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美公公》 楔子 “爹,求您不要啊……豆儿的年纪还那么小。”芷君哀求地饮泣几声,纤弱的娇躯跪倒在地上。 “住嘴!”童老爷在书房内勃然大怒起来。“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我送那丫头进宫偷学御厨的烹饪秘方,还不是为了挽救童家的酒楼生意,难不成让姓江的那些外地人抢走我们的客人?” 自从半年前,江家以精致的美食、平实的价格和绝佳的服务为号召,在京城各个精华地段开设一连串的酒楼,便严重威胁到童家是京城第一酒楼的声誉。 虽说童老爷在食衣住行各方面都有钜额的投资,这打击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他的颜面可就挂不住了,因为童家庞大的家业就是从酒楼开始一点一滴累积的,所以童老爷用尽办法要重建以往的盛名。 除了降低价钱,提升服务品质外,他更以高薪把“江记”的大厨挖角过来,但根本无济于事,因为真正的秘方握在“江记”手中,所以童老爷才会将鬼主意打在大内皇宫的御厨身上。 “爹……豆儿年幼无知,您老人家放过她啊——” 他那厚实的巴掌突然用力甩在芷君如花似玉的脸上,她瘦弱的身子被打得瘫软在地,恐惧的泪水颤抖地流下来,可是她不敢哭出声来。 童老爷粗暴的举动令书房内另外两名妇人露出恶意的笑容,而他的独子童靖远则对他自己的小妾被掴无动于衷,依然沉浸于吞云吐雾的享受中。 “在我屋子里,你没资格讲话,你不过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妾而已。”童老爷凶性大发,扬起手来又要赏给她一个耳光。 他向来讨厌这种没有精神、软弱无力的女人,逮住机会就想修理她一顿。 “别打我娘!” 一个矮小的身影倏地从半掩的门外窜进来,勇敢地挡在芷君身前。 她就是芷君唯一的女儿豆儿,亦是童老爷众多的孙女之一,原本他并没有注意到豆儿的存在,因为她是个女娃儿,又是庶出,加上她母亲芷君不受宠爱,两人住在最偏远的厢房。 直到豆儿五岁那一年,童老爷才首次发现家中有这个小丫头——同样也是在今天这种要打她母亲的情形下——见识到她保护她母亲的勇气和孝心,这样的特质令他欣赏,所以他将豆儿带在身边,灌输她对童家的忠诚度,并且让她跟孙子一起上课学习,为的就是训练豆儿管理童家财产的能力,避免家产流到外人的手中。 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豆儿,过来爷爷这边,我有话告诉你。”他的怒火已消,踅回书桌后坐下。 豆儿迟疑了一下,不敢违抗爷爷的命令,但又担心她娘亲脸上的伤,害怕身子向来不好的她会受不了。 “娘,豆儿扶你回房擦药。”身材比同年龄小孩还要瘦小的豆儿,奋力撑起她的母亲,小脸上带着沉默的坚持。 “不用了,娘可以自己走回房间。”芷君仓皇地看了童老爷一眼,见他的脸色倏地恼怒起来。“豆儿,你过去爷爷那里,不用管娘了。” 她对童老爷向来是又惧又怕,在进门的前几年,她是动辄得咎,常常被易怒的童老爷打得鼻青脸肿,而她那喜欢花天酒地的丈夫根本不理会她的死活。后来,个性残酷的童老爷突然看上豆儿,甚至把她当作“孙子”一样宠爱,她这个做娘的在童家的地位因此大大提高,不但大姊、二姊不敢欺凌辱骂她,连童老爷也很少打她了。 这次若不是为了豆儿,她是绝对不敢主动到书房找童老爷,求他放弃那荒谬的计划。 豆儿抬头望向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爷爷,再回头看着母亲,以稚嫩的嗓音道:“没关系,爷爷可以等一下。” 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书房内的气氛愈来愈恐怖,包括那年方十岁的童豆儿。 忽然—— “砰——”童老爷左手大力拍向桌子,咆哮道:“你们还待在那里做什么?扶那女人回房上药啊!” 童靖远和他两名宠妾被吓了一大跳,原以为被怒斥的应该是豆儿,没想到反而是他们受无妄之灾。 真衰! 童靖远的两名妻妾赶紧将芷君扶了出去,而他也识相地离开书房。 “去搬张椅子来爷爷这里,我要交代一个任务给你。”童老爷依然是气呼呼的,不过他知道对豆儿生气没有用,所以他尽可能的将脾气压缓下来。 “好。”豆儿吃力地从书房角落拖了一个凳子过去,就在书桌的旁边乖乖坐好。 “我要你假扮成小太监,去皇宫御膳房内偷学那御厨烹煮佳肴的秘方,把它们清楚完整地记下来。听着,宫里的人我已经关照过了,你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分,几年后我就派人把你接出来。” 豆儿惊讶地张大嘴巴。“当太监?” “嗯!”童老爷满意地捻捻胡子,很高兴年纪小小的豆儿听得懂他的意思。 “你愈快把所有秘方熟记下来,就愈早可以回到童府。” 豆儿那小巧可爱的秀眉困惑地皱起来,不懂爷爷为什么要她进宫做那么奇怪的事? “那娘怎么办?可不可以带娘一起进皇宫?”否则她不在家的时候,娘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她天真的童言童语逗笑了童老爷。 “不行,那女人得待在家里,皇宫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进去的。”他溺爱地抱起豆儿,放在膝上。 这和乐的画面若是让旁人见了,肯定会吓坏他们——向来不与人亲近、喜怒无常的童老爷竟然把小孙女抱在膝头上,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噢!”豆儿烦恼地垮下小脸。“可是娘一个人在府里一定会被欺负的。” “谁敢欺负小豆儿的娘?”老实讲,他根本不想理会那女人的死活,不过,既然是小孙女烦心的事,他就要替她解决。 谁叫这小娃儿的个性最像当年的他! 豆儿认真地扳着手指,开始点名。 “爷爷呀!大娘、二娘也会,偶尔爹心情不好也会打娘,还有——” “好了。”童老爷吃惊地止住她,原来那女人在府里有那么多的“仇人”啊!“我会在府中放话,谁敢背着我欺负那女人,我就打断谁的腿。这下你放心了吧!” 豆儿顿时眉开眼笑。 爷爷的话没有人敢不听的! 第一章 五年后 “哈!终于逮到你了!”一位嗓音清亮的小太监从桌底爬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吃皇帝的零食!” 由于最近放在“瓀玟宫”,专供皇上享用的糕点、水果无故失踪了,让小豆子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因为一瓀玟宫”的点心是她负责更换的,而“瓀玟官”是早年夭折公主的居所,当今皇上根本很少到“瓀玟宫”,所以每日原封不动的糕点变成了她最大的“福利”。 如今,竟然有人偷走她的东西,摆明就是不把她这豆公公放在眼里嘛! 可恶!她非得好好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小贼一顿不可! “你是在指我?”一名俊伟不凡、卓尔出众的男子随意瞅了小豆子一眼,心不在焉地拍掉手中的饼屑。 近来,他的心情因为择后选妃之事而感到烦闷,偏偏太后相中的是宰相之幼女霍吉淑,她的父亲怀有异心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但苦于抓不到他的罪状,只好任他继续逍遥下去,所以他万万不能将霍吉淑立为皇后,否则后果堪忧,再加上其他的考量,他是不会碰那些新选进宫的秀女的。 这几日为了躲避太后的疲劳轰炸,韦端己干脆到“瓀玟宫”来散心,“瓀玟宫”清幽安静,是从小他最疼爱的皇妹所居住的地方,可惜她在十岁那年病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古怪的小太监! “你还想装蒜?!”小豆子气呼呼地冲到韦端己身前,激动地用力骂道:“不是被你偷吃掉,难道是被老鼠吃掉不成?你到底是哪一房、哪一宫的太监?竟然偷吃到我豆公公的地盘上来?!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韦端己的注意力被他吱吱喳喳的聒噪斥责声给吸引,他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人敢大声骂他,让他内心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太监两眼—— 只见他个儿瘦小,但玉面朱唇,秀美已极,配上大而清澄的灵瞳,活像一名娇美可爱的小姑娘,缺少一种男子所应该有的气息。 他从未见过气质如此清灵素净的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气定神闲的语调中有一股慑人的威严。 “小豆子。”一时受到他的气势影响,她的名字就这样顺口溜了出来,小豆子对他投以斥责的眼神,不甘示弱地重哼一声。“大胆!我豆公公的名号你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敢情你是新进宫的太监?” 韦端已被他生动活泼的表情给逗乐了,暂时抛下郁闷的心事,顺着他的问话装下去。 “是的。”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豆公公。” “嗯!这样叫就对了。”小豆子的神情趾高气扬极了。“以后不准那么没大没小的,如果得罪了我,你美好的太监生涯就毁了,听清楚了吗?” 不是她小豆子在臭屁,她在后官也算是一个有势力的人,不敢说呼风唤雨,但凭她跟宫里红牌太监江公公的交情,倒没有人敢小觑她,否则“瓀玟宫”这个肥缺哪轮得到她! “是的!”韦端己再一次露出笑意。 看烦了宫内必恭必敬的太监,这个“豆公公”倒是清新可喜得很,明明是天真无邪的面孔、年龄,却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起来挺有趣的。 他生平第一次对朝政以外的事起了些许兴趣。 小豆子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的满意。“不错!