一个月的奶还是媳妇儿给她喂好。我们洛州的旧俗,说小孩儿没吃着娘的奶,以后容易生病。一会儿可以先给她喂点儿温水。”又说:“我瞧媳妇儿累极了,这睡下去怕是要明早才能醒,你去睡罢,明日还得上朝呢。” 炎无忧说:“那我就在这屋里歪一会儿,等她醒。” 再看看罗氏抱着的孩子,忍不住道:“娘,让我抱一抱她。” 罗氏就嘱咐她小心点儿,然后把抱着的孩子放到炎无忧怀中,炎无忧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有些无措,觉得自己怀中这小东西轻轻柔柔的,心里就升起无限的宠爱和感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炎无忧凑唇过去在她柔嫩的小脸儿上轻轻一亲,心里充满了化不开的温柔,眼中全是满足的笑意。 抱着看了好一会儿,炎无忧笑着对罗氏说:“娘,这孩儿也不知道有多重,我抱着她觉得忒轻,要不拿秤来……” 罗氏打断她,“你这傻孩子说傻话呢,小孩儿生下来不能称,这一称呀她就得身子不爽利,不爽利呢就得生病,生了病就得变轻。所以是断不能称的。” “哦,还有这说法?那一般人家又是怎么知道这生下来孩儿多重呢?” 焦姨娘笑着接话道:“大姐儿有所不知,这生下来的小孩儿只要在有经验的手里头掂一掂就知道多重的,不信,您问夫人就知。” 炎无忧便转脸看向罗氏问:“那娘您知道这小妮子多重呢?” “我早就掂了掂,约莫有七斤多的样子。”罗氏笑着说,忽又说:“无忧,你打算给这个孩儿取个什么名字,可想好了取哪个了么?” 炎无忧道:“您也知道,这大名早拟好了好几个,得等大点儿再取。再有,汐颜说,皇帝陛下说了,咱闺女生了,她要亲自来给她洗三,我想到时候怕是要赐名。所以这大名就暂缓。” “那你总得取个小名儿我们好喊她呀。”罗氏继续道。 炎无忧想了想便说:“今日是十二月初八,腊八节,家家户户都吃了七宝五味饭,我想就先给她取个小名儿叫七宝吧,又顺口又能记着日子。” 此话一出,焦姨娘先高兴起来道:“这名字好,叫着亲切,吉利,喜庆。” 罗氏也笑着点头赞同,“如此便叫我的这小孙女儿七宝罢。” 于是众人俱都开始叫着“七宝,七宝”逗着她玩儿,无忧见她一直闭着眼便罗氏:“娘,啥时候七宝会睁眼呢?” “还得等几个时辰,我想等媳妇儿醒来时不定她就能睁眼了。”罗氏笑眯眯道。 又说笑了一会儿,炎无忧便让罗氏去睡,说自己要在这里守着汐颜。罗氏叫不动她,便和焦姨娘先回去歇息了。等罗氏和焦姨娘走后,炎无忧便让奶娘将七宝放到汐颜身边右手方睡,又让人给她盖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小被子。自己也上了炕,叫丫头们拿了个大迎枕来放在汐颜左边,自己靠了上去,另拿了个被子盖着,喜滋滋地不时看看汐颜又看看自己的小女儿。 这看着看着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直到有人在轻轻得拉她的袖子,叫她才醒。醒过来时,便见到汐颜睁着眼有些虚弱得问她,“夫君,我们的孩儿呢?让我看看她……” 原来汐颜醒时先看到身边的无忧,并没有看到躺在自己枕边小被子里的七宝,所以才会把无忧叫醒。炎无忧一见她醒过来,立刻惊喜地坐直了身子,抬手去抚摸汐颜的脸颊,“娘子,你醒了?好些了么?” 汐颜笑一笑道:“好多了,这会儿有些力气了。”紧接着马上又问:“夫君,我们的孩儿呢?” 炎无忧便指了指汐颜枕头另一边,“你瞧,在那里睡着哩,睡得多香。” 汐颜闻言忙转过脸去,一眼见到那小东西,立刻惊喜不已地笑起来,连说:“这就是我们的孩儿,这就是我们的孩儿……”一边说一边就想坐起来好好看她。炎无忧见状忙搭把手,扶她一把,汐颜便半撑着坐起来,朝着七宝俯□去,满面笑意地去打量她。炎我忧贴在她身后,也笑着同她一起看,然后说:“瞧我们的七宝长得多漂亮……” “七宝?夫君,这是你给她取的名字?”汐颜眼都不转地看着七宝问。 炎无忧便笑着把自己为什么取这小名儿告诉了汐颜,然后问她,“你觉得我们的小妮子叫七宝这个小名儿好不好?” 汐颜自然说好,又说:“夫君,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的七宝长得像你,委实漂亮。” “她这么小,哪里能看得出来,她是我们两个的孩儿,定然也有些地方长得像你。”炎无忧道。停了停又说:“娘子,这一回你生咱们的孩儿受罪了,以后再不让你遭这个罪了。” 汐颜转脸看她一眼柔声道:“可我一看见七宝,就觉得这罪我不白遭,就是痛死也值得。我多想为你再多生几个孩儿,以后看她们围着我们跑,围着我们跳……” “娘子……”炎无忧动情地拥着她,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两人说话间,忽然那小东西皱了皱眉,然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清脆响亮。她这哭声把炎无忧和慕汐颜都吓了一跳,两人都忙看向她,见她在小被子里扭着小身子,脸憋得红红得哭着,但却并没有眼泪。 “夫君,七宝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汐颜有些着急地问炎无忧。 炎无忧摇头,结结巴巴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在产房外间搭了临时的床铺候着的两个奶娘和几个丫头婆子听见孩子哭俱都起来了,各人穿上衣裳进到产房中来,见炎无忧和慕汐颜望着哭得十分厉害的七宝手足无措的样子,那两个奶娘便走了过来,先是向两人见了礼,其中一个奶娘江氏这才说:“大人,少夫人,想是大小姐饿了罢或者尿了拉了,所以哭了。” 炎无忧便说:“那你快看看。” 江氏便上前将七宝抱起来,打开她的小包袱,一看,笑道:“果真是拉了,她觉得不舒服便哭了。”说着就从旁边的丫头手里接过一张旧棉布裁剪出来的干净片子给七宝换上。果然等到一给她换上干净的片子,小东西就不哭了。 炎无忧和慕汐颜见状便笑了起来,一起说道:“果然如此。” 不过七宝只是暂时不哭,等到奶娘给她收拾好,再包好包袱,她就又哭了起来。炎无忧和慕汐颜不禁面面相觑,问江氏,“她这又怎么了。” 江氏呵呵笑起来,“大小姐这是饿了,要吃奶了。” 随即便问汐颜,“少夫人,您这会子涨奶了么?” 汐颜脸微微一红,点点头。她方才刚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胸口两乳涨得厉害,隐隐生疼。 江氏见状便说,“那便请少夫人给大小姐喂奶吧。” “好。”汐颜点头,随即将自己衣裳的领口盘扣解开,露出一边鼓涨的乳儿。 谁知江氏却说:“这给大小姐喂奶之前,得先开奶,否则小孩儿力小,吸不出来。” “开奶?怎么个开法?”汐颜问。 江氏看向炎无忧,道:“那就只有麻烦大人替少夫人开奶,将奶吸通,大小姐才好顺利吃上少夫人的奶。” 炎无忧一听,不禁呵呵一笑,连声道:“好,好。” 慕汐颜却耳尖有些染红,不太好意思。略有些害羞地看炎无忧一眼,低下了头。 于是炎无忧便凑了过去,含住汐颜一边胸房的嫣红略用些力的吮吸起来。汐颜给她这一吮,一股酥麻感瞬间就发散向全身,有些痛但十分舒服,让她差一点呻|吟出声。但当着房中这许多人,她哪里敢出声,只得紧咬着唇,生生将那声音给咽了下去。 138 第一百三十八回 汐颜不好意思,炎无忧却是十分正经,费了老大的劲儿将汐颜一边的奶吮通,嘴里都是淡淡的乳汁味儿。又连吸吮了几口,觉得那乳汁大股的冒出,才离开了汐颜的胸房,对身旁的奶娘江氏说,“好了,这会儿可以给七宝吃奶了。” 转脸来看汐颜时,却见她秀美的脸变得绯红,心中知道她为何如此,炎无忧不禁低头勾唇偷笑。汐颜此时却顾不得去看无忧,奶娘江氏正将孩子放到她手中,教她如何抱着,如何喂奶。 汐颜抱着孩子在手,将乳|头凑到那小东西嘴边,只见她小嘴动了动,在上头蹭了蹭,一种本能使她拱了上去,急哼哼地毫无章法地张口试图去吮|吸那在她小嘴儿旁边的东西。一旁的奶娘江氏见七宝费老大劲儿都含不住乳|头,便让汐颜将乳|头握住,塞到孩子嘴里去。 果然汐颜这么做了后,那小东西才含住了汐颜的乳|头吸吮起来,连着吸了几口,估计嘴里得了味儿,觉得好喝,便捏着一双小拳头使劲奋斗吸奶。不过,到底是第一回吃奶,费老大劲儿吃不了几口,就没力气了,要歇一歇。小嘴儿又小,这一歇,那乳|头她就包不住,从嘴里滑了出来。滑出来后,她马上就感觉到了,紧张了,一双小拳头捏着不时舞动两下,奋力向前急哼哼地去寻找乳|头。找到后却又含不进口中,就要哼哼两声表示她着急加生气,这时汐颜忙将自己乳|头拿食指和拇指捏住,再次给她塞入口中,让她含着再次吸|吮起来。 便见她小脸憋得红红的,使劲儿开始再次奋斗吃奶。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乳娘江氏便让炎无忧将汐颜另一边的奶吸通,叫把孩子抱到另一侧去吃上几口。炎无忧便问,为何要这么做,乳娘说,这是因为汐颜另一侧也涨着奶,如果不吸通,会不舒服,所以往后喂奶,让两边儿都要喂,不要只喂一边儿,这么着既能让孩子吃饱,大人也不难受。 七宝在吃汐颜另一侧的奶时,忽然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个小缝儿,看了汐颜一眼。汐颜立刻惊喜地喊起来:“无忧,你快来看,七宝睁眼了,她睁眼了……” 炎无忧忙凑过去,谁知道估计方才汐颜惊喜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大,这动静吓着了七宝。她赶忙闭上了眼,继续跟嘴里的乳|头过不去。 “这丫头不看我哩,只看她娘,果然是有奶的才是娘……”炎无忧做出酸酸的样子撇嘴打趣道。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闻言都呵呵笑了起来,俱都说:“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可不只认那给她喂奶的娘么。得仔细看清楚了,以后饿了好还找这人呢。” 又吃了会儿奶,汐颜见自己怀中的小东西含着乳|头不动弹了,便问江氏,“她可是睡着了。” 江氏探头过去一看,说:“大小姐睡着了,少夫人把奶|头拔|出来吧。这以后奶孩子,得记住了,孩儿一旦睡着了,就别给她含着睡觉,免得到时候她吸了气到肚子里,肚子不舒服,会吐奶。” 汐颜将自己的奶|头从七宝小嘴儿中拔|出,道:“好,我记住了。”然后江氏又教她怎么抱着孩子放她下去睡觉。等到把七宝重新放到枕边睡好,已经过了寅时,炎无忧就要起来,收拾收拾上朝了。 于是她便起来,嘱咐汐颜躺下好生睡会儿,又叫丫头婆子并奶娘小心伺候着,这才出了产房,回了正房卧室中,早有房中伺候的丫头们上来替她打来水,洗漱了,梳好发髻,换了衣裳,吃了早饭出门儿,坐了轿子上朝去。散朝后,炎无忧单独求见皇帝,把昨儿晚上汐颜生了孩子的事都皇帝说了,皇帝听了异常高兴,说三日后便会驾临炎府,带一个专为宗室皇亲洗三的“收生姥姥”过来为七宝主持洗三礼,而自己会为七宝添盆赐名。 三日后,皇帝在晌午时分果然摆驾到了炎府中,炎府中这一天十分热闹,请了炎家罗家两边的亲眷来吃酒观洗三礼。那时候,汐颜已经从产房挪到了正房卧房中,虽然在坐月子,但是恢复得很快,已经能由丫头们搀扶着下床走动。 于是在连理院中的正房中,汐颜由丫头们扶着出来拜见了皇帝,等皇帝坐下后,炎家,罗家两府来参加七宝洗三礼的两边亲眷都上来叩见了皇帝。皇帝坐下后,便笑着对汐颜说:“皇妹如今产下千金,真是可喜可贺,今日洗三,朕也来凑凑热闹。” 汐颜便说:“能得皇姐为我家七宝添盆赐名,我们全家深感皇恩浩荡,不胜欢喜。” 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便说:“皇妹,且把七宝抱出来给朕看看,然后就开始洗三礼。” “好。”汐颜应了,便命身后的丫头小桃去里头卧房里让奶娘把七宝抱出来。小桃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见奶娘江氏抱着七宝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走到厅中见到皇帝后,江氏便先抱着七宝向皇帝行了礼,皇帝叫起。便有皇帝从宫中带出来的“收生姥姥”黄氏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抱了,直走到皇帝跟前躬身下去请皇帝看,皇帝一瞧,便说:“呀,这小丫头长得好生漂亮,看这样子十分像炎大人,但这耳朵和嘴像皇妹。” 说完,又让黄氏将七宝给她抱一抱。于是黄氏便把七宝小心地放到皇帝手中,皇帝接过去,十分熟练地将七宝放在她臂弯,然后一只手放在七宝小屁股底下轻轻拍着。汐颜见状便笑起来,道:“看皇姐的样子,定然不少抱大公主。” 皇帝笑着接话道:“正如皇妹所说,朕如今一下了朝就要去长春宫德妃那里,看她抱她。如今她快三个月了,抱着比以前沉了不少呢。” 说笑了一会儿,皇帝便让收生姥姥黄氏上前去准备开始为七宝洗三。 于是只见黄氏先命人在厅正面摆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云霄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前头的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又摆放三碗桂花糕作为贡品。然后由罗氏上香叩首,收生姥姥黄氏也随之上前三拜。 紧接着丫头们将艾叶,槐条熬成的汤用大铜盆装了摆在厅中的一个红漆圆桌上,收生姥姥黄氏将七宝抱起,站到那铜盆边,洗三礼便开始了。便见皇帝首先上前将自己身上佩着的一面镶金嵌玉的九龙珮取了下来,走到桌边从铜盆边的一个小木桶里拿起木勺舀了一勺子清水添到大铜盆里,随后将手上的九龙玉佩放进了大铜盆中。接着便按照长幼尊卑,炎府和罗府亲眷上前依次往大铜盆里添水和添盆。只见那盆子里不一会儿功夫便堆满了小半盆的小金银锞子,还有桂圆,荔枝,红枣,花生,栗子等喜果。 添完盆后,只见收生姥姥黄氏一手抱着七宝,另一只手拿起个棒槌往盆子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妹妹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里呼噜都来拉!” 这话说完,惹得屋子里来观洗三礼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接着黄氏便把包着七宝的包袱解开,将她赤|条条地放到了大铜盆里,一边洗一边念叨,“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还比一辈高……” 收生姥姥这一洗,原本睡得香甜的七宝就给惊醒了,手舞足蹈地哭闹起来,众人见了又不免一笑,因为大周风俗,凡是小婴儿洗三哭闹是吉祥的表示,说明这孩子有精神头,身体好。 几下洗完后,黄氏便将七宝从大铜盆里抱起来,早有丫头上来拿来干净的巾帕给擦干净了,再给她包好片子,用干净的包袱包了起来,让奶娘江氏抱着站到慕汐颜身边。 最后便是收生婆婆黄氏向炎无忧和慕汐颜道喜,向两人讨赏。于是炎无忧和慕汐颜将早准备好的红包交到了黄氏手中。黄氏谢了站到一边儿去。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上来将大铜盆都收拾了,将里头的皇帝等人添盆的东西捞起来,擦干净,装到一个红布袋子里交给罗氏。