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婚记》 序幕 “狗贼!纳命来!” “侠女,饶命啊!” “咄,你这贼人,卑鄙无耻、下流阴险、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狼心狗肺、大逆不道,为富不仁、心狠手辣、心怀叵测、丧心病狂、灭绝人性、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今日落入本姑娘手里,真是天理昭彰,就让我为民除害,杀你个片甲不留。” “不要啊,女侠,我愿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恳请女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以后一定感恩图报,永世不做坏事。” “哼,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有悔改之心,今日我就暂且饶你一条狗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女恒侠,你要怎样罚我啊?” “哈哈哈!我要用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来罚你——听好了,我要你马上去跑一道既能吸引人眼球,又有社会意义的最新最快最亮的新闻,一个小时后把稿子放到我桌子上。”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拉开了一天的序幕。那当然不是刀光剑影相撞发出的,而是叶水茉的大闹钟从床上摔下来了,也把她的好梦惊醒。 叶水茉从狭小的单人床爬起来,开始了她忙碌的一天。 打仗一样地刷牙、洗脸、做早饭,然后换衣服、吃饭、穿鞋子、开门、上工。 早上八点,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早上八点五十五分,坐落在s城市区的城市日报报社大楼,已经是人声鼎沸。大楼的第五层——报社的心脏位置,员工们陆陆续续赶到,坐上了各自的位子。然而在靠窗的一个堆满各类报纸及犯罪学书籍的位子,却久久不见其主人来入座。 坐在对面的是负责体育新闻的白莜祖,她略为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是个性子直率到有点暴躁的大女人。此刻,她修长的腿正踩在一张椅子上,动作豪放,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在喷火,盯着窗子边那个空空如也的位子,怒火一触即发。 白莜祖旁边的是负责娱乐新闻的菊烨野,她的桌子干净,有条不紊,那过分彰显出来的干练和她那圆圆的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的无害表情有点格格不入。相较于白莜祖的火爆,她却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她知道这种情况每个早晨都要发生一次。 另外错落分布在这个大房间的几个位子上的分别是负责饮食版的米润儿、时尚版的维?榛,和常年在外的负责国际新闻的宁檬,就像此刻她正在战火纷飞的阿富汗。 而还不见人影的那个位子正是负责社会版的叶水茉专属的。 “莜祖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水茉,何必气成这样?大清早的,多伤身体啊。”菊烨野啜口咖啡,絮絮地说。 “那个白痴!”白莜祖很暴力地提脚跺在已经是吱吱作响的椅子上,薄且润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不要这样说了,人家是去行侠仗义了。”菊烨野摆摆手,言不由衷地说,每天一次的对白她都说厌了。 “她迟早会出事的。”白莜祖咬着牙说,盛怒的口吻下藏着关怀。 终于,那个被预言迟早会出事的人儿,姗姗来迟。 叶水茉冲进来,喘着粗气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坐在她右边的维?榛递过来一杯水。她是个冷漠却美得惊人女子,全身上下都笼罩在冷静的高贵之中,出尘独立。 叶水茉感激地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钟,呼出一口气,还好没迟到,八点五十九分。 “女侠。”菊烨野笑眯眯地叫道。 叶水茉抬起来,先看到了闪着怒火的白莜祖,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说,这次又让你碰上了什么值得你见义勇为的事?”白莜祖咬着牙,一副很想掐死她的表情。 叶水茉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如烟火般被点亮了,“说来可气了,光天化日下,一个流氓竟然抢了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贵妇的钱包,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想离上班时间还早,就追上去了。那贼,哼!太小看我了,最后还不是被我揪到警察局了。”叶水茉白皙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她那小巧的鼻子也似乎在骄傲着她主人的英勇而泛着红。 “嘻嘻。”米润儿看得掩嘴轻笑,“水茉啊,这次你是追了几条街才把人家追到的?”好奇死了。 叶水茉很努力地回想,“大概九条,也许八条,我不记得了。”她皱皱细致的眉,憨憨的。 “噢。”米润儿失望地嘟喃,真是可惜啊,没打破纪录啊。 s城最难打破纪录之一:叶水茉追贼连追了十二条街,追到那可怜的小偷一看到身后有人朝他跑来就会昏厥。 “你这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大侠啊!这世界有一种人叫警察,你不知道的吗?抓贼抓贼,天天就会抓贼,哪天被贼抓了去,我看你哭爹喊娘的怎么办!你这条小命很很硬吗?明明一点防身的功夫都没有,还那么爱管闲事!我不想一大早醒来,就接到电话去收尸,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啊?”白莜祖咆哮。 叶水茉可怜兮兮地缩在桌子后,不敢承受这龙庭大怒。她也知道会有危险,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啊,她能怎么办? “你那额头上黑黑的是怎么回事?”白莜祖喘口气,很用力很用力地忍、忍住想过去敲爆叶水茉那颗小小头颅的冲动。 “嗄?”叶水茉怯怯的,不敢告诉她在追贼的过程中,被那贼敲的,“我早上起床的时候撞的。”她蹩脚地撒谎,紧张得一塌糊涂。 白莜祖狠狠地咽下一口气,瞎子都知道她在说谎。与其某一天,她终会被自己这种爱管闲事又没本事的性子害死,不如她现在就先了结她算了! 白莜祖扬起手,一个白色的扁扁的不明物体“嗖”地飞向叶水茉。 叶水茉连忙抱住头,却见到那东西落在了她的桌子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名片。她赶紧拿起来,看到上面用墨绿的颜色写着:杉浦空手道馆。 “嗄?”水茉不明白地望向白莜祖。 “那个馆的馆主我认识,从今天起你就好好给我去那里学空手道,免得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白莜祖愤愤地说,好像很气自己的多管闲事。 听完话的叶水茉,突然眼睛水汪汪,她冲过来,抱住白莜祖,用暖暖的声音唤她:“莜祖、莜祖,你对我真是好好耶。”感动到不行。 白莜祖翻翻眼,似乎对自己更气了,她就是对她这副傻傻的样子没辙啊。 第一章 杉浦道馆不算是个很规范的空手道馆,它是专门提供给城市里的那些对空手道有兴趣,又想学来健健身的人的,主要教授的是空战空手道,就是指不带任何护具,徒手直接与对手搏击的空手道,它充分利用人的手脚采用踢、打、固、投等专门防卫术,能在瞬间将对手制服,用来训练人们对危险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杉浦道馆的馆主杉浦尚是个散懒的人,对馆里的事几乎已经到了置之不理的地步,他采取的是相辅教学的方式,就是先入馆的带后入馆的,而他最多在初一十五露露脸,指点几招。照理说,像他这样不负责任的馆主,应该没有几个人会入馆来学空手道的,但事实相反,杉浦道馆几乎是到了人满为患的境地,为什么呢?这就要问他们的馆主杉浦尚了。 原来,杉浦尚是研习空手道人中的泰斗人物。 一般空手道的带段是由白带到黄带,黄进橙进水红,水红再深下去,便是棕带。棕带分四级,级数越少,辈分越高,到了一级,才可以考黑带。黑带每两年方可考一次,一次考不到,又要等两年。黑带到了五段以上,才佩红白二色的带。到了八段以上,便是纯红。空手道最高的是十段,这十段全世界没几个,在每一派系来说,可算是掌门或长老之类。 听说杉浦尚道服的腰带就是纯红的。 藏匿着这么一个高人的道馆,怎不让人趋之若鹜? 放工后的叶水茉,单枪匹马地来到了杉浦空手道馆。这个道馆坐落在s城的边缘,叶水茉本以为会很难找,没想到人刚下了公车,就看到眼前一个大大的标志牌,上面飞扬地写着“杉浦道馆”四个大字,然后是一个墨绿色的向前的大箭头。叶水茉循着箭头的方向走了约莫一分钟,看到了一座日式风格的庭院,木质大门上挂着桃木制成的门牌,上有杉浦两字,这看起来更像一个私人宅子。 叶水茉战战兢兢地推门进去,穿过一个绿色院子,停在内门前。里面激烈的打斗声、吆喝声从门缝里逸出。叶水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里面的情景很像——真的很像——群魔乱舞! 叶水茉吞吞口水,看得目瞪口呆。偌大一个房间,原木的地板,被磨得光洁照人,清一色的白色道服,一对一地扭打在一起,吆喝声和汗臭味一同向水茉袭来。 就在叶水茉踌躇着要不要踏进这个魔窟,一个梳着粗辫子的大眼姑娘来到了叶水茉面前。 “你就是那个白莜祖介绍来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口气很不友善。火!最讨厌那些关系来人情去的,这里都要人口爆炸了,还挤进来,头痛死了!几乎是负责整个杉浦空手道馆的沈钟鹤,忙得快要断气,脾气自然也差了。 叶水茉缩了缩肩膀,红着脸点了点头,她怎么觉得自己很像个犯人? “什么名字?”沈钟鹤抿着嘴,声音是挤出来的。 “叶水茉。”开始接受审讯了。 “那么多念叶的字,那么多念水的字,那么多念茉的字,我怎么知道你那名字怎么写啊?”沈钟鹤沉着脸,烦烦烦!她怎么那么倒霉会找来这样一个工作?想起她那个只会衔着一抹要死不死的笑,对她说,“这些事你决定就好”的混账老板杉浦尚,她就有杀人的冲动。她只是打工的好不好!沈钟鹤很无力地等着叶水茉的回答。 “念水的好像只有一个字啊?”叶水茉很迷茫,念水的是只有一个字啊,她大学是念中文的,没理由会不记得还有其他字是念水的啊? “喝!”突然一记掌劈到。 叶水茉吓得膝盖发软,眼看着就要砸破她的头盖骨了。 沈钟鹤头也没抬,只是眼皮抽动了一下,就一个反手,将那来掌轻轻松松地挡开了,看得叶水茉一愣一愣的。 “没长眼睛啊!”沈钟鹤暴喝,一双眼睛凶光毕露地看着眼前这个打偏动作的笨蛋。 下一秒,这个系白色腰带的学员,煞白着脸跑远了,躲在角落去压惊。哎呀,吓死人了,他竟然惹到了这个猫妖。 “那个水……”叶水茉壮着胆,与沈钟鹤继续被打断的话题。 “水,水什么啊,把你的名字在这里写下,然后自己去那边换上白色腰带的道服。”沈钟鹤命令式地说完,扔给水茉一支笔,和一本学员登记册。 叶水茉连忙拿过来写好。 沈钟鹤接过来,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那个……”叶水茉还有好多问题啊,换完衣服她要怎么做啊?谁来教她啊? “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换衣服?”沈钟鹤回过头来,吼水茉,吓得她连忙跑去更衣室。 而沈钟鹤却抚着额头,发出一声痛哭的呻吟,叉着腰,在心里咒骂起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乐的杉浦尚。 从更衣室出来的叶水茉,一身雪白的道服,看起来格外的清新俏丽。她皱着眉头,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到刚刚那个很凶的女孩。 但是,她的面前除了杀来杀去的一对对人儿,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了。她很想找个人来问一问,却又不敢开口,连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家都那么凶了,那些不时暴喝出声的高手们她怎么敢惹! 叶水茉就这样茫茫然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大家在拼命地拳来脚往,看得她也心痒痒了。要是哪天她也有了一身武功,三下两下就能把人打败,那有多好啊。 叶水茉的眼睛开始涣散,她自动进入了梦境。 梦境里,她一身白衣胜雪,风度翩翩,周围是一圈来杀她的蒙面人,只见她脸上绽开着自信的笑,高声说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给我一起上吧。”比楚留香还帅。 蒙面人蜂拥而上,叶水茉漂亮地一个回脚踢,顿时倒下一片,然后转身,出拳,又倒下两个…… 哇!太爽了,太爽了。叶水茉眨眨眼,从梦里醒来,磨拳擦腿,恨不得马上找个人和她对打。 刚好从对面走来了一个系白色腰带的学员,叶水茉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程屿恒打量着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人。 干脆利落的短发,炯亮的黑眼睛,小巧的鼻子,抿起来的粉红嘴唇看起来却有一股倔强,左脸上有一颗豆子大小的痣,给白皙的脸增添了颜色,看起来充满灵气。程屿恒视线下移,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躯包裹着雪白的道服,很可爱,像一朵不起眼但惹人怜的白色茉莉。 叶水茉急着拦住他,而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相较于她瘦小的个子而显得异常挺拔高大的男子。她只知道他和她一样系的是白色腰带。 “我来和你对练。”叶水茉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神色却是豪迈的。 程屿恒脸上有一抹兴味的轻松笑容,“你想和我怎么对练?”他很好奇眼前这朵不怕死的茉莉花。 “当然就像他们一样啊,你也是新来的吧?”叶水茉问。 程屿恒不置可否。 叶水茉已经等不及地攻上一拳,还是刚刚她站在角落里看来的,现学现用。 程屿恒轻巧地一个回避,就轻易地躲过了。叶水茉不死心,提起一脚,很有声势地踢过来了,却看到他好像赶苍蝇似的,将她的脚格下,她急忙又攻出一个凌厉的拳头,却又被他巧妙地避过了。叶水茉不信邪,大家同是白带级的,就不信能差多少,她斗志一来,又攻出一拳,紧接着右脚也踢出,她借着自己灵活轻巧的身子,抓住进攻的优势,想速战速决。 程屿恒看着叶水茉的花拳绣腿,很好奇她这样的身手怎么敢跟他这个陌生人贸贸然地就动起手了。他陪着她玩了几招,然后很不留情面地—— 叶水茉还没弄明白她的手是怎样被他钳住的,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她整个身子一晃,人已经飞起。 程屿恒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叶水茉躺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做到的?”叶水茉顾不上被摔痛的背,爬起来就瞪着程屿恒问。不可能啊?大家同是系白带的啊! 程屿恒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睛放着异光的瘦小女孩,没来由地一阵喜爱,是看到一只傻头傻脑的小白兔的喜爱。 “你笑什么啊,快说啊?”叶水茉急了,跺了跺脚。 真的好像一只兔子!程屿恒笑容扩大。 “别笑,别笑啊。”叶水茉懊恼地抓抓头发,她不会他的那个招式真的有那么可笑吗? 程屿恒已经笑出声了,略显得黑的脸被这笑衬得很俊爽很英气。这时他的眼角瞥见穿过窗外走廊的好友的身影,撇下叶水茉追了出去。 叶水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耳边还留着他爽朗的笑声,她抿紧嘴,有那么好笑吗?她烦恼地扯扯身上的道服。 第二天,叶水茉下班后,又去了杉浦道馆,换好衣服,她就开始东张西望地寻找昨天笑了她很久的那个人。昨晚她回去后越想越气,气到她整夜没睡,研究了一个晚上的空手道。这次她一定要打败他,她提醒自己。 可是,她找了很久,找到眼睛都被满屋的白白的身影弄花了,还是没看到昨天出现的那个脸黑黑的家伙。她站在那里,百无聊赖,看着场内一对一对地打得好欢,就她一个孤零零的,又没人陪她练习了。 这是什么鬼道馆,竟然就这样丢着她不理不睬,连个教人的老师都没有!叶水茉闷闷地想着,拿脚踢着地板解闷。 一不小小,踢到了从旁边走过的人。 “没长眼睛啊!”很熟悉的暴喝。 叶水茉抬头,看到了昨天让她写名字的那个长辫子女孩,脸色依旧的臭。 “对不起,对不起。”叶水茉很识相地道歉。 沈钟鹤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问她:“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叶水茉老实地回答。 沈钟鹤抚额,力不从心的无奈,她的手向后一伸,拉过一个人,眼睛没动一次,“你陪她练练。”然后迈着火燎的步子走了。 叶水茉很高兴有人可以和她切磋切磋了,她可是特训了一个晚上的。 被沈钟鹤抓过来的程屿恒看着磨拳擦腿的叶水茉,不明白自己怎么又会和她对上了。他只是经过这里而已啊。 “啊,是你啊。”叶水茉倒是很高兴,正好来试试昨晚特训的效果,顺便一雪前耻。 “怎么,还要和我打?”程屿恒饶有兴味。 “当然,我要打赢你为止。”叶水茉雄心壮志。 “哦?你准备怎么打?”程屿恒像在哄一个小孩。 叶水茉提起脚就踢,她知道空手道要的是速度、力道、韧性;要的是苦练,很难有投机取巧的,但是她缺少的就是练习,而且眼前这个人明显的体力上就比她优势多了,所以她要一击制敌。 这一脚比起昨天确实是进步很多,不仅是速度还是力道的。叶水茉脸上有一抹自信的笑,这可是她练了一晚的一脚啊,绝对霹雳无敌。 程屿恒一个闪身,简直是毫不费神地就避过了。叶水茉不信,又踢出一脚。她的身子灵活轻巧,把脚踢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赢不了我。”程屿恒磊落地一笑,左手一伸,拇指钳住水茉的脚胫骨。 叶水茉感觉到很粗糙的触觉,然后疼痛传入神经。但这不是她惊讶的原因,她诧异的是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松地就抓住她的?! “你、你怎么做到的?”她又傻傻地问。 程屿恒放开手,“练出来的。”他半真半假地说,有点怀念她昨天兔子一样跺脚的可爱模样。 叶水茉低头看他的腰间,没看错啊,那里是系着和她一样的白色腰带啊。难道是她太烂了,实际上系白色腰带的也是很厉害的?她一阵挫败。 程屿恒看着兀自烦恼的叶水茉,看着她白皙的小脸蛋写满困扰,左脸颊上的那颗痣似乎都在泛着愁,那么的惹人疼爱。 “你叫什么名字?”程屿恒不受控制地问。 “叶水茉。”水茉很自然地回答,突然想起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个女孩问她名字,她说了以后,却招来她一顿质问:那么多念叶的字,那么多念水的字,那么多念茉的字,我怎么知道你那名字怎么写啊?想到这,她很乖地补充,“是树叶的叶,流水的水,茉莉的茉。” 听着她小心地说自己的名字,她的嗓音脆脆的,嫩嫩的,听得程屿恒心里一阵莫名的心动。 “原来真的是一朵茉莉花啊。”程屿恒玩笑地说。 “啊?”叶水茉抬起头,却被一双带着笑意的漆黑眼睛吸引,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他。她记得他的脸有点黑,但那是很阳刚健康的黑,他有一双深刻的漆黑眼睛,看起来充满正义,挺拔坚毅的鼻梁,轮廓清晰的唇形,笑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和关不住的爽朗。一身白色的道服穿在他身上是那样的挺拔磊拓。 叶水茉看得脸热热的,这个和她打了两次的人还真是好看啊。 “我要走了。”程屿恒扯扯她的脸颊。 叶水茉一阵剧烈的心跳,他粗糙的手触碰在她脸颊的感觉竟让她心神一荡。这个男人,她甚至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 这之后,叶水茉更勤奋地练习空手道了,道馆每到一个时刻,就会有集体练习基本功的,他们站猫足立姿足足站半个钟头,然后练踢腿,而且要低姿势,前踢一百下,左脚踢完,再踢右脚。左右脚踢完,再踢侧踢侧踢踢完,再踢转踢,不厌其烦地练着,永无止境地练着。 有时候叶水茉会被这踢脚折磨得想马上就放弃,但一想到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把那个男人打败,就舍不得放弃了。 交手两次后,她又断断续续地和他交了三次手,他不是每天都会来的,好像很随性,想到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她简直就是在守株待兔,但是令人沮丧的,不论叶水茉怎么努力,不论她的进步有多快,总是轻而易举地被他击败。 这次,她特意跑去请教了空手道黑带的白莜祖,然后白莜祖很义气地教给她一个必胜的办法。 白莜祖说,与人对敌时,自己的两只手或一只手离身子不能太远,因为腋窝的“攒心穴”是一个致命伤。从那儿用“凤眼”或“鹤凿”打进去,直攻心房,效果惊人。所以,白莜祖要她仗着自己是新手,可以在对手毫不防范下,诱使对手伸手出来,然后她直攻人家的“攒心穴”。 白莜祖的这番话,听得叶水茉糊里糊涂的,她一点也不知道什么穴,什么凤,什么鹤的,气得白莜祖大骂笨蛋,又无可奈何地示范给她看了几遍。 叶水茉站在场内的一角,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等着程屿恒的出现,这次她不可能再输给他了,水茉暗暗发誓,被程屿恒燃起的斗志已经越积越高。 等了很久还是不见他的身影,叶水茉有些气馁了。看来他今天不来了,叶水茉无聊地踢着地板。 踢着踢着又踢到人了,以为又是那位凶得可怕的长辫子姑娘,叶水茉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对不起。 “挺懂礼貌的啊。” 是叶水茉等待已久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英俊的笑脸。 没来由地她先把自己的脸烧红了,该死的,她对英气逼人的这类帅哥没有免疫力啊! “这次我一定要赢你了。”叶水茉连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她的目的是打败他。 “每次都输,还那么有信心,说你是盲目自大,还是锲而不舍好呢?”程屿恒故意烦恼地说,取笑大于赞美。 “废话少说。”叶水茉闪电般地出拳。 白莜祖说,打架时要眼明手快,对方逼近来的时候不要慌。 叶水茉不慌,她逼近程屿恒,经过训练的拳头看起来虎虎生威。 程屿恒脸上依然是轻松的笑,一一隔开水茉的拳头,终于陪她玩够了,他出手抓住水茉的左肩,就要来一个过肩摔。 等的就是这一刻,叶水茉抓住时机,按白莜祖教的方法攻击程屿恒的心房。 程屿恒还是吃了一惊,黑眸一暗,她从哪学来这么狠毒的招式?他突然提脚,在叶水茉还没攻到,就已经将她撂倒。 叶水茉躺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这一次,她被摔得好狠。 她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情沮丧,白莜祖不是说这招必胜的吗,为什么又失败了,是自己太弱了吗? “痛了?”程屿恒口气不善地问一脸痛苦的叶水茉。 “当然痛了,被那么用力地摔在地上。”叶水茉委屈地说。 “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招式了。”程屿恒命令,语气减缓。 “当然不用了,又打不赢你。”叶水茉揉揉被摔惨的背,又低喃,“白莜祖那家伙,竟然说大话骗我,还说必胜呢,结果输得我更惨。” “白莜祖?”程屿恒眯起眼,他听到了。 “嗯,为了打败你,我特意请她教了一招的,她好厉害的,空手道黑带呢。”叶水茉毫无心机地说。 “那个女人还是那么狠啊。”程屿恒讪笑。 “咦?你认识白莜祖的吗?”叶水茉惊讶。 “算是吧。”他可是她的头号敌人呢。 “屿恒?”他们之间加进一个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屿恒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好友杉浦尚的问题,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相信,自己会在这里和叶水茉玩了那么久。 “我们在练习对打呐。”叶水茉倒大大方方地说了。 “练习对打?”杉浦尚看了一眼瘦小的叶水茉,像听到什么大新闻。 “嗯,不过,他好厉害的,我都一直打不赢他。”叶水茉完全没听出杉浦尚的不可置信。 “你一直都打不赢他?”杉浦尚转头去看程屿恒,却看到他的老友虚弱的笑,这很有趣。 叶水茉看了看这个很喜欢重复她的话的奇怪男人,这是和程屿恒完全不同的一个男人,他的脸比较白,看起来很温和,却蕴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霸气,但他的眼睛却是淡泊的,很矛盾的一个人。 “你想打赢他?他当你的师父还绰绰有余呢?”杉浦尚笑起来,俊美的脸上显得懒散。 “师父?”叶水茉一脸糊涂。 “没错,你快叫他一声师父吧。”杉浦尚很有兴致地想玩一玩他的好友。 “杉浦。”程屿恒用眼神制止,他可没心情收个徒弟。 “他腰上系着的不是白色腰带吗?”叶水茉不明白了,他只不过是个白带的啊,是初学者啊,虽然比她厉害了点。 “腰上系的并不能代表他的实力。”杉浦尚讲得很明白。 “那他的实力是什么?”叶水茉傻气地问。 “和我的一样。”杉浦尚很有耐心的。 “和你一样是什么?”叶水茉毫不配合。 “吓,你竟然连我都不知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的?”