你这小子算是可造之材,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旁,有我豆公公‘罩’着你,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你放心吧!” “谢谢!”他若有所思的黑眸盯着他那用力拍打的小手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调回他热切的脸孔上。 他的外表真的很像阴柔的太监吗? “啊!甭客气了,瞧你这呆头呆脑的言行举止,一点太监的基本规矩都不懂,八成在后宫里混不太开,真是可怜!” 小豆子热情地拉他坐下,大方地分一大半的点心给他。“来,你多吃一点,先填饱肚子再说,以后每晚的这个时刻,我都在‘瓀玟宫’等你,拿些好吃的料给你。”小豆子刚进宫时,也曾遭到那些老太监们的排挤欺负,常常饿肚皮,所以她本着照顾新人的想法,主动帮助对方能吃饱。 “真的?”韦端己觉得这名“豆公公”热心得过头。 小豆子自动将他怪异的神色解释为欣喜若狂。“当然是真的,我小豆——呃,豆公公一言九鼎,绝不会唬你的……” 韦端己在他叽哩咕噜的保证下,万分无奈地食用糕点。 老实说,这“豆公公”还满可爱的! 或许这种认识朋友的方式是最无负担的,他这一生受到太多繁文缛节的拘束,放纵一次又何妨! 况且今晚他露出的笑容比他去年一整年加起来还要多呢! ☆        ☆        ☆ “皇上,您可回来了,快急死奴才了。”一名鸡皮鹤发的老太监快步来到韦端己身边,连大礼都还未行,一双满是皱纹的老手就已关切地摸遍韦端己的龙体。 刚跨进寝宫便遭受“奇袭”的韦端己,是一脸的忍耐状。 “朕出去散散心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面对那从小照顾他长大的江公公,韦端己对他的唠叨与鸡婆通常是采容忍的态度。 因为江公公是最关心他的人,况且他从不恃宠而骄。 “皇上,这回就是您的错了。”江义拍手示意皇上的贴身太监小昆子上前,替皇上更换舒适的寝衣,其他几名宫女则手捧着衣物站在一旁。 “是吗?”韦端己闲闲地瞄他一眼。 “当然,太后娘娘为您挑选的三十名秀丽佳人,全安置在‘琅华宫’三个月了,而皇上您迟迟不肯册封与召寝,如今却在外头御花园与宫女厮混、打野战,这岂不本末倒置?” 江义一直不懂皇上在搞什么鬼?明明是个雄赳赳的正常男子,却从不宠幸“琅华宫”那些佳丽,让皇宫内的人议论纷纷,担心皇上是不是那个“不行”了,若不是江义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知道他正常得很,否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江义了。 啊……难道是三年前皇上出游的那段时间出了“差错”? 韦端己挑高英挺的剑眉。“朕没有临幸任何一位宫女,也不会要‘琅华宫’的秀女伺寝,你用不着白费唇舌了,还是早一点回去休息吧!” 他一眼就洞悉江公公的企图,无非是母后要他来提高他的性趣,早日下诏立后封妃。 但是他不能随意动“琅华宫”的佳人,一旦垂幸任一名美人,就得封予适合的名衔,如此一来,不将全朝野殷切期盼的皇后立下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可是目前最适宜的皇后人选只有霍吉淑一人……这叫他不禁欲都不行。 幸好,他虽爱美色,但不色淫,不会贪恋于肉欲之中,所以他还可以“撑”一段时日。 江义不打自招地嘀咕几句:“我当然知道皇上打定主意不碰‘琅华宫’的秀女,才会一个接一个将她们赐婚给朝廷内前景看好的青年才俊,只是太后娘娘非得要奴才在皇上面前多说几遍,不然奴才才不会自讨没趣呢!” 他又不是吃饱闲着,专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韦端己好笑地横睇着江公公,一边挥手指示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退下。 “朕知道你有满腹的委屈,行了吧?” “奴才不敢。”江义发觉自己好像抱怨过头了,于是慢吞吞地想要跪拜在地。 韦端己赶紧扶住他老迈的身子,戏谑道:“你这老小子最爱装模作样了!你说,除非有别人在场,朕哪时要你行礼请安了?更别说是跪在地上。” 江义张着快要无牙的嘴傻笑几声,摆明是默认了。“呵……呵……皇上,您今晚的心情不错喔!难得看您脸上带笑容。” 自从一年前皇上登基后,江义就没听过皇上跟他说笑了。 “是呀!今晚在‘瓀玟宫’碰到一个好玩的小太监,跟他聊了一会儿,使朕的心情确实愉悦多了。” “瓀玟宫!”江义眯着眼低喃一声。“那不是小豆子的地盘吗?” 韦端己炯亮的黑眸直盯着江公公。“你也认识那名小太监?江公公。” “是的,皇上,后宫的太监、宫女哪一个不知道小豆子的大名?”江义一脸发噱地道下去。“他呀!鬼灵精一个,精明可爱,又有一点狡黠,跟每个太监、宫女都能称兄道妹,滑溜得很,老是带领一群小太监四处乱玩,前阵子还发明一种露天烤肉的玩意儿,差一点把北边那片御花园给烧得精光,真是人间绝宝!” 难怪这些天一直闻到烧焦味,他还以为自己闻错了呢!韦端己思忖道。 “他这样做,总管太监不会生气吗?”据他得到的小道消息——当然是来自碎嘴的江公公——总管太监的脾气相当火爆。 “生气是难免的,只是每个人看到小豆子那张无辜憨甜的脸孔,气就消掉大半了,顶多关他个几天而已,谁叫他每天制造那么多笑料出来。” 江义回想起小豆子这几年的“丰功伟业”,忍不住神经兮兮地笑了几下。 韦端己开始有些钦佩“豆公公”的能耐了,能在后宫内混得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江公公,你不要揭穿朕的真实身分,小豆子一直以为朕也是一名太监。” “太监?”江义瞠大双眼,强憋住爆笑出声的冲动,算是保住了项上人头——没有人敢当着皇上的面取笑他的。 “皇上器宇非凡,怎么看也不像是太监啊?小豆子还真是有眼无珠!”他没想到小豆子会那么宝。 韦端己微笑着。“就是因为这样,朕才可以无拘无束地跟他说话,你千万要保守秘密。” “是的,皇上。” ☆        ☆        ☆ 隔天—— 天色还未亮,小豆子已待在御膳房内帮忙。 她没有忘记爷爷送她进皇宫的目的,只是前两年她是负责打杂的,举凡劈柴、擦地、洗菜、洗锅,只要是膳房里要出劳力的事,她都有一份。 后来,她慢慢“熬”出头了……呃,应该说她与江公公的交情使她换到较轻松的差事——即专门站在御厨大叔身旁拿着干净的盘子,等厨子将佳肴盛入盘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哪里知道那个无牙的太监老头儿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江公公。当初,她瞧那老头儿孤孤单单地住在一间大房子内,牙又快要掉得精光,看起来很可怜,所以她一时悲天悯人的心肠又发作了,每天半夜“偷渡”一些容易下咽的食物给他填肚子,顺便陪他聊天解闷,谁知他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反倒是有一点不情不愿。过了三个月,她才知道那老头儿的显赫身分。 虽然很糗,但也证明老天是疼惜善良人的。 现在她的工作很简单,照理说她偷学厨艺应该轻而易举才对,但是不然,她虽将所有佳肴的烹煮材料、顺序、做法全清楚记录在贴身小册子内,可是御厨大叔口中死守的秘方她若没挖出来,一切只是枉然。 看来她得向他多下一点功夫才行! “喂!小豆子,你在发什么愣啊?御厨大叔在瞪你了。”小宁子粗鲁地推了小豆子一把,差点把她手捧的龙凤八宝清粥给弄翻。 小豆子白他一眼,咕哝两句:“知道了啦!很少看到太监像你这样粗暴的。” 她偷看了御厨大叔一下,见他牛眼瞪得比谁都还要大,决定脚底抹油,赶紧将龙凤粥搁在东侧的长桌上,让专人送到皇帝老爷的桌前,自己则先溜为妙!况且里头热烘烘的,呆子才要待在膳房内受苦受难呢!反正秘方的事一时半刻也急不来。 小豆子蹑手蹑脚地从后门钻出去。 此时,天色隐泛微橘,天快要亮了。 小豆子一脸无聊地打个阿欠,穿过圆形的小花庭,直往她的小窝走去。 “等等我,小豆子。”小宁子在后头大呼小叫,满头是汗地追上前。 “干嘛?”小豆子站在树丛前等待“损友”——她完全是被小宁子教野的。 小宁子气喘如牛地奔到小豆子身前,开口埋怨道:“你真是没有义气,偷跑也不通知人家一声。” 小豆子疑惑地抹去额际的汗水。“你也想回去睡回笼觉吗?可是你的工作还没做完耶!”小宁子可不像自己拥有某些“特权”。 “管他的!”小宁子潇洒地撇撇嘴。“我又不怕他们,咱们再去玩吧!这次要玩什么呢……” 他正经八百地开始思索。 瞧,她就是这样被教坏的,这种唆使与诱惑叫她如何拒绝嘛! 但是小宁子真的很神秘、古怪,认识他三年多来,从未见过他因偷懒而受罚,反而是那些公公们相当畏惧他,见到小宁子就常常莫名其妙地发抖。拜托!小宁子又不是凶神恶煞,有什么好怕的? 顶多就是他的衣袍质料比较好,人看起来比较“恰”而已。 “啊……想到了,上次的烤肉烤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有点可惜,咱们再找小李子他们试一次,这回非得吃到烤肉不可。你说怎么样?”小宁子白皙的双颊兴奋得红了起来。 小豆子摇摇头,推翻他的馊主意。 “不好,哪有人一大清早烤肉的,再说上回被我们烧毁的那片草地还没‘复原’,你怎么忍心再去摧残它们?” 其实是她自己一想到进宫的使命时,心情就会变得闷闷的,自然玩不起来。 “怎么了?”小宁子虽然迟钝,但也发觉他的不对劲了。“你又发作了啊?” 他指的是小豆子每隔几个月便会出现一次的“忧郁症”,每次这个时候小豆子就会变得很扫兴。 “嗯!”郁卒的情绪反应在她的声调中。 “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事实上是严重影响到他的玩兴。“不如今晚找人灌醉御厨大叔,我陪你潜进他的房中,看能不能搜出他珍藏的秘方。” 小豆子莹澈的黑瞳倏地亮了起来。“哟!这个主意不错。” 但她那希冀的眸光随即黯淡下来。“可惜我今晚跟一名新太监小伟子有约,我不能无故爽约。” 小宁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白痴的话来,不禁骂道:“小豆子,你还有没有一点脑袋啊?到底是偷取秘方的事重要,还是你那劳什子的信用重要?笨蛋!” 