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躲猫猫》 序 梦的落脚处~出版缘起 爱情不能拿尺来量,也不能用逻辑框住,在现实生活的压力使你喘不过气时,一本轻松诙谐的爱情小说,正是你调剂身心的良药。精品出版公司与台湾最大的艺文小说出版书商——希代书版集团合作,推出「古典浪漫系列」小说,将唯美浪漫的爱情小说,以轻松讨喜的风貌呈现给您。 这套古典的浪漫爱情小说任你思想天马行空,寻访爱情梦。管他杨贵妃爱上了埃及法老;罗密欧与祝英台陷入狂恋,别在历史的情节上太认真,只要恣意发挥你的想象力,畅游华丽的爱情小说国度。 「爱」元素无孔不入,你可以敞开心胸,走入「古典浪漫系列」为您构筑的梦的落脚处,相信,恋爱的甜美滋味,是唾手可得的! 第一章 安阳村这是一处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渔村,位在北方的黄河口附近,除了一面临海外,其余三面都是由高耸的山环立着,因此造成了村民与外界的交通来往不便,但即使如此,此地依然有五十几户的人家在此落根,直到老死。 这是一个非常宁静且安详的小渔村,村里的村民个个乐天知命,从不做非份之想,安安份份地过着与世无争的悠闲生活。 有的村民是猎户,有的则是渔夫,唯一例外的是向家。向家开了一间学堂,教导安阳村内的子弟,而且他们也是唯一外来的迁户,其余的村民全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小小渔村内的。 话说在十七年前,向亦儒浑身血迹地带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向氏狼狈地逃进了安阳村,这在向来平静无波的小渔村内着实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村民个个都屏息以待后续的发展;向亦儒在养好伤后,见无追兵,便与妻子定居下来,不久,向氏生了一名女娃儿向月儿后,即难产去世了,留下向亦儒这个大男人黯然神伤地照顾月儿后,若不是月儿年幼尚需要人照顾,他早就陪他的妻子去了。于是,他每日尽责地到学堂教书,当然总是带着月儿在身边,以便就近照顾,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浪地一天天过去。 至于村民们虽然一开始有些惊恐害怕,但日子久了便慢慢恢复他们热情朴实的天性,渐渐地把他们父女俩当作一家人对待,三不五时拿多余的鱼肉蔬菜往向家送去,除了同情他们父女乏人照顾,常饿肚子外,也是为了感激向亦儒教他们安阳村的小毛头读书识字,长大后才会有出息,不用一辈子在渔村内捕鱼打猎。 时光荏苒,向月儿已至及笄之年了,可惜至今仍没有人上门提亲,向亦儒每日都为这件事唉声叹气,烦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唉!他的时日不多了,近些年来,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胸口不时隐隐作痛,甚至有时疼得直不起身子来,只好躺在床上休养,所以,学堂教学之事全交给月儿去负责,虽然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是,大伙儿全是看着月儿长大的,知道她尽得向亦儒的真传,再说,村中的人只有他们父女俩识字,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大家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地任由她一个姑娘家去教书了。 而且,村民们也都知道这是向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拒绝让月儿去负责教书的话,恐怕依她倔强的性子,早就跟着其它人一起出海捕鱼了,这岂不更惨! 船里有女人是会倒大楣的,即使是个小丫头也不行,行船人都非常坚信「船内不能有女人」的原则。于是,众人商量讨论后的结果是——让她继续教书算了,总比害他们丢掉性命来得好! 唉!向亦儒不禁又叹了一口气,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赶紧替月儿找个好婆家,如此一来,他才能死得瞑目,可惜事与愿违,自从月儿扮起男装到学堂教书后,原本她那一群仰慕者竟在一夕之间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怪他们「变」得如此快速,毕竟谁要一个扮得不男不女的姑娘家当媳妇儿,他只怪自己不该被月儿那张利嘴说动——什么女扮男装有多方便安全之类的话。 安阳村虽然是个与世无争的小渔村,却异常的传统保守,他早该知道月儿这般大胆、特立独行的行径,是不会被村民们接受的。唉!只怪他一时心软中了月儿的诡计;套句月儿的说辞,她早想摆脱在她后头流口水的臭男生们了。 向亦儒决定,如果再过三日仍无人上门提亲的话,他打算到苏州去,请他昔日的至交好友唐仕骅帮忙,希望当日的婚约还有效——当初他和唐仕骅曾戏言,如果他的妻子生个女儿,就许配给唐仕骅其中一个儿子。只要这野丫头的婚事有了着落,他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他原本希望女儿月儿能嫁给渔村的青年,日子虽苦了点,但至少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永远不知道外头世界的勾心斗角、阴险邪恶。如今,他却迫于无奈的要把月儿嫁到外头去,好在愿唐仕骅现在已有足够的权势保护他的女儿。当年,他和妻子狼狈万分地逃出苏州城,不敢与唐仕骅联络,就是鉴于唐家的财富权势不够雄厚,深怕连累了唐家十数口的人命。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奋斗,依唐仕骅经商的长才,相信其成就必定高出当年数倍。再说,事情已过十七年了,那帮人应该早已放弃追杀他的行动,月儿在唐家的保护下应该是安全的。 「爹,您在胡想什么?整个人都呆掉了!」一双白嫩的小手在向亦儒面前挥动着。 向亦儒欣慰地望着月儿,黑眸中满是骄傲与满足。他的月儿不但长得清丽脱俗,且慧黠可人,除了性子古怪了些,老爱胡思乱想、女扮男装外,其余都无可挑剔,想必唐仕骅会满意这样的媳妇儿。 「月儿,快坐下来吃饭吧!等会儿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月儿难得看见父亲的心情那么好,不禁笑道:「爹,什么事那么高兴?」 向亦儒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嗓子道:「我刚才想到一个好法子可以把你嫁出去了。」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到似的,声音好不自然地道:「爹,这种『小事』不劳您费心,女儿暂时还不想嫁人,等您的病好些再作打算吧!」 「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迟早都得嫁人的,不如早日解决,也好让爹早点儿放下心来。」向亦儒拍拍月儿的肩头,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爹一定会帮你找个好夫婿的。相信爹!」 月儿的黑眸无言的地朝上翻了翻,万分无奈地开口说:「爹,女儿根本就不担心这些无聊事,我只想待在家里好好照顾爹,让爹的病早日痊愈。」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嫁人,所以才会故意扮男装来吓退村里对她有意思的人。自从她识字、懂事以来,就了解中国幅员广大,处处都有引人入胜的绝佳美景、名胜古迹,甚至偏远的地区都有不少有趣的奇风异俗,所以,从小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游遍整个中原,她才不要被「碍手碍脚」的夫婿束缚自己一辈子,约束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生都生活在枯燥乏味的日子中,这种无趣的生活会闷死她的! 向亦儒摇头叹气,道:「你这孩子就是爱逞强。不过,没关系!过几天我会请人送信到苏州给我的老友唐任骅。仕骅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应该』跟你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当年要不是为了避祸离开苏州,你现在搞不好都已嫁为人妻,生了一堆小萝卜头呢!」 月儿做个恶心的表情。天!生一堆小萝卜头?听起来就令人感到害怕,她又不是母猪,哪能生那么多啊!她不禁打个寒颤。 「爹,我哪来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啊!您不要整日胡思乱想,老想把我嫁出去。」她这是在作垂死前的挣扎。 向亦儒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早已陷入沉思中,只见他喃喃自语道:「希望仕骅那三个儿子都未成亲,这样我才能挑个最好的做我的女婿。不过,要是只剩下一个较差的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能把月儿嫁出去,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看来,他嫁女儿的决心非常强烈且坚定,几乎已到不择手段的地步了。 @@@ 苏州首富唐府唐仕骅在早上收到一封来自安阳村的书信后,心情开始沉重起来。照理说,收到一封昔日好友的书信,他应该开心高兴才对,可是,这偏偏是一封临终托孤之信,教他如何开心。十数年来,他日日盼望能够得到老友向亦儒的消息及下落,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派出去寻找亦儒一家人的探子全都没有消息,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他的落脚处,却恐怕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怎能不教他伤心呢! 当日亦儒带着妻子匆匆逃出苏州城时,他已知道两人今生恐怕再无相见的机会,只因亦儒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和他联络;这并不是说亦儒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而是他并不想拖累唐家。只因亦儒何那么傻呢?就算散尽家产,他也会尽力保护他们夫妻俩的生命的。 就是亦儒这种温和却又择善固执的性子害了他的,当时亦儒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苏州城附近当-名小县令,后来有一名土财主的儿子犯下杀人罪,亦儒不畏恶势力坚决地把他给治了罪。本来,「为民除害,杀人者死」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惜那土财主荀志海在朝中竟有朋友,一道命令下来,硬是在亦儒身上按上一个「与盗匪勾结」的罪名,心灰意冷的他本想一死了之,却在怀有身孕的妻子苦苦哀求下,两人连夜逃出苏州城,等他获得消息赶到亦儒家中时,早已人去楼空了。 唉!这些年来在几个儿子的帮助下,唐家总算逐渐有了权势和财富,有了金钱什么事都好办,所以,在他多方奔走后,终于洗清老友亦儒的不白之冤,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看完信后,他立刻吩咐下人去把他那三个儿子叫进书房,对于该派谁去迎娶亦儒的女儿,他心中已有了底。当初指腹为婚时,他原是属意长子文博来娶的,可是文博已届而立之年,而亦儒又一直没有消息,故在他的作主下,文博娶了贤慧的芝萱,生了个女儿,虽然芝萱在前年身染风寒而亡,但他不想委屈亦儒的女儿做文博的继室,经过他仔细的考虑后,决定由次子文谦来娶最适合不过了。 他最头痛的小女儿唯唯已在去年嫁给北地霸主洛卓野,现在只剩下让他烦恼的两个儿子尚未对象——如果文博不算的话。 他这三个儿子不是他自夸,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还要优秀俊逸,而且各有特色。 长子文博深沉果决、内敛不华,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气势,在商场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指挥人才,故在几年前,他就把生意全交给文博去处理了,文博果然做得有声有色,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式。 次子文谦精明能干、足智多谋,在商场上屡出奇招,使唐家的商号获利良多,可惜没有耐性,性子过于火爆霸气。 幼子文恭爽朗风趣,充满自信活力,负责至各处的商号查帐,有时会带领商旅走丝路,带回了不少珍贵的珠宝器皿与布料,使得唐家更加声名远播,可惜个性过于玩世不恭,缺乏定性与稳重。 「爹,您找我们?」门口传来低沉清亮的嗓音,这是文博的声音。 唐仕骅抬头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进来。「你们进来坐下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等他那三个高大的儿子坐好后,他才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向亦儒叔叔?他是爹的生死之交,你们年纪还小时,他常到家里来拜访。」 「记得。爹还曾为了向叔叔那莫须有的罪名四处奔走呢!前些年不是才洗净他的罪名吗?难道他与爹联络了?」文恭表现出些许的兴趣,对于向叔叔当年的事件,他印象非常深刻。 「不错,今早我收到他自安阳村寄来的书信,知道他的近况,信中约略提起我与他当年的约定,所以,我打算派你们三人其中一个去履行我的承诺。」唐任骅的嘴角若隐若现地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 「什么约定?」文谦心不在焉地问。真是无聊!讲了那么久还没说出重点,他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可没有时间陪他老爹闲嗑牙。 唐仕骅自然明白文谦已感不耐烦,可是他想继续吊他们的胃口,谁教这几个小子一个比一个皮,没有一个肯顺他的意早日成亲,好让他有孙子可以抱。 他故作慢条斯理地道:「当然是指腹为婚的婚约啰!你们向叔叔的女儿月儿已至及笄之年了,所以修书来,要我派个儿子去迎娶他的女儿——」 「什么?!」文恭话还没听完,就吓得跳了起来。「爹,这未免太荒谬了吧!我死也不要成亲。」 唐仕骅悻悻然地瞪了他那口无遮拦的儿子一眼,没啥好气地道:「你这不孝子给我闭嘴,你想成亲,我还舍不得亦儒的女儿被你糟蹋呢!这件婚事还轮不到你,你给我坐好。」 「噢!好险!」文恭拍拍胸脯、安心地坐回椅子,然后以一种无限同情的眼光望向他的大哥、二哥——不知道谁是那个可怜的家伙?唉!可怜哪! 本来还能保持冷静态度的文博、文谦,一听到父亲的宣布后,两人眼中同时闪过警觉光芒,然后以互相猜疑的目光瞥向对方。 唐仕骅骂完后,喝口热茶顺顺气,才宣布:「经过我刚才的慎重考虑,觉得文谦是适合的人选。」 「轰隆!」文谦耳边突然传来巨响,害他一阵头晕目眩。不!他绝不成亲。 文谦强忍住欲爆发的脾气,捺着性子向他爹讲理:「爹,您该不是弄错了吧!就算要娶妻成亲,也该先以大哥为主啊!怎么会直接『跳』到我呢?」 「文谦!」文博目露凶光地低声警告,这小子怎么一点儿都不顾「兄弟之情」。八成又欠打了! 唐仕骅假装没看见文谦那张铁青的脸,笑呵呵地道:「我没弄错。本来是应该叫身为长子的文博去娶的,可是他已经娶妻生女了,虽说芝萱前年病逝,但总不能叫亦儒的女儿嫁过来当文博的继室吧!所以,这个重责大任就落在生为次子的你身上啰!」 「不行!我还是不答应。叫文恭去娶向叔叔的女儿好了,反正他的嘴巴甜,又长得『人模人样』的,最适合不过了。」文谦一个箭步跨到文恭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以一种充满威严果断的口吻道:「文恭,我以兄长的身份命令你去娶向叔叔的女儿,不得有异议。」 「废话!谁不长得『人模人样』的?」文恭嗤之以鼻。「爹叫你去娶月儿,你就做个好儿子乖乖去娶妻,哪来那么多废话啊!二哥,节哀顺变吧!」 「文恭,你敢『忤逆』兄长?真是大逆不道!」文谦的火爆脾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我看你八成欠扁了!」他两手摩拳擦掌地发出声响,颇有打算「教训」文恭一番的架式。 文恭一点儿都不把他的威胁看在眼中,斜睨着他的二哥笑谑道:「二哥,你去迎娶二嫂时可得有心理准备啊!都已及笄之年了还未嫁出去,我看,未来的二嫂不是丑得吓人,就是缺臂断腿的,你得看开一点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娶不娶?」文谦威胁地眯起他那危险的黑眸,犀利的瞳眸中,隐含一丝不耐与受困的光芒。 「不娶!」文恭斩钉截铁地回道。 「可恶!」文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左掌倏然翻出,击向文恭乳下的「期门穴」。 文恭轻笑一声,似乎不当一回事,等到巨掌临身尚差两寸之时,身形旋风地闪到他的身后。 一时之间,书房内两人过招带起阵阵劲风,双方势均力敌,愈打愈快,眨眼间已过十四、五招,双方都无罢手的打算。 唐仕骅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他知道三个儿子曾蒙一个落魄的老和尚授艺,会一点武功,但他没想到他们的武功那么厉害。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用力拍向椅把大吼:「住手。」 两个打得难分难舍、招招快如闪电的兄弟这才同时无奈地撤手。 唐仕骅不悦地重哼一声,气道:「成何体统!你们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超过五十岁了,还像小娃儿一样不知轻重。还有文谦,你都快娶妻了,脾气还那么火爆,你就不能稍微控制自己一下吗?我怎能安心的让你去娶亦儒的女儿呢?」 「那叫文恭去娶好了,反正他最会哄女孩子开心了。」文谦突然觉得人生又有了些希望,他异常殷勤地建议道。 唐仕骅用力地瞪了那嘻皮笑脸的幼子一眼。「叫他去娶我更担心,他的个性玩世不恭,凡事没个正经样,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所以相较之下,你还算是不错啦!」 文谦低声诅咒。 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一旦他爹决定的事,很难有机会再更改,他心有不甘地想着,再以一记恶狠狠的眼光瞪向那「不争气」的弟弟。 「明日你就出发去安阳村,早日接回亦儒和他的女儿。」 「是,爹。」文谦无精打采地道。 @@@ 向月儿刚从学堂下课,神色哀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她爹已下葬快一个月了,但她仍无法接受爹猝然病逝的打击,尤其街坊邻居的安慰更令她感伤,每每都让她差点儿掉下眼泪。 她和爹两人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父女、似朋友,也似师生,她的记忆中有太多爹的影子。每次回到家中,那种清冷孤寂的感觉就会渐渐吞噬她的心,教她好难过! 她家位在村子的最北边,话虽如此,从学堂走回家也不用半盏荼的工夫,现在她已看到那虽狭小,但仔细照顾过的家出现在她眼前。 这时她发现,小屋前的空地站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和一个远远看起来似乎颇高大的陌生人,她的邻居们全站在角落窃窃私语着,可想而知,她们(此时男人大都出海捕鱼)在讨论这陌生人的来历,另一方面可能是在赞叹那匹世间少有的骏马。这不能怪她们,处在这封闭的渔村内,她们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种骏马,若不是她曾听爹说起,恐怕她也不会相信。相较之下,陌生人并未逊色,这是她在走近一点后所得到的结论。 在他浓厚的剑眉下,有一双黑亮的炯炯星目,挺直的鼻梁配上饱满有力的嘴唇,造成一张极为俊挺出色的脸孔;身材高大瘦长,却不因高大而笨拙,反而灵活且优雅。 她加快脚步走近这位陌生人,问道:「你到寒舍来有何贵干?」 文谦曾因她清丽脱俗的脸蛋失神片刻,但在她清亮的嗓音中回过神。「妳是向亦儒叔叔的女儿向月儿?」他沙哑地道。低头一看,见到她那「不伦不类」的装扮,不禁皱起眉头。 月儿见他不以为然的态度,心中难免有气,已认定他是一个空有脸孔、没有大脑的臭男人,决定从此以后要讨厌这个「迂腐」的人。她神色不善地道:「我就是。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事?」 文谦以同样不友善的口吻回道:「敝姓唐,名文谦,来自苏州城,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特地来接你和向叔叔回苏州,打算择日成亲。」这小妮子的脸怎么那么臭?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仿佛他欠她几千两似的。 月儿不悦地拧起眉,冷冷地斜睨他,启口道:「我爹已在上个月去世了,如果你没事的话,请你启程回去吧!」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她爹已死了? 她轻哼一声,绕过杵在面前的「障碍物」,径自走进屋中,「砰」一声巨响,毫不客气地关上门。 啧!这姑娘的脾气可真差啊!所幸他的修养不坏,姑且不与她计较了。 他推门随着她进去,视而不见她那气呼呼的俏脸蛋,勉强坐在一张歪歪斜斜的椅子上。环视四周,只见狭小的木屋中间摆了一些连贫穷人家都会嫌弃的桌椅,桌子已断得只剩三根桌脚,另-边只用木条支撑着,而椅子看得出来已经过一修再修,没想到这些破烂桌椅在这里被利用得有够彻底。 「可以请问你,你到底在气什么?」他有礼地问。大老远到这里来,看见一个脾气比他差的未婚妻,他都不生气了,她在气什么? 月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不想与你成亲,除非我死。」 文谦的面子有一点挂不住,在苏州,他可是排名第一的单身公子,每年不请自来的媒婆几乎踏破唐家的门槛,虽说有一半是为了「江南首富——唐家」这响亮的名号而来,但也有一大半是为他那俊伟不凡的人品,及精明果断的商业天份而来。如今这小妮子竟如此「不识货」,宁死也不愿嫁给他,教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姑且不论一开始他有多反对这门婚事,在这小妮子无情践踏他的自尊心之后,他决心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 「婚姻大事本由父母作主,既然向叔叔生前把你许配给了我,你就没有反对的余地。明日你就把包袱整理好随我回苏州。」他故作气定神闲地道。希望这番言不由衷的话不会传到他父亲与兄弟耳中,否则肯定会被他们笑掉大牙的。向来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坚决不肯早日成亲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番大道理来。 「哈!我偏不和你回苏州,看你能拿我怎么办?」月儿睁大圆眸,用刁钻的语调道。 忽然之间,她的心情大为好转。的确!只要她不愿意跟他走,不信他能拿她怎么办,除非硬把她「扛走」。 「月儿,你要是聪明的话,就乖乖地跟我走,不准耍花样,否则,不要怪我采取一些『激烈』的行动。」他的口气隐含威胁。尚且不论是否与她成亲,他都得把她带回唐家,这才对得起向叔叔,并且对父亲也有个交代。再说,她一个姑娘家单独住在这偏僻落后的小渔村也太危险了,他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弃她于不顾。 这些话显然不受用,月儿听了立刻站起来转过身去,一副他可以走了的样子。 文谦见她态度不善,胸中的怒火又缓缓燃烧起来,咬着牙道:「明日妳一定得跟我走。还有,不准你再穿著这身不伦不类的男装。」 她气得转过身来,他真是她见过最傲慢、也最讨人厌的男人。「砰」地一声往椅子上一坐,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道:「你算是哪根葱啊!居然敢命令我做这个、做那个的。告诉你,我向月儿办不到,更何况,这里是我家,你根本没有权利命令指挥我。你还是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平时,她并不是一个坏脾气的姑娘家,相反地,她在村里可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甜美姑娘,不但爹宠爱她,就连街坊邻居们也喜爱她;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他火气就特别大,可能是刚刚一照面他就对她皱起眉头,一副不以为然、非常嫌恶的样子,她对他的敌意才会那么深吧! 「向大姑娘,非常不巧的,在下正好是妳的未婚夫。」他的口气虽然轻柔,但仍掩不住心中的怒气。「我先出去了,记得明日咱们就出发回苏州。」他转身大步跨出屋外,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的脾气会失控。他打算与他的爱马「嘲风」一起以大地为床、星空为被——露宿外头。 远远地,文谦还听到她骂着「谁理那个傻蛋」的嘀咕声,不禁摇头苦笑;他从未见过脾气那么烈的姑娘家,其火气比一般的大男人还要恐怖! 月儿鼓着腮帮子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这个男人斗不过她就「落荒而逃」,真是没用的男人!想必明日他也没这个胆子强迫她跟他走。 骂了几句那个臭男人后,她的心情顿时好转些,打从心底认为他没有「威胁性」。草草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并用水清理自己后,就早早上床休息了。没想到跟人「意见不合」还挺耗精神的,所以,她一上床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这是自从她爹去世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章 清晨的天色尚未全亮,犹然灰蒙蒙的一片。 此时,小屋内的月儿已有了动静,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悄悄拉起门闩,将木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然后满脸诡异笑容地向外望去,只见那个号称是她未婚夫的人在屋檐下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禁露出满意的神情。 踱到厨房,端了-盆冰冷冷的清水又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推开木门,偷偷摸摸地走近文谦,眼底升起一抹诡谲的光芒,将装满水的木盆高高抬起,正得意地准备往下倒时——「你在做什么?」一句斯文有礼,却又充满疑惑的话语从月儿脚下传来。 「嗄?」她脸色骤变的看着他,完全没有想到有失败的可能性,所以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只能眨着清澈无瑕的大眼睛看着他。 