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湖之恋》 序 她,蓝以辰可是一流的游泳教练。不论是蛙泳、爬泳、仰泳、蝶泳、侧泳都难不住她,不论是海水、江水、河水、湖水,只要是水,她都可以游得比鱼还自在。 但,难道是天妒红颜吗?她也只不过是一时受这个水雾绦绕的温泉湖的诱惑,趁四下无人过一下游痛,可为何她既没脚抽筋,也没脑溢血,更没心肌梗塞,她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可怜她人生二十三个春秋,仍未为社会做贡献,自己却惨遭横祸!家中五十老母、膝下五岁侄儿还需她供养呢!是天要亡她蓝以辰吗?她是千不该万不该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只身跑到这荒山野岭来闲逛。天啊,她从此只能横尸湖底,葬身鱼腹虾腹,她犯了何种天条竟要遭此报应! “我死不瞑目!”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发出了英雄壮志未酬的悲凉啸声,顺便多吞了几口湖水。 *** “好闷,好热,好吵,什么鬼地方嘛?”以辰不爽地挪挪身子,不很情愿地睁开眼睛,“咦,什么东西盖在我头上?”以辰用手一挥,掉下一块红绸巾,“痛,痛呀!”她怎么那么命苦啊。一个游泳教练竟在水中遇难这样没面子的事刚刚在她身上发生,现在却又要忍受全身疼痛的噩运,连抬个手都会痛掉半条命! 对了,她不是沉到湖底被淹死了吗?怎么还会有知觉?头上还飘下一块红绸巾?以辰的眼睛骨碌地转了一圈。见鬼了,她何时被人当成塑胶模特裹了一层不知该追溯到何年代的红嫁衣,还莫名其妙地坐在一不明移动物体里? 蓝以辰忍着痛掀开了不明物体一侧的小帘子,“肯定是幻觉!”以辰在心底大叫。帘外人群涌动,红衣加身;耳边喜乐连连,鞭炮声不断。她这分明是人家花轿里的新娘嘛! 她这是在哪里呀? 第一章 公元一二九六年元朝大都 今天是个令人好奇的日子。元朝最受瞩目的常胜将军孛儿只介穆城王爷今日娶妻。 孛儿只介穆城是当今皇帝成宗孛儿只介铁穆耳的义弟,亦是他的宠将。穆城王爷曾九次成功地平叛,并为元朝在西南方开辟了更广阔的疆域。成宗更赐他“学儿只介”这个姓,封他为“不败将军”,赏良田万顷。 穆城王爷却从不好功自大,相反他沉静内敛,喜欢独居。所以他的府邪远离繁华的大都中心,建在了都城的边缘。王爷府邸巨大而雄伟,像一头盘踞不动的狮子,威武而不张狂,一如它的主人。但过分静默,也使得王爷府有了几分冷清。 只有今天王爷府有了十分的喜气,大都里的豪门富家谁不想与穆城王爷攀上交情,但王爷做事一向低调,谁都不敢贸然造访。王爷大婚自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大都里的自认为有些脸面的老爷、公子、小姐都不请自来了,况且他们更好奇他的汉人新娘。 蓝以辰还未从这些不可思议的事儿明白过来,人早被抬进了大得离谱的王爷府。在一阵七荤八素的转圈后,她被毫不留情地关在了一个大房间里。其间还有个粘乎乎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呼咕不休,说什么一定要她抓牢丈夫的心,家中还等着她送银子回去。不知道她是哪根葱,蓝以辰全当耳朵聋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蓝以辰坐在一张硬得像铁的椅子上,又饿、又累、又困、又痛、又急,偏偏耳边鞭炮声响个没完、门外嘻嘻哈哈都是人声,她还不如淹死在湖底省事。对了,她头上还顶着一顶重如泰山的凤冠呢,那条红头盖也快门得她断气。 受不了,受不了了!手一掀拉下了红头盖,外面的空气太迷人了;再~举,凤冠被搁在了一边,自由万岁。她的头终于可以自由转动了,只是苦了她的一双手臂,她曾经遭人毒打鸣?为什么会疼得不能动一下? “咦?”以辰终于发现了这件怪事,她的背上何时披散了一层又黑又亮又直的长发?她可从没让头发盖过她的耳朵。天啊,天下怪事都发生在她一人身上了吗? 她眼波流转,好不容易找到一面竖在梳妆台的铜镜。她得看个究竟,这头长发是从哪冒出来的? 乖乖,哪来的绝世美女!西施转世,嫣娥下凡吗?可不是,铜镜的那张脸明眸皓齿、肌肤嫩白。总之就是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生动明亮,藏在浓浓的睫毛下闪闪发亮。蓝以辰扫视四周。没人!怎么可能?难道那美女是我吗?再看一次,镜里还是那张美女脸。以辰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脸,真的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她脱胎换骨了吗? 难道是,是她淹死湖底后灵魂出壳,附身在了这个美女身上?但这根本不可能嘛!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梦,她根本就没去温泉湖游泳,更没有被淹死?一定是这样的,她根本是想变美女想疯了,才做出这种无聊的梦!慢着,不对啊,她对自己的长相一向都没多大的意见,虽然没有这个美女的十分之一,但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啦,跟她学游泳的小男孩就总夸她漂亮呢!扯远了,扯远了,但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以辰有些懊恼地抬抬酸痛的胳膊。这样分明的痛会在梦里产生吗?以辰安静下来,世界蕴藏了怎样的谜团啊,真的就被她撞上了一个。以辰开始去相信这个事实,虽然她不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但这不是很好吗?以辰开始雀跃了,她从二十一世纪回到了古代,而且拥有了这样一具漂亮无形的皮囊,再加上她现代人的聪明头脑,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光明的前途。也许历史会改写,古代四大美女会变成古代五大美女,其中一个就是她蓝以辰。 门外的好心人请暂时离开几秒,允许她狂笑三声吧!蓝以辰毕竟是忍住了,而且她马上认清了一个事实,一个很严峻的事实——她马上就要成为人妻,与一个从未谋面的混账男子生活在一起,还要受他及他父母的压迫,更甚者她只不过是个小妾,在她前头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绝对不可以!她一个新时代的女性怎堪忍受封建枷锁的束缚。惟今之计,她只有逃婚!打定主意后,以辰觉得自己有了满腔的信心和勇气,头脑也变得清楚灵活。她坐下来,等待天黑。 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只是远远地传来一些邀酒的声音。然而她的房间却一直那么亮堂,毫无要暗下去的意思。整个房间似乎充斥着如月亮般柔和的光。以辰的耐心在等待中消磨光了,她有些坐不住了,为何夜还未降临? 以辰站起来,偷偷地打开一条窗缝,小心翼翼地向四处张望。原来天早就黑下来了,整座府邻都被如黑慢的夜笼罩着,显得模糊不清,最令以辰开心的是房外空无一人。只是有件事令以辰很疑惑,为何屋内并未点灯却一片光明?她把头缩回来,仰着头吐出一口气,然后她被自己丰富的口水呛到了。这全因为她看见了房间顶上的两颗大如灯笼的夜明珠。 “真是个暴发户,搞来两颗那么珍贵的夜明珠来当电灯泡。”以辰纯酸葡萄口吻似的。 然后她开始实施逃婚计划。她把凤冠及一个枕头藏在被子下,装出一个人形,然后把纱帐放下来,再把红头盖及身上的红外套挂在一旁的椅子上。做完这些,以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嗯,还真像有个美娇娘睡在纱帐内。最后是她要爬上那高及她肩的窗台,然后跳下去逃之夭夭。但这却是一项痛苦的任务。她可是伤得很重呢——刚才以辰脱外衣的时候竟发现她的双臂青紫了一大片,挺骇人的。 蓝以辰借助一把椅子,用无力的双脚双手很不雅观地爬上了窗台。想当年这么点高度的窗台根本难不倒她,她可以来个漂亮的跳跃,准能稳当地坐上窗台,可是如今,哎…… “你准备逃跑吗?”很好听的童音,像她游泳队里的某个小男孩,但听起来怎么像是有点在嘲笑? 蓝以辰马上从她的怀旧情怀中清醒过来,“啊,你从哪冒出来的?”以辰拍着胸口吓吓地说,她只不过回忆了一下当年勇,一不留神窗台上还多了个小鬼。以辰再一细看,不得了啦,这小鬼长得比当年的释小龙还要帅!你看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嵌在一张圆脸上,虽然很稚嫩,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说实话,她是有着严重的恋童情结,只要见到又帅又可爱的小小男孩,她总忍不住要抱他、宠他、逗他、亲他、爱他。 “别用那副表情看我。”小龙酷酷地向她泼了盆冷水。 “说话别那么尖锐,小小年纪哪来那么重的逆反心理。”以辰换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打算吓唬一下不领她情的小帅哥。 “竟比我还会狂。”小龙偷偷地想着,“以后闷了就找她来吵几句说不定会很有玩头。” “怎么?怕了我了?”看着小帅哥不发一言地盯着她,以辰得意地说。 “糟糕,爹来了。”小龙暗叫不妙,翻身跳下窗台。 “小心!”以辰惊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抱他。他还真有性格,那么高的窗台也敢跳。天,该不会是被她吓傻了吧!以辰却低估了危险,本来她在窗台上坐得就不稳,这样一用力连她的身子也跟着跌下窗台。以反只好紧紧抱住他,让自己的背结结实实地亲吻了铺着大理石的地板。 她竟然这样小看他,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窗台嘛,叫他跳上跳下一百次也不成问题。她却舍身救他!摔得恐、怕还不轻呢! “你,没事吧?”小龙碰碰抱在他腰间的手,可别被摔死了! “以后可别做这样危险的动作,否则你的爸爸妈妈会担心的。”以辰松开手,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她痛得像被拆了骨头。 “坏了,她被摔坏脑子了,什么爸爸妈妈的,话都不会说了?”小龙这样想着,人就急忙从以辰的身子上爬起来,眯起眼睛看她的伤势。 “发生什么事?”不温不火的声音在以辰头上响起。不用抬头,以辰已感到了很大的威胁。 “快跑,小龙。”以辰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对这个初识不久的小男孩,她竟有了无尽的疼爱,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有一丁点的危险。 “怪事,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小龙搔搔脑袋,不明白地站起来,看向朝他走来的父亲。 穆城只是有些好笑和好奇。他的新娘衣衫不整地躺在窗台下,似乎在一心保护他的儿子。 “她怎么了?”穆城问他的儿子孛儿只介龙。 “从窗台上摔下来了。”小龙实事求是。 “她想逃走吗?”穆城很有兴趣地问。 “我想是的。但她会摔下来是因为她以为我掉下窗了。她是为了救我才摔的。” 他是把她的救命之恩当成了多此一举吗?被两人当成透明人的蓝以辰开始愤愤不平。 “她摔得不轻?” “是的。 两父子把以辰当猎物来审视,那个大的嘴角还浮着明显的笑。 “了解清楚情况了吗?”以厌恶狠狠地瞪着他说。 “你还动得了吗?” “动不了,要杀、要剐都可随你便。”以辰气得想狠踢他一脚。 穆城走近她,朝他伸出手。 “干什么?”以辰惊慌地收紧身子,直觉地想躲避向她靠近的人。 “要杀、要剐都不怕了,还怕我干什么?”穆城嘲讽她,顺便将她抱起来,径直走向他的新房。 “喂,喂,你是谁?要干什么?”以辰僵在他怀里,窗台上的那一摔可真不轻,新伤加旧伤让她动不了了。 “省点力气来养伤。”穆城皱着眉说,她伤得真的很严重,好像不单是从窗台摔下那么简单?“顺便提醒你一句,我就是你的新婚丈夫。 穆城添加的这句话果然奏效了,以辰惊讶得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她死定了!逃又逃不动,还伤成这样,封建家庭的丈夫又蛮横、又霸道、又可恶,她落入这样一个人手里哪还有活路! “爹,你要照顾好她!”小龙不太自然地说。他不是想来吓唬一下爹娶的新娘吗?怎么反而关心起她来了? “你很厉害,这么快就赢得我儿子的心。”穆城贴近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穆城亲密的举动惹得以辰没来由地加快心跳。而小龙的一声“爹”却气得她差点吐血身亡。枉费她辛苦地救他,还自作多情地要他逃跑,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怎么?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吗?”他一副难以置信又后悔不已的表情,难道她的家人未向她提及他早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吗? “他又没说,我怎会知道?”以辰没好心情地回答。 “你却知道他的名字。”穆城指出他刚才亲耳听到的事实。 “你,你是说你的儿子就叫小龙?”她当时只是一时情急,脱口叫了声“小龙”,她是把他当时那个小童星释小龙了。 “对,他就叫小龙,正名孛儿只介龙。” “你是说,你的儿子姓孛儿只介龙?”蓝以辰有些招架不住接连不断的意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蒙古人的姓氏,“你们是蒙古人?” “如果你再显得那么惊讶的话,我会怀疑你不是我的新娘?”穆城审视她。这张脸庞他还隐约记得,如此美丽的脸是很难忘怀的。不过穆城却发觉现在的这张脸更有生气。 以辰被穆城的这句话吓到了。她快要忘记她已不再是那个游泳教练蓝以辰这个事实,现在她所扮演的应是一名出阁的封建女子,对于丈夫的一切她怎能不了解呢? 穆城用脚踢开了房门。这让以辰再次傻眼,原来她千辛万苦爬窗逃跑竟是多此一举,门根本没锁! 屋内一片亮堂。以辰终于能清楚地看一看她的丈夫。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她早该想到的嘛,小龙年纪小小就帅得不像话了,他的爹能差到哪里。那张脸真的是会让全世界的女人脸红心跳的,他挺拔的身材无疑是要让世上的男人多了一分自卑,而且他更蕴含着他特有的气质,硬气而不霸道,成熟而不老气,深洒而不轻优,他根本是个令女人昏眩窒息的完美男人。蒙古人不都是虎背熊腰宛如大猩猩吗?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以辰气沉丹田,收敛心神。不能被他迷惑,以辰警告自己,现在她可是个大美女,不能气短,绝对不能。 “你受人虐待吗7”穆城难得火大地问。今夜他被那些王公贵族们烦了一晚都克制了自己的火气,还很礼貌地派人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府上。但当他看见以辰身上那些大块地淤青就再也难以克制了。 “生气什么,伤又不在你身上.我痛了一天了,都麻木了。”以辰倒不介意在他面前只穿一件贴身胜兜,反正当它是内衣嘛。只是他怎么毫不体贴一个弱女子,都脱了一件外衣了,再说了这种单衣她会冻死的。 “到底是怎么伤的?”他的脸阴沉得可怕,手里还拿了一瓶不知何时冒出的药。他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在她淤青的手臂上轻轻揉着。 “不就是从窗台上跌伤的。”以辰语塞,感觉手臂一阵清凉,然后疼痛减轻很多。 “不止。”穆城板着睑拉过她另一条手臂。 “坐在轿子里撞的。”以辰编了个理由。她怎会知道是怎样伤的,醒来时就这副样子了。 “你不会叫轿夫抬得稳些。”穆城像是接受了以辰的理由。 “我被撞晕了,没时间跟他们说。”以辰瞎掰。 穆城不发一言,不知在生哪门子的气。他把以辰拉进他的怀里,在她的背上涂上药。 以辰却爱上了他的怀抱,靠在那里又舒服又温暖,还会有幸福的感觉。 “柯兰。”上完药的穆城唤了一声,她不会是睡着了吧? “你叫谁呀?”以辰真的有些困了。 “叫你,糊涂虫。”穆城扶正她的身子。 “我不叫柯兰,叫蓝以辰,蓝天的蓝,所以的以,星辰的辰。”以辰严词指正,她最讨厌别人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你可以叫我以辰或阿辰,但别叫我柯兰。”等等,柯兰?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吗?以辰的瞌睡虫吓跑了,她怎么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蓝以辰。”穆城玩味她的名字,一只手挑着以辰的腰,一只手抚着她的迷人的长发,“柯兰不是你的名字吗?” “是,是的。”以辰不自然极了,“那个,‘柯兰’那个名字是我好讨厌好讨厌的一个人取的,所以我连带这个名字也讨厌。”以辰的话顺畅起来,她有编故事的潜能,“而‘蓝以辰’就是我的号。我们汉人哪,”她是汉人没错吧,可别露了马脚,“都有自己的名、字、号,而我呢,名叫柯兰,号蓝以辰。”但愿这个蒙古人没有一点儒家思想,对汉人的行为处事一窍不通。 “从没听过这样的号,它倒像是个名字,姓蓝名以辰。”穆城摆明了是个汉化的蒙古人。 “我喜欢特别一点。”以辰嘿嘿地假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很冷吗?”穆城发觉以辰在发抖。 “你终于发现了吗?”以辰不满极了,“换你穿着少得可怜的衣服站了半天讨论名字的问题来试试!” “我以为你很乐意把衣服脱掉。”穆城不怀好意地笑。 以辰像只兔子般警觉起来,“你要怎样?” “不要怎样。只想把你抱到我的床上。”穆城付诸行动了。 以辰有些傻了,虽然他是长得帅,但她和他只是第一次见面呢,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他这个人,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她和他怎么做夫妻嘛!而且她年纪轻轻,有着大好前途,怎可毁在他的手里!不行,她得反抗。 “这是你做的?”他脸上浮着笑,用肯定的语气问她。 “干吗明知故问。”以辰看着被子下的那顶凤冠极度不爽,他摆明了在嘲笑她的失败。 穆城把以辰放在床上,拿出凤冠和枕头,还好心地给以辰盖上被子。那条被子薄得不及一条毯子! 穆城摆好凤冠,解下他的长衫。他真的不像蒙古人,他散发出的是一种儒雅,但他还是有蒙古人的特质,他的行动有一种草原上的豪爽。而且他虽娶了汉女的妻,却不遵循汉礼,他不愿牵着新娘拜堂,不愿穿着红得刺眼的衣服。 “你不可以乱来!”以辰抓着被子强装镇定地警告他。 “我可不觉得是乱来,一个丈夫应该有这种权力。”穆城坦坦荡荡地走近她,并在床上坐下,很有心情地看着以辰拼命掩饰她的慌乱。 “不行。如果你乱来,我会告你强奸的,虽然我们成亲了,但我还是有我的意愿,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没有权力。”以辰振振有词,但是他会听懂吗?“我可不要成为你的玩偶,什么三从四德我全不会。”以辰再接再厉。 “看来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毫无妇德的念头。穆城饶有兴味地说,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欣赏。 “那干脆我们离婚吧。不,干脆你休掉我吧。”以辰极度痛恨“休妻”这一歧视女性的词语,所以她觉得很不爽。 “那么多的汉族女子,你是最有意思的一个。” “什么意思?”以辰再度紧张。 “我舍不得休掉你。”他扔下这句话,就心安理得地躺下了。为了今天的婚礼,他经受了一屋子的人的疲劳轰炸,该休息了。 “天啊,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没谈清楚呢。”以辰不怕死地要拉起他,“快起来呀!” “已经谈完了。”他纹丝不动。 “那你的休书呢?”以辰不屈不挠,“只要你的一纸休书,我们就可以真真切切地完了。” 穆城的大手一挥,把以辰压在了他的胸前,“你为什么急着逃离我?” 以辰有些喘不过气,她的手极不自然地按在他的胸前。他的温度穿过单薄的内衫烫着以辰的手,但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烫。以辰努力地使自己冷静。 “我说过了三从四德我不会,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的那还不如趁早休掉我。” “你一开始就可以拒绝这门婚事的。” “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嫁人。”这确实是事实.她当时也许正对着电视啃着爆米花呢! “你可以不上花轿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花轿上了。”让他以为她是被人打昏了再塞进花轿好了。 “看来我娶了个不情不愿的新娘。”他高深莫测地看着以辰,搞不好是被她激怒了。 一个盛怒的丈夫会对妻子拳打脚踢吗?以辰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她现在这副姿势极不利于逃跑。 “还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子情愿做你的新娘的。”以辰试图安慰他,不过她说的应该是实情,他的帅及多金都是每个少女希求的,而且嫁给他还多一个免费的帅儿子。他会很抢手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他问得莫名其妙。 以辰一脸疑惑,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因为我的府上缺一位夫人。”让人气结的答案。 “是嫌府上的夫人不够多吧!”以辰厌恶地撑开他的手臂的怀抱,“我是第几位夫人?” 他手一拉,将她拉进怀中躲下。 “啊!”以辰惊呼。该死的野蛮人,力气大得吓人,他的两条铁臂紧紧锁住了她,她毫无动弹的能力。 “放开你的脏手,离我远点!”以辰毫不客气地对他吼。 他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报复似的加大手臂的力量,像要把她的腰折断了。 “你是第一位。”他笑着证明。 “我不信,你的儿子都那么大了,难道会没有老婆?” “什么是老婆?”他好奇又无辜。 天,她与他之间还是有语言障碍的! “老婆就是妻子!”以辰不耐烦地解释,“再不把你的手拿开,我就不客气了!”她顺便加一句恶狠狠的警语。 “如果算上一个死去已有五年的人,你应该是第二位。”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我想见识一下你的不客气。”他恶劣地说。 “别说我没提醒你。”她说得轻松。然后她迅速地弓起腿,用膝盖毫不留情地撞向他的小腹。她等着听他的哀号。 “这是个好办法,但力道不够。” 他居然没事。 “其实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他没头没脑的。 “把话说明白点。”以辰火气大着呢,她那一招居然没用! “你真让我意外。”穆城若有所思。他之所以成亲就是为了躲避皇上隔三差五的赐婚。大都皇宫里的公主被他拒绝过的都可填满他这间新房了。不是他眼高心傲,只是不愿受羁绊,一个人逍遥惯了,就很难再收敛。所以他不顾众人的阻挠,娶了一个地位低下的汉女。在他的认知望,汉族女子总是一副柔弱、乖顺、安静的样子,她们不会有自己的主见,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如何相夫教子。而他正需要这样一名角色来填充他的妻子的空位。他可以给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她只要安静地呆在闺房。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最适合一个汉女,更是她们所认定的幸福生活。他和她可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预想的那样,他娶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汉女。她大胆、率真、自主且充满活力,他被她画上的柔弱、乖顺的样子欺骗了。她还敢蝶蝶不休地向他索要体书!她宁愿舍弃该被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名节来换取她的自由之身!不管她是为何原因,她和他都一样渴望没有牵绊的生活。这样也许更好。 “我们来一个君子协议,如何?” “不明白。”难道蒙古人讲话都是没头没尾的吗? “让这个婚姻继续下去——” “我不同意!”她斩钉截铁,“坚决不同意!” “听我说完!”他低吼。 以辰乖乖闭嘴,他这样子挺吓人的。 “我们之间只要存在一个名分就好,我会给你自由。 “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夫妻之实,不需要你三从四德,不需要你相夫教子,在这里你只需顶着一个夫人的头衔,而且行为举止能符合这个头衔就好。” “我明白了。”