小豆子吃惊地捂住他的大嘴巴,第一百次后悔告诉小宁子她的秘密,好险她仍对他隐瞒自己是女儿身之事。“拜托!你讲那么大声,想害我挨板子啊?” 以后要是东窗事发,她知道找谁算帐了! 两人像贼一样东瞧瞧、西看看,确定无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才安心地喘一口大气。 “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小宁子心直口快,连道歉也干脆。“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喔!” “好啦!过几天再用你的计划试试好了——” “咦!那不是豆公公跟宁公公吗?”一个惊喜的娇柔嗓音打断了小豆子的话。 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上站着一堆“见猎心喜”的宫女,个个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两位公公的俊俏是宫中首屈一指的。 小豆子与小宁子交换一个恐惧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两人同时拔腿就跑。 快溜吧! 若被那群吱吱喳喳的女人缠上,不死也去掉半条命啰! “豆公公,宁公公,你们别跑那么快啊……” 第二章 入夜戌时,白玉盘高挂在苍穹上。 小豆子用太监袍下摆兜着两球圆滚滚的物体,遮遮掩掩地冲进“瓀玟宫”的正厅。 “小伟子,你在哪里啊?”她大呼小叫的。 韦端己从角落走到烛光照射范围内。“朕……呃,我已经吃很饱了,不用再拿食物给我了。” 韦端己已经告诉他好几次自己在冷宫做事,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饭,暗示他不要再自作聪明了,无奈他似乎听不进他的话。 “呆子,哪有人会嫌饭菜多的?当然是吃愈饱愈好啊!”小豆子蹦跳到他面前,神秘兮兮地道:“不过,今晚我没有带吃的东西来,我有两‘只’惊喜要送给你,小伟子。” 韦端己疑惑地挑高右眉。惊喜可以用“只”来计算吗?怪怪的! “什么惊喜?” 答案揭晓啰! 小豆子塞了两只毛茸茸的幼犬到小伟子的怀中,得意地道:“就是这两只小狗子,是不是很可爱?” 她一副等着小伟子感激涕零的模样。 韦端己无比震愕,下颚险些滑到胸前。“你送给我两只小狗?”他此时的矬样一点帝王的气质都没有。 “是啊!”小豆子猛点头。“谁叫你是我的新朋友,不送一点礼物给你就说不过去了。” 言下之意是期盼小伟子也可以“礼尚往来”。 韦端己一下子就克服心中的诧异,将两只小狗子放在圆桌上,任它们自己捉对“厮杀”。 “你从哪里找来的小狗啊?”他记得宫中是不准养小动物的,谁的胆子那么大? 这些天与小豆子相谈甚欢——其实是小豆子叽哩呱啦一直讲,他很少有开口的机会。他听到许多有趣的宫中秘闻与黑幕,也籍机惩治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人员。 不过,这是其次的事,主要是小豆子伶俐鬼黠,滑不溜丢的,思考模式与常人迥异,所做的事常让人觉得窝心之余,又有些错愕,例如今天的“小狗子事件”…… “嘿,我豆公公像是那么逊的人吗?这两只小狗子是我养的那只大黄狗所生,一共有四只,另外两只寄养在小宁子那里。” 由于上个月“小黄”突然生下狗宝宝,使她一时措手不及,加上最近的“风声”很紧,她只好想办法另外找地方安顿那四只小狗子,两只理所当然是神秘兮兮的小宁子负责,其余的全义无反顾地送给小伟子。 “你对我这么重视啊?” 韦端己的语调中加重了狐疑的成分,皇帝陛下的气势自然流露出来。 果然,小豆子尴尬地吐吐舌头。“呃……你在偏远的冷宫做事,我想送狗给你,你比较好照顾它们,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韦端己长叹一口气。“好吧!谢谢你的‘好意’。今晚我得早一点回去,不能陪你闲谈了。” “可是我还没把宫中最新的传言告诉你耶!”小豆子不高兴地道。 她到底还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小伟子分享她搜集来的八卦消息,谁知小伟子这么不捧场。 韦端己见小豆子脸臭臭的,只好开口道:“那么,麻烦你讲快一点,长话短说吧!”他做出生平首次的妥协。 小豆子可爱的脸蛋上绽出欣喜的笑容。“我告诉你喔!听说当今圣上真的有断袖之癖耶!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小豆子压根儿没想到“讥笑皇上”是会被砍头的,只见她尽情地哈哈轻笑。 韦端己的俊脸难堪地沉下来。“谁说的?” 他非得拿下那个人治罪不可! 小豆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答道:“宫里大部分的人都这样说啊!我是等传闻正确了才告诉你的。小伟子,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啊?” “没事。”韦端己用手指揉一揉突然疼痛起来的额际。“你怎么会认为皇上有断袖之癖?这可不能胡说八道的。” 事情未免太离谱了吧?!没想到他的“苦心”会遭受世人的误解!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小豆子仰高小巧的鼻尖,斜睨他一眼。“如果皇帝老子是正常的男人,为什么视‘琅华宫’那些美人儿为蛇蝎,躲得远远的?” 小豆子本来也是不敢胡乱讲,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是如此的明显,想叫她不产生怀疑都不行。白天,在跟小李子他们窃窃偷笑后,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小伟子,让他有乐同享一番。 “或许皇帝老子——”韦端己清一清喉咙。“嗯哼!当今圣上登基才一年,公务过于繁忙也说不一定。” 好险!差一点被小豆子不敬的语气所影响。 “别笨了!”小豆子发出不屑的嗤叫声。“就算皇帝老子每天再忙,也一定抽得出时间来,怎么会把那些俏生生的大美人一个一个送出宫去?摆明就是心里有鬼嘛!” 小豆子随手捻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激烈的辩论容易让她肚子饿。 这下,韦端己更觉得有义务替自己辩护,因为被人瞧扁的感觉真的很差。 “也许皇上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再或者那些秀女的姿色普通,皇上不喜欢她们,这些都有可能啊!”韦端己绞尽脑汁想一些合理的解释。 “唔……唔……”小豆子突然面红耳赤地猛拍胸口,像是听到了什么重点,一时过于兴奋,被嘴里未嚼碎的糕点塞住喉咙。 韦端己斟了一杯茶解救小豆子,对于这种拼命毁谤他的人,自己不该那么善良才对。 小豆子咕噜灌完茶水后,双眼亮晶晶地道:“啊哈!你一定是听说了什么内幕,不然怎么知道咱们的皇上有苦衷?你快说来听听。” 他那热切期盼的模样害韦端己差点脱口说“是”。 “没有,我只是在猜测。” “我想也是,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听到有关皇上的秘闻。”小豆子因为高估他而感到有些汗颜,毕竟小伟子只是服侍冷宫那些过气娘娘的小太监,职位低到不堪设想的地步,一辈子难有翻身的机遇,她怎么好意思再“奢求”他什么呢! 韦端己半挑起黑色的俊眉,他的男性尊严好像又被他踩到地上践踏一次了。 “小伟子,你千万别自暴自弃,一进宫就被分派到冷宫绝不是你的错。”小豆子莹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几圈,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了。 “这样好了,后天我跟小宁子要举办一个‘抓鱼大赛’,你不如一起来参加,顺便认识一些朋友,看以后能不能调职。你要来吗?” “抓鱼大赛?”韦端己迟疑了一会儿,但是神情有些跃跃欲试,他这辈子玩乐的时间少得可怜。“我的年龄适合吗?” 小豆子绕了一圈打量他,发现小伟子的外貌俊逸稳重,像是成家生子后才入宫当太监的。 “啧!你这把年纪参加‘抓鱼大赛’是勉强了一点,万一闪到腰可不得了,嗯……我看到时候你跟我同一组好了,以我的敏捷来弥补你的速度应该没问题,你用不着担心会拖累我。安啦!”小豆子纯粹是就事论事。 “谢谢!”韦端己——一个堂堂“大齐”皇朝的圣上,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我得走了。” 韦端己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的‘礼物’别忘了带走。”小豆子将睡着的两只小狗塞在他怀里。 窗外的星芒异常明亮…… ☆        ☆        ☆ 夜更深沉了。 皇宫内来回巡逻的卫兵如云,但皇甫靖熟练地避开每一波的禁卫军,一路走向皇帝的寝宫,如入无人之境。 而在接近寝宫的周围反倒是没有人守卫,因为当今圣上的身旁有十六位大内高手保护着,近一年来至少解决十拨以上的刺客。 皇甫靖停步注意沉静庄严的宫殿好一会儿,俊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接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敲门。 “皇上正在等你。”一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开启门道。 皇甫靖抿住嘴边的笑意,学他正经八百的模样。“我知道了。” 顷刻间,那名大内高手已关门离开,在寝居外围的隐密处守护着。 “小弟,你总算来了。” 韦端己坐在气派辉煌的前厅里,桌上摆着皇甫靖最爱吃的精致餐点。 “哇!”皇甫靖双眼一亮,嘴馋兮兮地坐在椅上。“银丝冷淘、蟹黄鱼翅、笋焙鹌子、金丝党梅……全是我爱吃的。”他夜访皇帝大哥的次数多了,自然对大内名菜如数家珍。 韦端己含笑望着皇甫靖狼吞虎咽,将桌上的好料唏哩呼噜地一扫而光。 他与皇甫靖的渊源极深,对清俊洒脱的他有极多的纵容。 