杉浦尚故意板起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好心情想玩玩她。 叶水茉下意识地就往程屿恒的身后靠,哇,这人!不知道他难道犯了死罪了? “看来你这个馆主,也不怎样啊。”程屿恒幸灾乐祸地笑。 “馆主?你是馆主?”叶水茉像看到一个怪物。 “哎,你这个样子真是打击我的自信啊。”杉浦尚受伤地说。 叶水茉急了,“我不是故意不知道你是馆主的,实在是馆主这个人太少来这里了。”惊觉话里的不妥,叶水茉又摆起手来,“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不是馆主很正常的,你不要受打击好不好!”语气里竟然有孩子的稚气。 “哈,屿恒快点收她为徒,她多好玩啊,以后你也不需要天天跑我这里了。”杉浦尚突然说。 “可以考虑。”程屿恒也笑,她真的好玩,刚看着她就觉得好玩。 “喂,你还不快点叫声师父,千载难逢啊。”杉浦尚提醒有点转不过弯的叶水茉。 “师父?”她困惑地叫。 “哦,她叫你师父了,今天我就做你们这对师徒的证人好了。你,拜师成功;你,收徒成功。”杉浦尚不容置疑地下结论。 叶水茉看看程屿恒,再看看杉浦尚,头脑一片混乱。 她再躲,没想到,旁边还有一只脚等着她,于是她被很不客气地踢飞了。撞在墙上再弹飞到地上的叶水茉,顿时眼冒金星,手肘、肩头、屁股一阵生疼。 胖子流氓走过来,拎起她,像扔一件垃圾,将她朝巷口扔去。 叶水茉觉得脖子和脸颊也疼起来了,她想起白莜祖经常说她的话:哪天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哦,她大概是被摔死的! 她眼角的余光见到三个流氓的毒手伸向了如小绵羊般脆弱的学生妹。 “不要啊!”她挣扎着喊,比学生妹那惊惧的低喃声强悍多了。 “那白痴还真是顽强啊!”瘦子不耐烦地低咒,朝叶水茉走来。 不,不要再扔她了!水茉在心底悲戚。 闭着眼睛等了三分钟,却只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渐行渐远的几声嚎叫。怎么回事?叶水茉偷偷地睁开一只眼。 一张帅气的脸毫无防备地落入她的眼眸。 “师父!”叶水茉尖叫。 “还有脸叫我师父!”程屿恒恶狠狠地说,把叶水茉从地上拉起,“你是傻瓜啊,我教你的招式呢,都忘了吗?”说来就气,他不过是这几天忙着一个案子没能去道馆,没想到他这个徒弟就烂成这样了,连几个混混都撂不倒。 叶水茉心虚地低下头,眼睛只敢看地上的石子,她真的好笨啊,竟然还被师父撞见,他以后大概也不会教她了吧? 程屿恒看到叶水茉的衬衫有几处被擦破了,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白嫩的手臂,也擦伤了,要命的,连额头都红了一块。程屿恒越看火气越大,那些人渣,他应该多赏他们几拳的! 程屿恒拉起还在低头忏悔的叶水茉,转头对还处于惊吓过度状态的小女生吩咐:“快点回家去吧,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偏僻的小巷子。” 小女生点头如捣蒜。 叶水茉看着怒气冲冲的程屿恒的侧脸,那麦色的脸还是那么的英气勃勃,此刻却蕴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怒火,如果这时的程屿恒回头瞪水茉一眼,她一定会心脏停止跳动,比被三个流氓群殴还害怕。 第二章 程屿恒打开他公寓的门,把水茉扔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去卧室拿药箱。 叶水茉不敢吭声,她望着程屿恒高大的背影,眼神迷茫,他要干什么?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个房间,原木的地板,冷色的长形沙发,等离子彩电、音响、茶几,及沙发旁的一盏金属落地灯,白色的墙上挂一幅用大相框封住的素描,眉宇间与程屿恒有几分相似。 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令叶水茉更加坐立不安。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叶水茉像一只兔子般惊得竖直了耳朵,回头看看,程屿恒还没从卧室里出来。她犹豫,要不要接电话? 电话的铃声很刺耳,叶水茉天人交战了一会,终于把电话拿起,还未说话,程屿恒已经出来了。 程屿恒坐在水茉旁边,脸色还是凛着,水茉抓着电话,不知所措。 “把衣服先脱了。”程屿恒寒着声音命令。 “做什么?”叶水茉脸红心跳,惊恐地低呼。 程屿恒把一个大大的药箱扔在他们之间,言下之意很明显,他来帮她上药。 叶水茉磨磨蹭蹭,脸在烧红,“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去拿药箱。 程屿恒很不耐,伤成这样还那么多废话!大手伸过来,三下两下,扯下水茉的大衬衫,露出里面的棉织背心。 “别、别脱了。”叶水茉虚弱地抗议,她怎么好意思让师父为她上药啊,不够尊重啊! “少废话。”他给她的手肘涂酒精,听到她的吸气声,这才柔下声音来问,“痛不痛?” “唔唔,痛,你轻点了,”叶水茉苦着脸说。 “等一下就不这么痛了。”程屿恒安慰,有点心疼。 “哎,你轻点,轻点啊。”叶水茉禁不住就呼痛了。她的手肘,肩头有好几处都流血了,能不疼吗? “你就不能忍一下啊?”程屿恒又凶她,她这样叫,都害他不忍心上药了。 “哦。”叶水茉吸吸鼻子,样子很可怜。 程屿恒咒骂一声,停下来,却看到叶水茉一只手拿着个电话,“你拿电话做什么?” “啊?”叶水茉想想,“哦,刚才有人打电话过来,我接了……” 程屿恒抓过电话,听到那边挂断的嘟嘟声,就直接把电话放回去了。 “没人吗?可是刚刚我是真的听到电话铃声响了,所以才接的啊?”叶水茉急急忙忙地向程屿恒解释。 “你拿着个电话不说话,人家早挂了。”程屿恒郁闷地回答,对水茉动不动就着急的性子没办法。 “还有没有哪里痛的?”程屿恒不放心地问迷迷糊糊的水茉。 “没有了,没有了。”叶水茉摆摆手,不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快了。 “那好,我现在马上教你几个招式,省得下次碰上流氓又是挨打的分。”程屿恒沉着脸说,想起水茉身上的伤就一口气咽不下,他的徒弟哎,竟然被打成这样! 叶水茉又一次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一定是他见过最笨的人了! 程屿恒拉起水茉,跟她讲示范动作,“如果别人这样一拳打过来。”他拉水茉的手击向自己的胸膛,“你就可以用这个动作,把他摔倒。” 程屿恒抓住水茉的手臂,把她摔在沙发上,“然后你自己就可以用手扣住他的脖子,把他制住。” 程屿恒古铜色的手压在水茉白皙的脖子上,水茉一阵痛呼。 程屿恒皱眉,他俯下身子,问:“怎么了?” “你、压、到、我、伤、口、了。”水茉脖子受制,很困难地说。 “哪里?肩上的吗?”程屿恒再低头,检视那里的伤口。 叶水茉躺在沙发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程屿恒,感受到他呼在她脖子上的热气,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她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身体燥热。 “吸烟对身体不好呢。”叶水茉傻傻地说,直觉她再不说点话,她就会窒息而死的。 “我身体好得很。”程屿恒抬头,与她对视,那一对黝黑得深邃的眼眸让水茉更加的燥热。 她这是怎么了?水茉眨眨眼,想眨掉自己身上奇怪的反应。 这看在程屿恒的眼里,却是该死的诱人,他好像从没见过这样晶亮的眼睛,眨得他心里痒痒的。 而这时,程屿恒公寓的门被外力猛然地踹开,一个身影气急败坏地冲进来。 “不肖子!”桑岛樱冲过来就揪住趴在叶水茉身上的程屿恒的耳朵,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小子,你还有没有良知的啊,光天化日之下,你看看你,竟然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你真是、真是卑鄙无耻、下流阴险、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狼心狗肺、大逆不道,你你你,你说你还有脸见我这个妈吗?” 桑岛樱深吸一口气,她真是被气死了!原来她这个逆子,千方百计地要从家里搬出来,却是为了方便他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不是她今天心血来潮打了个电话来,她还被蒙在鼓里。 程屿恒从沙发上爬起来,耳朵很疼,但是他很不明白,“妈,我又做错什么事了,惹你那么大的火?”他很无奈地问。 为什么?他已经从家里逃出来了啊,为什么还是不能逃脱他妈妈的毒害?程屿恒看看被踢破的门,欲哭无泪。 “你还问我,你这畜生!你看看你,都是在干什么好事啊?”桑岛樱叉着腰,作茶壶状,要保持端庄形象的格言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我不明白。”程屿恒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真的不明白! “你还装傻?刚刚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听到你这混蛋,不是在叫一个女孩子脱衣服吗?还说什么痛不痛啊,轻一点啊,又说,过一会就不痛了,你懂不懂得廉耻啊?竟然做出这种事来?”桑岛樱咆哮,她在电话那头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她就气得砸了电话,飞车来她儿子的公寓了,没想到又撞到更精彩的一幕。 “妈,你误会了。”程屿恒头痛地说。 “我误会?!那刚才呢,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你从这个女孩身上爬下来的,难道这也是我看错了?”桑岛樱发火,更为儿子的敢做不敢当气结。 “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屿恒解释,头痛欲裂,他怎么会撞上这样的乌龙事? “你还狡辩!”桑岛樱根本不听他,飞起一脚就踹过去,幸好程屿恒躲得快。 桑岛樱转身走向衣衫不整的叶水茉,“姑娘,你不要怕,我不会让这个混蛋白白欺侮你的,我会为你做主的。”信誓旦旦地承诺后,她突然尖叫,“水茉,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樱姨。”叶水茉嘻嘻地笑,她早认出桑岛樱了,只不过他们两个的对话太热烈了,她插不进来。 桑岛樱像受到难以接受的打击,脚步不稳地后退,然后,她抱住水茉心疼地说:“别怕,别怕,樱姨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即使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会大义灭亲的。” “樱姨?你说什么啊?”叶水茉听不明白。 “他对你很粗鲁吧?”桑岛樱摸摸水茉额头上的红痕。 “嗯,他刚刚弄得我好痛。”水茉指指被弄痛的脖子。 “你一定是被迫的吧?”桑岛樱怜爱地揉揉水茉的脖子。 “啊?”水茉以为是指教她招式的事,“不是啦,我自愿的,还很乐意呢。”她好高兴程屿恒没嫌她笨,还肯当她的师父。 “哦!可怜的水茉,这么说,你喜欢这个混蛋?”桑岛樱伤心地叫起来。 “谁?谁混蛋?”叶水茉又不明白了。 桑岛樱吸吸气,“我明白了。”她以为水茉舍不得叫他混蛋。 下一秒,桑岛樱冲到已经想撞墙的程屿恒面前,吼道:“现在、马上、立刻,你给我把水茉娶回家,要不然你就给我搬回家里,面壁思过!再不然我就剁了你!” “妈,你误会了,我们——”程屿恒很想努力地解释,但他看着正迷惑不解的叶水茉,心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而他火爆的妈妈又打断他了—— “怎么?你不肯?”桑岛樱亮拳。 “不是肯不肯的问题……” “你再给我废话一句试试?”桑岛樱的眼神在杀人。 程屿恒脊背发凉,“我们先……先订婚。”他投降,采取缓兵之策。 桑岛樱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对,就订婚吧,说不定哪天水茉就后悔了。” 程屿恒泣血,到底谁是她的孩子啊? “水茉啊。”桑岛樱又一脸慈爱地回到水茉身边,“哪天你改变主意了,就和我说,我不会为难你的。” “哦。”叶水茉习惯性地点头答应,全然不知她这一点头,就已经是决定了自己的终身。 “樱姨,樱姨,原来你是我师父的妈妈啊,那你的空手道是不是也很厉害啊?”水茉问她,没看到桑岛樱早已经飚到程屿恒面前了,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敢欺侮水茉的话,我就宰了你。”很声情并茂地威胁。 程屿恒点头,大势已去。 “哼,那我回去了,记住,不准欺侮水茉。”桑岛樱再次恐吓。然后她回头,马上成了兔妈妈,“水茉啊,樱姨先回家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声音温柔似水。 “樱姨再见。”叶水茉坐在沙发上摆摆手,像个小兔子。 看着这幅画面的程屿恒很想杀人,表情狰狞得像一只大灰狼,“叶水茉。”他咬牙切齿地唤这个让事情无法转圜的傻瓜。 “什么事?”叶水茉很无辜。 程屿恒低咒一声,坐在水茉身边,“有一件事要你帮忙。”他铁定她还不明白刚才发生的事。 “什么事?”水茉眼睛闪啊闪,师父的事就是她的事。 “我们订婚吧。”程屿恒希望不会把她吓跑。 “师父?你说你说什么?” 程屿恒叹气,硬着头皮说:“我们订婚吧。” 叶水茉心儿怦怦乱跳,她没听错,她没听错,程屿恒那张性感的嘴巴里说出的话,确实是“我们订婚吧”这五个字!这怎么可能,程屿恒他,他怎么可能会突然和她说这样的话?他不是她的师父吗?虽然他很帅很英气,总是让她脸红心跳,但是她却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啊,又不性感又没气质,如果真要有人来求婚的话,应该是她先开口啊? 程屿恒再叹气,水茉那无辜又震惊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很无赖很下流。 “刚刚我的母亲,就是你的樱姨,她对我们有个小小的误会,她以为我们刚刚正在做那件事,所以她要我们马上订婚。” “啊啊?”叶水茉的小脑袋有点消化不了,“刚刚你不是在教我空手道的招式吗,为什么做了这个就要订婚?”不明白,不明白,如果是让他们马上举行一个拜师的仪式,她可以理解。 程屿恒又低咒一声,口气不再温和,“我不是说了吗,我妈她误会了,所以要我们马上订婚。” “误会?为什么会误会?”叶水茉怕怕,程屿恒的脸色好吓人,声音也急了起来。 “她误会我们在做爱你懂不懂?”程屿恒吼她。 叶水茉脸色煞白,连脖子手臂都白了。 “你听懂没有啊?”程屿恒抓着水茉僵直的手。 “怎么会呢?我马上去向樱姨解释,你等等啊,我这就去。”反应过来的水茉,从沙发上“倏”地立起,脑袋瘫成一团糨糊。 程屿恒拉住她,“如果这时候你去解释的话,她会以为我教你的。” “没有,不会了,你没教我啊,我知道,我会解释的,你让我去解释,真的,可以的。”水茉开始语无伦次。 “算了。现在她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的。”程屿恒再次把水茉拉回沙发。 “可是,可是,我们是师徒啊,这是乱伦的。”叶水茉开始口不择言。 “没那么严重。”程屿恒失笑,“我们只是假装订婚。” “可是,可是……”水茉好紧张,即使是和程屿恒假订婚,刚想想她就失去思考能力了。 “你到底帮不帮?”程屿恒低吼,她可是个什么呢,跟他订婚有那么困难吗? “帮、帮。”被一吼就又失去了志气。 “那好,过几天我会带你回我家……” “等等。”水茉打断他,“不行了,我还是觉得不行的,你是我的师父啊,我们怎么可以订婚呢,还是我去和樱姨解释清楚了,她会听我的,你信我了……”她开始碎碎念。 “闭嘴!”程屿恒也打断她,“事情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就是你这傻瓜在她旁边不知所云的,把事情越抹越黑,所以你不帮也得帮。”他开始威胁。 “我?我说了什么了?”水茉很可怜地努力回想与桑岛樱的对话。 她问她,他对你很粗鲁吧?她回答,嗯,他刚刚弄得我好痛。 她问她,你一定是被迫的吧?她回答,不是啦,我自愿的,还很乐意呢。 天!她都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叶水茉,脸蛋红得像一只番茄,羞愧地想马上死掉。 “想起来了吧?”程屿恒忽视她的困窘,存心要她愧对他。 “我,我,我……”水茉开始结巴,不,她都做了什么啊! “所以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你不是没责任的。” “我、我……”她想咬舌自尽。 “所以,你一定要配合我,不能有异议。”程屿恒扬眉吐气。 “我……”水茉无地自容。 “所以,我们订婚。” 尘埃落定。 第三章 最近,叶水茉的行为出现异常,她失眠;把洗面乳挤到牙刷上,又把牙膏挤到脸上;写稿的时候,时常发现她的稿子里会出现程屿恒三个字,或者订婚两个字;走路的时候,偶尔有撞电线杆的事情发生;上班的时候,时常长吁短叹;再也没有遇见过小偷偷钱包或者抢匪抢钱包的事件;常常很早就来上班了,但是衬衫的扣子却总是错位得厉害;主编开骂的时候,她也浑浑噩噩,不再睁大眼顶回去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要和程屿恒订婚了,不,是假订婚。她紧张,只要一想起这个,她的脑子就无法正常运行了——订婚不就意味着他们要假扮恋人,恋人不就意味着他们要经常在一起,在一起不就意味着她会经常看到程屿恒那张帅气的脸,经常看到那张帅气的脸不就意味着她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哇咧!这样推导下去,她也许会失去控制,做出什么事的! 而在叶水茉做着逻辑推论的时候,《城市日报》主编的办公室一阵桌翻椅倒,他们的主编大人秦文喻冲了出来,嘴里嚷着:“不能登,绝对不能登,杀了我也不能登!” 后面追着的是娇小玲珑的菊烨野,她的情绪也很高昂,“不行,一定要登,这可是独家头等新闻,不登的话,一定会遭天谴的!” “不行,不能登!”秦文喻脸一阵白一阵红,声音干涩,他也知道这是独家独门的大新闻啊,但是登了他会死的。 “你敢不登的话,我们就集体辞职。”菊烨野抓住秦文喻的领带,声色俱威地发话。 旁边的几位发话了。 “喂喂,我们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别拉我们下水。”白莜祖一副事不关己,一边悠闲地翻着报纸一边凉凉地说出人话来。 “就是,就是,你们在吵什么啊,竟然会让菊烨野拿出杀手锏?”米润儿兴致勃勃地凑上去。 叶水茉还在发傻,维?榛只是冷眼看着。 “好,我们就来个投票决定。”菊烨野拽着秦文喻的领带,以拉牛的姿势把他拽到大家面前。 然后她把她的一份稿子和几张照片扔到大家面前,那是她跑来的新闻。 新闻标题:校园浪漫情事——耿泊岩课堂上公然逼婚。 照片上是英俊过头的耿泊岩似乎带着怒气将一个惊慌失措的女生抱在怀里。 “天哪,天哪,大新闻啊,那个真的是耿泊岩吗?”米润儿受不了地惊呼。 “没错,他就是那个打工皇帝,广告界新人王,帅气逼人,才气更逼人的耿泊岩。”菊烨野得意洋洋。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米润儿张大嘴巴。 “事情是这样的,”菊烨野清了清喉咙,“今天早上九点半左右,我正好在那间课堂休息,那个教授正在喷着口水,大讲广告和艺术的区别和联系,这个时候,耿泊岩就冲进来了,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女生面前,劈头就是一句:朱禹安,你有胆再扔一次我的戒指!然后在我们的尖叫声中,他把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套进了那女生的手指上,然后再在我们的吸气声中,把那个吓傻的女生抱在怀里,带走了。当时,那情景是多么的浪漫感人,要不是我多年的记者生涯,有着最本能的反应,把那画面拍下来,哼哼,要不然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新闻就要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我比较好奇你怎么会在人家的课堂里的?”白莜祖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得意忘形的菊烨野。 “哈哈,哈哈,其实这都是上天的安排了,今早本来是和大明星州州约好了,给他做专访的,没想到他临时有事,那我刚好路过那所大学,觉得有点累,就进去坐坐了,真是没想到竟然被我撞见这样一个大新闻啊!”菊烨野啧啧称奇。 “竟然没有人怀疑你?”白莜祖斜眼看她,这个千年老妖,都快三十的人了,竟然比学生妹还嫩! “哼,你妒忌了吧。”菊烨野昂首挺胸,“我就是这么清纯,坐在教室里还有小男生跟我搭讪呢!” “千年老妖!”白莜祖抬起头,下巴刚好在菊烨野的头顶,她不屑地扔下话来。 “是妒忌是妒忌!”菊烨野在她下面做鬼脸。 “喂喂,你们两个别闹了。”米润儿阻止。 “嗯嗯,不能忘了正事,呐,你们说说看,这样一个大新闻是不是要登,而且要登在头版头条?”菊烨野马上凛着脸,与刚刚嬉闹的样子判若两人。 “当然登了。”米润儿附和。 “是要登的。”白莜祖也说。 “不能登啊,”哭叫的是秦文喻,“如果把这则新闻登出来,我们报社就完了。” “为什么?”米润儿不明白。 “你们这些人,你们忘了我们是生活在哪里的啊?”秦文喻食指一一点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挫败,“我们的市长是谁你们知道吧,我们的最高法院院长是谁知道吧?而他们和耿泊岩是什么关系你们知道吧?” “市长是他妈,院长是他爸,这我知道啊。”白莜祖不以为意,“可是我更知道言论自由。” “没错,没错。”菊烨野和米润儿同意。 “你们、你们太幼稚了,太天真了。”秦文喻火大,手指头摇晃得更厉害了,“官场黑暗你们知不知道?人家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把我们的窝给掀了,你们知道吗?民斗得过官吗?” “老编,你想太多了。”白莜祖悠悠然,“我现在比较烦的是这个新闻应该归于哪个版,照内容来看吧,它应该放在水茉的社会版里,可这又是菊跑来的,这不是很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的,”菊烨野摆摆手,“耿泊岩曾经拍过一则广告,也算是个娱乐圈的人了,所以放在我这个娱乐版里是再恰当不过的。” “你们、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秦文喻怒吼。 “有啊,我们一早就说好的,投票决定要不要登嘛,很明显赞成登出来的比反对的多。”白莜祖掏掏耳朵。 “哼,谁说的,人家水茉和?榛还没表态呢。”秦文喻伸手去掏感受力减退到零的叶水茉。 “水茉,你说你是不是赞成登?”白莜祖先秦文喻一步拉起水茉。 “啊?”叶水茉两眼涣散。 “喂,你怎么了,病了?”白莜祖晃她。 “我?”水茉幽魂一样抬头,“我弃权。” “吓!”白莜祖手一松,吓得后退两步,“水茉,你真的不正常了!” “?榛,你觉得呢?”秦文喻放弃水茉,转向一直沉默着的维?榛。 “我赞不赞成,你都是少数那派。”维?榛很不留情地道破。 不肯面对现实的秦文喻嚷道:“谁说的,我要打国际电话找宁檬,她一定会赞成我的。” “那你试试看。”维?榛不冷不热。 火得秦文喻连忙操起桌上的电话。 “慢着,昨天晚上,我和宁檬通过电话了,她说她已经在炮火里蹲了三天了,今天她要好好睡觉,如果谁胆敢吵到她,后果自负。”菊烨野笑眯眯地告诉脸上渐渐爬满黑线条的主编秦文喻。 他这个主编就这样被吃得死死的!不,他不甘心! “主编,你认了吧。”菊烨野笑容可掬,好像看穿了秦文喻的那点想法,她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实在不甘心的话,就想想我们报纸到时突飞猛进的销售量。” 秦文喻低下头,也只能以此自慰了。 “水茉,你的电话。”主编的秘书,也是大家共同的秘书,声音温柔地呼唤水茉。 叶水茉踱过去,抓住电话,以为是她的那个线人给她提供消息来了,“喂——” 电话那头传来程屿恒的声音:“你几点下班?” “五点半。”拿电话的手在做不规则运动。 “那好,我五点四十五分来接你,晚上去我家里吃饭。”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细如蚊蚋。 “你知道我家怎么走吗?” “不、不知道。” “所以,我来接你。” 电话挂断。 叶水茉却还是拿着电话,脑子瘫痪,只有“去他家里吃饭”这六个字在她的脑海里蠕动。 “水茉,谁的电话啊?把你吓成这样?”白莜祖站到她的面前。 “一个男的,声音很有男人味。”秘书回答她的问题。 “没事。”叶水茉推开白莜祖,又像幽灵一样回到自己的位子。 “有事情发生。”秘书凑到白莜祖的耳边。 “瞎子都知道啊。”白莜祖翻翻眼珠子。 那边米润儿在叫:“下班了,我们待会去哪里吃饭啊?” 下班?吃饭?这几个字顿时让水茉僵硬。 “水茉,你说呢?”白莜祖故意问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叶水茉嗫嚅,然后又心虚地补上一句,“我还有点事。” “有事?什么事?”白莜祖盯她。 水茉躲躲闪闪,“我、我大概要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白莜祖紧追不放。 “哈哈,一般朋友,普通朋友。”叶水茉越讲心越慌。 闭着眼睛,白莜祖也知道水茉在说谎,“你给我说实话。”她逼供。 叶水茉后退。 “你又答应帮人家还高利贷了?” 水茉摇头。 “你又借钱给那些妓女了,所以没钱吃饭了?” 水茉还是摇头。 “你被人恐吓,被人骚扰?” 水茉再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白莜祖逼近。 身后,有人在叫水茉的名字。 “啊,就是这个声音了。”秘书不知何时又凑到了白莜祖的耳边。 白莜祖猝然转身,却看到了她这辈子最最不想见到的人。 程屿恒笑容友善,“水茉,我来接你了。” 白莜祖再转头,却看到水茉满脸通红。 “说,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她有点失控地摇晃水茉瘦弱的肩。 “莜祖,我、我……”水茉被摇得话不成句。 “莜祖啊,你的反应也太过度了吧,不过是有个男人来接水茉而已。”菊烨野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的还有程屿恒,他直接把水茉从白莜祖手里捞过来,护在身后。 