以辰哈哈大笑,“原来你娶我只是想找一块挡箭牌,我想你一定忍受着被一群女人纠缠的煎熬。” “从今以后,你是否会对每一个女人宣布,你要做一个忠实的丈夫?”以辰笑得好不开心。 “闭嘴。”还真被她猜对了几分,“你明白我们的协议就好。” “是,遵命。”以辰调皮地朝他挤挤眼,“我会维护你作为男人的尊严的。” 以辰的心情好极了,她和穆城危险的关系消失了,她不需担惊受怕了,她甚至开起了他的玩笑。 “你该睡了。”穆城明显地不高兴。 “现在几点了?很晚了吗?”以辰终于成功地从他的身上爬离,为了与他保持距离,她刻意地往后仰,现在她的脖子接近折断的边缘。 “‘现在几点了’是什么意思?”穆城发现以辰会讲一些奇怪的话。 以辰咋舌,她又忘了自己所处的时代! “没什么意思啦,是我吐字不清,其实我是说现在 是什么时辰了。”他可别太多疑。 “是吗?”他摆明了不相信。 “我困了,要睡觉了。”以辰故意大叫。 “没人不让你睡觉。 “那你还不走,别告诉我你家穷得只有一张床。”以辰蹲在床角,冷得直打哆嗦。白天她还觉得有点热,一到晚上怎么就像到了北极; “我必须睡在这里。 “为什么?” “你觉得新婚夫妇是分房睡的吗?” “可是,可是你说我们不需要,不需要的。 “是啊,我们只需要躺在同一床上。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一张床。”以展不依不饶。 “你会习惯的。”他根本没听进她说的话。 以辰瞪他。 “也许你习惯蹲着睡觉。”他说风凉话。 “那两颗夜明珠一定花光了你所有的钱,现在穷得在大冷天也只有一条可怜的薄被盖。”她反讽他,嘟着嘴很不情愿地躺下来。 “让你失望了,我库房里的钱仍够我买尽全天下的被子。”穆城把大部分的被子推给她,“顺便说一下,现在还不算大冷天,因为夏天才刚刚结束。” “你确定?”她张着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需要确定,我是非常肯定。” “不,”以辰一脸绝望,“我已经预见自己被冻死的惨象了。” 穆城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刚才抱着她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她的身子有点凉,以为女人都是这样子的,原来她是冻着了。可是现在并不冷,严寒的冬天还远着呢! “你那么怕冷?”穆城的大手捂住她的手。 她大概已有十几年不知道寒冷的滋味了,家里的空调总把温度控制在25度左右。 “是真的很冷。”如果跟她温暖的家相比。 “你也许真的会被冻死。”穆城叹一口气,把以辰揽进怀中。 温暖顿时围住了以辰,她感觉好多了。 “我先说明,我不是投怀送抱,只是想取暖。” “我不会多想的。” 这个女子有着毫不做作的率真,她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而且在男女之间她没有无谓的矜持。 他温厚的气息拂过以辰脸颊,这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靠他那么近,而她竟一点都不排斥这个还算陌生的男子的拥抱!她竟从未发现自己有被人拥着而睡的嗜好。 “我睡了 不愿多想,以辰闭上眼睛装睡。 穆城身子一动,整个房间陷入黑洞。 “天啊,你的夜明珠被盗了!”以辰从床上跳起。 “住嘴。”穆城不容分说地重新把以展拉进怀里,“是我收起了它。 “可是你根本没离开过?” 房间又重新亮了起来,夜明珠又自动冒出来了。 “见鬼了!”以辰低喃。 穆城哈哈大笑,“我只是安装了一个机关,在我睡觉时把它们装进黑盒里。”他伸出手在床柱上将一朵楼花翻转过来,夜明珠消失了。 像一盏灯,还可自由控制。 “可真够奢侈的。”她其实是很气他取笑她。 “希望你还能习惯这种奢侈的生活。 他可真够自大的!以辰给他一记白眼,不过他显然收不到。 “嗯——”想了半天她才记起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一个妻子不知道丈夫的名字似乎很说不过去。 “我继续睡了。”祸从口出,她还是少说为妙。只是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弄明白,不知道这是哪个时代,不知道这是哪个地方,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不知道他的一切! 原以为她会被一堆的不知道烦得睡不着,谁知睡神已悄然降临。 她睡着了,对他竟毫无戒心。这使穆城的感觉稍稍好些。他确实不好受,因为他发觉怀里的那个柔软、光滑、冰凉的身体实在很诱人。这个想法搅得他心神不宁。 第二章 以辰在空无一人的大房间里醒来。寒气透过单薄的被子侵袭她的身子,她是被冻醒的。 “有人吗?” 四周一片寂静。 以辰害怕地跳下床,抓起昨天的嫁衣技在身上。她开始怀疑昨晚那些事的真实性。这里除了她,就再也见不着一个活物了! 她推开门。明媚的阳光下一幅美景在她面前展现。这是一座精致的园林,修剪整齐的乔木,奇异的假山,灵巧的亭子,碧清的人工湖,争艳的秋菊,曲折的鹅卵路,零散的石凳,园子周围是一间间紧闭的房子。以辰可以想象他的富有。 只是这样一座庞大的园子却不见人影。昨晚的人声鼎沸似从未发生过。 “到底有没有人哪!”以辰对着空园子用力地喊。 她像是被人遗忘在这里。 以辰在梳妆台上找到一盒胭脂。她在自己房间的门上用胭脂涂了一个圈。她绕过大半个园子,从敞开的大门走出去,她在大门上也涂了一个圈。而且她在大门的上方看见一个刻着“厢园”的匾额。门外是一条铺着大理石的大道,两旁是了无边际的草原。大道的尽头又是一座高大的宅子。大门敞开着,头上是刻着“聚宾楼”的匾额。以辰走进去,又穿过一座精致的花园,来到宽敞的大厅。大理石铺成的地板,汉白玉的屏风,这里渗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贵气。却又是空无一人。以辰气馁地返回。她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得像个梦,大得骇人的府邪却静得出奇。 回到厢园的那个房间,以辰又饿又累地趴在了桌上,她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四周的寂静像一张网将她层层包裹,她简直要发狂了。那个混账蒙古人像鬼一样消失了,难道他所说的自由就是给她一座死宅,任她自生自灭吗?在这里她确实不需要三从四德、相夫教子!那个家伙竟用这种手段轻易地困住了她!难道他还想把她饿死在这里吗?那他千辛万苦地留住她又有何意义?也许他只是耍她,昨晚的一切根本是他一时好玩,他娶她也根本是他的一时好玩,兴趣没了,他带着他的人拍拍屁股走人,不管她的死活了! 他根本是个大骗子! 以辰冲出房间,她不能坐着等死!她穿过园子发现了另一扇门。用力地推开门,以辰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苹果林。这正是苹果成熟的季节,满树的苹果红润而饱满,散发出醉人的甜香。 以辰的速度快得像一只猎犬,一分钟不到她已窜上了离她最近的苹果树。她从未试过坐在苹果树上吃苹果!她近乎虔诚地摘下一只苹果,然后忍着口水用袖子把苹果擦得光泽鲜亮,才送到嘴边美美地啃上一口。苹果甜甜的味道终于使以辰不再那么沮丧。她不至于被饿死了。 以辰坐在树上啃着苹果,并留意起这座林子。她可以从摇动的树枝细缝看见雄伟的建筑。但她不敢轻举妄动,这片庞大的苹果林会让她迷失方向的。 填饱肚子以后以辰回到了厢园。她试着去推开那些紧闭的房门,但都失败了,然后把整个下午的时间用在了逛园子上,她无聊地把整个园林的石凳都坐了一遍。最后她无可奈何地回到了房间,因为夜幕和寒冷降临了。 这是令人发疯的一天!她听不到任何除她之外的声音。她无法洗脸刷牙洗澡,她甚至没有其他的衣服可以换。以辰躺在床上好久,寒冷使她无法人睡。她满腔的委屈地开始想念昨晚那个温暖的胸膛并开始诅咒那个蒙古骗子。 但这一夜毕竟过去了,以辰庆幸自己僵硬的身体仍可以从床上爬下来。她在园子里晒起了太阳,她的肚子又饿了,但她再也啃不下半只苹果了,那甜腻的味道令她想呕吐。以辰悲哀又绝望地在园子的草地上躺了一天。夜再次降临。寒冷似一把把尖刀刺得她全身发疼,她麻木地爬起来走向房间。 “不如冻死算了。”以辰捧着脸坐在了房间前的台阶上。她真的无法再忍受一次如冰窑的床了。天边的月亮渐渐升起来,月光硕大地显得无限温柔,以辰几乎要哭了。 “你想让自己冻死在这里吗?” 穆城对她怒吼,并且抓住了以辰冻得通红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皇上为了惩罚他娶了一个汉女,故意在他新婚第二天便将他召到宫中,要他教导他的皇子们习文练武,而且召了一队的禁军借着保护的名义看守着他。今晚他仍不顾一切地从皇宫逃了出来,因为他心里竟莫名其妙地记挂着那个缩在他怀里睡了一夜的汉女。被皇帝召见的那个早上,他不忍叫醒熟睡的她,所以没交待一声就走了。但他仍吩咐下人给他的房间多搬几条被子,他知道她有多么怕冷。 然而他迫不及待地来看她时,却是看见她不要命地坐在台阶上挨冻! 以辰只觉得自己的心冻得结冰了,对他的突然出现她无法表示任何的惊讶。 “死在这里也挺好的,月光那么美好。”以辰推他的手,想重新坐下去。 “你脑筋出问题了,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却在这挨冻。”穆城握紧她的双肩,再次吼她。 这次激怒了以辰。 “你以为那样一条薄被子就那么顶用,可以让我不挨冻了吗?”以辰回吼她。 “丫头们没给你拿被子?”穆城一脸疑问。 “没有被子,我连个人影也没见过!” “你是告诉我这两天你一直是一个人2” “是!”委屈无法抑制地涌出来。 “没人给你梳头穿衣,没人给你送饭?” “是!” “怎么可能?”穆城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度过这两天的。 “混账!”以辰用尽全力踢他一脚,并在穆城松手的瞬间转身就跑。 他竟然怀疑她!这个混账丢弃她两天一夜,又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像个不知情者一样对她这两天的生活充满了怀疑,他可恶透顶了!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出来,一颗一颗连成线涌出眼眶流了她一脸。 然后她被一双铁臂攫住。她双腿发软,无力再跑了。 穆城双手收拢,把以辰颤栗的身子拥人怀中,“以辰!”他无限温柔地唤她。 他温暖宽厚的胸膛和他温柔低沉的声音要把她溶化了,她竟觉得那么多的委屈换来这一刻是多么的值! “以辰,你饿吗?” “废话,我都两天粒米未进了。”以辰大动肝火。 “但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饿了两天的人。”穆城装出难以置信的样子,“你那一脚踢得可真够狠的。” “对待该踢的人我从不脚软。”以辰毫不可怜他。 穆城稍稍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你刚才吓了我一跳。”刚才她看起来是那么脆弱、伤心、生气。 “你,你说什么?”他这样的举动让以辰脸红心跳,头脑失灵。 “我说,你看起来能挨到下人们把饭菜准备好。”穆城笑着拉她进屋。 “天啊,他们要准备多久?我已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以辰惨叫。 “也许你可以先吃几个苹果。”穆城好心提议,换来以辰一副痛苦万状的表情。 “这两天你家的那一园子苹果吃得我够呛。”以辰再也不敢消受了。 “你不该感谢它吗?它们让你有幸活着见到我。”他坏坏地说,很高兴得知她还是个机灵的女人。 “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以辰瞪他。 这话提醒了穆城,他不知道他的家仆何时变得如此不尽职! “以辰,这两天让你受苦了。”他心疼地说。 “这,这……”以辰惊吓过度,他干吗一副心疼的样子。难道他不是故意把她丢在这里的?  “不怕啦,那么点苦没关系了!”以辰豪爽地摆摆手,只因穆城有可能不是故意丢弃她。 穆城哈哈大笑,她真是个大女人! “你笑什么?”以辰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笑得那么开心。 穆城用更大的笑声回答她,顺便坐在桌旁的圆凳上。 以辰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他到底在笑什么? “有些东西只能一个人独乐。”穆城终于止住笑,摆出歪理。 “不说就拉倒。”以辰火大地在另一张圆凳上坐下。她现在对另一件事感兴趣,“我们是在这里吃饭吗?” “不是。” “那我们还干吗坐在这里?”以辰急了,没人能真正清楚她有多饿! “我是想先让你换件衣服,顺便把头发梳好。”虽然他觉得以辰披散着一肩的长发会比较妩媚,那件红衣也把以辰的皮肤映衬得更加亮丽,但这个样子的她毕竟不合适用餐。 “我也想啊,可我没其他的衣服了。”她的心爱的牛仔裤、恤衫都留在二十一世纪的家里。 “没有其他衣服?”穆城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还不够你穿吗2” “我可没看见你有给我准备了其他衣服。”这是大实话呀。 穆城站起来,走向床靠着的那面壁。他的手在墙上触动了一下,像施魔术般地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挂着足可让以辰穿三辈子的衣服。 她嫁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款!房子大得没话说,衣服竞也多得用屋子来装。 以辰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看来你并不知这个衣室。 鬼才会知道,她又没有透视眼。 “过来挑件衣服吧。 “我的眼睛会看瞎的。”以辰做梦似的走进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以辰还没出来,穆城有点怀疑她饿昏在里面了。 “以辰,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穆城在墙的另一边喊。 “快了,快了,我马上就出来。”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以辰,说实话,你没事吧?”穆城有些急。 “没事,没事。”她应得太快了。 “以辰,我得进来,你听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穆城决定打开嵌在墙上的门。 服前的景象让他有些难以相信。以辰满脸通红。衣衫凌乱,她正努力地把手伸进衣袖。 “你这样子会让我以为你不会穿衣服。 “我想是的。”以辰沮丧地放弃她的努力,那些罗裳、绸裙已把她搞昏了。 “你不止一次让我意外了。” 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帮她的意思。 以辰用求助地眼光看他。 “别看我,我也不会。 “这里的衣服也太复杂了。”以辰抱怨,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窘。 “那一件也许会比较简单。”它看来挺像男装的,只是在领口和袖口添了花边。 “我真可怜,先前是以为没衣服穿,现在却是有衣服不会穿。 “我应该唤个丫头来的。”穆城不愿见她灰心的样子。 “半夜把人家叫起来,就为了帮我穿件衣服,我会觉得自己很缺德的。”以辰打量那件白衣,“我想我可以试一下它。 “要我帮忙吗?” “不,你会让我更紧张的。” “这话听得我也紧张了。”穆城走出衣室。 他的话可真够奇怪,她只是怕自己再穿不好衣服的样子再被他看见。 笨手笨脚地套上白衣,以辰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终于有脸走出衣室了。 她看起来像个小仙女,稚气又妩媚。 “好了。”以辰捏着裙摆,不习惯穆城专注的眼神。 “你的头发乱了。”她看起来也许更像个小魔女,头发凌乱张狂。 “是吗?”以辰用手在头上梳了几下,“这样可以了吗?” “就这样吗?”穆城奇怪地看她。 “你不会是在这个时候还要我坐到梳妆台前扑脂抹粉,插满一头的钦子,再一摇一摆地走蜗牛步吧?”以辰无法忍受地说。 “我以为你们汉族女子都是这样。”穆城无辜地道。 “我是特别的。”以辰强调。 “这我是不会否定的,毕竟不会穿衣服的女子已经很少了。”穆城挪揄。 “那是因为我穿的衣服都很简单方便,而不像这里的复杂难搞。”以辰鼓着腮帮子表示不服气。 “真想知道你以前的生活。”穆城深深地凝视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让她如此脱凡出众? “那个,先吃饭吧。”以辰向门口走去,他可千万别对她以前的事感兴趣,她和他是同样不知情啊! 穆城先她一步走出房间,为她引路。穿过园子,走出厢园的大门,穆城和以辰并排走在大草原中间的大理石路上。月光倾泻下来,做乳状的流水,使人产生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以辰装满了一肚子的问题,却无法在这样一种似真似幻的情境中问出口,她只是在心中轻轻问着自己:这份际遇到底是幸运还是灾难? *** 四米长、一米宽的桌子排满各具特色的食物,长桌两头各设一张稀奇精巧的红木椅,两具超大的烛台把房子照得通亮,丫头厨娘进进出出地还在添菜。 “你这么晚还要宴会吗?”以辰贴近他耳语。 “本来是给我准备的,现在多了一个你。”穆城自若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以辰还是被吓住了,这里的食物足够十个以辰吃十天了。 “再搬张椅子过来。”穆城的吩咐刚下,已有一个男仆拿着一张椅子走来,他按照穆城的吩咐把椅子放在他的旁边。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又会无故消失的男仆再次吓着了以辰。她僵在原地,像是撞见了上古时的奴隶主用餐。 “过来,坐下。”穆城吩咐。 以辰左顾右盼,希望冒出一个奴隶婆,但她只瞧见好多双好奇的眼睛。 “那个穿白衣服的、站着东张西望的人请过来。” 原来奴隶婆是她!以辰糊里糊涂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不动?”饿了两天的是她呀! “不等她们走了再吃吗?”以展困惑地低声问他,那群丫头们可都盯着她呢。 “不行吗?”穆城若无其事地夹菜,吃得津津有味。 “不如请她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反正菜也够多。”以辰热心提议。她们这样瞧她,一副想吃她的样子,八成也是饿了,她们也够惨的,三更半夜不能睡觉,还得做饭烧菜给奴隶主吃。 穆城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这女人的同情心泛滥了! “你可真够小气的,宁愿那么多菜浪费了,也不愿给她们吃。”以辰损他。 “或许我叫她们现在就把菜撤了,你看起来并不是很饿。”穆城等着看她的反应。 “不准撤。”以辰从椅子上跳起来,瞪他。 “哈——”穆城乐不可支,真是够傻气的反应。 “那么就快吃吧。”穆城把筷子递给她。 “我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那么大一桌的菜。 以辰衔着筷子可怜巴巴地对着菜吞口水。 “先喝汤吧,吃了两天的苹果,把胃都搞坏了吧。”没有了仆人,穆城只好亲自盛汤。 “谢谢。”以辰兴奋地接过汤。 “我发现你对我连个称呼都没有。”在收到她的谢意后,穆城仍不满意。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该叫你‘相公’还是‘官人’。”以辰抓住机会套他的话,凭直觉地这个不俗的男人会更喜欢直接的称呼——比如他的名字。 果然! “叫我‘穆城’。”他无法接受汉人所设的这些称呼。 “是,穆城。”以辰低下头佯装喝汤,掩饰嘴上得意的笑。穆城,孛儿只介穆城,记住了。 这真是个愉快的晚宴。以辰满足地想,那些菜都是她生平从未见过更从未吃过的,再加上与她进餐的也算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如果还有个孩子,会更幸福。对了,他的儿子小龙呢? “小龙呢?”在女仆们撤完最后一道菜后,品着有易消化的茶,以辰好奇地问。 “去姨娘家了。”听说在他进宫不久,宫中的公主们就派人请去了她们最宠爱的小侄子,他至今还待在宫中无法回来。 “哦。”以辰咽下茶,再问,“那你呢,这两天去哪了?” “被人请去办点事。”穆城淡淡地回答。 他真是个不善于回答问题的人。以辰低着头猛灌茶。 “茶不是这样喝的。”穆城好笑地劝阻她,“你该不会是怪我这两天冷落了你?”他半开着玩笑。 “用词错误,这两天你不是冷落我,而根本是任我自生自灭。”想起这两天的遭遇,她还有点余怒。 “相信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他严肃地说。 以辰只觉得自己渐渐迷失在了他的言语中。 如果她没在回去的路上被冻得半死,她会拥有人生第一个完美的夜晚。 后半夜的天气冷得吓人,月亮似乎也罩上了一层寒气。以辰呵着热气,搓着手,觉得脸正受着刀割般的痛。 “我真不敢去想你该要怎样度过那个必将来临的冬季。”穆城拉过以辰冰冷通红的手塞进他的外衫,再轻轻地将她抱起来,让她可以将身子偎在他身上。 “要是我也能像你这样全身充满热气就好了。”得到温暖的以辰开始做美梦。 “我怕是不行了。”穆城的步子沉稳,“因为你不是男人。 “不过,幸好你是。”以辰伸出手抱着他的腰,一副赖定他的样子。 “从明天起,你就吃一些祛寒的药。”毕竞他无法时刻都在她身边。 “好的。”以辰乖顺得像只猫。 “我得考虑是否还要持续那个协议了。”穆城闷闷地说,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如此宠溺、如此关心,也是第一次他遇见这样一个如此特别如此动人的女人。 第三章 以辰几乎要以为自己又陷入了两天前的困境,因为她被冻醒时又是孤身一人,她从床上跳起来,冲向门口。 她鲁莽的后果是撞上了一个娇小胆怯的身子。她收不住力,结果两人双双翻倒,却似跌在了云堆上。原来以辰撞掉了那人手中抱着的棉被。 以辰爬起来,拉起了仍未从惊吓中苏醒的女孩。她乌黑圆亮的眼睛,粉嫩的脸颊,很可爱却带着怯怯的。落寞的神情,让以辰马上就喜欢又心疼上了她。 “我撞着你吗?”她看起来确实是弱不禁风。 “夫人,”好不容易才被以辰拉起的她又“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快起来。”以辰硬是把她拽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我撞了你嘛!” “夫人!”她感激得一塌糊涂。 “哎呀,这是你给我拿的被子吗?太谢谢你了。”不愿看她把自己当观音菩萨般来感激,以辰转移话题。 “夫人,我不知道您那么早就回来了。”她一脸的惶恐,“我早该把被子送来的。” “我没出去,一直都在这里呀。”以辰陈述事实。 小女孩一副要昏厥的样子,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竟,竟……” 以辰放弃再拉她起来,而是自己也跪在她身旁。“不过是被子拿晚了些嘛,有什么该死的。”以辰安抚她。 “夫人,您,您快起来,”她想要扶起蓝以辰,又不敢,急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你那么喜欢跪着说话,我怎么好意思站着。” 以辰话刚落,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 “你叫什么?”以辰笑着站起来,她像个兔子那么容易受惊,但真的很可爱。 “夫人,奴婢叫湘岚。”湘岚俯首低语。 “湘岚,是湘妃的湘,山岚的岚吗?”以辰猜测。 “是的,夫人。”湘岚声细如蚊。 “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就像你一样。”以辰亲呢地拉她的手。 “夫人,您真好。”湘岚看着被以辰抓着的手,怯怯地说。 “湘岚,那你为什么一副很怕我的样子?”她看起来像是被吓大的。 “没,没有,夫人,奴婢只是,只是……”湘岚的脸一片苍白,语无伦次。 “我不问你了。”看她楚楚可怜的,“你先到那边去坐一下,我把被子收拾好。” 以辰放开她的手,蹲下身子去捡棉被。 “夫人!”她几乎是尖叫,“那是奴才们做的。”湘岚扑向地上的棉被,一双瘦弱的手拼命地把被子往身上揽。 她忘了这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 以辰站起来,静静地看着湘岚把被子叠好,揽在怀里。在这里,不随意辱骂下人的主人就该是个大善人了吧? “夫人,被子脏了,我去换一条。”湘岚低着头,仍是不敢看以辰。 “先把被子放下,帮我梳一下头发。”以辰尽量让自己的话像是主人的命令。 “我,我……”湘岚又惊又恐。 “你不会吗?” “不是,只是我——”湘岚摄瞒着。 “会就行了。” 以辰又忘乎所以地动手把湘岚怀里的被子拿出来搁在椅上,然后拉了湘岚走向梳妆台,幸好湘岚没被吓跑。 “夫人,您要不要先更衣?” 以辰看看自己,身上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衫,这是穆城的衣服,她抢来当睡衣穿的。 以辰吐吐舌头,脸上浮上一朵云霞,她这样子真够丢脸的。 “好吧。”以辰拉着湘岚走进衣室。 出来后,以辰已穿戴整齐了。