文谦强忍住爆笑的欲望,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整理微皱的袍服。 「我是问你端着一盆水站在这里做什么?」他故作好心地提醒她。 「呃……我……想拿水来给你清洗一下。」她慌乱而结结巴巴地道。为自己能急中生智「挤」出这段话感到佩服。 「哦,是吗?你真是『贤慧』!」文谦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快。 月儿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呃……我进屋去了。」将手中的木盆一古脑儿地塞在他的手上,摸摸鼻子扫兴地走进屋内,不料——「慢着!」文谦在她背后叫住她。 「干嘛?」她停下脚步,没啥好气地问。 他走到她的身前,不怀好意地笑着。「既然你那么『贤慧』,不介意顺便帮我准备一下早膳吧?」 月儿悻悻然地瞪着他,她不能开口拒绝他,否则他就会知道自己刚才的「不良企图」,可是,见他满脸的奸诈笑容,又不禁教她怀疑他是否在装蒜,但仔细一观察,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这臭小子的心机真深沉! 「我一点也不介意!」她笑得非常假。好!这小子想吃早膳,她就为他准备一个「特别」的早膳。语毕,她转身就走。 文谦见她灿烂的「假笑」,心里开始有点儿毛毛的,为避免她作怪,遂跟随着她的身影走进屋内,打算仔细地监视她。 在他锐利双眸的重重监视下,月儿根本没有机会在菜里加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粥和简单的早膳端到桌上。不过即使如此,以她平常的厨艺就够他受的! 从前她爹就说过:「她煮的食物比给猪吃的还难吃!」除非逼不得已,否则,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吃她煮的食物。隔壁的江婶见他们父女俩长年饿得面黄肌瘦,为了可怜他们,更不愿村里唯一的夫子饿死,只好在准备三餐时,顺便帮她和她爹准备一份,条件是江婶家的三个孩子不用付束修费。 「可以吃了吗?」文谦望着这些看起来不是很可口的菜肴,询问道。要不是他亲眼看见她没有动手脚,看这些菜「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差一点以为她是故意的。 唉!若不是他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才不愿委屈自己去吃这些「可怕」的菜肴。 「开动了!」她端起碗来埋头猛吃粥,就是不夹桌上的菜,虽说粥喝起来有些焦味,但肚子饿时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文谦皱起眉头,下箸夹了一道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菜,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随即又「呸」一声吐了出来,满脸恐怖地说:「这是什么鬼味道啊!」他明明没有看见她在菜里动手脚啊!怎么菜的味道如此可怕? 「喂!唐文谦,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姑娘辛辛苦苦为你准备的菜肴,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敢嫌弃!」她杏眼圆睁、怒火中烧地吼道。虽说她对自己煮的菜非常有自知之明,但也不容许他人「恶意中伤」它。 「你确定这菜是煮给人吃的吗?你自己尝尝看。」他端起刚才那道菜放在她面前。 「不用了。」她自己煮的菜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她才不要自找苦吃呢!「这道菜不好吃,总有别的菜可以吃吧!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挑好不好?」暗亏了他一下。 文谦怀疑地看着桌上的「佳肴」,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他刚刚真的被那道菜吓到了,所以不得不谨慎些。「麻烦你告诉我哪道菜是比较可以吃的?或许你应该先吃给我看!」 「别傻了!」月儿捧着碗继续喝粥。 天!这不就摆明地告诉他,所有的菜肴皆不能吃嘛!他苦着一张俊脸想。 他只好学她吃唯一好象可以吃的白粥,可是,这一点粥哪够他填肚子啊!看来得离开这个小渔村,进入离这儿有段路的小镇才有美食可吃了。 「吃饱了吗?我们好走了!」虽然他的肚子只填了三分饱,可是这难以下咽的粥,他实在很难再继续吃下去,索性不吃了。 月儿平静地搁下碗,道:「我想留在安阳村,不愿跟你去苏州城。你要走,请便吧!」 「不行,你一定得跟我走,否则教我怎么对得起向叔叔。」他的声音里明显地有不耐与愠怒。 她「哼」了一声,将小巧的下巴高高地抬起,一副你奈我何的挑衅模样。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固的姑娘家,真是气死他了,他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就冲到她身前点了她的睡穴。 待她软绵绵地昏过去后,才弯腰将她抱起,走到屋外的「嘲风」身旁,轻轻地把她放在「嘲风」的马鞍上,让她趴在马背上。 虽然他这举动不够光彩、也不够名誉,但他们是未婚夫妻,在这非常时刻,只好采取非常手段啰! 他走回屋内,先朝向叔叔的牌位拜了几下,再把它拿下来放在一块干净的布内,随即走出屋外。 文谦本想替月儿拿几件换洗的衣物,但她的衣物都太破旧且有补丁,只好作罢,等到了较大的镇上,再替她买几件较好的衣裙让她替换,暂时先让她这样不男不女地穿著好了。 他飞身上马,将昏睡中的月儿抱起放在身前,让她侧着身子倚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才轻扯缰绳,示意马儿「嘲风」向北方的小径走去。 因为月儿的屋子在村子的最北方,所以他往北方走才会远离安阳村,且不会遇到村民,他可不想被村民当成登徒子给乱棒打死。 @@@ 安阳山文谦策马在山径上奔驰。骏马就是有这几样好处,不但跑得快,且稳定性高,绝不轻躁,就像现在在崎岖的山径上奔驰,「嘲风」依然跑得像风一样快速,不愧是天山良驹! 但在这炎炎夏日里,赶路还真是辛苦,他不但又饿又热,而且还有些疲累。要是在从前,他早就停马下来休息了,可是为了避免他胸前这个小姑娘醒来后哭泣吵闹,只好委屈自个儿继续赶路了,离安阳村愈远,他就愈安心。 低头看见月儿细致的脸蛋被烈阳晒得红通通的,他不免有些心疼,掏出手巾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香汗。没想到这向月儿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清丽迷人的,若不是曾经被她凶过,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美丽的姑娘凶起来像只母老虎似的。唉!真是有些「暴殄天物」! 月儿「嘤咛」一声,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好象快要醒了,使文谦全身紧绷起来,准备好面对月儿清醒后的怒气。 月儿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双眸被阳光照得差点儿睁不开,见自己坐在一匹大马上且不断向前飞驰,不禁感到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等她慢慢回想起整件事后,不禁开始露出凶相。这卑鄙小人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没水准的方法,真是太可恶了! 她火冒三丈地将头扭了过去,恶狠狠地瞪着他破口大骂:「你这无耻小人,快带我回去,我才不要跟你去苏州成亲呢!」她拚命地扭动身子,仿佛非得把身后的文谦挤下马似的。 文谦使劲地用右手捉住她的皓腕,严斥一声:「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就算你不愿与我成亲,也得随我回苏州唐家亲自向我爹拒绝才对,哪里是你说不愿意就可了结此事的!」 咦,对耶!他说的话倒是有一点小道理,反正她早就想到渔村外头的世界走走,不如趁这个机会顺便游玩,而且有文谦这个「冤大头」在后头负责她的食宿,她的银子倒可以省下。她愈想愈开心、也愈得意,仿佛自己真的捡到便宜一样,于是,她决定要宽宏大量一点,原谅他的鲁莽行为。 「好吧!我可以心甘情愿地跟你到苏州,但有一个条件。」她睁着一双黑亮慧黠的明眸,充满期待地瞅着他看。 文谦眯着眼警觉地看着她,对她突然的好商量感到万分怀疑,但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什么条件?」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到苏州的路途上,如果有看到古迹名胜、美妙风景的时候,愿意停下来让我玩一天的话,那么我保证,在路途中绝对不惹麻烦。」月儿眉开眼笑地接口道。 文谦低声沉吟,原想开口拒绝,照她这种玩法,三个月内绝对到不了苏州,但见她脸上的笑容异常诚恳,倒不忍心一口回绝。他转个念头想,如果她能够乖乖地随他回苏州,而且绝对不惹任何麻烦的话,倒是一件值得的交易。 他面容严肃地道:「好!这条件我可以同意,但别忘了你答应绝不惹麻烦。」 「放心!」月儿漾出清艳的笑容,将有些酸的头转回前方,觉得以这种姿势和他谈话实在是太辛苦了,但她不以为意,因为她已得到她想要的。 文谦曾为她绝美的笑靥失神片刻,但随即便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严重地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对这只迷人的母老虎着迷,他一点都不想成亲娶妻,他还想多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在两人各自陷入沉思的同时,山径东侧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声微弱的呻吟。 月儿讶异地回头看文谦一眼,在此时,他正好勒住缰绳,让马儿「嘲风」停下来休息。 她好奇地竖起耳朵,极力想辨识那呻吟声究竟是不是人所发出来的,如果是的话,根据那呻吟声判断,那人肯定是受了重伤,搞不好是被山林中的猛兽毒蛇所伤,正等待着经过的人去救他。 「好象有人受伤了,我们去看看好了。」月儿自动地把他加入,虽说救人一命称得上是善事一桩,但要她独自一人进入那阴暗的树林,她还是有点儿怕怕的。 文谦不赞同地摇头道:「不好!『逢林莫入』,这是武林中人最大的禁忌。我们还是继续赶路要紧。」 她谴责地回头瞪他一眼,随即以不文雅的姿势跳下这匹赤红的骏马,气呼呼地怒喊着:「你这坏蛋真没同情心!你不去,我自己进入树林救人!」说完,拔腿就冲进阴森森的树林里。她的嘴里虽然不留情地骂着,但她有把握文谦绝对会尾随她的身影进入树林的。 果然,文谦见她冲动地跑进树林,立即沉着一张臭脸翻身下马,将「嘲风」就近系在小径旁的树下,然后愠怒地大步跨往树林中。 走不到三十步,就见月儿蹲在一名伤重的老人身旁,不禁叹口气,摇头走近月儿。 「他怎么样?」其实,他已一眼看出那名灰发老人已经无救了——他的肚子被利器砍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肚里的肠子已流出一大段在骯脏的草地上,流出的血已染满伤者的袍服和他躺下的地方。 月儿没有回头望他,径自低下头询问这名老者。「老人家,您还起得了身吗?我们想带您到山脚下的那个小镇找大夫治疗您的伤口。」 杨向奎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一位好心肠的姑娘,可惜一切都太迟了!他知道自己的伤势相当严重,现在就连喘口气都有困难,哪里还起得了身。他费力地开口道:「小姑娘……麻烦……你……到洛阳杨府……替我报……个讯。」杨向奎用力地喘口气,费力地抬起颤抖的右手,将手上染血的羊皮纸搁在她手上。「这东西……送……给你。」 他后悔自己年纪那么大了还不肯在家含饴弄孙、安享余年,反而为了一张藏宝图在江湖中四处奔波,如今藏宝图是拿到手了,但他却无福消受。悔不当初啊! 月儿握住他的手,保证道:「老人家,您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您的消息带到洛阳。」她眼中浮现隐隐的泪光。 杨向奎安心地点头,缓缓地闭上已疲累的双眼,在一次微弱的喘息声中去世了。 月儿悲伤地默默看着他的遗容,想起爹也是这样突然病逝的,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过她的脸颊,一滴、两滴、三滴……「老天!你该不是在哭吧?」一声嫌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何时,文谦已蹲在她身边观察她的举动。 「要你管!」月儿眼中噙着泪水嚷嚷着,然后未经犹豫地用力扑向他的怀中,抽抽噎噎地哭泣,力道之猛,把原本蹲着的文谦撞倒在地。 文谦根本没有时间抗议这突来的软玉温香,因为他早已被怀中的泪人儿哭得心神大乱、手足无措起来。 「呃……别哭了……这没什么好哭的嘛!」他轻柔地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道。没想到她一听,哭得更是唏哩哗啦,让文谦当场脸色大变——变得非常苍白难看,仿佛在承受什么重大折磨一样。要不是她压住了他袍服的下襬,他可能早已「落荒而逃」了。 天哪!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死了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竟哭得泪如堤决,害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从未有姑娘家在他怀中哭过,就连他的母亲和已出嫁的妹妹都不曾在他们男人面前失态地流泪。如今他却在这荒山野岭碰到了这档事,偏偏没有人在旁边教他如何应付,他真是「鸿运当头」呀! 文谦痛苦地扫视周遭两遍,确定真的无人可帮他后,才认命地叹口气,清一清喉咙道:「月儿,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这实在非常丢人,孤男寡女的——噢!」 冷不防地,月儿的头顶硬生生地撞向文谦冷硬的下巴,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什么!」月儿顾不及头顶的疼痛,激动且讶异地大喊:「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人家都哭得死去活来了,你还有心情去顾及那些无啥重要的小事。」 捧着疼痛的下颚,确定下排的牙齿还健在后,他口吻恶劣地道:「喂!你理智一点好不好?你跟这位老人家又不相识,干嘛哭成这样?真是受不了妳!」 「我喜欢哭多久就哭多久,你管不着!」她用哭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向他。她才不要告诉他自己是忆及爹的病逝才放声哭泣的,免得被他笑掉大牙,她不喜欢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你喜欢怎么哭是你家的事,但请你不要在我身上哭啊!万一别人误会了怎么办?」他僵直着身子坐在地上,尽可能与她保持安全距离,要不是月儿还不自觉地坐在他的腿上,她爱怎哭就怎么哭,他才懒得理她呢! 月儿见他说得如此绝情,一点都没有发怒的倾向,反而眼底逐渐浮起一抹诡谲的光芒,低着头掩去那道奇诡的光芒,故作漫不经心状,拿起他的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 「且慢,我拿手巾给你擦干眼泪,别擦在我的衣袖上。」文谦压低着嗓子警告她,然后从前襟掏出白色手巾想递给她。 可惜月儿置之不理,依然用他的衣袖擦拭脸颊,随即作一个打算擤鼻涕的动作。 这举动吓得我们唐二公子文谦少爷当场脸色大变,惊恐地低喊:「别……别……千万不要啊!」他突然恶心得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月儿用他的衣袖捂住脸偷笑,肩头剧烈地抖动,随即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哈哈……哈……你少臭美了!你以为本姑娘会委屈自己在你衣袖上擤鼻涕吗?哼!你别自作多情了。哈……哈……」她干脆拿起他的白色手巾拭去笑出来的眼泪。他实在是好好骗哦! 是可忍,孰不可忍!文谦僵直着身体,脸色缓缓变沉,胸口的怒气跟着燃烧起来。他板着一张俊脸,将仍在嚣张大笑的月儿拎起来——像拎小猫似的把她「搁」在一旁,然后不悦地站起来,在整理服装的同时冷冷地横睨她,直到她终于有所知觉而戛然停止大笑,才表情阴沉地离去。 他……怎么了?看起来好象不太高兴一样,他该不会没有风度到因她的取笑而发怒吧! 嗯!满有可能的,她点点头肯定地告诉自己。 月儿心不在焉地站起来,拍掉裙上的灰尘,将手上的羊皮纸连同手巾送进小巧秀气的荷包内,慢慢靠近正在树下用匕首挖洞的文谦。 虽然她仍因他刚才的拙样而暗暗偷笑,但为了日后的相处时光着想,她决定上前向他表现些许的友善,省得他以后藉题发挥。 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故作感兴趣的道:「你在做什么?」 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他的举动有啥好玩的地方。可是她一想到男人是一种很爱面子的动物——至少她在渔村认识的叔叔伯伯们都是如此——所以,她决定针对男人的缺点好好「安抚」他,即使是要她瞎吹胡捧、睁眼说瞎话,她也愿意。 文谦满脸愠怒的表情,抬起头不耐地望着正满脸兴趣盯着他匕首的月儿,他从牙缝中勉强挤出话来:「替那名去世的老人家挖个坟,免得尸体被山里的野兽拖去吃。」 虽然明知她是一个「不知好歹」的笨女人,但他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即使他的口气真的非常不友善。 「对耶!这倒是一个好方法。你真是聪明!」月儿甜美的笑容摆明了是一种变相的谄媚。不过说真的,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可见唐文谦的脑子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他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至少没有再目露凶光。 他快速地挖好一个长形的大坑,站起身将匕首插回皮靴,然后丝毫不理会月儿,直接走到老人家的尸首旁,再将他扛回树下的坑洞边,并把他放了进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将老人家掩埋好了。 这一切动作都在月儿几乎看傻眼的情况下完成。她根本没想到这个唐文谦丝毫不买她的帐,一点善意的响应都没有,害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傻笑! 啧!这男人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一点小小的玩笑他都能「闹别扭」闹那么久,真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罢了!她觉得身为宽宏大量的人是不会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的,所以,她很大方地原谅他,然后尾随那没有君子风度的身影走出了树林。 月儿边走还边嘀咕着「要走也不先招呼一声」之类的抱怨话语。 一双邪恶、充满算计的眼睛在树林深处恶狠狠地瞪着那一前一后的身影,他——「毒诸葛」洪丕谟辛辛苦苦地跟踪到杨向奎的踪影,好不容易等到他受了重伤、不支倒地,正要跳出来抢走他手上那张人人梦寐以求的藏宝图时,不料却冒出了一对男女。 女的虽然看起来不会武功,但男的却目露精光、气定神闲,一看即知是武林高手,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躲在树林深处观看,等待他们能自动离去,可惜藏宝图也被他们一并带走了。 「毒诸葛」洪丕谟的毒功虽独步江湖,且诡计多端,但他的武功只堪自保而已,所以他凡事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就像刚刚的杨向奎虽然已受了重伤,但他仍不愿上前抢走他的藏宝图,宁愿等到他死去才肯行动,因为杨向奎的武功高强,若不是一群自称江湖侠客的名门正派围攻杨向奎,恐怕不容易使他受重伤,但在不小心之余仍让这老家伙逃走,所幸他在旁边观看许久,偷偷追了上来,并且在后头留下错误的足迹,好让那群所谓的名门正派走错路,这样,他才会有机会拿到那张藏宝图。相传藏宝地点有无数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如果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还有失传的武功密笈呢!难怪江湖中各门各派都倾巢而出,拿不到藏宝图绝不轻言罢休。可惜这张藏宝图竟然与他失之交臂,落入那对狗男女手中,如果当时他勇敢一点的话……「『毒诸葛』洪丕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低沉的老者嗓音在他后头响起。 糟了!洪丕谟暗感不妙,但仍缓缓转过身去,摇着头装傻道:「没有!没有!」 「这个地方有血迹,杨向奎那老家伙刚才是不是在这里休息过?你该不会是抢走了他手上的藏宝图吧?」另一个怀疑的口吻说进大家的心坎里。说话的人是「武当三老」之一的明心道长,明心道长素以足智多谋、能言善道在江湖中闻名。 洪丕谟干笑道:「这怎么可能!老实说,小弟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惜被一对狗男女捷足先登了,我只有望图兴叹的份了。再说,如果我拿到了藏宝图,人早就躲起来了,哪会还站在这里等着被你们逮住。」 一道道强烈的怀疑目光仍然射在他身上,最后仍是由相貌清矍的明心道长开口不客气地逼问:「杨向奎那老家伙呢?」 洪丕谟指着那一堆新堆好的坟墓,道:「他已死了,尸体在那个坟墓下,那对狗男女在替他堆好坟墓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明心道长眼神一示意,就有几个弟子开始挖掘坟墓,显然还是不愿相信一向狡猾奸诈的「毒诸葛」的话。 杨向奎的尸体被挖掘出来,且被明心道长等人彻底搜查过后,才又被埋了进去。 明心道长等人又将注意力放回「毒诸葛」身上,也将他搜过一遍。 「你说的那对男女长得什么模样?你可得好好描述清楚,否则……」峨媚止欲师太绷着脸急切地问,破坏了她原本的慈眉善目,勾勒出贪婪的面貌。 为了活命,洪丕谟只好不甘愿地讲出来:「男的长得……」 第三章 相传在汉朝有一位蔡姓宦官,因深得皇帝的信任与喜爱,所以蔡姓宦官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迅速累积自己的财富。他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庸俗之人,故他所偷偷窃取的东西不是普通的珠宝,而是皇宫内院中最稀奇特殊、深具价值的奇珍异宝,和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就这样被他悄悄地运出皇城,埋在郊外一间荒废的破庙下,并叫他入宫当宦官前就娶的妻子,趁黑夜无人之际把异宝偷偷运回老家。这种偷窃的举动维持了数十年,可以想象皇宫内有多少珍奇的宝物落入他手上。 因当时皇帝身染重病,缠卧在床榻上已数十年,所以压根儿没有人察觉到皇宫内不见了什么东西,就算有所怀疑,也没有人敢吭声,因为蔡宦官深得皇帝宠信,在后宫的势力大到连嫔妃们都得送礼来讨好他,希望他在皇帝面前能美言几句。就因皇帝老子的宠信,使得他的行动更为自由,故能在半夜将奇珍异宝悄悄带出城外——如入无人之境。 后来,皇帝驾崩了,蔡宦官趁着皇宫内一片哀戚与忙乱之际逃出皇城,直接赶回老家与妻儿会合。 蔡宦官在入宫前就有一个儿子,后来为了家计才当太监。当蔡宦官回老家时,他的儿子已四十多岁了,虽不耻老父的作为,但也无能为力,只好更加发奋图强,发誓绝不用老父在皇宫所窃取的财物。 所幸,蔡宦官的儿子确实有一番作为,并没有用到那批来自皇宫的珍宝。于是,蔡宦官在死前将宝藏重新埋在一处隐密安全的地方,并用特殊的染料绘制了一张藏宝图,打算留给后世子孙。 岁月荏苒,在几年前,有一位蔡姓的不肖子孙不幸把家产给败光,于是找出了那张令他半信半疑的藏宝图,告予他的陆姓好友,打算两人一同去寻找那宝藏,不料,半途他就被陆姓朋友给杀了;姓陆的虽得到那张藏宝图,但因事迹败露,不久就被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士追杀而死。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江湖突然为了这张藏宝图而沸腾起来,不论黑白两道的各门各派都菁英尽出,或许他们所抱持的理由都不尽相同。有的坦诚纯粹想拿到宝藏好好享乐一番;有的满口仁义,说要挖出宝藏来救济全天下的贫苦人家。姑且不论他们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们都有一个坚决的目标,那就是可令人富可敌国、享用不尽的藏宝图。 在追寻这张藏宝图的各门派中,主要可分为三派人马。 其一,是以名门正派自居,满口仁义道德的白道分子,其中以武当、峨媚为首;其余较小的门派,如青城、华山等派,以足智多谋的明心道长为首脑。可惜这次的行动少林、丐帮不愿加入,少了丐帮那耳目众多的眼线,使得他们的搜寻行动一直大打折扣。 其二,是江湖的黑道分子,有白骨帮、天雷帮、玄天派与血狼帮等,以白骨帮帮主「鬼谷魔王」刁孤绝为首。其中血狼帮因去年掳走唐唯唯姑娘(唐文谦的妹子、现任飞鹰社魁首洛卓野的宝贝娘子),而弄得元气大伤、欲振乏力,使得原本仅逊于飞鹰社的崇高地位,变成一个不入流的黑道帮派,连想要在这派人马中取得领导地位都不可能,故血狼帮誓言要拿到那笔天大的宝藏来重振帮威。至于与血狼帮誓不两立的北地霸主飞鹰社,这次并没有寻宝的打算。 其三,是由向来独来独往的怪杰、魔头所组织起来的团体,他们为了同一目标而各怀鬼胎。颇富盛名的人物有「九阴毒魔」欧阳天、「阴山三鬼」等人,以前者欧阳天为指挥人物。 就这样,让整个江湖为之疯狂侧目的藏宝图,竟不费吹灰之力地落入向月儿的手上,为她与唐文谦惹来天大的麻烦,可想而知,火爆的唐文谦会成气什么样子! 日头已经偏西,火红的太阳自林间射下的金光映在两人完全相反的表情上,前面的月儿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丝毫不受后头犹自生闷气的文谦所影响。 「今晚就停在这里休息好了。」 文谦找了一处较平坦的空地停下马,脸臭臭地扶着月儿下马,然后走进平坦的空地内。 空地左侧有块挡风的巨石,前方是他们刚走的山径,右、后两侧是浓密的树林。 由于下午的那次耽搁,导致他们无法赶到山脚下的平原镇,今晚只好就着满天的星斗在山林中过一夜啰! 「好吧!」月儿哼着歌儿走进空地。「现在我能帮上什么忙?」 文谦点头。「你去捡些柴火回来,捡完后就乖乖地待在这里,不准再惹麻烦。」他指的是下午发生的事。 「哼!」她嗤之以鼻。「在这没有人烟的深山里,我还能惹什么麻烦?你对我真没信心。」她的口气有一点埋怨。 「最好是这样!我去打点野味回来,顺便找看看附近是否有水源,如果有的话,稍晚我们可以去清洗一下。」