罗氏接了,欢欢喜喜地捧着。 热热闹闹地举行了洗三礼,皇帝便早将准备好的一个明黄色封儿让小福子用红漆描金的托盘托了上来,指着上头的封儿对炎无忧和慕汐颜笑道:“这里头是朕为七宝取的名儿,你们两个瞧瞧可使得?” 炎无忧忙扶着慕汐颜站了起来,两人向皇帝躬身道:“陛下赐名,是七宝的福气,是我们的荣耀,定然是好的……” 皇帝让两人坐下,便让小福子将那封儿拿去给两人看。炎无忧接了,将封儿打开,抽出一张明黄色的纸来,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写着“炎嘉平”三字。 “嘉平,嘉平……”炎无忧喃喃念着,忽地笑起来道:“臣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了,这名字和七宝真是匹配,上古大夏朝,将腊八节又称嘉平。而这嘉平在我们这大武朝的民间也有又好又平安的意思……” 皇帝在上头含笑点头。于是炎无忧和慕汐颜又起身再次谢过了皇帝赐名。 赐名后便开始了宴请亲朋的宴席。在内院儿只有皇帝,还有两府内眷相陪。慕汐颜和炎无忧陪着皇帝吃了席,又喝了道茶,皇帝摆驾回宫。送走了皇帝,慕汐颜便回房中去歇息。而炎无忧还要到外院儿的厅上去陪自己祖父外祖父两府的男子们喝酒说话。 直吃到掌灯时分,众人方散了。炎无忧压着酒意,送了众人,方往后头院子里去。走了不多远,突然觉得酒意上头,好一阵头重脚轻,恰巧看到外书房就在眼前,便走了去,意欲在里头坐一坐,叫人拿盏浓茶来喝,好醒一醒酒。 抬脚走进书房中,这一喊人,便见得胡玉柔袅袅娜娜地走了来。一进来,看到炎无忧便忙上前来扶着她,娇滴滴地道:“哎呀,大人你这是怎的了?可是喝醉了?” 139 139 炎无忧虽然此时头重脚轻,到底心里头还是清醒,因此胡玉柔一走进身边儿,听她说话声便知是她了。于是便吩咐她,“玉柔……去,去替我泡盏浓茶来……我醒一醒酒。” 胡玉柔忙应了,即刻将她扶到书房中的一张铺了厚厚的羊绒垫子的软垫上坐了,随后起身去泡茶。她打炎无忧的主意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好容易见她到了这外书房中,醉了不说,还是单身一人,焉肯错过这好机会。于是趁着给她泡茶,去把早准备好的一种叫“天仙媚”的j□j给倒入了茶中,这才用茶盘托着那茶送到了炎无忧跟前。 炎无忧哪知道这茶里头被胡玉柔动了手脚,接过茶盏了便连喝了几大口。喝了茶,便撑着头倚靠在榻上休息。胡玉柔就去将书房门从里头闩上了,然后回身来站在炎无忧身后帮她揉着额头,一边揉一边假意问:“大人,你这会子可觉着好些了没?” 听胡玉柔这么问,炎无忧却不答话,实在是她此时觉得头重脚轻以外,还觉得心里头突突跳得慌,身子里一股燥热随着酒意流窜全身。这燥热让她这小半年来因为慕汐颜怀孕生产而刻意压下去的**腾腾地上升。 “大人,大人……”胡玉柔一边娇滴滴地轻声喊着,一边俯□去,将头靠在她肩膀,一双柔白的小手也从炎无忧额头的两侧往下滑,直滑到她颈前环住了她脖颈。 炎无忧心里知道这人是胡玉柔,自然是不喜欢她这样亲密的举动,便抬起手来想去解开她环住自己脖颈的手。酒后乏力,连着解了两下竟然是解不开,便嘴中含混道:“玉……柔,松,松开……” 胡玉柔看她容色倾城的脸上满面霞红,心里头早如痴如醉起来。头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亲近,也让她兴奋异常,那心里只存着想和她更加亲近的意思。所以当炎无忧抬手来解开自己环住她的手,而又乏力解不开时,她便从炎无忧身后绕到前头来,一歪身坐到了炎无忧腿上,两手环住炎无忧的脖颈,身子贴了上去,嘴中道:“大人,你酒还没醒么……” 她这么娇滴滴的说话,凹凸有致的身子贴住炎无忧,说话又贴着炎无忧的耳根,那女子的脂粉香直往炎无忧鼻子里钻。使得炎无忧只觉那**上涨得更快更强。可是眼前之人毕竟不是慕汐颜,她体内春|药发作,虽有欲|火,可是并不想碰胡玉柔。 见炎无忧并不动作,胡玉柔却反将炎无忧的手拿起往自己胸口一放,媚眼如丝地看向炎无忧一喊了声,“大人……” 炎无忧碰到了她胸口的绵软却并不按揉,醉眼朦胧中也看到了胡玉柔那勾逗的目光,心里头突突跳得厉害,可到底是忍住了,转头不看她,只是说:“玉柔……别,别这样……” “大人,玉柔从一见到你时,就钟情于你了……”胡玉柔一面幽幽说道,一面解自己的衣裳。书房里平日都烧着地龙,所以并不冷。她打定主意,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要引诱炎无忧成事。她就不信,自己在她跟前光着身子,她会一点儿也不动心。 所以下一刻便见胡玉柔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将炎无忧按倒在罗汉榻上,自己跨坐到炎无忧身上,将炎无忧双手拿起往她自己两乳上按。 炎无忧被眼前的春|色勾逗得口干舌燥,那心跳得更加厉害。虽然她全身乏力,没法坐起来,身子里头的欲|火又熊熊地燃着,可仍是有一份清明在。便忙将眼紧紧地闭住,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死死地忍耐着。 胡如柔见自己这么着勾引炎无忧,对方都不动她。如今这都到这一步了,没道理说不往下的理,便把心一横,将炎无忧的一只手拿起,往她腿间放,又握住她食指对准自己的桃源…… 恰在此时,从书房外传来拍门的声音,随即便先听到丫头小桃喊:“大人,大人,您在里头么?”紧接着又听到夫人罗氏的声音,“孩儿,你在里头没有?” 炎无忧听到这声音,可说是觉得来了救星。她虽然酒醉乏力,但还是能说话出声的,于是便大声喊了句:“我在……” 外头正在书房外头拍门的小桃和罗氏等人听到,便俱都说:“竟是在书房里,叫我们好找。” 原来送走皇帝后,炎无忧出来在外院陪客,到掌灯时分,内院的慕汐颜和罗氏怕她在外头吃醉了,便各自派了自己房中的人到外院来寻炎我忧,两拨人在二门上遇见,便一起到外头来找她。到了外院花厅中,见酒席已散,有收拾碗盘的小厮说大人送了客人已然回去了。 于是众人便又按原路返回,谁知回去后却没见到人,慕汐颜便命丫头小桃带人再出来找,而罗氏听说了则是亲自和自己房中的丫头婆子们出来寻她。两边的人一找就找到了炎无忧的外书房。 胡玉柔本来想强拉着炎无忧破了自己身子,到时候便到老夫人罗氏跟前去如此一说,罗氏必定会让炎无忧纳她为妾。这要是成了她的妾室,成了她的人,就算炎我忧一开始不会像喜欢慕汐颜那样喜欢自己,可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日子长了,只要自己好生对她,爱她,她一定会接受自己,喜欢自己的。不过,正在关键的时候,却被外头来找炎无忧的丫头和婆子们打断了,这让胡玉柔是既惊慌又失望。 在外头拍门的小桃和罗氏见书房内亮着灯,又听见了炎无忧说话,可又不见她出来,便担心她是不是有甚事,所以越发急切得喊她,门也拍得越发响。 在里头的胡玉柔无法,只得起身来穿衣裳,不过在穿衣裳时,她又心生一计,故意弄得自己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样子,而且还去拿点水在自己眼角点上几点,看起来就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然后她去开了书房门,一打开书房门,便低下头显得自己非常委屈的样子,等小桃和罗氏等人看清楚她的模样,心生怀疑之后,她便以手掩脸,假装哭着夺门而出。 见胡玉柔这副模样跑开,罗氏先就皱起了眉头。随后和小桃等人进入书房中,见炎无忧仰躺在罗汉榻上,酒醉乏力,满面通红的样子,便各自在心里头怀疑是不是炎无忧刚才酒后乱性,对胡玉柔动手动脚了。 罗氏这时也管不了别的,先就走上前去摸了摸炎无忧的脸,觉得滚烫。便说:“孩儿,你怎的醉得如此之狠?” 炎无忧听到罗氏的声音便说:“娘……我难受得很……” 罗氏在她额头一戳,“谁叫你喝这么多酒的?” 转脸过来,便命人去端醒酒汤来。不一时,就有跟前服侍的丫头去端了醒酒汤来。原来大武朝的官宦人家宴请宾客时,厨房里都烧得有醒酒汤,以备喝醉了的客人醒酒。所以,这醒酒汤很快就拿来了。罗氏让人将炎无忧扶起来,亲自喂她喝了一碗醒酒汤。然后等她酒意稍微过去点,这才让人扶着她回去。 回到连理院中,以小桃为首的丫头们将炎无忧扶到汐颜卧房中,便去打水来为她洗漱,一面将在书房中找到炎无忧的事对慕汐颜说了,说大人醉了,睡在了书房里,让人好找。这中间,见到胡玉柔蓬头散发,衣衫不整,似乎是哭着跑出来的样子到是没有对慕汐颜说,怕她生气。而且现今慕汐颜在坐月子,这月子里头是忌讳生气落泪这些事的,要这么做了,得落下终生的病根儿来,更是不能说。 炎无忧喝了醒酒汤回房后洗漱一番后,已然是清醒了大半,不由想起方才在书房中的胡玉柔引诱自己的一些事,庆幸自己好在没有犯错,对不起汐颜。又奇怪为何当时自己会有那样的冲动,难不成真是太久没有和汐颜欢好的原因。因此当晚和慕汐颜睡在一起,明知道她还在坐月子,仍旧是搂着她又摸又亲,把汐颜撩拨得不行。最后又不能行房,只能各自强忍着**睡下。 在另一边的罗氏正房所在的寿海院中,罗氏却在琢磨这事儿。方才看那胡玉柔的样子,仿佛是受了自己的无忧欺负的样子。唉,这无忧也是以前口口声声地说她只钟情于慕汐颜一人,可喝了些酒就在书房中对人家玉柔动手动脚。这胡玉柔毕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如今做了自己府中的丫鬟已经是低人一等了,还让自己这喜欢女子的无忧给欺负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罗氏决定,此事暂不声张,等汐颜出了月子才说,而且今晚所有见到这事的人都不许透漏消息。因此第二日早起,她便将昨晚所有见到胡玉柔哭着从炎无忧书房中跑出来的丫头和婆子们让人传到自己跟前,将不许对此事乱嚼舌根子的话吩咐了。说,谁要敢透漏出去,必要被撵出府去的。众人害怕,俱都说不敢。罗氏见众人应了,方让她们回去。 而炎无忧第二日起来,却完全清醒了,那春|药“天仙媚”的药劲儿也过去了。她想起胡玉柔昨晚的行径却觉着十分的不妥。怕她到时候乱说给这府中的丫头婆子们听,传到汐颜耳中,汐颜定会生气。所以炎无忧决定过两日去和罗氏说一说,说胡玉柔年纪也大了,紧着为她找个家境不错的婆家嫁了,或者给她多些银子,让她出府去也行。 过了几日,炎无忧便到罗氏房中,将自己的意思对罗氏说了。谁知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罗氏却发火骂起她来,“你还好意思说,当日在书房中你对玉柔做得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对人家动手动脚,欺负了人家,这会子却想撵人走,给人找婆家,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但你的官声要受损,就是我们罗家和你祖父家也会脸上蒙羞。” 炎无忧着急分辨道:“娘,你说什么呢?那一晚我醉了,什么事也没做,而且也做不了什么事……” “正因为你醉了,所以你才记不得你都做什么事儿了。”罗氏接话道,续又说:“这事儿我昨日问过玉柔了,她说你酒醉得吓人,强行将她按到榻上,要了她身子。” “什么!绝不可能!我醉成那样,动都动不了,怎会做出那样的事?”炎无忧闻言骇然道。 罗氏“哼”了一声道:“我刚一听到,也是不信,便让跟前得力的婆子董嬷嬷来,带她去查验了一番。后来董嬷嬷回来后禀告我说,果如玉柔所说,她的确是破了身。所以你说那什么绝不可能根本是欺瞒为娘。” 炎无忧怔愣了一会儿,又仔细想了想,然后使劲地摇摇头,“不,我没有做,我对她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得了,你别一口一个没有做了。这酒后乱性,要了个女子的身子也不是大事。再有,玉柔说了,既然你已经要了她身子,她就一心一意的跟你了,再没有嫁给别人的理。若是再让她嫁人,她不如死了的好。孩儿,你不用害怕,有娘在,定会把这事给你办好。想来你是怕你媳妇儿和你闹罢。你放心,等你媳妇儿出了月,我就去和她说这事儿。”罗氏走过去拍了拍炎无忧的肩膀安慰道。 炎无忧猛地坐下,还是摇着头大声道:“娘,我没有,我真没有……” 停了停又猛然看向罗氏问:“娘,您方才说你要去和汐颜说这事儿,别,别和她说!” “我就要去说,这为官做宰的人,哪一个不三妻四妾的。就算你是女子之身,你既然可以取慕汐颜做妻,便也可以娶胡玉柔做妾。再说了,多一个疼你爱你的女子在你身边儿服侍你,娘也高兴。所以就这么说定了,等汐颜的月子坐满,我便去和她说,要她答应你纳胡玉柔做妾!” 140 第一百四十回 “娘,此事我绝不同意,”炎无忧握拳斩钉截铁道,复又说,“我对那胡玉柔从没有过一点儿爱慕之意,更没有做过你说得那种事情。况且娘,若是你这么做了,汐颜必定要恼你,你可还记得皇帝陛下来我们府上主婚时曾说过的话,还有,自从汐颜嫁进我们炎家门儿以后,对你从来是孝顺有加。即便是她上回被你逼成那样,我回来后也从未在我跟前说过你的坏话。如今她又生下了七宝,我们炎家嫡亲的孩儿。况且她还是皇帝的义妹,这样的媳妇儿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谁知罗氏却撇撇嘴说:“皇帝为你和她主婚时,虽然说让我不要欺负她。可是我为你纳一个妾算得上欺负么?她若是不同意,只能说是她度量狭小,容不得人,这事情别说叫皇帝陛下得知,就算是让全大周朝的百姓得知,也会和我一样的想法。你可别忘了,这不嫉妒可是妇人必须守的妇德之一。” 炎无忧道:“娘,你这是用男子要求女子所做的来要求汐颜。我是女子,她嫁给我,便不必遵循你说得那些男子要求女子的所谓妇德。” 罗氏道:“你方才也说了她是嫁吧,既然是嫁,就是进了炎家的门儿,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她到底是我的媳妇儿,我这做婆婆的要为自己的孩儿纳一个妾室有何错。我不过是想多有个人疼你爱你照顾你罢了。” “可我不想多要这么个人!”炎无忧有些生气得说道,又说:“我只要汐颜一个就足够了。所以,娘,这一回我绝对不会听你的,纳什么胡玉柔为妾!” 罗氏抬手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重重一拍,愤然道:“你这是忤逆,长大了,有出息了,便翅膀硬了,不听娘的话了。果然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和那些不孝子有何区别?” 说到这里,罗氏禁不住流下泪来。见自己娘给气哭了,炎无忧不禁长叹口气,软了声音道:“娘,您老是看不上汐颜,总爱计较什么她门户低,又不识字这些。可是你不想一想,要是没有她,皇帝陛下怎么会赐药,我们又怎么能有七宝。我爱她敬她,只愿一世和她一人白头到老,所以我也希望娘你能从内心里真正喜欢她接受她。您也是经历过战乱的人,知道一个家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大家相处融洽互相敬重,才能平安喜乐。所以我想从今以后要是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爹爹也能含笑九泉了。” 罗氏闻言默然,从袖中抽出绢子擦泪,停了停便说:“她出身低,不识字,这是事实,我又没有冤枉她。