湘岚的手巧极了,她在里面站了不到两分钟,湘岚就帮她搞定一切了。 以辰坐下来让湘岚帮她梳头。 “夫人——”湘岚欲言又止。 “怎么了?”以辰扭过头看她。 湘岚满脸的愧疚,“夫人,其实在两天前大人就让我把被子拿来。可我以为大人和夫人都进宫了,所以就自做主张地没把被子拿来。但我不知道夫人原来一直在,我,我,请夫人惩罚我吧!”湘岚“咚”的一声又脆在了地上。 自听到湘岚说他两天前就让人拿被子给她,以辰就再也听不进其他的话了,她的心暖暖的,充满了喜悦。 湘岚的那一跪才重新把她拉回现实之中。 “湘岚,快起来,我又没怪你。”这丫头还真够死脑筋的。 “夫人,我——”她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以辰很高兴湘岚的脸上有了喜色,“那就是马上起来给我梳头。 湘岚欢天喜地地站起来,真是个单纯又傻气的姑娘。 湘岚的手又巧又轻柔,她把以辰前面的头发挽上去编好,用一条草绿的丝带扎起,然后梳理一肩的长发。 “湘岚,你在干什么?”尖锐又愤怒的声音直灌进了以辰的耳里。 湘岚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了地上,接着她又“哈”的一声跪了下去。 “湘岚,你起来。”以辰站起来拉她。 “夫人。”门口走进一位妇人,挽着光溜的卷子,一脸苛刻,她象征性地对以辰行了个礼,“湘岚,你好大的胆,谁让你来这里的?”她像是老鹰,把湘岚这只兔子吓得面无血色。 “是我让她来帮我梳头的。”以辰笑吟吟地说,不让自己的厌恶显露出来。 “她一个笨丫头,只不过是打杂的,何来的福分给夫人梳头。”老鹰死瞪着兔子,未把以辰放在眼里。一个地位最卑下的汉女罢了。 “我觉得她梳得挺好的。”以展发表自己的观点。 “贱丫头,看你给夫人梳的是什么!”老鹰瞟了一眼以辰,更气愤地瞪着湘岚。 湘岚已吓得说不出一句话了。 “夫人,您坐好,让我来给你梳。”老鹰硬邦邦地道,不带一点感情。 “谢你的好意,我很喜欢现在这个发式?”以辰也冷冷地拒绝。 “夫人,请你自重,丫头才梳您那样的发式。”她板着脸,以辰的拒绝让她难以忍受。 “人家皇帝也有穿百姓衣服的时候,何以我一个夫人就不能梳个丫头的发式。”以辰翻白眼给她看。 老鹰气得脸都青了。一个最低等级的汉族女子竟如此狂妄!她可是第一等级的蒙古贵人,却要受下等人的气。 “是大人让我来给您梳头的。”她竟拿穆城来压以辰。 “我想他不会鸡婆到连我梳怎样的发型都要过问吧。” “你!”老鹰火冒十丈,冲了过来,扬起了她的手掌。 “依玛,你逾距了。”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家伙,正立在门口,穿一件藏青色长衫,束着宽腰带,不怒而威。 老鹰顿时成了兔子。 穆城走进来后,门口多了一排婢女,手上各捧着漱洗的物件。 以辰已被这个拥有无限威力却不锋芒毕露的男人震慑住了,她随时会成为他的一只兔子的。 一大早穆城专程去了下人宅想问清楚这两天她们的渎职的原因。而她们一致摆出惊慌的面孔说:奴婢以为夫人是随大人一起进宫了。他无话可说,按常理确实该如此。所以他特意吩咐依玛及几个婢女来这里侍候以辰。 只是事情又未如他所意料的那般,依玛竟不顾尊卑出手打人。幸好他是在那一巴掌下去之前赶来。 “依玛,你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俸银,我不希望再在这里见到你。 “不,大人,我再不会犯错了。”依玛跪下来磕头,“大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依玛,你退下吧。”穆城不带一丝感情。 依玛几乎是爬着出去的。 “你——”穆城指着湘岚。 “不行,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湘岚。”以辰用身子挡住湘岚发软的身子。 她总是给他惊喜,那一身绿衣又让她穿出另一种风情,直率、勇敢、纯洁。 “湘岚,你先退下,你们给夫人洗脸。”他移动身子,在圆凳上坐下。 “湘岚,没事了。”以辰拍拍她吓呆的脸,“先站起来,别急着走。” “是,谢夫人,谢大人。”湘岚失魂落魄地逃离了。 穆城看着以辰像似受罪般让丫头们洗完脸。 “拜托,我有手有脚地不需要这样被侍候着吧。”婢女一退下,以辰忍不住抗议了。 “可是你不会穿衣服。”他老拿这件事来模她。 “别忘了,我还有个脑袋,我已经学会了。”以辰撒谎。 “你的嘴真利,难怪依玛被气得失了分寸。” “那你还炒她鱿鱼。”刚才他可真是够酷的。 “什么?”穆城不懂。 “我在问你,你干吗赶走依玛?”天哪,语言的代沟好深! “可是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我刚才说的是句方言。”以辰应答自如。 “可以告诉我刚才这件事的具体经过吗?”他暂且还未对她的方言产生兴趣。 “依玛来晚了,湘岚已经帮我梳好头了,但她硬要我重梳,因为只有丫头才会梳我这样的发式。但我喜欢,不想重梳,就惹毛了她。她火气可真够大的。” “因为她一向很瞧不起汉人。” 依玛几乎在歧视汉人,府上的汉人奴婢没有一个不被她欺侮的。穆城只是没料到她连以辰也敢欺负。 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不都是相承以汉为尊的大民族思想吗?何以她一个蒙古人会瞧不起汉人?难道—— 只有在元朝,一个蒙古夷人才有权力瞧不起汉人! 以辰还记得在高中时读的古代历史中蒙古贵族征服汉人后建立了元朝并实行了等级制,蒙古人划为第一等级,契丹人、西夏人划分第二等级,畏兀儿人划为第三等级,南宋统治区的汉人划为第四等级。 “是等级制度让她丢了工作。” 以辰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故意提及等级制度。 “你这是在抨击政事。”穆城饶有兴味地瞧她。 “小女子哪敢,我可是个地位最卑微的汉族女子。” “是吗?可是你使一个地位高贵的上等人气得怒火冲冲。” ‘即使是最卑微的人也该正当防卫。” “这可不像一个卑微的人会说的话。” “用不了多久,你府上的卑微的人都会说这样的话了。”以辰宣告。她想起了胆怯的湘岚,一定是从没人对她说过即使是个汉人奴婢也有自己生活的尊严。也不知道这府上到底有多少像湘岚这样的傻丫头。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到那时,他就不需要整天对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以辰以为他是要等着看她的笑话,所以不服输地昂起了头。 穆城气恼地撇开头,他竟无端地渴望在她光洁的脖子上留一个吻。 “喂,你别瞧不起人。”以辰十分气愤地来到他身边,并把他的头掰正,“你很不屑看我吗?” 穆城的手突然搂住了以辰的腰,吓得她连忙放开捧住他的头的双手。 “不是我不屑看你,而是看着你会让我想做另一件事。” 他低语着,手不知何时已捧住了以辰的脸,然后他和她已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在以辰心慌得想逃时,他的唇已吻上了她的。以辰已无力气再逃了! 但他很快放开了她。因为门口又出现了一排婢女,手上端着各式的糕点。 以辰不仅身子发软,而且满脸通红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婢女们低头偷笑着放下糕点,又鱼贯离去。 “你什么意思?”她不顾形象地揪住他的衣服。 “你是怪我那么快就结束了它?”肇事者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享受美食,并好心地挑了一块塞在以辰的嘴里。 “咳——”她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该死的家伙,他竟像个没事人! “我得走了,今晚也许不能回来。”皇帝宣他在辰时进宫,他似乎来不及了。 “咳——”蓝以辰再次被呛到。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他拍着以辰的背,笑得得意。然后起身离去。 “你去死吧。”这是以辰拼了命从喉咙里挤出的一句话。 穆城说对了,她确实舍不得他。他一走,她又得面对一座空房。 以辰站起来,昨晚的一顿饱餐使她至今仍胀着肚子。所以她只得辜负眼前的美味了,实际上她从来都不吃早餐的。 *** 以辰走出房间,决定四处逛逛。既然知道这并不是一座死宅,她就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困死在某处。 她走进苹果园。一树的苹果仍没人采摘,逍遥自在地在空中垂着,散发着甜香。以辰在园子随意地走。 园子穷尽处是一座石板铺成的场子,三面陈列着十八般武器,一面连着一间简陋的单房。以辰眨眨眼,如果她没眼花,练武场内那个英姿飒爽的小家伙就是孛儿古介龙! “小龙!”以反不计前嫌,跑到他身边甜甜地叫他。 小龙抬眼瞟她一眼,不理她。 “喂,你架子可真大。”以辰大人不计小人过,讨好地问他:“你在干什么?”他一只腿抬至肩,挺直地站在练武场内。 “练腿。”他惜字如金。 “哦。”既然他在做正事,她就不便打扰,兔得讨人嫌。以辰环顾四周,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等他练完了,再与他玩吧。 以辰托着脸,眼巴巴地瞅着小龙纹丝不动的身子。她等啊等,等得两腿发麻、眼皮沉重,而小龙仍像座塑像。 天!他如何能坚持那么久?他不过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以辰拍拍屁股,走向小龙。 “别练了,多累啊!”以辰用衣袖擦于他小脸上的汗。 小龙抬头看了眼天,说声“到时间了”,把腿放了下来。 “什么到时间了?”以辰也仰着脸研究多云的天空。 “多嘴。”不过是说爹要他练两个时辰的抬腿到时间了,她好奇什么嘛!不理她,先去洗把脸了。 “孛儿只介龙,你给我站住!”以辰气冲冲地站到小龙面前,双手叉腰,“你有种,态度竟如此恶劣!” 干吗,生气了,不过是想洗了脸后再来理她,就沉不住气了。不管了,洗脸要紧。 以辰喷火的双眼看着小龙当她透明人般地从她身边走过。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损,她这个孩儿王何时受过这样彻底的漠视! 在以辰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小龙洗完脸从房子里出来了。 “你不逃跑了吗?”他的话比他的老子还难以接招。 “是我不走了,因为要留下来收服你。”她用同样不友善的话回顶他。 留下来最好,他就不需要每天面对一屋子对他言听计从的人了。 “我以为你摔怕了,不敢再逃了呢。” “托你的福,我还没死,伤早好了。” 火药味好浓。 “既然都好了,就和我一起去摘苹果好了。”在她捡苹果的时候,趁机砸她。 “等等——”以辰叫住他。 “你不会连个苹果都不会捡吧?”他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苹果园里。 “谁要捡啦,既然去摘苹果,当然要拿东西去盛。” “不用,扔地上叫丫头们来捡就行了。” “喂,没人教你小孩子应该讲怎样的话吗?”他真是只刺清,处处刺人。 “谁规定小孩子就该讲怎样的话?” 以辰气得想吐血。 来到苹果园,小龙一个纵身落在了树上。以辰睁大眼睛,呆如木鸡。虽然从小在电视上看着那些大侠剑客们飞檐走壁、上天人地的,但亲眼目睹小龙的轻功,她仍是、仍是难以相信啊! “干吗,见鬼了?” 小龙向她扔来一只苹果,以辰一闪身躲开了,“喂,别仗着有点小本领,就攻击别人。”以辰抬头吼他。 “动作还挺机灵的。”小龙在树上恶劣地笑着,又一个苹果砸下来。 以辰再次跳开。 “欺人太甚!”以辰冲到树下,三下两下爬了上去。 “咦?”小龙飞到了另一棵树上,“你,你怎么会爬树?”他吓了一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三岁就会爬了。”她好想好想也能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可是她们都不会!”小龙仍不相信。 “谁? “那些丫环们。” “她们没学当然不会,人又不是天生会爬树。”以辰摘了只苹果扔他,小龙一抬腿把苹果踢了回来,以辰用手挡开了,可怜的苹果重重地摔了下去,烂了。 “那她们怎么没去学爬树,你却有学?”他终于有了点小孩好奇的天性。 “因为我爹娘没多余的房子整天把我关着。”以辰摘了苹果轻轻扔下,怕又烂了。 “那你还有什么是她们不会的?”小龙被以辰吸引住了。 “游泳、踢球、爬墙、抓鱼、跳土风舞。”以辰掰着指头说。 “什么是踢球?” “就是湖——鞠。”幸好她有学古代历史。 “那什么是跳上风舞?”小龙再不耻下问。 “就是一种非常好玩的舞,下次我教你。”以辰很豪爽地拍拍胸,早忘了土风舞是该出现在哪个时代。 “你真的会游泳?”小龙很不甘心,跳土风舞是女孩子的事他不会没关系,但游泳他还没学会,可她竟会! “你什么都可以怀疑,就不能怀疑我会不会游泳。”这可是她谋生的技艺! “从没听说过女孩子也会游泳的。”小龙仍不愿相信。 “现在你听说了,我就是个游泳高手。”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小龙涨红脸,第一次觉得那么丢脸,竟要向个女孩子学游泳,因为会游泳的只有一个永远没有时间教他的爹。 “好啊!”以辰爽快地答应,小孩子要面子,她就假装没看见他脸红得像苹果。 还以为她会不答应呢,她都不气我一直找她麻烦吗?小龙偷偷地看着正认真地摘苹果的蓝以辰,其实有这样一个娘也挺好的,小龙想。 摘了两堆小山似的苹果,以辰的手已酸得抬不起来了,头发乱了,衣眼也脏了,汗也流了一脸。但她和小龙的心情却好极了,他们望着眼前的两堆苹果,充满了成就感。 “我要去洗脸了。”小龙擦了擦脸上的汗,很嫌恶的样子。 “我也要去。”以辰的脸痒痒的,粘了好多脏东西。 然后以辰追着小龙大叫着跑向屋子。 “小龙,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这里会把一个成人闷死的,何况一个孩童。 小龙站在后门用手接着从一个竹管流下的清水,并用手指把水花弹得四处飞溅,这时的他才像个五岁的顽皮男孩。 “我早上在这练两个时辰的武功,下午在这学习两个时辰,其余时间我都不待在这里。 “天啊,这太过分了,他们这样做会闷坏你的,小孩子就该到处玩嘛。”这就是不近情理的规矩,才使得小龙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 “是谁给你订的这种烂规矩?”以辰义愤填膺。 “我爹。” “什么?他竟然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 “爹先问过我是否愿意,我答应了,与其被一堆唯唯诺诺的丫头们围着,还不如在这里清静。 小龙抓过一条毛巾擦脸。 “该你洗了。” 以辰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他们父子究竟是怎样离奇的人? *** 以辰回到厢园的房间里,看见湘岚正把一条厚厚的淡紫的被子放到床上。她桌上的糕点换成了精致的小菜。 “湘岚,你又给我送被子了。”以展很高兴不用独守空房。 “夫人。”湘岚来到以辰身旁,行了礼,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激。 “湘岚,你吃午饭了吗?”以辰在桌旁坐下。 “还没。”她小声地回答。 “那你和我一起吃,好吗?”她刚才也有邀请小龙,但他一口拒绝,还不说任何原因。湘岚应该会可怜她独自用餐的寂寞而来陪陪她吧。 “夫人,奴婢不敢。”她怕得退开了好几步。 “没有什么不敢的,我和你是同等的人,为何要你看着我吃饭?” “能侍候夫人,就是奴婢的福气了。 “湘岚,你就坐下来吧,我还有些话想问你呢。”以辰拉拉她的手,满脸的诚恳。 “夫人,您有话尽管问奴婢,但奴婢真的没福气与您同进餐。”她看起来好为难。 “好吧。”以辰也知道她不能三两句话就让湘岚忘记主仆的身份。她只好尽快问完话,让她早点回去吃饭。 “嗯,你觉得大人是个怎样的人?”以辰舌头打结,这句话好难问出口。 “大人他人很厉害,却很和善,但我们不知为什么就是很怕他。他爱清净,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做什么事都不愿下人们伺候。 以辰点点头,但有疑问,他不是挺喜欢指使下人吗? “夫人嫁过来他才让婢女们进他的房间。”湘岚似能读懂以辰的心思,“就因为平时大人不让我们进他的房间,所以前两天我们都以为夫人与大人一起出去了,谁都没发现夫人您一直是在这里的。” “原来是这样啊。”以辰吐出一口气,她那时还真误解了他。 “湘岚,你先回去吃饭,我以后有问题再来问你。” “是,夫人,那我先下去了。”湘岚又行了个礼。 不知道他会不会烦他?当时她不问清楚就恶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他会在心里骂她野蛮吧? “夫人,其实大人好疼你。”湘岚在门口处停下来,鼓足勇气说,“而且我们都很敬佩、喜欢夫人您,因为是您让大人把依玛给辞掉了,以后我们都不用再受她欺负了。”她说得有些急,但很真。 “湘岚,你真好。” 这一刻以辰的心突然充满了依恋,穆城、小龙、湘岚、厢园、苹果园和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占据着,她已对这里产生了感情。 第四章 从皇宫回到厢园已是酉时。穆城望望发黑的天,不由加快了脚步,像个远归的丈夫,怕妻子等急了。他不免有点生皇帝的气,他只不过是迟到一会儿,就忍受了半天的抱怨,说什么浪费皇帝的时间就是在拿百姓的命在开玩笑,也不知道他这些无为的口水浪费的到底是谁的时间。然后他又搬出一大堆无关紧要的“国事”来与他商讨,顺便又向穆城介绍了一位德貌皆备的公主。穆城勉强忍受这些后,他又借口穆城成亲后疏忽了兄弟的情分而要他陪他去御花园赏花。天可怜见,他成亲三天来都被他故意留在了宫中! 穆城打定主意,如果明天无聊的皇帝还依旧召见他的话,他就抗旨。 穆城直奔他的房间。推开门,只见桌上摆着冒热气的饭菜,却不见以辰的身影。 他有些失望,他在宫中念了她一天,而她似乎并不那么想见到他。 这个屋子少了以辰竟是了无生气,穆城有些累,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他刚坐定,又站了起来。他看到以辰跳上了窗台。他除了震惊还有些兴味,这个不寻常的汉家女子是有着不愿走正门而喜欢爬窗的嗜好吗, “穆城?”以辰被突然站起的穆城吓了一大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糟糕,让他看见这个样子的她,他又会疑心她或者怪她没有一点夫人的样子。后果不堪设想,她还是快逃吧! 以辰双手按在窗台上,跳了下去,准备逃之夭夭。 穆城又气又好笑,她竟见他就跑!他双足一点地,身子已飞纵出了窗子,伸手一揽就把那逃跑的人抱住了。他的双足仍未着地,就反身穿进屋内,成功抓回巡妻。 “你逃什么?”他放开以辰。 可想而知,以辰已被他的飞身本领震住了。她一双眼迷离地看着穆城,脑中出现了楚留香、李寻欢、沈浪、杨过的身影。在她十岁时迷上了武侠小说后,就在幻想自己有一日也能身怀绝技,浪迹天涯,然后与武林同辈们醒时同交欢,睡后各分散。而此时,她的幻想正转化为现实。她竟难以置信,恍若在梦中。 “你怎么了?”穆城发现她的不寻常。 “你会武功!”想起他刚才那身手她就会抽冷气。 “很多人都会呀。”穆城不以为意,“倒是你,很多女子可不会像你懂得爬窗。” “嗯,这个……”蓝以辰不敢说她爬窗只为省几步路。 “既然都敢爬窗了,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她就那么不愿见到他,穆城有些难过。 “我没跑啊,我刚从窗上跳下就被你抓住了。”以辰装糊涂。 “你是不想说?”穆城逼近她,眼光危险。 以辰连忙跳开一步,“有武功的不能欺负没武功的!” “我不用我的武功。”穆城跟进一步。 以辰再退,“男人不可以欺负女人。” 穆城直接拉住以辰,不愿再玩进退的游戏。他盯住以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以丈夫的身份问妻子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我们有名无实。”以辰明显气弱。 “这并不代表一个妻子可以对丈夫不忠。” “我没有不忠。” “你对你的丈夫有所隐瞒是为不忠。” “你的协议里并没说我什么事都该跟你说。 “我现在加上去了。” “我要求中断协议。 “很好,我们就做个有名有实的夫妻吧。”穆城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你休想逃跑。” “我想还是持续那个协议吧。”以辰忍气吞声。 “那你请说原因。”穆城的脸上已有了笑容。 以辰瞪着他,很想一拳挥掉他脸上的笑。 “要想那么久吗?”穆城假意提醒。 “早知道你会一心追着我问为什么逃跑却毫不在意我爬窗的事,我保证不跑。”这是自找麻烦,“我还以为你看见我爬窗会指着我鼻子骂我丢了你的脸,对不起夫人这个头衔。 穆城笑得好不开心,觉得自己说过的话还挺有效的,他忍不受取笑她:“你这样逃跑就能对得起夫人这个头衔了?” “至少不用挨你的骂。”以辰嘟起嘴,讨厌死了他的笑。 “你这个样子使我想继续早上被打断的事。” 以辰还未明日他这话的真正意思,已被穆城的大手拉了过去,被他的唇吻了个结结实实。她惊得瞪大眼睛,身子像被抽空了般软绵绵的。 “你该闭上眼睛的。” 穆城勾起唇角,在她的唇边低语。 以辰不由自主地伸手挽住他的肩,她怕自己随时会瘫软在地。 穆城再次抱紧她,吻得更深。 这一吻,穆城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得到了满足。他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以辰脸羞得通红,她从未经历这样一个让她热血沸腾的吻,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醉了。然后她才想起自己被这个家伙占了便宜。 以辰迅速抽离他的身子,她瞪着他却说不出话,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未拒绝他的吻。 “我发现你开始喜欢我了。”穆城伸出手轻抚她绯红的脸。 “不准碰我。”以辰大声地叫起来,她想这样就能减少他这话对她造成的影响。被他说中了!她着迷于他的翩翩风度,着迷于他的神秘难懂,着迷于他温暖的怀抱,着迷于他醉人的吻。这样一个男人,她早该料到的,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他的魁力! “以后,你不敢面对你的感情吗?”穆城并未听话地不去碰她,反而用一双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无法躲避。 “我只是开始喜欢你而已。”以辰终于找回她的坚强,“那离爱上你还好远呢。” “也许我会先爱上你的。’穆城表情严肃。以辰就像一本最精彩的书,他看得越多就陷得越深。 以辰的眼睛瞪得更大,她无法确定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否真的是他说的。 “饿了,吃饭吧。”穆城轻松地转移话题。他有些后悔提及了让两人都困扰的事。 以辰也觉得自己快饿昏了。跟小孩玩闹是最累人的,尤其是小龙,他精力好得像只小豹子。他为了求证以辰是否在说谎,特意与她踢了两场球,顺便还鬼灵精地把球踢出墙外,要以辰爬墙去捡球。当然以辰没让他失望。她不知道小龙已被收服了,他甚至在考虑要叫她娘了。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娘,想象中的娘就该像以辰这样。所以他不再拒绝以辰要与他共餐的邀请。 真是想人人到,想鬼鬼到,这会儿小龙已出现在门口了。 “娘!”练了好久,终于叫出来了。 两道诧异的目光很整齐地射向门口。 “你叫我什么2” “你叫她什么?” 穆城和以辰的语气如出一辙,满是不可思议。 “不好,怎么爹也在?”小龙搔搔脑袋考虑要不要进房间,他还没准备好在爹面前叫她娘。 小龙今天早上才从宫中回来,他能与以辰相处的时间最多也不过就这一天,她竟能让他乖乖地叫她一声“娘”!而且他很清楚他的儿子虽小却很自立,更不随意亲近人,连他都很少听他叫他“爹”。 以辰极端不适应,突然之间被人叫娘,而且是被一个帅气奇特的孩子,她觉得意外又惊喜。 “我饿了。”小龙决定装做没看见两个大人的表情,一心看着桌上的食物。 “你再叫我一声娘,我们就开饭了。”以辰笑眯眯地说,成就感战胜不适应,她决定要定小龙这个儿子了。 “我不接受威胁。”这语气听起来很像穆城的,“而且我可不愿像个白痴,无缘无故地叫娘。” “虽然知道这个娘很不好当,但我仍是当定了。”以辰笑靥灿烂地坐下来,“我最喜欢挑战。” 穆城也坐下来,不置可否。 然后他们开始吃饭,严然是一家三口。这个认知使得以辰浑身不自在,她只能低着头猛扒饭。 “你不用吃得那么急。”穆城皱眉。 天,他像个威严的丈夫。以辰扒饭的速度更快。 “娘的脸红了。”小龙童言无忌。 “我没有。”以辰赶紧用手捂住脸,否认得很无力。 “娘的脖子也红了。”小龙再次公布他的发现。 “拜托,小龙,请你乖乖吃饭吧。” 以辰实在很想再多出一双手,一只遮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捂住小龙的嘴。 穆城轻抚她的额,再拉过她的手把脉。他皱起眉,她脸红得那么厉害,但脉象却无任何异常。“你有不舒服吗?”穆城问她。 “我本来是很舒服的,但现在却非常不舒服,因为我旁边坐着一对令人生气的父子。”以辰吼完这些话,站起来就走。