文谦系好马,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就掉头走进茂密的树林中。 月儿倒也自得其乐,花一会儿工夫就把他交代的事情给完成了。无聊之余,只好东摸摸、西蹭蹭的四处打点一下。突然——「就是她!」 「把她围起来!」 一串暴吼打断了她的「无聊」,只见一群年老的道士、师太将她团团围住,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个个神色不善地盯着她瞧。 月儿讶异地望着他们一群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自我检讨后,月儿才回过神来,有礼地问:「各位道长、师太,有何指教?」她露出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 看他们个个来势汹汹的模样,天!她该不会又不自觉地惹上什么麻烦吧?唐文谦前脚刚走没多久,这群人就凶巴巴地把她围起来,分明是给她难看嘛!为什么他们不选唐文谦在的时候出现?至少这样唐文谦会明白她有多无辜,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嘛!偏偏他们选在这个时候出现……等会儿她肯定被骂死了! 年届五旬的明心道长向前跨一步,严肃地道:「小姑娘,麻烦你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明心道长故意不将话说完,藉此想增加她的恐惧感。 「什么藏宝图?」月儿诧楞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瞳眸中写着浓浓的困惑。若不是她比破庙里的小老鼠还要穷,偏偏又想游遍整个中原,否则,她才不会跟在态度恶劣的唐文谦身边呢!这样的她,身上哪可能会有藏宝图,她才不会作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呢! 「还想装傻!」止欲师太声色俱厉地嘶吼着。「快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本来自认够无辜倒霉的月儿,为了不愿惹麻烦而据实相告,没想到这名师太却咄咄逼人,不禁火气也冒了起来。 只见她娇颜带煞地道:「我身上真的没有藏宝图。就算有,碰到你们这一群不守清规的修道人与出家人向我强取,我也不会交给你们的。我还以为所有看破世俗的修道人都是清心寡欲、遵守清规戒律的,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让我看到一群例外。真令人失望啊!」语毕,她还摇头叹息。 这一番充满讽刺挖苦的讥笑,说得明心道长等人的脸色乍青忽红,非常难看。 止欲师太涨红着脸,老羞成怒地吼道:「你这贱货倒是口齿伶俐得很,我看干脆先把你给杀了,再从你身上搜出藏宝图算了。」 明心道长抚着长须颔首同意。 于是,所有的人全退开几步,留下止欲师太与月儿在圈圈中。止欲师太从背后抽出白霜剑,摆出「峨媚剑法」的起首式。 这下好象有点儿不妙了!月儿恐惧地想着,暗自懊恼不该戳破他们的老脸皮,老人家总是比较承受不了打击的,早知如此,她就好声好气地告诉他们答案,不该玩得太过火的。 「呃……慢着!你们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我身上真的没有藏宝图,如果我死了,我的同伴唐文谦一定会非常生气的,他的武功高强,无人能敌,到时他一定会替我报仇的。」月儿着急地喳呼着,把唐文谦的武功形容得非常厉害(即使心中并不以为然),希望他们能有所顾忌,她可不要「香消玉殒」呀! 「管你身上有没有藏宝图,先杀了你泄恨,再找那个叫唐文谦的算帐。」止欲师太一声怒斥,手中白霜剑反手一旋,一片寒光银花如闪电般朝月儿的胸口劈去。 月儿没想到这名师太那么没武林道义,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用手中的剑劈了过来,惊得她呆立在原地,直觉地大喊:「唐文谦,救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朝她而来。 蓦地,「当」一声巨响,止欲师太的长剑竟被一只快如电光石火的暗器给打断,而且身子也被震得热血上涌、手臂发麻,连连退了好几步。 而暗器居然只是一颗小石子! 众人猛然倒抽一口气,能用一颗小石子将名满天下的止欲师太逼退数步,且将她的白霜宝剑震断,这等功力深厚的人物在江湖中找不到几个,莫非又有更厉害的江湖高手插手想夺取藏宝图? 明心道长等人惊讶恐惧地想着,大伙儿的功力高的也仅与止欲师太介于伯仲之间,如今来了一个功力莫测高深的高手,岂不教他们心慌? 明心道长面色一整,连忙恭敬万分地作揖打躬道:「何方前辈高人?在下是『武当三老』的明心道长,率武当、峨媚、青城与华山派等人在此恭迎前辈,望前辈出面指教!」 「好!」一声清亮明朗的男声从左侧的树上传来。 忽地,一个人影翻飞,唐文谦就站在还在发抖的月儿旁,恰好扶住她瘫软的娇躯,他的右手还提着两只滴血的野兔。 文谦低声询问:「你还好吧?」见她吓得花容失色,心中倒是有点儿过意不去;其实他早就回来了,之所以待在树上看好戏,是想好好吓她一番。 月儿颤抖着身子靠在他的怀中,面色苍白地道:「还好。」虽然很丢脸,但她真的腿软到站不住,只好勉强当他是根柱子靠在他身上。 这小妮子还想逞强!文谦竭力压下笑意。 但黑眸一转,他看着眼前的道士、尼姑,心中怒火随着高涨起来。月儿说得没错,他们的举动确实有辱修道人、出家人的名声,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直接置人于死地,真是太狠毒了! 明心道长众人皆讶异地盯着他,原以为这位武功高强的前辈是名须发俱白的老者,没想到是位俊伟不凡、英气毕露的年轻人,让刚才口吻过分敬畏的明心道长老脸有一点挂不住。 只见明心道长冷着一张老脸,道:「这位少侠,师承何处?与这位姑娘又有何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孤男寡女的在深山野地里,照我看,无非是一对奸夫淫妇罢了!」止欲师太在一旁尖酸刻薄地大放厥辞。 文谦脸色缓缓变沉,两道英挺的剑眉不悦地拢在一起,骇人阴森的青光从他眼底射出。而他怀中的月儿也因这一番污辱人的话僵直着身体,慢慢离开他的怀抱。 「我与月儿的关系你们无权过问,我师承何处更与你们无关。」 即使文谦并无勃然大怒的举动,但是他那铁青的脸色,足以使明心道长等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慑,一股隐约的压迫感使他们不由自主地惴惴不安、心跳加速。 但明心道长等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一开始被唐文谦的无形气势给震慑住,但一下子就恢复刚才的贪婪脸色。 「你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把藏宝图交出来,也许我们还能考虑饶你们两条狗命。」止欲师太视刚才被一颗石子击退为奇耻大辱,这事如果传到江湖上,岂不沦为笑柄?所以,她故意大声威吓,想藉此扳回一点颜面。 文谦不为所动地瞥了她一眼,才低头对月儿道:「我们走吧!」他牵起月儿的小手,将两只野兔放在她另一只手上,然后相偕走向马儿「嘲风」。 「去死!」止欲师太老羞成怒地手持断剑飞身砍向文谦。原来性子就暴躁的她,岂容有人不将她看在眼里,所以,她忘记刚刚的惨痛「教训」,又不知死活地攻向文谦。 文谦无聊地打个呵欠,连头都不回地一甩衣袖,便将止欲师太来势凶猛的攻势化解掉。 止欲师太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天!这小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强?竟将名满天下的止欲师太连续击败两次! 在明心道长众人愕然未醒之际,文谦与月儿已策马转身离去,两人很快地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待两人消失好一阵子,才听到明心道长充满怒气的吼声,「追呀!还楞在那里做什么?」 其余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施展出「最高明」的轻功追在文谦他们马后。 但是,他们的速度岂能与「嘲风」如此的骏马相提并论,除了「武当三老」止欲师太,和其它派的长老尚能保持距离不被拋下外,其它武功较差的弟子已远远落在后头…… @@@ 「我们骑那么快干嘛!你不怕摔断脖子,我可怕呀!」在「嘲风」放蹄狂奔中,月儿一手抓住马鬃,一手提着两只野兔的耳朵,不要命地扯直开喉咙大声抱怨。 在不甚平坦的山径上,浑身黝黑如墨的「嘲风」尽情狂奔,远远望去,「嘲风」宛如平地飘起的一朵乌云般,飞也似的急然奔行。 以这种有摔断脖子之虞的速度狂飙,难怪会惹来坐在前头的月儿大声抱怨。 文谦眯着眼低头看在这逃命关头还有心情嘀咕的月儿,不禁为之气结,恨得牙痒痒的,暗自在心里从一数到十后,才稍稍控制住想掐死她的欲望——即使这能带给他莫大的满足感,但为了这聒噪、爱惹麻烦的女人而冒着被他爹大卸八块的险,却是万分不值得。 「向姑娘、向姑奶奶!我们是在『逃命』耶!你看过有人逃命是慢吞吞的吗?算是帮我一个忙好了,麻烦你闭上嘴不要再说话了。」他迎着狂风,大声地讽刺。 「噢!我们在逃命啊!」语含惊讶,月儿好奇地转头想向后看个究竟,可惜还没看清楚,就被身后的文谦粗鲁地紧紧拥住,他粗长的手臂竟伸向前搂住她的腰。 月儿又羞又恼地倒抽一口气。他……怎么可以如此……亲密地……搂着她?!他没有这个权利!虽然大唐风气甚为开放,但她毕竟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没有任何人能够不经她的同意而碰触、甚至轻薄她!除非那个人是她的夫婿,而她目前并没有与唐文谦成亲的打算! 月儿用尽全身的力量想挣脱他那粗大坚硬的手臂,那足足有她的两倍粗,至今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高大结实,可惜她的抗拒没有奏效,连手上的野兔什么时候掉下马的她都没察觉到。 「不要扭来扭去的!」文谦蹙眉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你这样不舒服,但暂时忍耐一下,后面那群人并无马匹,即使有再深厚的内力也会累的,以他们的速度绝对赶不上我们。」他用力地将她搂的更紧,另一手持缰绳,将身子伏得更低,以利「嘲风」加快速度。 「不是!」月儿奋力想摆脱「魔掌」,累得她香汗淋漓。「我是说你不可以——」 「闭嘴!月儿。」文谦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你的抱怨声!你给我乖乖坐好,不准再扭动,否则,等会儿你掉下马,可别指望我会停下来察看你的伤势,我这人可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这小妮子都已经捅出那么大的麻烦了,不赶快忏悔,偏偏还有心思去抱怨嘀咕!怎么她一点反省、甚至罪恶感都没有呢?脸上反倒是理直气壮、无辜得很,好象今日的被迫逃亡真的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心里忿忿不平地想着。 月儿耳里听到他的威胁,倒也不敢再乱动,只好恼怒地闭上眼睛,忍受他搂在她腰上的长臂。反正眼不见为净嘛! 至于这笔帐,以后她会好好跟他算清楚! 良久,月儿感觉到「嘲风」的速度慢下许多,悄悄地睁开眼睛,只见天色已全黑了下来。不知刚才「嘲风」奔驰了多远? 「看样子他们没有追上来,我们进树林找个安全隐密的地方休息吧!」文谦下马后,将月儿扶了下来。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确实不容易做到,果然,黑暗中隐隐约约可听到一句男性的愤怒诅咒声,和一句轻柔的喃喃抱歉声。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的脚放在那里,你别再生气了!」月儿一手拉着「嘲风」的缰绳,另一手掩嘴偷笑,后来想到,反正这么黑的夜里他又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干脆光明正大地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走在前头探路的文谦,必须注意会绊倒人、马的树根,避开刺人的藤蔓,甚至还要拿一根棍子赶开所有被他们打扰到的生物。 此时,他不堪其扰地回头低吼:「闭上你的嘴,月儿。否则我就把你那美丽的小脖子给扭断,让你永远永远没办法再惹麻烦!」仔细一想,这真是一个让她闭嘴的好方法。 「你这种说法好粗野喔!你该不会是为了刚才我『小小』踩了你一脚还在生气吧?」月儿在他后头露出戏谑的神情,接下去道:「你不像是那么小器的人才对啊!」 她已经慢慢摸索出和文谦的相处之道,他虽然坏脾气、霸道,又有些自以为是,但其实他很心软,且脸皮薄得很。像现在,她不过随便夸他一句,她就可以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顿了一下,才继续向前开路。 「我已经原谅你了,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文谦清一下喉咙。 习惯树林的黑暗后,皎洁的月光反倒为他们提供淡淡的光线,使他们的行动更为快速。 「是。」她愉快地答道。 明明是脸皮薄的男人,偏偏以傲慢、自负、坏脾气来掩饰他的容易不自在。真是好玩极了!她简直已等不及想再试几次。 文谦向前继续走了数十步,看到一个不深的突岩便停了下来。「今晚在这里休息好了,这个突岩能提供一点遮掩。」 他在突岩旁找了一棵树,将「嘲风」系在树下,让辛苦一整天的它能吃到草。 「今晚还要我捡枯枝生火吗?」 「嗯!」文谦抬头看一下月娘的位置才点头道:「现在已快亥时(晚上九点至十一点),那群人大概也放弃搜查我们的行踪了,我们冒险生火应该不打紧,一来可吃点热食填饱肚子;二来可让夜间的危险动物不侵犯我们。把野兔交给我处理。」他把手伸出来索取野兔。 「嗄?」她骨碌碌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什么野兔?」月儿依稀记得野兔好象早就不小心掉了,她望着空空的两手思忖着。 「在逃命前,我不是把野兔交到你手上吗?你该不会是把它们搞丢了吧?」他慢慢露出质疑的眼光,紧盯着有些忐忑不安的月儿。 月儿「嘿、嘿」干笑,笑得好尴尬,哪里都看,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光。 「别傻笑了!」文谦开始无奈地弯下腰去搜集大大小小的枯枝。「看来,今晚没有野味可吃,只好吃以前剩下来的干粮了。」 「干粮?!」月儿嫌恶地皱起眉头。「你再去猎两只野兔不就成了吗?干嘛要吃又冷又硬的干粮呢?」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把野兔给弄丢了,我们根本就不用吃干粮。再说,现在天色早就暗下来了,在树林中不可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是要打猎了。有干粮给你吃,你就该偷笑了!」最后一句话充满严重的讽刺味,显然他对月儿相当的不满。 「喂!你好象话中有话喔!你是不是在偷骂我?」月儿跟在文谦的身后打转,见他忙进忙出地四处寻找柴火放在突岩旁,又将一小堆枯柴引燃,不久之后,火堆便旺盛地燃烧起来。 而她什么忙都没帮上,所有时间全浪费在对着文谦背影的嘀咕抱怨上,一直想旁敲侧击出他话中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文谦阴郁地白了她一眼。「麻烦你坐下好吗?看你这样跟在我后面团团转,会让我头昏脑胀。」 见她嘟高着嘴坐在火堆旁,他才从马鞍中取出几样东西坐在她身旁。 递给她两个北方的冷硬干粮后,自己也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干粮,虽然他昨晚没吃晚膳,今早又受到月儿的「荼毒」没有吃饱,中午为了赶路也就随便吃了几口干粮,照理说,他的肚子应该饿得很——饿到什么东西都吃得下才对。 可是,看着手中稍微走味的干粮,他偏偏起不了食欲,再加上身旁的月儿一直对他投以「指控」的眼光,更令他食不知味! 「唉!」他放下手中的干粮,无奈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老是瞪着我。」他知道今晚如果没让月儿把话说清楚,他整夜都会被她念的不得片刻安宁,不如一次让她说个够,省得烦人! 「都是你害我们今晚没有野味可以吃的。」月儿也放下难以入咽的干粮,开口埋怨道:「明知道藏宝图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在家里呢?现在好了,拖累我陪你一起被人追杀,你可高兴了。笨蛋!」 哈!文谦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 「喂!向月儿,你别装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吗?明明是你把藏宝图带在身上,害我们被人追杀,现在反倒怪到我头上来,太过分了吧!」他不悦地反唇相稽。 「我身上并没有藏宝图,若是有,早就去寻宝了,哪还会待在安阳村啊!」月儿的脸色不比文谦好看到哪里去。 文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若是我们身上都没有那张藏宝图,刚刚那群人为什么要追杀我们?我们又为什么要逃跑?」 这一连串的疑问换来月儿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还以为他们追杀的是你,我不过是被牵连下进去罢了!」她漫不经心的脸蛋在火堆的淡淡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清艳可人。 他没有多花心思去指正她,直接切入这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江湖传言认定我们身上怀有藏宝图,等我们下山后,恐怕会非常的不安宁。」 「你是说会像今天一样四处被人追杀?」月儿睁大圆眸,口气异常惊恐,随即马上皱起眉头道:「在今天遇到那伤重的老人家之前,我们都平安无事,而且也没有被人追杀,你想,问题会不会出在那老人家身上?」 这说法让文谦若有所思地挑起右眉,直视她疑惑的黑眸,道:「这倒是满有可能的!下午那老人家不是送你一样东西吗?是什么?」 月儿虽不认为那老人家会送她一张藏宝图,但仍小心翼翼地从荷包内掏出那张沾着血迹的羊皮纸。 借着火堆微弱的光线,她打开羊皮纸张,此时,文谦也好奇地凑过来一起看。 两人仔细地端详羊皮纸后,月儿万分沮丧地发出一句哀嚎声:「完了!我们完蛋了!这是一张地图!」 的确,他们手上的羊皮纸张画有完整的汉朝江山,虽然许多的城镇村落已易名了,但地图上的主要山脉河流大都与唐朝一致,没有多大的改变,再由羊皮地图的斑驳破旧,可看出它的年代久远。也就是说,月儿所得到的赠礼,极有可能是那张所有江湖人为之疯狂的「藏宝图」! 文谦与月儿神色各异地交换一个眼神。月儿除了万分惊恐外,还是万分惊恐,原本健康红润的脸蛋变成一片惨白,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而文谦则不悦地眯紧双眼,表情愤怒而阴郁,双手握得紧紧的,竭力克制亲手掐死这「罪魁祸首」的冲动;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地冲进树林中,又无缘无故地接受那垂死老人的馈赠,现在这张藏宝图早就随着死人入土了,哪会倒霉到落在他们手上。他实在是恨死了她的「鸡婆」! 从苏州到北方安阳村的沿途中,他就多多少少耳闻了这张藏宝图的各种传言——包括它的来处、所藏的灵药异宝,甚至多种失传的武功密笈——都被好事的江湖人绘生绘影的描述出来,虽有其夸张性,但传言只要有一半是属实的,那么,这笔宝藏确实令人怦然心动。 对在江湖中争名斗胜,却又不事生产的武林中人来说,获得这笔宝藏,无异于是一种最好的生财方式,所有在江湖中打滚的人都想要它,黑道的人更可能无所忌惮地想争夺藏宝图;而白道中人则要小心面子问题,所以,他们会用济贫之名来掩饰其真正目的。 如今,藏宝图使他们成为全江湖人的首要消灭目标,苦哉! 文谦费了不少功夫才唤回他的自制力,冷峻地道:「今晚得轮流守夜,你先去睡吧!到丑时(凌晨一点至三点)我再唤醒你,换你守夜到寅时(凌晨三点至五点)。然后,我们要在天亮前下山,趁消息还未传到山脚下的平原镇前赶到那里。总之,经你这一搅和,我们未来的旅程不会太平静舒适就对了。」 他拿出布垫与毛毯替她铺在火堆附近。 「妳睡吧!」 被他说得有点愧疚不安的月儿,难得乖乖听他的话闭上双眼睡在布垫上,盖着丑不溜丢的灰色毛毯。 火堆「哔剥、哔剥」熊熊地燃烧着,文谦则入神地看着它。 第四章 除了遥远的星光和透过云层射出的月光,四周还是一片漆黑。 月儿睡醒的样子很窘——她侧卧在文谦的胸膛上,由于布垫的位置有限,所以,她整个人舒服地绻缩在他的右侧,左手亲密地横放在他的腰际,双脚异常尴尬地缠在他的双脚中。 她还在昏睡状态中,不知道她的手脚缠住什么东西,只觉得异常温暖舒服,尤其她所躺的枕头更是软硬适中,舒服得让她舍不得张开眼睛。月儿满足地叹口气,脸颊轻轻摩擦她的枕头,将头颅挨得更近。 一声粗重的喘息从文谦口中传出,这时,他的身体比石头还要僵硬,痛得他不得不蹙紧眉头,偏偏这小妖精又在他身上缓缓蠕动,若不是深知她不太喜欢他,他会以为月儿在诱惑他,然后放开一切的礼教与顾忌,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接受她的诱惑。 他不知道月儿怎么会睡在他身边,这时,她应该负责守夜才对,更不知道自己怎会睡得那么沉,连她何时睡在他身边都没察觉到,这不像平时警觉性颇高的他。 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敏锐地感受到她的柔软和淡淡幽香,他有股冲动想把她狠狠地吻醒,再好好告诫她一番:不可以随便相信任何男人——尤其是他。 随着月儿在他身上的再次蠕动,他咬紧牙关,吞回一声冲到喉咙的呻吟。 睡梦中,月儿觉得头下的枕头好象愈来愈僵硬,不禁「嘤咛」一声,睡眼惺忪地缓缓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一句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她身下传来,让她惊愕地睁圆大眼,整个身子僵在那里。 月儿低头迎上文谦那双荡漾着奇怪迷蒙的黝黑眸子,仿佛饱受欲望的折磨般,一思及此,她急忙滚开身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文谦缓缓站起来,伸展他的四肢,皱起眉头道:「你怎么会睡在这里?不是轮到你守夜吗?」他因下身的疼痛而有些恼怒,这会儿声音听起来很粗暴。 待初时的震惊羞赧过去后,月儿才站起来勇敢地瞥他一眼,他那新冒出来的胡碴使他看起来非常粗暴,而且,看他的眉头不悦地拧起来,就知道他在生她的气。 噢!她突然想到自己曾亲密地熟睡在他胸前,原本发白的脸蛋忽地灼烧成艳丽的颜彩。 「说话吧!」他交叠臂膀,环胸而立,粗声地提醒她,大有非知道事实真相不可的意味。不过,见她脸红成那个样子,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呃……就是这样。」她红透的娇颜有掩不住的羞涩不安。 「哪样?」文谦不耐的继续问。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迟钝得看不出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为什么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原因很简单!就是轮到她守夜时,见到他倒地就呼呼大睡,她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于是等到他熟睡后,她熬不住睡虫的频频光顾,所以偷偷地睡在离他不远的草地上,反正一、两个时辰没人守夜顾火堆,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睡着睡着就滚到他身边去了,说来她也挺委屈的,而且吃亏的是她,应该发怒的也是她才对呀!他在生哪门子的气啊! 月儿侧首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具有说服力的借口,于是打算坦白告诉他。她支支吾吾地启口:「呃……你知道的……昨天真的非常累人,再加上呃……昨晚没有吃饱,所以无论精神和身体都非常疲累——」 「月儿,长话短说!」文谦没风度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噢!」这家伙真没同情心!她在心里嘀咕两下,才继续道:「总之,你是知道的,一个人守夜有多无聊,没道理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睡得香甜。再说,我『认为』守夜不是很重要的事,反正就快天亮了,火堆也不须再添枯柴就能维持到我们起床,所以我决定躺下来再『眯』一会儿。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一点小事在生气吧?」 沉默良久,文谦才冷峻僵硬地道:「我叫你守夜,不只是要你顾着火堆,还要你注意是否有不善的人或动物侵入。」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幸好没有危险发生,否则,非得把她那空空的脑袋给扭下来。不过,他也有错,他早该知道守夜这般重要的工作不该交给月儿这麻烦精来负责,要她完成这样重大的工作,简直是痴心妄想! 月儿「噢」了一声,若有所悟地眨着清澈无瑕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的模样。 文谦翻翻白眼,头痛地离开月儿,暂时将这麻烦精拋到脑后。 阳光已悄悄照进树林,这比他预定的出发时间晚了许多,所以他们的动作最好快一点,上路前还有许多事得准备。 月儿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文谦这臭男人是不会花太多工夫等她的,所以,她匆匆穿上小巧的靴子,由于她是做男装打扮,所以服装并不需要怎么整理,只需找个有水的地方梳洗一下就够了。 看到文谦在照顾马,月儿决定单独到附近走走,看看是否能找到山间的溪水或涧泉让她梳洗一下。 很幸运地,她找到了一处清澈的溪水,她很快地洗去惺忪的睡眼,顺便清洗一下四肢,然后跪在溪边开始梳理纠结的长发,经过一夜的睡眠,头发上的头巾早就掉了,再加上没有木梳,所以,她只好简单地编个辫子,免得披头散发的。 照着溪中的倒影,月儿试图绑起辫子,但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双手握着左边的辫子扭头看他。 「该上马了。」文谦突然粗声地吼道。 怒吼声几乎把没有心理准备的月儿给吓入水中,幸好文谦及时拉住她往下掉的娇躯,免得她「扑通」掉入水中成了落汤鸡。 突然看到她清新可人地跪在溪边,不知怎的,竟让他刚消退的欲望又萌生起来,使他对自己像毛头小子般容易冲动感到不满,所以嗓门不自觉地提高许多。 月儿皱起俏鼻斜睨着他,他今早是怎么了?好象脾气特别大喔!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好吗?我还在绑辫子,一会儿就好了。」她用刚才撕下来的布条绑住辫子,见他还楞在那里,只好稍稍表现一下友善,道:「你要不要在溪边顺便梳洗一下?」 文谦的嘴角抽搐一下,「向月儿姑娘,你到底有没有感觉我们还在逃命?妳居然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梳理你的头发,不禁让我开始怀疑你的『勇气过人』!」