当年,皇甫靖的亲爹皇甫尧是担任先皇的贴身侍卫,却在一个机缘巧合下,爱上当时美丽娇弱又有个性的赵贵妃,赵贵妃也因为进宫多年后渐渐失宠,慢慢接纳皇甫尧狂热的爱,两人情意缠绵,难舍难分。 皇甫尧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爱自己的情人偶尔受到皇帝的宠幸,加上赵贵妃珠胎暗结,遂萌生一起远走高飞之意,无奈赵贵妃舍不得宫中奢华的生活与享受,而拒绝了皇甫尧的情意,并且凭着腹中的胎儿重新获得皇帝的恩宠,皇帝在多年无子后一时欣喜若狂,不疑有他,立刻将贵妃册封为皇后娘娘,巩固了她在宫中尊荣的地位,其余的宠妃即使恼怒,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她们的肚皮晚那么几年才生出皇子、皇女来。 在另一方面,皇甫尧受到情人变心的刺激,在江湖中行事疯狂,像不要命似的连连铲平芜湖、九华山一带的贼寇,但这一连串失去理智的行动却使他博得江湖中人的敬重,获得“飞剑客”的名号。多年后,他受创的心被一名多情侠女杜淑蓓给抚平了,夫妻俩在芜湖共同建立了“飞剑山庄”。 近年来,皇甫尧在爱妻贤淑明理的劝告下,认为当年那个孩子有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即使他那时贵为皇太子。 于是皇甫尧潜进宫中,在赵皇后的悄悄帮助下,与年仅十三岁的韦端己相认,从此以后,皇甫爷爷、奶奶、叔伯、姑姑,甚至皇甫小弟都在宫中做空中飞人,有的教导韦端己家传武功;有的偷带他出宫见识外面的世界,有的则专程过来陪韦端己玩耍——那人自然是皇甫靖。 不过,在韦端己登基为帝后,皇甫世家的亲人就很少偷偷进宫了。一来,是全家出动帮韦端己调查霍宰相的罪证,二来,则是为了避嫌。 等皇甫靖满足地瘫在椅背上后,韦端己才出声问道:“小弟,有没有查到霍洪辟谋反的证据?” “没有耶!”皇甫靖也不晓得自己的长辈会那么“逊”,查了快半年还摸不着头绪。“不过,大伯前几天看到一封霍贼人与外邦的通信,他要我来问看看有没有用?” 其实,他是被大伯逼迫的,只好硬着头皮来问看看,因为大伯是被爷爷骂最惨的,只剩一点微乎其微的尊严在支撑他那长辈的身分,所以大伯抱着“没鱼虾也好”的悲壮心态,命令他有空的时候问一下。 “那太好了!”韦端己赞许地笑道:“只要有罪证能治他的罪就行了,那封信呢?” 皇甫靖有些呆住了。“不晓得,好像还在霍贼子的府邸内。” 哎呀!大伯也真是的,一点变通都不懂,早知道就先把那封信偷出来再说。 唉!可惜啰! 韦端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诧异地问:“难不成大伯偷看完信件后,又很有礼貌地搁了回去?” 太天才了吧!难怪花了半年的时间还查不到霍洪辟的犯罪纪录。 “应该是吧!”皇甫靖孝心感人地替大伯说话。“大哥,你是知道大伯那个人,个性不但一根肠子通到底,而且嗜武成痴,你不能对他要求那么多啊!” 他们的大伯皇甫舜自从十五岁那年练功走火入魔后,人就变得很憨直,武功虽愈练愈高强,却至今未娶妻生子。 “算了,大伯这样做也没有错,要是打草惊蛇就糟糕了。”韦端己浅浅一笑。 皇甫靖也咧开了嘴轻笑。 同样的清俊卓奇,相似的帅气笑容,两人在此时出奇的像。 酒过三巡。 “对了,爷爷、奶奶的身体好吗?”韦端己很久没探望那两位老人家了。 “当然好啊!每天都联手起来‘督促’我们几个小的练功,我的头几乎快被他们打烂了,尤其在吃了你托我带回去的大补丸后,手劲更是快、准、狠,敲我们的脑袋瓜子一点都不含糊,吓得我快不敢回‘飞剑山庄’了。”皇甫靖向“罪魁祸首”拼命地诉苦。 “噢!”韦端己险些笑了出来。“那爷爷和奶奶肯定是身体健朗,否则怎么治得住你们这几个顽皮鬼?” 他除了皇甫靖这个异母兄弟外,还有两个弟弟和四个妹妹,但是他跟皇甫靖的年龄较接近,所以比较谈得来。 “也对啦!”皇甫靖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爱捉弄爷爷、奶奶。“不过,他们两位老人家很挂念你,老是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回芜湖见他们?还有爹娘也是。” 他们全家人都不喜欢韦端己当皇帝,要那么多权势财富做什么?还不如一家团聚来得快乐幸福,尤其他们皇甫家世世代代全是武林中人,根本不喜欢跟官家的人交往,当初他爹应邀入宫担任皇上的贴身护卫时,爷爷就极力反对。 至今爷爷和奶奶还不太能谅解为什么皇甫家的长孙会“流落”在皇宫内? “唉!我会尽量找时间装病出宫的,只是现在不比皇太子时候逍遥,有太多的事情要顾忌,不能说出宫就随心所欲地出宫。” 韦端己愈讲心情愈糟,叹了一口气。 皇甫靖扬着一双剑眉,突发奇想地道:“大哥,既然你当皇帝那么不开心,不如不要干了,随我回‘飞剑山庄’,日后一起畅怀地闯荡江湖。” “我是有这么考虑过。”韦端己又是一声困兽般的叹息。“只是在离宫之前,得先把历年来朝廷日积月累的弊病根除,踢掉贪官污吏,换上关心人民的好官,让百姓过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这样我才可以问心无愧地将皇位交给二皇弟。” 二皇弟是他同母弟弟,人品出类拔萃,雄才伟略,将来一定是个为社稷、百姓谋福利的好皇帝,韦端己对他感到放心,毕竟他才真正有资格继承皇位。 “大哥,那还要等多久?”皇甫靖喜形于色地问道。 没想到大哥早就心中有盘算了,消息如果传回山庄,家人必定很开心,他也多一个人可以分担爷爷的逼婚压力了。真好! “快了。”韦端己不太能确定何时退位,不过他希望愈早愈好。 “那我得赶快回去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皇甫靖开心地起身—— “汪!汪!汪!” 一声声微弱的狗吠声让皇甫靖的动作凝结住。不会吧!大哥的寝宫内怎么会有狗叫声?他记得大哥好像不太喜欢小动物。 “你等一下。”韦端己像是被提醒般直往后头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两只哀哀叫的小狗再次出现,俊容上满是解脱的神情。 “这两只小家伙吵了我整晚,你带回去给柔柔吧!”柔柔是“皇甫四妹”之一,喜欢与小狗、小猫为伍,目前山庄里共有十数只小动物。 皇甫靖露出一脸的惊恐。“别开玩笑了,山庄里那些猫狗都快比人多了,你还要我带两只回去?” 想到他堂堂一个大侠士得带两只小狗同行,就叫他好生为难。 “那这一只好了,它比较吵。”韦端己硬丢了一只小狗子给他,另一只则放在地板上。 “好吧!”皇甫靖收得真的很勉强。“为什么要送小狗给柔柔?咦!难道这只狗是外邦进贡的名种狗?” 他将小狗提得高高的,聚精会神地仔细研究它的花色与体型,愈看愈觉得它很……普通,像极了他家的那只大黄狗。 “是的!”不晓得皇帝骗人有没有罪?为了掩饰他的不自在,他从旁边拿一只大黑袋递给皇甫靖。“我挑了一些珍奇有趣的贡品,你代我送给家人。” “好哇!”皇甫靖将“远道而来”的异国名犬放进胸前的衣襟内。“我要回去了,一个月内我会将那封通敌叛国的信送过来。” “嗯,你们一切小心为上。” 韦端己语毕,目送皇甫靖离去。 他知道家里的人个个武功高强,对付霍宰相请的护院绰绰有余——如果真的失风被逮到的话! 但是,他依然担心他们的安危。 ☆        ☆        ☆ 此刻,时已过午。 小豆子带着身着太监袍的小伟子奔跑纵横于重重的亭台楼阁间,引起无数太监、宫女的侧目。 “快!小宁子还在等我们呢!”小豆子气喘吁吁地催促道。 韦端己气定神闲地瞟了跑在他身旁的小豆子一眼,懒得理会他的穷嚷嚷。 他们愈来愈接近皇太后的寝宫,韦端己不禁开始怀疑“抓鱼大赛”的地点。 小豆子应该不会那么胆大包天吧? 终于,他们在一处养着红鳟锦鲤的鱼池边停了下来。 潭水清澈见底,有如明镜,水潭两岸架有白色曲桥蜿蜒迤逦,曲桥的倒影映在水面上,与池中鱼群嬉戏追逐在一块儿,衬着右前方那座雅致庄严的宫殿,别有一份祥和的美感。 “就是这里了。怎样,我的眼光不错吧?这里宁静迷人,绝对没有人‘赶’我们,我跟小宁子在这里举行了好几次的‘抓鱼大赛’呢!” 小豆子一边炫耀,一边踮高脚尖寻找小宁子他们的踪影。 “这里不是皇太后最爱来的鱼池吗?”韦端己搓了搓干净的下颚,每次为了扮太监,他都必须先把胡髭刮掉,挺麻烦的! “哎呀!你不要那么胆小,皇太后通常是傍晚的时候才到这里赏鱼,不会有事的啦!” 小豆子没啥大不了地挥挥手,随即一脸纳闷地道:“怪了!怎么其他人都失约了?连小宁子都没有来?” 其他人迟到或失约是正常,因为他们的工作分量较重,时间比较难配合,但是小宁子失约就有古怪了,他一向最爱玩的,一有好玩的事,他一定是跑第一个。 韦端己的目光微闪。“‘她’是不是皮肤白皙,长得跟你差不多高,眼睛大大的?”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咦?小伟子,你怎么知道?” 小豆子瞪大圆眸,讶异地望向他,小伟子明明没有见过小宁子本人,太玄奇了! “因为‘她’躲在东边的那棵大树后拼命向你招手。”如果他眼睛没花掉的话,小宁子应该是他的十五皇妹韦心宁。 最近他才正为她的婚事头痛着,因为一些适龄的王公贵族在听说她淘气爱玩,没有一点公主的风范后,纷纷委婉地拒绝与公主结为连理的机会。唉!要当面拒绝皇帝的提议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可见心宁公主有多么“声名狼藉”了! 小豆子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望见小宁子正神色紧张地朝自己猛摆手。 “小宁子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躲躲藏藏的?真的很欠骂喔!”小豆子嘀嘀咕咕地走了过去。 韦心宁在树后暴跳如雷。“喂!你知道你带过来的人是谁吗?我会被你害死!” “谁啊?”小豆子与刚走到的韦端己同时发问。 韦端己直勾勾地注视她,严厉地轻喊她的“化名”:“小宁子!” “皇兄。”韦心宁那又惊又怒的气势顿时委靡下来,像是遇到天敌般,她在惧怕之余,根本无暇注意到她皇兄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特制太监袍。 