本来嘛,她脸红一下就过去了,偏偏那个小的嚷得人尽皆知,虽然,虽然这里就他们三人,但她最不愿让穆城知道。即使知道了也可以保持沉默的,可他枉费是个大人了,竟以为她病了!她再不走就会晕了。 “你去哪里?”一眨眼穆城已到了她身旁。 “我要去洗澡。”以辰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毫无机会从他身边逃走的。 穆城不确定地看她。 “我真的没事,饭也吃饱了,出了一身的汗当然要去洗澡了。” “那你就不需要出去了。” “不出去?”以辰火大地问:“难道要我在这里一边洗澡一边看你们吃饭。” “你肯吗?” “当然不肯。” “那就先坐下来。” “坐下来?”以辰像是被污辱了般地叫起来,“然后看着你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再等着一群丫环们把这里收拾干净才能洗澡吗?或者是你们男人根本就容不得妻子未在你们用完餐就起身离去?” “我猜你现在一定是口干舌燥。”穆城无视她的激动,很有修养地在原位上坐下,然后很体贴地盛了一碗汤,他把汤递给离以辰近些的小龙。 “娘,请喝汤。”小龙第一次像个又乖巧又温驯的孩子。 以辰傻傻地接过汤。穆城他一直有这个能力惹得她火冒十丈,下一秒又让她的火气自动消失,多可怕的男人! “我要你坐下来,是因为你的饭没吃完,汤也没喝,更因为去洗澡根本不需要走出那扇门,从这里你就可以直接到。” 以辰无话可说,只得假装专心喝汤,她早该了解穆城的,他做事总是那么有理。 “娘,我吃完了就带你去,你保证还不知道有那样一个地方。”小龙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哦。”以辰坐下来继续喝汤,并暗暗保证下一次绝不无故动怒。 “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脸红得那么厉害?”穆城不缓不急地说。 “扑——”以辰嘴里的汤喷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以辰跳起来,慌乱又懊恼,她不知道该去擦小龙的脸,还是穆城的衣服,或是去接正一滴一滴沿着桌子往下滴的汤。 “看来我们都得马上去洗澡了。”穆城的话听起来凉滋滋的。而以辰只望能有个地洞让她先躲一躲。 “那就太好了。” 小龙的话听起来却像是捡到宝了般高兴。 *** 以辰终于知道小龙高兴的原因了。 她被两父子领着,穿墙而过。她当然不是突然拥有了魔力,而是这墙根本又是一扇可以开合的门。然后她来到了一个连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 一条鹅卵石小径滑坡而上,两旁青草山石遍布。而这一切却是在室内。以辰抬头,看见悬挂着的纱慢似雪般飘逸,夜明珠的光柔和地散落。 上了坡是略斜的山地,脚下仍是青绿的草儿,但眼前却是真实的慢帘,雾一般地飘荡着。掀开慢窗,竟是一个精工细琢的浴池,池内温水随意流动,池上是袅袅的热气。 “天啊!” 以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仅此一句,她又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这是爹给娘准备的。” “给我?”以辰难以相信。 “对了,本来这里就已有一个温泉湖,娘要来了,爹又在这边修了一座小池。” “温泉湖?” “就在那边,我和爹洗澡的地方。”只可惜他到现在都不会游泳,每次都得盼着爹常待在府上,常和他一起来玩。 以辰顺着小龙所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迷人的温泉湖。那是一个每个人都会忍不住跳下去泡一泡的温泉湖。 以辰也好想好想,而且那是个游泳的好地方。 “为什么我不可以在湖里洗?” “如果你很想的话,我和小龙并不介意湖里再多一个人。”站在以辰旁边的穆城盯着她,若有所指地说。 她当然要介意,那不是游泳而是洗澡呀,在一个仍算陌生的男人面前,她就算是再现代的女性也仍是做不到,只是刚才她受了湖的诱惑,早已忘了穆城。 以辰又满脸通红,“我想这里也很不错。” “或许你还需要一个丫环在旁边?”穆城这才记起,他可以不要任何人的侍候,但她却是个阁楼上的小姐。 “不,我不需要。” 穆城不多说一句,抱起小龙走向温泉湖。 以辰觉得自己轻得就要飘了起来,身上好像盖着一块云,很软很暖,她动了动身子,觉得更舒服了。 她竟在浴池里睡着了!温泉的热气把她的皮肤泡出了粉红的颜色,头发浮在水上飘着,水中若隐若现的是另一番撩人的春光,而她竟似个增懂无邪的精灵般安稳地睡着了。 穆城抓过一条浴巾,抱起她,把她裹在了浴巾之中。他只愿自己能平安地把她抱回床上。 她动了动,像是在提醒他她是多么吸引人。 穆城还是把她轻轻放在了床上。他一向是个自制的人。 而她仍那么无邪地睡着,脸上有着甜甜的笑,然后她像是梦见了世上最诱人的食物,伸出了她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唇。这无疑是对穆城的一种致命的诱惑。 穆城已无法自制地俯下了身子。她就是他最诱人的食物! 穆城的唇划过她柔软的唇,划过她嫩滑的脸,他轻轻地咬了她小巧的耳垂,然后又划过她剔透的脖子。 以辰在梦里被一只蜜蜂搅得不得安宁,它一会儿停在她的脸上,一会儿又落在她的脖子上。她想出声赶走它,却发现自己竟发出一声娇吟。她被吓醒了! 而穆城正在专心地吻她的锁骨。 以辰宁愿自己没有醒来,她只愿上帝保佑她,她还能有力气叫他停下来。 “不,穆城。”这话听起来无力极了。 穆城抬起头,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欲望,“为什么不?”他的声音是低哑而诱人的。 以辰觉得口干舌燥,讲话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但她必须得出声。 “我怕我们都会后悔。这也许只是我们一时的意乱情迷。” 穆城看着她很久,“你有时候让我觉得那么不真实,你像是不属于这里的。” 以辰的心跳漏跳了半拍。 穆城却在她身边躺下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来证明今晚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以辰松了一口气,却又萌生了淡淡的失望。但她无暇顾及她莫名的情绪。她只想立刻用被子裹住自己再与穆城保持一定距离以测安全。她只要一想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的,她就不敢再看他一眼,更别说是躺在他怀里取暖。 只是以辰太高估了湘岚送来的那条棉被的功效。大半条的被子都盖在她身上,但寒冷仍包围了她。 她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想念穆城的温暖,但她一个字都不会对他说,她宁可冻死。因为她和他之间已不再单纯,她无法做到被一个男人吻了两次仍当没事般地躺在他怀里。她蜷起身子,盼望着长夜快点结束。 穆城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拉过她冰冷的身子,抱在怀里。 “不,你放开我。” 但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阻止她说出这话。 “不放。”穆城清楚地说,并把她冻僵的手捂在他的胸前。 以辰就要哭出来了。 “我做不到,我没办法——” “你会做到的,”穆城的声音不容置疑,“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管睡觉。” 以辰只能乖乖地闭上眼,她觉得自己已成了他的一只听话的兔子。 *** 好像已成了惯例,以辰每个早上都是被冻醒的。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湘岚笑吟吟地站在床头。“大人要我以后都来侍候夫人梳头穿衣。”她高兴地说。 “湘岚,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的以辰忍不住问道。至今她只知道他是孛儿古介穆城,蒙古人,富得不像话,每天起早都要出门。 “夫人,你是在问我大人是干什么的吗?”湘岚梳好以辰的头,抓着梳子很惊讶地问。 “嗯,这个,不是这样的……”以辰支支吾吾,她这个问题多傻,哪有妻子不知道丈夫是干什么的。 湘岚满脸疑惑。 “娘!” 小龙从窗子飞了进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爱走不寻常的路。 “小龙,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练功吗?”以辰像是见了救命稻草般抱住了小龙。 岑。,夕年s’旅游脾性的负施。必影多位人有着强烈的畏惧感。 “娘,你说过的要教我游泳。 “好啊,是去那个温泉湖吗?” “对,我们偷偷地去,不能让爹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 以辰悄声地与小龙商量好,一回头却见湘岚那双瞪得老大的惊恐的眼睛。 “好湘岚,”以辰拉住湘岚的手,“你刚才是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我、我——”天啊,她是听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话了,夫人和少爷要去温泉湖游泳,他们会被淹死的! “湘岚,这很简单的,你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把关门上,如果有别的人敲门,你就说我还在睡,不想被打搅。听懂了吗?”以辰软声细语。 湘岚猛点头又摇摇头,恨不得把这头摇下来。 “行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你不准出卖我哦。”以辰给她一个信任的眼神,带着小龙逍遥游去也。 阳光从屋顶的天窗照下来,温泉湖闪烁着飘嫩的波光。周围青草蔓生,奇石临立。以辰这才看清这间屋子就似个棚子,它傍山而建,把这座温泉湖包在了屋中。 站在湖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以辰的心头。曾经她似乎也是这般站在湖边,感受着它的美丽,迫不及待地想跳下去。 她甩甩头,不愿再去苦思是否曾见过它。这湖水之于她的含义就像酒之于酒鬼。 “我先下水了。 “咯”的一声,她已在了水里,沾了水的衣服像贴纸般粘在了她身上。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换上泳衣。然后她才醒悟她的泳衣都锁在几百年后才被造出来的一个衣柜中。 伤脑筋啊! “娘,要先脱衣服才能下水。”小龙站在岸上,开始怀疑以辰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厉害。 以辰全身湿透地爬上来。 “看来我是太急了点。 以辰开始扯身上的湿衣,只剩下一件薄如纱的粉色的单衣,无论如何,她都不敢裸游。 “现在可以了。”以辰再次跳进湖里,“小龙,先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领。 以辰像一条美人鱼般优雅地在湖里转了一圈,她停在小龙跟前,“下来吧,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学会的。 小龙的眼里闪着羡慕的光芒,他把外套脱了,充满信心地跳了下去。 “来,我们手拉手先游一圈。”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不用怕,身体要很放松,让自己漂在水里。” *** 穆城施展轻功,焦急地奔向温泉湖。 他正在书房处理一些令人头疼的事务,湘岚就苍白着脸跪在他面前,老半天才听她说明白小龙和以辰竟跑去温泉湖游泳!那湖深不见底,他们随时都会没命! 穆城加快速度,一颗心悬着。他来得及吗2 穆城听到了小龙的笑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也许他们只是坐在岸边玩水吧。穆城走近温泉湖,掀开垂落的缦帘—— 以辰像一条鱼自在地游泳,而小龙小小的身子枕在她的背上正开怀地笑着,感受邀游的乐趣。 穆城不露声色地站着,这是他见到的最融洽的一对母子。 “天啊,我们完了。” 以辰抱住小龙,逃到离穆城最远的那边。 “完了,就上岸吧。” 穆城声音冰冷,瞅着他们。 “你保证我们上岸后不受到任何惩罚。”以辰勉勉强强与这个高大的男人对抗。 穆城皱皱眉,不明白以辰为何会有他会惩罚她的念头,他看起来很凶残吗? “小龙,我们怎么办?你以前有偷偷跑来游泳吗?你爹也会怒气冲冲地赶来把你抓回去吗?”她向小龙打探,声音压得很低。 “我以前没做过,但爹最讲理,他不会对我们怎样。”小龙安慰她。 “但你看,他开始不耐烦地皱眉了,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吗?” “如果你再泡在水里,说些毫无根据的话,我难保自己会不会发怒!”穆城威胁。 以辰乖乖地上岸了,而且一直抱着小龙不放。 “娘,快放下我了,我都那么大了。不要人抱。”小龙很不客气地跳下来,拒绝当以辰的挡箭牌。 “把衣服穿上!”穆城命令。 “我的衣服都湿了。” 以辰捡起地上的湿衣递到穆城面前,就怕他不信似的。 穆城大手一挥,把以辰抓到自己眼前,解下他的外套技在以辰身上。“你不需要急着向我展示你的身材。”他寒着一张脸说。天知道他早已被她若隐若现的春光搅得头脑发热了。 “多谢你的提醒。” 以辰裹紧外套,恶狠狠地表示自己的谢意。 “不用客气。”他厚言无耻。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游泳。”穆城随随便便地说,抓过一条毛巾为以辰擦拭湿准施的头发。 以辰僵住,不仅因为他的怀疑,还因为他温柔的举动。 “你能够都告诉我你还会哪些令人吃惊的事吗?” “我知道。”小龙轻脆的声音响起来,“娘还会爬树。翻墙、抓鱼、浙鞠。” “那么下次我就不必一听到下人们慌慌张张地回报就跑来救你?”穆城的手指穿过以辰的发,轻抚她的嫩滑的颈,“我娶了一个多么奇特的女子啊。” 以辰的双颊已红得像番茄。 第五章 以辰顶着夫人的头衔,在府上混得像模像样。每天与小龙在府上迎上一圈,偶尔闹些小事偷着乐。只要她的克星——穆城不出现就好。 这一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实在是个出游的好日子。这一日也正是以辰厌倦了府上悠闲的生活的时候。 “小龙,你喜欢吃红烧鱼还是清蒸鱼?”以辰笑容满面地询问小龙。 “喜欢吃清蒸的。”小龙正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那你想不想我们的晚饭有清蒸鱼吃?” “想啊!” “那我们去抓鱼怎么样?” “抓鱼?” “对啊,亲自抓的鱼吃起来一定会特别美。” “好啊。” 母子俩一拍即合。 “娘,咱们干吗不走正门?”小龙背着一只超大的背篓,不明白以辰干吗坚持要爬墙。 “傻儿子,走正门一定会被人发现的,他们一定又会问来问去,说不定还要跟着来,那多没趣呀!”以辰一边分析,一边手脚利落地爬上墙头。 小龙展开双臂,轻点墙壁,越过了墙头,轻松地落在墙外。 “儿子,你帅呆了。” 以辰双眼星光闪烁,一睑的崇拜。 “娘,你要小心脚下哦。” “我会的。”以辰利索地从墙头跳下。 *** 人秋的郊野显得空旷怕人,阳光明媚却不会晒人。枯黄的草茫茫一片,显露出天地悠悠的怆然。 但以辰与小龙却快乐得似刚飞出笼子的鸟儿。他们高声说笑着,在空旷的草地上尽情地奔跑。谁都未曾注意他们身后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小龙,你说的那条长满鱼的河要到了吗?” 以辰拉着小龙的手,东张西望。 “娘,小心。”小龙突然出声警告。 “啊——”以辰迈出的脚被绊了一下,收不住前倾的身子,整个人摔倒在地,连带把小龙也拉倒了。 “看来你晚了一步。”以辰抱歉地说,准备爬起来。 “娘,有人!”小龙再次低声提醒。 “哪儿?”以辰毫无心机转头,却膘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了过来。 “小心!” 她惊呼,下意识地把小龙护在怀里。石头像重锤砸在了以辰的背上,一下,一下,再一下,她痛得冷汗直冒,但却不敢闪避,她怕石头会不小心伤到小龙。 “娘,你没事吧?” 小龙的小手焦急地擦去以辰额头的冷汗。 “没——事。”以辰挤出两个字,就紧紧咬住牙,她会痛呼出来的! 小龙转过头,看见三个少年,他们分别又捡起了石头,又准备再砸过来。 “我不准你们再欺负我娘!” 小龙暴跳起来,双眼怒火熊熊。 “我们要打的就是你,是她不要命地替你挡嘛。”领头的一个少年轻蔑地说,“现在你要小心了。”他的话未完,手中的石头已狠狠地砸向小龙。 其余两个也瞅准时机,毫不留情地把石头砸过来。他们终于可以帮娘出口气了! “小龙,快跑!” 以辰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就在石头要落在小龙身上时,他跳了起来,以辰根本未看清小龙到底做了什么,三块石头就已改变方向,飞向了三个少年。 三声惨号随即人耳。 “这是我替娘还给你们的。”小龙正义凛然,严然是另一部释小龙演绎的惩恶剧。 “还不快走,否则我给的就不仅仅是块石头了。” 小龙双臂展开,摊掌向敌,摆出打架的阵式。 三个少年捂着被打到的痛处,知难而退了。 “娘!”小龙蹲下来扶以辰。 “小龙,你好厉害!”以辰忘形地抱住小龙,“你是娘的骄傲,你刚才的样子简直酷毙了!” “娘,你的背疼吗?”小龙还是一脸担忧地擦着以辰额头的冷汗。 哦,她好感动!她何其幸运竟能拥有这样一个儿子。 “没关系了,我不想它,就一点都不疼,我是个大人耶,这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辰一脸无所谓,真的像是没事了。 小龙紧锁的眉终于舒开了。 “哎呀,我们得赶快去抓鱼,要不然赶不上吃饭饭了。” 以辰站起来,径直朝前,不愿小龙看见她因为疼痛而紧皱的脸。感情压倒一切,她千万不能因为这事破坏了今天的兴致。 小龙果然是个诚实的孩子,他所指的河里果然满是鱼。而在这里抓鱼果然是件乐事。以辰很快忘记了背上的伤。 *** 当竹篓里再也塞不进一条鱼时,以辰和小龙唱着凯歌回家了。此时夕阳西下,美不胜收。 而王府却是一片混乱。府里的所有下人都接到大人的命令要找到夫人和少爷。他们第一次如此强烈地痛恨王府的庞大。在他们的腿折断之前,穆城终于收回了命令,因为夫人和少爷浑身湿湿地从后门回来了。 以辰满载着收获的喜悦拉着小龙的手推开后门,然后她见识到了最盛大的迎接礼,所有的仆人整齐地站立两旁,用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她和小龙。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夫人,少爷,大人在大厅上等着你们呢!”湘岚恭敬地说,但以辰已从中听出了一丝同情。 她只是出去抓些鱼来加菜罢了,这难道也犯法了? 然后她和小龙几乎是被抬进了大厅。 穆城威严地站着,眼光犀利,瞧得以辰矮了半截。 “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 以辰听到一声夸张的呼喊,这才发现穆城旁边还站着一个壮女人,她竟是依玛! “她是要你做主,给她找个好婆家吗?” 她都这个年纪了,确实该考虑终身大事。以辰很理解地看着依玛,而后者却回给她一记想杀人的眼神。 “不好意思,我太多话了。” 以辰连忙问到一边,她刚才说得太直白了,也许伤到依玛的自尊了。 “湘岚滞夫人去沐浴更衣。”穆城又开始发号施令了。 “穆城,你真体贴,知道我现在满身鱼腥味,正急着去清洗。” 以辰说得又温柔又甜蜜,她是故意的! 底下的奴才集体倒抽冷气。湘岚逃命似的把以辰拖走了,他们一定以为以辰疯了。 以辰悲壮地被拖离大厅,她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呀,她不过不想依穆城的命令行事而已! “大人——”依玛不甘心地叫起来。 “依玛,你安静一点,事情我会问清楚的。”穆城表情严寒,他并不相信依玛的片面之词。 “大人,奴婢说的句句实言,我的三个儿子确实是被少爷打伤了。”依玛言词激烈,她不甘心自己受尽污辱仍被赶出王府,更不甘心自己的儿子遭受伤害。 “原来他们三个是你的儿子,他们真是不自量力。”小龙一想起他们下三滥的手段就有气。 “大人,您听,少爷自己都承认了。刚才少爷与夫人从外面回来,我的儿子就在不久前在城郊被打伤的。”她恨得直咬牙。 “你真的出手打人了?”穆城冷静地问。 “是的。” “为什么?”他信任自己的儿子绝不会无理伤人。 “因为他们用石头砸娘!” “依玛,你听到了吗?”穆城怒喝。 “听,听到了。”依玛的声音突然小得如蚊叫。那三个混小子为什么没告诉她这些? “你还有话说吗?” “没有了,没有了,奴婢这就告退。” 依玛面对着盛怒的穆城,连多站一秒钟的勇气都没了。 “慢着!” 依玛心惊胆颤地站住。 “回去告诉你的儿子,如果他们有任何怨气,就直接来找我吧。” “奴婢不敢。”。 “那么你们就走远些。” “是的,是的,奴婢遵命。”依玛手脚发软,只差没爬着出去。 *** “夫人呢?” 可怜湘岚好不容易壮起胆,趁房间里没人,坐在了主子的圆凳上,但她还来不及捏一捏自己胀痛的小腿,就听见了穆城威严的声音,她的胆再次被吓破了。 “大人!我、我……”湘岚瘫软在地,舌头打结。 穆城吸了一口气,收起自己的怒气。 “夫人去哪了?” 该死的,她就不能安静一刻吗? “夫人说、说要一个人洗澡,要我在、在这守着。” 她这样说清楚了吗?大人要怪罪她吗?她也会像依玛那样被赶走吗?不,湘岚的脸又退去血色。夫人对她那么好,她舍不得就这样走了,她离开这里还能去哪!湘岚越想越怕,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吧啦吧啦”地掉了下来。一抬头,穆城早已不在了! *** 以辰终于记起背上的痛。她整个人浸在温泉湖里,水在背上的流动都能引发一阵火辣辣的痛,痛得她热泪滚滚。 穆城冲到湖边,就见以辰背对着他,僵硬地浮在水里。她的背红肿了一大片,几团紫黑的淤血骇人地嵌在红肿处。 “湘岚,你来得正好,给我拿条浴巾过来,我动不了了。”她的话都说得好艰难。 穆城一声不吭,走过去拿浴巾。如果让他看见伤她的那三个家伙,他会宰了他们! 以辰已靠在了岸边。 “湘岚,麻烦你把浴巾披在我身上。我真的没力气抬手了。” 穆城把浴巾裹在以辰身上,直接将她抱了上来。 “天!怎么是你?你怎么可以进来?” 以辰惊慌失措地推他,却换来背上伤口刻骨铭心的痛楚,而眼泪已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进出。 “我该惩罚你的。”穆城说得无奈又心疼,“但你这个样子,该让我拿你怎么办?” “我,我只不过——” 以辰成功地被穆城的温柔迷惑,她觉得自己真的犯了大错。 “你只不过闲着无事,带着儿子爬墙溜出去抓鱼,顺便与人打个架,然后带了满身伤回来。”穆城的声音充满了伤心和失望。 “我还带回了一篓的鲜鱼。”以辰小声抗议。 “你受伤,我会心疼的。”穆城不与她计较,很温柔很诚恳地说。 “我——”以辰完全招架不住。 “答应我,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嗯。”以辰头点得好乖。 “以后也不要再随意地跑出府。” “嗯。”以辰的头点得还很勤。 穆城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他的计谋得逞了。他就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如果他见了她就吼她,她铁定会暴跳如雷,凶得像只老虎。但现在呢,嘿嘿,她乖得像只小猫! 但是一想到以辰背上的伤,穆城的笑容消失了。她除了会游泳、翻墙、爬树等不寻常本领外,还拥有能把自己弄得遍身是伤的高超本事,而且成功地让他既紧张又心疼她。 “不知道小龙有没有跟厨子说,我要吃鱼头豆腐汤?” 以辰一心一意地想着那些鲜活的鱼来摆脱背上的痛和被穆城抱着的尴尬。 “如果小龙没说的话,那我一下午就白忙呼了。等到明天,就算再做碗汤也不新鲜了。” 以辰觉得自己的全部的思想都集中在了鱼身上。 “你在嘀咕什么?” 穆城不明白她为何一边痛苦地思索,一边念念有词。 “什么?”以辰无意识地看向穆城,然后双眼自动对焦,穆城英俊成熟的脸出现在了她的脑中。她苦心营造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她的背更痛了,而她的脸也开始羞红。 “看在你受伤的分上,我原谅你的古怪行为。”穆城凑近她,耳语般地说,而最后几个字已吞没在了他落在以辰脸上的吻中。 “你,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以辰生气地用手捂住脸,心脏像只小鹿在乱撞。 “我腾不出手为你擦干脸上的泪。”穆城摆明自己是无辜的。他的吻旨在吻去残留在她脸上的泪。 “它自己会干的广’ “我看了它好久都没干。” “那让它留着好了。” “我看着不舒服。” “你占了我的便宜。”以辰垂死挣扎。 “我不介意你也占我便宜。”穆城露出那种会让八到八十八岁的女性着迷的微笑。 “不要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跟你说得刚好相反,我连亲一下自己的妻子都得找一大堆借口。” “我郑重声明,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穆城苦笑,当初他自鸣得意的烂协议竟成了今日以辰拒绝他亲近的最有效的理由!