但他的神情暗示着他认为她已神智失常。 「谢谢你的赞美。既然时间那么紧凑,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月儿当然听得出他的讽刺意味,但她拒绝在这么美好的早晨被他激怒,所以她面无表情地走离小溪。再说,偶尔让他错愕一下也挺有趣的。 只见文谦面部表情呆滞地目送她的身影离开,想不透她怎么突然变得好象没脾气一样,这实在不像她。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诅咒出声:「该死!」他为了这麻烦精在这里纳闷太久,浪费了太多宝贵的时间。 文谦怒气冲冲地加快脚步离开溪边,他在生小魔女月儿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你见鬼的在高兴什么?」文谦终于不甚愉悦地低吼。 整个早上就见她坐在马背上哼着轻快的曲子,笑意盈盈地欣赏四周明媚的风光,坐在后头的他,整个早晨就见一颗黑黑的小头颅兴高采烈地左顾右盼,若不是后头有人在追杀他们,搞不好兴致高昂的月儿姑娘还会得寸进尺地要求停下来摘朵野花呢! 这愉悦过头的模样实在不像昨晚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她! 「没事。」月儿漾出清艳的笑容,回头盯着他的脸,神采焕然地道:「我只是想到,如果把藏宝图交给后头那群人,那我们不就平安无事了?所以心情自然愉快许多啰,」她随口胡诌几句。 其实,她偷偷窃喜的是今早摆了文谦一道——故意不理会他的恶意讽刺,还让他错愕纳闷良久。每当想到他那傻眼的呆样,就乐得她心花怒放、眉开眼笑,无怪乎后头的文谦会看不过去。 「你错了!」文谦高兴地泼她一盆冷水。「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反抗地将藏宝图交给他们,他们恐怕会怀疑其中的真假,进而肯定我们将真的藏宝图藏在身上,认为我们打算摆脱他们的追杀后,再偷偷去挖出宝藏;总之,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他下了一个结论。 胯下的「嘲风」维持一定的速度奔驰着,但他仍感觉得到月儿的娇躯一僵。 「人心真是复杂!」她修长的柳眉烦恼地弯了起来。「那你到底有没有较好的打算?」 「大概有一点头绪了。反正这张藏宝图交给哪一路人马都不恰当,只要是出来争夺藏宝图的门派或江湖人都是抱有贪婪之心,不论他们所持的理由为何。所以,我们应该将这张藏宝图交给江湖中最具公信力、最令人信服的丐帮帮主『无影神丐』任海,由他来挖出宝藏救济全天下的贫苦百姓。至于如何把藏宝图偷偷交到他手上,还得再好好考量一番,我们现在所要做的是赶到平原镇,我记得唐家在镇上有一处布坊,我们可暂时躲在那里,等待我所寄出的信函有消息再作打算。」文谦条理分明地把计画大概说了一遍。可见他守夜时还是有做些有意义的事,不像某个连守夜要做什么都搞不清楚的傻瓜。 「什么信函?」她侧首好奇地问。 「我的小妹唯唯在出嫁前曾拜在『圣手鬼医』颜前辈的门下,如今她是『飞鹰社』魁首洛卓野的夫人,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小娃娃了。」文谦的口气中有明显的宠溺,显然他相当疼爱这个小妹。 他摇着头,言归正传地道:「送信函去『飞鹰社』的总堂口盘龙岭,目的是要唯唯派人把她以前在家中所用的易容药品送到平原镇来;以前我曾在唐府见她易容来捉弄家人,看起来满逼真、好用的。如果我们要把藏宝图送到丐帮总坛君山的话,我们非得要用到唯唯的易容药品才可能成功。」 「易容听起来似乎挺好玩的。」月儿睁大骨碌碌的圆眸,感兴趣地道。 文谦又一次的摇头,不过,这次是基于对她的天真感到无奈。 只要他们一出平原镇开始南下,沿途不知有多少的危险与重重阻碍,他们能否保得住性命都还是个问题,我们向月儿姑娘竟然只想到「易容」的乐趣,真是不简单!让他质疑是否要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心浮气躁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只要想到月儿跟他在一起可能会遭受危险,就让他定不下心来,焦躁得很。 文谦心烦地用力拉紧缰绳,「坐稳了,」 他们胯下的「嘲风」飞也似地奔驰而去,速度快得吓人。 「你疯啦!」月儿大声的娇斥,被这速度吓得脸色苍白,赶紧用双手抓着马鬃不放。无缘无故的骑那么快干嘛!后头又没有人追杀他们,真是疯子一个! 奔驰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嘲风」已渐渐驰进山脚边,文谦才将马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我还以为我们要到平原镇呢!」月儿不解地随文谦下马。 「我们必须在镇外替『嘲风』找个临时寄养之处,不能直接骑它入镇,免得被后头那群人追踪到我们的藏身之处,因为『嘲风』这马儿实在长得太过醒目了。过些时间再派人来将它带回苏州。」 文谦仔细地观察四周疏散的房子后,才下了决定走向其中一间外表看来相当整齐的木屋。 「你在这里等着。」文谦走没几步,就将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的月儿给撇了下来,自己拉着「嘲风」的缰绳单独走向前,敲敲老旧的木门。 @@@ 进了平原镇,向月儿就像只刚飞出鸟笼的小鸟一般兴奋好奇得很。 月儿从未见过那么多人聚集在同一地方,说来挺惭愧的。她对街边的摊子非常感到兴趣,巴不得冲上前去一摊一摊看个过瘾。月儿从来没有机会离开安阳村到外头的世界走走,虽然从书中得知天下有多么广阔,但她从不知外头的世界有多好玩、多热闹,今天总算让她这井底之蛙开了眼界。即使有不少人对她奇怪的打扮指指点点,但仍无法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今日正好是每月初一的市集之日,所以街道上摆满了做买卖的摊子,有卖吃的、卖用的,更有供人玩乐的。 这可是平原镇每月的大事呀!故街上挤满了逛市集的人潮,而文谦和月儿就走在其中。 本来文谦一看街道上挤满了人,原想要绕道而行的,可惜被眼尖的月儿赶紧拉进人潮中,教他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人潮向前走,不能反方向逆行——除非想被人群给踏死。 所以,文谦只好陪她匆匆逛上一圈——当然,在他的坚持下,月儿只能走马看花地随便逛一下。 「怎么不走了?」文谦随着她停下脚步,询问道。 月儿摸摸一直咕噜咕噜叫的肚皮,可怜兮兮地道:「我好饿喔!咱们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好不好?」话才说完,就瞧见街尾有一个卖臭豆腐的摊子。 「我们去吃臭豆腐好了。」 文谦仔细考虑过后,遗憾地道:「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后头那群人赶了上来,岂不将我们逮个正着!再说,吃臭豆腐也填不饱肚子:现在已接近午膳时刻,不如我们到唐家的布坊去吃一顿午膳。」他的肚子早在前天就闹空城计了,只是他比较「坚强」,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你们家的布坊很远吗?」月儿苦着一张俏容问道。 「应该就在附近了,你再忍耐一下吧!」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 忽地,见到斜对面有一块大大的招牌写着「唐记布坊」,月儿高兴得差一点流下眼泪。 「走!我们进去好好吃一顿。」月儿一时兴奋过度的拉着文谦的大手便冲进布坊内,没有看见文谦被她拉住手后的不自在神情——有些惊愕,有些迟疑,又有些难解的情愫。 进了「唐记布坊」的大门,一名身材高瘦的伙计迎上来招呼他们。 「请问两位想买什么样的布料?需要在下为两位介绍吗?」 文谦笑着询问:「我是你们掌柜的朋友,请问他在布坊中吗?」他环视四周热络的交易,并为店中没有任何人特别注意他们感到满意,届时就不怕他们住在布坊的消息会传出去。 这名伙计连忙点头,有礼地道:「吴掌柜人在店中,麻烦你们到后厅坐一会儿,我去通知掌柜。」他又看了打扮怪异的月儿一眼才离开。 「两位客人里面请。」另一名伙计招呼他们走进高雅的后厅坐下,然后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就退下了。 文谦慢慢品尝这香郁味醇的西湖龙井茶,对「唐记布坊」的待客之道深感满意;月儿则是捧着茶杯咕噜咕噜两三下就把热茶给解决了,还差一点烫到舌头;不过,用茶水来解饥好象没啥效果,她摸着肚皮下了这么个结论。 不久,一名身着青布襦衣,年约四旬,身材削瘦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举止斯文的吴掌柜在见到文谦时,脸上有难掩的欣喜之色,惊喜道:「二少爷,怎么有空到平原镇来?唐老爷子最近身体好吗?」 说起吴掌柜,本名叫吴豫,年轻时候曾在苏州唐府做一名长工,当马房的小厮,后来文谦他爹唐仕骅,也就是吴豫口中的唐老爷子,见他勤奋向上、工作认真,于是将他调到外头的商号做一名伙计,可以领有自己的薪水,并让他用薪水赎去当十年长工的契约,无怪乎吴豫会对唐老爷子如此感激不尽,连身在北方的平原镇都直挂念唐老爷子。 吴豫当了几年伙计后,便被调到平原镇的「唐记布坊」独当一面,做一名掌柜,底下有七、八名伙计供他使唤,算是苦尽甘来了。 从一名长工凭自己的努力而缓缓升到掌柜,甚至更高职位,在唐记的商号中并非少见,因唐仕骅相当知人善任,只要肯努力、认真工作的伙计,不乏没有升迁的机会,后来,他大哥唐文博接下爹的位置后,干脆无条件烧掉长工、婢女的长期契约,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否要继续留在唐府或唐记工作,也可到其它的大户人家中再当长工、婢女。 凡是留下的人都可按月领薪,这项改革自然在苏州城引起轩然大波,地方上的豪门巨富纷纷指责唐府的不对。但不论是非与否,唐府或唐记的下人、伙计确实更为认真工作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爹很好。至于我为何来平原镇,可就说来话长了。吴掌柜,这里有没有隐密的地方?」文谦知道吴掌柜忠心耿耿,故想将部份事情原委告诉他,但绝对不会在这出入耳目众多的后厅谈论。 「是我胡涂了,二少爷与这位姑娘请随我入内。」 吴豫带着两人走出后厅,通过一条宽敞的走道,走进一座成「口」字型建筑的大杂院。 中间是天井,几个穿著开裆裤的小娃娃正在井边嬉戏。一名端庄俏丽的姑娘从井边走了过来,穿著正是大唐流行的打扮——曳长衫子的下襟束在裙腰里边,衣领开得很低,敞露出空白的香颈和酥胸,罗裙是系于腰上近胸处,并用精美的腰带在胸腰间系成同心结,曳地的长裙加上她所披的帔帛,远远看上去随风飘舞,使这名姑娘看起来风姿袅娜、神态妩媚动人。 「爹。」吴蕊君动作优美地向吴豫请安,含羞带怯的美眸却一直飘向眼前这名英挺伟岸的男子——蕊君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子。 吴豫含笑介绍道:「这是小女蕊君,尚未及笄。」又指着文谦他们道:「蕊君,这是唐记的二少爷唐文谦公子,和他的呃——」 吴豫询问的眼光落向文谦身边的那名姑娘,她虽做不男不女的怪异打扮,但却有一张清艳脱俗的脸蛋。 文谦开口正要介绍:「月儿是我的——」 「未婚妻!」月儿突然出声,抢了他的话。 文谦忽然发出一种像是被梗住的恐怖声音,仿佛有人掐住他的喉咙般,只见他满脸惊恐地瞪着月儿瞧。 对于文谦这不合作的态度,月儿毫不客气地横肘撞向他厚实的胸膛,给他一点小小的警告与教训。 她小巧的下巴挑衅地抬起,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唐文谦的未婚妻。」 不知为什么,只要吴蕊君含情脉脉地看文谦一次,她心中的怒火就随之高涨,恨不得冲上前挖去她那双盈盈秋波,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冲动地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她是怎么了?竟脱口说出这般不理智的话,她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文谦了吧……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既霸道又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呢?她还想逍遥地游遍整个中原,根本不想成亲嫁人。 「哦!原来是未来的少夫人。欢迎、欢迎!」吴豫真心欢迎这名月儿姑娘。他是下人出身的,从未想过要高攀哪一家大户,倒是他女儿蕊君的失望他看在眼中,真是傻呀!看来,得赶紧替她找门亲事,早一点把她给嫁了,省得她镇日胡思乱想,坏了二少爷的游兴不讲,要是惹恼了未来的二少奶奶,他们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了。「蕊君,妳下去吧!」 吴豫再度带着两名贵客走过天井,向最里处的红砖厅堂行去。踏进门槛,正厅厅堂给人简朴、庄重的感觉,有一张雕凤供桌摆着神明和祖先牌位。 吴豫并没有在正厅停下来,反而带着文谦他们走向正厅右侧的垂帘珠门之后,经过一处回廊的信道,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密室。 他拉开房门,里面赫然是一间采光良好、整洁雅致的密室。「二少爷,你们请里面坐,我去叫伙计送午膳来。」吴豫关上房门旋即转身离去。 第五章 一踏进密室,两人第一眼看到的是挂在正对着门口那幅墙上的山水画,疏狂奔放、气势慑人,显示出画这幅画的人功力非凡。文谦再仔细一看,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落款人正是他的大哥唐文博。大概是去年大哥巡视北方商号时,路经此地所留下的。 月儿没有理会那个笑得像白痴一样的文谦,径自在房间中央的矮桌边盘膝坐下,暗自庆幸没有穿著像那位蕊君姑娘一样的长裙,否则,她就无法像这样方便地盘膝而坐了,她心里头酸溜溜地想着。 文谦欣赏完大哥的山水画,回到月儿的身边坐下,对她不文雅的坐姿不赞同地啧啧作声。 月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小声地问:「你真的要把藏宝图的事告诉吴掌柜吗?」 「不!」文谦摇头。「不是我不信任吴掌柜,而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愈少,对吴掌柜的家人与我们愈安全。我只会跟他说我们是来这里等待朋友,过几天就会一起结伴南下。」 语毕,文谦突然将话题一转。「刚才你为何自称是我的未婚妻?」他不怀好意地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喂!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喜欢上你喔!」月儿被他「暧昧」的眼光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但仍给他一个自认为最严厉、最不以为然的瞪视。「再说,我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只是本姑娘不愿嫁给你罢了,我这样说是留给你一点颜面耶!唐文谦,你可别不识好歹!」 虽然她说得头头是道,好象真的为他着想一样,但文谦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鬼扯,如果她真的那么乖巧听话,昨天就不会处处与他作对,更不会不听他的警告冲进树林中,那么,现在他们身上就不会有藏宝图这个烫手山芋了!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月儿不悦地眯起明眸盯着他。「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本姑娘说的话吧?我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吗?」月儿愈说愈激动,气呼呼的俏脸蛋威胁地逼近他。 文谦被她咄咄逼人的姿态给逼到桌缘,万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会掉出桌缘,害他赶紧举双手投降。「不像!不像!」嘴里虽是这么说,但黑眸却仔细打量她愈逼愈近的脸庞——第一次,这小妮子放下戒心这么靠近他,他当然得好好把握机会端详她。 怪哉!怎么这小妮子愈瞧愈好看?尤其是在她盛怒的时候更是动人,瞧她漆黑的双眸闪动着怒意的火花,白嫩的粉颊因激动染成嫣红色,比傍晚的彩霞还要娇艳美丽! 月儿见他突然傻楞在那里,整个身子动也不动的,只是用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他哪里出了问题,该不会是刚才被她一直逼问给吓出毛病来了吧? 「唐文谦,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月儿用食指试探性用力戳他几下。 文谦将身体移回本来的位置,抬起月儿小巧的下巴,低哑地道:「月儿,闭上眼睛。」 「干嘛?」她呆呆地问。突然被文谦亲密地抬起下巴,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怪恶心一把的,害她一下子失去反击的能力。 文谦目光炽热地盯着她,低沉地道:「我要吻妳。」语毕,他就俯下头封住她惊愕的朱唇,大手一揽将她搂得紧紧的。 虽然他知道等会儿他一定会感到后悔的,但他实在忍不住想尝尝她的味道。果然,如他所料的,她的唇尝起来有着花蜜的淡淡香味,令他不由自主地一尝再尝。 月儿先是讶异地睁大圆眸,随即气愤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嘴里发出「咿唔」的抗议声,粉拳不住地往他胸膛捶去,可惜都没啥效果。 感觉到文谦的舌头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跑进」她的嘴里,气得差一点七窍生烟,于是,她报复性地恶狠狠咬了他的下唇一口,顿时尝到一股咸咸的血腥味。 「噢!该死,你干嘛咬我?」文谦痛得放掉她的嘴唇,大声地怒吼,穷凶恶极地瞪着她,任由下唇伤口的血滴在衣襟上。 「你还有胆子问我?!」月儿圆睁杏眼,急忙挣脱他的胳臂,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有毛病啊!没事乱吻人家干嘛?我又不是你的妻子,你根本没有权利吻我,亏你还表现得那么理直气壮!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耶!不是那种可以任你玩弄的烟花女子,请你放尊重一点!」月儿嫌恶地用力擦了擦嘴唇。 文谦被她火大的声明给诧呆了眼,见她气得活蹦乱跳的俏模样,就知自己刚才是一厢情愿的吻她。这小妮子根本不知情窦初开的滋味,明明刚才在外头满脸的醋意,一副恨不得挖去蕊君姑娘眼睛的俏模样,现在却气得张牙舞爪的,真不知道她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我不该吻你的。」他看起来颇有诚意地道歉。 文谦早该知道吻了她之后他一定会后悔的,果然,他现在非常悔不当初,因为吻了她之后,他忍不住想进一步知道与她亲热的感觉是不是跟刚才一样「刺激有趣」?他想了解她为何满脸醋意,却表现得没有这回事?他想知道月儿所有的事。突然之间,他有种陷进去的感觉,既酸且甜,明知不可以,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随着她的情绪起伏。 文谦露出一抹苦笑。所幸这小妮子对他也有意思,只是为了某一不知名的原因,在抵抗自己真正的情感罢了! 月儿难以置信地睁大杏眼,随即满脸怀疑地道:「你向我道歉?你唐文谦真的向我道歉?」 他这么一个狂妄固执的大男人,竟然肯向她这么一个纤纤弱女子道歉?外头是不是变天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道歉就道歉,哪还有什么真假之分?」这小妮子的「疑心病」怎么那么重!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了。 文谦皱起眉头,低头看到衣襟的血迹愈扩愈大,而且下唇的伤口也愈来愈疼痛。没想到月儿的心那么狠,竟咬得如此用力! 月儿突然觉得他的伤口挺碍眼的,于是启口建议道:「你要不要把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麻烦了,反正等会儿血自然就会停止了。」文谦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发觉这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根据他的观察,这小妮子是个异常心软的人(从她奋不顾身地冲进树林,替他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就可得知),所以,她绝不会坐视不管他的伤口,尤其这伤口还是她故意咬的。 月儿努力告诉自己不处理伤口是他家的事,她没有必要去理会「它」,甚至感到内疚,但仍忍不住「鸡婆」地道:「好歹你也拿块布按住它,不要让伤口血流个不停,看起来怪恶心的!」 「是吗?那你转过头去别看好了。」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正经严肃,实则正努力控制心中那股笑意。 月儿故意装作不在乎地撇过头去,打量这间密室的摆设。 良久——「噢!你很讨厌耶!」月儿终于沉不住气地大声指控。 愤怒地掏出昨天他递给她擦眼泪的那条手巾,坐过去用力按住他下唇的伤口,严重声明道:「我是怕你的伤口好不了会延误了我们的行程,你可别胡思乱想喔!」这项声明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所以,即使她按住他下唇的伤口,也无法阻止他决堤的笑意。「哈哈……哈……」 「不准笑!唐文谦,不准你笑!」月儿老羞成怒地抡起粉拳,毫不容情地朝他乱打一顿,不过,由于他笑得挺不直身子,所以,绝大部份的粉拳全打在文谦的肩背上。「你再笑我就杀了你。」 这空洞的威胁显然没有产生吓阻的作用,因为文谦仍然笑个不停,而且有变本加厉之势。 「我要掐死你!」月儿愤怒地扑进他的怀中,小手用力地朝他脖子掐去,颇有言出必行的架式。 「咳……好……我不笑了……咳……我保证……」文谦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连忙捉开她两只「致命」的柔荑,又笑又咳地道。 显然要不是月儿掐住他的脖子,他极有可能会笑上大半天。 月儿怒不可遏地坐在文谦的大腿上,双眸闪闪发亮地死盯着他,眼中写着满坑满谷的怀疑与不信任。「真的不笑了?」 「嗯!保证不笑了。」文谦板起自认为最严肃的面孔道,但俊脸上因笑得太激动而挤出来的泪水破坏了这效果。 月儿眯着眼严密地盯着他,见他一脸诚恳正经的表情,才满意地点点头;正待起身,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到他的大腿上却丝毫未觉。 月儿吓坏了!猛然想推开他的身体,但却被他环在腰际的铁臂给紧箍住,教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羞红着俏脸想挣脱他结实的铁臂,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 文谦露出坏坏的笑容,邪笑道:「不成!现在是你自个儿『投怀送抱』,我绝不轻易松手。」他低头轻吻她的头顶,嗅着月儿清新淡雅的幽香。 「你别耍无赖了!」她的粉颊酡红如醉,正待给他一番义正辞严的训话——「叩!叩!」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文谦的身体突然僵住,而月儿则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对他投以最恶毒的瞪视。 「算你运气好。」文谦低声地警告她:「不过,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二少爷,你们先吃点东西吧!」吴豫指挥两名伙计将精致诱人的食物放在矮桌上。「等会儿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谢谢!」文谦不客气地拿起碗筷示意月儿一起吃。 「哇!好吃耶!」月儿一边吃一边不忘称赞。 接下来就换吴豫与两名伙计目瞪口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吃东西那么快过,就算是乞丐也吃得比他们斯文好看,他们简直是狼吞虎咽嘛!桌上八大盘美食,一下子就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立刻杯盘狼藉! 让呆立在那儿的三人开始怀疑他们究竟饿了几天?否则吃相怎么如此难看啊! @@@ 在一天之内,平原镇似乎涌进了大半的江湖人,全是为了藏宝图而来,镇上的几间客栈,九成以上的客人装扮都有江湖味,而且早已客满。 捷足先登的是花了一个晚上像群无头苍蝇般在深山里乱钻乱找,且无功而返的明心道长等人,待他们一觉醒来,才赫然发现大半的江湖人已聚集在平原镇,而另外大半的江湖人则陆续赶来,深怕与藏宝图失之交臂。 住不到客栈的江湖人只好在附近的民房借住,虽然大多数的武林中人都长得横眉竖眼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防身武器,但基于他们出手大方,而且,因怀有藏宝图的正主儿尚未现身,所以不愿惹事生非,故百姓们大都愿意租房子给他们住,也因此赚了一笔小财。而全部的江湖人全静静守在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处——平原镇。 平原镇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每个赶来的江湖人都各怀鬼胎。 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月儿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首先,她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镇日闷在「唐记布坊」后的住屋内,当然,照唐文谦唐二公子的说法是避免她出门被人认出,进而惹祸上身。但令她疑惑的是,为何他可以每日悠悠哉哉地出门,悠悠闲闲地进门,四处闲逛都不怕被人认出来,反倒是要她像个见不得人的媳妇儿一样躲在家中。真是不公平! 难道他粘上两撇假胡子,带着一顶丑丑的布帽就能「掩人耳目」吗?难道外头的那群人全瞎了眼,看不出他那蹩脚的易容?月儿撇起不屑的嘴角。 唉!她闷闷地叹了口气。都已经三天了,文谦派人送出去的信函还未有回音,害她快闷死了!原以为对唐文谦有「企图」的吴蕊君会处处刁难她、与她针锋相对,谁知那天见了她一面后,从此吴蕊君就不见踪影了。后来经她稍为一打听,才知吴蕊君不知何故被送到她姑妈家住几天,大概是在防文谦这只色色的狼吧! 哼!算她运气好被家人送得远远的,免得被那只色狼给沾染了,像她向月儿可没那种运气,不但未来几个月得和他相处在一起,而且还得处处小心他冷不防的「偷袭」,多么危险呀!说来,她还挺羡慕吴蕊君能远离文谦的「魔掌」呢!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男性笑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只见文谦满脸笑容地与一名俊朗潇洒的男子走进她暂时居住的房间。 