白莜祖眼睛通红,她瞪着程屿恒,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相信程屿恒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白莜祖,你也太会记恨了。”程屿恒很无奈地说。 什么?认识的?米润儿和菊烨野开始擦亮眼睛。 “谁记恨了,我如果跟你这种没风度的人记恨,简直是降低我的格调。”白莜祖撩撩头发,说得很襥。 “那就好。”程屿恒磊落一笑,拥着水茉就走。 “等等!”白莜祖尖叫,“你想把我们的水茉怎么样?” “我带她回家吃饭。”程屿恒说得很自然。 “什么?”白莜祖再次失去形象地尖叫,“你凭什么带水茉回家吃饭?” “咦?你不知道的吗?水茉现在是我的未婚妻。”程屿恒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什么?” “什么?” “什么?” 四面八方响起了类似于白莜祖的尖叫声。 叶水茉从程屿恒身后钻出来,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程屿恒低头,扔给她两个字:负责。所以水茉的嘴巴里最终没发出音来。 她想解释的,但是程屿恒说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要负很大的责任,所以她要配合他。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发狂,并且带点痛心疾首的白莜祖对程屿恒吼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那就算是我和水茉给大家的一个惊喜好了,下次有空请大家吃饭。”程屿恒摆摆手,笑容诚恳老实。 “好啊好啊。”米润儿和菊烨野叛变。 “水茉,你说,你给我说清楚!”白莜祖转向温顺如兔地藏在程屿恒身后很想遁地逃走的叶水茉。 “你、你那次给我的名片,让我去杉浦空手道馆,我去了,然后就认识,就……”叶水茉“咕咕噜噜”地噜了半天。 听得白莜祖只想把自己给解决了,这么说来,她是一手造成她的温顺小兔子和超级大恶狼的相遇的! “那么,我们先走了。”程屿恒牵着水茉的手,和大家道再见,风度翩翩。 办公室里所有的女性都眼睛闪亮,挥手和帅哥说再见。只有白莜祖泪流满面,她的小兔子,她可爱好玩的小兔子,为什么偏偏要落入他的手里?! “节哀顺变啊。”菊烨野安慰。 白莜祖抱住她,哭得更心痛了,她的小兔子,她的小兔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和那个男的有过节似的,怎么回事呢?”菊烨野不经心地问起,其实心提到了嗓子眼了,好想知道啊,能让白莜祖发狂的男人! 白莜祖一把推开菊烨野,抹干眼泪,“吃饭去。” 那是她这辈子最深的痛啊。 叶水茉坐在程屿恒的车里,念叨:“我们只是假装而已啊,怎么连我的同事都要骗啊,这不好吧,他们又没误会我们什么,说谎不好了,我看我还是向他们解释清楚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职业?”程屿恒开着车问她。 “啊?”这和这有什么关系。 “我是律师,身为律师,就要有天衣无缝,百密不得一疏的处世态度,所以即使你身边的同事也要骗。”程屿恒义正词严地解释。 叶水茉头昏,因为他是律师,所以她就不能对自己的同事说实话,为什么他会得出这种结论? “你明白了吧?”程屿恒追问。 “不……”叶水茉想实话实说,但在看到程屿恒泛着寒光的黑眸,她硬是把话给淹没在了嘴里。 “以后你乖乖听我的好了,这样就不会把事情搞砸了。”程屿恒宣布,很理所当然。 叶水茉看着他刀刻的侧脸,抗议的话,刚到喉咙就没了下文。 其实,程屿恒也很烦,他知道最干脆的方法,是不管他妈相不相信都要跟她解释清楚,而不是将错就错把事情越弄越不可收拾,因为不论他妈有多么的专制跋扈,终也要相信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巧合之事的。但干脆的结果是,他一定会被恼羞成怒的妈抓住把柄然后逼他回家里住的。她会说:你看你看才搬出来住就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如果他敢顶嘴回一句:是冲动易怒的你给我爆出的大误会才惹出的麻烦。他敢肯定她会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这都是因为你搬出来住的缘故,害我紧张过度才会闹出笑话的,从现在起你马上给我乖乖搬回家里,然后继续她对他的毒害。一想到这,他就头皮发麻,脊背发寒,乖乖就范。为了阻止这个结果,哪怕现在要他杀人放火他都会去铤而走险的,更别说和自己的徒弟订订婚,反正他现在单身,也没有什么困扰。不过—— “你有没有男朋友?” 如果没有安全带牢牢地捆住她,她一定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而骇得跌落椅子的。 “男朋友?我没有啊!”叶水茉僵直身子,双手在机械地摆动,那样子像极一只被人抓住耳朵的兔子。 程屿恒低头,硬是没忍住那冲破喉咙而出的笑声,他空出一只手,扯扯水茉水蛋一样滑嫩的脸颊,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把手伸过来。”他命令。 “哪只手?”叶水茉摊开两只手。 “左手。” 叶水茉把左手伸给程屿恒,对他竟是全然的信任。水茉只觉得无名指上一阵冰凉,她一惊,看到手指上已经多了一只戒指。纯银的戒身上有一条鱼形的花纹,鱼眼处镶嵌着一颗泛着幽光的钻石。 叶水茉看傻眼了,这戒指与她白皙修长的手指竟是那么的融合。 “怎么,不喜欢?”程屿恒猜测她惊愕表情下的意思。 “不是,不是。”叶水茉又慌乱起来,“我只是太突然了,吓了一跳。” “这表示我们订婚了。”程屿恒伸出手,让她看自己手上的一只戒指,也是纯银的戒身,但却朴素多了,很沉稳的设计。 “我们这样是不是亵渎了婚姻?”叶水茉幽幽地问,心里不知道原因的隐隐地疼,这辈子第一次戴上戒指,却是为了骗人,她超正义的良心开始谴责自己。 “傻瓜。”程屿恒揉揉水茉的发,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表情带过了水茉的质问,他逼迫自己不去在意水茉脸上的那一抹伤。 “师父?”叶水茉轻轻地叫他,原本清澈的眼睛好似染上了烟尘。 “乖了,你帮师父这一次。”程屿恒唬弄。 叶水茉看着程屿恒的侧脸,傍晚的夕阳透过车窗落在他的脸上。为什么她会有心都溶化了的感觉,“师父,我一定会帮你的。”她脱口而出,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下沉。 “师父我回头教给你一个攻击力超强的招式。”程屿恒露出迷人的笑,很疼爱地在水茉的脸颊上捏捏。 “会痛!”水茉瞪着眼抱怨。 “谁让你那么好捏的。”程屿恒闹她,大手伸过来,又蹂躏她的粉红脸颊。 夕阳下的高速路上,寂寂寥寥地驶着几辆车,程屿恒与水茉的打闹声从车里渗出,遗落在寂寞的乳白色的路上,泛着光晕,像撒下了白色的小花,香气徐徐,一路远去。 有时候爱情也会被遗落,兀自散发着香气,等着粗心的人们重新来捡拾它。 程屿恒的家,更确切地说,是程屿恒父母的家,是完全的日式庭院。走进挂了门牌的黑色铁门,是一个景色清幽的庭院,种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然后走上木质的台阶,拉开玄关的门,换上拖鞋,眼前是一尘不染的客厅。 “啊,水茉你来了。”桑岛樱热情地拥抱水茉。而水茉却被她的一身和服吓倒。 “我妈妈是日本人。”程屿恒适时地在水茉耳边说明。 “今天我可是要见儿媳妇的,当然要慎重打扮。”桑岛樱仪态万千地撩撩耳边的碎发。在看到水茉手指上的戒指后,笑得更幸福了。 “樱姨。”叶水茉才出声就满脸愧疚,如果樱姨知道他们是骗她的,会多伤心啊? “怎么了?”桑岛樱听出水茉声音里的低哑和落寞,马上抛弃形象,转头,“臭小子,你是不是欺侮我的水茉了?” “樱姨,他没有欺侮我啦。”叶水茉慌张得拉住已经抡起拳头的桑岛樱。 “可是你刚刚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桑岛樱转头,换脸换声。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啊。”水茉哪敢告诉她刚才是因为愧疚。 “妈,你是不是应该准备晚饭了?”程屿恒提醒。 “对啊,我可不能把水茉给饿着了。”桑岛樱摸摸已经很光滑的头发,小碎步地跑进厨房。 “师父,我们这样做好吗?”叶水茉忧心忡忡,罪恶感袭上她装着满满仁义道德的心脏。 “当然不好,你这傻瓜,你还叫我师父,你想我们现在就穿帮吗?”程屿恒气急败坏地拉水茉到一边坐下。 “那我要叫你什么?”她眨眨眼,无辜地问。 “当然是叫我名字,记住我们是订婚的人了。”程屿恒耳提面命。 “知道了,师父。”似乎存心要惹恼程屿恒,叶水茉还在无辜地叫着师父。 程屿恒正想发火,眼角瞥到桑岛樱的影子,他一把把水茉抱在怀里。 “来,水茉啊,先喝茶。”桑岛樱端着茶,施施然地走近他们,故意不去看僵硬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噢,谢谢樱姨。”叶水茉面红耳赤地窝在程屿恒的怀里。他抱着自己!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速,体温剧升。 “水茉啊,我们家的屿恒对你还好吧,如果他对你有一点不好不温柔的,或者敢一边和你订了婚一边又去外面乱搞的话,你马上告诉我,我会把他抓回家好好教训的。”桑岛樱把茶端到水茉手里,眼睛却是射出杀人的光芒盯着程屿恒,她的威胁够明显了。 “不会的,师……屿……他对我很好了。”水茉神情痛苦地撒着谎。 “哼,我量他也不敢。”桑岛樱的眼睛还盯在她的儿子身上。 程屿恒头皮发麻,怎样才算又好又温柔,还不算乱搞? 桑岛樱在感知自己的威胁奏效了,才拿起茶托回厨房。 爽!桑岛樱扶在流理台上,憋笑憋到内伤。看她那儿子被她吃得死死的样子。真是老天有眼,太爽了!幸好她那天打了个电话去儿子的公寓,这才让她抓住这样一个绝妙的把柄啊。本来嘛,她一个家庭主妇天天买菜做饭的已经够惨淡了,原本还有个儿子可以玩玩的,可是他却在去年不顾她以死相逼硬是搬出去住了,害得她原本就无聊的日子更无聊了。所以她等的就是这一天,一开始她是打算以他乱搞男女关系为理由喝令他搬回家的,后来再发现那个女孩竟是人见人爱的小水茉,震惊之余,她改变主意了,一个更好玩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形——她知道她的儿子为了不搬回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整理好情绪,桑岛樱顺顺自己已经服帖到不像话的发,端着茶水又出去了。 “水茉啊,我来加茶水。”眼角眉梢都是热情和慈爱。 程屿恒的一只手臂几乎是以愤怒的姿态圈住叶水茉的肩,骇得水茉手里的茶开始四溅。 桑岛樱冷笑,“你们两个是不是在骗我?” 此话一出,水茉的脸白了,程屿恒冷静地把水茉按到自己怀里,遮住她藏不住事的脸。 “妈,我们怎么骗你了?”做律师的就需要在突发状况下,还能镇定自若。 “你说,你和水茉是不是在玩一夜情?我左看右看怎么都不觉得你们是正常恋爱的一对!”桑岛樱眯着眼,摆出老奸巨猾的姿态。 “怎么会呢,我们怎么会是那种生活不检点的人呢。”程屿恒好诚恳。 “哼!水茉你最乖了,你来回答我,你们是不是来真的?”桑岛樱卑鄙地把问题丢到一撒谎就露馅的水茉身上。 “我们、我们……”水茉不争气地藏在程屿恒怀里,舌头打结。 “我知道了,”桑岛樱声音凄厉,“水茉,我知道了。” 水茉开始发抖。 “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迫的,你实话跟我说吧,别怕,是不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屿恒手里,还是你需要他帮你打官司什么的?所以他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威逼利诱,要你委身于他?” 她真的是日本人吗,为什么能把中国的成语用得那么通畅的? 程屿恒看着他的妈妈精彩绝伦,无懈可击的表演,眼角抽搐。 “樱姨,不是的,没有这回事!”叶水茉激烈地否认。 “那是怎样?”桑岛樱眼光哀怨。 那一瞬间,叶水茉有了讲出实话的冲动,那么关心疼爱她的樱姨,她怎么可以忍心再欺骗下去。 “妈,你放心,我们绝对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我们绝对会有正常情侣的表现的。”程屿恒先水茉一步,阻止了水茉有可能说出的真话。 “既然你都这样保证了,那我再相信你一次了。”桑岛樱开始收拾茶杯茶壶茶托,目标达成,走人。 程屿恒看着一向以陷害他为乐的母亲,开始明白她打的鬼主意了,可恨的是,他却只能乖乖地照着她设下的圈套走进去——他死都不会再搬回这个家的。 “水茉。”程屿恒低头看她,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兀自地为欺骗桑岛樱而难过。 “骗人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罪恶的事吗?”程屿恒叹口气,问她。 “我们骗的是你的妈妈呢,她一点都不知道,还对我那么好。”她根本已经当自己是一个坏蛋了。 一点都不知道的是你吧!程屿恒抚额叹息,如果水茉知道了他妈此刻心里的真实想法,一定又该吓得说不出话了。他妈是那么的老奸巨猾,只有她骗人的分哪有她被骗的一天。程屿恒打赌,此刻他的妈妈一定躲在厨房里乐翻天了,玩弄她的儿子一向是她生活的乐趣。 “哈哈哈……”桑岛樱抱着肚子,想着刚才她的儿子臭着脸说下“我们绝对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我们绝对会有正常情侣的表现的”话,肚子又痛了,是笑痛的。 她儿子知道她的阴谋了吧,但却敢怒不敢言。霍霍,没错,她的阴谋就是要把水茉和她儿子凑成一对,先别说她之前听到的电话和看到的两个人压在沙发上是怎么回事,就看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暧昧关系。所以她才要逼迫她的儿子说下“绝对会有正常情侣的表现”的话,反正假戏成真的事经常有发生嘛,再说了,她真的是很喜欢水茉,还有什么能比把她变成自己的儿媳妇更名正言顺地留她在身边呢! “可以吃饭了!”桑岛樱从厨房出来,笑容满面。 “妈,爸爸还没回来吗?”程屿恒有不祥的预感。 “是啊,他今天要晚点才能回来。”好贤妻良母哦。 程屿恒马上有了想从这个家逃跑的冲动,“妈,今天的晚饭是你来做?”他垂死挣扎。 “当然了,这可是水茉第一次来我们家,我当然拿出了看家本领。”桑岛樱表现地昂昂头。 一股熟悉到令程屿恒的胃开始翻滚的味道从厨房传出。 “妈,还是我请你们去五星级酒楼去吃饭吧,腾泰大酒楼怎么样?听说市长请客都是在那里摆宴的。” “不要,都说了是请水茉来家里吃顿便饭的。” “不如去清水堂吧,听说那里的日本料理是世界闻名的,你不是很早就想去了吗?” “不去,那里那么贵,吃一顿就得好几千,在家里吃才实惠,而且我做的日本料理才正宗呢。” “那不如去梨湾港吧,听说那里的巴西菜很出名,你还没吃过巴西菜吧,不如今天就去试试。” “不去不去,我都做好晚餐了。” “真的要在家里吃吗?” “没错,就在家里吃,一定要在家里吃。” 程屿恒坐到了饭桌上,毫无意外地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三碗乌东面。 “水茉啊,不介意晚餐吃面吧,这可是我最拿手的。”桑岛樱殷勤地拉水茉入座。 是只会做这一样好不好! “快试试啊,看好不好吃!” 都做了几十年的东西,再笨的人也能做得很好吃啊。 “好吃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再好吃的东西,吃了几十年谁还会喜欢! “咦,屿恒啊,你怎么光瞪着眼,不吃饭呢?” 明知故问,不是早知道我和爸一见到你的乌东面,就会胃不舒服吗? “还瞪!你看人家水茉吃得多欢啊。” 很想吐。 “要不要我喂你啊!” 程屿恒“倏”地站起来,朝厕所方向冲去。 正埋头苦吃的叶水茉听到响声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看她儿子痛苦她就是高兴啊。 叶水茉接着吃能让程屿恒见了就想吐的美味的乌东面,真得很好吃呢,面汤很鲜美,面很滑韧,料很足:有虾仁、冬菇、粟米、蟹肉、胡萝卜丁、青菜、青豆,都是她喜欢吃的呢。 “樱姨,我还要一碗。”从厕所回来的程屿恒听到水茉甜甜的声音,原本已经平息的胃又开始翻滚。 结果这顿饭,叶水茉吃涨了肚子,而程屿恒却是滴米未进。 在桑岛樱喝令程屿恒洗碗的时候,一家之主程棠甫回来了。 叶水茉毫无防备地被桑岛樱拉去见家长。 时间似乎没在程棠甫脸上留下苍老的痕迹,留下的只有成熟和稳重,漆黑的眸子,炯炯有神,透着精悍之气,挺拔的身躯不见任何老态,只有两鬓间的白发泄露出他的年纪。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慈祥。这正是叶水茉梦里面的父亲的形象! “伯父。”水茉怯怯地叫。 “乖,乖。”程棠甫慈爱地望着她,眼睛里似乎闪着光。 叶水茉以为是错觉,那是泪光吗? 程棠甫和桑岛樱深深地互看一眼,多年的夙愿啊,今天终于得以实现了。 程棠甫和桑岛樱结婚后的惟一心愿,就是生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可是事与愿违,桑岛樱生下的偏偏是个男孩,而且还是个黑得不像话的男孩,害得他们连幻想他是女儿都没办法幻想下去,更别说把他打扮成女孩子来养了。更要命的是,程屿恒从小个子就长得快,七八岁的时候就人高马大的,是附近一帮孩子的大王,野得跟什么似的,为此,他们伤心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头了,还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们就再也没要孩子了,而想要个女儿的梦想成了他们心头的痛。 但是,此刻,叶水茉站在他们面前,完全符合他们对女儿的要求,那么可爱那么乖巧,就像在梦里一样。 桑岛樱拉水茉在茶几旁坐下,对面坐着程棠甫,他们拉起了家常,这才叫天伦之乐啊。 程屿恒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相谈甚欢的三个人,看着水茉坐在他的父母之间,小脸微微红着,露出纯纯而稚气的笑,他的心竟有微微的震动,那一刻,他竟觉得这样的画面是那么的温馨,是他期待已久的。 眼角的余光看到程屿恒的夫妇俩,非常默契地转头,然后目露凶光,阻止程屿恒加入他们。这么难得的天伦之乐,他们盼望了一辈子的梦啊,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被程屿恒打破,死都不给! 程屿恒感觉到两股杀气在他身上徘徊,喂喂,谁才是他们的孩子啊!他不受影响地走到他们身边,不怕死地说:“水茉,我送你回家吧。” 两道凶光上扬,射在程屿恒身上,“你敢!”他们无声地威胁。 叶水茉完全感受不到四周的剑拔弩张,她站起来,道别:“那伯父,樱姨,我先走了。” 两位老人黯然,“不再多留会吗?” “水茉,天色好像不早了。”程屿恒与两位老人挑衅。 “是啊,我要走了呢。”叶水茉歉意地笑笑。其实她也有点舍不得走,但是,师父好像不高兴她留在这里…… “那爸,妈,我们走了。”程屿恒揽着水茉的肩,看到他的父母咬着牙想杀他又无计可施的样子,他心里痛快了。 “水茉,路上小心啊。”桑岛樱依依不舍。 “再见,樱姨。”水茉转头,小手挥啊挥。 他们梦想的女儿啊!越走越远。 还好她还在他们儿子的手里,还会回来的! 第四章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坚持要送叶水茉回家的程屿恒,在看到她家的全貌后,开始咆哮。 “这里是全城治安最差的你不知道吗?” “这个破楼梯随时能把你摔死你不知道吗?” “这扇破门随时可以把你出卖给小偷你不知道吗?” “那扇破窗外的空气随时可以把你毒死你不知道吗?” “这该死的不像厨房的地方随时都会起火把你烧死你不知道吗?” 程屿恒的五个“你不知道吗”砸得叶水茉晕乎乎,她看着自己已经住了两年的房子,自问:她怎么还没死呢? “你马上搬到我那里住。”程屿恒想都没想就叫出口。 “搬去你那里?没必要吧。”叶水茉也想都没想就拒绝,自认为住在这里挺舒服的。 “不行,我可不想哪天看到你上社会版的头条新闻。”程屿恒阴沉着脸,来不及细思心里涌起的心疼和焦虑出自何因。 “可是,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啊。”水茉坚持。 “那是你侥幸!”程屿恒急躁得抓了抓头发,“你的行李箱在哪里?现在、马上、立刻给我收拾东西。”遗传自桑岛樱的性格控制了他的理智。 “可是——”叶水茉张了张嘴,却在看到程屿恒犀利的眼神下不争气地闭上了。 “现在去收拾东西。”程屿恒下命令。 叶水茉扁扁嘴,无奈地蹲下身子,从床底拉出一个大箱子。遇上程屿恒的一家后,她的生活开始大颠覆了,而她似乎只有乖乖听命的分。这不对!水茉告诉自己,但手却开始不听话地收拾起来,自己平时要穿的衣物,最喜欢的书,还有她的笔记本电脑,通通塞到箱子里。 “真的要搬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又便宜又舒服的房子。”叶水茉慢慢悠悠。 “这种危楼,早三百年前就应该拆了。”程屿恒驳斥。 “我有好多东西都舍不得了,我的床、我的衣柜、我的书桌,这些东西怎么办?”水茉问。 “扔了。”程屿恒毫不留情。 “怎么可以扔?我用了那么久的,有感情的!”水茉抗议。 “你如果再这样磨磨蹭蹭,我就放火把这里烧了。”程屿恒拿出打火机。 “不要啊,我这就好,这就好,你如果放火的话,那要坐牢的!”叶水茉再也不敢废话了,拖着箱子就拉程屿恒走。 “傻瓜。”程屿恒拿过水茉手中的行李箱,优雅地点燃一根烟。 回到程屿恒的公寓,叶水茉直接被拉到了主卧房旁边的客房门前。 程屿恒推门,“以后你就住……” 讲到一半的话突然打住,程屿恒“砰”地把门重新关上,嘴角在僵硬地抽动,“我们不如先下楼喝杯茶。” “咦?”叶水茉眨眨眼,再眨眨眼,是她看错了吗,程屿恒的脸上似乎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哈,你回来了!”门从里面被打开,伸出一只头来。 “樱姨,你怎么会在这里?”水茉惊诧。 “水茉也在啊!”桑岛樱也是吃了一惊,“原来你们同居了!” 同居?!这个词语在叶水茉和程屿恒的脑海里同时炸开,炸得他们脸上一片死寂。 程屿恒只知道他不能忍受叶水茉继续住在那样一个破屋里,叶水茉只知道她对程屿恒只懂得言听计从。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构成同居的罪名。 “对哦,婚前先同居的话,可以让你们更好地了解彼此,有助于将来婚姻的长治久安,不错不错。”桑岛樱拍拍两人的肩,一副开明家长的模样。 程屿恒愣了愣,觉得有个问题需要第一个解决,“妈,你来这里做什么?” “今晚,我住这里了。”桑岛樱别有深意地看着儿子说。确切地说,她是来复仇的。她咽不下水茉被儿子早早带走这口气,所以特意来他的公寓来好好和他谈谈。不过,她看了看门口的行李箱,对于儿子带水茉回家住这件事,倒是很意外,难道他们那么快就假戏真做了,还是她的儿子太狡诈,故意做给她看的? “水茉。”程屿恒转向还在发呆的叶水茉,哄她,“你先去隔壁房间洗个澡。” “啊?”水茉仰着迷惑不解的脸。 “乖了,去洗澡。”程屿恒推她走。 像个上了发条了娃娃,水茉按着程屿恒的路线朝隔壁房间走去。 程屿恒拉桑岛樱进客房。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程屿恒挑着眉,对于他精明狡诈的老妈不敢掉以轻心。 “好。”桑岛樱爽快应道。 两母子对决,空气里有火花兹兹作响。 “你到底想玩到什么时候?”程屿恒挑眉质问。 “谁在玩了,我可是很认真地在为我的梦想奋斗。一句话,我要水茉做我的媳妇。”桑岛樱微笑着说。 “你知道我们是在玩假的!” “现在假的,不代表以后不会变成真的。” “你休想。” “我就想,你听好了,我不惜一切代价都会让水茉嫁入我们程家的。如果你够孝顺的话,就给我马上假戏真做。还有,下次不准你再破坏我们享受天伦之乐,不准从我们的身边带走水茉。”这是她来此的目的。 “哼,我才是你的儿子。” “你还有脸说,我想生的明明是女儿的,你却给我出来捣乱,要不是想着你还可以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我早八百年前就把你扔山上喂野狗了!” “那真是多谢了!为了回报你的不杀之恩,我一定会努力地让你享受不到天伦之乐的。” “你敢?” “我怎么不敢?水茉就是爱听我的话,你能奈我何?” “那我就打到你不敢!” 口舌之战停止,沟通不良的母子,拳脚之战开始。 洗完澡出来的叶水茉,听到了一些诸如“嘭”、“咔”、“啪啪”的奇怪声音从客房传出,她扔下擦头发的毛巾,冲到隔壁的客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拍门。 下一秒,程屿恒开门,胸前带着一个惹眼的鞋印走出来。 “没事,不过是在打蟑螂。”他的脸色阴沉。 “真痛快,打死了一只大蟑螂,我可以舒舒服服睡觉了。”桑岛樱朝床走去,背上也顶着个大鞋印。 叶水茉在脑海里想象一场蟑螂大战,还有拖鞋漫天飞的景象。 “我们走。”程屿恒拉她回自己的房间。 程屿恒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眉宇如沟,说不出的英气逼人,但是胸前挂着的娇小的鞋印却大煞风景。 叶水茉看不下去了,她伸出小手,在他胸前左拍拍右拍拍,嘴里碎碎念:“你和樱姨也真是奇怪了,不过是打个蟑螂啊,怎么会把衣服都弄脏了?”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认真而又仔细拍着鞋印的水茉,程屿恒郁结的心情,有点纾解,“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一只兔子?”她俯瞰她,眼角有着戏谑的笑。 “我哪里像一只兔子了!”叶水茉抗议,眉头纠结,她是一代女侠,怎么可以和胆小的兔子相提并论! “害怕的时候,就像被抓住耳朵的兔子,四肢僵硬,只会傻乎乎地睁大眼睛。”程屿恒扯扯她的脸颊,提供证据。 “我才没有!”抗议声减弱,但是腮帮子越来越鼓,她是智勇双全的女侠好不好! “抱起来软绵绵热乎乎的,也很像一只兔子。”程屿恒揽她入怀,将头搁在她的肩上,全身放松,发出满足的叹息。 叶水茉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似乎是浅浅的茉莉香,时有时无地钻入程屿恒高耸的鼻子。 “我要睡觉了。”水茉推他,忙着生气自己被说成像一只兔子的事,而神经粗地没注意到自己和程屿恒此时是如何的亲密。 “嘘,别动,我又饿又累,让我休息一下。”