小豆子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小宁子一见到小伟子就好像老鼠遇到猫一样,连说一句大声话都不敢,简直不像平常的他。 “嘿!你们两个怎么了?小宁子为什么叫你‘黄兄’?”小豆子来回看了他们几次,疑惑地追问道:“难不成你的本姓姓黄?”哇!今天的气氛真是悬疑恐怖。 “对,我是姓黄。”韦端己向韦心宁使个“大家一起来”的眼神。“我跟小宁子是同乡,几年前就相识了。” “对!对!对!”韦心宁如释重负地大喊。“我们快来抓鱼比赛吧!”看来皇兄也喜欢假扮太监。 真是好险!皇兄今天像变个人似的,没有横眉竖眼地责骂她,否则她就惨了! “开始吧!”小豆子拉着小伟子走到池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介入他们之间的恩怨,能打圆场就尽量打圆场,谁叫他们两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小宁子,你来讲解规则。” 韦心宁则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滑稽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皇兄什么时候跟小豆子那么亲近了?还手牵手呢!呃! 原来宫中的传闻是真的!虽然她不清楚两个真、假男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但至少她确定了小豆子再继续跟皇兄相处在一块绝不是件好事。不行!她得阻止皇兄继续“沉沦”下去! “我看‘黄兄’跟我一组,你的速度敏捷,一个人一组好了,这样才公平!最后,抓到最多鱼的那组获胜,输方要给赢方一两银子。” 韦心宁找了两只木桶放在池边。“记得,不能将皇太后的爱鱼弄死了。” 韦端己点头表示了解,相当佩服韦心宁与小豆子能想出那么多古怪的名堂来,也很钦佩他们的勇气,竟敢在皇太后的地盘上动她的爱鱼! 不要脑袋也不是这种玩法啊! 小豆子兴奋得摩拳擦掌起来,大喊一声:“预备……开始!” “扑通!”两响,小豆子与小宁子抢先跳入水池中,追赶着池中原本悠游自得的鱼群。 韦端己看了摇摇头,也跟着跳进水中抓鱼,不过,他瞧那两人滑溜的身影拚劲十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赌的是几百两呢! 竞争好激烈喔! 可怜的鱼儿,自从宫中冒出“小豆子”与“小宁子”这两个名号后,它们的生活就没有好过过! 不是东追西赶地吓坏它们,就是常常抓坏它们引以为傲的美丽鱼鳞,害它们鱼身上到处缺一块,像是被狗啃过了一样。 天!它们悲惨的岁月何时能停止啊? 第三章 “太后!”白公公恭谨地参拜在皇太后的凤床前。“万福!” “嗯!起来吧!”声音里透着慵懒娇柔,不难让人想像当年她的美貌。 白公公必恭必敬地起身,恭敬谨慎地道:“太后,刚才有名小太监禀告,有三名不长眼的太监正在后面的鱼池中抓鱼。” 宫中的人都知道皇太后爱鱼成痴,每天最大的兴致就是在池边喂鱼、赏鱼,偏偏这几年来皇太后的宝贝锦鲤常常伤痕累累,惹得太后勃然大怒,所以最近白公公赶紧派一名小太监专职监视那鱼池畔的动静,今天总算有“回报”了。 皇太后霍地掀开罗纱帐子,露出她那美艳绝伦的脸孔,床侧的四名宫女轻巧地服侍皇太后起身、添衣。 “三名太监?”皇太后不悦地冷哼一声。“还真是大胆啊!” “是的!太后。”白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发火的皇太后一眼。 “待哀家去瞧瞧谁在搞鬼。” 皇太后的语气虽蒙上一层愠怒,但仍仪态万千地步出寝居。 白公公弯着身子跟在其后。 ☆        ☆        ☆ 鱼池内依旧是热闹滚滚的场面,群鱼被吓得四处逃窜,不时“哗啦”跃出水面,好不狼狈,引得小豆子他们忘情地呵呵大笑。 在比赛的期间,三人难免会有肢体上的碰触,例如谁不小心推了谁一把,谁又无意中拐到谁的脚……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小豆子难免有些嘀咕:为什么吃到水的总是她? 于是,小豆子露出一抹贼贼的笑容,索性潜入水中寻找目标,用力抱住对方的双脚,死缠烂打地将他拖下水。 韦端己纵有高强武功,但在措手不及下,只好任自已被小豆子拖下水底。 韦心宁的俏脸上全是错愕,难以置信地搔搔脑袋瓜子。不会吧?皇兄竟然被小豆子拖下水,万一皇兄不会水性,莫名其妙地“灭顶”了怎么办?谋杀皇上是要被灭九族的! 韦心宁打个哆嗦,赶紧潜入水中要解救皇兄。 但在看见皇兄没有她想像中的“肉脚”,而且稍稍占上风后,韦心宁也跟他们搅和在一起,打起疯狂的水战来。 突然…… “大胆的太监!”白公公那尖锐的怒斥声在空旷的水池边回荡过来。“还不上来伏首认罪!” 在水底中纠缠的身影倏然打住,他们个个披头散发地站在及胸的水池内。 小豆子甚至悲惨地低语:“完了,我小豆子的脑袋不保了。”早知道就不要玩得那么“认真”! 韦心宁使劲向身旁的皇兄挤眉弄眼,促狭地笑道:“幸亏有‘黄兄’在。” 韦端己白了她一眼,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落在这个不荣誉的场景中。唉!他皇帝的威严从今天起宣告“荡然无存”。 “哎呀!靠小伟子有啥屁用啊?!”小豆子又是一声哀叹,她在险境中的口气难免不雅些。“唉!我看到时候所有的罪全由我担下来,你们不用管我。” 小豆子开始垂头丧气,只希望这次的处罚不要太严重,否则她的靠山江公公也救不了她。 “你们几个还不上来。”尖锐的嗓音在皇太后眼神的示意下再一次叫喊。“别让皇太后久等了。” 皇太后?! 三人面面相觑,韦端己苦笑道:“我们上去吧!” 小豆子哀声叹气地涉水走在后头。皇太后亲自来到“犯罪现场”耶!真是倒楣! 韦端己、韦心宁一上岸边,即躬身请安。“儿臣参见太后。” “皇上?公主?”皇太后一从韦端己、韦心宁那湿淋淋的发丝后认出他们的身分来,立刻震骇地惊喊出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谁?谁是皇上?”小豆子马上东张西望地寻找当今圣上的踪影,压根忘了在皇太后面前要跪拜。 “奴才叩见皇上、公主。”所有随侍在皇太后身旁的太监与宫女全跪了下来。 小豆子瞪圆双瞳,不想错过任何后续发展,但是到底谁才是皇上呢? 她明察秋毫地扫视所有人一遍,发现只有小伟子、小宁子和皇太后站着—— “免礼!”韦端己轻轻挥手,双眼却直勾勾地注视小豆子。 “皇上?”小豆子的下巴掉到胸口。“你是皇上?不是太监?”怎么可能? 啊!她好像讲很多皇上的坏话,不知道皇上他老人家记性好不好?如果不错的话,她小豆子就很“糟糕”了!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韦心宁故意在旁边起哄道,她眼中闪着黠谑的光芒。 小豆子一惊,赶紧五体投地地伏拜在地上。“小豆子拜见皇上。”冷汗沿着她的背脊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起来吧!”韦端己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虽然这么早被揭穿身分有点遗憾,不过能看见小豆子“吃鳖”也挺过瘾的!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太后有些难堪地问道。 堂堂一国之君在鱼池内翻来滚去成何体统啊?!要是传到宫外百姓的耳中,岂不失去君主的风范。还有,瞧瞧他那身不伦不类的装扮,真是难看呀! “太后,没什么,天气热玩水罢了。”韦端己轻描淡写地道。 太后脸色难看地拧起眉头,僵硬地道:“算了,皇上快回宫更衣吧!以免着凉了。”她与这个儿子向来就不是很亲近,类似这种冷淡的对话是常有的事。 “儿臣告退了。”韦端己在离开的同时,见小豆子还呆呆地愣在那里,于是出声提醒他:“小豆子,还不随朕离开。” 平常看他挺聪明的,怎么受到惊吓后整个人就笨掉了——不离开,难道等着被太后惩罚啊? “噢!”小豆子不情不愿地跟在皇上后头,反正在哪里都要受罪、受罚,她一点差别都没有,尤其是皇上那里可能有更严重的酷刑等着“照料”她呢! 韦心宁见苗头不对,悄悄跟随皇兄想要离开。 “心宁,你随哀家回宫,哀家有事问你。”皇太后毫不迟疑地叫住心宁公主。 韦心宁哀怨地停下脚步,小脸在瞬间垮了下来,暗自犯嘀咕。“真倒楣!” 皇兄真是没义气!好歹她也陪他玩了一个下午,居然不顾她的死活,说走就走!唉! ☆        ☆        ☆ 小豆子小嘴扁扁地跪在皇帝寝宫外头的朱红大柱旁,寝宫的正门站了四名威风的卫兵,均是一身的戎装。 小豆子时常可以感觉到那四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像是带一点好奇又有一点轻蔑。不过,这对她来讲倒无所谓…… 最可耻的是,居然有两名小太监站在她左右两侧监视她,仿佛深怕她偷跑一样。真是太过分了!她小豆子像是那种没有荣誉感的人吗? 哼!那小伟子皇帝未免太没风度了吧? 不相信她小豆子,她可以委屈一点就认了,但是皇上进寝宫更换衣袍的速度,让小豆子开始怀疑皇上存心在刁难她,哪有人换衣服那么久的? 那些侍衣的太监和宫女到底是混什么饭吃的?手脚那么慢吞吞的,改天她小豆子要是大难不死,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们几个。 小豆子懒洋洋地打个大呵欠,她好无聊哦! 她见寝宫内还未有动静,便大胆地挪动一下发麻的小腿,可惜似乎没啥作用,反而惹来那两名小太监的怒视,小豆子最讨厌这种“狐假虎威”的人,所以朝他们扮一个大号的鬼睑,有本事去向皇帝告状啊!哼! 小豆子的眼珠儿闲闲没事地四处乱飘,倏地,她双眼突然开心地明亮起来,整个身子几乎黏在盘龙红柱上,小手开始研究描绘飞龙的英姿,食指顺着红龙的纹路划下来,还满有趣的! 她希望能消磨打发掉多一点的时间! “嗯哼!” 身旁的太监用力踢了她一脚,但小豆子以为他是故意在找碴,所以存心不理会他的小鼻子、小眼睛,反而装出更加兴致勃勃的模样。 “嗯哼!”随着轻咳声,小豆子又被踹了一脚。 这次小豆子被踢得有点火大了,回头破口大骂:“干嘛?你以为这样踢很好玩啊?”她脸部的表情是痛得龇牙咧嘴,右手正猛搓着可能会瘀青的腰部。 小太监不敢吭声,悄悄对小豆子挤眉弄眼。 “啥?