「月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妹子唯唯的小叔——飞鹰社『闪日阁』阁主洛卓风,他是特地替我们送易容药品过来的。」文谦愉快地拍拍卓风的肩膀,高兴的不只是连日的等待终于有了消息,还因为他与卓风相当合得来,他已迫不及待要和卓风找个清静的地方把酒言欢了。 月儿有礼地行了一个礼,清灵的黑眸有掩不住的好奇与欣赏。她从未见过如此俊伟不凡的男子,不但英气逼人,且从容潇洒,那分俊逸是文谦所比不上的。 「洛公子,你好,我是唐文谦的朋友向月儿。」她的态度异常亲切可人。 这下,她不说是他的未婚妻了!文谦满是不舒服地忖道。 不知她在搞什么鬼!瞧她不知羞地直勾勾盯着卓风看,仿佛一只饿虎看到一块香喷喷的肉一样——垂涎得很,真是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向姑娘,哪日你再到北方,一定得到飞鹰社的总堂口『盘龙岭』来,让我好好招待妳一番。」卓风微微笑道。 不知为什么,一见到月儿姑娘就让他联想到小大嫂唯唯,两人同样拥有清新甜美的气质,仿佛是来自山野林间的那股自然气息,让他觉得非常亲切熟稔,忍不住对她报以诚挚的笑容。 「洛公子,你太客气了!」月儿仍然没有将目光调离他脸孔的打算,依旧处于「赞叹」的高昂情绪中。 文谦很不是滋味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卓风,唯唯最近好吗?」锐利的黑眸警告性地盯紧月儿,要她自我节制一点。 「她呀,皮得很!都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还整天活蹦乱跳的,一点孕妇的样子都没有,吓得大哥开始精神衰弱,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成天跟在唯唯身后,深怕她不小心跌倒,所以大哥现在『忙』到没有时间处理公事,这会儿,公事全落在我身上。」卓风好笑地摇着头道。 「尤其当唯唯接到你派人送去的信函时,简直将『盘龙岭』给吵翻天了,直吵着要来这里『支持』你,可惜被大哥给严厉制止了。结果,当晚她竟将包袱收拾好,打算偷偷跑下山,所幸被大哥给捉了回来,我从未见过大哥的脸色铁青到那种程度。在我赶到这里前,还听说大哥要把唯唯软禁在房里三天,要唯唯好好反省一下。真是太有趣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他们的后续发展了。」 文谦呵呵轻笑道:「这小妮子是该给她一点教训,免得她老是把『盘龙岭』玩得鸡犬不宁!」语毕,他搭上卓风的肩膀。「走!我们不要谈唯唯那些伤脑筋的事了,到我房里好好喝几杯吧!」 「这主意不错。」卓风表示赞同。 就这样,月儿眼巴巴地目送两个大男人离开,嘴巴因惊愕而张得大大的。怎么会这样?他们竟然拋下她,热络地移师到唐文谦的房中喝酒聊天,他们未免太无情无义了吧!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洛卓风的到来意味着他们近日就可启程,摆脱这种无聊到让她数指头打发时间的日子! 第六章 隔日,平原镇最大的「福成客栈」走进了一对发白皤然、老态龙钟的老夫妻,只见满脸皱纹、相貌清瞿的老汉体贴地扶着伛偻的老妪行走,老妪手上持着乌木拐杖,行动缓慢。两位老人家皆穿著粗布衣裳,上头还有几块补丁,看得出他们是普通的老百姓。 在人来人往、高朋满座的客栈内,这对情深老夫妻的出现仍然有些突兀,因为客栈内清一色全是带刀带枪的江湖人,根本没有半个镇上的百姓敢到客栈内用膳,所以,这对老夫妻走近客栈时,引来不少注意的眼光。 「两位客人,里面请!我们『福成客栈』里炒、煮、川、溜、爆、蒸应有尽有,服务亲切,价格便宜……」一名伙计鞠躬哈腰、口沫横飞地介绍道。 「老伴呀!你可得小心一点走啊!」老汉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妪随着伙计走向一楼唯一的空桌。 这对夫妻情爱笃睦的模样,几乎令在场的所有人掉下感动的泪水,于是,不知不觉放下戒心,继续他们的用膳。 行走间,老妪眯紧双眸,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道:「唐文谦,把你的『毛手』从我腰上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原来,这对伉俪情深的老夫妻是文谦与月儿易容而成的,他们特地到镇上最大的客栈来探测敌情,顺便试试这易容术是否能瞒得过在座的江湖人。如果成功的话,他们便可大大方方、大摇大摆地走出平原镇,不用担心后头有人追杀他们俩。 文谦不理会她的警告,明日张胆地将易容成老妪的月儿搂得更紧,一点顾忌都没有,摆明是吃定她不敢大声嚷嚷,更不敢胡乱挣扎,免得不小心泄漏他们的真实身分,当场被在座的江湖人乱刀砍死! 「老伴呀!坐好。」文谦扶她坐在板凳上,自己则坐在月儿右方的板凳,正好背门而坐,将客栈的整个情况,及在座的江湖人一览无遗。 「伙计,随便来几样便宜的小菜,可以填肚子就行了。」文谦故意用老迈的声音吩咐道。 待伙计下去后,文谦将注意力转移到犹自生闷气的月儿身上。 「还在生闷气啊?等会儿被人看出破绽可就不妙了!」文谦是故意吓唬她的。其实,他们易容得非常完美,根本无破绽可寻,就连他亲爹见到了他恐怕也认不出来,更何况是这群根本不认识他的江湖人;唯一可惜的是,月儿脸上少画了几条皱纹。他真不懂女人为何对「皱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他不过是画了正常的皱纹在她这样的老妪脸上,竟气得她双目喷火,差一点将他宰了,最后迫于她的「淫威」,他只好修正她的皱纹数。 月儿一惊,连忙收起怒气,摆出她自认为最慈祥和蔼的表情,靠近他的脸低声询问道:「我刚才有没有露出破绽?」 「应该没有。」文谦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心里早就笑翻天了。「等会儿菜上桌后,你可别吃得太猛,没有一个老人家会这样狼吞虎咽的!」 「是——」月儿尾音拉得长长的,双眸还不悦地瞥他一眼。 瞧他说的那么难听,什么狼吞虎咽的,她向月儿又不是猪,只是从未吃过外头那么美味可口的菜肴,所以吃得比较「急」一点而已,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再说,她煮饭的手艺不好,原以为隔壁大婶所煮的食物是美食,可是,后来她吃过外头的佳肴,才知隔壁大婶的手艺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她不知不觉地被大婶「荼毒」了那么多年,说什么她也得好好把握住在外头所吃的每一道美食佳肴,省得她回安阳村后天天流口水、天天悔恨! 菜上来后,月儿努力控制自己用膳的速度,免得真的吓坏整间客栈的客人;其间还一直受到文谦那利刃般的目光警告,等吃了有一点小饱后,才夹起盘中所剩无几的剩菜放在他的碗中。她假意赞美道:「老头儿,这道『红罗饤』还真是不错,你尝尝看!」实则将头悄悄靠近他,小声地问:「唐文谦,你有没有看到较棘手的江湖人物?」 文谦抚着雪白长须打量整间客栈一遍后,才道:「该来的全到齐了。」 「你说话怎么老是拐弯抹角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月儿急急压低嗓门吼道。 文谦慢条斯理地啜口热茶,看起来相当惬意自在,与月儿的急躁不安迥然不同。 「你别急!根据卓风昨晚给我的资料,没没无名的小人物不去算的话,争夺藏宝图的人主要有三派人马。三派人马中,打白道旗帜的武当等人派我们已见过,他们现在正在二楼雅座用膳——慢着!别看他们!」文谦赶紧扳回她急躁的小脑袋瓜子。「至于另外的那两派人马,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卓风昨晚曾跟我谈过他们的来历、特征及称手武器,刚才经我稍微一打量,发现他们也来到平原镇了。」 「那该怎么办?」 文谦心不在焉地回答:「这是个好现象啊!愈多棘手的江湖人待在这里,对我们南下的行程愈有利,待我们南下后,所受到的阻碍也愈少。」 月儿这才安心地点头。 「我们该走了。」文谦伸出枯长的手臂掏出银两放在方桌上,站起来扶着同样枯瘦、但较少皱纹的月儿走向客栈的大门。 「客倌,慢走啊!」伙计对着他们伛偻的背影喊道。 他们两人缓行在大街上。 「我们就这样出平原镇吗?」月儿发现这样驼着背、撑着拐杖走路实在是太辛苦了,以这种比乌龟还慢的速度行走,晚上她肯定会腰酸背痛。 文谦好笑地望着她雪白的头颅。「当然是用走的啰!难道要我们以这年老无力的身躯跑出镇外?这岂不是骇人听闻吗?拜托!我们都『这把年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儿干瘪的嘴唇露出了笑容,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比喻非常滑稽好笑。「我是说你的『嘲风』呢?难道我们不骑它南下到洞庭湖?」如果用双脚走到目的地,她大概已人老珠黄了! 「『嘲风』长得太过显眼,我们不能骑它南下,我已拜托卓风设法将它带到较安全的地方,远离平原镇这个敏感地。而我想要的那种脚程好、够平凡的马儿,卓风会替我们准备好放在镇外隐密的地方,就等我们去取。」文谦把昨晚与卓风拟定的计画告诉月儿,至于其它详细的计画则待往后再慢慢告诉她。 月儿一听,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只要「撑」到镇外就解脱了。可怜的背啊! 两人继续维持「龟速」走向镇外。 @@@这日,文谦与月儿来到大别山插天峰附近的山区。 要赶到洞庭湖得先经过淮水和大别山,一过大别山就豁然开朗,可直达荆州,再抵达洞庭湖。所以,到了大别山,等于快接近目的地了。 文谦挥去额上的汗水,抬头望了一下乌云密布的天空,今日的天气真是闷的不象话! 就好象他和月儿之间的情况一样,这小妮子的脑袋瓜子不知道怎么长的,情绪如此变化无常!前些日子在平原镇的时候,还对他有说有笑的,颇有「患难见真情」的感觉。可是一上路后,这小妮子像是忽然换个人似的对他不理不睬,成天臭着一张脸,跟在平原镇的她简直有天壤之别! 她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好象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真是讽刺呀!想他唐文谦在苏州时可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就连他的兄弟都不太敢惹火他,曾几何时他变成一个看这小妮子脸色过日子的小男人,深怕她一气之下又胡乱惹了一堆麻烦,害他得在后头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就拿上次在开封府来说吧!他不过是「小小」跟她提一下他们不能沿途玩回苏州城而已,没想到这小妮子竟气得跑出客栈。这也就算了,原以为她发完脾气就会乖乖回客栈休息,没想到她却好管闲事到去追扒一名路人的扒手,这一追,竟追到人家扒手的大本营,被一群略识武功的扒手逮个正着。她也不想想看自己是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竟然还想见义勇为,这简直是在作梦嘛! 要不是他那天突然心血来潮,出门寻找佳人踪影,正好把她从众多扒手中救了出来,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向月儿这麻烦精了! 可是她竟然不知感激,还嫌他多管闲事,认为这种小事她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们解决了,根本不需用到他这个臭男人。可是,那晚她为何哭得涕泪纵横、哭花了一张俏容?难道她以为用眼泪就能淹死他们,把凶神恶煞的他们给「解决」了吗?真是嘴硬! 姑且不论他的「救命恩情」,光讲那天在开封府他们所曝的光,就够她「汗颜」了!他们好不容易靠着易容术躲躲藏藏地来到开封府,后头虽有零星的追兵,但都被他们以高超的易容术蒙骗过去,一天换两三种易容是常事。但自从那天在开封府为了救月儿而施展武功后,可能消息被那群扒手传了出去,所以文谦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后头追来的不再是零星的人马,每当他们的马绕着山路走,或转弯时,他都可以看到下面山头黑压压的一群人,距离他们大概有两天的行程。 在这没有人烟的荒山里,易容术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在后头苦苦追赶他们的人,八成已确定了他们的真实身分,否则,不会舍弃平原镇而来大别山。 所以,这对他和月儿是一大隐忧,偏偏胯下的马因连日的赶路已显得疲累,而且得载着两个人的重量,根本骑不快。如果后头那群虎视眈眈的人追了上来,他和月儿非死即伤,因为他的武功虽不错,但也难敌众多江湖好手,况且,他还得保护身后不会武功的月儿。 「轰隆!」闷闷的一声暴雷打破了整个沉郁的山间。 这是文谦的另一个隐忧,到底是继续赶路,借着雨势拖大彼此的距离呢?还是停下来找个安全隐密的地方休息?免得月儿的身子受不了寒冷雨势,染到风寒,反而拖累他们的行程。 「看来就快下雨了,你想继续赶路,还是停下来找个地方休息?」文谦征求月儿的意见。几天前他已告诉她后头有人在追杀他们,现在决定权在她身上,停或不停? 月儿勉强压住即将脱口的凄惨呻吟声,内心有一百个吶喊要她点头,她背部的每一块肌肉都疼痛地欲发出尖叫,像是被人鞭打过一样。这连日来的赶路已使她全身酸痛,迫切地需要远离马背好好休息几天,但一思及后头的那群人愈来愈靠近,只得狠心地咬牙道:「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好了。」 「好!」文谦满意的点头。「我会在雨势变大之前,找个地方躲雨的。」 话才刚说完,远方又是一声闷雷,接着,倾盆大雨毫不客气地洒了下来,落在他们的发上、身上与马匹上。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已从头湿到尾,配着狂啸山风的寒意直直吹打在他们身上,就连向来体魄强健的文谦都感觉一丝寒意,更何况是没有武功底子的月儿。 她已冻得浑身发抖、面色雪白,但仍逞强地紧闭双唇,不愿因自己而拖累整个行程。 狂风骤雨没有稍歇的迹象,反而愈下愈滂沱,使得他们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在这种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文谦只好无奈地放弃赶路,找个较平坦的小径弯了进去。 倾盆的大雨几乎模糊了文谦的视野,但他仍勉强找到了一间荒废的破屋。破屋的一边已塌陷了,但是他可以隐约看见烟囱,大概是以前山野樵夫的住处,后来搬走了就任由屋子荒废了。 「在这里躲雨好了,等雨停了,我们再继续赶路。」文谦把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的月儿抱了下来,原以为她会气得哇哇大叫,甚至给他一记恶狠狠的「黑眼圈」,没想到她一点反抗都没有,反而将颤抖的娇躯依偎得他更紧。 「月儿,你还好吧?」 文谦低下头替她挡去瀑布般的雨势,见月儿眉睫紧闭地窝缩在他怀中,随着阵阵的狂风而颤抖着娇躯,冻僵的身子像是失去知觉般。 文谦一惊,连忙将月儿抱进荒废的破屋中。 小屋既窄小又破乱得离谱,所幸还可看见一根烟囱,及一堆看似干燥的木柴。文谦将月儿轻轻放在角落的木床上,然后拿起树枝把屋子内杂七杂八的有毒动物毁尸灭迹后,才利用现有的木柴升起一团火。 待火熊熊燃烧后,文谦站起来走到已渐渐恢复知觉的月儿身边,关心地问:「你还能动吗?」 月儿赏了他一记大白眼。废话!她当然能动啊!又不是身受重伤,或是缺胳臂断大腿的!她不过是刚才又湿又冷,忍不住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而已。 「当然!」为避免示弱,月儿哑着嗓子道。 「那好,麻烦你移驾到火堆旁烤火,顺便把湿衣服换下来,免得着凉了。」文谦暗自为她的逞强感到好笑,这么倔强的姑娘家真是不可爱! 他转身离去,到外头把马迁进屋檐下,顺便替两人拿些干净的衣服与干粮。 月儿对他的背影忿忿地做个大鬼脸,才双手抱着身体走近火堆取暖。 刚才那一阵大雨淋得她浑身都湿透了,额角开始隐隐作痛,希望不要染上风寒才好。她颤抖着身子暗忖。 「你怎么不把湿衣服脱掉?」一声怒吼来自敞开的大门,夹带着冰寒的阵阵狂风。 文谦在外头承受着不必要的狂风暴雨,无非是想给她一点时间脱掉湿冷的外衣,没想到她还傻不隆咚的站在那里,怎能不气煞他! 月儿不屑地瞥他一眼。白痴呀!如果能脱她早就脱了,哪会呆呆地杵在这里。他也不想想看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她再怎么寒冷、不舒服,也不能失去礼教,脱掉湿冷的衣服呀! 她将目光调向火堆,明白地表示她的不耐。 「你到底怎么回事?整个人傻呼呼地楞在那里,也不晓得把自己弄舒服一点?」文谦稍稍控制心中的怒火,拿着干粮与干净的衣袍走向火堆。「你该不是生病了吧?」 一思及有这个可能,文谦立刻蹙着眉头走近她,关心地伸手触摸她的额头。 「你少乌鸦嘴了!我才没生病呢!你别像个老妈子管东管西的好吗?」月儿不太高兴地拨掉他的大手,对于他的瞎操心感到不耐烦。基本上,自从开封府那事件后,她已对他彻底地感到失望,尤其他还在后面几天偷偷窃笑她后,她已懒得理会这没风度、爱取笑人的家伙了。 「老妈子?!我?」文谦惊愕地张大嘴巴。他难得体贴地关心她向月儿姑娘一下,竟被这没良心的小妮子嫌!算他倒霉好了! 文谦勉强按捺住满腔的火气,递给月儿他刚从外头拿进来的衣物。「你拿去换吧!这衣服虽然有些地方湿了,但总比你那身湿答答的衣服好。」 月儿面有难色地接过衣服。「可是……」 「要不要换随你,反正不关我的事,免得又有人骂我『老妈子』。」文谦面色不豫地作了一次声明。「麻烦你把头转过去一下?」 「干嘛?」 「向姑娘,向大小姐!你想冻得像个冰块,我并不反对,但是我想换下这身不舒服的衣袍,暖暖和和地烤个火总行吧!」他的话中有浓浓的讽刺味。 「不行!」月儿激动地大喊,她急得面红耳赤,羞红着一张白晰的俏容。 「我们孤男寡女的一起旅行,本就已经不合礼教了!幸好我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否则,肯定会被世俗所不容的。现在你竟然要当着我的面换衣服,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呀!」 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训话非但没有让文谦羞愧得无地自容,反而缓缓露出性感的笑容,当真就着月儿的面前宽衣解带,笑得像只刚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 月儿羞赧着红颜赶紧背过身去,不敢再直视他可恶的双眸。「你真是惹人厌耶!」刚才那匆匆一瞥,就足以使她了解他的体魄有多结实,鼓鼓的肌肉绷在白色衬衣上,教月儿看得差一点目瞪口呆,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把手贴在他那结实的胸膛上,好奇的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经过一段尴尬的沉默期,文谦才异常愉悦地启口道:「好了!你可以转身了。」一丝笑意在他嘴边漾开。以前老是被她有事没事地欺压,今天好不容易摆了月儿一道,怎能不教他心情愉快呢! 月儿讪讪地转过还有些寒意的身子,羡慕又妒嫉的目光直绕着文谦转,看他舒适干爽的蹲在火堆旁,而自己却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这里,像头落了水的小狗一样可怜,真教她心理不平衡哪! 她不甘愿地蹲在他身边,嘴里念念有辞地嘀咕一些「小人」之类的精采骂词。 文谦忍俊不住,一会儿才憋着笑意道:「看这雨势,今晚大概停不了,你真的不把湿衣服换下来吗?这样睡觉会很难过喔!」不信她能撑多久。为了礼教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让自己不舒服一个晚上,甚至染上风寒,是非常愚蠢的事!对于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文谦只会奉上两个字:笨蛋! 月儿迟疑了一下下,才毅然决然地狠心站起来。「我去外头的屋檐下换衣服。我警告你喔!千万不能偷看,否则我会挖下你的眼珠子,然后一辈子缠着你唐文谦不放。我是认真的,不准笑——」月儿先放下狠话,免得有人不知死活。但看到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难免教她心中有气。 要不是知道这雨势来得突然,她会怀疑这一切都是文谦安排好的,否则,他怎会乐成这样,还笑得跟白痴一样,分明是以看她出糗难堪为乐事嘛!真是搞不懂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好象以为她威胁要挖掉他的眼珠子是一件有趣的事一样。啊!不想了,她的头愈来愈昏了。 文谦喜欢月儿缠着他一辈子的想法,忍不住轻笑出声,惹来月儿的怒目瞪视。 「外面的雨大,你在里头换好了,我到外头等你。」语毕,他就转身要离开。 「慢着!」月儿在后头迟疑地叫住他。「你保证——」 她话还未说完,文谦就略感不耐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我发誓不偷看你换衣服,行了吧?」这女人怎么搞的,疑心病那么重! 月儿等他走出去后,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换上有点潮湿,但至少干净的衣袍,一边还对大门方向投以怀疑的眼光。 「好了!唐文谦,你可以进来了!」 文谦进来打量月儿良久,才冒出一句差点儿令月儿吐血的话:「这样舒舒服服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死要面子,坚持着外在礼教的拘束呢?」 月儿早该知道不能听从他的建议换衣服的,否则,现在哪得忍受他的「冷嘲热讽」!换作是平常,她会毫不思索地反唇相稽,但今天她真的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跟他斗嘴,一方面是因为他说的话有那么一点道理;另一方面是今天她身体微恙,不想浪费精神去理会他。 她径自在火堆边坐下,不理会还在兴致勃勃等她回嘴的文谦。 「咦!妳今天怪怪的喔!怎么了?」文谦眼中闪过警觉的光芒,坐在她身旁关心地问。这实在不像她平常「凶恶」的个性,往常只要不小心惹恼她,她一定会像只母老虎一样跳起来反击,然后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但遇到这个脾气比他火爆数十倍的小妮子,他倒也无计可施,这八成是老天在惩罚他过去脾气不好,所以派了一个专整治他的小魔女来欺压他。偏偏他就爱看这小魔女发脾气的俏模样……「没事。」月儿闷闷地答道,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疲倦模样。 有问题!文谦心中响起一道警铃。 这委顿的样子实在不像平常精神奕奕的月儿,于是,文谦小心翼翼地问道:「妳心情不好啊?」 月儿老实地摇头,黑眸直视前方的火堆。 「那是身体不舒服啰?」他再一次试探地问。 月儿的脾气突然爆发出来,「你烦不烦啊!人家身体已够不舒服了,你还在那里问东问西的。」语毕,还不耐地瞪他一眼。 文谦皱紧眉头,关心地伸手去触摸她雪白的额头,随即被她热烫的高温给吓到,忍不住开口严斥月儿:「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讲呢?你看,现在发高烧了,教我怎么帮你退烧?都已经那么大的人了,还要我处处为你操心!」随着嘴里的怒斥,他手边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只见他三两下便把月儿横腰抱向角落的木床,不理会她徒劳无功的挣扎与娇斥。都已经是生病的人了,力气还那么大,甚至还抓伤他的脸颊。 「你在胡闹什么?你给我乖乖躺好,不准乱动!」文谦终于对月儿一阵劈头大吼。 月儿人虽发着高烧,无法将力气发挥得十成十,藉以摆脱他坚硬的铁臂,但嘴里仍不甘示弱地回道:「你没事乱碰我干嘛?不准再碰我了!」她躺在看起来有点脏的木床上,舒服得不想再挣扎了,只好任由文谦将湿湿的毛毯盖在她身上,虽然毛毯冷得很,但在这下着大雨的荒山野岭中,这已经是至高的享受了。想到在后头苦苦追杀他们的那群人同样被困在深山里,且没有任何挡雨的地方可窝身,就够她偷笑好几天了。 「你觉得怎么样?」文谦对她的娇斥充耳不闻,关心地蹲在木床边询问。 月儿心中那股怒气过后,开始感到一股寒意从骨子里扩散开来,尤其身上的毛毯并没有发挥保暖的功效,冷得她身体一直打颤。 「好冷!」月儿口气已不再有怒意,反倒有点可怜兮兮。 第七章 「啊……啊……」一串高亢尖锐的尖叫声从月儿口中传出。 文谦将脱下的衣袍盖在她身上,顺手给月儿头顶一记爆栗子,「吵什么吵!都已经是生病的人了,还乱吼乱叫的,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啊!」月儿实在不像发高烧的病人,除了先前有一点虚弱的可怜模样外,现在又精力旺盛地鸡猫子鬼叫,真令他「吃惊」! 「你……你……干嘛脱……脱掉衣服……」月儿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她惊得花容失色,可见文谦的「宽衣解带」,对平常恶霸的向大姑娘而言是一项多大的冲击! 「毛毯湿成这样根本不能盖人,所以,只好牺牲我的袍子啰!你别大惊小怪的!」文谦把毛毯从她身上抽出,放在火堆旁烤干。 月儿紧张地闭上刚才瞪得大大的圆眸,动作虽然迟了些——都已经把文谦结实的身躯看过一遍了,才后知后觉地赶紧闭上眼睛,实在是……文谦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她眉睫紧闭的娇颜,不知情的人看到月儿紧张的模样,还以为他不着片缕呢!这小妮子就是爱穷紧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暖和些?」他俯身关切地问。 没有回答。 「月儿,你到底觉得怎么样?」文谦无奈的嗓音响起。 还是没有回答。 这小妮子该不会是舒服得睡着了吧!文谦好笑地望着她熟睡的红润脸孔。 咦!慢着!红润脸孔?月儿这脸未免红得太过火了吧?别的姑娘家睡觉时脸孔是否红润他不知道,但月儿他可了解得很,毕竟他们在一起也有一个多月了,又常常露宿郊外,所以他对月儿的睡觉习惯异常了解,除了她睡觉时脸孔会红咚咚外,平常还非常嗜睡,就连在马背上她都能打瞌睡,最后还会不自觉地睡倒在他怀中。 文谦心惊地赶紧再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果然如他所料,月儿根本不是睡着了,而是因高温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 文谦顿时不知所措! 他该怎么办?月儿身上的高温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在这荒山野地的,去哪里找干燥的毛毯给她保暖?偏偏他们唯一的毛毯早就湿了,等它烤干,月儿大概也不行了。 不!他不允许月儿死在他面前。他看过太多因风寒而转为肺炎,最后不治死亡的例子,他大嫂就是这样走的。 「好……好冷……」月儿在床上发出呓语,显然已陷入昏迷状态。 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他到哪里去找大夫替月儿医治?文谦无助地看着高烧不退的月儿,实在找不出替她暖身的好办法,看来,唯今之计只好……即使月儿醒来后拿着刀找他「兴师问罪」,他也只有认了,只要月儿能从高烧中解脱,好转过来。 文谦猛一咬牙,毅然决然地脱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仅留一件单薄里裤,然后缓缓走近床边,深吸一口气才开始脱开月儿的衣衫,连肚兜也替她解掉,现在,月儿雪白娇躯全暴露在空气中。 