虽然说她是皇帝的义妹,皇帝对她青眼有加,可是你是我们大周朝的女状元,又容貌倾城,她能嫁给你不也是极大的幸运么。难道她生了我们炎家的孩儿,便不是我媳妇儿,反倒是我婆婆了,我还要在她跟前做小伏低的。这说到哪里去也没有这个理。在我们大周朝,即便是尊贵如公主,可一旦嫁了人,也得对夫家的公婆以父母之礼对之。我这婆婆难道给你纳个妾,还得去征求她的同意?那她也太拿大了,她眼里看还有我这个婆婆?” 炎无忧摇摇头,最后一字一句道:“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纳胡玉柔为妾!娘,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被你媳妇儿迷惑成什么样子了?一点儿不听娘的话,这句句都是为着她……”罗氏丝毫不让道,又说:“这一回,不管怎样,这妾我是给你纳定了!” 炎无忧看到自己娘亲眼底的那坚决,真是害怕她这一冲动之下就去跟慕汐颜说,便低了头,假装退缩道:“娘,这事你容我想一想,等汐颜这月子坐满了再说……” 罗氏见她低了头,也不想再逼她,便说:“我这心也不是铁石做的,汐颜她再怎么也是你的发妻,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我便等着她出了月再和她说。” 炎无忧坐了一会儿,便以回房看七宝为由从罗氏的房里出来了往连理院中去。一路走,她不免一路想这事情的蹊跷之处。最后决定自己要自己暗中调查这事。这心里有了应归之策,炎无忧的心总算放下来些。便如往常一样回去在自己房中陪媳妇儿和孩子。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七宝做了满月酒,汐颜也出了月子。罗氏正欲去跟慕汐颜提让炎无忧纳胡玉柔为妾的事,炎无忧却走了来,说她有些话要对罗氏说。待她坐下后。罗氏便问:“孩儿,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炎无忧便说“娘,这一月来我叫人偷偷查了下胡玉柔,发现她和娘房里的董嬷嬷来往甚密,所以我觉得上回的事有蹊跷。” “哦,你觉得哪里有问题?”罗氏问。 炎无忧想了想便说:“就是她说破身一事。咱们先相信她果真破了身,但我没做过这事,剩下就是事后她自己破的,又或者事前她和人早有首尾破了身也说不定。而若是她并没有破身,董嬷嬷回来向您禀告说她查验了胡玉柔的确破身了,那么董嬷嬷就有疑点。” “董嬷嬷可是我从罗府带过来的得力的婆子,她怎么会这么做?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罗氏有些不相信地问。 炎无忧淡淡一笑道:“若是我所猜不错,应是离不开一个财字。董嬷嬷一月不过二两月银,可是胡玉柔自从上次娘寻短见那事之后,我给她的月例银子可是提到了十六两银子。这过去好几个月了,手上应该也有一笔银钱了。只要胡玉柔拿出几十两银子来收买她,又许她以后若是她成了我的妾室后更多的好处,董嬷嬷或者被她收买也有可能。” 罗氏听完后不禁恍然,便有些生气道:“我最恨这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在宅子内耍心机,算计人。她既然敢算计你,将来也敢算计我,算计七宝,这还了得?不行,我这就把这小蹄子拘了来拷问!对了,还有那贪财的董嬷嬷!” 炎无忧真是有点儿佩服自己的娘亲,这数日前还兴冲冲地要为她纳胡玉柔为妾,这会儿便要将胡玉柔抓起来拷问。但她也想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的,便同意了罗氏的话,只是让她先让人把董嬷嬷叫来问话。于是罗氏便让人去把董嬷嬷给带来。 董嬷嬷被带进了房中后,向罗氏和炎无忧行了礼后,罗氏便问:“董嬷嬷,你和外书房的胡玉柔可是走得十分近?” “回夫人的话,奴婢和胡玉柔并没怎么走动。”董嬷嬷低头否认。 炎无忧在上头说:“董嬷嬷,我可是派了小桃她们跟踪你过好几回,发现你和胡玉柔走得十分近,你这会儿却否认,是何道理?” 董嬷嬷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嘴里结结巴巴说不清,罗氏见状更加疑心,便冷声对董嬷嬷说:“你可是和胡玉柔勾结,得了她的好处,我叫你去查验她可曾破身一事,你却回来哄骗于我,说她破身了?” 董嬷嬷哆嗦着不说话,罗氏便喊人:“来人,去将她拉下去掌嘴,直到打到她肯说为止!” 随即就有健壮仆妇上前来,将董嬷嬷拉到门外跪在院子里,拿两块特制的掌嘴的木板子抽打董嬷嬷的脸颊,只不过打了几板子,就打得董嬷嬷满嘴是血,脸肿起老高,连牙也被打落了两颗。董嬷嬷吃不住痛,便说她愿意说。于是她又被重新带到罗氏和炎无忧跟前,将自己收了胡玉柔四十两银子,替她撒谎哄骗罗氏一事说了。还说,胡玉柔说她要是能被炎无忧纳成妾室,后头再给她六十两银子的谢礼。她贪这一笔银子,便帮了她。 罗氏听到这里,十分生气,便说要将胡玉柔打一顿撵出府去。炎无忧却说:“娘,想那胡玉柔也是可怜之人,她这么做虽然手段有些下作,到底却并没有害人性命,所以我想我们要不给她些银子出府,要么给她找个家境不错的人家让她嫁人吧。” 罗氏叹口气,最终说:“好,这事儿我便依你。” 第二日,罗氏便让人去将胡玉柔叫了来说话。胡玉柔一开始还以为罗氏是等慕汐颜出了月子后,便要跟她谈纳妾之事,所以喜滋滋地走了来。谁知道走到罗氏正房厅中后,却见罗氏十分冷淡地看着她,旁边还跪着脸颊发肿的董嬷嬷。胡玉柔一见此情景,心里就咯噔一声,觉得有些不好。 上前去蹲身向罗氏道福后,便听罗氏冷声道:“胡玉柔,你可知今日我找你来是为何事?” “夫人……”胡玉柔心中已经猜测到几分,但还抱着一丝侥幸,低头道:“不知。” 罗氏抬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道:“你不知?好,董嬷嬷,把你昨日你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是……是,夫人……”于是董嬷嬷便把胡玉柔和自己勾结的哄骗罗氏的事都一五一十得再次说了一遍,到最后,伏地向罗氏磕头求饶不止。 罗氏冷哼一声,这才看向胡玉柔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玉柔神色凄然地跪了下去,低声道:“我……我没话说…… 罗氏便先让人将董嬷嬷带下去,然后对胡玉柔道:“本来你做了这样的事,理当被撵出府去。可是我那心善的孩儿说,念在你也是官宦人家之后,在福建的时候在她跟前又尽心尽力地服侍过她。所以这一回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这第一条,便是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出府去自谋生路,第二条路,便是由我们炎府出面,给你寻一家体面的人家嫁过去。你自己选一条罢。” “大人……”胡玉柔哭了起来,她本来以为事败之后,罗氏定会狠狠惩罚她,虽不至于将她领出去发卖了,但也会分文不给得撵她出府,谁知道炎无忧却是这样待她。这让她又愧又悔。早知如此,便应该安守本分,呆在外书房中,还能不时得见到炎无忧,自己是真正喜欢她的呀。为了呆在她身边儿,从而不择手段,犯了这样的错,现在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无话可说。 罗氏在上头坐着耐着性子听她哭了一会儿便说:“好了,你还没说你选哪一条呢?” 胡玉柔抬起头来,泪流满面道:“走之前,我想见一见大人,还请夫人开恩让大人来见我一面。” 罗氏直接拒绝,“不行,你见了她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花样。我不相信你。再有,即便你见了她,该走还是得走,又何必让我孩儿心里头不舒服。你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所以我劝你从今日今时起就断了这念想,出府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去。还有,出去后不要再耍心眼儿对人,否则将来还会自吃苦果。” “夫人……”胡玉柔哭着颓然地跪坐到了地上。 罗氏便再次开口让她选一条路。最后胡玉柔选了拿二百两银子出府,她打定主意,出去后去开个卖针线脂粉的小铺子,以后再找个彼此钟情的良人过日子。 胡玉柔出了府后,过了些日子,炎无忧才把此事向慕汐颜说了。慕汐颜听后先是有些吃惊,后头却笑起来道:“你信不信,就算在月子里我听了这事儿,也只会生气一小会儿便会不气了。” 炎无忧问:“为何?” 慕汐颜直视着她双眼含笑道:“因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炎无忧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使劲在她唇上一吻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汐颜呵呵笑起来,紧紧地拥住她,伏在她怀中。 一年后,七宝满了周岁,炎府中大开宴席为她庆生。过了几日,皇帝接到北边的边境奏报,说鞑靼族的布日固德汗国的女汉王阿尔木请大周派出能臣去和她商谈息兵互市之事,内阁便推荐了炎无忧任钦差去谈判。皇帝准了,让炎无忧即日启程赶赴布日固德汗国。汐颜本想随行,但家里七宝还小,正是离不开娘的时候,于是只能留在家中照顾孩子和婆婆,只是盼望着炎无忧办完这趟差早日归家。 141 第一百四十一回 布日固德汗国,归化城。 以炎无忧为首的大周使者团在归化城外遇到了策马而来的女汗王阿尔木和其臣子们。炎无忧骑在马上看那女汗王,只见她约莫二十岁左右,生得十分美艳,散披着一头黑发,头戴金丝编就的一顶形似花冠的王冠,肤色白皙,耳边垂着大大的镶嵌绿宝石的金耳环,举手投足间颇有上位者的风范和异域风情。 而专程率领臣子们出城来迎接大周使者团的女汗王阿尔木,见到大周使者团为首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上的身穿大红官袍的官儿,不但年轻,那容貌也是世所罕有,这一看之下就有些转不开眼去。心想,难不成这就是大周为这一回息兵互市而派出的钦差叫炎无忧的,知道大周派出使者团前来相谈,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并且这女子还是大周的女状元开始,阿尔木便对这位钦差十分感兴趣,如今见到了她,简直是有些惊为天人了。心里头说不出的喜欢。这还是她头一次对一位女子产生这样的感觉。 打马上前,阿尔木骑在马上向炎无忧做了个鞑靼人见客的以手放于胸前,微微弯腰低头的动作,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她用不太熟练的大周的语言问:“敢问尊使,你便是大周派来的钦差炎无忧么?” 炎无忧一只手的尾指上挂着马鞭,两手抱拳向她回礼道:“正是在下,想来您便是布日固德汗国的女汗王阿尔木陛下吧?” 阿尔木笑着点头,也说了声,“正是。”然后又请以炎无忧为首的大周使者团进归化城里的王宫里去。一路上,阿尔木和炎无忧并马前行,十分热情地和她说话,介绍自己的汗国中的风俗和各样特产。让炎无忧觉得这位鞑靼族布日固德的汗国的新君十分友善。 她以钦差的身份出使这里之前,就知道这位叫阿尔木的女汗王是前汗王依仁台的女儿。继承王位不过一年有余,自从她做了布日固德的女汗王后就渐渐得停止了和大周朝交兵,派出使者请和互市。这得益于这位女汗王做公主的时候,遇到一位大周游历到此的老道士,然后拜这老道士做了师傅,从而学了许多大周汉人的东西,心里头对汉人的文化和制度十分仰慕,因此一等她继承王位后,就停止了争战,并且打算在长宁开马市,和大周做买卖,以鞑靼人的马匹,牛羊,皮子等物和大周交换盐铁绸缎等。 进入布日固德汗国的王庭所在的归化城后,炎无忧发现这里虽然也是人口众多,做买卖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较为热闹。但和大周朝的都城相比还是要差得多,街道都是土街,也不宽阔,街道两边修建的房屋多数是土木结构。街道上不时有牛羊,马匹等跑过,卷起极大的灰尘。 大周的使者团进城时,和女汗王阿尔木并马同行,城里街道两边的鞑靼人俱都夹道躬身低首,口称汗王万岁,欢迎大周使者之语。一时之间,整个归化城都沸腾了。 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却有几人等着炎无忧为首的大周使者团和女汗王等人经过后,抬起头来眼底颇有些怨毒之色。原来这几人便是杀了炎文贵,勾结叛军致使洛州城破,死伤了几万洛州军民,举家北迁到此避祸的王姨娘等人。 王家在认识的鞑靼人孛罗帖木儿的引领下,来到了归化城落脚,在此开了家杂货店谋生。这杂货店什么都卖,大多组织马队从大周运来少量的布匹盐巴烈酒等物贩卖。因为这些东西在鞑靼这边是稀缺之物,所以他们一年下来也不少赚银子,倒还能在这里讨生活。只不过这归化城在北地,比起大周朝的汉地来说,风沙大,到冬天也十分严寒。让初来此地的王家很是难耐,过了一年多才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和生活。 女汗王阿尔木继位后,先是和大周朝息兵讲和,这后来又要和大周在长宁互市,这让王家十分怨恨。若是这鞑靼布日固德汗国和大周朝真开了市,那定然对王家的买卖是极大的冲击。通过官方的互市,那大周的绸缎盐巴等物象潮水一样涌进来,那他们的杂货店的优势将不复存在,他们也难以在归化城站住脚。虽然他们举家北迁的时候,店铺宅子和土地卖出后也有上万两银子,但一路而来,直到在归化城开了店铺也花费了约莫三四千两银子。还有七八千两银子,也够王家人过上十年八年的好日子。但他们是商人,决不会存有这种坐吃山空的想法。而是有极强的危机感,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因此在女汗王阿尔木提出要和大周互市的国策后,王家就开始积极打听在布日固德汗国中,有谁会反对女王的这个国策。通过相熟的鞑靼人孛罗帖木儿,他们打听到在布日固德汗国的王庭中,最反对这一国策的便是左贤王阿鲁台。 阿鲁台是前汗王依仁台的弟弟,是新汗王阿尔木的叔父。之所以反对这一国策,也是因为他控制着即将要开马市的长宁,以往凡是来往于大周和布日固德汗国之间的马队过长宁时,定然会上缴重税,而这些税大多落入了阿鲁台的腰包。所以女汗王阿尔木的新国策对他的既有的利益也是个大冲击,他十分反对便是意料中的事了。只不过他所用的理由是鞑靼用于跟大周互市交换的马匹都是骏马,要是落到大周军队手里,将来两国要是翻脸交战,定会对鞑靼人马上骑兵的优势是一个大的冲击。他这说法也得到了鞑靼布日固德汗国的保守派的支持。 但女汗王阿尔木却并没有理会国内的反对之声,强力推行这一国策,理由是这对国中的鞑靼百姓有好处,能让他们用跟以前一样的钱买到更多大周汉人的东西。她想要自己治下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好。这一国策的推行,无疑使得王家迅速地站到了右贤王阿鲁台一边儿。但怎么搭上这位鞑靼人的亲王,王家可说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如今以炎无忧为首的大周使者团的到来,无疑使得王家迅速地感觉到了这一可能性。 “没想到我们在归化城又见到那可恶的女人的女儿,她如今已经是大周朝的钦差,来归化和那女汗王谈判。要是这两边儿谈成了,那我们以后日子就难过了。”王姨娘走进杂货店中,掸了掸自己衣裙上的灰,坐到店中的一张木桌子旁有些担忧的说道。 随后走进来的王永富和王大元也各自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坐到了王姨娘身旁。便听王永富说:“妹子,我其实觉得这一回炎无忧的到来给咱们提供了机会。我有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哦,是什么?大哥说来听一听。”王姨娘感兴趣地看向王永富问道。 王永富笑了笑道:“我们不是一直想搭上右贤王阿鲁台的关系么,这炎无忧来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我们只需要派人去对那阿鲁台说,我们有法子可以让女汗王的这一国策没法施行,阿鲁台定会见我们。” “那他见了我们之后,大哥又打算怎么做呢?”王姨娘问。 王永富道:“见到了阿鲁台,我便把我们和炎无忧的关系说给他听。” 王大元打断他:“爹爹,你跟那阿鲁台说我们和炎无忧有亲戚关系,岂不是惹火烧身么?” 王永富摇摇头,继续道:“怎么会?正因为我们和炎无忧有这样的关系,才能够施行下一个计划呢。” “下一个计划?那是什么?”王大元看向王永富疑惑地问。 王永富揉了揉鼻尖,道:“我问你们,若是大周朝的钦差在鞑靼布日固德汗国的王庭所在之地出了事,你说大周的皇帝还相信女汗王阿尔木,还会和她继续谈什么互市么?” “大哥是说让阿鲁台对炎无忧下手?”王姨娘恍然大悟问道。 王永富点头,捋了捋下颌几缕胡须道:“而且为了表忠心,我们可以诱那炎无忧利离开大周使者团的驻地,让阿鲁台的人动手刺杀她。” “那我们又要怎样才能诱使她离开大周使者团的驻地呢?”王姨娘揉了揉额角问。 王永富微微一笑,“那就要靠长竹和你了……” “长竹和我?”王姨娘带些疑惑得重复道,续又问:“大哥,你说一说,这到底要怎么做?” “附耳过来。”王永富对王姨娘说,王大元也凑了过去,只听王永富低声说:“我们这样……” 王姨娘和王大元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最后露出了得意的笑。 归化城,布日固德汗国王宫中,因为大周使者团的到来,女汗王阿尔木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在宴会之上,她频频向炎无忧敬酒。炎无忧自然是举杯多谢女王的盛情,说希望两国永不交兵等语。最后女王便将炎无忧带来的大周使者团安排在王宫西北角的几座宫殿中歇息,两边说定,从明日起开始就详细商谈两国互市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有亲说这是种田文,要看婚后生活,要继续种田,大家的意思呢? 142 第一百四十二回 阿尔木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寝殿中躺在榻上后,却久久不能入眠。想起今日那位大周的女钦差炎无忧,觉得自己身边儿要是这样一位容貌和才华都出色的臣子就好了。转而又想起明日便要和她谈布日固德汗国与大周互市之事,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只需要个十日八日的她就将离开汗国返回大周了。可是自己却舍不得这么一个人走,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或许这样一个才学盖世,容色倾城的女子是她长这么大从未遇见过的,这一见之下不免有相见恨晚之感。 从小到大,她的周围多的是粗鲁的男子,卑微的女子,从没有像炎无忧这样一个人出现。她觉得这位年轻的女钦差简直是自己对大周所有美好憧憬的注解。她多想把父王传给自己的汗国也建成大周那样的一个国家,她多想有大周的才学之士辅助自己实现这个宏图。 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我把这位大周甚有才学的女钦差留在汗国,不是就可以让她辅助我实现宏图了么,” 但是怎么样才能将她留下来呢?阿尔开始想这个问题。对了,先不要和她商谈互市之事,而是带她去游玩打猎,让她乐不思蜀,这样或者可以让她留下来。再不济也可以让她多呆在汗国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自己也可以问政于她,从她那里得到些对汗国有利的建议。 于是第二日起来,炎无忧并没有被女王的臣子们带去商谈什么互市之事,而是被告知女王为了表示自己对大周来使的欢迎,特意在宫中举办一连三天的盛大的宴会,请大周使者团众人去赴宴。盛大的宴会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连着三天,炎无忧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女王的盛情。 宴会上有歌舞有杂耍,还有武士的摔跤等等,让大周使者团的众位臣僚们看得喜笑颜开,俱都开怀大饮。炎无忧一开始也颇觉新奇,再加上女汗王对她又格外热情,这头一天的宴会下来,她也觉得十分惬意。可是第二天又这么着,她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第三天宴席完回到住处后,她简直觉得有些厌烦了。好在女王说了这盛大的宴会只是三天,想着明日起来便能和女汗王谈正事了,便也就忍了。 谁知道隔日起来,女汗王带领臣子们来请大周使者团的众人去城外游猎,除了炎无忧外,其他的大周使者都十分兴奋,因为在大周,他们从没有可能游猎。大周的皇帝们将游猎视为玩物丧志,劳民伤财,所以没有游猎这一说。 但看到女汗王阿尔木的笑脸,炎无忧又不好火,只能冷着脸骑上了女王专为她准备的骏马。她并不知道鞑靼人的游猎活动举行一次一般都会进行一两个月,并且这种游猎活动还和军队的训练相挂钩。鞑靼人的骑兵会趁着游猎练兵,顺便扈从汗王打猎。汗王既游玩了,军队也得到了训练。所以这种由鞑靼人的汗王举行的游猎活动,在布日固德汗国一年也得举行好几次。 出了城后,炎无忧才看到了在城外候着的数万鞑靼人的骑兵,不由得咋舌,这出去打个猎也要这么多人,搞这么大的排场。骑在马上并行在她身边儿的阿尔木见状便说:“尊使,有这数万鞑靼人的勇士相陪,你不必害怕猛虎豺狼近前。”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炎无忧见此时的女汗王似乎心情不错,便问她:“我想问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那互市之事,我国的皇帝陛下还等着我回去覆命。” 阿尔木打个哈哈道:“尊使别急,等这一回游猎结束,我回去便和尊使商量那事情。” 说完,便打马先行离开。炎无忧还想再问一问这游猎要几天才能结束,却被周围的鞑靼人簇拥着向前,顾不上再和阿尔木说话。 这一去便是十来天,被千军万马簇拥着,等到安营扎寨时,阿尔木又故意避开炎无忧不见,炎无忧几次三番要去见她,却被她帐外的亲兵们拦下。 又过了两日,炎无忧以绝食相要挟,阿尔木才有些着急,亲自去炎无忧那里见她,劝她吃东西。炎无忧旧话重提,阿尔木仍然是说等回去就谈。于是炎无忧又问什么时候回去?阿尔木避不开,只得答应三日后就回。炎无忧便说:“若是三日后不回,那我宁肯饿死也不再跟你们走。” 阿尔木忙答应,“一定,一定。”见自己这拖延的计策并不管用,又怕炎无忧真生了自己的气,更留不下这个人,于是三日后阿尔木只得命大军往回走。 等到回到归化城时,离刚开始出去游猎之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这时候,不但炎无忧,就是其他大周使者团的使者也都开始归心似箭了。 阿尔木此时知道也再拖不过去,只能开始和大周的来使开始谈两国互市之事。只是虽然开始谈了,但进展却慢。每日最多谈上一个时辰,然后便是请大周使者们赴宴喝酒。 炎无忧心中烦闷,这一日谈了事后便在住处给慕汐颜写家信。明知道这信并不能送出,但仿佛这么做也能排解些思念之情。正写着信,忽地有通大周语言的鞑靼侍从进来禀告:“尊使,在王宫外头有一个大周汉人的孩子找你,他说他是你的亲戚。” “哦,他叫什么名字?”炎无忧将手中的笔放下,好奇地问。在离大周如此遥远的北地,她无法想象在这里还有自己认识的人,而这人还是她的亲戚。 那侍从道:“他说他叫炎长竹。” “长竹?”炎无忧猛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于是便对那侍从说:“前面带路。” 于是那使者便在前引着她往王宫外去,出了王宫后,在宫门前,她果真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脸上又黄又脏,约莫十岁多的男孩儿,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从离开洛州去京里赴考,转眼已经过去三四年了,当初炎长竹不过只有六七岁,如今差不多快有十一岁了。这么多年没看见他,炎无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忙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十分激动地喊了声,“长竹!” 炎长竹怯怯地喊了她一声,“大姐……” “你怎么在这里?怎么弄成这样?”炎无忧摸着炎长竹的头问。一面问一面往他身后去看,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炎长竹听见她这么问,却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随即断断续续地跟她说了些事。从他嘴中,炎无忧得知原来炎长竹跟着王家辗转到这里,在路上他们被抢了,到了这里后又被这里的鞑靼人欺负,他舅舅和表哥都被抓去做了奴隶,而王姨娘病倒了,如今在一个客栈里陷于昏迷中。他从住店的大周汉人客商的嘴里知道了大周出使布日固德汗国的钦差名叫炎无忧,便一路打听来到王宫,请求王宫外头的侍卫想见她,一直求了三天,才有个懂大周语言的鞑靼人帮忙进去传了话,这才见到炎无忧,最后炎长竹哭着请炎无忧去客栈里面救一救她的娘亲王姨娘。 听完炎长竹的话,炎无忧不疑有它。心想那王姨娘虽然作孽甚多,但此时落到现在这田地,若是见死不救似乎也于心不忍,便安慰炎长竹别哭了,让他带她去看一看王姨娘。 炎长竹止住了哭,便带着炎无忧往归化城的北边城郊的一间客栈里去。一路上穿街过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那客栈跟前。炎无忧举目一看,只见这客栈是一座两层的土木建筑,也并没有什么酒旗和招子,客栈外只有光秃秃一个木杆子竖着,木杆子上拴着几匹马。客栈也没什么客人进出,看起来很是萧条。 炎长竹指着眼前的房子说:“大姐,我娘就在这客栈里。” “带我进去。”炎无忧道。 炎长竹应了声“好”,便迈步往客栈里走,炎无忧跟随在后。进入客栈中后,在底层的柜台处可以看见有一个鞑靼族的穿着像个掌柜的人在柜台里坐着算账,两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在店堂里擦桌子。店堂里没有一个客人。炎无忧进来的时候,三个人都看她一眼,然后不一言,继续干自己手中的活儿。 “我娘在楼上。”炎长竹指了指这间客栈的二楼的一间房屋。然后在前领着炎无忧继续往楼上走。上了二楼后,炎长竹往右走,走到第二间房屋的时候将门推开,指了指屋里说:“我娘就在这间屋里。” 炎无忧抬脚跨了进去,见房中简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蓬头散的人,盖着一床又破又脏的被子。 “王姨娘……”炎无忧喊了声,床上的人并没有动静。这不免使炎无忧想王姨娘是不是病得太重,以至于昏迷不醒。所以,她紧接着便走到那简陋的木床边,抬手去推了推床上之人,可是一推之下,却觉得有些奇怪。从手下的触感来说,她觉得这躺着的人似乎不是王姨娘,因为这人的肩膀上的肌肉很硬,和女人并不相同。这让她有些疑心,便转脸去看炎长竹。看是一看之下,却吃惊不已。因为刚才还在门口站着的炎长竹却不见了踪影。 “长竹!”炎无忧喊了一声,顾不得再看王姨娘,转身欲往门外去看炎长竹到哪里去了。她转身还没迈出一步,就听得身后有人跃起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冷笑,有个声音在身后阴测测地响起,“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143 第一百四十三回(正文完) 炎无忧心下骇然,忙转回头去看那阴声说话之人,一见之下却有些吃惊,因为这人她认识,是王姨娘的侄子王大元。以前在洛州之时,在内院中也偶尔会见到这人,特别是在普渡庵中,曾见到他和汐颜拉扯,因此对他的映象格外深。 “王大元,”炎无忧看着他喃喃出声,续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说出后,其实炎无忧心里已经觉得情况不妙,这门口的炎长竹不见了,进了这屋子里却又没见到王姨娘,而是见到了不怀好意,目露凶光的王大元。 “我在这里等你来送你上黄泉路。”王大元一字一字冷冷说道。话毕,从衣袖中滑出一柄短剑握在手中,举剑向炎无忧刺去。 炎无忧没想到这王大元甫一见面,竟然是要她的命,情急之下忙大声喊:“你这是做什么?我和你素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我的命?再有,你即便想要我的命,也说出个理由来,让我死个明白。” 王大元闻言便停了一下,对炎无忧道:“好,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虽然和我没有仇。但你和我姑姑有仇,不,应该说你娘和我姑姑有血海深仇,要不是你娘,我姑姑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所以,我要替我姑姑报这个仇。” “王姨娘弄成现在这样,又岂能说都是我娘的错?她难道就没有错?你们已经打死了我爹,又牵连洛州城数万军民没了性命,罪孽深重。如今既然到了归化,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还要来要我性命?”炎无忧质问王大元。 王大元“哼”了一声,道:“因为你的到来,要跟那女汗王谈什么互市,若是你们谈成了,那我们王家在归化城就没办法做买卖了。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你都必须死!只要你死了,我们王家搭上了右贤王阿鲁台,以后荣华富贵便指日可待。” 这右贤王阿鲁台反对大周和布日固德汗国互市之事,她也有耳闻,因此听到王大元如此说便明白了王家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邀宠,投靠阿鲁台,从而获得在布日固德汗国更好的发展。 “你们真是狠毒……”炎无忧咬牙道,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往后面门口处退。 王大元将手中那柄短剑重新举起,向炎无忧逼近,“你别想逃跑,下面还有右贤王的人,在我手里你还能死得痛快点儿,要是落到他们手里……” 说到这里,只见寒光一闪,便举剑向炎无忧胸口刺去。两人的距离本来就极近,王大元也曾经练过些拳脚,所以这刺过去的一剑又快又狠,眼看炎无忧就要被短剑刺到。却见她手一抬,一蓬针雨已经从她袖中射出,如电般射向王大元胸口和面门。下一刻,只听一声惨叫声想起,王大元手中的短剑掉落在地,他双目圆睁,满脸是血,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的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然后轰然摔倒在楼板上,震起一大片尘土。 炎无忧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房间,往客栈楼下跑去。 一面跑一面心中庆幸,幸好临行之前,皇帝赐给她一筒暴雨梨花针,叫她拿着防身,告诉她若是碰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这个东西可以保命。方才要是没有这东西,那她定然被王大元刺中了。 不过等到她冲到客栈楼下时,却发现那客栈大门已然被关上,在门前站着刚才她进这客栈时看见的那鞑靼族的掌柜和两个伙计,只不过他们手上现在拿着寒光闪闪的弯刀。 只听那掌柜用不太熟悉的大周语说:“尊使,没想到你的命真大。幸好王爷派我们来这里帮着王家对付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炎无忧听到楼上有人进入了刚才跑出来的那间房,然后有尖叫和悲痛的哭喊声响起,“大元,大元,你醒醒,你醒醒啊!” 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听这声音似乎是向着自己来了。 “炎无忧,我要杀了你!你杀了我儿子!我要给他报仇!”有一个男子的的声音在客栈中响起,还有个女子哀声哭泣着喊,“大元,我的好侄儿,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王姨娘。 炎无忧不禁想,这一下完了,这前头后头都有要杀自己的人,自己手中又没有暴雨梨花针了,更不会什么拳脚,实在是只有引颈待戮了。出使布日固德汗国,她哪里能想到会碰到这阴魂不散的王家,而且她现在后悔自己对炎长竹没有一点儿防备,竟然由他引着进了王家设计的陷阱,让自己处于危地。想到数千里外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家的汐颜和七宝,她心里不免又痛又悔。 就在她陷于绝望之中时,客栈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猛地撞开,随后数十位布日固德王宫中专门护卫女汗王阿尔木的侍卫冲了进来,他们一冲进来,就和门口的右贤王阿鲁台的手下短兵交接,短短几个回和之内,那三人就被侍卫们给杀了。 见来了救兵,炎无忧是先惊既喜,忙往大门口看去,只见女汗王阿尔木正骑在一匹骏马上望着她笑。炎无忧抬手向她拱手一礼,快步向她走去。走出去没几步,只听阿尔木在前喊了声,“小心!” 炎无忧一愣,突然只觉心口一凉,一股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然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骑在马上的女汗王见状忙从马上跃下,向炎无忧快速跑来,一边跑一边向客栈中的那数十位侍卫大吼,“把那刺杀炎大人的汉人男子给我碎尸万段!” 原来刚才女汗王带领的侍卫们冲进来时,手持王大元曾经拿着的那柄短剑的王永富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因此对炎无忧那是产生了必杀之心。当看到进来的王宫侍卫们和阿鲁台派来的三位高手过招时,他便躲到了靠近大门处的柜台后边。然后趁着炎无忧没有防备往大门口走时,猛地从隐藏的柜台后面窜了出来,举起手中短剑刺中了炎无忧的后背。 半月后,炎无忧从昏迷中醒转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奢华的寝殿中,榻前坐着满面笑容,惊喜异常的女汗王阿尔泰,“啊,尊使,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伟大的草原之神再次眷顾了我们布日固德汗国……” 炎无忧虚弱的一笑,随即问她:“这是什么日子了?我们两国互市之事谈得怎么样了?” 阿尔木随即告诉她,今日距离她遇刺那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因为她的遇刺,让自己非常难过和自责,所以加快了和大周使者团的谈判,在十日前便和大周使者谈妥并签署交换了国书。因为炎无忧伤重昏迷,所以他们又等了几日,在五日前副使宋大人便决定先带人回大周向皇帝覆命,留下了两位使团成员照顾炎无忧。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好?”炎无忧问。 阿尔木答:“总得需要三五个月才能痊愈。这一次你的伤很重,幸好刺客那一剑偏离了你的心几寸,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起刺客,炎无忧便问:“那刺客还有那客栈里的女人和孩子,你是怎么处置的?” “都杀了,他们那些人实在是可恶,竟然想要将我们汗国的百姓置于刀尖之上。若是你真被他们杀了,那我该怎么和大周皇帝交待,想必两国定然很快将再起争战,到时候我们的百姓们又要受战乱之苦了。”阿尔木有些忿然道。 炎无忧闻言好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对阿尔木说:“你要注意右贤王阿鲁台……他派人参加了这一回针对我的刺杀……” 谁料阿尔木却说:“尊使放心,阿鲁台已被我抄家下狱,在狱中他招认了和王家勾结,针对你的刺杀行动。他们这一回的行动早就有我派出的暗卫盯梢了,你一出王宫,我一听到暗卫的禀告,就带着侍卫们来找到了你。” “原来如此……这就好……” “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现在两国互市之事已然谈妥,你什么都不用再想。等你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大周。” 而在大周燕京城内,慕汐颜自从炎无忧以钦差身份出使布日固德汗国商谈两国息兵互市之事后,一等就是两三个月,没有得到炎无忧的任何消息,不免心中着急起来。不过,这几月里头也有让她欢喜的事,就是嫡母吴氏带着祖母,找到了炎府。原来他们在洛州城破后,吴氏和被抓去给叛军洗衣做饭,安平和安富被拉去从军。后来安平和安富死于乱军之中,而吴氏和祖母两人则侥幸活了下来,然后一路乞讨,历时两年多才到了京里。将吴氏和祖母安排在府中住下,汐颜心里才觉一块大石放下了。 这一日正陪着婆婆罗氏在正房中坐着说话,有宫中的太监小福子来宣她进宫。进了宫后,皇帝告诉她炎无忧在布日固德汗国遇刺,伤情颇重之事。慕汐颜一听自然是被吓到,便哭着求皇帝,她要亲去归化城看她。皇帝答应了,说会派出精兵护送她去归化城,让她回去安排好家里的事就出发。 等到她回到家里对婆婆罗氏说了这事儿,罗氏大惊之下昏倒在地。等醒来之后却偏瘫了。这一下将原本这两日便要准备动身去归化城的事儿给耽搁下来,汐颜只能在家里伺候婆婆等她病情稳定。这一等就又过去了两三个月。罗氏病情好转了些之后,就让慕汐颜动身去归化城瞧炎无忧,说自己跟前有娘家嫂子过来照顾她,叫汐颜不要担心。又说小七宝也有吴氏等人照顾,让慕汐颜赶紧去,否则炎无忧真有个好歹,自己就是死也放下心。 慕汐颜听了这话,再加上她自己也是非常牵挂炎无忧,便答应了罗氏,去宫里对皇帝说她把家里都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于是皇帝便派出了三千营的一营精兵陪她一起去归化城。炎无忧是一月出使布日固德汗国的,路上走了一个月,二月到达归化城,一直到五月她遇刺,等到汐颜来到归化城时已经又过去了四五个月,伤已基本痊愈。在这养伤的四五个月中,阿尔木不时问政于她,她也为女汗王说了许多有用的治国之策。所以等到她向阿尔木辞行,说要回大周时,阿尔木非常舍不得。但这一次她并不拦阻,而是说她要亲自送她到两国的边境之上。 炎无忧答应了,和阿尔木商定三日后便出发。等到临行前头一天晚上,炎无忧在自己住的宫殿中整理行装,有女王跟前的侍女来说:“女王请尊使去温泉宫,她请尊使洗浴温泉,算做为您辞行。” “好,我就去。”炎无忧也没多想,便随着那侍女去了温泉宫。在归化城的布日固德皇宫中,女王最近建成了一座温泉宫,作为平时休憩之所。这一月多来也曾请她去泡过几次温泉。 等到了温泉宫中,侍女们前来服侍她脱了衣裳,下到温泉之中,便俱都退了下去。炎无忧在温泉中泡了一会儿,便靠在池边石壁上闭目休息。正在昏昏欲睡时,忽然觉得温泉水池中似乎有人走了下来,使得池中的温泉水轻轻荡漾了起来。 “这是?”炎无忧心中一个咯噔,怀疑是女王下池来和她共浴。这几个月以来,她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女王对她的好感,因此想到女王下池来跟她共浴就有些紧张。但头几次来洗浴温泉,女王都并没有这么做,因此今天这样自然是让她有些心惊。 于是她猛地睁眼,那下到温泉之中的人却已经扑进了她的怀中,软玉温香在怀,鼻中涌入一阵她十分熟悉的体香。这是?汐颜! 回过神来的炎无忧有些不可置信,伸出手握住对方滑腻圆润的肩膀便想将她推开来仔细看一看。可一推之下却是推不开,那人死死地抱着她,身子不断抖着,似乎在哭。 “娘子……”炎无忧哽咽出声,惊喜地喊道。 “夫君……”慕汐颜哭着回应,“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福大命大,再说家里还有你和七宝,我怎么会舍得走?”炎无忧搂住她,以手抚着她顺滑的乌发道。 汐颜“呜呜”哭着,下一刻便开始去吻她。从额头,鼻尖,红唇,到下颌,锁骨,最后到炎无忧胸口,在那伤口上反复逗留,问她,“这里还疼么?” “不疼了,早好了……”炎无忧笑道,然后附到汐颜耳边道:“这么久没有见到娘子,我想得很,来,我们……” 汐颜往四面一看,见这间温泉宫殿中并没有人,便将她推到温泉池子的石壁上,眼里都是火焰,道:“这一回我要你……” 炎无忧一愣,但却并没有说不,由着汐颜在她身上抚摸挑逗,两人火热相吻,直到汐颜进入她身体,温柔地要她,将她推上顶峰。登顶之时,汐颜在她耳边儿喘着气含笑耳语,“夫君,咱们下一个孩儿就由你生了好不好……” “啊?这……”炎无忧全身瘫软挂在慕汐颜身上有些哭笑不得。 慕汐颜动了动手指,娇媚得问:“好不好嘛?” 炎无忧头皮发麻,软绵绵道:“好,好……” “那我们现在再来,熟练了到时候我才能让你怀上孩儿,那丹药可是珍贵得很,万万不能出错……” “啊!娘子,别,别……嗯……啊……啊……” 全文终(2014年1月1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咩咩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2-3121:55:58 亲破费了哈。么么! 呐,最最亲爱的╭(╯3╰)╮们,这个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偶觉得事情人物交代清楚了,也就是该结文了。 至于有些亲提的关于七宝,德妃,汐颜和无忧的婚后生活,接下来我会写些有爱的番外。 这个文写了半年多,结束得时候很舍不得,也很幸福。 谢谢一直跟文到此的亲们,不管是霸王还是热情留评的亲,偶非常感谢你们! 当然还有扔雷破费了的亲们,谢谢你们的喜欢。 你们的喜欢是我继续的动力!鞠躬!致谢! 写了这么久,也很累了,需要休息,咱们过些日子再见! 还有,新文也在筹备中,是比较欢乐向的古代文。 希望亲们到时候继续捧场! 144 第一百四十四回(番外一) 皇城,乾清宫。 皇帝羽凤仪正伏在御案上手执朱笔批阅奏折,金殿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总管太监小福子站在大殿角落处垂手静静站着,偷眼看一边儿的一人来高的西洋座钟,见那时针将要指向一个奇怪的说是十一的符号,换成大周的时辰已是将近午时了。今日是皇后朱佩儿的二十二岁生辰,自四年前生下大公主羽君慧,两年前又生下了二公主羽君雅后,本来在长春宫住着的德妃在今年初被册封为皇后,移到坤宁宫住下,皇太后赫连虹便搬到了寿安宫去陪太皇太后。 一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派了几拨人来请皇帝去坤宁宫为皇后贺寿,但皇帝却纹丝不动,只管批自己的折子,好像没有听到这事儿一样。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皇帝和皇后近日有些不和。 宫中的人都知道,皇帝和皇后的感情一直非常好,但时至今日,皇帝却有五六日宿在乾清宫,不去皇后朱佩儿那里了。起因是因为自朱佩儿被册封为皇后以后,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找她谈了一回话,大意是说皇帝这么多年身边儿只有她一个女子,如今她又被册封为皇后,又给皇帝生下了两个公主,就不应该再一直霸着皇帝,而是应像历代大周皇后那样,为皇帝选妃进御,才能显出皇后的贤明。而且还说皇帝作为天下之主,身边儿没有其她嫔妃也不像个样子。 于是朱佩儿回来后,便真得开始着手给皇帝在京里的文官中选秀女,初选了五十人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起来相看,最后选了十名秀女,封了才人,修容等低级的封号,安排到东西六宫中居住。最后请皇帝翻牌子,选这些人进御。 大周最近一年国内频发水灾,高丽那边又起战事,因此皇帝十分忙,也没管后宫的事。直到六天前,在乾清宫中批折子累了,想起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去坤宁宫歇宿,便打算摆驾去坤宁宫找朱佩儿。谁知道兴冲冲地去了,朱佩儿却让尚寝局的女宫端来了写有各宫才人等名字的托盘。皇帝一看那东西便问:“皇后,这是什么?” 朱佩儿道:“这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臣妾一起为陛下选的妃嫔,请陛下选择一人,去她那里歇宿。” 皇帝一听,便盯着朱佩儿半天不说话,良久道:“难道皇后真得想朕去别人的宫里?” 朱佩儿心里一酸,但想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的话,说自己一人霸着皇帝,未免有狐媚惑主之嫌,做为皇后是断断不能这样,否则怎能母仪天下,便低下头道:“臣妾觉着陛下富有四海,为天下万民之主,虽然是女帝,但文治武功并不逊色于大周的前代帝王。