你眼睛长歪了——奴才叩见皇上。”小豆子一见皇上站在旁边,吓得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不敢胡乱动。 在面临“生死”的关头上,小豆子此时恭顺得有点谄媚,转变之快令小豆子旁边那两名小太监猛眨眼睛,只差没把眼珠子给眨出来。 韦端己换上轻便淡雅的蓝色长袍,显现出他那伟岸卓绝的气势,让人感觉起来他仍然有平日穿龙袍的尊贵。 “小豆子,你跪在地上做什么?”韦端己又好气又好笑地命令道:“起来吧!” 小豆子讨厌他的明知故问,但仍顺从地起来,双脚因麻痹颤抖了两下,才乖乖老实地答话。 “奴才是在罚跪呀!皇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小豆子真的不是故意口气那么“冲”的,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者,她根本不清楚面对皇上的规矩与礼节为何,只好把对待“小伟子”的那一套拿出来凑合着用。 江义倒抽了口气,叱喝道:“小豆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对皇上出言不逊,还不快跪下认罪。”他替小豆子捏了一大把冷汗。 小豆子知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啊?唉!平常看他脑子挺灵光的,怎么此时笨得连话都不会说? “我哪有?”小豆子委屈地嘟嚷一声,在江公公严厉目光的催促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要下跪。 喝!小豆子赫然发现今天下跪的次数还真是多啊! “不用了。”韦端己的唇边翘起淡淡的笑容,难得小豆子有“受挫”的时候。 小豆子闻言,跪到一半的身子立刻挺直,拍着胸口轻呼“好险”,不然她就白跪了。 “其他的人全退下,小豆子跟我进寝宫。”韦端己不愿在一堆人面前跟小豆子谈话。 “是!”皇上身旁随待的宫女和太监在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江义在临走前,投给小豆子一个警告的眼神,要他放机灵一点,别得罪了皇上。 小豆子则头皮发麻,面色惨白。天!莫非她可怜的小命还要遭受更大的折磨?她小豆子为什么这么歹命? 她凄苦地无语问苍天。 ☆        ☆        ☆ “你随便坐吧!” 韦端己迳自消失在玛瑙屏风后面,让小豆子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在门口东张西望—— 随即,她整个人被房内的摆设给震慑住了。 我的老天呀!皇帝老子睡觉的地方还真不是盖的! 只见前厅内四处流苏垂幔深垂,一袭波斯进贡的手织地毯铺在地板上,四壁挂着不少当代名家的字画,其中大都盖有“御览”字样的章,再饰以翠玉宫灯,金龙灯架,白玉座椅,金碧辉煌自是不在话下,更别说那股慑人的沉威了。 这些还只是前厅的部分,后面的寝居想必也是极尽奢华旖旎。 “哇塞!比爷爷的房间还要华丽!”小豆子吐出紧憋的一口气,忍不住咋舌惊叹道。 她一时目眩神迷,蹭着泥泞的旧鞋踩上雪白的波斯地毯,感兴趣地浏览把玩每一件古玩珍品,自然很糟糕地留下一个接一个的污黑鞋印。 当韦端己拿着披风出现,看到小豆子所印下的“杰作”时,也只有苦笑的份。 他把暖和的羊皮披风罩在小豆子头顶上。“你先用这件擦拭一下吧!”本来是想放他回去换上干净的衣物,但怕滑溜成精的小豆子不会回来报到,所以找了一件披风给他保暖。 小豆子将羊皮披风从头顶扯下来,不巧看见她踩下的黑脚印,不禁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将脚丫子上的湿鞋脱下来。 “皇上,你不是要惩罚小豆子的吗?为什么忽然对小豆子那么好?”小豆子抬头见皇上毫无愠意,遂鼓起勇气发问。 这待遇跟她想像中的严刑截然不同,小伟子皇上居然拿昂贵的羊皮披风给她擦抹湿答答的身体,简直天要变色了! “朕希望你把我当作朋友,而不是当今皇上。”韦端己喜欢小豆子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胆大妄为,机灵活泼,连皇上的坏话都敢说,他从未遇过如此毫无饰伪的人,有他在身边陪伴他度过宫中最后几个月,日子一定很快活。 若不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本性”,依他喜欢小豆子的程度,他会以为自己真的有断袖之癖! “咦?”小豆子清澈的瞳眸忽地一亮,显然从其中捡到了便宜,她兴奋地道:“你是说以后见到你就不用当‘磕头虫’了,是不是?” 因为没有人看到朋友是要磕头的。 “嗯,大致上是这个意思。”韦端己啼笑皆非,这时才领悟到十五岁的小豆子还天真得很。“只要没有别人在,你就可以把朕当作小伟子,不用下跪、磕头。” “好哇!那我答应继续做你的朋友,反正看你一个人做皇帝也满无聊的。” 既然有这不用磕头的便宜好占,小豆子自然毫不考虑地应允了。可惜,她没想到皇帝身边是会随时有宫女、太监伺候着。 小豆子心情一放松,便老实不客气地拿起披风抹拭身上的水滴。 “明早你就搬进寝宫,做朕随身的公公吧!” “为什么?”小豆子像可爱的小狗一样甩掉她发丝上的水,滴得地毯上到处都是。 韦端己没料到他甩水的动作那么特殊,在来不及闪避下,被溅得一身是水。 “这样聊天比较方便。”韦端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只好胡诌一个借口。 “做随身公公的差事忙不忙啊?”小豆子心不在焉地道:“我先把话挑明了说,如果太累,我小豆子可不干,情愿像以前约在‘瓀玟宫’见面聊天。”她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会把事情问个详细。 韦端己没见过这么“大牌”的太监! 随侍在皇帝身畔是多少太监、宫女梦寐以求的事,小豆子居然还摆出不太愿意的脸色,真是…… 唉!韦端己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朕没有注意到,不过,好像满轻松的。” 小豆子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甚满意,她仔细想一想,还是觉得在御膳房工作比较好——至少她摸鱼打混的时候没有人会发现。 正等她要开口婉拒皇上的好意时…… “哈啾!哈啾!”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两个喷嚏,错失了机会。 韦端己挑起黑玉般的剑眉,审视小豆子那发红的脸孔,下了一个定论。“小豆子,你湿衣服那么久没换下来,肯定是身体着凉了,朕用过的热水还挺干净的,不如你先去后头的澡池内泡个澡。” “可以吗?”小豆子心动地猛吞口水,从她进宫后就没机会洗热水澡,平常只能以清水稍微清洁一下身子,尤其到了冬天的季节,还会冻得她牙齿拼命打颤呢! “去吧!”韦端己见他一脸的渴望,便觉得十分好笑与心疼。 小豆子喜不自胜地欢呼几声,身体裹着长披风直往厅后奔去,她跑了几步又踅了回来,撂下警告:“喂!小伟子,你不能偷看我洗澡喔!” 她可不希望被他瞧见自己没有“小鸡鸡”。但“小鸡鸡”是什么?她一直没有清楚的概念,只是谨记爷爷所吩咐的,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更不能跟其他太监睡在同一张床上。 韦端己呆了一下,才明白他言中的侮辱之意,他恼怒地蹙起双眉,克制地道:“你放心,朕没有断袖之癖,不会无聊到去偷看你洗澡。” 他不晓得小豆子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没啥大脑,否则怎么会当着皇帝的面再一次屈辱他的“男性本能”呢? “喂!我可没那个意思啊!”小豆子忍不住大声辩驳。“我只是不喜欢洗澡时有人在旁边闲晃,你不要胡思乱想。” 现在,小豆子已经十分肯定当今皇上“有问题”,不然怎么会那么敏感,摆明是心虚了。 韦端己看他神情激动,不像在说谎。 “是朕误会了你,你别放在心上。”这算是一种变相的道歉吧! 小豆子宽宏大量地原谅他,急着离开去泡热水澡。 ☆        ☆        ☆ 淡淡的水雾氤氲袅绕。 小豆子伸手探了探水温,开心地道:“水还挺热的。” 说着,便开始宽衣解带,包括那条缠在胸前的布条,小豆子脑中只想着赶快下水一玩,瞧这偌大的豪华澡池,搞不好够她泅水一圈呢! 小豆子全然忘记浴池的周围只挂着一层轻纱,可以让进来的人一览无遗,因为浴池门口仅以一层乳白色的珍珠垂帘隔着。 她光溜溜地滑入水中,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一边不断哼着快乐的小曲儿。 在珠帘的另一端,韦端己则被小豆子吓得不轻—— “他”竟然是个姑娘家,而且是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姑娘家!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宫中怎么会有个“女太监”呢? 韦端己本来好心要拿干净的衣物给小豆子更换,怎知会不小心瞧见这个有趣的秘密。 不知怎么的,他心中除了惊讶错愕外,还有一丝丝的窃喜,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他的目光好不容易离开她那秾纤合度的娇躯,望向窗口西晒的斜阳,他皱起眉,试着厘清心里的思绪感受…… 他确定了!他的确不自觉地对她有高度的兴趣与喜爱,否则就不会处处纵容她做些“惊人之举”,更不会把她的冒犯当作一种欣赏了。 韦端己露出苦笑,悄悄地离开浴池入口。 第四章 豆公公在一夜之间成了宫中的大红人! 豆公公的声名扶摇直上,远远超越宫中元老级的人物江公公。 姑且不论豆公公有多红,光看豆公公从一名御膳房的厮役,破例入主皇帝的寝宫,成为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就知道豆公公有多幸运了! 皇上不但在龙床旁设置了一个小床给豆公公,还纵容豆公公那只大黄狗跟着迁入,现在寝宫内共有两只大小黄狗,替原本宁静的寝宫增添热闹的气氛。 