如果他还能把她单纯地看做他的挂名夫人,他也不致于压抑得如此辛苦。 “没话说了吧?”以辰很高兴在那一刻还能记起那个协议,“以后你再也不准对我胡来!” 穆城低下头重重地在以辰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问:“这样算胡来,还是——”他迅速地在以辰唇上又吻了一下,“还是这样算胡来?” “你——”以辰气得想杀人,她瞪了他半天,只喊出一句:“大丈夫不可食言!” 穆城却只看着她,逸出浅浅的毫不在意的笑声。以辰感觉自己在他的眼光之下就快融化了。 穆城已推开了墙上的门。湘岚仍苍白着脸跪在桌脚边。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身子又缩小了一些。 “你怎么还在?”穆城很不明白她为何傻傻地跪着。 “大人要奴婢去哪?”湘岚问得胆颤心凉。 “当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难道主子还得负责下人每时每刻的去处? 湘岚脸已白得如纸,“我明白了。”她费劲地站起来,像个刚被判处死刑的人,拖着脚步无力地走向门口。 “湘岚,你等一下,大人只是要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一会。”这个胆小的丫头一定是以为穆城要把她赶走了! 湘岚像是获得了特赦令,声音有些颤栗,“夫人,您说的、是、是真的吗?” “难道你还有其他的去处吗?”穆城被弄糊涂了。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湘岚以为是以辰一句话让大人改变了主意。她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傻湘岚,你以后可要改掉老爱磕头的坏毛病。”以辰真是拿她没办法,“快起来了,早点回去休息。” “是,夫人!”湘岚快乐地走了。 “现在该是处理你背上的伤了。”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的口舌了。 “我的背是不是又青了?你以前给我用过的那种神奇的药水应该还有吧?”以辰皱着眉心,每次她一想到背上的伤就觉得特别疼。 “不只是青了,而是肿了,还有淤血。” “难怪痛得我半死。”以辰在床上趴好。 “你最好有所准备,我上药的时候会更痛。”穆城转身去拿药。 “可是上次你涂药的时候一点都不会痛。”以辰对着他的背喊。 “你最好信我的话。” 他搬回一大堆的药瓶子放在床头。 “不需要这么夸张吧?”以反苦着脸。 “这不夸张。”穆城表情严肃。 他在以辰身旁坐下,拿开了她身上的浴巾。 “等一等!”以辰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想当年,华陀给关羽刮骨,为了减少痛苦。关羽一直集中注意力与刘备下棋。那你是否也该想想办法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你何时竟又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穆城惊讶万分,就连那些自诩博才的及第进士也未必知道。 “书上看来的。”她八岁时就看过《三国演义》的小人书。 “那你也一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一样都不会。”以辰说得毫不知羞耻。 “我早就该知道不能以一切常理来推断。”穆城说得很无奈。 “你知道就好!”以辰大言不惭地安慰他,“痛啊!”下一秒她就凄惨地叫了起来。 “我得把你背上的淤血揉散。”穆城温柔地解释,涂上了药酒的手掌小心地在以辰背上搓揉。 “幸好伤的不是小龙。”痛得发晕的以辰哺哺自语。 穆城所在耳里,惟有感动。她对小龙的关爱绝不逊于一个亲生娘! “以辰,既然你不能学关羽下棋那你想做什么?” 穆城停下手,他实在不忍心看她痛得满头冷汗仍咬着牙不吭一声。 “我想看电视,看八点档的肥皂剧;我还想看美国的好莱坞大片;想吃肯德基,麦当劳;想骑单车去玩,想见我的妈妈……” 以辰终于难以抑制地哭了,被她的坚强所掩盖的想念原来是那么强烈,她是多么怀念以前的那个世界! “以辰?”穆城心疼地把以辰抱起搂在怀里。他虽然听不明白她含糊不清的话,但却能从她的哭声中听出浓浓的委屈。 “穆城,如果你烦我的话,就干脆先把我打晕吧!” 以辰并不是个爱哭的人,穆城的温柔足以抚平她的委屈。她窝在穆城的怀里,觉得满足而幸福,她甚至觉得自己更依恋的是有他的这个世界! 穆城笑起来,用他粗糙的手指擦去以辰脸上一颗颗的泪。 他的手指划过以辰柔滑的皮肤,那种感觉就像穆城这个人所带给她的感觉,强烈的,诱人的,温暖的。以辰的脸泛起一层如晚霞般娇人的红。 “在我考虑你的提议之前,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穆城重新把以辰安置在床上。 “穆城,你为什么会娶我?”以辰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你能抵消你爹所欠的债。”他第一次见她时确实惊于她天人的美貌,而且当时他正苦于皇兄的逼婚,所以当柯克勤提出要用他的女儿来换取十万两银子,他马上答应了。只是克勤连做梦也不敢想,他堂堂王爷、不败将军竟会娶他女儿。 “你说什么?我爹他拿我来抵债?”以辰暴跳如雷,害穆城失手用过了力,“天,你轻一点!”以辰愤怒地惨叫。 “那请你安稳一点。”穆城再倒了一些药酒在手上。 “我怎么安稳得下来,在得知自己的亲爹将我卖了。”话虽说得很硬,但以辰她人早已安分地趴着,她可不想再次领略那刺骨的痛。 “你丝毫都不知道?”穆城震惊。 以辰哼道,火气仍很大,“我怎么会知道,卖女儿的事他好意思说吗?爹欠你很多钱吗?”多到要用女儿抵债! “你爹不是欠我钱,而是他的木材生意亏本,欠别人的钱。” “也就是说,我爹把我卖给你,然后拿了钱去还债?”以辰非常窝火,“说实话,爹把我卖个什么价钱?” “十万两。” “你觉得这价钱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照目前来看,我是赚了。”穆城微笑着回答。这个奇特的女子带给他太多意外的惊喜,给他枯燥的生活增色不少,就这点就不枉他那十万两。 “也许十万两只是你的财富的九牛一毛吧?”以辰开始愤世嫉俗,“可怜有人要卖女还债,有人却朱门酒肉臭。”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钱?”以辰豁出去了,对他的一切好奇得要死。 “难道你要嫁的是什么人都没人告诉你?”据他所知,柯克勤几乎宣扬得全京城都知道他的女儿要嫁进王府,没道理他独不告诉自己的女儿。 “没说。”以辰决心赖到底,反正她的爹娘不会跳出来指正她。 “那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穆城卖个关子。 以辰转过头给他一记白眼,“我猜错了,你可别小肚鸡肠生我的气。”然后她开始发表高见,“一开始我是以为你是个大官人,因为下人们简直把你当成了老虎,怕你怕得要死,左一声‘大人’右一声‘大人’。后来又觉得你没什么官样,也没见什么马屁精来贿赂你,而且我也知道有些自大狂就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大人来称。”以辰很满意看见穆城的苦笑,“所以我否认了你是大官的猜想。本来我该认为你是个老奸巨滑的大商贾,但又想商人本性吝啬,怎么会像你这般挥霍,拿夜明珠来照明。最后我左思右想,你可能是行医的,而且是一个行医世家,祖上可能出过一个非常有名的神医,曾经医好过皇帝或贵妃的某个顽疾,然后受了龙恩世代受聘为御医,皇上哪天一高兴就会赐予黄金万两,良田万顷。然后你就坐享其成,如今医术平平。”以辰停下来喘气。 “你的猜想很合理。”穆城云淡风轻的一句。 “是合理而不是正确吗?”以辰有些失望。 “我这个庸医终于幸不辱命了。”穆城自嘲的口吻,不理会她的问题。 “谢谢。”以辰坐起来,表现她的礼貌。她完全忘了自己未着丝缕。 乌黑的长发拨到了胸前,遮住了大半的春光,但若隐若现比明明白白更吸引人。 “娘!” 随着一声轻脆响亮的唤声,小龙可爱的身影从门外跑了进来,他已换上一件于净的衣服。 穆城扯过被子盖在以辰身上,并强迫她躺好。他稳稳气,觉得儿子有点煞风景。 “娘,你没事了吧?”小龙关心地跑到床边。 以辰很想起来,又被穆城制止了。 “你最好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几天。”穆城霸气地说。 “儿子,我真受不了你爹。”以辰装凄凉。 “娘,我会多来陪你的。”小龙好体贴。 “小龙,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以辰又想起来,她太想抱抱小龙。 “你想伤好得快一点,就请安静。”穆城警告。 “娘,让我看看你的伤。”小龙小手伸过来掀被子。 穆城提前一步把小龙抱开了。 “我还没看娘的伤呢,爹都看了,我也要看呀。”小龙不依。 “等你娶了妻,你想看她哪里都可以。” “我也要娶娘做妻子。”小龙宣布。 “难道你想抢爹的妻子?”穆城一本正经地逗他儿子,很想知道现在他的儿子比较看重他还是她。 小龙显然陷入了为难之中。 以辰再也看不下去了。 “小龙,去膳房看看他们有做鱼头豆腐没。” “有伤的人不宜吃腥味浓的东西。”穆城反对。 “哪是我和小龙辛苦抓来的鱼!”以辰抱怨。 “等你伤好了,每餐都可以吃鱼头豆腐,只要你不嫌厌。” “可是自己亲手抓的鱼吃起来感觉会不一样啊。”以辰试图说服他。 “一切要以你的伤为重。”穆城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以辰哀怨地看着小龙,博取他的同情。 小龙皱着眉,认真地说:“我觉得爹说得没错。” 以辰颓然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众叛亲离,当晚可怜的她只被施舍了一碗鲍鱼肉米粥和一杯冰糖燕窝。 *** 接下来的几日,她简直是在过囚徒般的生活。从早到晚被迫与床寸步不离,吃饭时间也只能坐在床上被人喂。每个人铁了心肠全装做看不到她哀怨凄惨的眼,一致认为这样做是为她好。她痛不欲生哪! 地狱般的生活在三天后结束,当以辰的脚接触到久违的地面时,她虔诚地在心里感谢上帝。 然而好景不长,穆城又开始限制她的行动了。他竟不让她到府外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还拿出她不知在哪时答应下的不随便出府这事来压她,说什么做人就得讲信用。有时候,她想在他半夜熟睡时一刀砍了他! 她实在无聊啊!在没有电视、电影、电脑的时代,她能做什么?她该做什么?绣花吗?她只会把针刺在自己的手上;弹琴吗?那一定会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功效——她的意思是指她的琴声会让月亮躲进云里,花朵收拢花瓣捂住耳,鱼沉在水底避难,雁儿吓得翅膀无力而掉下来。 然后就在以辰门得很想发疯的时候,府上来了两位大人物。这时以辰正百无聊赖地学那些千金小姐们拿着四扇扑“蝶”,正确地说是在扑蚊子,因为秋天是没有蝴蝶的。以辰露出第一百零八次的无奈表情。 “夫人,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来看您了。”远远地就听见湘岚那小妮子的声音,这丫头只敢在她面前这样子。 “你是说我爹和我娘来了?”以辰瞪着大眼睛说。 “是啊。”湘岚那高兴劲儿就像是自个儿的亲爹娘来看她了,“大人正在客厅接待他们呢。他要奴婢来请夫人过去呢!” “哦。”以辰应得好勉强。她的爹娘来看她了,她怎么能高兴起来!他们要看的是这个躯体并不是她呀!他们也许会发现她是冒牌的,然后他们一定会痛恨她害了她的女儿。她虽然是莫名其妙地附魂在了她身上,但她也可算是个间接杀手。哎,她哪来脸去见他们啊! “湘岚,走慢点好吗?”以辰在路上磨蹭。 “夫人,您不想早点见到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吗?”在前面快步如飞的湘岚好奇怪地问以辰。 “你走太快了,我怕你闪腰。”以辰明显在撒谎。 “不怕啦。”湘岚的脸笑成一朵花,“我每天都这样走呀。” 这丫头也太纯了。 以辰深吸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真是个断头台她也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客厅里丫环们在忙着上茶、上甜点。穆城仍是一身威严地坐在上座。堂下还有一对衣着鲜亮但显得战战兢兢的夫妇。 以辰冲进大厅,对着厅里的每个人喊:“爹!娘!”这样她就不会喊错人了。 “兰儿你太无礼了!”柯夫人一声严厉的斥责,很想冲过去把那个害她丢面子的蠢女儿的嘴给封了。 她说谁无礼了?以辰顾盼左右,大伙儿都挺有礼的呀,倒是她刚才那种没感情的叫法显得很突兀。 说的不会正是她吧?嗯,穆城那家伙在很早之前像是叫过她什么兰的。惨了,她这样子一定不符合他们所教导出的规规矩矩的女儿。她得赶紧补救,扮一个天下地上绝无仅有的乖乖女。 “是,娘。”以辰垂眉低眼,声细蚊纳,温驯可怜地挤进丫环堆里。 “王爷,”柯老爷突然站起来,脸上青红相间,“小人教女无方,让您见笑了。” “无妨。”穆城轻松应答。 穆城是王爷?!这五个字像是晴天霹雳在以辰的脑中炸开,炸得她晕头转向。以辰头转得像只拨浪鼓,奇了,大家怎么都像尊菩萨,不惊不乱的,难道她们没听见那位老爷称穆城为王爷吗? 柯家老爷和夫人的脸更青更红了。 “穆城。你不会真的是位王爷吧?”以辰大逆不道地问。 下人们很配合地倒抽冷气,亲家公和亲家母的脸上又多添了一道白颜色。 “王爷,小女太无知了,请您允许小人将她带回家多教导一番。”柯老爷哆哆嗦嗦,终于把话说全了。 “按照汉礼,她确实该回娘家一趟。”以辰刚才不顾一切冲进来,想必是因为太想家的缘故。 “王爷您是答应了?”柯老爷在战兢之余似乎还有着窃喜。 “我没意见。”穆城保持一贯的沉敛。也许在以辰面前除外。 是要她回娘家吗?以辰糊里糊涂的,仍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 “那么小人想此刻就带小女回去。”柯老爷很急切。 “好吧。”穆城答应,了解一家人想要团聚的急切心情,而他也不是个好客的主人。 以辰发现自己经常被当做透明人,一堆人商量来商量去却从不问一下她的意见,最可恶的是她总是他们所商量的事的当事人,就像现在,为什么就没人问一下她是否愿意回娘家? “王爷,我们就此告辞了。” 就这样以辰被她的从未谋面的爹娘带走了。她能怎样?总不能要她死赖在夫家而不肯回娘家吧!只是那家伙就那么想把她打发走吗?他还真会扮酷,什么都不说,竟然会是位王爷!难怪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 以辰坐在马车里埋头不语,任思绪在脑中天马行空。她不是柯兰,真的无法勉强自己对两位陌生人产生该有的亲情。 “怎么,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就瞧不起人了?”冷冷的声音来自柯夫人的口中。 “啊?”以辰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并不是很明白柯夫人话里的意思。 “死丫头,你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了!”坐在对面的柯夫人欺身就给了以辰一个响亮的耳光,“死丫头,几日没打你,胆子真就大了!” “你干什么?”以辰愤怒地跳起来,居然有母亲如此对待女儿的!“你凭什么打我?” “你还真有胆了!”柯夫人全无形象地叫起来,“我就是爱打你,我喜欢!”她胖得冒油的手似一把肉钳,很有经验地钳在以辰最会痛的地方。 “你,你不可理喻!”以辰不停地闪躲,仍是无法避开柯夫人的毒手。 “够了,车外还跟着个小丫头呢,要打回到家里够你打的别在这生出节枝。”柯克勤冷蔑地说,由自闭着眼养神。 以辰说不出一句话,她有的是怎样的父母啊!此刻她更愿自己是被人绑架了,至少有人会知道她身处险境,而她现在是新嫁娘回娘家耶,谁会想到她正被带人狼窝! 以辰开始打量这辆马车,窗太小了,她无法夺窗跳出,门也被紧锁了,她根本无法在何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 她只能靠湘岚了,也幸好湘岚这小妮子太恋着她,出门时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竟向穆城请求要随以辰一起回柯家。她这次真是跟对了! 只是该怎样让湘岚看清柯家人伪善的面目呢?柯家二老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告知湘岚真相的,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地看着湘岚回王府通风报信。 她只能忍耐,等到了柯家再伺机行事。以辰认清事实后耐住性子,听着马车发出枯燥的声音驶向属于柯兰的家。 柯家也只能算一个中等富裕的家庭。厢房、客厅、庭院勉强都拼全了,但却毫无气派,反而有着媚俗的嫌疑。 马车直接停在了柯家庭院里。柯老爷首先下了车,随即又把车门锁上了。柯夫人虎视眈眈地盯住以辰。 好久马车的门才再次被开启,两位着粗布衣的奴婢一人一边把以辰挟住,拖她进了一个房间。以辰来不及看清柯府的景设,更别说湘岚的影子。 房间的门又被锁上了,以辰预见到了灾难的降临。 “臭丫头,嫁过去没几天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柯夫人自出了王爷府就持续她对以辰的蔑视和愤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以辰冷眼瞅她,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怒火。如果柯兰拥有的是这样一对父母,那她就没有必要尊敬他们。 柯夫人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错愕,一向胆小懦弱、不懂反抗的女儿何以突然不复存在了?以辰冷冽的眼神让她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而这更让她怒不可遏。 “你还敢回嘴。”柯夫人像一条突然失控的母狗般扑向以辰,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今天我会让你重新记起被打的味道!”柯夫人是患上了典型的更年期易怒症。 以辰终于知道结婚那天她身上的淤青从何而来。她从未有过和人打架的经验,面对柯夫人的暴力她束手无策。 “闹够了。”柯克勤微怒地喝一声。柯夫人落下一掌才愤愤地回到她原来的位置。自始至终柯克勤都是个无动于衷的观众。 “你为什么不拿钱回家?”柯克勤眯着眼,口气阴冷地质问。 “拿钱?我为什么要拿钱回家?”以辰不明白。 “你真的以为嫁了个蒙古王爷就有了靠山吗?今天你还不是要乖乖地跟我回来,你这种下贱的汉女他根本看不上!”柯克勤“呸”她一声,极尽了他挖苦人之能事,“嫁了他,你还真当去享福吗?还真向着他,不把他的钱拿回家里?那我把你嫁过去有何用!” “你们不是用十万两把我卖了吗?”以辰不愿正视他贪婪的嘴脸,“怎么,后悔当初提的价太低了吗?” “卖你的十万两是我应得的。让你嫁进王府,我当然还得收你的报酬。”柯克勤不知耻地说。 “我嫁进王府难道是你一个人所能左右得了的?”以辰轻蔑他,不惜挑起他的怒火。 “你还是不愿从王府拿钱过来?”柯克勤忍住火下最后通碟。 “对,我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让你得到的。”以辰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会有办法让你改口的。”柯克勤逼近她,满脸的狰狞。 “你休想。” 以辰的话刚出口,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她站不住,向后一跌,撞在了桌角上。 “把门锁上,不准送东西给她。”他命令柯夫人,“我看你能撑多久!”他狡诈地笑着。 “告诉我,你是不是禽兽?为什么能如此对待你的女儿?” 在柯克勤跨出门的那刻,以辰忍着痛朝他喊。 “我不是禽兽,因为它们不会从自己的儿女身上得到好处。”柯克勤阴凛地回答。 “对,你根本是禽兽不如。” 说完这句话,以辰已瘫软在地。 “你变聪明了!”柯克勤似在啧啧称赞,一双鼠眼上下打量着蓝以辰。 以辰知道对付一个卑鄙小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学会小人的手段。 “我答应帮你偷钱。”以辰突然说,然后一旦她回到穆城身边,就揭露他。 “哈——我还以为你有多硬呢!”柯克勤脸上的每个部分都发出讥讽的笑,“原来还是个贱骨头,不让你吃点苦就不会乖乖听话。” 以辰紧抿着嘴,不理会他的嘲讽。 “但你答应得太迟了!”柯克勤突然地转了话锋,他的话更冷更绝了,“我会让你永世都不忘不听我话的后果。你慢慢品尝吧!” 柯克勤发出长串的得意而病态的笑声,走出了房间,柯夫人也扭动着腰肢如一条响尾蛇尾随出了房间,门重新被锁上,以辰陷入了阴暗森冷之中。 “无论如何我决不会屈服!”以辰坚定地鼓励自己。 第六章 “爹!”天还未亮,小龙就忍不住地去找穆城。他真的真的好想娘,虽然她走了还不到三天,但没娘陪他玩,他快无聊得疯了。今天他一定要让爹把娘接回家。 “什么?”很好奇儿子的来访。 “我们去把娘接回家吧?”小龙一脸期待。 “可是你娘才刚走。”穆城起身,抱起小龙,“想她了?” 小龙用力地点点头。 “可是——”穆城面有难色。 “去吧,爹,娘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我们的。”小龙恳求。 儿子如此坚持,他做爹的怎好拒绝。穆城捏捏小龙的鼻子,“好吧,爹答应你了。”说实话,他也挺不习惯晚上睡觉时怀里少了她冰冷柔软的身子。 “那我们快走吧!”  “现在?”他儿子怎成了个急性子,是跟他娘学的吧! “是啊,娘一定会吓一大跳的。”小龙淘气地笑起来。 “你娘也许还在睡觉呢!” “所以我们才要去把娘吓醒。” 小龙想着能把娘吓到的有趣场面,就再也忍不住,他的小手抓着穆城的一只手指就往门外跑去。 *** 蓝以辰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被囚禁在柯家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吃过饭了?她又挨了多少的拳脚?她不知道,她有好几次昏过去了,但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一直昏迷不醒。只是她醒着,她就必须得忍受饥饿的噬咬,寒冷的侵袭,而疼痛成了她惟一的感觉。 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还想再见见小龙、穆城、湘岚;想和小龙再去河边抓鱼;想告诉穆城她有多喜欢他的怀抱、有多喜欢他的温柔;想让湘岚学会勇敢地和别人对话…… 门“吱”的一声开了,以辰已没有力气抬眼看这一次是柯夫人还是柯老爷来赏她拳脚。 “夫人!”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奔进来,她的声音好像—— “湘岚!”以辰惊喜地看向来人。 “夫人,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会被关在这里?”湘岚夜咽着,无法相信面前憔悴得可怕的人是她的原本活蹦乱跳的夫人。 “别哭,湘岚,”以辰气若游丝,“快走,叫大人来救我。” “不,夫人,要走,夫人和湘岚一起走!”湘岚泪如雨下,但话又是那么执拗。 “不……行,湘岚,你一个人跑出去会比较容易,我……我走不动了。”以辰伸出手推湘岚,但她太虚弱了,湘岚根本无法感觉。 “夫人,没关系的,我扶你,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湘岚抹抹泪,脸上有了从未有过的坚强,“来,夫人,我扶你站起来。” “湘……岚,听话,你一个人扶不动我的。”以辰竭尽全力推开湘岚。 “夫人,不是我一个人,”湘岚着急地说,“门外还有小绿在守着,我们一起扶你走。” “小绿?” “是啊,就是你未出嫁时的丫环哪,我被何老爷软禁了,就是她救我出来的,还有外面门的钥匙也是她偷来的!”湘岚用力解释,一心要救以辰。 “好吧,我们一起逃。”以辰咬咬牙,终于站了起来,她不能辜负了两位好丫头的护主之情。 “嗯,夫人,我们扶着你,一定能逃走的。” 小绿也是个娇弱美丽的姑娘,一身褪色的绿衣,一脸惶恐的表情,大概也似湘岚,从小受身边的人的欺侮。 但她们为了救她又是多么勇敢! 以辰努力让自己走得快些。天已转亮,柯家的人随时会发现她们。 穿过这个庭院,出了大门,她们就会安全很多的。 “想去哪儿?” 她们全身一僵。那是柯老爷阴冷、嘲弄的声音。 “小绿,你真是借了豹子胆了!”他突然一声怒喝,小绿已开始发抖。 “别怕!”以辰低声安抚。 “好女儿,你就那么想着回夫家?”柯克勤阴晴不定,声音竟装出几分伤心。 “怎么?都哑巴了?还是吓破胆了?吭声啊!”他突然又是一阵狂吼。 “不要怕他。”以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小绿,我们冲过去拖住他,湘岚你就趁机跑出去。” “不用商量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别听他的,我数一二三,大家就一起行动。” “嗯!”