既然男子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陛下不过有区区十名妃嫔,这算不得什么……”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它,朕只问你,你真得想朕去别的女人那里?”皇帝有些着恼地问。 朱佩儿低着头,心里头不是个味儿。她其实很想抬头对皇帝说她自然不想,可是这么说了后,皇帝定然歇在她这里,那明早起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了,一定会把那狐媚惑主的帽子给她戴实了。就像她们说得,自己已经贵为皇后,又为皇帝生下了两个公主,不该向皇帝要求更多的宠爱了,应该大度一点,让别的女子均沾雨露,否则天下人会指着她的背脊骨说她不能容人等语。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她虽然是女帝,也不应该只属于她一个人,尽管她是多想皇帝这一世眼里只有她,身边儿只有她。 微微闭眼,朱佩儿轻声道:“臣妾真这么想……” 皇帝额头骤然冒起青筋,脸一下便涨红了,抬手指着朱佩儿,抖着唇道:“你,你……” 最终皇帝没说出话来,蓦地将指着朱佩儿的手收回,握成拳藏在袖内,转身一言不发,急步离去。 “陛下!”朱佩儿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声,听在人耳中似有悲声。但皇帝并未回头,留给了朱佩儿一个决绝的背影。 从那日起到今日足有六日皇帝没有去过坤宁宫,也没有问起过皇后。每日去寿安宫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也是和皇后错开了时辰。在寿安宫中,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有帝后不和的耳闻,但她们开口说得都是皇后贤明,而皇帝胡闹。大周传承二百余年,别说男帝了,就是曾有的前代的女帝也没有说只守着一个人的理。帝王家和百姓家不一样,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就不叫皇帝。而且还对皇帝说,若是她真喜欢皇后,就应该成全她的贤名,不要让天下人说她狐媚惑主,容不得人。 皇帝心中本来就操心着国事,也不想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争议什么,只说了一句,“你们选些女子进宫,可别耽搁了人家。既然你们说朕专宠皇后,那么朕可以不去她那里以成全她的贤名,但也不会去其她女子那里。就让朕做一世的孤家寡人算了。” 说了这话,皇帝就以国事繁重为由离开了。果然后来五六日皇帝都是在乾清宫里批折子到深夜,累了就在乾清宫寝殿里歇,哪里也不去。倒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难起来。知道她性子执拗,这打定了主意的事儿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但也不想就这么依了她,坏了祖宗规矩,所以就这么僵持下来了。而在坤宁宫中,皇后朱佩儿知道皇帝所说所做后,心里自然是感动至极,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没有开口,她自然是也不能去乾清宫看皇帝的,所以也跟寿安宫中一样,这边儿也跟皇帝僵持起来了。 这一日是皇后的生辰,今年朱佩儿刚被册封了皇后,按例是应该大加操办的。因此这一日坤宁宫中披红结彩,外头的命妇和宗室皇亲的女眷都按品大妆进宫来向她拜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来至坤宁宫中为她庆贺千秋。时近正午,众人都眼巴巴望着皇帝来坤宁宫中为皇后主持千秋宴。但皇后心中却十分忐忑,不敢肯定皇帝会不会还生她的气,不肯前来,那到时候她跟皇帝不和的事儿就会被传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太行太后和皇太后也十分担心,就因为怕皇帝不来,她们一早派出了自己边儿的太监宫女去请,可皇帝却不买账。这么下去皇帝要真不来为皇后庆贺生辰,那到时候不仅皇后没面子,就是她们也觉得脸上无光了。 在乾清宫中批折子的皇帝此刻心里确实还有气,想起自己身边儿最亲近的三个女人达成统一战线,以什么祖宗规矩,皇后孝名要给她塞女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一辈子除了想将大周治理好,让国中的百姓安居乐业,国强民富外,剩下的也就是想和皇后朱佩儿一起相伴终生白头到老,看着自己的女儿们长大成人,然后将一个强盛的大周再传到她们手上去。别的女人她真得没想过。这要把她往别的女人床上撵,实在是令她恼怒。好嘛,既然她们都听不进去她的话,那么今日她也不给她们面子,不去为皇后庆生,扫一扫她们的面子,让她们难受。 在乾清宫大殿一角处候着的小福子见那座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那个符号了,忍不住慢慢蹭了过去,在皇帝御案前轻声提醒,“万岁爷,这要再不去坤宁宫,可赶不上皇后的千秋宴了。” 谁知皇帝头也不抬,怒声道:“滚出去!” 这一声吓得小福子忙爬到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声音都变调了道:“奴婢遵旨。” 然后果真转身,将头一低,在地上翻滚起来。连翻了几下,眼看要翻到殿门口,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小福子,你这是在做什么?为啥在地上学猴子翻筋斗?” 紧接着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附和,“小福子,你的筋斗比猴子翻得好欸……“ 小福子一听这声音,立马高兴得几乎要蹦了起来,心里喊,好嘛,这俩祖宗来了,万岁爷定然会消气了。于是忙抬起头来,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尖声然而带着喜悦道:“奴婢叩见大公主,二公主殿下。” 在御案后坐着生气吼了小福子一嗓子的皇帝虽然手中拿着朱笔批着折子,但那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了正在“滚”出乾清宫大殿的小福子,心里不免好笑,气也消下去了些。等到听到那两个软糯的声音后,心里的气几乎消弭于无形了,心中那是一片柔软啊。 从折子上抬起头来,皇帝捏着手中的朱笔看向乾清宫大门,面儿上浮起了欢欣的笑容。这五六日没有去乾清宫,她心里头除了想念朱佩儿外,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小家伙了。 只见四岁的大公主羽君慧牵着两岁的二公主羽君雅,翻过乾清宫门口的门槛,进了金殿后,遥遥得甜笑着喊她,“母皇,母皇……” 一边喊一边向她小跑着跑来。皇帝忙将手中的朱笔放下,站了起来,从御案后快步走出,伸出手去,嘴中道:“慧儿,雅儿,仔细摔着!” 等两个孩子跑近时,皇帝便蹲下|身去,将两人抱进怀中。皇帝笑着问:“慧儿,雅儿,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孩子伸出自己的小手牢牢地抱着她,在她怀里蹭着她龙袍,便听羽君慧首先用脆生生地声音说道:“母皇,我和皇妹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想你……” 随后羽君雅也奶声奶气道:“母皇,我也想你,母后也想你。晚上搂着我睡觉时,她总是不乖,爱哭……” 皇帝一听,心里头只觉好一阵欢喜,原来皇后只不过是嘴上说那些冰冷的话,而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雅儿说得是真话?”皇帝问。 粉妆玉砌的羽君雅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 一面又拉她的手扭着身子撒娇,要她和自己去母后那里,羽君慧也伸出一双小手拉着她衣袖,要她去母后的坤宁宫,说今日是母后生辰,她不能不去。被这两个小家伙缠着,皇帝再也硬不起心肠,只得站起来身来,一手拉一个孩子的小手和声道:“走,咱们上你们母后那里去。” “好哦,好哦。”两个孩子笑着蹦蹦跳跳牵着她的手一起往殿外走。 在殿门口候着的小福子见状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忙到门口去招呼小太监们备下肩舆,说皇帝要摆驾坤宁宫。于是皇帝牵着两个孩子出来自己抱着二公主羽君雅坐了一张肩舆,大公主羽君慧单独坐一张,母女三人往坤宁宫而来。 时当正午,坤宁宫内,皇后等人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皇帝。皇后忙站起来激动不已地去殿门口迎她。皇帝牵着两个孩子进至殿中,面儿上含笑,看起来脸色不错。受了皇后的福礼忙将她扶起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朕来晚了,皇后不会怪朕罢。” 皇后忙说:“臣妾不敢,陛下能来,臣妾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那就好。”皇帝伸出一只手来,皇后忙将自己的手放进她手中,喜之不胜地随她一起往殿中主位上去就座。随着皇帝的到来开宴,坤宁宫中一派热闹。席间,皇帝频频向皇后敬酒,皇后高兴,不免多饮了几杯,后头就有些不胜酒力。好容易坐着等来庆贺生辰的众人散去,这才由皇帝陪着到后头寝殿里去躺着。 皇帝让殿内服侍的宫女拧了帕子来,亲自给皇后擦脸,一面擦一面数落她,“你瞧你不能多喝,还喝这么多做甚?” 皇后软绵绵地躺在榻上,虽则头晕目眩,但心里清楚皇帝坐在身边儿,正在给她擦脸,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和感动,便勉力睁眼看着皇帝道:“臣妾……臣妾劳动陛下服侍,真是……真是(有罪)……” 那“有罪”两个字并未说出,皇帝已然伸手捂住她嘴,道:“今日是你生辰,不许说这个……” 朱佩儿因为酒意满面酡红,此时皇帝的手捂住她的嘴,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竟然微启红唇,伸出粉色的小舌来皇帝掌心舔了一下。皇帝手一抖,心里头不觉一股火起。今日她本来也是饮了酒,又有近一月没有近朱佩儿的身,眼里又是她饮酒后娇媚的模样,大红的吉服忖得眼前之人青丝如墨,面如桃花,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还是强烈的诱惑着皇帝。 皇帝强压下心头火,想着她现今醉着,似乎不合适行房,又加上牵挂着未处理完的政事,便对朱佩儿说:“皇后,朕晚上再来陪你。” 说完这话,便站起身欲离去。谁知躺在榻上的皇后却慕地扯住她衣袖,使劲儿一拉,将她拉倒在自己身上,然后象个八爪鱼一样地缠住了她,不管不顾地就向她索吻。朱佩儿除了两人第一次欢好时,因为皇帝是在室的女子不懂,所以她主动引导皇帝行房,之后,两人每一次的j□j都是皇帝主导的。所以她这一次一反常态的热情倒让皇帝心中既惊且喜不说,那身子里的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两人好一阵狂热相吻后,皇帝撕扯开她衣裙,将滚烫的吻印遍她全身……朱佩儿紧紧地缠住身上的皇帝,不断抬臀迎合着她手指的冲刺,只觉每一次她的进入都让自己心魂颤栗飘荡不已…… “佩儿……舒服么……”皇帝一面律动一面喘着气问,“你可舍得朕这么着对别的女人?” “舒服死了……嗯……嗯……陛下一碰臣妾的身子,臣妾觉得身子都要化了……” “臣妾……臣妾舍不得陛下……” 皇帝将朱佩儿翻过身,从后进入她,十分有技巧地不断碰到她里头敏感的那一点,使得她受不了的接连发出勾魂的呻|吟。 “你以后还要把朕往别的女人床上撵不?”皇帝加快律动的节奏问。 朱佩儿发出哭泣般的娇声说,“啊……臣妾不敢了……陛下饶了我罢……” 皇帝淌着汗勾唇一笑,“很好。朕告诉你,朕这一世就想宠你一人……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你别怕,有朕在……朕给你撑腰,没有朕了,还有咱们的孩儿给你撑腰……” 朱佩儿听到这里,终于呜呜的哭出声来,嘴里一边j□j着一边喊,“陛下,陛下……嗯……臣妾这一世想天天你都在我枕边……天天歇在我这里……” “一想到你和别的女子这样……我忍不住要发疯……” “哈哈哈哈,好,好,朕今日终于听到佩儿的真心话了!这样的皇后朕喜欢至极!” “陛下……” 皇帝猛力冲刺起来,坤宁宫寝殿中不时传出皇后毫不掩饰的大声的吟唱,听得殿外候着的宫女们个个脸红心跳,羞得不行。 到顶之时,皇后说了句,“陛下……臣妾想为陛下生第三个孩儿……” 皇帝倒在她身上满头大汗喘气道:“不急……朕想和你再这么着几年,你放心,朕这一世只会上你的床,只会和你生孩儿。” “嗯,好,臣妾都听陛下的。”朱佩儿动容道。 皇帝从皇后身上下来,将她拥进怀中。从殿中的窗棂处斜斜射|入秋阳,打在寝殿中明潢色的帐幔上,有风拂动,日影渐移,岁月静好…… 145 第一百四十五回(番外二) 花枝胡同东头一间大宅前,今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全文字阅读.】皇帝钦赐并题匾的武安侯府外,武安侯荣惜兰正接受朝内文武大臣们的来贺,一番寒暄后,便让身后的小厮们带来客进府落座奉茶。 “炎大人,炎夫人,啊,你们来了,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呀,哈哈哈哈,” 见到炎无忧和慕汐颜下了轿走了过来,荣惜兰忙下了府前台阶迎了过去大声笑道。炎无忧携了慕汐颜的手也快步走过去,只听炎无忧道,“荣大人真是可喜可贺,以平定豫王和楚王叛军的大功封侯,陛下又赏赐了这么个三进的大宅子给你,真是圣恩浩荡!” 荣惜兰忙接着她的话道:“是啊,陛下的大恩,我这一辈子都无以为报,只有略尽绵力,尽心辅佐陛下,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才说得过去了。” 又压低声音道:“若曦知道你们要来,高兴得很,跟我说你们一来就带你们进去。” 炎无忧和慕汐颜一听便让荣惜兰前头带路,她们两个有三四年没有见到她了,心里挂念她得紧。于是荣惜兰便让管家苏文代她迎客,自己在前带着炎无忧和慕汐颜进了垂花门,往第三进院子的正房而去。 进至第三进正房大院儿中,只见院子里种植着许多石榴树,庭院里绿草如茵,廊子下挂着一溜鸟笼,有七八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正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斗草,春阳打在正房外挂着的石榴红步步高升团花帘子上,只觉十分耀目喜庆。 