皇帝偏宠某一名太监,自古以来比比皆是,只要皇帝老子高兴就好,但是宠爱到半夜起来替那名太监盖被子就太扯了。 经过前贴身太监小昆子这样绘声绘影地描述,豆公公想不红都很难! 虽然大伙儿不敢妄自猜测,但心里多少有个底,那就是千万不要得罪豆公公,因为豆公公跟皇上的关系“非比寻常”呀! “豆公公。”小昆子低声唤醒正在午憩的豆公公,他虽然是轻声细语,但掩盖不了他眼中的不满与眼红。 他对豆公公迅速获得皇上的宠溺,感到相当的不平衡,不但抢走了他贴身太监之职,而且粉碎了他美好的未来前程,最可恶的是,豆公公啥事都可以不用做,只负责在旁边睁着眼睛监看他们打点皇上的衣食起居,有时还猛打瞌睡呢!到最后,所有的工作又落回他小昆子身上,真是令他不解! 豆公公怎么可以挂着贴身太监之名,而赖皮得什么都不用做呢?跟以前战战兢兢、刻苦耐劳的他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嘛! 但皇上为什么独宠豆公公一人?就因为豆公公那没大没小、肆无忌惮的言行,会逗得皇上笑容满面吗?想来真令人泄气! “干嘛?”小豆子含糊地嘟嚷一声,抱着每天有专人洗得香喷喷的大黄狗翻身过去。 “皇上请豆公公到御书房去。”小昆子嫉妒得浑身直打颤,从没见过像豆公公这样“好命”的太监,每日竟然有一个时辰的午睡时间。 小豆子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意兴阑珊地道:“一定要去吗?” 拜托!顶着炎热的大热天,谁愿意大老远走到御书房去,她个人的意思比较倾向于继续睡香甜的好觉。 小昆子不敢相信豆公公竟敢对皇上的命令讨价还价,在不以为然之余,仍然充满敬意地答道:“是的!皇上的命令非常明确,豆公公。” 小豆子闻言,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站起来,东摸摸、西摸摸,顺便整理一下仪容,成功地瞎耗掉一点时间。 小昆子在旁边则心急得流了满头大汗,又不敢开口催促豆公公快一点,万一皇上怪罪下来,他小昆子可能看不见今晚的月娘了。 “走吧!”小豆子慢吞吞地走出寝宫,后面跟着小昆子和她那只忠心的大黄狗,幸好“大黄”相当乖巧,皇上也只好对她的“保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        ☆ 御书房位于大内禁宫的东首地区,是皇上阅览群书、批阅奏折的场所。 此时,韦端己端坐在桌案后批审奏折,在古色古香的书案上摆了两杯冰凉的酸梅汤。 两名安静的太监正拿着蒲扇朝皇上轻轻扬去,企图在燠热的夏日带给皇上些许的凉意。其实,韦端己自从与家人相认,习得高深的武功后,根本不知道“热”是什么滋味,因为当一个人的功力到达某一种程度时,体内气血的运行便会自动调节身体温度,使人不怕严寒与酷暑。 至于,安插那两名煽风的太监在御书房,主要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启禀皇上,豆公公来了。”尖细的语音发自御书房门外的司仪太监口中。 “嗯!让小豆子进来。”忙碌的朱砂笔在奏章上批示着。 几乎在同时,门口却传来嘈杂的声响与狗吠声,韦端己无奈地放下朱砂笔,起身去为小豆子解围…… “为什么‘大黄’不能一起进御书房?” 小豆子第一次来到御书房,就遭到门口守卫恶意的刁难,心中难免有气,她愤愤地发出不平之鸣。 在小豆子恼怒的瞪视和“大黄”狺狺的威胁下,那名卫士面不改色,从容威武地道:“狗不能进御书房,得留在外头。” 小豆子撇一撇小嘴。“好吧!”她颇欣赏这位刚正不阿的卫兵大哥,不想为难他,只好咬牙将“大黄”留在外面。 “没关系,让‘大黄’进来。”韦端己清朗的嗓音突然冒出来。 只见他悠哉游哉地倚在门扉上,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已经看了一阵子的戏。 “参见皇上。”在一眨眼间,所有的人全矮了一个头,包含小豆子在内,不过,这回她跪得比较甘愿一点,因为皇上是在帮她。 韦端己赐他们起身,便走回书房,小豆子与大黄狗赶紧亦步亦趋地跟进去。 “皇上叫小豆子到御书房来有什么事?” 小豆子一进御书房,看见桌上那两杯沁凉的酸梅汤,便毫不客气地将它们全灌进肚内。 两名负责煽风的太监看得眼珠子微凸,于是韦端己遣他们下去。 “听江公公说你识字,而且能写一手的好字,是真的吗?”韦端己不答反问。 “是呀!”小豆子可爱的小脸上试着摆出谦逊的表情。“我以前读过几年的书。” 韦端己的眼眸闪过一抹贼意。“太好了,前阵子礼部编了一册关于皇宫大内的礼法,要朕审阅。” “那又怎么样?”小豆子打心底开始发毛,一脸防备地问。 虽然小豆子不知道皇上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告诉她,接下来遭殃的必定是她。 “朕这阵子忙得没有闲工夫去审查它,但礼部那边又急着要,所以只好麻烦‘豆公公’啰!” 韦端己将一大本厚重的册子放进小豆子的怀中,嘴角弯著称得上坏心的弧度。 小豆子傻眼了! 我们国家怎么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皇帝啊?竟然把他的工作推给一名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太监!真令人忧心国家的前程啊! “我小豆子是一个啥事都不懂的小太监,怎么担负得起这样的重责大任呢?皇上还是自己慢慢审视吧!”小豆子立刻把文册搁回书案上,人避得远远的,深怕皇上又将那“重担”塞回给她。 “‘豆公公’,忒谦了。”韦端己不放过陷害小豆子的机会。“谁不知道‘豆公公’是宫中有名的才子,审核礼法这等小事怎么难得倒‘豆公公’呢?” 韦端己不是故意那么恶劣的,只是最近他的工作量剧增,他非得找个信任的人来分担不可。 “我真的不太行啦!”小豆子兀自做垂死前的挣扎。 “放心!很容易的!”韦端己拉着顽强抵抗的小豆子,拖她到皇帝专属的桌案后坐下,硬塞了一枝紫毫笔在她手中。“礼部那些老儒士不会编纂一些不合理的礼仪法规,你只要负责察看有没有错字,顺便画几个圈圈表示阅过就可以了。” 好贼喔! 小豆子的不情不愿在接触到千年桧木制成的桌椅后,立刻转为新鲜与好奇。 哇塞!这是御书房内的“龙椅”耶! 小豆子兴奋得到处摸摸看看,甚至掀起那块绣有五爪金龙图案的坐垫,研究龙椅表面镶雕的龙纹。“哇!没想到我小豆子有机会坐上龙椅。” 韦端己饶富兴味地看着小豆子那傻呼呼的笑容,有趣地道:“是呀!你应该好好把握坐在龙椅上的时间,替朕完成这件小事。” 这是韦端己喜欢小豆子的地方,她虽然常装出老气横秋的精黠面孔,但遇到她感兴趣的事情,她还是会流露出娇俏的稚气笑容。 小豆子的新奇感一过,马上坠回现实的世界中。“好吧!我小豆子勉强帮皇上审核这一本册子,但下不为例!” 好歹她也占了人家的龙椅好一阵子,不帮他一点忙好像说不太过去。算了,就当她小豆子误上贼船好了! “当然!”韦端己的俊脸立刻跃上一抹“得逞”的笑容。“朕现在去另一张桌子批奏折,你慢慢来没有关系。” “去吧!”小豆子拾起紫毫朱砂笔,开始翻阅桌上的册本,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韦端已被她的口气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到底谁才是皇上啊? 他将未批的奏折与新的文房四宝迁到另一张较小的书案上,也专心地批起奏折来。 光阴在和谐的气氛中悄悄流逝…… 虽然小豆子偶尔对禁宫礼法的规定有所质疑,跟她的“头家”起了争辩,但都被韦端己轻松地化解掉。 “禀告皇上,皇太后驾到。”司仪太监在门外低声奏报。 糟了!韦端己与小豆子同时交换一个迥异的眼神。 “快!快!动作快一点。”小豆子小声地催促韦端己,自己则率先跳下椅子,跑去帮韦端己搬东西回先前的桌案上。 “有请太后。”韦端己慢条斯理地起身,见小豆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禁觉得好笑,压低音调道:“别急,太后走路很慢。” 小豆子充耳不闻,忙不迭将所有的物件归回原位,然后装模作样地站在桌案旁磨墨。 没办法!她就是有点怕皇太后。 门扉被司仪太监躬身推开,一阵淡雅馨香随着太后的身影飘进屋内。 “儿臣向太后请安。”韦端己躬身行礼,小豆子则“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免礼。”皇太后轻轻地看了小豆子一眼,才雍容万分地轻挥柔夷道:“其他人全退下。” 小豆子暗吐香舌,赶紧绕到旁边把呼呼大睡的“大黄”唤醒,连同太后随行的宫女与太监一同退出御书房。 哇!好险! ☆        ☆        ☆ “他就是上回跟皇上、公主一起戏水的小豆子吗?”太后轻柔的嗓音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 “是的,太后。”韦端己冷淡地踅回桌案后,拿起朱砂笔批阅奏折。 事实上,韦端己对太后的来意心知肚明,一定又是为下一代龙子龙孙的问题来烦他的,他们争论了上百次,偏偏太后不了解他的用心。 太后攒起黛眉,踩着莲步款款走近桌案旁。“皇上,听说小豆子跟你很‘亲近’?” 身为一国之母的最大责任,就是督促当今皇上赶紧让嫔妃孕育血脉高贵的龙子,好巩固住自己的权位,而她也尽责地执行这个任务。 “太后的消息挺灵通的。”韦端己淡淡地讽刺道。 自小他与亲生母亲的感情就不亲,他是由当时的江公公和一堆博学的师傅教养长大的,再加上她那时正极力讨好皇上,所以他们一年见不到几次面。 后来,他与真正的亲人相认,心里就更加不喜欢与母亲接近,轻视她为了荣华富贵所做的一切手段。 太后的神色微愠,自然听得出他的暗讽之意。“小豆子就是你从不临幸秀女的原因吗?”她不得不往这方面猜想。 先前,皇上以刚登基不久、公务繁忙为推托之辞,她勉强可以接受,但现今已坐稳龙位一年多了,为何还迟迟不肯宠幸秀女、选后择妃?这她就无法理解了。 韦端己俊挺的黑眉一皱,轻轻将毛笔搁放在砚台上。“太后是在暗示儿臣有什么‘隐疾’吗?” 这是他这几天所听到的第二次污舋! “难道不是吗?”太后大胆地顺着他的语调问下去。“从你做太子到现在的一国之尊,从没有听说哪一位宫女跟皇上有过关系。” 太后接下来的话就更明显了。 韦端己锐利的眼眸一闪,冷静地扯动嘴角。“算了,儿臣老实跟太后说了,儿臣这个龙位不太想坐太久,打算在两个月后传给二皇弟。” 