小绿、湘岚同声应道,但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恐惧。 湘岚冲向大门,小绿与以辰一齐扑向柯克勤。 在这样危难的时刻,她们的力气似乎成倍地增长了。她们成功地拖住了柯克勤。 “湘岚,快——” 以辰那个“跑”字困为惊讶而忘了喊出来。大门边何时多了个柯夫人2 湘岚的腿吓软了。柯夫人毫不留情地踢了湘岚一脚。湘岚摔在了地上。 “湘岚——” 以辰又急又惧地叫她。 柯克勤趁机甩开了以辰与小绿。他一转身,手中竟多了根丈来长的粗木棍。 “绿丫头,我先让你后悔你的胆大妄为!”柯克勤表情残酷地抡起木棍,朝着吓呆的小绿挥下。 “小绿!”以辰大叫一声,已不加思索地扑向小绿。 柯克勤那猛烈的一棍结结实实地敲在以辰背上。 “穆城?!”为何她的眼前会出现穆城?难道这是死亡的前兆吗?在她死之前见到最想见的人? 穆城抱住摇摇晃晃的以辰。他真的好恨;眼睁睁地看着以辰挨下那一棍而来不及救她!他早该来的,早该来的! “以辰!以辰!”穆城俯下头低呼她。 怀里的人儿全身冰冷,伤痕无数,脸色苍白,早已昏死过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城怒吼,不复是他一贯的内敛沉稳。短短三天,以辰竟虚弱至此,她受了怎样的伤害?他不该让以辰回来的! “是老爷他虐待小姐!”小绿终于不顾一切地喊出来。 穆城看向柯克勤,目光如炬。 柯克勤已不由自主地倒退,一双手像是被蛇咬了般慌乱地扔下木棍。 “小龙,你知道该如何处置他!”穆城突然地收起了怒火,整个人寒如冰。 “你,带我去你小姐以前住的房间。”穆城的寒眸落在小绿身上,浑身荡漾着盛怒下的冷冽。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 “是,奴婢遵命。”小绿颤栗着在前面带路。 “难道这就是她的房间?”穆城再次发火,即使是个下人也不该住在如此不堪的地方。 “是……是的。”小绿吓得缩了一截。 穆城猛吸一口气,不得已把昏迷不醒的以辰安置在那张又老又旧的床上。 “你去拿些活血去淤的药,顺便再叫人送一件干净的衣服过来。”穆城紧绷着脸,开始检查以辰身上的伤。 “我……我……”小绿紧张得舌头打结。王爷看起来好吓人,好像随时都会杀人,如果……如果她告诉他柯府没有他要的药,她会不会被杀掉? “快说,说完去拿药。 穆城无暇顾及自己的口气有多恶劣,他已被以辰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搅得怒火冲天。 如果她再不说,马上就会被他杀掉!小绿有了这个认知,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府上没备药。” “什么?”穆城的声音增大八度。 小绿又缩小了一寸。 “该死的,我早不该在这里耗时间的。”穆城咒了一声,脱下他的长衫,裹住以辰,小心地将她抱起。 “你去给我备一辆马车。”看到小绿还愣在一旁,他火大地吼:“别告诉我,这里也没准备马车!” “有,有!”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小绿逃命似的跑了。 小龙从门外闪了进来,小脸蛋气得红红的,“娘,怎样了?” “小龙,你先骑马回府拿些药。你娘伤得太重,受不了颠簸,我护着她坐马车回去,我们在路上碰头。” “好的,爹。” 小龙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以辰,就消失了。 *** 经过一路的抢救——以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上了药。以辰的脸色也有了好转,气息也开始平稳。穆城、小龙、湘岚、小绿都守在床头等着她醒来。 湘岚和小绿在穆城面前不敢哭,但眼泪已流了两大碗了。 太阳落山时以辰终于醒了过来。 她吓了好大一跳。 “我,我怎么还没死?” “夫人!” “小姐!” 刚刚还因为以辰转醒而高兴万分的湘岚和小绿又都被以辰的话吓得半死。 “好啦,我知道自己没死。”以辰按抚两个胆小的丫环,“可是很奇怪耶,我昏迷前的那一刻竟然看见穆城了。我听说,人在死前才会看见自己想见的人呀。” “你看到的本来就是我。”穆城走入她的视线范围。 “你,你怎么会……”以辰见了鬼似的。 “如果不是我,你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吗?”穆城很不满意以辰的反应。 “小龙,娘好想你哦!”以辰一双美目却锁住了一旁的小龙,母爱泛滥得一塌糊涂,“来,让娘抱抱!” 小龙乖顺地走近以辰。 穆城的脸色很差。 然后每个人听到一阵很响的声音。 “什么声音?”以辰双目流转,寻找声源。 大家一致把目光落在了以辰的肚子上。 “天,我都忘了最重要的事了!”以辰幡然醒悟般,“湘岚,你快去拿些东西给我吃了,要不我会成饿死鬼的!” “看来你的伤并不碍事,你已恢复原样了。”穆城王爷一句调侃,惹来了一片笑声,阴霸一扫而光。 湘岚与小绿兴奋地为以辰准备了一大桌的食物。 三整天的饥饿让以辰早忘了该有的形象,她两只手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嘴里。 “夫人,您慢点吃!”湘岚好担心她噎着。 “晤,晤。”以辰勉强从塞满食物的嘴里发出两个象声词,算做是她的回答。 以辰的第一口食物刚咽下,她突然僵住了。 “夫人,都说了要慢点吃了。”湘岚拍拍以辰的背,“这样好点了吗?” 以辰刚想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夫人,我忘了、忘了你的伤了,我拍得太重了!夫人,你没事吧?”湘岚害怕得手足无措,“我太笨了,太笨了!” 穆城傻立当场,懊恼得想拿把刀把自己砍了。他太疏忽了,竟只顾着以辰身上的外伤而忘了她挨得那一重棍是有可能伤及她的内脏的! “我活不久了吗?”以辰看着穆城。 “有我在,你不会死。”穆城迎着以辰询问的目光,他的话说得有些力不从心。他真的无法确定一个内脏受损的人是否能活下去;即使他输内力给她,那也只会徒增她的痛苦,受损的内脏承受不了内力的运行。 “穆城,我是不是伤得很重?”以辰能感受到穆城的焦虑与痛苦,“告诉我实话,我承受得住。” “是的。”穆城别无选择地点头,脸上是深深的自责和歉意。 “穆城,如果我死了,你也不必自责。”以辰露出淡然的笑,掩盖脸上的忧伤。 “别说傻话,你一定会撑过去的。”穆城掩藏起所有的感情,他的脸上也漾出轻松的笑。 “穆城,我们谈个条件吧!”以辰突发奇想。她不愿大家都沉寂下去。 “什么条件?”穆城很好地配合。 “如果我撑过这一关,你就得随我三件事!”以辰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调皮又生动。 “好的,我们一言为定。”穆城深深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小龙,湘岚,小绿你们都要做我们的证人哦!” “嗯。”三个人也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好了,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穆城下命令。 三人一齐深深地望了一眼以辰,才安静地离去。 “以辰,你也要去睡了。” 穆城抱起以辰,走向床。 “穆城,为了那三件事,我一定会撑过去的。”以辰说得很笃定。 穆城仍是深深地看着她,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她撑不过去他会怎样。以辰在他心中已是怎样的分量? *** 第二天以辰又陷入了昏迷之中。穆城尝试用各种药方熬了药让以辰服下。她仍是昏迷不醒。湘岚和小绿以泪洗脸,小龙的大眼睛也红红的。穆城的脸色沉重,他从小绿口中渐渐得知了以辰从前受虐的生活,他的自责更重。新婚那晚见过了以辰的满身伤痕,他就该想到这一层的,而他不仅没去深思,还轻率地让柯克勤带走了她!他怎能原谅自己! 柯克勤他本该死的,如果他不是以辰的亲爹。小龙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让他经历一番以辰曾经经受过的。 第三天以辰还是没醒来。 第四天王府里竟突然飞落下一群乌鸦,很多人都绝望了。 第五天穆城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以辰。 第六天穆城的心凉了,他突然明白他将失去的原来是他最珍惜的宝贝。 以辰仍似一个沉睡的仙子,没有转醒的意思。小龙忍了好久,终于在以辰的床边哇哇地大哭起来。 “小龙,谁欺负你了?” 以辰奇迹般地从床上跳起来,无法忍受她宝贝的儿子受人欺负。 “娘!” “以辰!” 小龙和穆城吓得眼珠差点掉下来。 “怎么了?”以辰白了两父子一眼。 “没事,没事!”父子俩乐不可支地摇晃着脑袋。 “天都黑了!”以辰悔恨连连,“早上醒来还有点困,只想贪睡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黑。” “早上你有醒来过?”异口同声地质问。 “是啊,有问题吗?”以辰伸了个懒腰。 “没问题,没问题。”又是一致的回答。 早上醒来竟不知会一声,她浪费了多少人的眼泪和感情。父子俩很默契地在心里抱怨。 “穆城,你惨了!”以辰嘿嘿奸笑起来,“你答应过的,要随我三件事。” 穆城苦笑着点头。但是,幸好她醒过来了。 “第一件事,我要和你们骑马去野餐。”这是以辰向往好久的。 “行,等你养好伤后。”穆城爽快答应,以辰是个很容易被满足的女人,“那第二件呢?” “我要吃蛋炒饭。”以辰郑重宣布。 “以辰,你的要求未免太简单了!”穆城提醒。 “你知道蛋炒饭?”以辰像是在问他是否知道克林顿。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厨子每天都炒给你吃。”穆城让她知道一碟蛋炒饭是多么低的要求。 “原来在元朝时期,中国人民就懂得炒蛋炒饭了!”以辰似发现新大陆。 “以辰,你确定自己已经清醒了吗?”穆城有些担忧。 “天啊,那我的第二个要求不是太容易办到了吗?!”以辰终于认识到这一层了。 “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穆城故意刺激她。 “真是太便宜你了。”以辰愤愤然。 “多谢了,多谢了。”穆城毫无诚意。 “别谢得太早。”以辰不服气,“我还有一次机会呢!我决定现在先不说,等哪天逮到一个好时机,我再说。” “我会做好准备的。”穆城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以辰反而被看得很不自在,脸上浮起两朵红霞。 “你再休息一下,我差人把饭送来。”穆城温柔地说,手指有意无意地摩牵着以辰如水蛋般的脸颊。 “嗯。”以辰似被催眠了,痴痴看着穆城。 “好,你现在乖乖躺好。”穆城仍在施展他的温柔招。 以辰听话地躺在床上。 “小龙,我们先出去。”穆城牵着满脸疑惑的小龙离开。 “爹,娘为什么突然那么听你的话?”小脑袋想破了也找不到原因。 “因为你娘是个女人。”穆城一脸春风得意。 这是什么原因?小龙的小脑袋更加迷糊了。 “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穆城抱起小龙,不想让他再眉头紧锁下去。小小年纪求知欲也太强了,“好了,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知会那两个丫头一声,说夫人没事了。” “知道,不就是当个跑腿的嘛。”小龙耿耿于怀。 “就当练习一下你的轻功。去晚了,我怕那两个丫头会把眼睛哭瞎的。” “是啦。”小龙还是不高兴,但仍是去当了跑脚,几起飞落,他已不见了。 而屋里以辰却是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穆城的几句轻声软语就能把她哄得晕头转向? *** 休养了近半个月,以辰终于如愿以偿了,初冬的早晨,阳光和煦,云淡风轻。一匹矫健的高大黑马和一匹枣色马驹驰聘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马背上是以辰她一家子人,略为遗憾的是以辰无法亲骑一匹马。不是她不会骑马,而是穆城不允许。本来她是要抗争到底的,只因这半个月来穆城处处照顾她,处处依她,对她好得离谱,所以她实在无法仗着他心疼她时还为难他。 唉,她就是心太软了! 辽阔的天地,驰聘的速度。那是一种以辰从未感受过的意境,它太让人昏眩了。以辰不愿停下来,一直催促着穆城策马向前,向前,直至前面无路。草原的尽头是一处断崖。 他们下了马,在草原上铺展开一块野餐布,从马背上卸下准备好的食物,摆在野餐布上。在这天地之间,开始了他们逍遥浪漫的野餐。 “穆城,”以辰啃着一只苹果,放作不经意地问,“为什么湘岚她们都称你为‘大人’而不是‘王爷’?” “这只是个称谓而已。我不觉得‘王爷’会比‘大人’来得好听。” 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非比寻常的原因?以辰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苹果,猜测穆城的回答有几分真心。 “别只顾着吃苹果。”穆城总在担心她的营养问题。她太偏食,吃得又很少。 ”没事的!”以辰扔下一句话,飞似的跑了,找她的宝贝儿子去也。 小龙正在悬崖边看风景,以辰跳了出来。 “好小子,看什么呢?不怕掉下去?” “不怕。 以辰伸长脖子往下瞄了瞄,不得了,崖壁上竟长了棵美得只应在天上有的花。 “小龙,你看那花!”以辰让小龙分享她的发现。 “娘,你很喜欢吗?” “当然喜欢,它那么漂亮。”以辰陶醉的样子。 “那我去给你摘来。”小龙纵身往下跳。 “什么!”以辰下意识地抓住小龙,脚下却一滑,人已顺着岸壁滑了下去。 悬崖深不见底,她和小龙必死无疑啊。 突然她下滑的身子停下了。何时小龙已飞窜上来?本来是她拉住小龙的,变成小龙拉住了她。 “娘,你总是忘记我是会武功的!”小龙抱怨。但一张脸已憋得通红,他的力气毕竟太小了,负荷不了以辰的重量。 “对不起,我总是弄巧成拙。”以辰自责得想哭。 小龙攀在壁上的一只手受不住重荷,突然地下滑,以辰吓得大叫起来。 “小龙,你快放手,你先上去,别管我。即使掉下去,我也不会死的,我只是回到原来的地方,真的。你快放手啊,要不然会连累到你的!” 以辰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她只知道她不能让小龙与她一起跌落岸下! 然后以辰的腰间多了一条坚毅有力的手臂。 “穆城!” 是他!总是在她需要时出现!以辰泪如雨下,对他的出现,她好喜悦,好感激。穆城沉静地伴着她,以致她一直忽略了她对他所持的感情。这一刻,她才心明如镜,她是多么需要他,而她的爱原来在很早很早已一点点地给他了! “小龙,你先上去。”穆城的声音沉稳如磐石。 小龙点一下头,放开以辰,身子轻盈地窜了上去。 “告诉我,你所说的,即使掉下去也不会死,而是回到原来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穆城绷紧脸,逼问她。看着她那满脸的泪,他差点就狠不下心。他用了多强的意志才克制住想抱着她呵护她的冲动。 “我们先上去好吗?”她真的很害怕穆城也承受不了她的重量而一起掉下去。 穆城攀在崖壁上的手一松,两个人再滑下了几丈。 以辰所害怕的是真的。她无法控制地大叫起来:“穆城,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死!” “你告诉我那几句话的意思!”穆城坚持。 “好,我说。”泪不自觉地又滑下了,她终于清楚穆城在她心中所占的位置了,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他有任何损伤。 “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未来的世界,在这里只有我的一缕魂魄,所以我即使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死的也只是存活在这个世界的一具躯体。你明白了吗?”以辰痛哭出声,她是否从此便与穆城永不能相见了? “未来的世界?!所以你才那么与众不同?!”世上真的有如此荒诞的事! “是!”以辰声泪俱下,伤心得似被掏空了。她是多么不愿与他分离,但她必须——“你快放开我啊!” “我明白了。”穆城不得不相信,“但是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不等以后做任何的反应,他突然地跃了起来,带着以辰,他不费太多力就回到了崖顶。 “你骗我!”以辰好伤心,刚才她是多么担心他的安危。 “我们现在就回去。”穆城绷紧着脸说。他把以辰直接抱到了马背上,然后他也跃上了马。他的手一直霸道地锁住以辰,却不做任何解释。 小龙收拾好餐具,也不说一句地跳上了马。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爹娘之间的不寻常。 穆城知道他这样做真的很自私,他不给以辰选择,而是独断地要她留了下来。但他阻止不了自己不这样做,在他了解了他对她的爱后,他怎能放开她!不论她是哪个世界的人,这辈子他要定她了! 马一路狂奔,回到了王爷府。穆城的脸仍紧绷着,他将马缓交给马夫后,一声不吭地将以辰抱下马。以辰也不愿出声,她仍为刚才穆城骗她这事生气。 “大人,刘公公带了皇上口谕在内厅等候多时了。”管家拉布卓迎上穆城,汇报了这一情况。 “知道了。”穆城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的心被以辰离奇的来历搅乱了,惟一笃定的是他不会放以辰走,但至于该怎样留住她却毫无头绪。 穆城看着以辰,她的脸仍残留着风干的泪痕。在崖壁上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担忧是那么深刻强烈,她是否对他也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情?她爱上他了吗?如果他求她这一辈子都不要离去,她会答应吗? “王爷,我终于等到您了。”刘公公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快与老奴宫官见驾!” “很急吗?”穆城心中已有些数了,皇上急召他,多半是—— “急,当然急。淮南的叛军已起兵了。” 果然! “好,我马上随你回宫。”穆城的脸上倏然罩上一层肃杀之气,他又该领兵出征了。 *** 穆城匆忙地离去了,当夜他没有回府。第二天以辰听到消息。说穆城召集兵力即将挂帅出征。直到这时以辰才知道,穆城不仅是位王爷,还是皇上封赐的不败将军。她心中油然产生了骄傲。她所爱的男人果不一般! 以辰冲到马厩,跨上一匹马,叫上小龙一起直奔将军府——穆城在大都的另一座府邪,他正在那里点丘 以辰与小龙坐在马背上,藏身在一棵大树旁。她看见了穆城身着盔甲,执剑坐于战马上,浑身的英气和霸气。这是她不曾见过的他的另一面,但她很了解,掩藏在儒雅内敛下的他拥有的是一颗坚毅的心,他是天生的将军! 穆城早就发现了以辰。她藏在树后看他,眼里是无尽的包容与了解。面对着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穆城的心动摇了。他还能自私地将她困住,不会顾及她的意愿吗? 穆城突然挥了一下手,管家拉布卓走上前去。“传我的话,王府里的一切事都由夫人做主。”以辰,如果你要走,没人会来阻止了。穆城的心抽动了一下,但求你别走,求你别走…… 没有人看出将军内心的涌动。他除尽所有的表情,让自己只剩下对大元王朝的忠诚。他举起剑直指前方,“出发!” *** 穆城出征了,以辰的生活本应更无聊的,但她没有。发现了对穆城的那份爱,这让以辰在府里的生活找到了方向。她突然有了非凡的耐心,一天一天等着穆城凯旋归来的那一刻。她早就吩咐下人,她只想知道大人回府的准确日期,其他的她一概不要听。 以辰的生活平静地进行下去,她有时陪小龙练武。玩耍,有时在园子里弄些花草。她还特意命人从江南带来了很多花种,她迷上了园艺。她甚至让人捎来几株桃树。桃树终究抵不过北方的严寒,一株株相继死去,但却有一株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凭着残存的记忆,将它嫁接在了苹果树上。她无法确定它是否能活下去。 有时她会疯狂地思念穆城,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无法入睡,穿着穆城的衣服四处游荡,感觉就像穆城在陪着她。 冬天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难以度过,虽然她有时会冻得睡不着。这时,她总是抱着她的枕头,溜进小龙的房间里。然后她和小龙会有一场大厮杀,每次她都能赢,于是总能抱得儿子归,搂着他睡大头觉去也。 当然,她和小龙常常会去游泳。在她的调教下,小龙已学会了游泳。两个人在温泉湖里一泡就是一天。也不知在哪个下午,当以辰爬上岸,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就突然地想起了她以前是见过这个温泉湖的——就是那个无故害她溺水,却将她魂魄带至元朝时期的温泉湖!这是千真万确! 她无法解释其中的缘由,只能将它认做是一个人类不能解释的谜。 自以辰有了这个发现,她就再也不在湖内游泳了。既然这座湖可以将她从现代带到古代,那也就有可能将她从古代带回现代。但是,她已经不想回去了!她爱这里,更爱这里的人,虽然目前穆城仍是让她当个摆设夫人,但他一天不休她,她就有机会。她要成为他真正的夫人,她发誓! 只是等待竟也变得难熬。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冬天要去了,春天就要来了,她仍等不到穆城归来的消息。 无缘无故地就想起一首词。高中时不识愁滋味却爱强说愁,总爱拣些幽幽怨怨的词来念。苏武的那《解水龙吟》,她吟过千遍万遍。难道当初已冥冥中感应到自己有朝一日要成为这诗中的痴人?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荣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 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营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晚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碎萍。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扬花,点点是离人泪。 *** 以辰一人蹲在园子里,挥着小花锄在为花松土,也顺便抓抓虫。 “夫人——”老远地,湘岚就在喊了。 以辰头也没抬,她正发现了一条好肥的青虫。 “夫——”湘岚正要第二次喊出声,却在发现以辰尘土垢面甘做花匠后,吓得忘了发音。 湘岚三步奔到以辰身边,将她拉起,“夫人,您怎么又做起下人的活儿来了。 以辰嘻嘻笑得好奸诈,“湘岚,来给你条又大又肥的青虫回去喂鸡。”以辰手一伸,湘岚眼前就垂了根大青虫。以辰捏着青虫的头,青虫的肥胖的身子卷了又伸开想挣脱以辰的手指,样子甭提多恶心。 “啊,救命!”湘岚反应还算快,抱头鼠窜地躲开了十来米,一颗心吓得直撞胸口。 “湘岚,你也太夸张了吧!”以辰转身把大青虫扔进随身带着的瓶里,“好了,快过来,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以辰大而化之地拍拍手。 湘岚一步一步地挪进,她还惊魂甫定。 “湘岚,你再不快点,我就扔条虫在你身上。”以辰晃着瓶子威胁。 “大人要回来了!”这是湘岚说过的最快的一句话。 “什么?”以辰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穆城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以辰冲过去,抱住湘岚,忘形地在她脸上印了一个响亮的吻,“湘岚,你太好了,太好了!”她语无化次,抱着湘岚蹦啊跳啊,她快乐疯了。 湘岚却恶心得想吐,因为以辰装虫子的瓶丢在了她的怀里。她一想起那软绵绵蠕动着的身子就会全身起疙瘩。 “走,湘岚。”以辰兴致勃勃地拉湘岚。 “去哪?”湘岚一头雾水。 “当然是去找大人了。”以辰绽开好大一朵笑。 “可是,听管家说大人明天才能到京城。”湘岚小心翼翼地说。都怪自己没讲清楚,这下又该惹得夫人失望了。 “这样啊。”以辰低下头,人突然地消沉了。 “夫人!”湘岚心疼地唤她。 “那也没关系。”以辰又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今晚我们就先开个庆祝宴吧。对了,也许大人会提早回来给我们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呢。”以辰再次高兴起来,“就这样决定了。湘岚,你去召集所有下人,让他们在聚贤楼外的那块草场上搭一个宴场,把所有的桌子都搬出来,上面铺上白色的桌布,然后再摆上各式的食物。对了,千万别忘了水果和酒。至于客人嘛,就是府上所有的人。还有,我要在四周点起等火,把整个宴场都照得通亮。” “夫人,这样行吗?”湘岚从小到大都没听到过哪位主子会宴请下人的。 “怎么不行!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你们可都要参加哦。”以辰幻想着今晚的盛景,“对了,我还得让管家去请班乐队来。” 