见到荣惜兰带了人进来,那七八个丫头便俱都站起来道福,荣惜兰便叫起,说:“去与夫人传话,说内阁炎大人和夫人来了……” 有丫头应了,起身提着裙子掀帘子快步进去传话,这里荣惜兰便和炎无忧两口子有说有笑得往屋里走。丫头们忙跑上前去掀开帘子。三人走到正房门前,还未进去,就听帘子后传来羽若曦欢喜的声音,“无忧姐姐,汐颜姐姐……” 然后炎无忧和慕汐颜便见她穿一身二色金玫瑰色的褙子,里头同色竖领偏襟扣身小袄,下着淡金色鱼鳞细褶裙,梳了坠马髻,头上插一只翡翠云头凤鸟簪子,满面含笑地先从帘子后头钻了出来。一看见炎无忧和慕汐颜两人,便上前来颇为激动地拉着两人的手道:“哎呀,知道你们今日要来,把我喜得什么似的,走,屋里去坐着说话……” “恩,好,今儿个见着你觉得你胖了些,个子也高了,想必都是惜兰的功劳罢……”炎无忧打量羽若曦两眼有些戏谑地说道。 羽若曦听了瞪炎无忧一眼,面儿上一红,转脸就对身边拉着手的慕汐颜说:“汐颜姐姐,无忧姐姐两三年不见,这嘴竟变得如此油滑,你可得好好管管她。” 慕汐颜就说:“好,到时候我回去收拾她。” 炎无忧闻言缩了缩头,就不敢说话了。 荣惜兰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便说:“没想到闻名天下的我们内阁炎大人也要惧内啊。” 炎无忧摇头,“我这一辈子就怕她,还有我家那个小祖宗……” 众人进屋里坐下,丫头们奉上茶后,四人就说起分别后这些年的一些事情。自从天授三年豫王兵败后,炎无忧和慕汐颜便再也没见过羽若曦,荣惜兰后来又忙着平定叛军楚王部的叛乱,而炎无忧出使布日固德汗国,中间过去三年多大家没有通音信。直到最近荣惜兰回京受封武安侯,两边才又互通了消息,炎无忧和慕汐颜才知道原来小郡主羽若曦和荣惜兰在一起了。 说起往事,众人不免唏嘘,尤其是羽若曦几番落泪。荣惜兰和炎无忧两口子都劝她别哭了,说好歹那些不好的日子都过去了。慕汐颜又说:“若曦,如今你有惜兰相伴,她又封了候,皇帝也赐了宅子,以后一日就比一日过得好了。” “若曦以后在外人跟前叫周若雪,当初皇帝陛下有叮嘱,说毕竟若曦是豫王的遗女,朝中清流要是得知,定然又会起争议。这几年我们没有来找你们,也是想等豫王的事都过去了后,免得给你们招麻烦……”荣惜兰停了停说道,续又说:“外头的朝臣们问起,我也说她是我早年青梅竹马的表妹。” 炎无忧和慕汐颜自然知道这是荣惜兰在告诉她们两个,以后在外头人跟前该怎么说起荣夫人,便俱都点头道:“我们省得了。” 几人说话间,便说到了炎无忧和慕汐颜的女儿七宝,就听得羽若曦问:“你们家闺女多大了?” “两岁多了,皮得很……”慕汐颜笑答。关于皇帝赐药给慕汐颜的事,荣惜兰和羽若曦也知道,两人私下里不免非常羡慕,炎无忧和慕汐颜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儿。 “下一回你们来的时候把她也带来给我们看看,若曦特别喜欢小孩儿。”荣惜兰道。 慕汐颜道:“好。”停了停忽然说:“若曦,我那里还有皇帝陛下赐的一颗张真人的丹药,要不我给你吧,你和惜兰也可以有个亲生的孩儿。” 此话一出,炎无忧惊了一惊,心中就有些怪慕汐颜太大方了,她这哪是在送人家药,简直是在送出自己亲生的孩儿呀。送什么都行,这个怎么可以?心里忍不住后悔,这两年怎么不再接再厉,把那药用了,让汐颜再生下个孩儿,那她此刻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荣惜兰和羽若曦甫一听到,也和炎无忧一样吃惊,委实想不到慕汐颜竟然说出这话。有一个亲生的孩儿是她们两个也曾经梦寐以求的,但要从慕汐颜手里拿过那丹药,便相当于拿走了人家的孩儿一样,她们两个根本于心不忍。而且炎无忧和慕汐颜是她们的好友,这种事情更是不忍心做。 于是便听羽若曦先说:“汐颜姐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那丹药是皇帝陛下赐予你的,而且实在是太过珍贵。我们不能要。” 荣惜兰也说:“汐颜,那药天下间就只得五颗,陛下赐给你两颗,你要是给我们一颗,皇帝陛下知道了定然要气恼的。我们也不敢惹陛下生气,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没有亲生的孩儿也不要紧,以后我们还可以去领养。” 在这中间炎无忧一直没说话,慕汐颜瞥她一眼,感觉到她不悦的意思。便也转开话题不说孩子的事儿,说起这宅子里的布置等事来。不一会儿,四人又相谈甚欢了。等到吃完晌午饭,炎无忧和慕汐颜辞了荣惜兰和羽若曦出来到外头府外,炎无忧便说:“娘子,今日回去咱们就把那药用了。” 慕汐颜失笑,“你这小气鬼。” “这不是小气的事儿,而是你也忒大方了,这事儿竟然不和我商量,直接就说要送人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给惜兰和若曦招祸上身。皇帝陛下能放过若曦已经是大恩了,又岂能再让她生下亲生的孩儿呢。就算是女儿,将来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那以后对接掌大周天下的大公主就是威胁啊。你说,哪一个皇帝能容忍这样的事出现?陛下对人再好,但在这种事上是一定不会手软的。”炎无忧有些生气地说道。 汐颜听她这么说后才吐了吐舌头,凑过去道:“夫君,都是我一时嘴快,你别生气了好不。” 炎无忧板脸道:“走,回去,回去我再收拾你。” “啊?”汐颜脸红,自然知道她说得那“收拾”是什么意思,就又去扯一扯她袖子,软声求饶,“夫君,饶了我罢……” 炎无忧拖着她手走两步,最后附在她耳边道:“七宝想要个妹妹了,咱们得加把劲儿……” 汐颜嘟嘴,被炎无忧拖进了停放的大顶大大的官轿里,然后炎无忧吩咐轿夫起轿回府。 而在侯府正房中,荣惜兰正拥着羽若曦靠在临窗大炕上,看窗外天高云淡,石榴树生出新绿的树叶儿。从窗外照射到两人身上的春阳,晒得人暖洋洋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荣惜兰此时所说得也是炎无忧在府外和慕汐颜说的话,最后说:“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抱养几个孩儿的好。你说,你想要几个?” “我想要三个……”羽若曦喃声道。 “好,三个就三个。咱们明日就去育婴堂看孩子,有乖巧的就抱回来。那我问你,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荣惜兰问。 羽若曦想了想道:“还是要三个女孩儿罢。男孩儿我怕咱们管不好,惹事儿。女孩儿乖巧,也疼娘些,所以咱们还是要女孩儿。” “那要一下子养三个孩儿,还得赶紧去请奶娘呀,还要给几个孩儿配房里服侍的丫头,这一下咱们府中的人要多起来了。”荣惜兰笑起来。 羽若曦闭着眼也笑,“府里人多才热闹,我喜欢热闹。小一些的时候,总觉得人多的地方呆着心里烦。可是这长大了,才觉得闹闹热热得才活得起劲儿。” 荣惜兰听她这话,也点了点头,道:“我和你想得一样……” 两人都经历了骨肉至亲离世,生离死别,如今孑然一身活于世上,所以感悟格外深。 “我们要热热闹闹得活,我要带你还有我们的孩儿去把大周地界上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吃一回。我要把你和孩儿们都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再看着孩子们长大成家立业,再看到下一辈白白胖胖的孩儿们在我们跟前跑,在我们跟前跳……” “噗,白白胖胖,那不是一窝猪仔儿了么……” “哈哈哈哈,我们一家人就是要过猪仔儿一样的日子,好吃好喝好玩好睡,你说好不好?” “好,好,都依你……一切都依你……” 院子里厢房屋顶青瓦上懒洋洋地趴着一对儿晒太阳的猫儿,似乎也听到了两人的笑语呢喃,眯着眼低低喵了两声,将身子贴得更紧惬意地在春光里睡了过去…… ... 146 146 从武安侯府回宅后的当晚,炎无忧早早洗漱了上床去,倚在枕上就着床前的双鱼灯看书。等着汐颜哄了七宝睡觉了过来。谁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汐颜来,她看书看得都有些倦了,便起来到西边梢间卧房里去看,谁知却见汐颜搂着七宝还在给她小声唱歌哄她睡觉。 七宝本来眼已经要阖上了,见炎无忧来又蓦地睁开了眼甜甜笑着脆生生地道,“母亲今晚也来陪我睡觉么,” 汐颜见炎无忧过来知道她是催她的意思,无奈道,“今晚不知怎么的七宝老是不睡……” 炎无忧坐到床边去含笑问七宝,“宝儿,你怎么今晚不睡呢,” 七宝伸出了一双粉白的藕般的小手咯咯笑起来道,“我要母亲抱我,给我讲故事我才睡。” 炎无忧摇摇头,然而却是笑着伸出了手去抱她,嘴里却对汐颜嘟囔,“你瞧你这当得什么娘,连哄孩子睡觉也做不好……” 汐颜瞪她一眼,站起来道:“好,你行,那你来,我抱她抱得手都酸了……” “你快走。”炎无忧撵她,然后挪到她先坐着的地方坐下,将两岁多的宝儿抱到怀里柔声问她,“宝儿,你想听什么故事啊,告诉母亲……” “我想听玉兔精,还有果子精,花妖……” “好,好,我一个一个讲给你听啊,先讲个玉兔精的故事给你听,话说……” 慕汐颜听炎无忧低低跟宝儿讲着故事,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方才抱着宝儿那么久着实有些肩背酸痛了。回房后洗漱了,换了寝衣上床去躺着,暮春天气,似乎十分让人犯困。没躺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只手探进衣中,在她胸前的小果儿上摩挲轻捻,激得她抖了一下。费力的睁开眼,见炎无忧正躺在她身边儿,一只手撑着头含笑看她,一只手伸进她衣中在她胸前使坏。 “七宝睡了么?”汐颜重又闭上眼低声含糊问,炎无忧手上的动作不停,答:“睡了……” 汐颜喜欢她的手覆在胸前挑逗自己敏感之处,也不推开她,只管闭着眼假寐,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问炎无忧,“你给她讲了几个故事?” 炎无忧道:“两个……不过一刻钟就睡着了……” “这孩儿就喜欢你,每次都这样,怎么我给她讲故事就不行……”汐颜有些抱怨道,又说:“一定是你身上有好闻的味儿……” “我觉着你身上才有好闻的味儿,特别是这里……” 汐颜先觉得胸前一凉,随后一个温热的柔软含住了自己胸前早被她逗弄得硬起来的小红果,“嘶……”她忍不住微微出声,从胸口那被她含着的地方传来阵阵麻痒,连心里都痒起来了。可是炎无忧似乎并不满足,从轻轻吮吸舔舐渐渐加重了力量。于是那麻痒就变成了微痛却异常舒服的感觉,一丝**似乎从脚趾开始慢慢向上蔓延开来…… “呜……嗯……”汐颜忍不住想并拢双腿,可是炎无忧却死死地固定住她,舌尖在她桃源之中舞蹈。 “无忧……别,别这么着了……我受不住了……”汐颜带了些哭声地求她。只觉自己身子在瑟瑟发着抖,她舌尖每一次的抵入都让她不断收缩,绷紧了脚趾…… 终于炎无忧停了下来,然而却是并指进入了她,轻轻律动着。 汐颜不免开始轻轻浅浅地呻|吟,听在炎无忧耳中只觉心中火热无比。 “娘子……好不好?”炎无忧啜吸着她耳边白如初雪的肌肤声音暗哑得问她,手上动作不停,又说:“你咬得我好紧……” 她说话间的呼吸扑打在汐颜敏感至极的耳畔肌肤,身子即刻间便密布了一层小栗子。 汐颜听了这话却害羞起来,情潮如火,席卷了她全身,侧转头过去,寻到炎无忧的唇,饥渴地吻她,粉色的小舌探入她口中去缠绕她,挑逗她。两人喘着气,心砰砰乱跳着,万分缠绵地吻在了一起。炎无忧停留在汐颜身子中的手指渐渐进入更深,律动得也更快…… 汐颜呻|吟之声越发大了起来,炎无忧只觉自己推进越发的费力。知道汐颜即将到顶,将枕边早准备好的玉盒打开,拿出一颗朱红色的丹药喂进汐颜口中,自己则含了另一颗鹅黄色的,然后发力冲刺起来,鸳帐中充满了急促的喘息声和汐颜难耐的娇声以及潺潺水声…… 到顶之时,两人热吻在一起。在一阵眩晕过后,汐颜咽下炎无忧口中的元津,全身发软一点儿也不想动。炎无忧从她身上下来,从枕边儿拿出一张绢子给她擦汗,宠爱万分地轻轻吻她脸颊,道:“这下好了,咱们的第二个姑娘要在你肚子里安家了……” 汐颜躺了好一会儿,恢复了点儿精神才撒娇道:“上一回不是说让你生咱们的第二个孩儿么?你欺负我。” “我娘不是说你生过一个以后,再生第二个会好生一些么。再说,要是我怀上孩儿了,怎么去上朝,难不成要挺着个大肚子去处理政务么?”炎无忧轻轻抚着慕汐颜的小肚子笑。 听了这话,慕汐颜想了想炎无忧挺着肚子去上朝的样子也是觉得可笑,不免“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也是,要是你怀上孩儿,皇帝和满朝文武见内阁次辅炎无忧大人这样定然辛苦,必要叫你回家养胎的。到时候你回家养胎了,谁给我们赚银子养家啊?” 炎无忧呵呵一笑,抬手刮一刮她鼻子,“还有,我要是生第二个孩儿,孩子们以后又该怎么叫我们呢?岂不是要乱套么?所以你这当娘亲的就得一直当下去。好在,也只会辛苦这一回了……” “嗯。”汐颜点头,靠到炎无忧怀中,搂着她小声道:“七宝长得像你,这一回这个我希望这一个长得像我……” “那你只需要天天想着我肚子里这个是自己的模样,以后生出来定然像你的面儿大。” “真的?那我要天天这么想了。” “那我也这么想。” “你想有什么用?又不在你肚子里……” “在你肚子里,她也能收到我这当母亲的心意。我也希望将来我们的小女儿可以长得像娘子。等你老了,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你以前年少时的样子。” “好啊,七宝像你,如今肚子里这个要是像我,咱们就齐全了……” 一个多月后,汐颜开始心里头泛酸呕吐,请了郎中来看,说是她怀上了。炎府上下得了这个确切的消息后,各个都十分欢喜。七宝知道了,也常常跑到慕汐颜身边,看着慕汐颜的肚子问:“娘,这里头的小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 汐颜便说:“等到明年过了年就会出来和七宝玩了。” 这一次因为罗氏瘫痪了,所以在她跟前伺候的是慕汐颜的嫡母吴氏和祖母刘氏。汐颜怀第一胎没怎么吐,可这第二胎却吐得厉害,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炎无忧见状,百般地找汐颜爱吃的东西来给她开胃,仍然没用,眼看她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心里急得不行。 刘氏却劝她,说:“别急,等着四五月过后,肚子里的孩儿大了,就不会吐了,那时候再好好补一补。” 果然等到九月初九汐颜过了生,便渐渐地不吐了,炎无忧便让厨房里天天给汐颜熬汤进补,到过完年后,汐颜比怀七宝时胖了许多,刘氏便又对炎无忧说:“这会儿得少吃些进补的东西了,免得到时候肚子里孩儿太大,汐颜不容易生。” 炎无忧听了忙又停了那些进补的食物,给汐颜一些清淡的东西吃。眼看进了二月,炎府中专门请的看妇科的郎中说孩儿就是这几日生,吴氏和刘氏便天天让人把产房给烧暖,生产的各样东西都准备好,还有伺候生产的稳婆,丫头们都安排妥当。 二月初二,这一日恰巧炎无忧休沐,早起陪着慕汐颜生吃了饭,又扶着她到廊子下看鸟叫了一会儿,回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慕汐颜便发作了起来,喊腰疼肚子疼。 