呈现在文谦眼前的月儿,不再是女扮男装的怪模样,而是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般美丽的胴体,这玲珑细致的娇躯让文谦失神片刻,口干舌燥地傻楞在那里。 良久,他才从这诱人的美景中猛然惊醒,重重摇了一下头,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然后当机立断地上床将月儿搂在怀中——即使这举动让他心脏加速跳动、冷汗直冒,他也「义无反顾」! 佳人柔软的娇躯使文谦快速地产生男性自然的生理反应,这火热的感觉让他如同置身于火炉中,一阵昏眩与心悸紧接而来。 文谦不由自主地将月儿搂得更紧,但心中却拚命告诫自己不可胡思乱想。 想一点具有建设性的事吧!最好是那种能够让他绞尽脑汁、费费心思的麻烦事,尤其以复杂难懂、能耗尽他「丰富」想象力为优先。 想呀!他努力地想……有哪种事麻烦到能让他「熬」过今晚…… @@@ 一夜的风雨过后,这日的清晨格外美丽。 朝阳从小木屋对面的竹林子升起,原该耀眼的万丈光芒,经竹林筛过,疏落有致地照到院前。 整片竹林沐浴在一片金光中,枝头叶梢好象镶上一层薄金,未干的露珠,晶莹剔透地挂在竹叶上,经过阳光照射,一颗颗发出微弱却吸引人的光辉。 但是,在这宁谧清静、鸟语花香的清晨里,一声不协调的巴掌声划破了这个早晨的宁静,来自原本静悄悄、没有动静的木屋。 在木屋里,文谦捂住火辣的左颊,肃然一笑,轻声道:「看来,你已经痊愈大半了。」嗯!从这强而有力的巴掌推论,文谦非常肯定月儿的高烧已退,这才不负他整晚所受的「折磨」!昨晚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撑不过去的时候,月儿才慢慢退了高烧,让他如释重负,因为这意谓着自己可以早些时候「脱离苦海」。幸哉! 月儿白晰的娇躯裹在文谦宽大的衣袍中,双手紧拉着衣袍不放,手指几乎快发白了,而她的瞳眸委屈得红了起来,充满着深切的指控,仿佛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卑鄙下流的事一样。这仅仅是一夜之隔,但她已不再清白了……「你怎么可以趁我昏迷之际占我便宜?这太卑鄙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下三滥!」月儿气红着脸,激动地大声叫嚷着,恨不得再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不!这太便宜他了!她要将他碎尸万段,洒在花园里做花肥,然后再把他的骨头丢给路边的野狗啃,否则难消她心中的恨意与愤怒。 文谦赤裸着上身,由于衣袍被月儿紧裹在身上,所以他只好作罢,反正好象有人不是很介意,否则怎么不闻她的尖叫声。 这悠闲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刚被人重重掴了一巴掌。「我并没有趁机占你便宜。在昨晚你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如果我还坚持着君子风度,眼睁睁地看着你愈来愈虚弱的话,现在你已香消玉殒了!」文谦把事情的原委及严重性解释给她听,让月儿自己想想看究竟是生命重要,还是捞什子的清白重要。 月儿愈发觉得自己委屈可怜,她都已经被他占去清白了,他还不赶紧说些甜言蜜语来安慰她,反倒是讲得理直气壮、口沫横飞,好象昨晚他的行为对她是天大的恩情一样,自己能活命全靠他的「仗义相助」,否则,她早已到九泉之下跟爹爹为伴了,这怎能不教她感到万分委屈呢! 文谦这呆子根本不明白一个姑娘家最注重的就是名节,如果遇到柔弱一点的姑娘碰到这种事,早就找条白布自缢了,根本没有颜面苟活下去。 「难道你就不会想别的法子替我『退烧』吗?」月儿心里还是非常难以平衡。 「没有!」他回答得简明扼要。 月儿难以置信地睁大微红的圆眸。他是白痴呀!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法子解决! 她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唐呆子毁了清白,不禁悲从中来。「哇——」月儿没有预警地猛然放声哭泣,眼泪如决堤的黄河般拚命往下掉。 文谦被她哭得手忙脚乱。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凶得像只母老虎一样,还狠心地给他一个耳刮子,现在却又哭得唏哩哗啦的,一副非常委屈的可怜模样,这晴时多云偶阵雨的个性,还真教他无法抓住其中的窍门! 「该死!」文谦受不了她哀切的哭声,只好坐在床边将她半搂半抱,安慰她:「好了!别哭了,顶多下次我先询问你的意见,成了吧?」 「哇——」月儿一听哭得更大声,「没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占我便宜的……」她干脆趴在他赤裸厚实的胸膛前大哭,由于太过悲伤激动,所以没有注意到她所趴的胸膛是光溜溜的。 「好好好,不要让我有机会,求你别再哭了!」文谦心疼地道。 「不要!」月儿呜咽地控诉,「你怎么可以毁人家的清白嘛!你知道……这名节有多……重要吗?你还给人家啦!」 文谦认定月儿已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了,「名节」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说还就能还的,不过,他还是敷衍地附和她道:「好,我会还给你的,你先不要哭!」 月儿稍稍止住哭势,但泪水仍然不听话地扑簌簌滑下。 「别哭了,嘘——」既然敷衍的言语无法止住月儿的泪水,文谦只好采用最直接的方法——以吻吻掉她的泪水。 他捧着月儿清艳的脸蛋,怜惜地轻吻她的脸颊,将她粉颊上的泪珠一颗一颗吻掉。 月儿像是被点穴般惊愕地楞在他腿上,憋在胸口的一口气久久才吐了出来,一朵娇羞的红云飞快地染上她的粉颊,他这样轻吻自己的脸颊……文谦倏然将灼烧的唇覆上月儿的樱唇,浅尝她甜美的蜜汁。天哪!她好柔软!他忍不住将手移到她的背部,慢慢搂近她香馥的娇躯,让她紧贴着自己亢奋的躯体。这样子抱着月儿,就令他的身体因欲望而颤抖,而发自她喉中细小的呻吟,更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的唇炙热有力,而且不住地索求,并把舌尖探入她口中,缠绕吸吮她的舌头。 月儿早已意乱情迷,她的身体几乎瘫成一堆软泥,若不是将双臂绕在他的脖子上攀附着他,恐怕她会软弱无力地掉到地上。文谦的味道、温暖和独特的男性气息淹没了她,而原本裹在她身上的衣袍已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柔软肌肤的接触让他疯狂地想进入她的体内,然后不顾一切地占有她,但此时此刻根本不适合与他心爱的女人缠绵,而且在这种没有成亲的情况下,恐怕缠绵过后,月儿这小古板真的会拿把刀砍了他。 文谦强忍住下身的剧烈疼痛与悸动,挫败地推开紧攀在他身上的月儿,但随即被手掌下的柔嫩肌肤一惊,从喉咙深处发出粗声的低吼,像是被火烧到般,赶紧替满脸困惑的月儿裹上滑下的衣袍。这小妖精! 月儿先是气喘吁吁地茫然了好一阵子,才突然慌乱地拉紧原本半敞开的衣袍,娇躯几乎连滚带爬地「闪」到木床的边边,离他远远的,她面红耳赤地不敢迎视他炙热的黑眸,只好低头看他脖子以下的地方——「你……你怎么没有穿……衣衫?」月儿圆眸瞪得比铜铃还大,晶亮的眼珠子差一点掉了下来。他什么时候脱掉衣服的?她怎么没有察觉到?好歹她刚才也亲密地跟他吻过,应该察觉到他的「不良举止」才对呀! 不过,这唐文谦还真是不知羞耻,随便就把衣袍脱光,一点原则都没有! 文谦无奈地叹口气,丢给她嘲弄的一眼,她还真是「迟钝」呀!从醒来到现在,他上半身都是赤裸着,虽然他的肌肉并没有结实得很夸张,但雄健的体魄上也没有一丝赘肉呀!月儿怎么能「视而不见」那么久,这太污辱他的男性尊严了! 「我的袍服全裹在你身上,教我怎么穿呀?」他的声音有着毋庸置疑的揶揄。 「嗄?」月儿的表情活像吞了两颗生鸡蛋,如果说她刚才的表情叫惊讶,那么现在的可称得上错愕。「你怎么不早说嘛!」虽然口气凶巴巴的,但语含羞怯。 文谦被她娇羞的口吻给吓到,不会吧!怎么差那么多? 之前她还挺凶悍地对他大吼大骂,怎么经过热吻后,就变得如此羞怯可人?早知道,前些时候就吻了她,他就不会受了那么多的活罪了!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把衣袍还给我了吧?」总不能教他这样裸着上身走出去吧! 「不行!」月儿理所当然地摇头拒绝他。开玩笑!把这衣袍还给他,她岂不全身光溜溜地被他看光,她才不做这种呆事呢! 「为什么?」这小妮子又在闹什么别扭?现在雨停了,时候也不早了,后头苦苦追赶他们的那群人应该早就动身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阻止月儿的胡闹,但文谦忍不住想多「享受」她那不凶悍的样子。 月儿责难地赏了他一记大白眼,认为他应该了解她的顾忌,但没想到有些人就是那么迟钝,对于这种不体贴的人,月儿只好轻启朱唇:「这样岂不太便宜你了!」 「哦!是这档事呀!昨晚我早就把你看光——」话还未说完,文谦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只见月儿像只小野猫一样直扑向文谦,毫不文雅地将他扑倒在地。「我绝不饶你——」 「慢着,等——」文谦被她柔软的娇躯撞得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在地上。 月儿显然不愿让他有辩解的机会,「我恨你!」粉拳叮叮咚咚地直直捶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最后还想掐住文谦的脖子。 「等等!」文谦赶紧抓住她的柔萸,制止她下一步恐怖的行动。这太过分了!他发现每次只要月儿一生气,就会不理智地伸手想要掐人的脖子,而他唐文谦唐二公子每每首当其冲。下次有空,一定要教她改掉这个坏习惯——为了他以后的生命安全着想。 「放开我!你这大色狼!放开我!」月儿在他身上拚命地挣扎。她之前醒来时只给他一巴掌,是因为她还抱着一丝丝文谦可能有君子风度的希望,现在他已明白粉碎自己的「异想天开」,怎能不教她老羞成怒呢! 文谦本以为经过那么激烈的「运动」,月儿身上蔽身的衣袍肯定会掉下来,害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替她担心,但没想到,她不知用什么东西固定了它,使它仍然牢牢地待在她身上,只露出雪白的藕臂。不过,月儿在他腰上的磨磨蹭蹭就够他受的,原本尚未平息的欲望这会儿又复苏了,使他疼痛地蹙紧眉尖,粗声警告她:「别再扭来扭去,否则后果自行负责!」 月儿倏然停止扭动,亮晶晶的圆眸不悦地紧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在威胁我吧?」双手虽受制于他,但她的气势还挺唬人的。 「不是!」他可没这个胆呀!「你别胡思乱想。」唉!他早该有这种觉悟了——向大姑娘的娇羞温柔是不会持续太久的。 文谦不舒服地移动一下月儿的娇躯,让她离他的「要害」远一点,免得她老是无知地在他身上乱扭,造成他莫大的痛苦。 「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儿挑高弧形优美的柳眉。 「没什么,你该起来了,我们最好早一点动身。」文谦避而不答,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开玩笑!这种事怎能告诉她,不怕被她扭下头来当球踢才怪,他还想活耶! 月儿怀疑地眯紧美眸打量他,但见他没有露出任何异状,只好悻悻然作罢。 但就在她起身之际,突然看到文谦腰下有一处隆起,于是好奇地询问他:「你腰下怎么有一处奇怪的隆起?不像是里头藏了东西呀!」月儿富研究精神地侧身打量「它」,一副非常感兴趣的专心模样。 文谦轮廓分明的俊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微红,只见他站起来清清喉咙道:「嗯!我们该启程了,把衣服还给我。」很明显的,他又在转移话题了。 谁来可怜可怜他啊!为什么他老是处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中?他好不容易才躲过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困境,现在又陷入另一个窘境——而这才仅仅不到半灶香的时间。老天!为什么给他好奇心那么旺盛的未婚妻? 他无语问苍天! 「到底是什么嘛!你别老是顾左右而言他。」月儿一双好奇的大眼睁得又圆又亮,直绕着他下身打转。 「这种事姑娘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过些时候我们成了亲,我再一字不漏地告诉你。」文谦泄漏一点点玄机来满足她的好奇心,否则再这样拖下去,他们永远启不了程。 月儿一对柳眉揪得紧紧的,黑亮眼瞳中透出无限的歉意。「很抱歉!小女子不能与你成亲,你还是把这『秘密』现在告诉我吧!」重点是最后一句。换句话说,她是个锲而不舍的人。 「为什么?」文谦表情阴沉地问。她怎么能在两人如此亲密后,说出这般怪异的话来? 月儿不解地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他又哪里不对劲了?刚才明明还挺和颜悦色的,现在却气得脸都变色了,真搞不懂他! 虽然不知他为何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但月儿仍乖乖老实地回答。「因为我想知道这个『秘密』啊!」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能与我成亲?月儿,你该不会是心中有了别人吧?」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文谦就不悦地拢起两道英挺的剑眉,阴森森的寒光从他眼底射出,如果让他知道有这个人,他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月儿是他唐文谦的,生生世世都是!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如果我喜欢上别人,我爹早就把我嫁出去了,哪还会写信通知你来娶我?」月儿好笑地回答这个问题,见他如此在乎自己,觉得非常有趣。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与我成亲?」文谦松了好大一口气,但仍执意要问个究竟。 「因为我——慢着!外头有人,你快换回自己的衣服,」文谦捂住月儿的嘴,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月儿当场吓得脸色发白,顾不得捞什子礼教羞耻,赶紧背着文谦窸窸窣窣地换上已干的衣袍,再七手八脚地将属于文谦的衣物丢还给他。她已见识过江湖人物的可怕,上一回就吓得她魂飞魄散,差一点连小命都没了,所以,这次肯定又是个你死我活的场面。就算文谦打不过他们,两人一起同赴黄泉,但至少她不是衣衫不整地死去。 「你别那么紧张!外头只有几个高手,其余都是平庸之辈,我应付得了。」文谦安抚她道。这是他从外头那群人的气息察觉出来的,通常功力愈高的人,呼吸的间隔也愈久,而外头是有几个高手,但他能应付——只要月儿不在他身边捣乱的话。一思及这可能性,他又补上一句:「你只要乖乖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见月儿如此惊慌失措、动作如此迅速,不禁让文谦轻笑出声,这辈子他还未见过有人换衣服如此的快速——像是火烧屁股一样。 「你还有时间笑?」月儿气呼呼地给他一记「铁砂掌」,嚷道:「都已经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情『苦中作乐』,你有毛病啊!」 「都跟你说了我能应付,你不必紧张成这样!」文谦又做一次声明。 月儿嗤之以鼻。「现在你怎么说大话都行,等会儿出去了,可别被打得唏哩哗啦。」摆明了不相信他说的话。 「咦!」文谦发出怪叫。「我发现你很瞧不起我喔!」 「哼!」又是一次不屑的最佳证明。 倏地——「两位既然已察觉我们的到来,为何不出来见个面?」尖锐的声音来自大门外。 文谦右眉一挑,望向月儿。「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出去把事情做个解决。」 月儿苍白着娇容,但仍勇敢地点头。「好!」看来,今日在劫难逃了。 两人草草把东西收拾好。月儿眷恋地环视木屋最后一遍,这是她与文谦关系改变的地方——从带有敌意的朋友转变成似真似假的恋人。此生此世,恐怕她再也没机会旧地重游了,不过,她会把这又酸又甜的美好记忆带到黄泉底下回味的。 「我们出去吧!」文谦俊脸上有着一抹深沉严酷的神采。 「哇!」月儿被他凛然的神情给吓一跳,「没事装那么恐怖的脸干嘛?吓人啊!」 文谦现在已经很习惯月儿打击他的自尊心了,反正在她眼里,他实在是不怎么样,否则就不会被人从安阳山追杀到这里来。他挫败地将脸一抹,有些疲惫地道:「这样可以给人莫测高深的感觉,搞不好还可以吓到他们。」他故意挑月儿喜欢的话讲,免得她啰哩啰唆地又贬低他。其实,他那是自然而然的气势,根本不是假装的。 月儿一听,回想起上次在安阳山的时候,文谦也是用这招唬过那群道士,看来这招「莫测高深」似乎挺好用的,她赞赏地拍拍他的背,夸奖道:「嗯!这计谋不错,我也要试看看。」 文谦嘴角抽搐。 月儿努力板着脸,使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怎样?有没有莫测高深的感觉?」她酷酷地问。 文谦闷哼一声,差一点按捺不住满腔笑意。她这神情不叫莫测高深,反而有点像「大解」时大不下来的表情。这怪异表情唬得过外头那群老江湖才怪! 月儿把他的闷哼声自动解释为无比的赞美。 「走吧!我准备好了!」她拉着他的手臂,「莫测高深」地道。 第八章 在木屋偌大的空地前,站着三十来个凶神恶煞的人,这还没有包括包围住木屋左、右及后侧的人数。 这群人是由白骨帮、天雷帮、玄天派与血狼帮组合而成,其中声势最大的是白骨帮,故他们的行动全由白骨帮帮主「鬼谷魔王」刁孤绝来做决定,其它人不能有异议,否则断臂后赶出此行动。 这群不怀好意、来势汹汹的江湖人正是黑道中人,自从在开封府发现怀有藏宝图的这对男女的行迹后,他们就在后头几乎马不停蹄地苦苦追赶他们,而且据消息指出,这对男女精通易容术,所以他们常常失去这对男女的行踪。 可是一进大别山后,他们就确实掌握了他们的踪影,因为在渺无人迹的山区内,易容术根本派不上用场,再加上这对男女只用一匹马代步,所以才在今日得以将他们逮个正着。 白骨帮帮主刁孤绝是个年约七旬,身躯枯瘦,头发灰白的老头儿,獐头鼠目加小鼻子小眼睛,看起来不像是上得了大场面的人物,可他偏偏是里头武功最厉害、诡计最多端的人,否则怎能在江湖中打滚近五十年,且混到白骨帮帮主的高位。 四派之末的血狼帮帮主贾沛南却是这群人中长得最具威严的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分明,看起来不怒而威,颇有一帮之主的气势。但最近血狼帮时运不济,因内讧而搞得元气大伤,久久不能恢复往日的声威,所以连带着可以看到贾沛南脸上有一丝阴晦。 「咿呀!」木门终于打开了,走出一对男俊女娇的璧人。 男的英挺卓绝,伟岸出色,有股凌厉、不容辩驳的霸气,一走出来就具威慑的气度,让其它武功较弱的小喽啰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莫名的恐惧仿佛沿着他们的背脊往上爬般,令他们冷汗直流。 相较之下,女的就显得可爱多了,一张俏容宜嗔宜喜,淡淡地透出一层红晕,两道弯月似的柳眉,陪衬着一双秋水般清澈的明眸,并闪漾着慧黠的光辉,看起来丰姿嫣然,清丽可人。不过,唯一的缺憾是她的表情「冷」得很怪异,像是在憋着气不敢吐一样,真是可惜! 「哈!你们终于有胆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打算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躲在里头不敢出来了。」 这尖酸刻薄的话,别怀疑,正是白骨帮帮主刁孤绝所说的,也就是刚才文谦他们在屋内所听到的尖锐声音。 听到这种污辱人的话,文谦与月儿同时勃然大怒,月儿用力拉一下文谦的手示意他骂回去,自己则有更崇高的任务要做——保持莫测高深的表情。她也不想想别人都已经羞辱他们,摆明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了,哪还会被她怪怪的「莫测高深」给吓到。 文谦将俊脸一沉,不可言喻的威煞隐隐散泛而出,严厉道:「你就是白骨帮帮主『鬼谷魔王』刁孤绝?难怪江湖中人那么厌恶与你为伍,原来你的个性果真如此尖酸刻薄。」 一些不是白骨帮的帮众轻笑出声,他们早就不满刁孤绝的指挥了,要不是迫于他白骨帮的声势浩大,他们才不肯与白骨帮一起行动呢! 刁孤绝虽然成名已有近五十年,但他的脾气与修养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改进,他胸襟狭窄的本性依旧,所以被文谦这么一戳破老脸皮,他怎么受得了? 只见他气得一摆衣袖,声似夜枭,刺耳至极地骂道:「大胆小子,竟敢口出狂言!难道不知本『鬼谷魔王』的厉害吗?有种报上名来!」 「唐文谦!」他冷声答道。 「哼!」刁孤绝戾暴地道:「原来是个没没无名之辈,难怪如此不知死活!限你们两人即刻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让你们死得很难看!」显然他还没有打听到文谦的真正底细,所以才敢如此放出大话来。 「作梦!」文谦毫不思索地回答。 刁孤绝脸色变绿,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买他的帐,真是气死他了! 这时,月儿看到这尖脸老头儿的脸上绿绿的,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出来,压根儿忘了她伟大的计画,叽哩咕噜地对着文谦咬耳朵:「唐文谦,你看这尖脸老头儿的脸绿绿的,好好玩喔!」基本上,她是基于「有乐同享」的立场来跟文谦分享这个笑话。 月儿的悄悄话已经很小声了,但在场的所有江湖高手全听到了这个笑话(习武之人对于外在的动静声响特别敏感),包括脸绿绿的当事人,气得刁孤绝双眼瞋目欲裂,怒火陡升三丈,一张老脸当然也就更绿了。 「真的耶!脸是绿色的哩!」一名不知死活的小喽啰语含惊讶地嚷着。 「找死!」刁孤绝怒喝一声,回身一掌,击毙刚才那出声的喽啰。 这突发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黑道人士心生不满,他们是来对付眼前这对男女的,怎么还没开打就死了一个人?即使这人无关紧要,但也不用置他于死地呀!他心肠未免太狠毒了吧!为了一句不中听的话就开杀戒,还真没有一帮之主的气度与风范。 文谦心中一凛,赶紧将月儿保护在身后,「乖乖待在我身后,不准轻举妄动!」 这向姑奶奶真是超级惹祸精,不开口则已,一出声马上就替他惹了大麻烦,不但当场死了一个人,而且还使整个气氛紧绷僵冷起来,颇有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之势。 「怎么了?别挡住人家的视线啦!」月儿在文谦身后跳上跳下,拚命想向前看个清楚。 「闭嘴!快开打了!」 月儿一听,赶紧吐吐舌头,将脖子又缩了回去。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交不交出藏宝图?」刁孤绝阴冷地问。要不是顾忌到这对狗男女可能把藏宝图藏在别处,杀掉他们怕断了藏宝图的线索,他早就把他们给宰了,哪会让他们苟延残喘到现在。 「你别作梦了!」文谦又一次答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先杀了你这不识相的小子,留下黄毛丫头再严刑逼问。」刁孤绝大喝一声:「一起上!」自己率先翻掌击向文谦,另外三帮帮主也各拿刀枪鞭飞身而出,将文谦围住。 文谦朗啸一声,拿起地上的枯竹,将内功提至九成,把枯竹当作利剑使用,快如电光石火地往刁孤绝的右掌削去。 月儿在旁边看得心惊胆跳,这唐文谦还真是呆啊!拿那么烂的「武器」去跟四个高手打架,不先被砍断才怪,可是那尖脸老头儿干嘛那么怕他的枯竹呀!竟然还闪了开来,未免太胆小了吧?真是笑死人了! 殊不知一名功力深厚的高手,举凡身边唾手可得之物,都可当作厉害的武器,只要运功注入手边之物,那么,它就可以无坚不摧了。所以,刁孤绝才会避开文谦凌厉的攻势,否则要是右掌真的被他砍到,怕不断了才怪! 文谦身影如风,瞬间已经闪过其余三人的攻击,径自凌空扑向往后退的刁孤绝,大有先毙了他的架式。 刁孤绝一双肉掌敌不过文谦利剑般的枯竹,原想退开拿出使自己成名五十年的魔刀,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只攻击他一人,对于其它三人的攻势全都轻轻地避过去,害他没机会拿出他称手的魔刀,以至于一直节节败退。 他有点后悔不该瞧不起这小子,自大得仅以一双肉掌与他周旋。 月儿看得直呼过瘾,原本有些担心文谦会打不过他们,但没想到居于下风的竟是以多欺少的他们。看文谦虎虎生风地使着愈看愈可爱的竹枝,把尖脸老头儿打得「满脸豆花」,渐渐退到竹林外去,真是有够精采!好象是在看戏班子在台上演戏一样。问她怎么知道戏班子的事,这还得感谢文谦无聊时随便说说戏班子的事,让她增长了一点点见闻。 月儿随着他们打出竹林外,也跟着跑到外头去。 一出竹林,就见左侧有个平坦的空地,空地后则是万丈深渊。换句话说,文谦他们是在悬崖上过招。 现在她了解尖脸老头儿为什么不再往后退了,实在是已无后退之路,除非他想直接掉到绝壁深渊下。不过,令月儿挺失望的是尖脸老头儿并没有这样做。 月儿站在围满人的空地内侧,毫不淑女地大吼大叫替文谦加油。 尖脸老头儿已经满脸疲惫、浑身是汗了,相信不久文谦一定能够打赢。月儿这个不懂武功的人竟然能看得出输赢,只能归功于她的「愚忠」与猜测上纯粹的好运道,否则以她这种半调子,根本有看等于没看,因为空地上五个人的厮杀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但是她这兴高采烈的吶喊声引起其它帮众的注意,他们猛然想起还有一只兴奋的「漏网之鱼」在旁边呆呆地大声加油。 众人不约而同地使个眼色,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姑娘围起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月儿不悦地瞪着挡在她前面的几个人,嘟着嘴抱怨地道:「你们挡住我的视线了啦!」 「血狼帮」执法堂堂主秦三阴险地道:「先把你抓起来再做打算。上!」 众人各持武器蜂拥而上,吓得月儿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睁睁地看他们愈来愈靠近……文谦反手一剑,又在刁孤绝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此时,一把青锋夹着呼啸声在后头疾砍而至,原来是贾沛南的攻势已到,文谦依然轻轻向右一闪避开青锋的威力。突然将手中竹枝运功至十二成,然后一挥,如冷电乍闪般刺向刁孤绝胸中大穴,眼看他无法躲开,就要毙于文谦的手下时——「救命啊!」一声惧怕发抖的呼救声,使文谦稍一分神没刺中刁孤绝的要害,让他躲了去。 文谦没继续追杀他,反倒是心急地望向月儿的方向,因为刚才那让他分神的喊叫声就是来自于月儿。 这一看,让他登时星目怒瞋、双眼尽赤,「月儿!」他发出凄厉悲切的长啸入云,啸声充满无尽的伤痛。 待他飞身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接住月儿划着弧线往下坠的娇躯,根本无法阻止劈向月儿的那一掌。 「月儿,你觉得怎么样?」