程屿恒抱紧她,声音低沉,拒绝去思考心底涌出的浓浓的满足感因何而来,只想一直享受下去。 叶水茉的脖子一阵酥麻,突然脸烫起来。 “我也要抱抱。”身后传来桑岛樱妒忌的声音,很煞风景。 程屿恒抬起来,看了看无孔不入的魔鬼母亲,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心情又开始乌云满布。 “水茉,你偏心,不给我抱,却给屿恒抱。”桑岛樱很无耻地把自己扮成受冷落的可怜小孩。 水茉窘红了脸,从程屿恒的怀里钻出来,真以为自己做了偏心的事,说起来她对程屿恒真是比较好啊。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啊,有人对自己心中的偶像会很坏的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吐了口郁结的气,程屿恒用仅存的一丝耐性问正步步进逼的桑岛樱。 “一个人睡觉好无聊啊,我让水茉和我一起睡。”桑岛樱露出好妈妈的慈爱笑容。 “不行。”在水茉点头之前,程屿恒一口回绝,“别忘了,你睡觉的时候最喜欢踢人的恶习。”他永远不会忘记五岁那年,跟爸爸吵架了的妈妈跑来和他睡,半夜三更,把他从床上踢飞到墙角的惨痛经历。 “我哪有,根本没有的事。”桑岛樱矢口否认。 “要不要我把爸爸叫来,让他展示一下身上的大小淤伤?”程屿恒眉头抬起老高。 “哼,那是他自己从床上跌下来跌伤的。”桑岛樱还在坚持,声音却明显小了。 “水茉可不像我们父子受得起你的绝命踢。”程屿恒眼睛犀利。 “哼,哼。”桑岛樱以气势掩盖她的无话可说。 两双同样精锐的眼睛,射出同样的电力在空中交战。 “水茉啊,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人敢欺侮你的话,来找我。”桑岛樱像个保护欲旺盛的老母鸡,眼睛死死盯住她万恶的儿子,而没注意到她口中的水茉早已不在房间了。 “我不认为这里会有人欺侮她。”程屿恒是被冒犯的老鹰。 “那最好了,怎么说我这个未来的婆婆也要扛起保护媳妇的责任。” “喂,先有我这个未婚夫才会有你这个未来婆婆。” “这可难说,人家水茉也许是冲着我这个婆婆才勉强答应你的也说不定呢。” “也对,你够老奸巨猾嘛。”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意思。” “你找打,敢在水茉面前诬蔑我!” 话才说完,桑岛樱一记粉拳,声势浩大,两袖生风,攻向程屿恒的胸口。程屿恒跃身而起,躲过一劫。 这就是程屿恒死都不愿回家的根本原因——基本上他很反对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当对方是他的妈妈桑岛樱,一句不和,拳脚相向是惟一的结果。 打了半天,桑岛樱终于发觉房间里少了个人,“水茉呢?” 房间里空荡荡的,少了那个引发母子战争的罪魁祸首,不!是心爱玩具。 “被你吓跑了。”程屿恒擦把汗,眼光飘向浴室,对于水茉的消失也不在意。 人家说,儿子是妈妈前世的爱人,真是狗屁,他简直是她前世的仇人。偏偏还那么能打,根本是他的克星,真是累死他了。程屿恒再郁闷地擦把汗,直接向浴室移步。 “哎呀!”桑岛樱尖叫,“死了,死了,如果水茉见到我和儿子打架,会不会以为我是个恶婆婆?”很迟钝地发现,她抱着头,后悔得没脸见人,溜回了隔壁房间。 水茉她也许没看见吧。她阿q地安慰自己,然后蒙头大睡,秉承明天会更好的人生格言。 舒展筋骨后,睡起来就是香甜啊,桑岛樱转个身,进入了梦乡。 水茉当然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因为自她听了程屿恒说的一句“又饿又累”后,就一门心思去厨房给他弄吃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程屿恒无意的一句抱怨,在她听来就好像是天大的事,他什么都没吃,这比自己饿着肚子还难受。 程屿恒洗完一身的汗,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水茉端着一碗粥站在他面前,热气和香味在她的身上冉冉升起。 程屿恒的双眼格外地炯然幽深,“给我吃的?”一向果决坚定的声音多了受宠若惊的喜悦。 “你说你很饿,所以我……”叶水茉期期艾艾,这是她第一次煮的粥,不知道会不会被嫌难吃。 “乖!”程屿恒拍拍水茉的头,老实不客气地接受这碗正散发着加速他胃液分泌的香味的食物。 几口下肚,他开始对水茉刮目相看了,“很好吃啊。”他毫不吝啬地赞美。 水茉笑逐颜开,心里涨满了满足感,“想不到我对厨艺那么有天赋的。”她沾沾自喜,却和骄傲不同,笑容里言语里都透着憨气。 “看来我要你来这里住是做对了,以后你就负责我们家的三餐。”程屿恒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问题。”水茉一副赚到的样子,难得有人这么认同她的厨艺。 “你要不要吃一口?”程屿恒把一勺粥送到水茉嘴边,“张嘴。”他的样子类似于在喂某种小动物。 “不要。”水茉后退一步,她可没有和别人同食的习惯。 “你师父我可是第一次那么有爱心地喂别人吃东西啊。”程屿恒不打算接受这样的答案,他柔着嗓子,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乖乖,张嘴。” 叶水茉受蛊,在程屿恒满意的眼神下,吞下了他喂的粥,竟然还发出这是她生平吃过最美味的粥的感慨。 叶水茉刚走进工作室,白莜祖肃杀的眼光就笼罩了她。 “水茉,我昨晚打了你一夜的手机为什么都是关机?”山雨欲来风满楼。 “手机正好没电了。”水茉吞吞口水,她说的是实话。 “那,我打了一夜你家里的电话,为什么也是没人接听?”白莜祖声音阴冷。 “因为——”水茉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什么?”白莜祖还算稳得住。 “呵呵,还问什么啊,水茉昨晚当然留宿在她的未婚夫家里啊。”菊烨野掩着嘴,笑声暧昧,“哇,你们看,水茉手上的戒指。”故意叫得人尽皆知。 “哇哇,真的哦,看起来很漂亮啊。”米润儿抓起水茉僵直的左手开始研究戒指。 “真的是这样吗?”白莜祖气息开始紊乱,一夜没合的双眼底下堆着两团明显的乌云。她的小兔子真的就这样落入她的敌人之手了吗?她昨天被生生撕裂的心又开始淌血。 水茉点点头,小脸上红白相间。 “你们分房睡的吧?”不死心。 水茉摇头。 “那你们分床睡的吧?”最后的一丝希望。 水茉再摇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女睡同一张床很正常,这是程屿恒昨晚用来说服窘迫的水茉与他同床而寝的理由。事实上,昨晚他们确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床很大,他们连彼此的身体都没碰到。倒是她,一整夜发的不再是侠女梦,而是很诡异的师徒行走江湖的迷梦。师父当然是程屿恒了,梦境里,她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徒弟,目露崇拜之光,仰视着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笑傲江湖。 可是其他人可不这样想。 “不不!”白莜祖泪流满面,被残酷的现实击溃。 “莜祖?!”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水茉从梦里惊醒,一向坚强勇敢从不低头的白莜祖啊! “我要杀了程屿恒那个混蛋,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白莜祖陷入半昏迷状态,口里呓语不断。 “莜祖,请节哀啊。”菊烨野递来手帕,脸上是猫哭耗子的神态。 “莜祖,你哭什么啊?”水茉蹙紧眉头,又担心又着急地扶住失去常态的白莜祖。 “水茉,水茉,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呜呜——你太伤我的心了。”白莜祖顺势搂住水茉,哭得如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莜祖,你别哭啊,我没背叛你啊,我怎么会背叛你呢?”水茉承载着白莜祖受伤的身体,头很痛,心很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仰望苍天。 她不善于处理混乱的事情啊,她只是想像一个女侠,过着惩奸除恶的单纯生活。比如抓抓贼,写写社会新闻,偶尔再被总编骂几句。真的只要这样就好,她不该去学什么空手道的。现在好了,弄到要和别人假订婚、假同居,四处骗人,她女侠没做成,离女贼倒不远了!该哭的是她才对啊! 可是,在好不容易安抚了白莜祖后,终于回到自己座位的水茉,托着腮,纠着眉,不得不叹口长气。如果她不去学空手道的话,她就遇不到程屿恒了。她的脑海里浮现程屿恒宽广的前额,有型的眉骨,英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形,线条清楚的下巴,炯然有神的双眼,整张脸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是优雅而温和的。这样的程屿恒,犹如她心目中完美的大侠形象,如果她错过了,会是多大的损失啊。 所以,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为了程屿恒,她应该心甘情愿地毫无怨尤地陷入这片混乱中。骗人就骗人,为了这世界上仅存的一个大侠,她这点牺牲算什么! 有了这样认知的叶水茉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之中。 下午六点,杉浦空手道馆里气氛迷醉。一分钟前,他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馆主杉浦尚宣布一个好消息——六点半,道馆里将会有一场现场教学,教学者是两位功力深厚的黑带级人物。 一身白色道服的沈钟鹤,站在道场的一角,说不出的英姿飒爽,清丽飘逸,如果不去注意她脸上浓得化不开的鄙夷表情的话。 真是给她找麻烦!在看到道场里的学员们,为了争夺视觉甚佳的位子而大打出手的沈钟鹤,两道不具耐心的眉开始纠结。麻烦,麻烦!为什么麻烦总爱找上她这个最讨厌麻烦的人! “吵死了。”沈钟鹤声音不大,但穿透力觉得很强。 道场里争得不可开交的学员们,突然觉得冷空气入侵,脊背不受控制地发冷。他们很默契地停住手上的动作,几百颗头颅徐徐后转,在看到一张整洁白皙的俏脸后,比训练有素的军队还整齐地“刷刷”甩回头。 猫妖不高兴了! “现在马上给我通通滚到那边去,矮的站前面,如果谁敢抢位子,就马上给我滚蛋。”吐字清晰,不急不缓,声音还很优美,但是他们却像是听到死神的召唤。 一阵人仰马翻,道场的南面出现一个长方形的方阵。 “哼。”沈钟鹤鼻孔出气,这群笨蛋就是喜欢别人凶他们。 “钟鹤,你脸上的肌肉构造是不是和常人不一样,所以不会笑?”馆主杉浦尚迈着悠闲的步子,脸上噙着懒洋洋的笑,朝沈钟鹤走来。 “走远点,看到你就有气。”脸上的寒气加重,毫不忌讳他是堂堂馆主,沈钟鹤的声音依然阴冷。 杉浦尚的笑容不减,声音优雅诚恳:“钟鹤,你很矛盾啊,我如果一直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打电话冰着声音问我到底还要不要这个道馆,现在我出现了你又冰着声音要我走远点。我很难办啊。” “如果你有点馆主的正常样子,那么我就不会矛盾了。”眼里藏着杀人的寒冰,沈钟鹤射了杉浦尚一记,扔下话,转身要走。 “你在这里做得不开心吗?”杉浦尚俊美淡泊的脸庞露出忧色。 永远是紧绷的脸意外地浮现出类似桃花的飞红,沈钟鹤带着恼怒的神色,嘴唇紧抿,走得很急。 而她身后的杉浦尚马上变脸,依然英俊的脸庞被一抹狡色侵占。这个枯燥乏味的道馆,总算还有点好玩的事啊。 当然,除了沈钟鹤,这里马上就要上演的好戏也很好玩。 听说,十五年之后,白莜祖再次挑战程屿恒,战场就是他的这个小道馆。 曾经轰动全城的武学奇才,在历练了十五个年头后,应该会更有看头吧? 杉浦尚微微笑着,飘逸得就像马上要升天成仙了。 他们的馆主啊,真是世外高人!列队站立的学员心里涨得满满的,幸福地瞻仰着难得露面的馆主的仙风道骨。 下午六点,叶水茉才风尘仆仆地从一个火灾现场赶回报社。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打杂的。 叶水茉找了个位子坐下,累了一个下午,她只想好好地喘口气,然后回家洗个澡,饱餐一顿。 想到吃饭,她马上记起她答应过程屿恒要负责三餐的事。抬手看表,已经快六点半了,不知道她现在赶回去洗菜做饭还来不来得及? 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手机响了。 是菊烨野打来的。 “喂——” “不得了了,快来杉浦空手道馆啊,莜祖和你的未婚夫打起来了。”菊烨野在手机那头尖叫,如果水茉不是被她话里的意思吓到脑子停止运转,她也许会注意到菊的尖叫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水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菊烨野结束通话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冲出城市日报的报社大楼,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拦截到一辆的士赶到了杉浦道馆。她的脑子在程屿恒怎么会和白莜祖打起来这个问题面前打结、死机,只有空空蒙蒙,恍恍惚惚的感觉。 等她冲进杉浦道馆,就看到白莜祖和程屿恒身穿白色道服坐在道场的正中央,大口喘着粗气,而道场的南面是由道馆学员组成的一个整齐到媲美专业军队的方阵,更奇怪的是,每个学员面色绯红,眼睛和嘴巴都有不同程度的张开,全部人一副被夺魂摄魄后的样子。 而道馆的北面站着她的好友米润儿和菊烨野,还有一位器宇不凡的男子,细看下,竟是她仅见过一面的馆主。这三人的脸上也透露出异色来,好像刚刚撞到了外星人或宇宙飞船等这类不可思议的事件。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属于直线条的神经实在接受不到任何信息。 杉浦道馆安静得诡异。 时间在这个停滞的空间淌过了三分钟。 杉浦尚终于清清喉,温雅的笑重回脸上,“真是太精彩了,比十几年前的那两次精彩一万倍啊。”他由衷赞叹。 “当年?当年他们也这样打过吗?”菊烨野眼睛闪烁,仿佛灵魂回壳,拉着杉浦尚问。 “咦?你们不知道啊。”杉浦尚惋惜,“那在业内可是非常轰动的事啊。” 杉浦尚眼神游离,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一年,十五年前。 不过是十来岁的他挤在赛台前,台上站着当年的程屿恒和白莜祖。因为实力超强而破例被空手道协会组织准许以女子身份参加男子组赛的白莜祖已经三年连夺冠军,那些身强力壮的庞然大汉在白莜祖凌厉而绵密的拳脚下,简直变成了老虎嘴边的小绵羊。但是这一年,程屿恒出现了,以同样强悍的姿势打进总决赛,然后无可避免地和白莜祖对决。 那一战,精彩地击溃了所有空手道研习者的信心,在他们面前谈空手道简直是一个初生婴孩抱着把斧头在鲁班面前搬弄。 但比赛的结果必有一赢一输:白莜祖败,程屿恒胜出。 白莜祖不服,后来在一个区域性比赛里又和程屿恒对上一仗,结局还是一样。此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在大型比赛上露过脸。 十五年过去了,白莜祖再次挑战程屿恒,原因不明。 “原来是这样啊。”菊烨野满意地垂下她布满求知欲的小脸,难怪,白莜祖对水茉的未婚夫的反应会那么的大,原来背后藏着这样的耻辱啊。 白莜祖垂着肩,似乎身体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想不到啊十五年后还是输了。十五年前她输了骄傲名誉,十五年后她输了水茉。 既生渝何生亮!白莜祖眼角不经意扫到程屿恒身上,有了杀人越货的冲动。 “水茉。”程屿恒叫唤犹自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叶水茉。 谁能来告诉她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了?水茉左瞧瞧右望望,希望有一个可以为她解惑的好人。听到程屿恒熟悉的声音,她迟疑地走向他。 “你来得正好,趁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把我们的那顿订婚宴请了吧。”程屿恒站起来,呼吸平稳,已经看不出不久前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他很好心情地与水茉商量。 “呃?我刚刚没听错吧,订婚宴,你们的订婚宴?”杉浦尚的脸上闪过叫惊讶的表情。 “怎么样?大家赏脸吗?”程屿恒丢给老友一个别多管闲事的眼神,转身询问地上的白莜祖。 他演得真是尽心尽力啊。叶水茉看着程屿恒麦色的侧脸,想着他一定是个做事追求完美的人。 白莜祖看在眼里,心终于凉了,她的水茉儿,此刻眼里只有一个人——她这辈子惟一没打赢的人。扼腕!扼腕!扼腕! “好啊,好啊。这个订婚宴就来我家吃啊。”一个很突兀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程屿恒下意识地蹙紧眉头。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的母亲应该不是属于人类那一科的。 道馆里走来一个风姿灼灼的中年女子,头发挽成一丝不乱的髻。 除了桑岛樱还有谁! “樱姨?”叶水茉不确定地低唤,怀疑自己是否有眼疾。 “嗨,水茉。”桑岛樱招招手,笑容璀璨。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无力感袭上程屿恒心头。 “噢,很简单啊,跟着水茉过来的啊。”桑岛樱说得再自然不过了,好像跟踪人这样的行径和助人为乐是一样崇高。 “伯母。”杉浦尚神清气爽地打招呼。 “哦,小尚啊,还在啊。”桑岛樱摆摆手,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位仙风道骨身上。 喂喂,什么叫还在啊?说得好像想他去死似的。杉浦尚的俊脸上开始出现如程屿恒的无力表情。基本上,认识桑岛樱的人都知道:她是个迷恋二十到三十岁的女孩子却极度厌恶此年龄段的男子的怪人。 “这几位是?”桑岛樱眼有流光,流转在菊烨野和米润儿身上。好像也很适合当她的女儿! “我们是水茉的朋友,我是菊烨野。”笑容乖巧。 “我是米润儿。”音色甜美。 “好,好,”桑岛樱用手帕优雅地在唇角擦了擦,“不好意思啊,我很会流汗呢。”声音很矜贵。 她的口水没流出来吧?“我是程屿恒的妈妈,也就是水茉的未来婆婆,你们可以叫我樱姨的。”桑岛樱像极化装成小红帽的外婆的那只老狼。脑海里有个画面闪闪发光——她的床边围满了小红帽。天伦之乐,天伦之乐啊! “樱姨好。” “樱姨好。” 菊烨野和米润儿礼貌地打招呼,完全没意识到她们已经变成匍匐在老狼床边的小红帽。 “咦,那位是?”发现了从道场里走来的白莜祖。 “白莜祖。”简短干脆地自我介绍。 犹如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桑岛樱,她目光一紧,留心打量起白莜祖来。 白色的道服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修长身段,兼具了女子的清丽和男子的英气,眼神锐利而明亮,五官伶俐,有完美的颈部线条,头发稠密,举止间落落大方,不论身为女子或是男子,绝对是个中极品。这个人,很可能对她造成威胁。桑岛樱得出结论。 “水茉,你跟我过来。”白莜祖拍拍水茉的后脑,有话要私下说的意思。 叶水茉点点头,任莜祖揽着她的肩,朝角落走去。 威胁来了!桑岛樱心中的警铃大作,那样的背影,好像水茉是她的所有物的感觉。 “什么事,莜祖?”叶水茉仰头问她。 白莜祖不出声,眼睛里藏着不舍,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水茉的脸,像在看一个永远离她而去的人。她失神落魄地捏着水茉的脸颊,又抱了抱她。这些还近在眼前,但从此以后却不是她的了。 “水茉啊,我舍不得你。”白莜祖感伤地抱紧叶水茉。 “莜祖,你要去哪里吗?”叶水茉困在她的怀里,紧着眉头想,她没听到消息说最近有什么赛事需要莜祖去国外抢新闻的啊。 “你不明白的。”白莜祖深深叹一口气,抱着水茉舍不得放手。 她是存心的! 她是存心的! 两母子生平第一次同仇敌忾地瞪住他们共同的敌人。 她竟敢在他面前,抱了水茉那么久!分明是不把他这个未婚夫放在眼里! 她竟敢在她面前,抱了水茉那么久!分明是不好把这个未来婆婆放在眼里! 陷入哀伤中的白莜祖一时不察,突觉得手臂一空,水茉已经被人捞走了。 抢先一步的程屿恒站在她面前,脸色不好,“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声音也很臭。 什么约定?叶水茉掏掏耳朵,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耳疾。 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这些事好像是她的神经所不能传导的。 白莜祖吸了一口气,再吸了一口气,终于她的牙缝里吐出寒冷如冰的字来:“我不会忘记的。”当初她怎么就冲动地答应了他:如果打不赢他,就不再打扰他和水茉的事。 “很好。”得到满意答案的程屿恒牵着水茉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她,彬彬有礼如一个绅士,“请问白莜祖小姐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和水茉的订婚宴?” 这绝对是恶劣的示威,她肯定!白莜祖握紧拳头,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在桑岛樱的执意要求下,叶水茉和程屿恒的订婚宴被迫设在程家。 程屿恒最后同意是因为得到桑岛樱的保证,这餐宴席是由他的父亲主厨,这就是说没有了一人一碗乌东面的可能。 入宴的有程家人和水茉及她的三个好友菊烨野、米润儿、白莜祖,还有杉浦尚。 “真好吃啊。” 饭桌上不时传来这样的赞叹,因为程堂甫超凡出群的厨艺,各怀心事的用餐者倒也把这顿喜筵吃得津津有味。饭后,他们品着绿茶,在客厅闲聊。 其间,桑岛樱得知菊烨野和她一样都是纯正的日本人,高兴得不行,当场就要认菊烨野作干女儿。菊烨野一口答应了,桑岛樱借给大家添茶水的时间,躲到厨房激动得泪流满面,那种企盼了一辈子终于得到了女儿的不真实感,让她身子轻飘飘的。 然后,一直心情郁闷的白莜祖,忽然发现桑岛樱很眼熟。 在没有输给程屿恒前,白莜祖狂迷空手道,认定生存的目的就是空手道。所以那时的她对世界上的空手道高手都做过详细的研究,当时最让她感兴趣的是一个名扬全日本的女子,据说她出身空手道世家,十七岁就夺得过空手道东京大赛的冠军。而且她家里经营的掖庭道馆是当时日本名气最响亮的空手道道馆。然而这位天之骄女在二十三岁的时候突然移居国外,从此无人再知道她的行踪。只传言当年有个来历不明的人来掖庭道馆踢馆,将她打败,而她恰好发过誓:如果谁能打赢她,她就嫁给谁。所以她就这样被一个来历不明人的娶走了,成了传奇里的故事。 白莜祖看过那个日本女子的照片,像极了桑岛樱。 “你是不是那个十七岁就拿过东京大赛冠军的传奇女子?”白莜祖跳起来,指着桑岛樱的鼻子,激动万状地问。 “我有那么有名吗?”桑岛樱脸红了。 “就是了,就是你了!”白莜祖认定。 “呵呵,呵呵。”桑岛樱傻笑,心里有个叫虚荣的东西在膨胀。 “啊?这样说来,我记得好像见识过樱姨的身手非常的厉害,曾经单手就把一个抢匪摔倒在地呢。”叶水茉提供证据。 “什么?怎么回事啊?我干妈以前有传奇故事吗?”菊烨野眼睛巴巴地眨着,像个爱听故事的好孩子。 白莜祖把她所知的说了一遍,惹来远处程屿恒的嘲笑声。 “难道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吗?”白莜祖迫切地问。 “臭小子,你笑什么笑!”桑岛樱发怒。 “我在笑那个传言啊。”程屿恒越笑越大声。 “其实这段往事我也略有所闻,但真实是怎样的我也很好奇啊。”杉浦尚也加入这个八卦阵。 当事人之一的程堂甫低着头,像是在忍受一件很痛苦的事。 而桑岛樱美目里火苗闪动,“谁都不准再提这件事。”她撂下狠话。 “我们很好奇啊。”叶水茉满脸期待地望住桑岛樱。 “嗯,嗯。”菊烨野和米润儿的小脸蛋也仰得高高的。 这对于桑岛樱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小红帽,她的女儿们哪! “说吧,说吧。”小红帽们开始撒娇。 她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有这一天吗? “其实,事情是……”桑岛樱投降,舔着干燥的嘴唇,“事情是、是——”她患起了后结巴,是了半天,她推了程堂甫一把,白净的脸上红得一塌糊涂,“你来说!”她凶悍地命令。 “也好,也好,谁说都一样了。”小红帽调整坐姿,洗耳恭听。 程堂甫抬起头,表情严肃,“不行,我讲不来笑话。”唇角抽动,不行,他会失去一贯的形象爆笑出来的,“我还有点事。”他一本正经地说,然后起身,再然后以平时三倍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 “还是我来说吧。”程屿恒接下任务。他嘴角含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事实上,那个传言的结局是正确的,但我爸不是去踢馆,而是去抓贼——” 那应该是出喜剧吧。 当年的程堂甫是一名警察,远赴日本去擒一个藏匿在掖庭道馆的杀人犯。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在抓贼的时候,撞上了莽撞的桑岛樱,话还没说清楚就打起来了,从未输过的桑岛樱心高气傲,谁想到竟输给了一个无名小子。震撼之余,动了爱慕之心,结果一路追程堂甫追到中国,还摆出了她的那个誓言。而程堂甫想都没想过抓贼会抓出一个老婆的,当然不会认账。三年后,桑岛樱从不懂汉语到精通汉语,还自创了一个招式,将程堂甫打败,就这样赖到了程太太的头衔。 程屿恒寥寥数语,讲完了故事,但故事背后的悲喜也只有当事人才真正明了。 “干爸现在一点都不像警察啊?”菊烨野观察入微。 “他现在是政府官员。”程屿恒回答她。 “啊?”更不像了!几个女生互望一眼,难以把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儒雅、庄重气质的程堂甫想象成在人们普遍印象中是大腹便便,只会空谈大话的政府官员。 “难怪白莜祖会输了。”米润儿嗟叹,有那么厉害的父母多少有点遗传啊。 “樱姨,你那个自创的是什么招式啊,很厉害的吗?”叶水茉好奇。 “怎么,要不要我教你?”桑岛樱终于挽回点面子,慷慨传教。 “好啊,好啊。”