炎无忧忙去叫了吴氏和刘氏来,两个人进来看了,问了汐颜几句话,便忙忙地去让人来将汐颜挪到产房里去,把稳婆叫来,又叫小厨房里的丫头们随时烧热水备用。 汐颜进了产房后,炎无忧这回却是跟了进去,在炕边坐着,一直握着汐颜的手,低声安慰她,和她说话。见汐颜疼得冷汗淋漓,又拿绢子给她擦汗。 “你要是疼,就大声地喊出来,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吴氏和刘氏在一旁看了笑道:“这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这要大声喊起来人家听了难免笑话。” 炎无忧却说:“这是在自个儿家里,谁敢笑,要真疼狠了,别忍着。” “你在这里,我觉着这一回比生七宝好得多,不那么疼……”汐颜勉力笑着接话道。 炎无忧拍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这一回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生出咱们的小闺女。” 这一回生产果然比第一次顺利,从刚开始阵痛到最后生下孩子不过四五个时辰。罗氏此时因为瘫痪,不能来产房中伺候她生产,但也吩咐人把她抬了来产房外头的堂屋里守着。而在产房之内,汐颜的嫡母吴氏和祖母刘氏在产房中守着她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孩子生下来后,稳婆给擦洗干净拿干净的棉包袱包好,刘氏接过去看了一眼笑起来道:“这小家伙白白胖胖的,长得真像汐颜。” 吴氏也凑过去看了看,赞同道:“这小闺女果然像汐颜。” 炎无忧闻言忙过去从刘氏手里接过小家伙,仔细打量她,乐开了花,连连说:“果然如愿了,长得真像娘子。瞧她那眉眼,那小嘴儿,还有耳珠都像。” 汐颜躺在产房的炕上,便让她抱过去给自己看,炎无忧便把孩子抱到她枕边,指给她看,“你看她那小模样,可是跟你相像?” “她看起来比七宝胖呢……”汐颜有些虚弱地笑道,又说:“你们说她跟我像就像罢。” 炎无忧十分宠爱地在汐颜的额头一吻,呵呵笑起来,“娘子,辛苦你了。我们的七宝有小妹妹了。” 汐颜看着炎无忧手中的小家伙,眼底都是温柔和喜欢,问:“咱们这第二个孩子你可想好小名儿叫什么了么?”这孩子的大名是她们早就定好的,叫炎嘉好,从皇帝赐给七宝的大名。 炎无忧想一想便说:“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就叫龙儿罢。” “龙儿,龙儿,真好听,那就叫龙儿罢。”汐颜伸出手轻轻地扶着小宝贝的圆圆的小脸道。 恰在此时,罗氏被丫头们抬着进入了产房中,嘴里一叠声道:“快,快把我的小孙女儿给我看一看。” 七宝也跟在罗氏身边儿跑了进来,蹦跳着喊:“我要看小妹妹!我要看小妹妹!” 炎无忧就把孩子抱起走到罗氏身边儿,俯□去对她道:“娘,你看这是我和汐颜的第二个闺女,龙儿……” 罗氏喜滋滋地仔细看着,笑得眉眼弯弯,“这龙儿长得真好,比七宝小时候胖,你看那小脸,小嘴儿,小胳膊,看了让人喜欢极了。咱家的龙儿快快长大,让奶奶看着你和七宝在我跟前跑……” 七宝踮起脚凑过去在龙儿脸上亲了一口,“小妹妹真乖,你快点长大,好跟我玩哦……” 龙儿仿佛听到了众人的话,哼哼了两声,炎无忧笑起来,“咱家的龙儿听到你们的话了,她说,你们等着,我吃了娘的奶,一眨眼呀,就长大了,到时候你们别嫌我闹腾……” 147 第一百四十七回(番外四) 大周天授二十二年八月六日,内阁首辅炎无忧府邸前喜乐喧天,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聚集在皇城通往炎府前的街道两边,可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皇帝派出的京营五卫的兵士在道路两旁排成两列人墙,将蜂拥而至的百姓们拦住。 这一日是十八岁的皇太女羽君慧迎娶炎无忧和慕汐颜的长女炎嘉平的日子。皇太女从宫中辞别母皇和母后出宫来,在宫中御前锦衣卫的扈卫下,身穿红色喜服,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在宫中随行乐师吹奏的喜乐中意气风发,春风满面的往炎府而去。在她身后有一顶三十二人抬的披红结彩的喜轿,还有担着一百零八抬彩礼的宫女和太监们。迎亲的队伍排出去数里远。 围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都兴奋地踮着脚尖看骑在汗血宝马上的皇太女羽君慧,个个啧啧赞叹,大姑娘和小媳妇儿们更是看得如痴如醉,实在是那骑在马上的皇太女太好看了,长眉入鬓,眉眼俊美深邃,肤如美玉,身材挺拔,让人一见禁不住怦然心动。再加上是天潢贵胄,以后即位便是大周最为尊贵之人,几乎所有的百姓们在皇太女骑马经过时都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而此时在炎府中,慕汐颜和炎无忧,以及龙儿都围在七宝周围,看宫中来的专为七宝梳妆的嬷嬷替她梳发,匀面,描眉,点上胭脂,再插戴上凤钗,穿上嫁衣。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七宝站起来,在大大的妆镜前展袖转了一圈儿,略带些羞涩地问周围的人,“母亲,娘,龙儿,你们觉得怎样?” 炎无忧和慕汐颜笑得眉眼弯弯,道:“真美,我们的七宝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龙儿也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说:“姐姐,你好美,怪不得皇太女自十二岁起就一直喜欢黏在你身边儿,小时候我为此还生气得不行呢,怪她总喜欢在你周围,怕她把你抢走了……可如今,还是抢走了……” 她这话不禁让屋子里的众人都呵呵笑起来。炎无忧随后说了句,“可惜你祖母,还有外祖母她们看不到今日了,否则不知道多高兴呢。” 屋子里的众人闻言不免都有些小小的伤怀,最近这四五年,罗氏,汐颜的祖母刘氏还有嫡母吴氏都相继离世,所以炎无忧有此话。 龙儿便先走过去拉着炎无忧的手笑嘻嘻道:“母亲,别说了,今日可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咱们应该欢喜才是……” 炎无忧抽了下鼻子也笑起来道:“是啊,今日应该高高兴兴的。不提了。” 慕汐颜走过去拉着七宝双手仔细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儿喃喃道:“七宝,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你母亲像你这么大的年纪,那时候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真是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可现在看你,觉得你比她那时还美……” 七宝掩唇轻笑起来,道:“娘,我是你和母亲的女儿,虽然像母亲多一些,可是也有像你的地方呀,您这么说可是将您自己和母亲都夸了一遍呢。” 慕汐颜抬手轻轻拂过七宝的脸颊轻声道:“你容貌像你母亲,而性子像我。你妹妹却是容貌像我,性子像你母亲,你们两个呀,不愧是我和你们母亲的女儿,这或者就是老天爷的造化。” 说话间,外头的丫头们奔进来回禀,兴奋地说:“外头皇太女迎亲的队伍已然到了府邸门口。” “哦,快,七宝,披上红盖头。去坐好。一会儿我和你母亲送你出去。”慕汐颜一听忙去将那张绣有龙凤纹的红盖头拿来给七宝兜头盖上。然后将她拉到闺房中的床榻上坐下。 “娘子,走,我们出去等着皇太女进来。”炎无忧见七宝坐好了,便上前去拉慕汐颜一起到外头正房厅中去。等两人走后,龙儿就轻轻地踮着脚走到七宝身边儿,伸手将七宝遮在头上的喜帕揭开挑起一角,促狭地笑着逗她,“姐,姐夫来接你去洞房了……” 七宝本来听见皇太女已经来了,心里早“咚咚”乱跳起来,羞意满脸,这会儿听见龙儿逗她,更是羞得不行。抬手就去拍她的手,说:“去,君雅来找你了,你还在这儿磨牙。” 龙儿忙收回手,乐呵呵道:“姐,你骗我罢,想让我走?门儿都没有,我可是瞧见了,你脸都红透了……”又嘟哝,“我才不走呢,一会儿姐夫来接你,我就管她要个大大的红包,不给不让接走。” 七宝正欲要说话撵她走,就听到外头有丫头进来禀告说:“二公主来了……” 于是七宝便揭起红盖头一角笑道:“龙儿,你瞧我说她来了罢,你还不快去。” “来就来了吧。难不成我还要去接她?”龙儿两手一抄假装毫不在意道。 七宝放下盖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儿,那一回在后花园,是谁抱着人家来着?” 此话一出,龙儿脸不免腾地红了,上一回在后花园中和羽君雅一起追跑着玩儿,羽君雅一不小心滑倒,恰巧她在羽君雅身后,羽君雅往后就倒在她怀里,她刚好抱住她。本来两人对彼此就有情,那时节闻到她身上的玉簪花香味儿,再看到她满面羞红的样子,就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在她粉腮上轻轻啄了一下,哪想到这一幕却被也在花园中赏花的姐姐看到了。这一下龙儿在屋里也呆不住了,便脚底下抹油溜了。 出去正好当头碰到来找她的羽君雅,于是龙儿就问:“你姐来迎娶我姐,你怎么来了?” 羽君雅有些羞涩地看了龙儿一眼,低声道:“我跟在迎亲队伍后头来的,想来看看新娘。” 龙儿怕羽君雅要是进去,姐姐再开那种玩笑会让自己和她下不来台,便说:“我姐很快就是你嫂子了,以后你见她的时候比见我还多呢。这会儿不用去见她了。” “龙儿,我有东西给你。”停了停羽君雅又低下头小声说。 “是什么?”龙儿问,见她低着头不回答,就想是不是这里人多她不好意思拿出来。便伸手牵了她手往自己院子里去。等到进了自己屋就含笑道:“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羽君雅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石榴红的荷包来,递给龙儿,龙儿笑着接过去一看,只见上头用金线绣了两尾金色的鲤鱼在粉色的并蒂莲下戏水。十分的鲜亮好看。 “这是你绣的?”龙儿拿着那荷包笑望着羽君雅轻声问她。 羽君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龙儿见她螓首低垂,乌发边耳后的肌肤粉白粉白的,配上耳尖上因为羞涩染上的一抹红,忍不住心里一窒。 “这荷包绣得真好……”龙儿压着心跳赞道。 “那,那你喜欢么?”羽君雅低声问。 龙儿自然说:“喜欢极了。这上头的一对儿金鱼和并蒂莲真是绣得栩栩如生,你绣了多久?” “我手笨,绣了三个多月……”羽君雅低头绞着手指答。 龙儿心中一动,便说:“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手有多笨。” 羽君雅不知道她啥意思,就听话地伸出了手来,龙儿便伸出自己的手将她一只手握在手中轻轻揉捏,然后假意说:“这小手这么柔软,哪里笨了……” 这话入耳,再加上她这样的动作,羽君雅难免害羞,就想把手从她中抽出,这一使劲儿,龙儿又不松手,反而顺势将她一拉,将她带到怀中。 被龙儿一抱,羽君雅就觉得身子发软,龙儿的气息扑进她鼻中,让她一颗心狂跳起来。抬起头来,刚想对龙儿说,让她放开自己,却对上了她圆而清澈的脉脉含情的眼,在她的黑眸中倒映着娇媚含羞的自己。让她再开不了口,只顾深深凝望眼前这个让她钟情已久的人。 “君雅……”龙儿喃喃出声,抱着她的手蓦然收紧,将她紧紧搂住贴在自己身上,然后侧唇过去轻轻在她丰润的红唇上一碰,只觉那唇又香又软又弹。爱极了这种触感,龙儿继续生涩地索取。羽君雅被龙儿搂着瑟瑟发着抖,只觉对方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她背脊上发麻,脚软得几乎站不稳。可是这样的龙儿她喜欢极了,在梦中似乎也渴望过她这么对自己。 主动地启唇,让龙儿的滚烫的舌滑入自己口中,让她品尝自己。只觉全身酥软难言,心中颤栗不已。待缠绵无比的初吻结束,龙儿在她耳边暗哑道:“等我姐嫁了,明年我就让我母亲向皇帝陛下提亲可好?” 羽君雅伏在她怀中娇羞地说了声“好”。两人紧紧相拥。 此时在外头宅中忽地鞭炮齐鸣,羽君雅便从龙儿身上直起身来往外看,笑道:“我姐进来接你姐了。” “走,我们出去看去!”龙儿兴奋道,先将那个羽君雅送给自己的荷包佩戴在自己身上,随后拉了她的手往七宝所在的那个院子去。 等到两人跑进院子中,只见院子里面摆满了一担一担的聘礼,在厅前宫中随行的乐师正在卖力地吹奏着喜乐。于是龙儿拉着羽君雅的手又跑进正厅中,只见皇太女正在向自己母亲和娘行礼,行完礼后,自己娘亲就去把姐姐七宝从闺房中扶了出来,将姐姐的一只手放到皇太女手中。 皇太女牵着姐姐的手又向母亲和娘行了礼,这才转身往厅外走。龙儿就跑到两人跟前站住,伸开手臂一拦,对着皇太女羽君慧笑着说:“姐夫,你可得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才能接走我姐!” 炎无忧和慕汐颜一见不免都说她胡闹,可皇太女却微微一笑,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说:“这里头有一万两银票,这个红包可大?” 龙儿一把抢了过去,打开一看,果然厚厚一叠银票,便马上说:“不错,够大,那你把我姐接走罢!” 皇太女这才摇摇头,笑着拉着七宝的手往外走。炎无忧和慕汐颜跟在手身后相送,走到龙儿跟前时,慕汐颜不由得伸手去揪住龙儿的耳朵一拧道:“今天是你姐的好日子,你也捣乱,跟皇太女要什么红包,平时给你花的银子还少了?” “娘,你快松手,快松手,你不是早就看上了‘聚宝斋’的一副红宝头面儿么,说那红宝鸽子蛋大小,着实难得,我打算拿这银子去给您老人家买来送你,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呀?”龙儿皱着眉缩着头求饶。 “真的假的?”慕汐颜有些不相信。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我这就跟您买去,晚上就送到你手上。”龙儿赶忙保证。 慕汐颜这才笑嘻嘻地松了手,说:“算你有点儿孝心。走,跟我和你母亲一起出去送了你姐再去。” “好,好。”龙儿忙答应了。便退到一旁,等着自己母亲和娘过去,这才去牵了羽君雅的手跟在她们身后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悄悄对羽君雅说:“君雅,一会儿我给我娘去买红宝头面儿,也给你挑一副好看的……” 羽君雅笑眯眯地柔声说“好”。 皇城,皇太女的咸福宫中,皇帝羽凤仪和皇后朱佩儿为皇太女和炎嘉好主持了盛大的婚礼。待喜宴毕,一双新人被送入洞房。 大红的鸳帐中,皇太女羽君慧和七宝裸裎相对,共度春宵。几番恩爱后,两人头挨着头倚靠在龙榻的软枕上,透过殿中的窗扇,只见殿外夜空中星月交相辉映,亘古相伴,便听得七宝吟了一句,“我愿如星君如月……”皇太女低笑接了一句,“夜夜流光相皎洁。”两人相视一笑,再次紧紧相拥。 番外完(2o14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