文谦低头担心地急喊月儿的名字,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角流血不止,呼吸相当微弱,已是奄奄一息了。 文谦一心急,连忙掏取怀中药瓶(是卓风连同易容药品一起交给他的,据说是他妹子唯唯从他师父「圣手鬼医」那边拐来的灵药),塞了一颗灵药在她口中,护住她一口真气。 背后的刁孤绝和贾沛南两人一使眼色,见机不可失,赶紧出手,贾沛南手中长剑夹以千斤巨力,猛然劈向文谦后背——文谦刚觉劲风临体,心中一惊,但不躲不避,只以自己的身体护住昏迷的月儿,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一阵撕肝裂肠的剧痛来得如此快速,但文谦只是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面色骇人地转过身子来,冷冷地瞪着他们。 「去死!」刁孤绝暴喝一声,两掌齐出,印在文谦没有防备的胸口上,一偿刚才所受的窝囊气。 文谦为了护住胸前的月儿,双手根本无法空出手来反击,所以只好将真气运至胸口,再承受刁孤绝猛力的一击。 只见他被击得正着,修长的身躯被掌风击向后跃高两尺,然后连同月儿伤重的娇躯一起摔到万丈深渊里,留下得意狂笑的尖脸老头儿刁孤绝,和面面相觑的众人——月儿他们一起被打入万丈深渊里,代表藏宝图也将随着他们的死去而消失,这有什么好得意开心的呢? 「他们死有余辜!竟敢冒犯我!」刁孤绝恨恨地道。其实,主要是因为文谦的武功太厉害,逼得他一直败退,颜面尽失,所以才会趁机杀了他泄恨。 「你忘了他们身上还有藏宝图吗?他们一死,我们半年来的努力岂不前功尽弃!」这愤怒的指责引来不少人的附和,不满的声音愈来愈大。 「住嘴!」刁孤绝大吼。他一听,当然明白自己的失策,但要他拉下老脸承认过错是不可能的,这不满的声音反倒是让他更加老羞成怒。 「我们走!」他叫的当然是他白骨帮的帮众,然后就见他愤怒地离开这里,尾随着个个没有脸见人的帮众。都是他们帮主的错误,害大伙儿无功而返。 不久,所有帮派全做鸟兽散地离去,既然没有利益可寻,当然没有必要在一起了。 烈阳依然高挂在晴朗的蓝天上,散发着它的光芒…… @@@ 太阳,还是热烘烘的太阳,只是黄昏将近,燃烧的火球已经有些后继无力,威力不如上午那般炎热。 在这几乎笔直的崖壁上,有一处微微突起的坚硬岩石,而文谦与月儿的身子竟突兀地高挂在上头——只见文谦左手紧搂着昏迷的月儿,另一手紧抓着那块突起的岩石。 血,一滴一滴地流在文谦面无表情的脸上,再顺着他的脸滴到月儿的衣衫上——这血是来自他五指尽裂的右手。 当时,他们的身子急速往下坠时,文谦隐约看到右下方有一处突起的岩石,连忙张开右手用力抓向那块岩石,然后一阵刺骨之痛紧接袭来,痛得他差一点抓不牢岩石,不过,他没有哼声,因为他不想让悬崖上头的人知道他们没死。 文谦知道自己的运气太差,手下的这块岩石竟如此坚硬难透,与一般的岩石不同。但为了他和月儿的性命着想,文谦只有强忍着右手手指血肉模糊的痛苦,将自己和月儿两人像咸鱼一样高挂在这块岩石上。 日头从东缓缓走向西边,从炽热到温热、再到微冷。 文谦依旧勾挂在岩石上。在这不算短的时辰内,文谦不但得忍受手指不断的抽痛,还必须承担两人的重量。 不过,这都不是他所担心的事,最令他担忧的是月儿的伤势,她至今都还未醒来,清艳的娇容上有着惨淡的苍白,和奄奄将断的微弱气息。 不行!月儿得赶紧医治,否则她绝对撑不过今天! 问题是,他们高挂在半空中,他去哪里找大夫替月儿治疗伤势?而且他们也不能永远挂在这里,姑且不论他微微受伤的内腑能让他撑多久,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呀! 或许他应该冒险放手,让他们自然往下坠,等快落地时,再对地上用力一劈做全力一击,借着这掌的反弹力道减轻他们直接落地的冲击。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简直与自杀无异,而且非常有可能让他们一命归西,或者深受重伤,但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如果命大的话,他们或许能逃过一劫!就算逃不过这劫,至少黄泉底下有月儿为伴,也挺快活的。 蓦然,文谦拔出硬嵌进石内的五指,任他们顺势掉落。 随着愈落愈快的落势,文谦的双眸愈是如火炬般明亮。 「哗啦!」一阵刺耳的破水声几乎震破了文谦的耳膜,一道圆形的白色水柱同时喷高十余丈,震荡了向来寂静无波的山谷。 文谦口中喷出一道血水,搂着月儿双双掉入冰冷的水潭中。 原来就在他们接近水面时,文谦仍然用力朝水潭一击,因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论是坚实的地面或清澈的水潭都有一股阻力,如果力道没控制好的话,清冽的水潭也会令人致命。 即使是文谦已小心衡量过应有的劲道,但仍因力道过大,而使自己又受了内伤,原本已不适的内腑伤得更重了。 他喷出血水后,紧接着「咕噜」吞进好几口冰冷的水,等文谦勉强使自己和月儿漂浮在水上时,才暗感不妙。 「糟了!」月儿伤重的身子哪堪这刺骨的冷水折磨,不怕要了她的小命才怪。 文谦心中一急,又吐了好几口血水出来,他等胸口翻腾的血气平静后,赶紧用所剩无多的力气单手游向水潭边,然后右手撑起身子,滚到潭边的草地上。 文谦四肢发软地瘫在青色的草地上,当然,月儿依旧安然枕在他怀中,不过,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使他背后的剑伤又缓缓流出血。 休息一会儿,文谦赶紧撑起疼痛虚软的身子,关心地探视昏迷不醒的月儿。 此时,月儿仍然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丝,气息微弱。 由于文谦只懂得粗略的医术,所以对月儿的伤势也看不出个究竟,只好一咬牙,掏出早上那瓶碧绿小瓷瓶,倒出两颗芳香扑鼻的药丸,扳开月儿的牙关喂她吃下,一切只有寄望他妹子唯唯从他师父那边拐来的灵药了! 他和月儿能否活命全靠这瓶药,他自己也吞了两颗药丸,兀自闭目盘坐,运功调息;随即一股暖流从他腹中扩散开来,原本翻腾的五脏六腑全被平覆,使疼痛郁闷的胸口霎时好转。 他和月儿有救了!这是文谦昏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晨光大亮,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 文谦被初升的旭日给照醒了,发现睡在他手臂上的月儿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显然刚从鬼门关前绕一圈回来,已无大碍了。 此时她正睡得非常香甜安稳,文谦轻声一笑,慢慢挪动手臂,将月儿的娇躯搂得更紧。 月儿在睡梦中不自觉地发出咿唔的满足声,翻个身,将自己的身子藏进文谦高大结实的身躯内,避开头上猛烈太阳的威力。 文谦看得又爱又怜,不由得半撑起身子,替她挡去阳光,让她睡得更加舒适安稳。 就这样,文谦痴痴地望着睡态安详的月儿一个早上。 感谢老天让两人逃过这一劫! 经过这次的死里逃生后,文谦更加肯定自己对月儿的感情——没有月儿,他绝对不会独活下去的。他从未有过这种心摧肝裂的痛苦心情,只因月儿受了重伤,所以他有着椎心的悲痛,久久不能平复! 他爱月儿的娇俏,即使她老是对他凶巴巴的;他爱月儿的善良,即使她的善良为他惹来一堆的麻烦;他爱她的所有一切,即使她总是贬低他的男性尊严……以前没有月儿的日子,他过的生活单调乏味、缺乏活力。虽然有了月儿的日子后,他总是有一堆月儿留下的烂摊子与麻烦要解决,但至少生活充满欢笑与喜悦。 月儿、月儿……文谦在心中细细地反复念着这名字,不论你的优点和缺点我都喜爱。 午时一过,太阳逐渐西移,文谦才若无其事地轻轻摇醒月儿。 月儿睡眼惺忪地睁开美目,见文谦半卧在她身边,楞了一楞,死里逃生后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发现自己好象常从你身边醒来!」她感到非常纳闷。 文谦被她话中的困惑给逗笑了。 月儿挺身坐了起来,打个不文雅的呵欠,讶异地看着这陌生的景象,好奇地问︰「这是哪里呀?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她大概只记得一名猴脸男子不要脸地「偷袭」她,然后就是一阵剧痛,接下来她就不记得了。 咦!奇怪!昨天她隐约记得自己好象受伤了,怎么今早她一点疼痛、不舒服都没有,反倒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得很!难道她记错了? 还有最奇怪的是,文谦的衣袍上都是怵目惊心的血迹,她身上也有不少发黑的血迹,她明明记得文谦的武功好象挺厉害的,以一敌四绝对没有问题,怎么一转眼两人身上都沾满血迹?难道他受伤了? 「这是悬崖下的一处山谷,我们被击落后就掉到这地方了。」文谦简单扼要地把事情过程解释一遍,没必要告诉月儿他们昨天的情况有多惊险,甚至还挂在半空中长达好几个时辰,这样只会让她更恐慌。 「哇!好刺激喔!我们掉下悬崖居然没事耶!」月儿先是兴奋得两眼发亮,兴高采烈的环视这封闭的山谷好一阵子。但转念一想,这岂不代表着文谦很「逊」,才会让他们被击落悬崖,被迫到山谷里观光一遍。 好险!要是没有掉好,直接掉到陆地上,而不是水潭中,岂不「掉」出人命来了!不行!她得好好训他一顿,让他明白「她」的生命有多可贵! 「喂!你很逊耶!被别人打到悬崖下,你还好意思说,真是可耻!」月儿皱起俏鼻,哇啦哇啦地大喊着。 文谦只有苦笑的份,又不能告诉她昨天的危险场面,免得她惊吓过度,所以只好任她继续看扁他啰! 「好了!多谈这些无益。现在最迫切的是去找可吃的东西,然后等有了精神体力,再来想办法找出路离开这山谷。」他站起来眺望这山谷。 只见这山谷四周的山壁皆笔直向上,山壁上除了有一些零星的小树外,其它全是滑溜溜、光秃秃的灰色岩壁。至于岩壁上是否会有信道可直通外界,则等他们填饱肚子再研究。 将四周仔细打量一遍后,文谦得到一个结论:这山谷中唯一能吃的大概只有水潭内的鱼吧! 「我们今天中午吃烤鱼怎么样?」文谦询问身边的月儿,她看起来一副快饿晕的可怜模样。 月儿闻言,发出开心的欢呼声:「耶!好耶!」 第九章 「慢着——」月儿突然睁大圆眸,惊恐地大喊:「你的背怎么流血了?」 就在文谦与月儿设法烤鱼填饱肚子后,文谦站起来伸个懒腰时,被月儿的惊嚷声给「震」住了。 本来他背后的剑伤在昨晚服过两颗灵药后,已经收口结痂了,可是刚才他在水潭里抓鱼时,因动作过于激烈,使伤口又缓缓流出血来。这根本没什么嘛!女人就是爱大惊小怪的! 文谦无聊地继续把伸懒腰的动作做完。 月儿怕怕地看着文谦背后的伤口,从肩胛骨丑陋地延伸到上腰部位,是一长条形的细长伤口,从破掉的衣衫上可窥见伤口的严重性,慢慢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背部的衣衫,看起来令人心惊肉跳! 「说呀!到底怎么回事?」月儿跳起来奔到文谦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口气虽然非常凶,但俏脸上有掩不住的忧心,从她的动作来看,其实她还是挺关心他的。 「没什么!」他不是很感兴趣地道。不过就是一道小小的剑伤而已,没什么好谈论的。 她满脸担心地扶着文谦走到水潭边,这小心的模样好象是把他当作年老力衰的老公公一样对待,「什么『没什么』?你的嘴比蚌壳还紧哩!现在我该怎么办?」月儿先是唠叨好一阵子,才讲到重点。 「别理它就好了。」文谦突然觉得这事情开始有点好玩了,没想到月儿那么关心他的伤势,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还真是挺有趣的!昨天为这小妮子所受的伤,总算有点价值了。 「伤口这么大一个,怎能不理它!」月儿实在不能忍受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好象这伤口不痛不痒、不是他的一样。怎么会有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呢?月儿非常纳闷! 文谦缓缓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愉悦神情,看起来有一点贼贼的,「没关系!我身强体壮,过几天伤口就会慢慢结痂愈合了。」 月儿没有注意到他贼贼的神情,听到他这么讲反而更加着急,道:「文谦,你身上不是有金创药吗?快拿出来,我替你上药。」 文谦的笑意快速消失,脸色变得有一点凝重与不安,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遣词用字:「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觉得好多了,甚至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他勉强露出笑容藉以说服月儿。 反正文谦打定主意就是不上药就对了,他对所谓金创药的功效感到非常怀疑,洒在伤口上不但痛得要死,而且功效也没有大到使这上药的疼痛有价值,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效果。基于以上的考量,文谦打算对「上药」抵死不从! 月儿趁他陷入沉思时,偷偷从他衣襟内拿出一个肚子大大的瓷瓶。 「别动喔!」月儿没有预警地将上好的金创药均匀地洒在文谦背部的伤口上。果然,伤口迅速收口止血,这金创药还真是不错呢! 月儿满意地点点头,没有注意到文谦在前头「怪怪」的表情。 文谦感到一阵痛彻心肺,嘴角不住地抽动,双拳握得紧紧的,指甲都嵌入肉里了。天!这比当初他被剑砍伤还要痛!相较之下,他宁愿多挨几剑。 「你怎么了?好象很痛的样子。」月儿绕到文谦前头好奇地「盯」着他看,对他冷汗直流的样子暗感好笑,不信他不怕痛。良药是非常苦「口」的——伤口的口!「你的脸怎么发白呀?」这下就有明知故问的意味在啰! 文谦整张俊脸都痛得发白了,但仍故作无所谓状,「强颜欢笑」地道:「这不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男人真是死爱面子! 月儿欣然得到了这个结论,今天她总算见识到男人有多死爱面子了——明明痛得他差一点叫了出来,他还能为了「小小的」男性尊严,而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令她感到深深的「佩服」! 「不疼就好办了,明天再帮你上一次药。」月儿坏心地想看看所谓男性尊严的极限是到哪里。 天啊!干脆让他死了算了,省得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文谦在心中大声地吶喊着。 「这事我们晚点再讨论。」他绝不会再让月儿的手碰到金创药半次,「把药还给我吧!」文谦决定在今晚将金创药「毁尸灭迹」。 「不用了,我替你保管就行了,免得拿来拿去的增加你的麻烦。」月儿还会不明白他的鬼心眼吗? 这体贴的话听起来应该让人感到万分窝心才对,但文谦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相反的,他悲惨的表情有如「龙困浅滩」般,此时,这条龙还在做死前的最后一次挣扎。 「不会的!我不会嫌麻烦的!」 「这没什么好争论的。放心!东西放在我身上绝对不会不见的。」月儿俏脸一摆,一副受到污辱的愤慨模样。 这就是他所担心的事!不过,跟月儿相处久了,他已经明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个中真谛,若惹得月儿不高兴起来,通常遭殃的绝对是他,所以,有时候能够适当地「圆融」一下,也是挺不错的事。 故文谦只好认命地任由月儿宰割了!他万分无奈地摇摇头,道:「走吧!我们该找出路离开这里了。」语毕,便大步走离水潭边。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月儿小跑步地追在文谦后头。 文谦没有理会她的喳呼,反而仔细打量对面的山壁,看到好象有一个阴影在右方山壁上,心中大喜,连忙奔到右方山壁边。果然,山壁上有一个狭长裂口,上方有细长的藤蔓蔓延而下,若不仔细看是不容易找到的。 这山壁的裂口宽度刚好只容一人侧身而过,文谦拨开藤蔓探头向内张望,裂缝里头弯弯曲曲的,好象另有信道。 「我们走进去看看,搞不好这就是一条出路。」文谦回身对在后头跳来跳去想看个所以然的月儿道。 月儿强忍住一探究竟的欲望,狠下心地摇头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你的武功不是挺厉害的吗?」她板起清丽的小脸蛋,一脸坚决地问,大有「你不说,我就不走」的威胁意味在。 哈!这时候她终于赞美他的武功了,文谦好笑地看着她严肃的小脸蛋。 「当然是被剑砍伤的啰!」他说出部份实情。 废话!看他那长条形伤口,谁不知道是被长剑砍伤的,月儿不悦地赏给他一记大白眼。「我当然知道是被剑砍伤的,但为何你会被剑砍伤呢?别告诉我『人有失手』,我是不会相信的。」 文谦本来要用的搪塞之辞被警告不能使用,所以只好摸着鼻子无言以对。 「说呀!」月儿气势十足地大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文谦是受审的囚犯,而月儿理所当然就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青天大老爷啰! 此时,小囚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青天大老爷先是怒气十足地瞪视他,继而怀疑地眯起晶亮灵动的美眸,心里闪过无数的疑问。他为何不肯告诉她原因?根据月儿对文谦的了解,他愈是难以启齿的事,愈是件他不愿别人感激的事。天!该不会是:…「你是因为救我而受伤的!」这是个肯定句。月儿记得昨天一阵剧疼后,隐约感觉到有人抱住她,这人应该就是文谦吧!他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天啊!昨天究竟是个怎样危险而混乱的场面呀! 月儿的眼眶开始红了起来,一层泪雾霎时蒙上她的美眸。 「你怎么了?该不会又想哭了吧?」文谦惊恐的语气在这种气氛下显得有一点滑稽。「这没什么好哭的嘛!」见月儿眼眸噙着两球圆滚滚的泪珠,他就开始「怕怕的」,因为接下来遭殃的一定是他。 果然——月儿红唇扁了扁,泪珠儿在眼眶里滚了两圈才滑下脸颊,然后,她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你为什么那么笨?我一直对你那么凶,你还救我?真笨!」泪水如泉涌般拚命往文谦身上揉去,哽咽的骂人声从他胸膛上模糊地传出来。 文谦实在是败给她了,哪来这么多泪水呀?昨天才刚泪如决堤地哭过,现在又哭得唏哩哗啦的。唉!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文谦无奈地摇头,双手环住她的小蛮腰,将月儿搂得更近。「好,别哭了!我知道你以前不是故意对我凶的。」他的最后一句话有点儿口是心非的意味,因为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小妮子的坏脾气根本是「真情流露」,一点都没有作假的成份在,不过,为了止住她源源不绝的泪水,文谦只好委屈自己,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啰! 「可是人家以前是存心欺负你的。」月儿的口气听起来有一点后悔,有一点自责。「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把欺负你的坏习惯改过来的。」她的泪水有稍歇的趋势。 文谦顿时哭笑不得,她这么诚实干嘛!连欺负他的事都承认出来。不禁教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得罪过她,否则,她怎么对他怨恨那么深? 此时,文谦感觉到月儿已经不再哭得那么厉害了,赶紧「乘胜追击」道:「好,听到你这句话让我安慰多了,这样你是不是开心一点了?」他真是用心良苦呀! 「嗯!」月儿抬起哭得红红的脸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以后会设法报答你的。」 文谦很想告诉她不用了,只要她以后对自己温柔一点就算是报答他了,可是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聪明的点子。「你可以嫁给我为妻呀!」 月儿满脸怪异地盯着他,仿佛他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般,并且在同时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站得离他远远的,才大声地嚷嚷着:「喂!我发现你很卑劣耶!居然要我『以身相许』!」 文谦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刚才亲密地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现在却视他如蛇蝎般躲得远远的,真是矛盾的小女人! 「我们暂时撇开救命恩情不讲,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的。」文谦异常真诚严肃地道。不过,「救命恩情」这东西好象很好用,他实在舍不得放弃它,所以他才会说「暂时撇开救命恩情不讲」。 「你为什么非得娶我不可呢?」月儿不害臊地问,口气中有浓浓的困惑与不解。 他经那阳光洗礼的古铜色脸孔上有一抹微红,但仍坚定地道:「因为世上只有一个你,而我就是爱这样的你。」他把自己的感情全表白出来,因为他知道今天是最好的时机,再拖下去,他们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依这小妮子迟钝的个性,她可能懵懂过一生,还不知道他的情意(从她刚才困惑的问话就知道了),所以文谦只好认命地主动表白了。 一抹红通通的艳彩染上月儿的粉颊,可是她还是有点困惑的,「为什么我没感觉到?」这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没理由她会错过呀! 「以后你再慢慢『感觉』好了,你的答案是什么?」幸好文谦是个刚毅坚强的人,否则他肯定会被伤得自信心全无,活不下去了。 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他的情意?那她以为他每天被她凶巴巴地欺压是好玩呀!他才没那么无聊呢!对于敢得罪他的人,通常他都会给予严厉的反击,唯独这迟钝的小妮子,她甚至已经把欺压他当作一种「习惯」了。 月儿投给他一个充满歉意的眼光,愧疚地道:「你知道的嘛!人家不能嫁给你。」 又来了,他究竟有哪里不合她意?老是拒绝嫁给他为妻,真是气煞他了! 凭良心讲,文谦自认不但对她嘘寒问暖的,而且还好脾气地任由她欺压,她去哪里找这样理想的夫婿?没想到她还在那里挑东挑西的! 「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能嫁给我?」文谦试图和颜悦色。 他看起来好象很火大哩!月儿把脚步又后退了好几步,自认为够安全后,才开口道:「呃:…事情是这样的:…我以前就立誓要游遍整个大唐,如果嫁人了,就要整天无聊地困在家中,根本没办法实现我的愿望呀!」 文谦松了一口气,轻笑出声:「你放心,我本来就打算婚后趁工作之便带你四处玩,而且唐家的商号遍及整个大江南北,常常需要我到处去检视察看,一出门就好几个月,我根本不放心把你一个人孤单地留在家中『惹麻烦』,所以,你担心的事根本不会发生;相反的,我还担心你会厌倦这种四处奔波的生活呢!」 「不会!不会!我喜欢这种到处游玩的生活,我决定嫁给你了!」月儿开心地手舞足蹈,冲到文谦身前,拉着他的大手热情地道。 这下文谦开始怀疑了,月儿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答应嫁给他的?八成是为了可以四处游玩吧!他颇无奈地认清这个事实。 「谢谢你的首肯!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文谦低头看到月儿拉着他的手开心地摇呀摇的。 「等等!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呀?」月儿一点都不害臊地问,反倒是问得兴致勃勃,仿佛刻不容缓地想要展开婚姻生活一样。 「放心!我跑不掉的。」文谦语带揶揄地道,怀疑这小妮子到底知不知道成亲后她的「责任」,不过,看她一点难为情的神态都没有,就知她根本没有概念。哇!他迫不及待想要教导月儿婚姻的「乐趣」了。 「也对!」月儿说这话的语气仿佛文谦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一样。 文谦为这语气感慨地摇头,谁教自己被她吃得死死的。 「我们该走了!等会儿我走在前头,你尽量跟紧我,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要惊慌失措,了解吗?」 月儿满脸跃跃欲试地点头。「嗯!」 文谦一手牵着她的小手,一手捞起衣衫的后襬放在他手上,叮咛道:「不要放手喔!」脸上表情既正经又严肃。信道里头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他不清楚,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策。 「走吧!」文谦转身拨开藤蔓,侧着身体挤进裂口内。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起伏甚大的窄小信道,里头一片乌漆抹黑的,进去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所幸文谦的功力使他有夜视的能力,但月儿可没那么幸运了。 信道两旁有冰凉山泉渗出来,有时会讨厌地滴到月儿身上,吓得她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当场赖在原地不肯走,文谦对这「恶人无胆」的小妮子,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背起她继续往前走。 经过大概一灶香的时间,他们俩才走出这冗长的信道。 文谦放眼望去,只见周围依然是群峰耸立的山景,大概猜得出来他们仍在大别山的山区内。 月儿赖在文谦背后好奇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一样依照计画赶往丐帮总坛,将这麻烦的藏宝图交给『无影神丐』任海任帮主。」文谦顿一下,才好笑地道:「你过瘾了吗?是不是该下来用自己的脚走路了?」 「噢!」月儿俏皮地吐吐舌头,才依依不舍地从文谦背后爬下来。「真小气!」 @@@ 洞庭湖湖宽数十里,浩瀚如汪洋,烟波浩渺、波诡云谲,令人悠然遐想,多少骚人墨客在此流连忘返。 当朝诗人刘梦得曾有诗句:「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称赞君山的景色。君山,位于洞庭湖中,由数十个大小山峰组成,相传舜帝二妃娥皇、女英在舜帝死后,到君山洒下悲戚的泪滴,点点斑斑染了满山遍野的修竹,从此,此岛便依二妃之名叫做湘山或君山。 君山中修竹丛生,有斑竹、青竹、毛竹及罗汉竹等,各具特色。由于丐帮需要大量的青竹制造打狗棒,因此将总坛设于君山,取其便利与实用。 君山处于洞庭湖中,有易守难攻之势,可确保总坛的重要机密。而且丐帮总坛建在君山最北峰谷内,形势堪称陡峭,尤其进入谷中之路,两壁之缝的宽度仅容一人行走,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这日,文谦和月儿来到丐帮的总坛,前面有一个年轻的二袋弟子带路,他们正走在进入谷中之路。 「文谦,我走不动了。」月儿拉住文谦的手,口气已快接近撒娇了。 没错!自从在大别山「敲定」两人的婚事后,文谦和月儿的感情急速增长,这代表着月儿更加视无忌惮地欺凌文谦,不过,文谦却甘之如饴,因为现在月儿的「欺凌」,不外是娇嗔、撒娇,顶多顶多:…就是气得不理他而已。 文谦停下脚步,关心地望着月儿,「怎么了?刚才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前面的年轻丐帮弟子也好奇地停下脚步来。 