水茉点头如捣蒜。 “不行!”激烈反对的是程屿恒。 “为什么?”她好想学的! “乖,听话。”程屿恒拉过水茉,眼里有苦恼的神色。 水茉一怔,虽然不明白程屿恒为何那么反对她去学那个招式,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你在哄小狗呢!”那厢白莜祖发火了。 “不要激动,莜祖,醒悟吧,现在这个权利已经不是你的了。”菊烨野用身子拖住白莜祖动怒的一条手臂,言下之意,白莜祖也很喜欢把水茉当小狗哄。 “你说什么!”一个拳头落到无辜的菊烨野头上。 打打闹闹,真真假假,叶水茉已是程屿恒未婚妻的事实,在别人的心中渐渐不可动摇。 叶水茉住在程屿恒的公寓里,两个人亦师亦友,也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第五章 从律师事务所回来的程屿怛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前,手里拿着钥匙,做深呼吸。 自从叶水茉搬到他的公寓以来,他经常会在开启门后而被吓倒。比如说,三天前他开门后看到客厅里躺着一个满身伤痕的风尘女子,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叶水茉从路上捡回来的,因为那个女子不肯上医院,所以水茉直接把她带回来上药。这件事的结果是:程屿恒险些被性骚扰。 再比如,五天前他一开门就看到三个脸上流血的黑社会分子举着椅子朝他砸来,若不是他身手过人,他现在都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后来从厨房里冲出来的叶水茉愧疚地告诉他,这是她救回来的正被人追杀的陌生人,气得他当场就想敲破她的那颗木鱼脑袋。 再再比如,七天前,他开门看到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放高利贷者向水茉要债。细问下,原来是水茉的耳根子又发软了,答应她的一个线人帮他还债。 至于他一开门突然有一只狗或者一只猫窜到他的身上的事已经引不起他的心跳加快了。 这次,是什么样的状况等着他呢? 程屿恒再吸气,钥匙转动,门开了。 叶水茉冲到他的面前,十万火急,“快,快,帮我看看!”她把一只手臂伸到他的面前。 程屿恒心脏狂跳,“怎么了?” 他的视线里,水茉的手臂上粘着白色的泡沫,泡沫里若隐若现的一道红色的痕。他视线上移,只见水茉头发在滴水,脖子上也有泡沫,一件白色的衬衣半湿不湿地穿在身上。 “快啊,看看还能不能在我的手臂上看到电话号码?”叶水茉暴跳。 程屿恒抓住水茉打着泡沫的手臂,放到眼前,终于看清楚,那道红痕是用唇膏划在上面的。害他以为她受伤了! “怎么样?”叶水茉盯着程屿恒,焦急地等待答案。 “你想吓死我!”程屿恒扔下水茉的手,在她的头上留下一记爆粟。 “到底还能不能看出来嘛?”叶水茉没去理会头顶的痛,一心记挂着手臂上的电话号码。 “看不出来。”程屿恒老实回答。 “完了。”叶水茉整张脸垮下来,埋怨起自己,“我怎么会这么粗心啊,怎么会忘了把电话号码抄下来,就去洗澡呢!” “你在搞什么?什么电话号码这么重要?” “我的线人给我的,他说我打这个电话,有一个独家新闻要告诉我。”叶水茉沮丧。 “笨蛋,电话没了,冉去要过就好。现在快点给我把澡洗完,我有事和你说。”程屿恒推她。 “不是了,我有想过再向他去要电话的,可是他很不好找的,再说,我找到她再向她要的话,她会以为我不重视她给的新闻.会不高兴的。都怪我,怎么当时不多带支圆珠笔,要不也不会因为圆珠笔写不了了,而需要她用口红在我手上写电话啊。”叶水茉念念叨叨,身子在程屿恒的推动下前进着。 十几分钟后,叶水茉洗完藻,换上了于净的衣服; “水茉,我有话和你说。”程屿恒在水茉旁边坐下,自动把话重复一遍。 “什么事?”’叶水茉转过头,看着程屿恒。 即使朝夕相对,她依然无法对程屿恒的那张俊脸产生免疫力。水茉的视线落在他线条清晰的下巴上,不期然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这烟味像迷香,让她禁不住思绪纷乱。 “我想我们大概在不久之后,就不需要再假装了。今天,我回家无意听到一段对话,让我想到了这个办法。”程屿恒看了一下水茉,只见她心不在焉,忍不住拍她的后脑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嘎?”叶水茉还魂,突然说,“以后不要吸烟了。”他的烟味让她想人非非,这不好。 “什么!”程屿恒气结,他讲了半天原来在对牛弹琴,“我吸烟怎么了?”他很想掉她。 “这样不好,对身体不好,对我也不好。”叶水茉认真回答。 吐气又吸气,程屿恒脸色黑臭,声音冰寒,“我会努力少抽烟的。”他以为她嫌他让她抽二手烟。 “嗯,这就对了。”叶水茉很满意,突然记起,“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终于回到主题了,程屿恒稳住自己的情绪,叶水茉不是一般人,和她讲话是需要一点牺牲的,比如要他这样从来是言简意赅的大律师变得罗里罗嗦。 “是这样的——” 程屿恒耐心地先跟她讲起自己听到的关于他的父母的对话—— 他因为要回家拿一些自己以前的东西,所以偷偷回了一次家,为了不惊动他恐怖的妈妈,他跳墙进去的,这样却让他听到了桑岛樱和程棠甫在房间里的对话。 原来,他的爸爸开始怀疑他和水茉。 “我怎么总觉得水茉和我们的儿子有点怪?”程棠甫是这样问桑岛樱的。 等了一会,桑岛樱就把她如何让他和水茉订婚的事说了出来。其间躲躲闪闪,把自己的阴谋手段掩饰得很好。 “这样不好吧,也许水茉她并不乐意,总不能让我们把她的终身幸福给毁了吧?” 程棠甫忧心地说,乍听不是一个多好的父亲啊,如果不知道程屿恒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打算哪天发现水茉真的不喜欢我们的儿子,我就不为难她,让屿恒和她说清楚。” “所以呢?”叶水茉听完后,不甚明了。 “所以,这是我们的好机会。”程屿恒眼里有一抹自信的笑,“我们还要演一场戏。” “嗄?还要骗人?”水茉兴趣缺缺。 “那你是想我们一直这样骗下去,还是再骗一次人,然后以后再也不用骗人?”程屿恒循循善诱。 “当然是以后都不用骗人啊。”脱口而出后,却有一种心伤涌上水茉的心头,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和他这样的牛话,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忘记了他们不过是在演戏! “那就对了,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程屿恒一心要逃出桑岛樱设下的圈套,“我们闪电恋爱,然后闪电分手。”这是他的天衣无缝的计划,为的是计桑岛樱相信,水茉是不会喜欢她的儿子的,那时,水茉提出分手,程屿恒成了失恋的人,这样桑岛樱就不会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要他搬回家住了。 “我们现在不是在假装恋爱了吗?”叶水茉不明白,他们不是都订婚了吗? 程屿恒皱眉,他妈妈的计谋。他不好向水茉说,如果他告诉她,她的樱姨根本知道他们是装假的,她一定无法接受。 “还不够。”程屿恒含糊其辞,“我们装得一点都不像。” “哪里不像了?”不是都住在一起了吗?虽然他们现在是分房间睡的,但谁知道啊? “哪里都不像。”程屿恒打击她,他承认她只是他的妹妹,是晚辈,从来都不是恋人。 “那怎样才像啊?”叶水茉伤心,她以为她和地假扮得已经够过头了; “怎么,你没拍过拖吗?”程屿恒好笑地问,再看到她突然涨红的脸,笑意更深。 叶水茉低着头,脸越发烫了。是啊,她没拍过拖,她没人追,她是个毫无魅力的人。 “以后你都听我的就行了。”程屿恒兴味地挑着眉说,很高兴刚刚让他吓得半死,又气得半死的人,这会儿羞愧得无话可说。 叶水茉点点头,好自卑。 “那这就是说,你听懂我的意思了?”程屿恒不确定。 叶水茉再点头,更自卑,她表现得一定很笨! “喂,你想把自己的头埋进肚子里吗? 程屿恒拉起水茉越来越低的头,拿她的怪异行为没办法。 程屿恒公寓的门铃响起。 “我去开门。”水茉逃也似的跑去开门。 ☆☆☆ 苏苏站在门外,心情激动,程屿恒看到她会不会大吃一惊,会不会高兴,会不会抱着她喊她的名字?她想着各种可能,却没想到这种可能。 水茉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牛仔裙的美丽女孩。她的长发飘逸,一双灵动的眼睛,鼻子俏丽,嘴唇下颌线条柔和,脸形是椭圆的美人脸,全身上下散发着温柔和高贵。 “你找谁?”叶水茉在赞叹之余,礼貌地问眼前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孩。 苏苏原本期待的心情在见到叶水茉的刹那冷却,她是谁? “苏苏!”’身后程屿恒高兴地叫,“你怎么来了? 叶水茉侧开身,让程屿恒拉苏苏进门,看着站在一处的程屿恒和苏苏,她禁不住地感慨,他们是多么的衬啊,这才是珠联壁合的一对啊。 “我回国了。”苏苏梨窝浅笑,在看到她朝思暮想的程屿恒后,压抑着心底不好的预感,故作轻松,“我哪儿都没去,就跑来找你,吓吓你。” “我真的被你吓倒了。”程屿恒脸上写着宠溺,对杉浦尚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一直像哥哥一样地疼爱。 “哥,你看我有没有变漂亮?”苏苏挽着程屿恒的手臂,那么的大真可爱。 “当然,去了英国五年,变得淑女了。”程屿恒摸摸她的头,笑笑地说。 叶水茉愣在一边,觉得眼前的画面是那么的耀眼。 “对了,我给你介绍。”程屿恒拉过水茉的手,“这是苏苏。你傻站着干什么?”看到兀自呆愣的水茉,他干脆揽过水茉的肩,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你可以叫她水茉。”他和苏苏说。 “水茉?”苏苏哑声念着眼前这个和程屿恒过分亲呢的女孩的名字,悲从中来。五年前,她离开这里,藏着对程屿恒的爱离开,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不够美丽不够好去爱他,五年后,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美丽女人,但是程屿恒的怀里已经有了别人。 “你先和水茉聊聊,我给你拿饮料。”程屿恒看不到苏苏的心思,转身离去。 苏苏回头,眼神追随程屿恒的身影消失,然后她看到客厅的墙卜挂着的她送给程屿恒的素描画。 “想不到,他还留着我帮他画的画。”苏苏喃喃自语。 叶水茉的心底也有说不清的忧愁,她看着眼前这个叫苏苏的女孩,想起她在开门的刹那,看到她脸上期待的幸福,想起她看到她时,脸上瞬间熄灭的光彩,而此刻,她的脸上却蒙上了淡淡的忧郁。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她还有什么要发愁,她不明白! 然后,水茉看到苏苏的视线停在那幅素描像上,脸上又幸福又悲伤。 “那是你画的吗?”水茉忍不住问她。 苏苏点点头,“哥哥他本来有一张他的老师为他画的画像,可是后来被我弄破了,所以我偷偷学了一个学期的素描课,帮他画了这张画,还给他。”她依然记得程屿恒在看到自己心爱的画像被弄破时暴跳如雷的样子,她当时就吓哭了。 “真好啊。”水茉感慨,弄不清是说苏苏的画画得真好,还是说苏苏从小就和程屿恒认识真好。 “好又怎样,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苏苏幽幽地说,别有所指。 “不是啊,它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好。”显然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苏苏盯着水茉看,眼前的女子,乍看了很平凡,但却又让人无法忽略地被吸引,她是那么的清新,纯净。 ☆☆☆ 程屿恒回来了,给她们拿了两玻璃杯的果汁。他拿了一杯给苏苏,然后把另一杯给水茉。 电火石光之间,苏苏看到程屿恒与水茉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像被敲了一棒,虚弱地后退,“我还有事,要走了。”她放下玻璃杯,狼狈地说。 “那么快?” “那么快就走?” 程屿恒与水茉同时出声相留。这样的默契只会让苏苏更觉得难堪,她点点头,几乎是夺路逃走的。 她多傻,她多傻,千山万水回来了,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苏苏跌跌撞撞,心碎地从程屿恒的公寓逃离。 两个对爱情缺乏辨识力的男女,犹自不知不觉。 “肚子饿了。”送走苏苏,程屿恒拍拍水茉的头,示意她开饭。 “糟了,我忘了做饭了!” “那快点去做,快点。” “你别催我啊,你一催我我就慌,我一慌就会乱,我一乱就什么都做不好了。” “知道,知道,你快点做饭去吧!” “你还催我!” “我没催你啊。算了,我帮你。” “不要,你只会添乱。” “谁说的,我帮你洗菜。今晚吃什么?” “咖喱土豆。” “还有呢?” “三鲜豆腐。” “你是素食主义者吗?” …… ☆☆☆ 桑岛樱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程屿恒搭着叶水茉的肩,像一对璧人站在门外。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边正落下的太阳,没错啊,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来,可是眼前这两个需要她三令五申,威逼利诱,连哄带骗才会来这里的人,今儿个怎么不请自来了?! “妈!”程屿恒愉悦地叫着百思不得其解的桑岛樱,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你们怎么回事?”桑岛樱警惕。 “没什么,只是想回来吃饭,你和爸不是很想我们经常回来的吗?”程屿恒拉水茉进门。 桑岛樱愣在门边,心里警报拉响,这样的情景太诡异了。 “妈,爸人呢?”程屿恒今天表现得很多话。 “在厨房。”桑岛樱懒懒地回答,然后在行为失常的他们面前坐下。 水茉坐在程屿恒的身边,手被他握着,而她垂着头,耳朵微红。 “水茉,你怎么了?”桑岛樱精明的眼睛,盯住至今还未出过声的叶水茉。 “她害羞。”程屿恒抢着回答,脸上有着暧昧的神色, “害羞?我们家她又不是第一次来。”桑岛樱不相信。 “不是因为来我们家才害羞。”程屿恒别有所指。 “那是因为什么?”她的好奇心被勾起。 程屿恒正想开口,却见水茉受惊似的抬起头,急着澄清:“樱姨,屿恒他乱讲的,我没事,真的!” 桑岛樱疑惑,眼光流转在水茉绷紧的身子上,她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程屿恒却自得地笑起来,气氛诡异。 须臾,程屿恒拉起水茉,说道:“妈,我带水茉去我的房间。” 桑岛樱不置可否,程屿恒牵着水茉走了。 一到程屿恒的房间,叶水茉就神情激动地甩开程屿恒的手,压低声音抱怨道:“不行,我真的不行,我看到樱姨的脸就觉得自己好坏,我们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骗她呢?!” 程屿恒不受感染地把水茉按坐在地板上,自己在她的面前坐好,笑容自负,目光炯炯地看着水茉。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樱姨说实话最好,你说呢?”水茉愁容满面,兀自念叨着,“我就怕啊,樱姨有一大知道我们这样欺骗她,她会多难过,你想想啊,如果将来你自己的孩子也这样骗你,你也会很难过的吧。其实照我说,这件事本来只是一个误会嘛,会弄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我们没说实话啊,所以我觉得说实话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的方法。屿恒……”水茉抬头,看到了他高深莫测地深深锁住自己的眼神,莫名其妙地开始心虚,“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如果你觉得你的方法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的话,我会配合你的,不过——”水茉的眼神飘忽在程屿恒泛着诡异笑容的脸,再一次示弱,“好吧,我会配合你的。” “乖了。”程屿恒笑意加深,满意地把水茉的头发揉乱。 他就这样吃定她了,水茉懊恼地看着程屿恒,眉头纠结。 ☆☆☆ 客厅里,桑岛樱想破脑袋,想不出她的儿子今天来是和她耍什么诡计,孩子太聪明了,真是让父母操心啊! 采取老办法,桑岛樱端着茶,蹑手蹑脚地靠近她儿子的房间。 对着门的书桌上的一面仿占水银镜反映着桑岛樱像猫一样无声靠近的身影。程屿恒的唇角上扬,露出阴谋的弧度。 叶水茉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程屿恒抱在怀里。他的怀抱深似海,她深陷其中,勉强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程屿恒低头,唇角还带着笑,真真切切地吻住她。 叶水茉全身激灵,感受到程屿恒的气息像一条蛇钻入她的身体,眼睛不可置信地贲张,惊恐失措,忘了逃离。 程屿恒看着水茉几乎睁破眼眶的惊愕眼睛,空出一只手来,抚在她的眼上,遮住她的意外。 水茉的视线突然丢失,她全部的感受神经一齐转向触觉,像逆风中拎着火把,烧着了自己。她的睫毛在他的手掌心里跳动,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忽忽闪闪,撩得程屿恒差点不能自持,他连忙放开她。 水茉深吸进一口气,历劫归来的悸动,软软地摊在程屿恒的怀里。 桑岛樱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为自己刚才眼睛所见到的倒抽冷气。 “你们……你们……要喝茶吗?”桑岛樱双手颤动。端在手上的茶也晃晃悠悠。 “好啊。”程屿恒神情自若地站起身,嘴边自在地笑着,接过桑岛樱端来的茶。 “那你们慢慢喝啊。”桑岛樱突然全身不自然,她客气地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程屿恒看到桑岛樱一离开,笑容扩散到整张脸,简直是笑得得意忘形。 “水茉,你看到了吗,看到我妈那张快吓晕的脸,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程屿恒抱着水茉庆祝他们的成功。 “……”水芙发不出声来。 “怎么了,你?”程屿恒放开她,看见水茉也是一脸要吓晕的表情。 “你、你怎么可以……”水茉红着眼,那么的委屈,他怎么可以为了骗人,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吻了她? “水茉,那不算吻,只是我的嘴唇碰到你的。”程屿恒解释,安抚受惊的她。 “真的?”她的心好受一点一了。 “真的。”’程屿恒慎重地点头,心里藏着笑,她是那么古怪,很多事情在她的认知里是必须得严肃地对待的。 “你吓死我了。”她抱怨,脸色转好。 ☆☆☆ “出事了!”桑岛樱嚷嚷着跑进厨房。 “出什么事?”程棠甫处惊不乱地把一块姜切成丝,穿着围裙的他,依然英挺逼人。 “水茉和我们儿子好像真的恋爱了。”桑岛樱慌里慌张地说。 程棠甫切姜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这不是你一直都希望的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我看到他们真的恋爱了,应该最高兴的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们这样就觉得好怕,觉得很慌很矛盾,总觉得怪怪的。”桑岛樱苦恼地说出她的感受。 “大概因为这是我们儿子第一次让你如愿,你没做好心理准备。”程棠甫理智地分析。 “有这个可能。”桑岛樱同意。 “或许你害怕有一天他们会分手吧。”他再分析。 “也有可能,到时候如果是水茉提出分手的话,我们就不好再留她了,那就意味着我就要失去她了。”桑岛樱悲观。 “也有可能,他们真的就这样结婚了。”程棠甫给她希望。 “对,他们说不定就要结婚了,一定是这样的,我有预感,他们是最配对的。”桑岛樱的情绪好转,斗志高昂,“不论如何,我都要他们结婚!” 程棠甫看着桑岛樱闪闪发光的眼睛,擦了把汗,庆幸自己的儿子还算不赖,不然照他老婆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可要苦了被她相中的姑娘了。看多么忠良的汉子啊。 吃饭的时候,程屿恒又宣布,他和水茉今晚会在家里留宿。 “也是时候和爸爸妈妈享受天伦之乐了。”他是这样笑眯眯地解释今晚留宿的原因的。 ☆☆☆ 叶水茉回到程屿恒的房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匆匆洗了个澡,就急急忙忙地打开她带过来的手提电脑,赶明天要交的稿子。哦,都怪樱姨太热情了,和她聊家常聊太久了。 叶水茉“啪啪”地打着字,却是打了又删,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闹哄哄的,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组织这篇稿子,明明是她最擅长写的官员贪污案例! 她抓抓本来就很凌乱的头发,越急越写不出东西来。眼皮沉重,好想躺在软软的床上,什么都不用想,蒙头就睡。 阳台上桑岛樱在向程屿恒逼供。 “你和水茉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故意装得很凶恶,其实心里暗爽得很。 “明知故问,如你所愿,我喜欢上她了。”程屿恒大方承认,脸上若隐若现的是传说里恋爱中人的幸福。 “你喜欢她?什么时候的事?”叉着腰,瞪着眼,扮作威严的正义者。 “这我也说不清楚,就突然发觉了。”程屿恒说得诚恳又谦虚,说谎大王非他莫属。 “那你喜欢她什么?之前还不是死都不肯的吗?”再逼近一步。 “之前只觉得她又糊涂又笨拙,可是相处下来,觉得她虽然笨是笨了点,但心地很好,笨得很可爱。”程屿恒噙着笑,脑海里出现水茉时不时地目瞪口呆的傻样。 “还有呢?” “还有?”程屿恒思考,“还有就是水茉她抱起来很舒服,小小的、软软的,像一只兔子,会让人上瘾。”他笑了,想起晚饭前特意做给桑岛樱看的假吻,她温热的身了在他怀甲微微颤动,她敏感的睫毛在他手掌里惊慌地跳动,那时他差点就真的吻了她,他记得她的唇很滑,有橘了的香味。 “臭小子,少给我没正经的!”桑岛樱唾骂一句,其实心里妒忌得要死,她也知道水茉抱起来很舒服啊。 “那好,我什么都个说了。”程屿恒乐得结束对他的拷问。 而房间里,叶水茉正以蜗牛爬的速度写好了豆腐块大小的文字,脑细胞死绝。她怎么了,为什么一直都心不在焉,期期艾艾的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似更糊涂了。此刻她的心境是她从未有过的,似乎微微醇着,找不着方向。 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写不出稿子嘛,每个记者多多少少都会遇卜这样的状况啊?叶水茉深深地叹了口气,对自己无能为力。 “不睡觉,在这里叹什么气啊?”程屿恒进来,就看到似乎满身都有愁的水茉。 “我的稿子还没写好。”水茉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稿子有那么难写的?”程屿恒在床边坐下。 “不是槁子难写,是我写不出来。”水茉烦恼地回答他。 “那明天再写。”他气定神闲地躺卜 “不行,明天就要交了。”水茉看着电脑屏幕的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十一点四十分,所以她才着急啊。 “明天早一点起来写,来得及的,你现在硬撑着是不行的。”他提供意见。 “不行,我一向是今天的事今天做完,要不然睡不着觉。”水茉坚持,又打了一行字。 “那随便你。”程屿恒调整睡姿,准备入睡。 刚闭上眼,他的脑海里自动显现桑岛樱贼溜溜的样子,他“倏”地坐起.发现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 危险!“水茉。”程屿恒站起来,走到水茉的身边,把她从电脑前拉走。 “我还没写好啊!”水茉大叫。 “你不觉得我比你的稿子更重要吗?”程屿恒朝她挤眉弄眼。 “当然是我的——”水茉没明白。 程屿恒早她一步,用手巧妙地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要坏事的话。他很有技巧地转向抚摸她光滑的脸颊,把她带到了床边。 他在做什么?水茉满脸都是疑惑,他总是捏她的脸颊,或者扯她的脸颊,从来没见过他摸她的脸颊! 程屿恒郁闷,他的调情,她似乎毫无感受,“你有没有裸睡的习惯?”他在水茉耳边低语,作势要去脱她的衣服。 “啊?”水茉很尤辜地啊道,他今晚怎么总说一些奇怪的话? 程屿恒抓住机会,把水茉推到了床上,他压上去,坏坏地说道:“我给你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什么?”水茉领悟,“你使诈,刚才都没说你是和我在较量空手道。” 程屿恒压抑着从喉咙上涌的笑,“你有办法吗?”他顺着她的思路走。 水茉瞪了他一眼,手臂侧转,想要撬开紧紧压住自己的程屿恒的身体。 程屿恒故意顺势翻身,换成水茉压在他的身上。 水茉趁机急忙起身,却被程屿恒抓住衣领,失去平衡,重新跌落,“喂,你这招不合规矩。”她痛呼,马上抗议。 “是吗?”程屿恒放手,露着怪异的笑看她,“水茉,你时时刻刻都是这么纯良如婴儿的吗?”他不知何时已用双臂抱住了她,姿势暧昧。 叶永茉眨眨眼,不明白程屿恒话里的意思。 “你真是个好玩的小东西。”他下结语,眼神专注得似乎有了重量。 一刹那,叶水茉心乱如麻,“我去写稿了。”她推开他。 程屿恒却拉住她,不容商榷地让她在他的身旁躺下,“过一会再写。”他声音低沉,却很温柔。 水茉发现自己拒绝不了他。 门外,桑岛樱终于转身走了,看完她儿子大胆的行径后,她心中最后的怀疑也走了。 ☆☆☆ 水茉的梦境里—— 城市日报的主编秦文喻秦大人,做灭绝师太的打扮,视觉效果惨绝人寰。 “孽徒,我要你交的稿子呢,怎么还没交到我手里?”面露杀机。 “师父,您大人大量,饶过徒儿这一回吧!”跪在灭绝师太面前,娇小可怜,瑟瑟发抖的是叶水茉。 “饶你?你这孽徒,给你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拂尘一甩,倚大剑出鞘。 “师父,徒儿知错,现在马上补交稿子,马上就好,师父,你再等我几分钟。”叶水茉吓瘫在倚天剑前。 “少说废话,师父就拿你来杀一警百。”剑光一闪。 叶水茉本能地拿手一挡,却被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抓住,整个身子被带离了危险区。 “杨逍,我的家务事,你这魔教中人也想参上一脚吗?”