以辰说风就是雨,一溜烟跑去找管家了。跑了一半又站住,冲着还傻站着的湘岚喊:“快去办我吩咐的事!” *** 夜幕刚降临,王府里燃起了一堆堆熊熊大火,染红了天顶。火堆旁立着三五一群窃窃低语的奴婢和男仆。在他们周围是堆放满桌的佳肴,香气阵阵袭人。以辰一身朴素的白裙,牵着小龙走进宴会场中。 大家恭敬地叫了声“夫人”。 “我发现大家有些拘谨,不如先喝杯酒放松一下。”以辰笑语吟吟,倒了一杯酒先干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以辰的所作所为。 以辰有些尴尬。 湘岚却跳了出来,“夫人,我听你的。”她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小脸呛得红红的。 “我也喝。”小绿低着头,声音很低,但足以让每个人听到了。 以辰感激地看着她们。 几个爽直的蒙古男仆也纷纷举杯。众人纷纷效仿。 “今晚我们都不用分尊卑,因为今晚我们都在为着同一个目的而庆祝,那就是我们的大人就要凯旋归来了。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有权利狂欢。”以辰动容地说,在火红的火光映衬下,显出无限的魅力。 “是庆人。”众人齐声应和。 “来,奏乐!”以辰高呼一声,“今晚的宴会就由小龙为大家献上的精彩的醉拳开始吧。” 小龙倒了一杯酒喝下肚,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下走到了全场中央。他可是被以辰磨了一个下午才答应做这种丢脸的事的。他竟沦为耍杂技的! “大家一边欣赏,一边随意吃喝哦。”以辰像个女主人般殷勤地招呼起来,假装没看见小龙满脸的不情不愿。 伴着乐师的雄壮的曲子,小龙的醉拳舞得出神入化。以辰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她的儿子帅呆了。 喝了几碗壮胆酒的下人,终于敢大声说话,端过整盆的食物来吃,宴会开始热闹起来。以辰一个人站在一边,只想倾听这些纷杂的声音,真是久违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小龙酷酷地说。 “你不陪我了?”以辰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有那么多人陪你!”小龙冷酷到底。 “可是,那么多人我最喜欢你!”以辰的马屁功已至炉火纯青。 小龙不为所动,“我不喜欢那么吵。 “那你是不是也嫌我吵?”以辰受伤地说。 “没有了,娘跟他们不一样。”小龙急忙解释。 “你那么像你爹,既然你不嫌我吵,你爹也不会……”以辰有她的歪理。 小龙听不大明白。 “好了,我不勉强你了,回去睡觉吧。”以辰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她不算是很吵,就是爱动,是穆城他太静了,所以才显得她吵了。不过,他不嫌她吵就好了! 宴会进入高潮了。 “卓玛灵,我听说你的舞跳得最好,你和鲁扎尔和舞一段吧。”以辰提议,“来,麻烦乐师奏一曲蒙古歌谣。” “好耶!”微醉的几个人大声附和。 卓玛灵羞红了脸,躲在同伴身后。鲁扎尔却已被众人推了出来,正局促不安地搔头。 “来啊,卓玛灵。”以辰兴致高昂地跑去拉她,耳边奔放的草原之歌已响起。 “大人!”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声。 以辰下意识地转过头,脸上还洋溢着笑。始料不及地,她看见了穆城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衫站在夜色里。一切都停顿在了这一刻——他回来了! 穆城的喜悦也是无法形容的。他先军队回到了京城,不顾一切地狂奔回来,因为他想她,想得快疯了,他曾多么害怕当他回到王府已是人去楼空了。但她仍在,就在她的眼前,噙着笑,无限风情地回眸望着他!他还是不放心,她真的还在吗?他要抱住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她,这样他才能安心。 “以辰,你过来!”他想温柔地深情地唤她,但不行,行军打仗了四个多月,他命令惯了。他说出的话是硬式的命令口吻。 “大人,求您饶过夫人!”众人惊惶失措地跪下来。 穆城听不到,他只看得见眼前那个让他思念了一百多个白昼黑夜的人儿。 以辰听话地来到穆城身边,仰着微红的脸痴痴地瞧他。 穆城一把将以辰抱起,留下一句话:“今晚把这里弄干净。” 跪在地上的每个人都相信以辰这回劫数难逃了。 回到房间,穆城把以辰放下来,“你喝酒了。”语气有些不悦。 “是啊,不过没喝醉。”为了证明她的话没错,她走了几步,然后又很不“小心”地摔进了穆城的怀里。 “你醉了。”穆城告诉她这个事实。 “没有,没有。”以辰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穆城,我要给你跳一支舞,是专门跳给你看的。”以辰口齿清楚,只是双颊泛红,双眼迷离,“你等一下,我要去换件衣服。” 以辰像阵风似的跑进了衣室。出来的她已穿上了一件超性感的紧身舞裙。搂空的后背,低胸,无袖,裙摆短得只裹得住她的臀。她的美好的身材暴露无遗。 穆城目瞪口呆,然后他发现自己已全身紧绷。 “我要跳了。”以辰的双颊比最醇的葡萄酒还红。 她舞动腰肢,尽显妩媚,这是她所能想象的最性感撩人的国标舞。 穆城已被撩出了一把火,他声音嘶哑:“把衣换了!”在他失去理智之前,这是他最该做的。 以辰动了上来,倚在穆城怀里,香汗连连,“你帮我脱吧。我刚才跳累了。”她的一双藕臂攀上了穆城的颈。 “你不后悔?”穆城僵硬地说。 “我为什么要后悔?”以辰无辜地反问。 穆城伸出手解开了以辰腰间的扣子,意志也随之瓦解了。积累在他体内的想要她的欲望全部释放出来,来势汹涌。 她大概成功了吧?在以辰还没失去思考能力时她这样自问。 穆城将她抱至床上,深深地吻她。以辰醉了。 “以辰醉了!”这个认知伴着他仅存的君子风度跃人穆城脑中,他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她醉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而他怎能趁虚而入呢? 穆城恼怒地离开以辰的身子,声音仍旧嘶哑:“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该死的,她为何喝醉? 她还是被发现了!她精心制作的舞裙,她练了好久的艳舞都没将他迷昏吗?还是他真的对她毫无感觉,任她千般妩媚,万般诱惑都不为所动? 以辰抓了几下头发,既然被发现了就不要再装了,即使要被他嘲笑也是活该! “没错,我是没喝多少酒,刚才我是在装醉,还自不量力地以为能勾引你!” 穆城一时反应不过来。看到以辰眼里他却像是在死憋住笑。 “既然被你看破了,你要嘲笑就请放马过来吧。”以辰大义凛然。 穆城真的笑了,纵声开怀地大笑。这是他听过的最美妙的情话了,她装醉,想勾引他。“哈,哈——” 以辰怒视着他的下巴,诅咒它马上掉下来。 穆城丝毫不受影响,他的心情从未如此刻这般好。他不在的这四个多月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了吗?她装醉勾引他,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爱上了他?他真的庆幸自己的君子,如果他没有中途打住,岂不是得不到这意外收获? “以辰。”穆城将以辰重新拥人怀里。 “干什么?”以辰像个惊弓之鸟,将手挡在胸前。 “为了不使你对自己失去信心,我决定继续刚才的事。”穆城摆出他的招牌笑容。 “我不希罕。”以辰昂起头。 “那就换我勾引你吧。”穆城趁机吻她如缎般滑嫩的颈,“也许我比你厉害。”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刚才……现在……”以辰的话含糊不清,很多内容都被“晤喇”的象声词给取代了,而且讲得毫无气势。 谁都知道以辰的克星就是穆城,更何况是他有心的勾引,坚持了三分钟,以辰沦陷了。当然,一开始穆城就知道他是稳操胜券。 第七章 以辰当然应该得到湘岚她们的慰问,昨晚她丢尽颜面,受尽穆城的欺侮,今早她又独守空闺,遭受那个得尽便宜的人的抛弃。每次醒来,总是只剩她一个人! “夫人,你还好吧?”湘岚仔仔细细将以辰检查了一遍。昨晚,大人怒气冲冲地将夫人带走,一大早又下了命令不准她去见夫人,“大人他没把你怎样吧?”她担心死了。 “他能把我怎样!”以辰大声地吼,一想起昨晚,她就火大。 “哦。”湘岚捂着耳朵,避远一点。 “可是夫人,你的脖子?”小绿眼尖地发现了。 “没事,被蚊子咬的。”以辰恶狠狠地说。“只可惜没把那只可恶的蚊子打死。”她添上一句。 “我想那一定是一种很厉害的蚊子,夫人您的脖子都有些发紫了。”小绿惊恐地说。 “天,那蚊子还有牙齿吗?您看,这里有一排牙印。”湘岚被自己的发现吓得紧张地四处张望,“夫人,您要不要先避一避,那只蚊子说不定还在!” “他一大早就走了,而且不知去向。”以辰幽怨地说,这口吻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干吗像个怨妇! “那就好,那就好。”小绿与湘岚齐声念阿弥怕佛。 唉,真是两个笨丫头。 以辰趴在桌上,提不起一点劲。伤脑筋,她和穆城的关系似乎毫无进展啊?色相诱惑对他起不了什么效果,下一步她该怎么做呢2本以为穆城会为她的美色倾倒,然后她再来一段声情并茂的告白,将他手到擒来。但结果却是,他对美色不为所动,而她却被他的男色迷得晕头转向。第一招就败得一塌糊涂,她哪有脸再出第二招。唉,追人还真难哪! 无所事事了一整天,以辰又抱起枕头到小龙那边蹭床去了。说什么她也不肯与他再同床共枕了。勾引未遂却反被勾引,很逊的! “不准进来。”小龙坐在床上命令。 以辰的一只脚刚伸进门槛,另一只脚还盘踞在门外。她眨眨眼睛,挤出一滴眼泪,无限凄苦地瞅着小龙。 “爹已经回来了,你没理由再要我陪你睡。”小龙对以辰的可怜表情产生了免疫力。 “小龙,你就这么狠心拒绝疼你爱你的娘?”以辰哭诉。 “不错。”小龙铁了心。 “那你也狠得下心,让我回去受你爹的虐待?”以辰出了一险招。 “爹不会虐待你。”小龙不信。 “好,我给你看一下证据。”以辰趁机跑了进来,坐在小龙旁边,扯了扯领口,“你看,这些都是你爹咬的。” 小龙搔搔头,憨憨的样子,“爹,爹,怎么会这么做?” “相信了吧?”虽然有些惭愧拿这种事唬小孩子,但为达目的,她就偶尔黑心一下吧。 “好吧,”小龙勉为其难,“这是最后一次。” “明白,明白。”深怕小龙反悔,以辰巴结地说。人家孩子都巴着要跟娘一起睡,只有她要天天求着与儿子睡,差别也太大了吧!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吗?在他小小的心灵里一定在念着他的亲娘吧?穆城说过他的夫人五年前就已死了。她就是小龙的亲娘吧!五年前,小龙刚出生不久吧?以辰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小龙,我还是回去睡了。”以辰真的很自责,她勉强了小龙很多事,却一直嚷着她有多疼、多爱他。 “娘?”小龙惊讶于以辰的转变。 “我知道你讨厌和我睡在一起,却老是为难你,我现在向你说对不起。”以辰认真地道。 “你没事吧?”小龙盯着以辰的脸。 “当然没事。”以辰虚弱地笑了一下,“小龙,你想念你的娘吗?” “你就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想念?”小龙不明白以辰的怪问题,将她盯得更紧。 “我是说生你的娘。” “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去想念,再说我现在有了你这个娘了。”小龙不耐烦地回答她的傻问题。 “那你不愿跟我睡,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娘?”以辰小心地问,小孩子也很敏感的,特别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不是。”娘今晚有些不对劲! “那又是为什么?”她十二分的好奇。 “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小龙说得天经地义,以辰傻住。 “爹回来了。”小龙没头没尾的一句。 “谁回来了?”以辰东张西望,还未意识到小龙的意思,“爹?你……你是说穆城……他在哪?”以辰慌里慌张地再看了一遍房间。 “爹刚到园子里。” “没那么邪吧?你又没透视眼怎么能看见他刚到园子?” 嘴上虽说不相信,但仍不放心地跳下床去,偷偷地拉开一道门缝。以辰做贼似的,眼睛贴着缝往外瞄。 “啊——”忍不住惊叫出声,以辰手忙脚乱地关上门,背抵住门。小龙说得根本不对,穆城他早已站在了门外。 “小龙救我!”以辰哀求。 “娘为什么那么害怕见到爹?昨天晚上你们吵架了?”这是小龙惟一能想到的事。 “先别问了,你出去跟你爹说我睡了。”以辰跑回床上,拉上被子,装睡。 小龙打开门,走了出去。 “娘睡了。” 以辰睡在床上听到这句话,揪着的心才放下,她觉得自己真的困了。 “娘好像有心事,一整天都不是很高兴。”小龙轻声地添上一句。 穆城已经直进了房间。一些事他确实该向她解释清楚。 穆城将以辰抱起,走出门。 以辰闭着眼,装睡不行,不装睡也不行,心里怄得半死,她早该知道穆城要做的事任谁也阻止不了。 “爹,娘说你要咬她,所以她不想和你一起睡。”小龙其本意是想帮以辰的。 穆城发出浅笑,抱以辰的手故意收得更紧,以辰脸憋得通红,杀了她都要装睡下去。 “你娘跟你开玩笑的。”穆城含着笑说。 “娘,这下我帮不了你了。”小龙对着空气说,“别忘了明天要和我去踢——足球。”还真有点不习惯把减鞠叫做足球,但没办法,娘只认它是足球,迁就她好了。 养精蓄锐去了,小孩子哪管得了大人的事。娘你自己多保重。小龙溜进了被窝。 *** 问自己快一百遍了,还是没决定要不要睁开眼。以辰躺在自家的床上,装睡装得好辛苦。 “准备好了吗?我可是给了你一盏茶的时间。”穆城游笑的声音伴着他独特的气息和些许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去喝酒了!”以辰跳起来,像个悍妇。他一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 “喝了少许。”穆城措词小心。 “为什么喝酒?”以辰严然是个暴妻,在审问晚归的丈夫。 “应酬。”祸从口出,他还是少说一点。 “从天不亮到三更半夜,一直在应酬?” “应该是吧。”得胜回朝后,便一直在应酬各位官员的道贺,皇帝的赐赏,及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如果他不装醉,也许此刻仍被困在无尽的歌舞酒肉之中。 “瞧你回答得多心虚,你是不是上妓院了?” “你对自己就那么没信心?” “我该对自己有信心吗?”伤心涌上心头,以辰有想哭的冲动,“即使有,也在昨晚被你击溃了。我做了那么多,你却无动于衷。” “我无动于衷?”穆城抗议。 “对,你无动于衷。那种时候你还能停下来,揭穿我。”以辰觉得自己蠢到家了,“更过分的是,在我已承认的情况下,你还那么大声地嘲笑我。” 穆城想解释。 “你让我先说完。”以辰捂住穆城的嘴,她觉得有必要一次把话讲明,她再也不愿像白天那样犹犹豫豫、畏畏缩编,“没错,我是偷偷地爱上你了,所以即使在你知道我的真实来历后,仍厚颜无耻地留下来,赖在这里等你回来。在我心里面我是以为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但是经过昨晚,我已经明白了。以后你也不必为了不见我而整天地躲在外面,我会识相地走开的。” “讲完了?”穆城拉下以辰的手,询问。他的眼睛深这似井。 “那么轮到我讲了。” 以辰感觉溺在了他似井的眼里。 “我会中途停下来,是因为我不想在你喝醉时趁人之危;我哈哈大笑是因为我听到你说你是在装醉勾引我;我一天到晚不在家,以前是因为要在别处办公,而今天是因为要率军回朝,呈报战果。如果我不想见你,我就不会拼死作战,缩短战期。今晚我也不会想尽办法,不惜装醉欺君从庆功宴上早退……你怎么哭了?”穆城慌了。 以辰没哭,她只是瞅着他,不眨一眼,任眼泪肆意地流,流满一脸,再一颗一颗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穆城慌乱地捧住以辰的脸,小心地擦去眼泪,“别哭,别哭。” 以辰的眼泪不愿停,像是积累了一生一世,她的眼泪终于有机会流出来了。 “以辰?”穆城更乱了,他将以辰拥在怀里,拥得很紧。 眼泪也会识人,它们知道自己的归宿就是穆城的胸膛。等了一世,它们都如愿了。 以辰也如愿了,在这个世界里,她拥有了穆城的爱。 “穆城,我爱你。” 她说给他的心听。 忧伤过后是快乐和甜蜜。 从穆城的胸膛钻出来,以辰脸上已充满了笑。 “穆城,你觉得我昨晚的舞跳得怎样?或者你觉得我制作的那件衣服怎样?” 她这是在挑逗他哦! “没有那些舞和衣服,你照样会将我迷住。”穆城的手抚上她泛红的脸,似吻一件珍宝般温柔地吻她。 “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离开。”穆城在她耳边催眠。 “嗯。”她应得像娇吟。身子软软地躺在床上。 穆城覆上她,将她整个包围在身下,似一个保护者。 *** 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早上幸福地醒来,第一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在醒来后就看到你。”以辰给他一个早安吻,“今天你很有空?” “是的。” 又来了!他的回答就不能具体一点吗?害她只得猜来猜去,误会连连。 “以辰,跟我谈谈你的世界。”他温柔地命令。 “这个啊,很难用一两句说清楚的。”以辰脸上蒙上怀想的神色,“那是一个比这里更复杂的世界,很喧嚣,很拥挤,但很文明。那里男女平等,没有皇帝独裁统治,还算民主。而我只不过是大千世界最普通的一员。大学毕业,有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闲余时与朋友聊天,看电影,偶尔交个男朋友,谈一场恋爱。 穆城的脸色有些僵硬。 以辰连忙转移话题。 “我们那个世界最差的就是环境了,空气很差,温室效应很严重,夏天热得要死,冬天就冷得要命。不过幸好我们那里有一种东西叫空调,只要把房间的门窗关上,打开空调,设定一个适合的温度,一年四季就可保持在同一个温度了,既不冷也不热。所以我到这里才会受不了这里的冷,你看,我的手冻得像根红萝卜”以辰撒娇地把手伸到穆城面前,搏取同情。 穆城将她整个人纳入怀里,心里有对她的愧疚。 “穆城,现在你就是我的空调。”以辰枕着他的肩,做一个甜蜜的小女人。 “以辰,你不后悔?”穆城很在意地问。 “后悔什么?” “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回去。” “如果我回去了,那才会后悔呢。”以辰严肃地宣誓,“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穆城无语,他只将以辰搂得更紧。这辈子他能够幸运地娶到以辰这样一个率真且义无反顾的女子才是他最大的幸福。 相爱原来是这样美好。 以辰指着园子里她亲手栽种的花草,骄傲而甜蜜。 “四个多月来,我对你的思念密密匝匝地长满了园子。” 穆城执着以辰的纤手,欣赏着每一株花草,“谢谢你,以辰。”他轻柔地说。 “谢我什么?”以辰装傻,她想听一句他的甜言蜜语。 “谢谢你把我的园子装扮得那么漂亮。”他俯在以辰的耳边顽劣地说。 以辰瞪着他,这可不是她要听的。 穆城忍不住笑起来。他觉得逗弄以辰是一件极快乐的事。她生气的样子风情万种。 “穆城!” 一声轻脆甜美的叫唤介人了以辰和穆城之间。余音仍绕耳时,一团粉红的身影撞进了穆城的怀里。以辰被迫退后。 “穆城,见到我高兴吗?”声音甜美依旧,略带些腻。 “郡主。”穆城面带微笑,不露痕迹地拉开了他与郡主之间的距离。 “都跟你说好多遍了,叫我梅儿,郡主郡主的多生疏啊。”梅儿小手套进了穆城的臂弯,小鸟依人。 以辰这才有机会看清她。精细娇嫩的脸庞,明亮的黑眼睛,除唇皓齿,玲城多姿的身段。一个无懈可击的美人儿,将以辰比得黯然失色。 “郡主,来这儿有事吗?”穆城沉稳如昔。 “真拿你没办法。”梅儿娇喷一声,小巧的鼻子淘气地皱了一下,“老是一本正经的,我没事就不能来这了?” 他一本正经,以辰在心里偷笑,是道貌岸然吧。 “哇,这里的花好美,设计得也好别致耶,看惯了御花园里那些中规中矩的摆设,真觉得耳目一新。”梅儿似一只起舞的蝴蝶流连花间,惊赞连连。 “你就是那位了不起的花匠吧,你的手真巧。”她终于发现园子里的另一个人。她真挚地赞扬,虽然字句里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轻视。 “谢谢郡主的夸奖。”以辰尽职扮演卑贱的花匠。 穆城不悦地皱起眉头。 “奴婢告退了,不打扰郡主和王爷赏花的雅兴了。”以辰近乎负气地逃了。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愿让郡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自卑吗?抑或是想听到穆城亲口说出? 在转角处,以辰偷偷地转身,穆城是在向郡主说明她的身份吗? 不,他正迫不及待地搂住那团粉红的娇影! 以辰脑中一片空白,撒开步子,她落荒而逃。 她算什么呢,来路不明,麻烦不断,既不温柔也不姻淑,身份低下,又不及郡主美。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厚颜频频示爱,而他从未给过她承诺,哪怕是一句“我爱你”都懒得说! 累了,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以辰停下来,随便靠住了什么东西大口地喘气。 不知不觉中她竟跑到了苹果园。还是早春,树仍是光秃秃的,还未抽芽。 那枝嫁接于此的桃花呢? 莫名其妙地就牵挂起它了,以辰仰着头,一根枝一根枝地辨认。 是它了!还活着呢,竟坚强地爆出几粒青涩的嫩芽了。 以辰爬到树上,轻手轻脚地怕会惊醒一个熟睡的孩子般看着它,抚着它。 它背井离乡,从温暖的南方被带至这寒冷北方,孤单单的一个。 悲伤无法抑制地涌向以辰,它就如她,这世界上孤单单的一个! 一只大黄蜂飞过来,像个骄傲的征服者想在桃枝上,翅膀拍打着幼嫩的桃芽。 “走开,大黄蜂,我不准你欺侮它。”以辰倾身向前,驱赶那只可恶的黄蜂。她忘了她是攀在苹果树纤弱的顶端。 她失去平衡,地球的万有引力招唤她—— *** 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挨过两个时辰,换下汗水淋淋的练功服,小龙施展轻功,在苹果树上凌飞。 是娘! 她怎么睡在树下? 小龙落在以辰旁边。 “娘,娘,快醒醒!”小手使劲地拉以辰的手。 没反应。落在以辰身旁的那段折断的树枝提醒了小龙,“娘可能从树上摔下来,晕过去了。” 快去找爹!小龙轻点足尖,焦急地向前冲去。 “爹,快去救娘,她要死了。” 小龙红着眼,冲到穆城跟前。 穆城已似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娘在苹果园里。”小龙很周到地告之已失了方寸的爹。 搔搔小脑袋,表情有些困惑和无辜。他说得似乎严重了一点,不过小孩子怎么分得清晕过去和死掉的区别嘛。 穆城只求自己还来得及。他不该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的,她那迷糊的个性随时会把危险招揽到身上。 冲到以辰身边,绷得快断的弦才稍稍松了下来。她只是昏了过去。 穆城将她抱起来,急步赶回房间。 “穆城,发生什么事了?”梅儿郡主有丝不高兴被穆城甩在花园里,“咦,她不就是刚才那个花匠吗?她怎么了?” 穆城只想快点带以辰回房间检查她伤在何处、为何昏倒。 得不到回答,郡主的不高兴已摆上了脸庞,“不就是个下人嘛,叫人来处理一下就行了。”郡主拦住穆城。 “你走开!”穆城生平第一次失控地对人咆啸。 郡主愣了半晌,羞愧才涌上心头,她狠狠地跺跺脚,朝着早已消失的穆城的背影喊:“你欺负我,我要让姐夫给我做主。” *** 以辰的后脑勺撞出了好大一个包,使她暂时昏迷。 “以辰,以辰。”穆城轻拍她的脸,唤着她。 以辰挣扎了一下,手胡乱地挥舞着。 “坏大黄蜂,走开,我不准你碰它。” “以辰,你睁开眼睛,是我。”穆城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不明白他何时成了一只大黄蜂。 以辰睁开眼,又连忙闭上了,把头也别向一边。看到他就想起他搂住那个郡主时的那幅画面。 “以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穆城把她的头扳回来,不让她逃避。 “你不用管我,去陪你的郡主好了。”以辰负气地说,仍不愿睁眼看他。 “把眼睁开。”穆城命令。 “不,我讨厌看到你,讨厌看到你搂着她。” “把眼睛睁开。”他强硬。 以辰倏地张开眼,恨自己的没用。他老是命令她,而她却傻傻爱着他。 “你看到的根本不是真实情况。”穆城一字一顿,说得清楚肯定,“她不小心踩在泥坑里,险些摔倒,我只是扶住她而已。” “你很会找借口。”以辰不相信。 “我只喜欢搂着你。”他强调。 “她温柔可人,声甜貌美,身份高贵,而我什么都没有。”以辰不放心。 “我还是只喜欢搂着你。”穆城附加他的行动。 “你从没跟我说‘你爱我’。”以辰在他怀里抱怨。 “这很重要吗?”他松口气,失笑。 “你不说,让我很没安全感。”以辰抓住机会,一定要逼他出口。 “说到安全,让我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昏迷在苹果园里?”他被吓得不轻。 “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为了赶那只大黄蜂。”以辰心虚,音调降低一倍。 “赶大黄蜂,从树上摔下来?”穆城又气又好笑,“只有你才会做出这种鸟事。” “哎,哎,你那句话讲得不够文雅,有失三爷风度。”以辰心情良好地调侃。 “那刚才又是哪位王妃那么没风度,在乱吃飞醋?” “她一定不是我。”以辰脸不红心不跳地撇得好干净。 “以后不准一个人胡思乱想。”穆城收起玩笑,认真地说。 “嗯。”以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我和对你自己都要有信心。” “嗯。”以辰头埋得更低。 “孺子可教。” 穆城奖励她一个响吻。 第八章 皇帝突然密召穆城进宫。 “我想给你看几本奏折。”铁穆耳开门见山。 身边的小太监接过奏折呈给了穆城。 穆城平静地看完,将奏折交回给恭候一旁的小太监。 “他们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你还是毫不在乎,即使在得知他们联名上书要除去你。”铁穆耳温怒,“还是你真如他们所说的,自以为功高震主,已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们不了解我,难道皇上也不了解我了吗?”穆城反问,神色肃穆。 “穆城,只有你,只有你有这个胆。”铁穆耳怒极反笑。龙颜难测。 穆城缄默,等待成宗铁穆耳的下文。 “昨儿个梅儿那丫头来向朕告状,说你为了一个丫头不惜辱骂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话家常。 “不是丫头,她是我的妻。”穆城不亢不卑地更正。 “就是你不顾众人阻挠和劝说,而执意娶回的那个汉女?”铁穆耳兴味地询问,“她比朕赐婚予你的公主。郡主都要出色?” “是的。”他毫不掩饰。 “为何你要一再地讲道朕?”铁穆耳突然地大怒,似山洪暴发,“朕赐婚,你拒绝,朕赐你妾室,你还是拒绝。你怎么叫朕去让那些人信服你对朕是忠心不二?” “你可以做一个最优秀的将军,却做不好一个官。难道你就不懂众口烁金的道理吗?” “皇上找我来,不会只为对我说教吧?”穆城不为所动。 “朕给你一个机会。休掉那个汉女,另娶梅郡主为妻。至于他们,朕会处置妥当。”铁穆耳阴沉着脸。 “我办不到。”穆城强硬地再次拒绝。 “大胆!”铁穆耳拍椅怒起,“信不信朕会要了你的命?” “我还是办不到。”穆城不改口,一样坚毅的眼神对上皇帝的。 “那个汉女果真可以让你不要命了,连考虑都省去了?” “是的。” “你先回去,朕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他转过身,平息怒气。 “皇上一定要如此为难我?” “是的,只有一天的时间,朕相信你很快就会回来这里见朕的。”铁穆耳重新坐上龙椅,“你退下吧。”他的专断的脸庞闪过必胜的光芒。 只怪穆城的光芒太盛了。 *** 以辰在花园里闲坐,等着穆城回来。 “夫人,冒昧地打扰了。”是一种怪异的汉语。 以辰转过头,意外地看见一个白皮肤黄头发的外国人。 “你,你是——”她震惊得口吃。 “在下是王爷的一位同僚,只因数日后便要远行,故来辞行。”外国人是个中国通。 “穆城他有事出去了。”以辰恢复正常,脑子里弹出一位名人的名字。 外国人有点失望。 “请您也恕我冒昧,您是马可·波罗吗7”以辰用意大利语叫出他的名字。 这回是他震惊了。 “夫人,您竟懂我的故乡的语言?” 真的是他! 以辰热血沸腾。 “夫人何以不出声?”他问。 “我有学过两年的意大利语。”她的声音难掩兴奋,“你想念乡音吗?” 当初因为教意语的外籍教师英俊,年少无知的她为他花痴了两年,更是拼死学习为引他注意,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夫人,你真让我意外。”他忍不住地用意语。 “彼此彼此。”她也用意语回他。 马可·波罗流浪在外几十载,积蕴心头的思乡之情化作了一句句他只能在梦中哺吟的意语向以辰倾诉。 他们一见如故。 穆城从宫中回来了,脸上有难以察觉的阴影。 “穆城兄,你让我好等。”年近半百的马可·波罗仍似顽童般嘻笑着假装抱怨他。 “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穆城用笑掩盖脸上的阴霆。 马可·波罗也笑,笑声里多了悲凉、沧桑、无奈、不舍,“这是最后一次了。”他感伤地道,“以后再也没机会了,我就要回去了。” “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啊,就像这里人所说的叶落归根,我这个浪子也该回家了。” 无尽的沧凉,感觉却是欣慰的。大半生的冒险跋涉,赢来一身的富贵名利,现在是该放下了。他们久久对望,淡如水的往事历历在目,虽都如风过了无痕无迹,然而彼此的心都有记录。 此刻谁也挡不住这离别。 “一路顺风。”如水般淡然的祝福却也如水般蕴藏了穆城所有的离愁别绪。 马可·波罗微笑离去,男人之间的友情是深沉隽永却不张扬。 他突然回头,笑意盈面,“你有一位好夫人。”他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句话,竟吹起口哨,昂首挺胸地离开。 以辰被他逗乐了,“噗哧”一声漏笑了出来,“他真像个小孩子。”以辰跟穆城说。 而他却失神地在看她。 “穆城,皇帝找你有事?”以辰被看得不安起来。 敛敛神,穆城揽过以辰,“天晚起风了,小心着凉。”他不愿以辰知道皇帝找他的事,不愿她陡增烦恼。 以辰任穆城拥着走进房里,心里的不安仍存在。 “穆城,我不想什么事都不知道。”她想为他分愁解忧,而不是一无是处。 “以辰,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相信自己好吗?我对你矢志不渝。”他无比严肃。 “我会的。”她已确定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但她信任他,她要和他同甘共苦。 “那么,你在这待着,哪儿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好的。”如果乖乖待在这里可以为他解忧,她会做到的。 “等我回来?”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是,等你回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城。 他走了,临走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拥抱。 *** 他像一只鹰,展开双臂滑翔。风呼啸而过,带给他速度的快感。他一向喜欢这接近风速般的奔跑。只是这一次,他的心因为有了牵挂而悸动起来。一天时间,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让他们收回奏折上的话。  兵部尚书崔明浩是他们的发言人。穆城已到了他的书房。 “王爷连夜造访,是有要事?”他不惊不诧,一脸的老奸巨滑。 “是的,只一句话——我要你收回早朝递呈的奏折。” “王爷您是说笑了吧,既是已递上的奏折又怎能收回。”他干笑。 “你会有办法的。”穆城冷峻地,他不懂得圆滑处世,左右逢源。 “王爷这样让下官很为难。”他仍装腔作势。 “你要什么条件?” 他果然先沉不住气了。崔明浩承认自己是个老狐狸。 “王爷您可以给我什么条件?” 穆城微怔,他能给出什么条件?财富?地位?权利?抑是兵权? “你想要怎样?”他不禁动怒。 “王爷又何须急着要我们撤回奏折呢?”老狐狸慢条斯理,“万岁一直对王爷相当器重,王爷既是万岁的义弟,又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仅凭几个外人怎会轻易地扳倒您。除非万岁也有意要治你。”他半真半假地添上一句。 这句话让穆城心一凉。 “王爷您太不会做人了。所谓功高震主,即使你无意夺权,但是人都有防人之心,更况且乎一国之君。我们几个也不过是小角儿,为何来惹这趟事?我们只是看皇上脸色行事罢了。”崔明洁发出无奈的叹息。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穆城一直稍逊一筹。 “王爷带兵打仗是天下无敌,但对于官场这个战场却毫无作战经验。”他感慨,“我只不过是株墙头草,想两边都讨好罢了。” “我应该相信你吗?” “王爷您认命吧,您终究是斗不过皇上的。您不够狠不够歹,暗地里的计谋您使不过皇上。”他竟似一个无奈的老者劝告穆城。 “那你觉得我的命该怎样?” “皇上的一只棋,任他操纵。” “他如果要收回我的兵权,我随时会奉还。” “不,皇上要的那只棋是威力无穷的,他可以用它打江山,保江山,但无须顾虑它来夺江山。” 穆城陷入沉思。 “王爷信下官的话,认命吧。” 认命?屈从他所设的圈套,从此做个傀儡?不,他做不到! 荣华富贵、显赫权位不是他所好,他本不该于此的!此刻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却不能容于这瞬息万变的朝廷之中,他不如归去,做一个闲云野鹤才是他的真性情。 *** 穆城追逐着夜风。只想快点见到以辰。逃离是他的最后打算,但感觉似乎不错。 推开门,穆城一惊——以辰不在! 她去了哪里? 他强敛心神,不让自己乱了阵脚。她不会善自离开的!他告诉自己。 仔细检查了房间,依然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朕相信你很快就会回到这里见朕的。” 皇帝那句别有所指的话犹响于耳。是他! 穆城飞身跃上屋顶,朝那座最雄壮宏伟的宫殿奔去。 以辰已落在他的手里了。他早就提防他举家逃离这一招了! “让开!”穆城暴戾地推开挡在御书房外的太监,冲了进去。 “一个女人让你失去了冷静。”铁穆耳在御书内等着他。 “把她放了。”他只为这一句来找他。 “朕会的。朕只想确定你的决定是朕所给的两个选择中的一个,死亡或休妻。你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次穆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如何抉择? 死,是负了以辰;休她,亦是负了她! “你回去吧,明天未时给朕答案。”铁穆耳拂袖离开。 *** 明天未时!明天未时!他如何逃过劫难? 穆城回到府内,等待宣判的那一刻。 房内人影晃动,是谁?是谁? 以辰焦躁地等待穆城,祈祷他不会与皇帝发生争执而遭来祸事。 “以辰!” 穆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以辰落下一颗心。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在这里?”穆城拥住以辰,害怕她再次丢失,急切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地被人绑架了,没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被送回来。” “穆城,原谅我欺骗你。”以辰在心中道歉。她答应皇帝,她会走的,不会再让穆城为难了。 “只是这样?”穆城怀疑,难道他只是想警告他,抑或他原本就有心放他一马? “是呀,就这样,我都被弄糊涂了。”以辰掩饰得很好,“穆城,我好饿哦,想吃饭。” “我让厨子准备夜宵。”穆城体贴地说。 “要像那个晚上一样。” 那个晚上,月亮那么圆,在她绝望时他出现了,她于是有了此生最完美的一次晚餐。 而今晚是最后一次了。再多一个甜蜜的回忆吧。 以辰一直在笑,而且喝了几杯酒,她让自己忘却即将到来的永别。 穆城脸色凝重,总觉得以辰在强颜欢笑。她是否已见过皇上了?她是否已知道了整件事?她是否已作了决定——为了他,她选择离开? 回到房间,穆城霸道地将以辰锁在怀里。他真的无法放心。 “以辰,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但是她已听不到,她睡着了。微醉的脸染上一片娇嫩的红,似沉睡的仙子,她会突然离去吗? 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看她,以辰醒了。 “穆城,你怎么不睡?” 穆城一直搂着她。他睡不着。 “我怕醒来后又不见你。 她掩饰得很好,很好……可是她真的想哭,突然失去了力量,再也掩饰不下去了,“穆城,你对我太好了,你对我太好了……”她颤抖着,在穆城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既然上天让她与穆城相识相恋,却为何不成全她?如果早知有这一日,她宁愿不曾拥有过往的一切! 穆城怎么也劝不住以辰的眼泪,天已亮了。 “穆城,我要走了。”每一个字化成一根针刺进了以辰的心,她抹干脸上的泪,逼出一个笑,“这次是真的,我要走了,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了。” “原来你早知道了。”穆城胆战心惊,“你能回来是因为你答应离开我,是吗?” “是。”泪流尽了,以辰只剩平静。 “我不答应!”穆城吼她。 “可是我要走了,不仅仅为这件事。我厌倦这里了,我不愿再呆在这里了,这里不属于我,我迟早要回去的,这件事给了我回去的最好借口,你再也不用为难了。”以辰违心地说,无法承受穆城受伤的眼神。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他寒声。 “好吧,我承认自己现在有些舍不得你,但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迷恋,我总会被外表英俊的男人迷住。”她把自己描绘得很不堪。 一时的迷恋?只这样一句就将他打发了?那晚晚彻夜的哭泣是为什么?他不相信,不相信她的自贬的话! “以辰,请相信我,事情并未坏到你非离去这一地步。”他试图挽回以辰。 她摇头,踉跄地后退。为何他不狂怒臭骂她,说她不要脸,说她不知廉耻,再对她失望透顶地赶她走?为何他竟要该死的看穿她,挽留她? “不,”他斗不过阴狠狡诈的皇帝,她不要两败俱伤。她爱他,爱他,所以要他活着,毫无危险地活着,“你别一厢情愿了,我走只为我自己。” “笨蛋,是你在一厢情愿,你以为你走了就帮了我的忙了,就万事大吉了?”穆城抓着她的肩,想摇醒她,“你以为没有了你,我还能照常做我的王爷2你太低估你自己了!” “我不听,不听。”以辰捂住耳,嘶哑地喊着,她会动摇的,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魔咒,会控制她,瓦解她,“我要走!”她用尽全力地喊。 “不,我办不到。”穆城锁她在怀中,霸道至极,“不论你是否真的要走,我绝不放手。” 说他自私、冷酷也好,说什么他也无法让心爱的女人眼睁睁离去。是她不够了解他。既然他要留下她,就能保护好她,不惜与皇帝反目。明日一战,为了她,他一定会赢,他是不败将军! 一道灵光闪现。以辰打了个寒颤,她仍有一个绝冷的筹码迫他放手。 “穆城,你还欠我一件事,那个约定——” 哪个约定? “如果我能挨过去,你就随我三件事。我还有一个机会——我要你放我走。” 穆城节节后退,他似被判了死刑。 “放我走。”以辰抽身出他的怀抱。 穆城想抓住她,他的手臂虚晃了一下,他只抓住虚无的空气。 他已溃不成形! 以辰无力再停留,她扭转身奔向那一座温泉湖。她知道它会带她走,一种心灵的感应。 他竟放她走,只为那一个该死的约定!不,为她,他会不惜毁约。他誓将追她回来! 穆城只来得及见到她躲进壁门的身影。惊惊袭上他心头,以辰她要去哪里? 投湖自尽吗?留给他一具丢失她灵魂尸体?这就是她离去的方法? 恐惧似一张网围住他,他每追出一步都要奋力地吸进一口气。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心痛。 “轰隆——” 一阵巨响,响彻天地,顿时硝烟弥漫,模糊了穆城的视力,他双目穷尽处皆是滚滚黄沙,顾不得碎石未落定,穆城冲进了废墟之中。 “以辰——”他似一匹受伤的狼嘶吼。 黄沙吞没了他的声音。 “不!” 他是那么爱她,他是那么爱她! 所有的力量、希望转瞬间消失了,穆城已成了一具躯壳,他跪倒在沙石之中,心已冰冷。 扬起的尘渐渐落定,四周明朗起来。温泉湖崩裂了,巨石湮没了它,以辰的尸骨不存!他与以辰的爱恋也不复存在。 毫无挽回的余地了!那一声崩裂也炸碎了穆城的心!他亦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呜……” 谁的哭声? 一点希望的火苗跳动着,穆城张眼搜索四周。 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石林中爬出来。 穆城屏住呼吸,她是谁? “穆城,我骗了你。”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朝穆城走来,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我跑到湖边时就后悔了。我要留下来,即使被你休掉或者被杀掉,我都不在乎了。 “我要和你在同一个世界。 他的生命、力量、希望、温度随着她的一字一句统统回复了。她的出现修复了他的支离破碎。感谢上天—— 穆城动容地紧拥住以辰,久久地,久久地,才平息了他心中的悸动。 第九章 循着巨响而赶来的仆从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碎石四处散落,纱帐残破不堪,满身灰尘的王爷和夫人,美丽的温泉湖被石块填没了。 “刚才那声巨响原来是——” “太可怕了!” “怎么会这样?” 疑问、震惊是仆人们的仅有表情。 “是地震吧。”以辰提供自己的意见,这是个破坏性不甚严重的地震。幸好! “也许是它阻止你回去。”穆城低哺,手臂仍紧紧地环在以辰肩上。那种惊吓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他只要一想起以辰有可能与他永诀,心就无法控制地发紧。失去她,他会绝望、发狂。 以辰抬头,瞧见穆城眼中仍留有的惊悸,她鼻子酸酸的,“对不起,穆城,我总是带给你麻烦。” “你说什么!”穆城激愤地抓住以辰的肩,以为她又动摇了,想以离开来解决所谓的麻烦,“笨蛋,要怎样你才明白,我从不以你为麻烦,为你我心甘情愿。”他的声音暴戾十足。 围观的下人因大人鲜有的怒气二度受惊,个个圆睁着眼,忘了呼吸。 也许这是她能听到的最露骨的情话了。以辰眨眨眼,露出幸福的微笑。她对他要求是不能太高了,毕竟他是个古人,以辰忍不住逸出了笑声。 可怜的仆人三度受惊——她们的夫人脑子坏了? 以辰的反应让穆城更紧张。 “穆城,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离开这里。”以辰难得如此柔情似水地发音,旨在安抚穆城的不安。 惊吓过度的穆城,还有轻微后遗症,他急需确定一下,“以辰,你确定自己很清醒,而且你没在撒谎?” 以辰为自己的不良前科汗颜,“我一千个一万个确定。”她加重肯定的语气。 “有你这句话,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穆城淡然中有着决绝的气势。听得一屋子的人满头雾水,却不敢发问。 “你,”穆城指着其中一位瘦长的男仆,沉声命令:“召集所有人在大厅集合。” 得令者后退一步,应了一声“是”,便飞奔离去。屋里顿陷人了一片沉重的氛围之中,各人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你们也都到大厅去候着。”穆城再次出声。 众人相继退下,零乱的景象显出几分诡异。以辰反手握住穆城的手,心中皓明,这辈子她跟定他了。 穆城迎着以辰,纳她入怀,难掩他的歉然,“从今往后,你也许要和我过奔波的日子了。” “穆城,你是要与皇帝反目吗?”虽然她已隐约猜到他会如此,但仍忍不住心中的震撼,他的牺牲太大了。 像是读懂了以辰的心思,穆城轻声解释:“这不算牺牲,倒像是一种解脱。终于能下定决心离开这个是非难分的朝廷。” 以辰顺势抱住穆城,脸上绽开豁朗乐观的笑,“我想我会很快适应跟你流浪的日子。” 穆城揉揉她的发,与她相视而笑,眼中有明朗的爱恋,他虽不善表达自己的爱,却依然能给人安全和信赖。藏在心底的爱才是最真最深的。 来到大厅,穆城简短地讲了一下事由。 生活在天子脚下,每人都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横祸何时飞至脚边虽无法预测,但都留有一心。纵是天子重爱有加的穆城王爷遭来祸事,也是自开始的惊讶中平静下来。穆城让管家拉布卓自账房领了银子,每人分发了一百两,便让他们自谋出路了。倒是湘岚与小绿两丫头哭成了泪人,舍不得以辰这般好相处的主子。以辰也是放心不下二人,无奈又不可带她们一起跑路,就匆匆托付给管家去照顾。 整座府宅转眼成空。倒是府上的小主人竟乐不可支,语出惊人:“终于可以自由了。”听得以辰猛翻白眼,照他说来俯上兢兢业业的家仆都是狱卒。 紧张的气氛让以辰禁不住兴奋起来。天性乐观的她想象往后的日子,身边有她最爱的丈夫和最疼的儿子,而且他们都武艺超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一定浪漫透顶了。她开始期待了。 这一刻某个最料想不到的人不请自来了,他就是那个准备回意大利过安稳日子的马可·波罗。 “朋友有难,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是他硬从要起航的船上跑来王府的原困,说得倒是很冠冕堂皇。 “那你是想亲眼看着我们受难。”紧急关头,以辰毫不操心,相信她的老公能摆平一切,于是很有兴致地开起了波罗老儿的玩笑。 马可·波罗讪笑几声,言明是来帮朋友一把的。顺便好心地告知一个消息:穆城王府已被官兵团团围住了。 “那我们不是插翅难飞了?”以辰像是在谈别人的事。 穆城也是处惊不变,“故人辞别,我应当相送一程。至于那些守门的,就劳烦马可兄了。” 不用明示,马可·波罗已知道穆城的打算。先出府,再在路上伺机逃脱未尝不是一个好计。他哈哈一笑,既慈祥又狡猾,“有何不可,我就当再来一次盛大的送别仪式。” 马可·波罗在大都为官多年,自有他的谋略。穆城、以辰,小龙三人轻松顺利出府,只是身后多了一队的跟屁虫。没办法,皇帝下了旨,未时之前要他们紧盯住人,未时过后才能抓人。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四位性情中人全然不顾一队虎视眈眈的兵将,像是在游山玩水。 马可·波罗回意的帆船泊在通济渠的渠口,很安分地等着主人上船。 “你的船很漂亮。”以辰假惺惺地奉承,心中有个绝妙的想法让她禁不住要偷笑。 马可·波罗得意忘形,“想上去参观?” 以辰笑得贼贼,“想,当然想,更想坐着船到你家去做客。” 马可·疲罗心中警铃大作,“请问夫人言下之意是?” 以辰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示,转向穆城和小龙,“两位意下如何?”绝对的低声下气。 两父子很配合地考虑良久。 以辰晓之以理,“反正是跑路,不如一次就跑得远远的,干净利落,准会把皇帝气得翘胡子。” 马可·波罗衡量再三,觉得在往后的日子仍能与好友把酒言欢甚感不错,也加入了游说行列,“我的家乡可是个世外桃源。” “也有迷人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以辰添油加醋。 “坐船的时候能够见识到真正的大海,广阔无垠。”马可也毫不示弱。 小龙搔搔头,表示动心,“听起来很不错。” “当然,当然,反正我们在那儿住厌了,就乘他的船回来。”以辰想得很美。 “那么就这么定了!”穆城下了决定。 “可是我们该怎样甩掉那些苍蝇?”以辰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马可丢给她一个“你很笨”的表情。“夫人只管等着上船好了。” 说完,他特意踱到那群眼睛盯得发疼的士兵前,掬了一把子虚乌有的泪,长叹一声,“我走了,各位保重。”搅得这帮虾兵蟹将乱紧张一把,赶紧握住兵器盯牢穆城他们,以为他们要有行动了。 马可一步一回首地上了船,须臾船缓缓开动,驶向大海。 穆城仍无动静,以辰已急出了一把汗,她的意大利之旅要泡汤了! 士兵松懈了下来。 穆城抓住时机,在以辰耳边低嘱一声:“抱紧我。”突然凌空跃起,似大鹏展翅,带着以辰掠过水面,直达甲板。小龙随后赶到。马可似个早有准备的主人迎接客人的到来,船突然加速。 岸上的兵将乱成一堆,无计可施地看着帆船消失在烟波之中。之后的事情已无人知晓了。 *** 穆城一家三口在阿尔卑斯的山脚下定居下来。穆城开了一个武馆,专心地当起来了武术教练,小龙迷上了打猎,阿尔卑斯的生物危在旦夕。而以辰仍执着于她的园艺,将整座山当她的花园,搞起了培养新品种玫瑰的研究,附带研习各类美食制作。一家人自得其乐,很是美满幸运。只有马可·波罗一人却是生活苦闷,了无生趣,一天到晚只得到穆城的小木屋里蹲点笑声。 不是以辰小气,实在是她辛苦一个下午为穆城和小龙做的爱心晚餐遭波罗老儿那个外人狼吞虎咽一顿,看来实在令人怄气。 这一日波罗又厚颜无耻地摸上了以辰的餐桌。 以辰当下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也太闲了,怎么还不去写你的《马可·波罗游记》?” 谁知以辰无心的一句话,竟成就了一篇历史名作。波罗似大梦乍醒,顿觉找回了生活的目标,立马乐颠颠地赶回家,操起笔进入创作的国度。 有时候以辰有些惋惜没让历史改写为古代五大美女,但仍存了些希望,想波罗那老头能在给他的游记作序时,偶尔提一下写作动机,这样她的名字也许能存于历史的一角。不过,她也不是非常介意这些,毕竟她能幸福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