刚才?!「刚才」是指一个半时辰以前的事了,月儿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才可怜兮兮地道:「我的脚底好象破皮了。」 「我看看要不要紧!」语毕,文谦就蹲下来要拉起她的裙襬。 月儿顿时羞红了双颊,急忙躲开他莽撞的大手,「不要啦!」哪有人这么鲁莽地说看就看的,况且一旁还有别人在。 「怎么了?」文谦双眸充满疑惑地站起来望着她。 月儿看了一眼那个带路的丐帮弟子,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耳朵旁道:「这里还有别人。」她依然红霞满面。 「噢!」文谦恍然大悟地点头。他未来娘子的玉足怎能让别人看到呢!他怀疑的眼光落向那名丐帮弟子,见他没有特别的神情,如期待、兴奋之类的,才使他收回瞪视的眼光。 「这怎么办?」总不能因为月儿的脚底破皮了,而使丐帮帮主在总坛中枯等他们吧! 月儿的黑眸晶晶亮亮地看着他,充满期待地道:「你背我不就成了吗?」 哈!他就知道有问题,月儿根本不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家,怎么可能脚底说破皮就破皮?八成是上回在信道中,她被背出乐趣来了,所以今天又想借机「重温旧梦」。 再说,刚才要察看她脚底的伤口时,她都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怎么要求他背她的时候,一点脸红都没有?反倒是一脸可疑的期待。其中必有古怪! 唉!碰到这种「以欺负他为乐」的未婚妻,文谦只好认了。 「上来吧!」他背着她蹲下身子,万分无奈地道。 就这样,月儿在那名丐帮弟子目瞪口呆的情况下,轻轻松松、笑意盈盈地趴在文谦背上,让他背了起来。 老天爷!这对男女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女的厚颜无耻地缠着那名男的背她,男的不责备她也就算了,居然还顺她的意,真的当众背起她来。唉!真是世风日下呀!连他这叫化子都快看不过去了。 他感慨地摇摇头,才继续带路。「我们走吧!」 不久,山谷突然豁然开朗,看样子,他们已走到丐帮的大本营了。 「你背我到这里就好了,我自己会找个地方休息,你自己进去跟那个乞丐头头讨论,我不喜欢那种严肃的场面,所以我在外头等你好了。」月儿露出编贝似的皓齿甜蜜地笑着,其中隐约有几许兴奋期待的意味。 第十章 哇!好热闹的场面喔! 到处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叫化子耶!月儿看得目不转睛、啧啧叫奇。 上百个老叫化、大叫化、小叫化在这里忙碌地四处走动,相较之下,一群邋邋遢遢的小叫花在角落围聚一堆,好象在玩什么有趣的东西,就比较吸引她的眼光了。 「停下来,停下来。」月儿一看要经过那群小叫化了,赶紧着急地喊停。 她以为自己在骑马,一喊停他就会乖乖停下来呀!真是没格调!不过,文谦心里虽是这么想,但仍听话地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 跟月儿相处不算短的文谦自然听出她话中的真正含义——你尽管去找那个乞丐头头商量大事,本姑娘发现好玩的事了,恕不奉陪! 文谦把月儿放了下来,「这个地方龙蛇杂处,十分复杂,你可别又给我惹麻烦了!」他担心地直叮咛月儿。 「不会啦!这个地方有什么麻烦能让本姑娘惹?你放心好了!」月儿用力点点头保证。「你快走吧!那个乞丐哥哥还在等你。」 「等等!你先向我发誓不碰任何危险的东西,也不让任何危险的东西危及丐帮总坛。」文谦愈想愈愧疚,愈想愈不安,把月儿这号危险的人物单独「搁」在这里,让他觉得有一点良心不安,深怕丐帮因此发生什么祸事,例如失火……等等之类的事,到时计画没谈成,还被轰出丐帮大本营,这面子就有一点挂不住了!所以现在他要寻求月儿的发誓,以保丐帮的安全。 「唐文谦,我发现你很无聊哩!你跟我讲一些『不相干』的事干嘛!真是莫名其妙!」月儿要不是急着想打发他走,早就气得翻脸了,哪还会跟他说这些废话。瞧他那么不信任自己,好象她是惹祸精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唉!通常惹祸精是不会承认自己是惹祸精,他早该知道月儿是那种没有「反省」能力的人——就算打死她,恐怕她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超级惹祸精。 文谦摇着头离开月儿。 待文谦一走出她的视线,月儿马上兴匆匆地一拐一拐地走向那群围在一起的小叫化。 一走近,见他们足足有二、三十人全聚精会神地「玩」着一个竹筒,竹筒内有三颗小小的方形东西,有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叫化子会举起竹筒猛摇,然后将竹筒一翻,竹筒内的三颗小东西便从筒内倾出,滑入有一个缺口的破碗中不停转动,待三颗小东西停止后,围在圈圈内的那些小叫化就会有极端的反应,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却垂头丧气。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月儿站在一旁观察良久,还得不到结论。 最后才鼓起勇气跟一个正打算离开的小叫化「虚心求教」,「请问这位小兄弟,你们到底在玩什么呀?我看了半天老是看不懂。」 鼠仔输光了钱,本打算摸着鼻子离开,不料却被一个美美的姑娘拦住,问了这么一个蠢蠢的问题。真是太好笑了!居然有人不知道这就是「赌博」。 他大笑了好一阵子,才颇有怜香惜玉之心地停住笑声,问:「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月儿刚开始见他大笑,还以为他是个疯子呢!现在他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测,所以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道:「身上有一点。」真可怜!这么年轻就……「太好了,我教你怎么玩眼前这东西。首先,你得下注……」鼠仔口沫横飞地教导这只「傻鸟」大概的玩法。 「哇!好象满好玩的。」月儿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掏出前阵子文谦交给她的银两,分一半给这热心的小兄弟,两人开心地围进圈圈内赌骰子。 @@@ 文谦一跨出丐帮总坛的大厅,便放眼四处寻找月儿的倩影。 他直觉地往最热闹的地方望去,因为根据他对向大姑娘的了解,愈热闹有趣的场合,她愈会想办法「凑」进去。 「唐贤侄,你在寻找什么?」丐帮帮主「无影神丐」任海站在他身边,不解地开口询问。 文谦将注意力放回年约五旬的丐帮帮主身上,对于他是非分明、处事公正,深感佩服。 「没什么,不过是在找与我一起来这里的姑娘而已。」文谦顿了一顿,「任帮主,你不用多礼,送我到这里就好了,我还得去找人呢!」 任海摸着胡须笑道:「好!那我就不多礼了。等我邀好黑白两道较大的帮派后,再通知你一同挖出宝藏,救济全天下的贫民。」 「不用了!我相信帮主的为人。再说,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要不是因为『不可抗拒』的某种原因,我根本不会去趟这浑水。」 「这……」任海沉吟着。 文谦双手一握,打个揖。「告辞了!」 他不给任海说服他的机会,转身就走,恨不得离开这「要命」的藏宝图远远的。况且,他和月儿回苏州后,马上就要筹备婚事了,哪有闲工夫去挖宝藏。 他漫步走向围在墙角的这群小叫化,他们足足有二、三十人,在那里呼幺喝六,赌得昏天暗地,听他们的大嗓门,就知他们赌得很起劲,就算在一掷千金的大赌场内,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文谦好笑地摇摇头,仔细在围观的大小叫化中找出月儿来,她今天已换掉她那身不男不女的装扮,穿著淡绿色的紧身窄袖的衫服。 慢慢找过一遍后,竟然没有看到月儿在这里好奇地伫立观望!文谦大吃一惊,根本不相信月儿会转性,乖乖地等他回来。他连忙望进那群赌得「如痴如醉」的叫化子堆中,果然看到月儿那颗小头颅在中间忙碌地转动。 他要掐死她!让这颗小头颅永远不能动! 文谦气得青筋尽现于他的俊脸上,黑眸露出凶光,双手紧握成拳贴在身侧,极力克制住掐死此时在叫化子圈中欢呼的月儿。他的怒火愈来愈高涨……月儿乐得眉开眼笑地收起地上的银子。哇!今天她已经赢了不少的银子,没想到自己的手气那么好! 「下啊!快下啊……」庄家脸臭臭地继续吆喝着。真是见鬼了!本以为这姑娘是一只傻鸟,可以从她身上捞到不少银两,没想到她一加入后,自己连输好几把,先前赢的银两早就赔光了,这姑娘不是太邪门,就是运气太好了! 待月儿和其它小叫化押好赌注后,庄家将筒内的骰子倒出来,三粒骰子在碗中不停转动……「哈!幺二三,庄家又通赔了。」小叫化们爆起一片欢呼,个个欣喜若狂,其中以月儿的欢呼声最大,只见她激动地猛捶身旁的鼠仔,这粗鲁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姑娘家。 文谦恶狠狠地瞪向月儿。 忽地欢呼声骤止——小叫化们发现有一名男子目光凶恶地瞪向场中,纷纷察觉不对劲地停止声嘶力竭的欢呼声,唯独月儿没有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她仍乐不可支地伸出白嫩的右手,道:「庄家,快赔钱。」 老半天等不到庄家的反应,月儿才略感不耐地瞪着他,发现庄家一脸惊骇地正襟危坐,其余人也都鸦雀无声。怎么回事啊? 直到转头看见文谦紧绷着脸,她才恍然大悟——这唐文谦只要不笑的时候,通常都是挺吓人的,难怪这些小叫化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月儿将地上的碎银一收,开心地跛着右脚奔到文谦身边,像只快乐的小百灵鸟般,向文谦吱吱笑道。「告诉你,我赢了好多银子喔!今晚到客栈用膳时,我请客。」老实说,以前什么花费都用文谦的银两,害她有一些些过意不去,今晚总算能请回去了。 她一副笑逐颜开的愉快模样,反倒教文谦更加火冒三丈。这小妮子居然要用她「赢来」的钱请他吃饭!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气得快要掐死她了?文谦穷凶恶极地瞪着她。 月儿见文谦没有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也就算了,竟然还一脸凶凶臭臭地瞪着她,他在气什么啊?莫名其妙!月儿脸上的笑容有一点挂不住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里头事情谈得不顺心?」月儿对他凶恶的神情视而不见,稍稍跛着右脚走向前,拉住他厚实的大手,安慰道:「你别难过!这乞丐头头不帮忙,我们再另外想办法就是了嘛!」 文谦闷声不吭,他不想开口说话,因为他怕一开口,所有难听的话会源源不绝地全冒了出来。他再一次凶狠地瞪视与月儿一起赌博的那群小叫化,然后才咬着牙气愤地转身离开。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她输钱也就算了,要是赢钱,引起其它的小叫化眼红,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若不是他实时出现,这群小叫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赢钱的她。文谦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是晚一点出来,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月儿了,就让他的心狠狠地纠结在一起。她真是太天真了! 月儿困惑地轻蹙柳眉,不过是乞丐头头不帮忙而已,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哦!月儿猛然醒悟过来,文谦八成是在气他自己那么「没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现在的他一定很自责,她得赶紧去安慰他。唉!可怜呀! 月儿拔腿追着文谦,可惜一来腿短;二来脚底的破皮痛得很,所以等到她追到文谦时,已是在丐帮总坛的谷外了。 「等等我,文谦。」月儿气喘吁吁地跑到文谦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强迫他停下脚步。「你不要自责嘛!反正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就好了嘛!我们之前再怎么想也没想到那个乞丐头头会拒绝这个好办法,他真是可恶!没关系!以后我再替你想办法整治他好了。」月儿的目光充满义愤填膺,仿佛为文谦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感到气愤。 文谦一直努力在控制自己的脾气,原本恚忿的怒火因刚才的那段路已稍稍平息,可是现在她又跑来跟他胡言乱语,荒诞的言语犹如火上加油般,使他气得快要发疯了。 「你在胡说什么!」文谦的声音因压抑怒气而喑哑。「我和任帮主已达成协议了。」 「噢!」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呀?不过,月儿看他的脸实在臭得很,不敢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只好轻声细语地再一次试探:「是不是刚才在里头有人欺负你?又是那个乞丐头头对不对?」她难得这么低声下气地对文谦说话。 哈!文谦突然觉得非常讽刺好笑,他不知道自己气成这样有什么用,她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在生她的气嘛!还迟钝地猜测这、猜测那的,明明她就是「罪魁祸首」,还能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真不知任帮主哪里惹到她了,月儿荒谬的猜测全绕着他的身上转。 文谦怒极反笑,「你知道是谁惹我生气吗?」 月儿诚实地摇头,纳闷地问:「是谁那么可恶的惹火了你呀?」 「是妳向大姑娘!是妳!」文谦怒不可遏地暴吼,像是火山突然爆发一样,吓得月儿脸色发白,连退了好几步。 月儿不可思议地低喊:「我?!我怎么可能惹你生气?我那么乖在外头等你,一点麻烦都没惹,你不可以『诬赖』我!」她真的很无辜耶!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冠上一个罪名,她一直乖乖地待在外头,根本不可能惹他生气嘛!文谦今天八成吃错药了,所以脾气才会这么暴躁。 「你怎么可以跟那群小叫化子赌钱呢?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要是我晚到一步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你了,你知道吗?」文谦对着还不知觉悟的月儿怒斥。她怎么能让自己身陷险境而没有察觉呢?她那古灵精怪的脑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只要他一不在她身旁看着,月儿就有法子迅速惹上麻烦,为了使她远离麻烦,文谦自认已煞费苦心,但她似乎完全不知谨慎为何物,她甚至不懂得在他发火时要害怕。 「这怎么可能?他们对我好好喔!不像是坏人呀!」月儿感到相当震惊。 他右边的英挺剑眉讽刺地高高挑起,「最好是这样啦!」 月儿不满地皱起俏鼻来,大刺刺地将双手往腰间一扠,气呼呼地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的判断力啰?」真是太过分了! 文谦的嘴严厉地抿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当我出来看见你跟一群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叫化子在一起赌钱时,我的心里是做何感想?」 「对不起嘛!人家还以为所有的叫化子都是好人。」月儿这次被骂得心服口服,怪自己太贪玩了,而没有顾虑到自身的安全,难怪文谦会气得大发雷霆。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文谦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早就软了,气也消了一大半,但仍绷着脸,冷冷地道:「月儿!你离开安阳村也快两个月了,应该了解外头的人心险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安阳村的人那么纯朴善良,你应该开始学着保护自己。今天发生的事只是一点教训,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借机给月儿一个机会教育,让她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只能看表面而已。 月儿委屈地红了双眼,泪花又在她眼眶中打转了。「对不起嘛!人家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你不要再生气了嘛!」她愈说愈是伤心、愈是自责,但倔强地不肯让泪水滑下,因为她知道文谦最讨厌她掉眼泪了。 文谦见月儿泪眼汪汪地杵在原地,整个眼睛、鼻子红了起来,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教他整颗心都疼了起来;可是,他何尝愿意如此声色俱厉地责备月儿呢!实在是因为太害怕失去她了。 文谦于心不忍地朝月儿张开双臂,柔声道:「想哭就哭吧!」 「哇!」一声,月儿毫不犹豫地奔到文谦敞开的双臂中,难过地放声大哭。 「乖!我可怜的小月儿!」月儿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从未受过他的大声责骂,难怪她会这么伤心难过!看她哭得心肺都快掏出来了,不禁教他既心疼又无奈。 文谦温柔地拍拍她的背,任她放声哭泣,好好发泄一下。 半晌后——月儿的泪水渐渐止住了,她抬起涕泪纵横的大花脸,问道:「我老是替你惹一堆不必要的麻烦,又常常惹你生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大有「你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意思在。 「你这小脑袋瓜子老爱胡思乱想。」文谦怜惜地轻吻她雪白的额头。「我们不是说好婚后要一起游遍整个大唐江山吗?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了!我才舍不得呢!」 月儿终于破涕为笑,一脸快乐地双手环住文谦的腰,轻笑道:「文谦,你真好!我好爱你喔!」刚才那场责备使她明了文谦对她的重要性,害怕文谦会对不成熟的她厌倦离去,这剎那间的醒悟让她突然看清自己的感情——她爱文谦。 就是因为如此爱他,所以才会以真性情对他,对他凶巴巴的、对他一点都不淑女,似乎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不必刻意去隐藏什么,更不必去伪装自己,所以跟文谦在一起没有半点压力。 以前她真是盲目!看不出文谦对自己的情意,也摸不清自己的感情,害两人蹉跎了一些日子。不过,现在她全明白了。 「我也爱你!」文谦满足地搂着她,很高兴自己的情意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总算有了结果。他掏出手巾温柔地拭去她颊上未干的泪迹。「瞧你又哭又笑的,真像个小孩子!」 「哪有!」月儿朝他扮个俏皮的鬼脸,吐吐舌头离开他的怀抱。 文谦被她逗得轻笑几声,才道:「赖皮鬼!我们也该离开了。」 「好啊!」月儿直觉地伸出双手。 「这是干什么?」 月儿理直气壮地道:「给你背呀!」刚才为了追文谦,脚底的水泡又破了好几个,所以当然要由文谦来「赔偿」她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背出君山,反正他武功那么好,根本不怕累着他。 「你真的被我背上瘾了呀!」文谦目光揶揄地道。这小妮子不但爱赖皮,还非常的懒! 「才不是呢!」月儿一脸被冤枉的无辜样。「人家真的是脚底破皮了嘛!」就算她真的是被背上瘾了,她也不会老实承认,这多没面子呀! 「我检查看看有没有很严重?」文谦有几分怀疑地蹲下身子去。 不久,一句怒吼声从文谦口中传出。「伤口那么严重怎么不早讲呢?」 「人家跟你讲了两次,是你自己不相信的。」月儿的言下之意,好象是她的伤口文谦要负大半的责任。 「我……妳……」 只见风轻云淡,和风煦煦。 @@@ 苏州.唐府「我不管,我不管啦!你答应要带人家到长安玩的。」 唐府「寥风楼」前的花园内,一个清艳可人的少妇,正薄怒地猛捶一名伟岸出色的高大男子。 「月儿,别胡闹了!过些日子再带你去长安玩,好不好?」这名英挺的男子和颜悦色地轻哄娇妻,眉宇间有掩不住的欣喜。 原来这清丽的少妇就是向月儿,不!现在应称她唐二夫人了,至于被她猛捶胸膛的自然是她的夫婿唐文谦。 本来依照他们的计画,打算婚后在家中休息两个月,顺便让月儿好好认识唐家的人,增进一些感情。不料,前些日子月儿竟然身体不适,找来大夫诊断的结果是:月儿怀孕了。 这在唐府引起多么大的震惊呀!全府上下高兴得只差没放鞭炮庆祝,连在北方探视文谦妹子唯唯的唐老爷子,都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自从文谦的大哥文博生了个女儿后便丧妻了,并且没有再娶妻的打算;而他的小弟文恭玩世不恭,根本没有定下来的意图,所以换句话说,月儿肚中这小宝贝是唐家老一辈的人期盼多年的,一举得男最好,要是没有,生个小女娃来玩玩也挺不错的。 在众家人无言的威胁下,文谦哪有胆子带月儿四处游玩,只好食言对不起月儿了。 「你骗人!你这个小人,早知道就不嫁给你了!」月儿气得杏眼圆睁,猛跺小脚。 文谦露出一抹苦笑,好声好气地道:「别气了!等会儿气坏身子可不好喔!」双眼还十分尴尬地四处望去。 果不期然,又看到一堆不相干的下人在「寥风楼」附近出现。几个眼熟的丫鬟拿着抹布使力地擦「寥风楼」的栏杆,个个耳朵竖得高高的,唯恐漏掉任何精采片段;花园里出现了已好几天不见踪迹的家丁,正拿着刀剪在整理已经够整齐美丽的花草,更夸张的是,一共有五、六名家丁在修剪花木;这都还不算什么,竟然连厨娘都来插一脚,几个厨娘在亭子里谈笑风生地「拣菜」——谁不知道她们谈的是什么?笑的是什么? 自从月儿嫁给他后,相同的戏码已经上演过太多回了,每次都是月儿对他有所不满,然后大发娇嗔,气得跑回「寥风楼」——他们的新房。紧接着就是他很没面子地对她道歉,送些好玩的小东西讨她开心,让这小妮子转移对他的怒气。 这没啥男性尊严的举动已经使他沦为唐府的笑柄,尤其文恭每见他一回,就捧腹大笑一次;有一次被他宝贝娘子看见了,竟放了几颗巴豆在文恭的饮食内,让他一整晚猛跑茅房,算是替他报了一箭之仇。 文恭遭殃了,他可是「因祸得福」呀! 自从那次后,月儿绝不在家人和下人面前朝他大发娇嗔,她会隐忍到回房再「欺压」他。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显然她已经快气炸了,所以才会还没回房就忍不住发飙。 「哼!」月儿眼眸一转,看见又有几个眼熟的下人在附近「勤奋」地工作。奇怪了!他们夫妻俩吵架关他们什么事?怎么每次都跑来凑热闹?哼!她才不吵给他们看呢! 她皱起俏鼻,不开心地跑回房中,打算转移阵地再继续吵。 「月儿,别用跑的!」文谦着急地跟在月儿身后,随她跑进房中。 一进小花厅,文谦就见月儿背对着他坐在躺椅上,独自生着闷气。 他好笑地摇摇头,跟月儿成亲后的日子,充满了欢笑甜蜜,整个唐家的人常因她的一句话,或一个举动而开心地大笑,尤其他娘更是把这古灵精怪的月儿疼到骨子里去,常常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感到吃味。 这唐府新的小霸王还真的很少遇到不顺心的事哩! 文谦坐在躺椅上,将嘟着嘴的月儿抱到腿上。「还在生气呀?都快做娘亲的人了,脾气还那么像小娃儿,真是羞死人了!」他温柔地取笑她。 月儿坐在他腿上,气呼呼地将头用力一摆,故意不看文谦那张食言而肥的脸,以显示她的严重不满。 「这么娇小的人儿,哪来那么多气呀?」文谦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别嘻皮笑脸,告诉你,本姑娘心里呕得很,不会中你的计的!」以前她生气时,文谦总会想办法逗她开心,不过,这次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他!月儿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你明明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远行嘛!这教我怎么带你到长安玩?」他试图对月儿讲理。 「人家的身体好得很,是你们太大惊小怪。我从小在渔村长大,身体非常健康,才不像你们苏州城的姑娘那么柔弱呢!」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怀孕而已,所有唐家的人竟然紧张成这样,常常嘘寒问暖不打紧,更夸张的是补品天天往她房里送。天啊!如果孕妇都是那么娇贵的话,那安阳村的妇女怎么办?她们大着肚子还要料理家事、打扫房子,有的还要照顾好几个小孩,难道她们生产时就发生意外了吗? 没有!她们生完孩子后,第三天就生龙活虎地下床照顾家中的事了。她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所以不能想象孕妇可以娇贵成这样。只要她一想到如果怀孕期间待在唐府的话,可能会被补品给「淹死」,就令她感到一阵恐慌! 「我知道你身体健康得很,可是老人家就爱大惊小怪,我也拿他们没办法呀!」文谦非常为难。他自然知道娇妻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她更「健壮如牛」了,可是碍于家人的阻挠,他根本没办法实践自己的承诺|慢着!他记得唐家在杭州有一处避暑的宅院,紧临西湖畔,风光明媚,实在是适合「安胎」之处。 「月儿,你知道吗?」 「什么啦?」她不耐烦地答回去。讨厌!她在苦思逃避补品的方法,他这无聊的人还在这里「干扰」她的思绪。 「唐家在抗州西湖畔有一个漂亮的大宅院,西湖四季的景色迥异,湖光山色,清幽明媚,现在虽然已快入秋了,但天气还是相当炎热——」 月儿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你长话短说好不好?」明知道她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他还拉拉杂杂地讲一堆废话,摆明在欺负她嘛! 「我们可以到西湖避暑,顺便替你『安胎』呀!你想想看,附近有多少名胜古迹可以让你玩,况且,杭州路程不远,爹娘肯定会答应——」 「好!好!我要去杭州玩。」月儿兴奋地大喊,捧着文谦的脸猛亲。 文谦再次被打断话,但俊脸上一点愠色都没有,相反地,还十分陶陶然地闭上眼睛享受这「奖赏」。 但他不忘吩咐几句,「月儿,你最近可得表现好一点,我才好向爹娘开口。」 月儿停下动作,非常乖、非常用力地点头。「嗯!你放心!这种事我最内行了。」 这……文谦不予置评。 他轻松抱起腿上的月儿,穿过花厅,直往卧房走去。 月儿迷惑地睁大圆眸,道:「你在干嘛?」后头已经没有路了,再过去就是卧房。 「办正事。」他的话含着灼热的气息在月儿耳后吹拂。 「正事?!」原本不解的月儿在抬头迎视他充满情欲的黑眸后,已了解大半,双颊飞快染上两朵红云,螓首羞赧地埋在文谦厚实的胸膛上。 文谦坏坏地笑着,最喜欢看她羞红了脸的俏模样,忍不住停下脚步,深深吻住月儿。 此时,屋内有化不开的春意…… 注:想看唐唯唯与洛卓野的爱情故事吗?请看古典浪漫36《乌龙女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