灭绝师太提起倚天剑,剑光逼人,眼神凌厉。 “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个欺侮弱小,拿自己的徒弟出气的老太婆。”杨逍若无其事地说。 “谁是老太婆了!”灭绝师太发火,倚天剑呼呼地刺过来。 “我们走!” 搞不清状况的叶水茉被杨逍带着飞离,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她和他穿行在风里。水茉转头,偷窥身边的人。多么浪漫,经典的镜头。 宽广的前额,有型的眉骨,英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形,线条清楚的下巴,炯然有神的双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优雅而温和。就像此刻,他正优雅而温和地笑着看她。 “啊!”被发现了地惊叫,叶水茉下意识地挣脱他,失去依托的身体直线下坠。 叶水茉惊叫一声,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程屿恒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水茉再次惊叫,以为她梦里的杨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不对,是她梦里的杨逍竟然和程屿恒长得一模一样。 “做噩梦了?”程屿恒担忧地望住她。 “不是,”水茉对自己的梦守口如瓶,“我想起我的稿子还没写好。” “真是,这点小事需要叫成这样吗?”程屿恒敲她的头。 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桑岛樱风尘仆仆地赶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像个紧张大师。 “啊!”叶水茉浑浑噩噩,被突然冲进来的桑岛樱又吓倒了。 “丫头,你别叫了,否则所有人都要跑来问发生什么事了。”程屿恒拿她没办法,拍拍受惊的她的背,也安抚桑岛樱,“她只是想起没写好稿子,所以吓醒了。” 桑岛樱呼出一口气,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你们都起床吧,该吃早饭了。” 听到这话的水茉,又想尖叫,话到嘴边,被眼疾手快的程屿恒堵住了。 “都到早上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怎么办,怎么办?主编会杀人的!”水茉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我有叫啊,而且昨晚你是把稿子写好了才睡的。”程屿恒睁眼说瞎话,事实上是他看水茉似乎睡得很香,他捏了她脸颊很久,都被她当成苍蝇赶走了,那样子让他觉得她连睡觉都是认真到不行,就这样他玩了她很久,也就自觉有愧地爬起来帮她把那篇稿子打好了,正巧那件案子他有份参加,所以知道的比水茉的还详细。 “不可能,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水茉不信。 “不信,你去看看你的电脑啊。”他逗她。 水茉跳下床,打开笔记本电脑,再开她的文档,看到f一篇完整的稿子,粗略地看了一下,觉得写得很好。 “怎么可能呢,我一点都不知道的啊”她喃喃自语,神情傻得可笑,却也傻得可爱。 “难道,昨晚的你是在梦游?”程屿恒一本正经,眼底已经快爆出戏谑的笑。 “我、我不知道我……梦游……不太可能吧?”受到惊吓。 “也许是睡糊涂了,患了短暂性失忆症。”程屿恒继续逗她。 “会有这种事吗?”水茉的眉头深锁。 程屿恒打她的额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总之,稿子在你的电脑里,你拿去交了就好,现在我们去吃饭。”径自离开了房间。他败给她了,在看到她对他的玩笑话也不疑有他地认真对待,他突然有欺骗一个孩子的感觉。 第六章 星期六,下午一点半,程屿恒开车载水茉去拜访她的舅舅、舅妈。车内少见的沉默,水茉低着头像在想心事,程屿恒表情冷漠地开车。 “舅舅、舅妈他们说话很直接,你听了不要介意。”水茉盯着自己的膝盖,话讲得很气弱。 “直接的话,我不介意听,但我会介意听侮辱人的话。”程屿恒表明他的介意,他的语气不善。 自从他听了那个电话后,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话要从今天早上说起,那时叶水茉被白莜祖叫去晨练,手机仍在客厅的沙发上忘了带走。而偏偏她的手机从一大早就开始响个不停,程屿恒只有拿起来接了。 他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八婆的声音超分贝地传入耳朵:“水茉,臭丫头,你死哪里去了,我打你租来的那间房的电话打了好几天,都没人接。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学坏去了,我们辛辛苦苦养大你做什么用的啊,让你去学太妹,到外面鬼混,彻夜不归的吗?你不知羞的话,我们还觉得脸上发烫呢!” 电话那边好像突然换人了,“水茉啊,你快点汇钱回来吧,我要买一部手提电脑,还有几套名牌,过几天我要去上班了,如果你胆敢给我搞砸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尖锐而自私的年轻女音。 电话又被另一个人抢去了,“水茉啊,你怎么还没汇钱来啊?我这里有那么大一座屋子要维持,你想我们天天喝西北风吗?”中年男人的声音。 如果不是一开始,他就听到了水茉的名字,他会以为是打错电话的。 “对不起,请问你们是谁?”程屿恒寒着声音,不客气地质问。 “哇咧,你又是谁?!水茉呢,水茉那臭丫头呢,怎么没来听电话?”电话转了一圈,似乎回到了原来的人的手里,八婆声音继续茶毒程屿恒的耳朵,“没想到她真的这么不要睑啊,一大早的竟然有男人帮她听电话!这么说,她昨晚是在你这里过夜了!她真敢给我做得出,就不怕丢了家里人的脸吗?你告诉那死丫头,叫她以后只管汇钱回来就好,人就别回来了,我们没有她这种放荡的侄女。” “侄女?这么说你是水茉的舅妈。”程屿恒曾听水茉说起过她自小就失去了父母,是被惟一的亲人——舅舅养大的。 “是啊,怎么那臭丫头还向你提起过我吗?”语气嫌恶。 “很好,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当人家舅妈,可以当得像你这么刻薄的。我麻烦你说话前,先了解情况,你这样贬低你的侄女,你很开心吗?”难得动怒的程屿恒,在对方的污言秽语下,声音冰冷,脸上怒火隐现。 “你、你说什么?”像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反驳,她恼羞成怒,“你是谁,你敢这样说我?” “我是水茉的未婚夫,所以请你为你刚才那不自重的话道歉。” “未婚夫?什么时候的事?那臭丫头什么都没和我们说,她真够有良心的,亏我们辛辛苦苦养大她,她就这样报答我们啊?”八婆尖叫。 接着程屿恒听到几个人抢夺电话的声音。 “未婚夫?什么未婚夫?水茉那种发育不良的样了还有人会喜欢,有没有搞错!”来自那个跋扈的女生。 “她有未婚夫了,那她以后会不会吃里扒外,再也不给我们汇钱了?”贪婪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那边开了一个小会,然后由八婆代表说:“既然你是水茉的未婚夫,我们作为水茉惟一的亲人,应该有权见见你。”好像有了什么阴谋。 “可以。”程屿恒不动声色,怒极反倒冷静异常,“容我准备一下,今天下午我就和水茉回去拜访你们。” “好,我们等着你这个未婚夫。” 晨练回来的水茉,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肃杀的气。 “刚刚我帮你接了一个电话,是你的舅妈和舅舅打来的,她让我们下午去拜见他们。”程屿恒面无表情。 “不要答应。”水茉脸色发白,失声叫道。 “我己经答应了,下午一点,你带路。”他命令,强硬的。 “我们没必要去见我的舅舅他们,我们只是装假的,以后就是互不相干了,不是吗?”水茉昂头,第一次那么固执。 “这是个好机会,我妈会更相信我们在拍拖了,我连家长都见了。”程屿恒不为所动。 “樱姨已经很相信你了。”水茉急切地劝说,心却凉凉的。 “我做事喜欢万无一失。”程屿恒再次驳回她,然后转身,结束谈话。 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水茉曾经是生活在那样刻薄而丑恶的所谓的家人之中。他要去弄个明白,即使这样也许会撕裂水茉的旧伤。 车在高速路上已经开了很久,水茉依旧闷闷不乐,程屿恒依旧面无表情。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的冷战,虽然水茉最后还是依从了他。他知道他越界了,这一次他惹到了水茉的过往,她总是一语带过的过往。 ☆☆☆ 下午四点,沉闷的车程结束,程屿恒和叶水茉来到了一座复古的大宅子前,宅子坐落在偏远的城镇,想来宅子的主人的本意是为了避世。 叶水茉去敲门,佣人为他们开了门。 那是一座英国花园式宅院,偌大的院子,布局对称,有一种庄重而匀称的美感,程屿恒想不出这样美丽的地方怎么会养出卑劣的人来。 穿过院子,他们来到宅子的正厅。 厅堂里的摆设与院子迥然相异,一改院子里稳重的风格,厅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摆设,中式的、欧式的,杂乱无章,拥挤而俗不可耐地填满客厅。 法兰绒面料的沙发上坐着等候多时的三个人。 “舅舅,舅妈,小妹。”叶水茉站在他们身后,拘谨地打招呼。 故意高姿态地“哼”了一声,他们才缓缓转过头,神情像在施舍。 叶水茉的舅舅叫王石崇,舅妈叫孙韵师,他们有一个女儿叫王璐璐。水茉五岁的时候,叶家夫妇困车祸丧命,他们不请自来地搬到了叶家大宅,名义上是为了抚养未长大成人的孤女,实际上是来白吃白住。这么多年来,他们反客为主,住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将水茉继承来的遗产花得七七八八了,而终于水茉毕业出去工作了,他们又像寄生虫一样地缠着水茉,拿她的薪水来花。然而,对于这一切,他们从无感激,只是一味地认为水茉是个冤大头,是个大白痴、大笨蛋、大傻瓜,他们不吃白不吃。 突然间听到水茉有未婚夫的消息,他们开始居安思危,为怕失去水茉这个可以子取予夺的冤大头,他们才管不上水茉的幸福不幸福,开会一致通过,不准水茉结婚,好让他们继续过寄生的生活。所以他们要见程屿恒,目的是想给他点下马威,好让他放弃水茉,反正在他们看来,能看上水茉这种傻瓜的人,也不会聪明到哪里去。 只是在他们回头,看到站在水茉身边,气质出众,不怒而威的程屿恒时,傻眼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会看上水茉这样的傻瓜? 他真的是水茉的未婚夫? “我是程屿恒,水茉的未婚夫。”像是会读心术似的,程屿恒搂着水茉的肩,表明自己的身份。 王璐璐晕菜,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叶水茉她凭什么那么好运,牛下来就住大屋,长得丑却有那么帅的未婚夫!王璐璐脸上露山怨毒之色,“水茉姐姐,想不到你还真有本事啊。” “想不到侄婿长得倒一表人才啊。”身材臃肿的孙韵师眼神放肆地打量着程屿恒匀称修长的身体。 王石崇轻哼:“话别说得那么早,也许是中看不中用呢。” 程屿恒面不改色,而水茉因为程屿恒的在场,脸开始泛白,她就像丢了壳的寄居蟹,残忍而血淋淋地暴露。 “不请我们坐吗?”程屿恒眼神凌厉,气势逼人地问他们。 “随便坐啊。”孙韵师站起身来,展现她的女主人风范。 程屿恒引水茉人座,对她一直是保护姿态。 看在眼里的王璐璐眼里几乎要喷出人来,“水茉姐姐怎么比姐夫还怕生呢,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回家了,还是因为觉得擅自和别人订婚很对不起我们?” “我想水茉只不过是有点累了。”程屿恒拥住水茉,他为她作战,“你做妹妹的,是不是应该帮她倒杯水。”他用肯定句。 王璐璐咬牙,竟没办法不站起来,生平第一次给她口中的姐姐倒水。 王氏夫妇面面相觑,近在眼前的程屿恒,让他们有了压迫感。 “我听水茉说,你们是她惟一的亲人,我和水茉的事,没向你们通知一声,是我们失礼了,今天就算是我们来赔礼的。”程屿恒轻蔑地说着客套话。 王璐璐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汽水,气呼呼地递到水茉面前。 水茉正想接,程屿恒却抬眉冷冷地瞅着王璐璐“你不知道你姐姐是不喝汽水的吗?”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戏弄她!娇纵惯了的王璐璐当场就要把汽水罐砸向地板,突然她的手腕一紧,动弹不得。她惊慌地发现,是程屿恒擒住了她,他的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看见。 “水茉她只想喝水,你不去倒吗?”程屿恒神色俱威地问她。 王璐璐怕了,她一边挣扎一边点头,“我倒,我倒。” 程屿怛猝然放手,王璐璐一个踉跄,转身跑了。 不明其中原委的孙韵师看着女儿仓皇而逃的背影,还奇道:“呵呵,想不到我们的女儿竟然还有会听话的一天。” “舅舅,这是现金支票,你拿着,我们还有事想先回去了。”一直沉默着的水茉突兀地把一张支票放到王石崇的手上,拉着程屿恒就要走。 王石崇低头先过目了那张支票,发现上面的数字比平时还多,心情大好,“急什么,难得回来一次,吃过晚饭,留一宿再走啊。” “就是啊,你以前每次回来不是都要在这里住几天的吗?再说你已经好久没拜祭你的爸妈了。”孙韵师也格外殷勤,没有搞定程屿恒,他们怎么能让他们就回去呢。 程屿恒也说:“我们还没让你的舅舅舅妈正式同意我们的婚事呢。” 叶水茉苍然回头。她的眼底藏着受伤,他为了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而要这样戳破她!“好吧,我们留卜。”她用尽全力,才说了出来。她知道她无法去违背他。 ☆☆☆ 吃晚饭的时候,见钱眼开的王石崇故作漫不经心地对程屿恒说:“水茉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你想娶她,至少要有三百万的礼金,不然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最好再送一套别墅,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我都快住厌了。”接着开口的是孙韵师。 “我要一辆跑车。”王璐璐也加人。 他们早打算好了,如果水茉真的那么好狗运让她找到广金龟婿。他们就正好趁机捞一把,如果不是,那就正好可以让他知难而退,水茉就依旧是他们提款机。 程屿恒却笑了,唇角微微地上扬,他想知道他们能贪婪到什么程度,“还有呢?”他这样子帅得不像话。 坐在他对面的王璐璐马上红了脸,她突然觉得自己最想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 “还有?”王石崇狐疑,程屿恒的那抹笑让他心虚。 “我们只是订婚而已,不一定会结婚的。”叶水茉阻止他们的交易。 “你闭嘴!”王石崇吼她,从来都没有当她是自己的侄女。他近乎诌媚地凑向程屿恒,已经把他归为那种钱多得烧都烧不完的公子哥儿,“我想把礼金加到八百万,可以吗? “当然。就凭你们让我见识了这场贪婪的好戏,我也 会付这个价的。”程屿恒笑容可掬,看着他们脸上青白相间的变化。 但是他们敢怒不敢言,因为程屿恒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来让他们断财的,而是他们的新财神。 “给我们准备房间。”程屿恒放下筷子,俨然是一个主人。 ☆☆☆ 入夜,程屿恒去厨房喝水,在门外伺机多时的王璐璐来找水茉。 “我们换房间。”她霸道地说。 “好。”水茉不想与她争辩。 王璐璐心里偷乐,这个笨蛋,“你现在去我的房间,待会你的未婚夫回来了,我会和他说的。”是的,是会和他说,说她喜欢他,然后勾引他。 “那麻烦你了。”水茉不疑有他,转身就走出房间。 水茉累了,回到王璐璐的房间,倒床就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被摇醒。 “你这笨蛋,你就这样睡了!”程屿恒气急败坏地吼她。 “怎么了,你迷路了?”水茉揉揉眼睛,无辜得像小猫洗脸。 “该死的,你这笨蛋,你没神经的吗?你感受不到这里的人对你的恶意吗?”他再吼她,有想掐死她的冲动。 “我要睡觉。”水茉作势要重新钻回被窝。 气得程屿晒干脆把她从床上捞起来,“你这笨蛋,听着,给我马上穿好衣服,我再也无法忍受这里了。” “那好啊,我们走。”水茉连忙配合地穿起衣服,她本来就不想来的。 片刻,程屿恒拉着水茉来到客厅,然后狠狠地摇墙上的铃,把王石崇和孙韵师都叫醒,他们凶神恶煞地赶来,准备开骂哪个大胆的仆人不要命地把他们吵醒。 “我有话和你们讲。”程屿恒站在客厅里,怒火熊熊。 骂人的话已到嘴边也被他们生生吞下,他们惊慌失措地看着程屿恒。 “我先告知一声,三天后我的律师信就会寄到府上,不对,我应该说寄到叶家,你们此刻强占的地方。我不是水茉,会把你们当成什么亲人,私吞家产、虐童、勒索,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要你们从此翻不了身,顺便再告诉你们一声,我至今还没有打输过官司。”程屿恒一字一词,把王石崇他们吓得面如死灰,只差没跪地求饶。 他还不解恨,在他被宅子里的一个老仆拦住,告知水茉从小到大过的日子,他的脑子就点燃了一把火。然而在回到他和水茉的房间,却看到另一个人后,那把火就失控了。 “还有,我想你们大概没时间来教女儿了,所以我帮你们好好地教了她一课,你们走快一点的话,大概还能看到她受教后痛哭流涕的样子。对了,别走错了,你们的女儿现在应该挂在二楼最边边的那个房间的窗子外。” 嘲弄地说完,程屿恒拉着目瞪口呆的水茉离开,不愿再看一眼那屋子里丑恶的人是如何被吓得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 回到车上的水茉开始慢慢消化了临走前程屿陋的话的意思。她忍红了眼睛,无法接受地问程屿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还这样问我,你想气死我吗?”他余怒未消,“难道你要我看着你继续被你的舅舅,舅妈,还有那个被宠坏的女人欺侮吗?我不明白,你要做好人,也是有个限度的,你不是傻子,他们这样对你,你还给他们房子化拼命工作养他们,体告诉我,你这样做,为了什么?”他尽情地吼她,为她的傻不值。 水茉撇开头,她的双眼由于为了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面忍得通红,看起来是那么固执却又那么脆弱。 “我知道,我很傻。”好久,她才开口,声音艰涩,“那时候,爸爸妈妈突然就离开了我,我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房间里,我一直做噩梦,梦里我一个人被遗弃在又冷又黑的地方,我找个到离开的出口,我好怕,好怕,总是哭着醒来,醒来后却好像还在梦里,我依然孤零零的一个。然后他们来了,他们对我很坏,我不介意,至少,我不再一个人,至少,他们让我在梦醒的时候能有一瞬间温暖的错觉。”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秘密,在这一刻,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再也藏不住了,哪怕声音艰涩,喉咙生疼,嘴唇干枯,她还是讲出来了。 程屿恒的手抚上水茉的脸,她的脸很苍白。很苍白。他真该死,他为什么要吼她,他什么都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乖巧而迷糊的女孩,原来有一颗琉璃一样的心,那么易碎、那么纯净、那么美好、那么冰冷,他想给她温暖,想让她从此不再害怕。 程屿恒的手落在水茉的肩上,她的肩那么瘦小,他怎么可以让她承受那么多的悲痛,那么多的无奈?她一直在他的身边,怀着一颗不安全的心,他却对她毫无所觉,他早该拥她在怀里,让她不再孤单,不再害怕……他心疼地拥她入怀,她在他怀里安静得像一个睡着的天使。 ☆☆☆ 水茉开始下意识地躲避程屿恒,那是一种复杂的心态,觉得自己被揭穿了,又好像是觉得自己出卖了自己。这样的感觉是那样的不确定。 她开始自动要求加班,拼命地工作,什么新闻都跑,一大出七八篇稿子,搞得报纸的版面都不够她放了,喜得主编秦文喻每次开会都表彰她,让别人务必学习等。她依旧兴冲冲的,傻乎乎的,像是没事发生一样,同事都说她情场得意,工作起来都特别有劲。 水茉整天早出晚归,程屿恒的工作时间也很紧,他们有时候两三大都会见不到面。渐渐地,程屿恒有所察觉了,他和水茉之间不再可以玩玩闹闹,总是在他逗她时,她就跑开,眼底有掩藏的落寞。他不明白,在知道了水茉的过去之后,他告诉自己要更好地照顾她,但事实上,水茉开始拒绝他了。 这天,水茉收到内幕消息,说一个名为betterman的pub在暗地里销售摇头丸。下班后,她就收拾了一点东西,只身去那单蹲点。 为了跑新闻,她也去过不少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那种充斥着音乐,酒色,汗味,及那些表面上潇洒的玩乐,内心却被寂寞折磨得几近癫狂的男男女女。 叶水茉端坐在pub的角落,眼睛透过昏暗而晃动的光线,偷偷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音乐刺耳,空气混浊,但她铁了心要在这里待到打烊。 像她这样,穿着棉织衬衫,旧牛仔裤,手里抓着一支未动过的啤酒的青涩女孩,是里面最不起眼的角色,所以在她的周围自动留出了空间。在这里,身材火辣,打扮时尚,举上轻狂的坏女孩才是大家追逐的对象,就像离水茉z个位子的那个女孩,水茉忍不住看向她,而她也在那一刻看向水茉。 大家都吃了一惊。 “苏苏?”水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苏狼狈地别开脸。 水茉冲到她面前,把聚集在苏苏身边的狂蜂浪蝶赶走,她看着已经有几分醉意的苏苏,担忧一览无遗,“苏苏,我们回家好不好?” 苏苏无法去看水茉,她恨死自己了,恨死自己这样人聊地作践白,恨死自己该死地竞然被她当场撞破!水茉拉住她的手上的银色戒指那么刺眼,像是在嘲弄她的失败和可怜。 对,她来这里买醉,她放不下程屿恒却没有勇气去争取他,她对悲地只想把自己灌醉,然后忘掉一切,忘掉过往的五年,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忘掉她竭尽全力为他完善自己的可笑努力;忘掉她在见识了那对兀然出现在眼前的戒指后的心碎欲绝! 然而,似乎老天还嫌她不够狼狈,在她自我放逐的时候,偏偏撞见戴着程屿恒送上的戒指的叶水茉,真是够讽刺的。 她还嫌她不够惨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苏冷然地甩开水茉的手,受伤的心看不到别人的关怀。 “苏苏,听我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水茉不气馁地再次靠近她。 “走开啊。”苏苏低吼,她讨厌她,她无法接受她的怜悯。 “我不会走。”她铆上了。 “走开,走开……”苏苏推她,像个任性的孩子。 “苏苏,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话,你跟我说啊,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喝酒很危险。真的!我曾经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害的几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九点七。”水茉急切地欲劝服她。 “伤害?”苏苏被刺痛了,“对,你说对了!” “苏苏,你怎么了?”水茉不解她何以突然情绪激动。 “你见过这样的傻瓜吗?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却还不知道你喜欢他。”苏苏流着泪,忧郁而失控地问水茉。 “这个傻瓜就是我啊,我只是离开了一会,他就不在那里了,为什么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满怀喜悦地回来,他手上已经戴着别的女人为他套上的戒指了,你说我傻不傻?” “我为他伤心欲绝,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傻不傻?” “他怎么可以忘记,我们曾经一起跷课去海边游泳,然后一起受罚;我们一起骑单车,我摔伤了,他背着我走了好久;我生病了,他来看我,给我讲笑话;我被人欺侮了,他保护我。他说他会一直这样对我好!我们曾经那么快乐,那么快乐……” “我们从不吵架,我弄坏了他的画,他也只是生气,都没骂过我,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原来是我的自以为是……” 苏苏头昏脑涨,一味地向水茉说起她和程屿旧的点点滴滴,那些沾满她记忆的年少时光,她为此醉了,悲伤流露,不能自己。 看着在自己面前大态的苏苏,话里,眼睛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她是风里偶尔被遗落的天鹅,等待救渎。 “苏苏!”水茉唤着她的名字,终于明白了那日初见她时,心里暗生的忧愁为何而来,“苏苏,他没有忘记,他不会忘记的。”’她抓着苏苏的手,肯定地告诉她。 他不会忘记的,他怎么会忘记这样美好的记忆,他只是无法提及。他正努力地在摆脱他和她这份不真实的关系,他和她不过是一个骗局。 水茉被苏苏和程屿恒那样美好的记忆感动了,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着迷的观众,她必须为他们这对天设的恋人做点事。“苏苏,对不起,我们骗了你。”她无限愧疚地对苏苏说。 只是苏苏已经听不见了,她枕着臂,长长的睫毛被打湿了,沉沉地睡着了。 水茉从没像此刻这样讨厌自己。 ☆☆☆ 第二天,水茉早早地下了班,然后没打一声招呼就去了程家。桑岛樱受宠若惊。 “水茉,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看我啊。”桑岛樱夸张地叫起来, “樱姨。”水茉低低地唤她,眼圈红了。 “怎么了,水茉?”吓坏了桑岛樱。 “对不起,樱姨,我应该多些来看你的。”水茉忧伤地说。 “傻丫头,你以后多些来看我就好啊。”原来因为这个啊,桑岛樱提起的心定了定,还以为她和儿子出问题了。 “樱姨,今晚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水茉强颜欢笑,以后来这里的人就不是她了。昨晚她把苏苏安置在一个酒店里,并且有了一个决定。 “水茉,你真的没事吗?”安下的心又提起,不对劲啊,今天的水茉怎么看都觉得心事重重。 “我很想做饭给你吃,樱姨,谢谢你,让我重新感受到母亲的爱。”她说着分离的话。 “你嫁给我儿子,我就是你的妈妈啊。”感觉不妙的桑岛樱,开始精神紧张,“水茉,让我做你的妈妈不好吗?” “很好,樱姨,你很好,不好的是我。”她低着头,想着自己从头到尾对她的欺骗,这一刻,心伤也心虚。 “水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怕得要命。 “我去做饭了。”水茉逃也似的跑进厨房,她的幸福 早在她五岁的那年就断绝了。 桑岛樱看着水茉跑开,那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好像一只蝴蝶,就要飞走了。她冲回自己的房间,操起电话打到程屿恒的工作室,“说,你和水茉怎么了?”劈头就吼。 还在一个遗产纠纷的案件里交战的程屿恒被突如其来的河东狮吼震得耳朵生疼,一时反应不过来。 桑岛樱更相信他们之间有事发生了。 “说啊,你和水茉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不是去拜访了她的舅舅,你们不是准备结婚了吗?”她气急败坏,如果程屿恒此刻在她面前,她一定揪住他了。 “我们很好啊。”程屿恒不痛不痒地回答。 “你少来骗我,水茉现在在我这里,你给我马上过来,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水茉在你那里?”程屿恒也吓了一跳,这几天他几乎没见过她。 “你不知道吗?你这未婚夫是怎么当的?”桑岛樱开始发狂,难道真的是水茉要来和她儿子分手了? “她没和我说过。 “没和你说?臭小子,你哪里惹到水茉了?” “没有,我对她很好。 “很好,很好她会这个样子吗?” “她什么样子?” “她突然跑来说要给我做饭,听起来就像是最后的晚餐。” “没理由啊。”她没理由不和他商量一下,就提早演分手这一段戏? “你没理由个头啊,你给我马上过来,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桑岛樱下通碟。 “十分钟?你给我准备了飞机吗?”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工作室离家里有多远。 “我管你。”桑岛樱砸了电话。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桑岛樱坐立不安,她一会儿看看厨房里的水茉,一会儿又盯着手表,一会儿又冲到门口看程屿恒回来了没有,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躁动。 终于,程屿恒回来了,他不要命地闯了门个红灯,险象环生地在十分钟内赶回了家。 “水茉呢?”进门第一句就抓住桑岛樱问,像极一个紧张女友的好男人。 “还在厨房。”桑岛樱压低声音汇报。 “是不是你太多心了?”还是觉得水茉不可能不和他商量的。 “我多心?臭小子,待会没了女朋友可别哭!”说得多像为儿子着想的好妈妈。 “好了,我去看看。”程屿恒把公事包扔在沙发上,走进厨房。 桑岛樱连忙像个影子尾随而去,她趴在厨房门口,竖起耳朵。 “怎么一声不响就跑来这里?”程屿恒敲了一记她的头,故作生气地问她。 “啊?”失神的水茉被突然出现的程屿恒吓到,手不小心烫到了。 “你小心点。”程屿恒抓起她的手,拿到水龙头下冲。 “我知道了。”水茉抽回手,藏到身后。 这时,程屿恒真正意识到水茉不一样了,他们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尴尬。 “你怎么了?”程屿恒牢牢地盯着她。 “我有话和你说。”水茉表情严肃。 “说” “我想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会搬回我原来的地方。” 她真的不和他商量一下,就开演分手的戏了?意外在程屿恒的脸上一闪而过,她那么想与他划清界限的想法让他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戏不能不演。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很像一个意外收到分手的消息的人的表现。 “我们一点都不好,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f。”她是那个绝情的变心者。 “我不明白。”他受伤。 她不是在演戏,她和他说真的,“你明白的,我们迟早都要结束的,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深吸了口气,她的喉咙发涩,她几乎讲不出话来,“这个戒指还你。”脱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他的手上。 程屿恒短暂地失神,这什的水茉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见过的是好脾气的,傻得不知道怎么说拒绝的,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分不清他的玩笑话的,因为一个小小的表扬就能高兴好久的,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的水茉。而此刻的水茉表情忧郁,心事重重,突然让他觉得心疼,害怕她会消失。 “水茉?”他不确定地念着她的名字,水茉,是她变了,还是他一直没发觉, “原来做坏事真的会被惩罚的。”水茉低着头,幽幽地自语。 此刻的她有点昏眩,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走了,饭我做好了。”水茉怕此刻不走,她会昏倒。 颤抖着手解下身上的围裙,没有勇气去看程屿恒,她跑出厨房,与藏在门口的桑岛樱相撞,她也没有勇气去看她,她埋着头夺门而出,又撞上了刚回家的程棠甫,她像个拙劣的小偷,狼狈地逃走。 看着水茉离去的样子,程屿恒怅然若失,手里的戒指还留着她的温度,他有灼痛的感觉。为什么不是他预料的那样,他们在他的父母面前分手,然后故作伤心地跑出门,然后他们为获得的成功于杯,这才是该有的结局啊! “水茉她怎么了?”程棠甫问桑岛樱,没发现她已经一脸痴呆。 她的儿媳妇没了,她不喜欢她的儿于,她走了,他们分手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能这样?桑岛樱的心里吹起了呼啸的寒风,好心寒。 “发生什么事了?”程棠甫看到两个怅然若失的人杵在厨房门日,里面却飘出饭香,气氛诡异。 “水茉她走了!”桑岛樱哭喊着,扑到程棠甫的怀里,号陶大哭。 惊慌失措的程棠甫一边安抚桑岛樱,一边以眼神询问他的儿子。 “我们分手了。”程屿恒平静地说,收起了那只失去主人的戒指。 第七章 叶水茉执意要搬回她的那间毫无安全的小屋,她固执得可怕。 “我是你的师父,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程屿恒吼她。 “如果再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她小声地却坚持地回他。 “还会有什么误会?”他想敲她的脑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继续用小小的却坚持的声音抗议他。 所以和程屿恒说分手的当晚,水茉就收拾了行李,不顾程屿恒的反对,搬回了自己原来的房子。两个人闹得很僵。 后来,桑岛樱来找水茉,很直接地表明即使她和她的儿子分手了,但还是可以经常来看她的,但水茉婉拒了,她说不想到时见面了尴尬。 她就这样和程屿恒断得干干净净,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是的,除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有着一条戒指的淡淡的痕迹,她已经回到从前了。她照样上班,在上班的路上抓贼,做着恢女梦;红灯的时候比交警还尽责地留意着等候的人,看到有人急着过马路,或精神恍馏没留意到红灯,她第一次冲出来拉住他们;偶尔和白莜祖她们吃饭,还是会被主编骂,她和她的几位好朋友说起她和程屿恒相识,被误会,然后假订婚的事,她说终于脱身了,笑容满面。 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她却不得不想起程屿恒。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想起她?他和苏苏应该在一起了吧…… 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态,那天她看到苏苏睡着了还流着泪的样子,她的心深深触动,她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她觉得苏苏好可怜,好无辜,而她和程屿恒好坏,好卑鄙,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直觉地要把程屿恒和苏苏凑回原来的一对,因此她第二天就去演了那场分手的戏,也顾不上程屿恒同不同意这样做。程屿恒和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她让苏苏不再会有误会了,她和程屿恒也可以回到以前各自美好的日子里,她促成了一对佳侣,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她却发觉自己根本就开心不起来,她那晚照着从电视剧上照抄过来的遇上更好男人的女主角和前男友分手的戏码演出,心里明明清楚那是假装的,但她印伤心得无法呼吸,心里像压着大石头,好像她真的曾经和程屿恒相恋过!她开始越来越不明白这样的自己了。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些邻里的婶婶伯伯们,要么说她是一个心地太善良的孩子,太容易吃亏;或者说她从了她妈妈的性格,是个感觉神经薄弱的人,只会傻乎乎地对别人好,却感受不到别人的恶意;有人就干脆说她是被她舅舅一家打傻的。其实她自己很清楚,虽然她有点迟钝,但心里执着的东西还是知道的,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都清清楚楚。但此刻,她却发现自 己如坠迷雾,她看不清自己,她想要什么?她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怀念和程屿恒相识以来的日子,非常地怀念。 ☆☆☆ 程屿恒觉得自己疯了,肯定疯了。已经匕天了,他竟然持续七天在每个早晨醒来的第一时间冲到厨房对着空气高叫:“水茉,今天吃什么?” 他真是无法对自己这个傻样再看下去了,水茉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明明很清楚的,怎么睡了一觉就把什么都忘了? 现在他很好啊,又可以一个人了,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无牵无挂,这不是他一直追求的生活质量吗?他怎么可以因为没有香喷喷,热乎乎的早餐就把生活的步伐打乱? 程屿恒烤了吐司,泡了杯咖啡,胡乱地吞下肚子,就出门了。在上班的路上,杉浦尚打来一通电话,要他晚上去他家吃顿便饭。也好,正可以让他打发一个无聊的晚上,程屿恒一口答应了。 程屿恒的律师事务所这一个星期持续低压,人人表情凝重,就怕一个不小心误入低气压中心。而散发着这四快要令人窒息的气体的正主儿,就是这几天脾气有点失控的老板——程屿恒。 这时,他的新女秘书侯希琴顶着压力,来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快说,什么事?”程屿恒像个暴君。 正张开了半边口的侯希琴,吓得咬到了舌头,可怜如她,连呼痛一声都不敢,硬是用她纤弱的小手握成一个拳头,生生地堵在嘴上。 “我再给你五秒钟。”声音平静得可怕。 侯希琴“啪”地把一个文件夹丢在了程屿恒的办公桌上,不,不是丢,是没抓准,掉在上面的。不敢去看程屿恒的反应,她双腿弹着琵琶,却以一种常人无法解释的速度逃出了办公室。 “希琴;你还好吧?”门外,她的好姐妹白岑茵扶住她的娇躯。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一来上班就要我遇上失恋的老板?”侯希琴趴在好友的肩上嘤嘤哭泣,早知道就不千求万求地让白岑菌帮她介绍这个工作了。 “你就体谅一下我们老板的心情啊,想想啊,如果你被自己的未婚夫当面扔戒指在你的脸上,你会怎样啊?”白岑茵开导她。 是啊,想想她的这个新老板也真是可怜啊,如果她有他这样的遭遇,早就——“我一定不想活了。”侯希琴擦擦眼角的泪珠,抽抽搭搭地说出她会有的行动。 “就是啊。”白岑茵像个阿妈,“可是我们老板还坚持大天上下班,官司也是一场都没打输过啊,他这是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得到啊!他现在只不过是脾气变得难以捉摸了点,我们不应该多包容一下吗?” “嗯,岑茵你说得对。”侯希琴的母性光辉也被激发,“我们也努力一点工作,好减少一点老板的压力。” “好,我们一起努力。” 两个达成一致的女人,昂首踏步地回到自己的办公 桌,觉得自己伟大无比。而坐在办公室里的程屿恒早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他盯着那敞开的门,想起刚刚听到的对话——他被他的未婚妻在脸上扔戒指?!这种谣言谁传出来的,谁? 烦躁地从抽屉里抓出被冷落了很久的烟,点燃了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脑子里自动调出水茉傻头傻脑地看着他说的话:抽烟不好啊。 甩甩头,想要甩去那挥之不去的影像,他把烟抽得更凶了,好像这样就可以熄灭心里头那死不肯承认的思念。 程屿恒又点燃一根烟,乳白色的烟雾漂浮在他的面前,又渐渐散去。抽烟不好啊。抽烟不好啊、抽烟不好啊……那软软的声音回到他的耳里,折磨着他的意志…… 终于他气呼呼地把剩下半截的烟熄灭在烟灰缸里。 他拿起秘书丢在他桌上的文件,翻开来看了一眼,眉头就皱成了一条沟,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文件夹里是他用来控告水茉的舅舅的一些资料,证据,但是显然人家不领情,根本是当他多管闲事。所以这个没有原告的案件根本不成立。程屿恒抄起它,扔进了门边的垃圾桶。 她在为他要控告她的舅舅而生他气了吗?这个想法让程屿恒几乎坐不下去了。 ☆☆☆ 五点,程屿恒像坐了一年的牢,身心疲惫地走出他的事务所,开车去杉浦尚的家。也许他该和他干一场架来振奋一下自己了。 杉浦尚在门日笑盈盈地迎接他的老友,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是有点紧张,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还是要承认的。 他请程屿恒来是为了他的妹妹苏苏穿针引线的。话说来有点长,其实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看得出来自己这个虽然没有血缘,却很讨人喜欢的妹妹对程屿恒是不一样的。但谁知五年前,他这个妹妹却坚持去了英国,当时他以为苏苏对程屿恒大概就是一时的迷恋,比起去英国留学,程屿恒也就没什么重要的了,所以当时他也没说什么。但是谁想得到,他这个妹妹五年后回来了,她谁都没见就跑去见程屿恒,当然就撞到了水茉,那天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眼睛哭得红红的。在他的追问下,才得知他的傻妹妹竟然是因为觉得五年前的自己还不够完美需要完善自己这样离谱的理由才坚持去英国的。这就是说,她自始至终都在深深地爱恋着程屿恒的,听得他当场就想吐血身亡.爱情果然可以让人变傻的。 但是他也没办法啊,看得出他老友和那个好玩的女孩水茉是彼此喜欢着的。所以他除了安慰几句他这个超级傻妹妹,就没其他能做了。 可谁又知,这事情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几天前,忘了是五天还是六大的,叶水茉竟然打电话给苏苏,告诉她一个更离谱的故事,说什么她和程屿恒因为桑岛樱的误会,所以不得不假意订婚。水茉的表达能力怎么样也算有目共睹,所以苏苏对她的第一个电话根本不信,还以为她是嘲讽她。没想到,水茉的恒心却是非一般常人能比的,苏苏不信,她就天天打,把她那个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苏苏从根本不信到半信半疑再到相信百分之七 十,目前苏苏对她的相信值还在上升中。 所以,为了试探水茉所说的话的可信度,苏苏央求他这个大哥,把程屿恒招回家,顺便帮她套套话,最好还向程屿恒暗示一下她对他的情意。 唉,爱情果然也是件麻烦的事。 “你气色不好啊?”杉浦尚虚情假意地问。 “最近缺少运动。”程屿恒无精打采地回答。 杉浦尚告诉自己,他可不缺乏运动啊。 “怎么突然那么好找我吃饭?”程屿恒无心地问。 但听者有心,还有点心虚,要不是受人所托,他才不请客,“也不是我要请的,是苏苏的意思,不过不巧刚刚被她的小学同学拉出去聚会了。”撒谎面不改色,事实上,他的妹妹现在还不敢面对程屿恒,所以死也不肯留在家里。 “对啊,我差点忘了,苏苏那丫头回来了,那天她还来我那里看我呢,苏苏越来越漂亮了。”来了点精神。 看样子,他这傻妹妹还有点戏唱,“是啊,你想不到吧,以前老跟你跑的丫头会变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动心?”杉浦尚半开玩笑地问,拿了冰啤酒扔给程屿口。 “神经。”程屿恒翻白眼,嫌他无聊。 他们走到阳台上,喝着啤酒,吹着晚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听说你和水茉分手了?”杉浦尚故意装不知情地问。 “是啊。”程屿恒不情愿地承认。 “我还以为你这次来真的呢。”略表遗憾。 “为什么会这样以为?”挑着眉问,恰恰相反,以前他谈的每次恋爱都是真的,只有这次是假的。 “水茉和你以前的那些身材惹火,精明能干的女朋友完全相反,她姿色平凡,头脑简单,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过是把她当个妹妹或者什么晚辈的。”杉浦尚据实以答。 “是吗?” “看来这已经成为定式了,你的恋情超过一个月就自动阵亡。” “这不对,我记得去年八月初我交了个新女朋友,到九月中旬才分手的。”程屿恒找到实例反驳了。 “因为八月份你正好接了个涉外官司,你公干出国了十天,那根本不能算在你的恋爱时间里,因为谁都知道,你一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杉浦尚轻松地驳倒他。 “那是我的原因还是别人的原因?”程屿恒苦闷地喝口酒。 “当然是你的问题了。你以为自己真那么狗运,遇上的都是有问题的女人啊?”杉浦尚翻翻白眼说道。 “我觉得自己对每段感情都很认真。” “这么说来都是你被人家飞了?” “有时候是我飞人家,有时候是别人飞我。” “理由?”唉,简直一个免费的心理辅导师了。 “觉得两个人不适合,大概一开始就是被彼此的外貌吸引的,所以分手了也没什么大伤心。” 嗯,可以看得出来。 “那水茉呢,你也是被她的外貌吸引的吗?”杉浦尚一针见血地问。 “呃。”心底流过异样的感觉,“她除外。” “好,综合你以上的症状,”杉浦尚真当自己是心理 辅导师了,“我得出一个结论,你以往交的女朋友根本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什么意思?”难道他以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成? “就是说,你是个感情白痴,到了一大把年纪,还没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孩。”杉浦尚损得很不留情。 “接着说。”调好姿势,暂且听他的歪理,反正他现在多的是时间。 “你应该换一种眼光看你身边的人,比如你把她当妹妹的,能和她相处得很快乐,只是她一直在你身边,你没发觉的,或者这样说,你会突然觉得她变了。也许这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他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程屿恒陷入沉思。 杉浦尚再接再厉,“等到某大你发现她不见了,你有没有觉得若有所思,全身不自在,又比如你会一直记着她,看到她重新出现了,心里很高兴。 是这样吗?所以他才会在水茉搬走后,行为失常,暴躁莫名,心里想的念的都会是她?他其实喜欢她的,她傻乎乎笨拙的样子,很可爱;做每一样事情都很认真的样了,很憨气;她着急慌乱的样子,很稚气。还有她笑眯眯的样子,眼睛闪着光,脸上的痣很淘气,让他捏得不释手。还有,她忍红了眼睛,声音干涩地向他说起她小时候的那个噩梦的样子,他会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这样的情愫,他确实,没有对他任何一个女朋友有过。 “难道都是我弄错了吗?”程屿恒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是不是弄错了,你找她谈谈才知道。”杉浦尚再提议。妹妹啊,看哥哥为你累的! “是的,我是该找她谈谈了。”程屿恒同意了。 “就是就是,那天她什么都没跟你说就走了,你早该找她了。”心花怒放,准备功成身退。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那天差点吵起来了,她真够厉害的,把我气得半死。”想起水茉搬走的那晚,他被她虽小声却固执的回绝气得差点发狂。 “你们差点吵起来?苏苏没和我说过这事啊?”杉浦尚发觉有点混乱。 “苏苏?苏苏当然不知道啊,她又不在场。”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终于开始发现错误。 “你说,你要找谁去谈谈?”杉浦尚心慌慌地问。 “水茉啊,你觉得还有谁?” “什么?!”尖叫,说了半天,原来是他误会了。 “好了,我走了,谢谢你提点我。”程屿恒把饮空的啤酒罐塞到好友的手里。 “错了,错了。”杉浦尚一手一个空罐子的形象很迷茫。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屿恒心情愉快,一想到可以见到水茉了,积蓄了一星期的阴霾开始消散。 “你不吃晚饭了?”杉浦尚不死心,他怎么向苏苏交代? “下次。”干脆得很,现在什么也阻止不了他想见水茉的心。 ☆☆☆ “你不觉得该找程屿恒来谈谈吗?”白莜祖单刀直入地问。 正在喝水的叶水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骇得呛到了自己,“我、我为什么要找他谈谈?”不知道在心虚什么,连忙低头吃东西。 白莜祖对着天花板翻白眼,她真拿眼前这个笨蛋没办法! 此刻是傍晚六点,白莜祖和叶水茉正在一家西餐厅吃晚饭。 “怎么,你觉得你那拙劣的样子可以骗得了我吗?”白莜祖切着牛排,气着自己怎么就这么伟大无私?她这是把水茉推回到她的仇人的身边啊!可是,她更心疼水茉那突然失神的样子。 自从认识水茉以来,她就知道她是个反应迟钝,神经粗的人,偏偏她又是个喜欢凭直觉,容易冲动做事的人。所以,这样的她最容易造成的后果是,自以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是她心里想做的,而事实上,她真正想做的事,是需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通过那大条的神经慢慢地传到她的心里。这样的她,受伤而不自知,让旁观者看着心疼。 “我没骗你啊,真的,我发誓。”水茉认真地举起她的右手。 “笨蛋,谁要你发誓?”白莜祖炯炯有神地瞪着她。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 “水茉,你听我说,你和程屿恒的事你要再仔细想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就直接和他说,藏在心里是没有用的。”白莜祖难得严肃庄重地说。 “莜祖?”水茉有点不明白。 “ok?也许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这样其实就是喜欢程屿恒,但听我说,你看他的眼神,绝对是看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白莜祖肯定地说,她很想把这想法直接导人她未开窍的脑里。 “莜祖?你说什么呢?”水茉好像被吓到了。 “而且,我觉得程屿恒很有可能也是喜欢你的。”她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 水茉瞪大着眼,发不出声来。 “水茉。”白莜祖抓起水茉那纤细的小手,无限怜爱,“你是个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水茉很不好意思了。 “去找程屿恒谈谈吧,喜欢一个人不是坏事。”白莜祖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不知道……”水茉嗫懦。她不知道,她的不开心、心事重重、若有所失、不知所措,满怀的想念就是喜欢吗?她喜欢程屿恒?就像苏苏那样,会因为失去他连睡着了也哭泣?不,不,她不喜欢他,她不要喜欢他,她不能喜欢他? “苏苏才是喜欢他的人。”水茉低着眉,轻声地说,感觉是说给自己听的。 “水茉,不要钻牛角尖,就照着心里面感觉的那样做,做人必须诚实。”白莜祖皱眉,可千万别让水茉这一根筋的傻丫头钻了牛角尖啊,那可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我?”她心好乱。 “你还记得以来老师讲的那个大使的故事吗?”白莜祖追问她。 水茉记得——有人说每个女孩都是一个天使,在她爱上了人类后,她就会拨下自己的翅膀,永远地留在人间,所以每个男孩都应该珍惜每个喜欢你的女孩,因为她为了你失去了翅膀、但是,如果天使喜欢上了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男孩的话,她也不该苦苦纠缠,因为只有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可以让女孩有重回天堂的感觉。而失去翅膀却得不到所爱的女孩总有一天会在人间与她今生等待的人相遇,到时候她又可以回到幸福的大堂。 “水茉,如果你和程屿恒互相喜欢的话,就不要退出。”白莜祖慎重地提醒。 “莜祖,程屿恒从没说过他喜欢我。”她沮丧地说,事实上,她觉得他喜欢的只会是苏苏这样完美的女孩。 “他也没说过不喜欢你,不是吗?所以,吃晚饭后,你去找他谈谈。”白莜祖为她做好决定,不容更改。 他会喜欢她吗?水茉找不到答案。 ☆☆☆ 程屿恒跑去水茉的住处找她,她不在,他就坐在门口等她。 而水茉去程屿恒的公寓找他,她按他的门铃,没有来开门,她坐在门口等他。 她会不会有点贸贸然,他看到她会怎样?她该怎样问他呢?问他喜不喜欢自己?他会打着她的头,告诉她,师父怎么可以喜欢徒弟这样的话吗?他也许并不喜欢自己,是的,不喜欢,他最多只当她是他的徒弟,她又笨又不好看,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水茉在程屿恒公寓门前胡思乱想,天很黑了,程屿恒还没回来,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和苏苏一起出去玩了?他们一起游泳,一起骑单车,然后他背她?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妄想呢?她只要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就好,这样就好。 她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她看到她的周围起了幽蓝色的夜雾,远处霓虹灯闪烁,夜深了,他不会回来了吧? 水茉站起身来,再看了一眼程屿恒的公寓,这里有她快乐的记忆,她无缘重温。 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失去了重心,也许她是刚刚失去了翅膀的天使,她只是还没适应这样的行走…… 她的小屋在远处等着她,她该回去了。 水茉走在幽暗的小巷子里,穿过这里,她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小屋,洗个澡,睡个好觉,醒来后,她就会适应在地上行走了。水茉流着泪,滴滴答答地掉着。 小巷更暗了。 有谁会想到呢,这一向平平静静的小巷里藏匿着一个男子,黑暗里他的眼睛冒着幽绿的光,他死死地盯着从远处一步步走来的孤身的水茉。他想做什么?水茉一无所知。 直到自己的双手被强硬地扣住,水茉才反应过来,她遇上坏人! 水茉的脑海空白而又混沌,那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像一种强大的机器。水茉被推倒,她的背感受到水泥地的 湿冷,那湿冷变成恐惧把她的四肢麻痹,她听到自己的衣服被撕扯的声音,她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想呼救,但马上嘴巴被一只油腻的手捂住,她感到绝望,她的眼睛奋张,幽蓝的空气弥漫她的视线,她的眼睛干涩空洞。 程屿恒,你在哪里? 程屿恒,来救我! ☆☆☆ 程屿恒抬手一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那么晚了,水茉竟然还没有回来,她去了哪里? 他有点躁动,掏出手机,打给水茉,但那边却一直没人接听。程屿恒失望地收起手机,走下那斑驳的台阶,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心里空空落落的,忘了自己停在一旁的车,一步一步走回去。 冥冥中,也许他听到了水茉的呼救。 相恋的人总是有他们相恋的原因。 水茉在拼命地挣扎,她的手背被抵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她依然狠命地抽离,她的皮肤在地上留下红色的痕迹,她听到男人的喘息声和咒骂声,她不能示弱,终于她的一只手挣脱了,她推开他,用尽一个生命的力量推开。 那个男人离开她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然后她听到男人的哀号声,她的眼睛渐渐汇集神采,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 宽广的前额、有型的眉骨、英挺的鼻梁、坚毅的嘴形、线条清楚的下巴、炯然有神的双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的脸,还留着怒火过境的迹象。 程屿恒来救她了! 程屿恒扶起水茉,他的双手和心都在颤抖。 他来了!突然,水茉嚎陶大哭,嘴巴大张,眼睛紧闭,童稚而无助。 程屿恒抱起水茉,把她带回她的住处。 她的衬衣被扯烂了,沾满了灰尘,她的手背擦伤了,血迹斑斑。她的脸也泪痕斑斑。 程屿恒帮她把衬衫脱下来,用湿毛巾擦干净她的脸,她的手,找出药箱给她上药,然后抱水茉到床上,而她紧皱着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一直不安分,她似乎还处在恐惧之中,嘴里逸出惊恐的呻吟,她辗转反侧,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姿势。 程屿恒握住她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整个身子拥人怀里,他抱着她,陪她入睡。渐渐地,水茉安静下来了,她像个疲倦的小鸟,终于在程屿恒的怀里安稳睡着。 ☆☆☆ 新的一天,阳光穿透窗子,照射在熟睡的两个人的脸上,四周安谧得像湖心里的一条小船。 突然摆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一个特大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吵醒了好梦中的人。 水茉枕着程屿恒的手臂,在他的怀里醒来。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伸手去按那个震耳欲聋的闹钟,却撞到了程屿恒的手。 有一瞬间,他们觉得这是很久以前就发生过的事,他们很久没说过话。 “你昨晚睡觉很不安稳。”过了很久,程屿恒轻轻打破沉寂。 “因为我又梦见自己一个人被遗弃在一个又黑又湿又冷的地方,我找不到出口,我好怕,我发不出声来,可是后来我的梦变了,太阳突然升起来了,那个地方亮了起来,阳光落在我的身上,很温暖,空气里有很干净的气味,我在那里睡着了。”水茉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着她的梦境。 “因为那时我抱住了你。”程屿恒凑近她,告诉她真相,他的嘴角噙着得意的笑,他很高兴自己可以给她带来温暖,光亮。 “啊?”心跳紊乱的水茉,抬起头回答他一个疑问的声音。 他们靠得那么近,程屿恒温热的气息飘过水茉的脸,他灼热地看着她,“看来,我教给你的空手道又没派上用场。” 水茉心虚。 “你看好了,我再教你一次。”他拉起她。 他们站在水茉那张小小的床上。 “如果有人突然抓住你的手,你就要用脚把敌人绊倒。” 程屿恒让水茉抓住自己的双手,然后他的脚飞快地扫过,水茉跌倒。程屿恒顺势把水茉的手反扣,他压在她的身上,笑容诡异地问她:“看清楚了吗?” 他的出脚太快了,她没看清,“我——”她觉得自己很羞耻。 “算了。”他的心情却格外的好,“以后我保护你。” “可是——”他们又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水茉。”他叫着她的名字,与平时很不一样。他抱住水茉,让她柔弱的身子无缝地嵌入他的怀里。 水茉被迫仰着脖子抬头看他,他们近在飓尺,然后飓尺的距离也消失。 程屿恒在吻她,温热的唇纠缠在此间。 水茉吸气,她想逃走,却被抱得更紧,似乎有一阵大风吹进了她的身体,吹乱了她的五脏六腑,又有一把火潜入了她的身体,融化了她。 “这才是吻。”程屿恒的声音留在她的嘴边,“你知道区别了吗?” 她的脸颊生火,恍若再生。 “水茉?”他该告诉她喜欢她的事吗?还是他继续吻她? 她的唇清新得有如花瓣。 他再次吻她,不愿停止。 门忽然被打开,就像和过往的一个片断重叠,桑岛樱出现了。 不是破口大骂,而是目瞪日呆。 她从干女儿菊烨野那里打听到了水茉的这个地址,大清早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七天了,她没见水茉七大了,她好想她,不顾一切来看她,以她一贯的作风,强行破门而人,想给水茉一个惊喜。结果—— “天哪,天哪!”备受打击的桑岛樱哇哇大叫着不得 不扶门而站。 程屿恒抱着水茉坐起,深深地叹气。 “妈,你冷静一点。”程屿恒试图安抚惊吓过度的桑岛樱。 “冷静?你让我冷静?!这个时候我还有空冷静吗?你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你们订婚,然后同居,一个星期前你们又分手,现在,现在又搞在一起?你们到底哪次是真的,哪次又是假的?马上立刻给我说清楚!”紧抓着门框,稳住身子的桑岛樱开始炮轰两个始作俑者。 “妈,这事说来话长。”在炮孔下苟延残喘。 “那你就给我长话短说,给我一句话,你们两个到底是真是假?” “真的。”听起来很斩钉截铁。 “那好,我现在不追究你们为什么会在一个星期前分手让我伤心欲绝的事,只要你们给我马上结婚。”桑岛樱很大度地挥挥手,像古往今来的大快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挥手慷慨地说着“以往的恩怨我们就一笔勾销”的样子。 “我没意见,不过不知道水茉她意下如何。”程屿恒唇角带笑,看向身旁的水茉。 “水茉,你嫁不嫁?”桑岛樱逼近,一副恐怕夜长梦多的样子。 这算不算一种变相的逼婚?叶水茉看了看程屿恒状似温柔的眼睛,然后再看了看桑岛樱如狼似虎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射雕英雄传》里的东邪黄药师在一个农家屋子里逼迫一对小男女成婚。 “水茉,你说话啊,到底嫁不嫁?”等不及的桑岛樱再次追问。 “唉!”她以叹气来做回答。 程家母子大惊,齐声问道:“你叹气做什么?” “我在想婚姻大事怎么可以用威逼而成的呢?黄药师还真是在强人所难啊。”水茉感慨万千。 “儿子,你听得明白她在说什么吗?”桑岛樱拉程屿恒到一边去开小会。 “不是很明白。”他很苦闷地回答。 “黄药师是谁啊?” “桃花岛岛主。” “你们认识的吗?” “也算认识吧。” “怎么,他也逼你们结婚吗?” “应该没有。” “那水茉说这话是……” “也许是什么话外之音吧。” “那她到底要不要和你结婚啊?” “好像是不愿意。” “你何以得知?” “刚刚她说了‘威逼’、‘强人所难’这两个词语是吧,这不像是答应的话,对吧?” “可她也没说不答应啊!” 开会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水茉,嫁给我不好吗?”他深情款款地询问。 “是啊,是啊,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结婚吧。”桑岛樱非常非常殷切地期盼。 叶水茉夹在两母子之间,迷惘的大眼睛徘徊在他们的 脸上,看了又看,突然她把程屿恒拉到一边,“樱姨又误会我们了吗?我们需要假结婚这么严重吗?”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最高,否则她不会看到程屿恒这样殷切地要求结婚的。 “没有误会,是真的结婚。”压抑住想打破水茉的榆木脑袋的冲动,程屿恒面带微笑地告知这个神圣的决定。 叶水茉的反应是把程屿恒拉起,再拉他到屋子的另一角,“好了,你现在和我说实话,樱姨她听不到了。”她对他窃窃私语。 生平第一次的求婚竟然被当作是谎话的程屿恒开始叹气。 “屿恒,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是我几天前才和苏苏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如果我们现在又再传出结婚的消息,那我不是成了谎话连篇的人了?我不想苏苏再受到伤害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现在就和樱姨把误会解释清楚,否则以后我们又要演戏分手,这样真的很麻烦啊。”她唠唠叨叨地给程屿恒解释。 “等等,这关苏苏什么事?”他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当然关她事了,你和苏苏的事我都知道了。”水茉很理解地跟他挤挤眉。 程屿恒神情专注地看了水茉五秒,在确定她不是神经失常才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他走向桑岛樱,“妈,你先走,我和水茉还有点事要解决。” “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水茉结婚?”这是她惟一关心的事了。 “妈,如果我和水茉不能把这件事解决好的话,我想我们这辈子大概都结不成婚了。”程屿恒说狠话。 “那么严重?”桑岛樱眼露忧色,“那要不要我帮忙?”到手的媳妇可不能再弄丢了! “不用。”程屿恒果决地回答她。 “你们这件事解决了后就要马上谈什么时候结婚的事啊,谈妥了就马上通知我,知道吗?”桑岛樱不放心地再叮嘱。 “会的。” 第八章 在和水茉开始谈苏苏的事之前,程屿恒接到白莜祖的电话。 “昨晚上你和水茉谈得怎么样?”电话那头,白莜祖劈头就问,日气生疏。 “什么?”没听明白的程屿恒问。 “你什么什么啊?我问你你和水茉说清楚没?”那边的声音开始暴躁。 “什么说清楚没?”他还是不明白。 “你装什么傻,昨晚水茉不是去找你了吗?难道你没和她说到底喜不喜欢她吗?”声音提升到吼。 “这样啊。” 原来是去找他了,在他在她家外等着她的时候,她去找他了。他们很默契,不是吗?程屿恒面露微笑。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还有,今大水茉会有点事要处理,你帮她请个假吧。”说完,他挂断电话,把电话那头白莜祖的吼叫一并截断。 窗外,旭日高升,世界苏醒。 “糟了!糟了!上班要迟到了!”刚打完电话的程屿恒就看到水茉像一只忙碌的蜜蜂在屋子里团团转。 “我帮你请好假了。”他慢悠悠地说。 “什么?为什么请假?跟谁请的?我们主编准了吗?”从来不知道何谓请假的水茉冲到程屿恒的面前,开始紧张万分地盘问。 “你受伤了,不是吗?”程屿恒指她绑着纱布的手。 “这点伤,不需要请假的。”她摆手,不接受这个理由。 “你昨晚受惊吓了,今天需要休息。”他脸色阴沉。 “没有啊,我已经一点事都没有了,不需要休息的。”很不识时务地继续和他唱反调。 “叶水茉,你一定要糟蹋我的好心吗?”他目露的光。 “好吧,我请假。”她妥协。 很好,一定要他凶她,才会乖乖听话是吧? “苏苏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秉持审犯人的架势。 “啊!”她有点害怕地后退。 “你刚才说我和苏苏的事你都知道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逼近。 “哦,你和苏苏的事,就是你们一起逃课去游泳什么的事啊,我知道了。”她麻木地说着,心在纠结。 “这又怎样?”程屿恒挑眉。 “这又怎样?你怎么这样问啊?你和我假订婚的事,苏苏还以为是真的,她哭得好伤心,既然她才是你的女朋友,你就要事先和她说清楚的啊。”水茉责难地看着他。 “苏苏是我的女朋友?你从哪得知的?”他的嗓音开始失去控制地提高。 “好吧,没人说她是你的女朋友,但是你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苏苏那么喜欢你。”她心痛地说着,有点讨厌自己的虚伪,明明很想让程屿恒只喜欢自己的。 “水茉,那你昨晚来找我做什么,”他责问。她的不信任,还有她的不自信计地生了一肚子火。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找过你?”本来打算把昨晚的。当没发生过的水茉开始大惊失色。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他逼问。 “我、我不知道,莜祖说我们两个可能是互相喜欢,让我来问问清楚。”她又懦弱地后退,不敢面对那即将昭然的感情。 “那么你自己认为呢,你喜不喜欢我?”程屿恒的语气开始不善,她竞然敢连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明白。 “师父……”她很小声小心地唤他。 “不要叫我师父,没有师父会去吻自己的徒弟的。”他火冒三丈。 这样直白的谴责激起了水茉微小的勇气,“我喜欢你有什么用,我不聪明又不漂亮,你那么出色,把我衬得像个小丑一样的,我怎么胆敢喜欢你?苏苏那种完美的女孩子才是你会喜欢的人,我只要做你的笨徒弟就好。”她别 开身,低着头,微弱地说着自己的心事。 程屿恒看着水茉纤弱的身子,心底涌出的是怜爱。他一直不知道在她小小的身子里藏着对他的卑怯的爱。他将她拉进怀里,手掌抚着她小小的头,“水茉,我喜欢你,喜欢你不聪明也不漂亮,我喜欢这样的你。”他轻轻地说着,回应她卑怯的爱。 许久,直到他们相信了彼此那份共同的爱,水茉从程屿恒怀里钻出来,忧郁地间:“那苏苏怎么办?” “傻瓜,一定是你搞错了,我和苏苏只有兄妹之情,你相信我。”他拍拍她皱起的眉。 “不是,我没有弄错,苏苏她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她摇头,满脸负疚。 “那我们找她问清楚。”他拉她出门,拖泥带水不是他的作风。 ☆☆☆ 三十分钟后,程屿恒带着水茉直接去了杉浦尚的家。 “我们找苏苏。”程屿恒对来开门的杉浦尚说。 “苏苏她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去英国了,当王妃去了。”杉浦尚扔出一个炸弹。 “你说清楚点? 杉浦尚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了看站成一对的程屿恒和水茉,不无讽刺地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大家各有各的归宿。 “苏苏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水茉上前一步,担心得半死。 “是发生事了,苏苏她跑去英国嫁人了,听说她的生父和英国的王室联姻,让她嫁给某个王爷。”杉浦尚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苏苏她是被逼的吗?那个王爷是不是很老了,你们为什么不阻止?”脸色惨白的水茉开始想象苏苏被父母逼迫而嫁给一个老头子的情景,心乱如麻。 “情况正好相反,苏苏她是自愿的,那个王爷很年轻,我们都阻止过她的。”杉浦尚说得很无奈。 “那为什么苏苏她要嫁,她不是喜欢屿恒的吗?”水茉被弄糊涂了。 “我怎么知道,今天一大早,她突然跟我说她要嫁到英国当王妃。还说不论程屿恒是不是喜欢她,她都不想知道,她说她要带着一个谜题开始另一段生活。”郁闷地重复了苏苏的话,杉浦尚开始感慨,“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我今天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奇人奇事!” “苏苏她真的就这样走了吗?”水茉有点难以相信。 “我也想这样问你呢,不过事实是她的那班机已经在五分钟前飞走了。”杉浦尚耿耿于怀,昨晚还要他帮忙牵红线的人今天却跑去嫁给另一个人,他真是白忙乎了。 “怎么会这样?”水茉低头自语,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突变。 “那是苏苏的决定,说不定有她的道理。”程屿恒安慰水茉,虽然他也有点觉得苏苏的行为是属于失常或者另类的范畴。 ☆☆☆ 三天转眼过去了,桑岛樱在家中苦苦地等待,等待程屿恒的佳音。终于客厅的电话响起来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边,抄起电话—— “我说儿子啊,你和水茉的婚事到底商量好没呢?”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寂。 “请问这是桑岛樱的家吗?”意外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且严肃的声音,讲着日语。 桑岛樱一惊,她突然想起一件陈年往事,“我是。她也用日语回答。” “你应该没忘记那个约定,时间就定在十天之后,地点是日本的京都。” “我知道了。”桑岛樱挂上电话,心里突然有了个好打算。 媳妇的事还是自己来争取比较有意思啊!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水茉的手机。 半个小时之后,桑岛樱和叶水茉在绿田园餐厅见面。外面万里晴空,夏风习习,是个好天气。 ☆☆☆ 下班后,程屿恒心情愉快地回到家。水茉现在又搬回他的公寓了,生活又回到以前那样,他觉得很知足,失而复得的感觉是那么美妙,他的口袋里装着水茉还给他的戒指,他思量着,想象着某个气氛很好的日子,他可以重新把它套到水茉的无名指上。 他推门,没有看到被水茉收留的流浪狗、流浪猫,更没有被追债的妓女,或者被追杀的黑社会,但他还是被吓倒了。 因为屋内,水茉坐在沙发上,泪眼汪汪地看着门口的程屿恒,就像在看一个临死的人。 “水茉,发生什么事了?”他心凉胆战地问。 “屿恒……”她泣不成声。 大件事啊,程屿恒暗叫不妙,心急如焚,“你先别哭,跟我说发生什么事,我来解决。”他抚着她的背,句句安慰着。 “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舍不得你,不想失去你。”她哽咽着。 舍不得他?不想失去他?这是怎么回事?“水茉,大傻瓜,你怎么会失去我,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程屿恒脊背发寒,直觉得自己大概又被自己的亲娘算计了。 “可是十天之后,你就要,就要……”她哭得好伤心。 “水茉,你先别哭,乖啊。”他手忙脚乱地安抚。 水茉抬起头,下了个重大决定般地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哑着声音说道:“屿恒,我们结婚吧。” 下一秒,程屿恒跌坐在地上。 “屿恒,你没事吧?”水茉惊吓地来扶他。 “没事。水茉,我突然想起有点事需要我马上去处理,你先吃饭,我晚点再回来。”程屿恒往门口退去,状如见鬼。 ☆☆☆ 十五分钟后,程屿恒出现在桑岛樱的面前。 “妈,你对水茉说了什么?”他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桑岛樱优雅地喝着茶,浅浅笑着,“没说什么,我只是说了你十天后要去京都和圣鹤道馆的传人比武的事。” “什么?一定没那么简单!”程屿幅摆明不信。 “当然,我略略夸张了一点。”桑岛樱优雅的笑突然显得很贼,“我只是和水茉说,我们掖庭道馆和圣鹤道馆是世仇,几百年前就有了比武的约定,从来不会更改,谁败谁赢是关系着两个道馆的荣辱的,而顺便我又分析了一下你和圣鹤那位传人的优劣,我说你不过是和我学了点空手道,而人家是从小在道馆里长大的,学的是正宗的空手道,而且精通擒拿术、剑道。和气道。还告诉水茉说这次比武完全是以卵击石,你完全可能被打得残废或者没命。还说,你不想水茉将来成了寡妇,所以不向她求婚,其实心里是非常想和她结婚的。我真是非常卖命地演出了一个下午,我相信水茉跟你说了要和你结婚的事了吧?”一口气说完,桑岛樱的脸上写满奸诈和得意。 “难道你就这样骗水茉和我结婚吗?”程屿恒不齿 “儿子啊,你们不是真心喜欢的吗,管它是因为什么理由才结婚的啊。现在你们马上结婚,了了我的心愿,不是很好吗?”桑岛樱美滋滋地想着。 “以后水茉知道我们在骗她呢,她难道不会生气吗?你把她吓成那样,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想起哭得稀里哗啦的水茉,程屿恒就有气。 “她不会知道的,到时候你随随便便和那边的人比个武,然后回来和水茉说,你为了她,拼了命才活着回来的,她一定会感动得要死,怎么会知道我们骗她的呢?”她老早算计好一切。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到时候她说不定还要和我离婚呢,婚姻怎么可以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程屿恒坚持原则。 “不会,不会的,就像我和你爸,那么多年来,不是很好吗?”桑岛樱嘻嘻笑着,讲出了一个秘密,“当初,你还真以为我是爱上他才死活要嫁给他的啊,要不是看他武功好,以为和他生的孩子会有最好的习武的基因,然后可以把我们家的死对头圣鹤道馆打败,我才没那么多精力来嫁他呢。你看我们现在还不是多恩爱,所以说婚姻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是可以的,只要不让对方发现这是个骗局。” “我现在发现了。”门日不急不缓地传来一个稳重深沉的声音。 桑岛樱碎然回首,一切都太晚了,程棠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把桑岛樱那些得意洋洋的话,听得一请二楚。 程屿恒闷闷地笑了一声,他凑到脸色发僵的桑岛樱面前,说道:“妈,你自求多福了。”然后他从程棠甫的面前走过,走出这个一触即发的敏感之地。 ☆☆☆ 既然有前车之鉴,程屿恒当然不敢就这样和水茉结婚 了事,他试图向水茉说明他这次和圣鹤道馆那边的人的比武只是点到极止的,但水茉还是忧心冲忡,先人为主地以为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圣鹤道馆传人是可以一掌就可以把程屿恒劈得半死的神人。最后他们协议,如果程屿恒毫发无伤地回来,他们就结婚。 为了这个,程屿恒自然在这十天里找了杉浦尚苦练功夫。 晨曦初开,鸟儿歌唱,担惊受怕的水茉终于在接到日本那边程屿恒打来的报平安的电话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撒了个谎的程屿恒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明亮的晨光落在他挺拔的身上。他悄悄地开门,带进一屋子的光亮。沙发上,水茉揉揉眼睛,从梦境中醒来,看着那为她带来阳光的光亮和温暖的人。 程屿恒给她一个胜利的微笑,水茉迎上前,迎接她的大侠。 身后,门外,天边,徐徐升起的太阳是那么的美满。 爱情在他们眼里也是那么美满。 如果、如果,没有在下一秒那个突然冲进来的人—— “儿子,你爸要和我离婚。”桑岛樱眼角噙着眼泪,沮丧地说。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