让太后有个心理准备也好,至于霍宰相通敌外邦、谋反篡位的小事,就不用让太后劳心了。 “皇上在胡说什么?哀家辛辛苦苦地安排你成为尊贵的皇太子,进而即位为皇帝,不是让你说不要就可以随便丢弃的。”太后震怒得扬高嗓门。 她真的不懂皇上在想什么?别人抢破头还得不到的帝位他居然不放在眼里? “太后。”居于某种理由,他从不称她“母后”。“别再说了,儿臣的心意已决。” “不行,哀家绝不同意。”太后被威胁得无计可施,只得暂时妥协道:“算了,哀家答应不再逼迫皇上做任何事,这退位之事就不要再提起了。” “儿臣不是在随便说说。”韦端己断然地道:“如果太后是担心在宫中的地位受到影响,那大可不必如此,毕竟二皇弟也是太后亲生的。” “皇上是什么意思?你当真把哀家想成如此的不堪吗?”皇太后气得花容铁青,浑身发抖。“哼!皇上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今后再也不关哀家的事了。”太后气的拂袖而去。 韦端己望着太后离去的背影,心情突然变得很糟,这次类似决裂的对话是最严重的一次,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气消?他不希望在离宫前心里有阴影存在。 唉!皇帝难为呀! ☆        ☆        ☆ 小豆子一出御书房,见天色还没暗下来,决定去找小宁子,也就是心宁公主“算帐”,谁叫她欺骗了自己将近四年的“感情”! 命令“大黄”自己走回狗窝后,小豆子直往“绛芸宫”的方向奔去。 小豆子偷偷从侧门摸进“绛芸宫”,看没有卫兵守着,便大大方方地逛起心宁公主的地盘来,连找了好几个厅堂,最后才在后院的花圃中寻到她,她正愁眉苦脸地坐在石椅上刺绣。 由于心宁公主的表情时而龇牙咧嘴,时而厌恶不耐,让小豆子心生好奇,悄悄走过去瞧个仔细。 “你在绣什么玩意啊?” 小豆子见她刺来绣去都是那一团怪东西,彩线还纠结在一块,不禁出声询问。 “喝!”韦心宁被小豆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吓的神色在抬头见到小豆子后,立刻转为欣喜。 “小豆子,你总算还有一点良心,终于来探望我了。”韦心宁嗔怪地瞟小豆子一眼。 “喂,公主,你倒是恶人先告起状。”小豆子坐在她身旁,不甘示弱地回敬她一句。“我小豆子还没有怪你隐瞒真实身分的事呢!” “嘿!嘿!嘿!”韦心宁不好意思地猛傻笑,试图博取小豆子的原谅。“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如果跟你说实话,你一定不肯陪我玩,我只好继续假扮下去啰!再说,我现在的处境很悲惨啊!太后罚我一个月不能出‘绛芸宫’,还得绣出一幅鸳鸯戏水图来,好可怜喔!” “确实是满凄惨的!”小豆子竭力压下快要冒出来的笑意,对活蹦乱跳、静不下来的韦心宁而言,这种处罚的确是世上最严厉的一种。“难怪这几天都没看见你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怕被我责骂呢!” 韦心宁挂上一脸谄媚兮兮的笑容。“那我以后还可不可以找你一起玩?” 自从四年前,她从江公公那里知道有小豆子这个好玩人物后,她就时常假扮太监,跟小豆子他们厮混在一起,不然她早就闷死了! “等你慢慢熬完整个月再说吧!”小豆子不确定地答道。 现在她比较急的是如何弄到御厨大叔私藏的秘方,而不是玩乐的事情,因为宫中能玩的每一件事物,她都参上一脚了,也就是说被她玩腻了。 “噢!”韦心宁失望地扁了扁嘴,以为小豆子还在生她的气。真是苦恼! “对了,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商量上次那个灌醉御厨大叔,偷取秘方的计划,现在我有空了。”小豆子想再听一次详细的内容。 “不用商量了。”韦心宁灵澈的黑眸一亮,兴奋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语毕,韦心宁抛下刺绣的绸布,急急忙忙地冲进屋内,过了一会儿,她手中拿着一卷破书册跑了出来。 “喏,这本就是你要的秘方,送给你。”她把东西放在小豆子手中,希望这件小礼物能让他“回心转意”。 “咦?你怎么弄来的啊?”小豆子惊喜万分地接过秘方册子,开心地翻阅几下,确定它的真实性后,立刻塞进怀中。 “那还不简单!”韦心宁抬起骄傲的俏鼻,得意洋洋地吹嘘道:“前几天我偷溜出‘绛芸宫’,以公主的身分跟御厨谈判,然后用一些珠宝跟他换得秘方,那御厨还挺高兴的呢!或许他烧了一辈子的好菜,也赚不到那些珠宝。” 看来韦心宁即使被禁止出“绛芸宫”一个月,也安分不到哪里去! “谢谢,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小豆子那俏净的眉宇间勾勒出感激的纹路,如今公主替她解决这个难题,她可以开始筹画出宫的事了。 “好啊!好啊!”韦心宁开心得猛点头,她拿皇兄赏赐的珠宝去交换秘方,无非就是为了小豆子这一句话。 她的眼珠子灵活地溜来转去,开始在想要怎么好好善用这个“恩情”…… 小豆子翻了翻白眼,她就知道恢复公主身分的小宁子还是一样不懂得“客气”。唉!害她有点后悔了! “公主,我大概再过几天便要离开皇宫了,你以后有麻烦就出宫找我‘避风头’吧!” 小豆子打算这些天避开心宁公主愈远愈好,所以先向她辞行了——毕竟她是她在宫中最好的朋友。 “你这么快就要出宫啦?”韦心宁的惊喊声中包含着不舍之情。“那以后我不就无聊死了,没有人陪我四处玩。” 小豆子眉飞色舞地耸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 小豆子的心中是兴奋多于难过,进宫那么多年了,她总算可以回家见娘了。 韦心宁的眼眶伤感地红了起来,泪水在她眼中打转两圈,便顺畅痛快地流了下来。 “呜……你别回去嘛……鸣……人家会舍不得你……呜……”韦心宁索性投入小豆子的怀中埋头痛哭。 小豆子手足无措地拼命推开她。“喂!你别把眼泪、鼻涕擦在我衣襟上啊!脏死了!” 拜托!她这身衣袍是新制的耶! “哇……人家那么伤心,呜……你却只想着自己的臭衣服,呜……”韦心宁抬起泪眼,哽咽地“控诉”小豆子。 小豆子挫败地闭了闭双目,认命地叹息道:“好吧!要哭你就尽量哭吧!” 唉!公主的哭声真吵!怎么她一换回姑娘家的装扮就娘娘腔起来了? 唉!希望公主的泪水赶快干涸!不然她小豆子就赶不上晚膳了。 ☆        ☆        ☆ 皇帝的寝宫内—— “晚上跑去哪里了,小豆子?” 一句低沉威严的声音从龙床内传出来,打断了小豆子小心翼翼的行动。 在淡淡的明珠照明下,小豆子跪趴在地上爬行的身影无所遁逃,她只有摸摸俏鼻,带着一脸无辜的笑容,慢慢地站起来。 “皇上,你还没睡啊?”她打了声招呼。 “嗯!”韦端己撩起垂帐,踏下三层白玉阶,走到小豆子身前,慵懒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小豆子。“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他平静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小豆子在他与太后争吵后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还以为她惨遭太后的“毒手”,所以赶紧派人暗暗查寻小豆子的下落,没想到她自己倒先玩得脏兮兮地回来了。 “小豆子在心宁公主那里陪她,一时无法脱身。”她说着说着,就露出痛苦的表情,显然回想起在心宁公主那里所受的折磨…… 唉!公主真的是闷慌了,在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后,竟缠着她不让她走,害她被迫听了许多公主的内心话,小豆子怀疑公主是把她当作“姊妹淘”在聊,否则怎么叽叽咕咕地说不完? 终于,在公主睡着后,小豆子才有脱身的机会。 “没事就好——” “纳命来!”突然,数条闪电般的人影从窗口窜进来,手持利剑直往韦端己二人刺过去。 蒙面刺客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小豆子整个人傻掉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可惜被吓得喊不出声音来。 韦端己立刻以轻柔的掌劲送小豆子出危险圈,并以赤裸的双掌与对方八名刺客周旋。 同时,寝宫外陆续传来喧闹的打斗声,和渐渐接近的杂杳脚步声。“有刺客……快护驾……” 可见刺客的人数不只这一拨,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这也解释了他的贴身护卫迟迟没有现身的原因,他们肯定被阻挠在寝宫外。 “啊……”小豆子一屁股摔进柔软的龙床上,下意识钻进衾被下猛发抖。 没事!没事!她小豆子福大命大,应该会平安无事的!况且她刚刚只是倒楣地站在皇上身旁,那些刺客不会滥杀她这个无辜的! 小豆子闭紧双眸,拼命安慰自己,过了一阵子,才有勇气将衾被悄悄拉开,偷看寝宫中的打斗。 韦端己的武功虽高,但实战经验不足,加上他所擅长的是剑法,所以几个回合下来,就落入下风,被迫以守势应付这场人数比例悬殊的恶斗。 小豆子目不转睛地观察那激烈的战况,谁知她愈看愈是胆战心惊…… 皇上的武功好像挺逊的,居然处于挨打的劣势中! 小豆子虽然不懂武功,而且没有亲眼看过真正的高手对决,但是她随便用聪明的脑袋一想,也知道“以八打一”不公平。 一股义愤填膺的正义之气从她心中油然而生,她霍地掀被坐起来。 不行!她不能让她的朋友受到“欺负”! 小豆子瞪着火眼金睛,密切地关心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准备在有机会的时候帮他一把。 韦端己的神态依然轻松潇洒,他在一时片刻中无法收拾这八名武功高强,且默契一流的高手,但是自保有余,凭他精妙的轻功身法,足以“撑”到他那贴身护卫来“护驾”。 小豆子看久了总算有一点心得了,那就是皇上手中没有武器似乎挺吃亏的,常常被来路不明的刺客砍得东躲西闪,乱没皇上尊严的,看得小豆子胆战心惊。 她的黑眸机灵地转了一圈,瞥见壁上斜斜挂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她趁众人酣斗之际,轻盈地溜到壁边,取下长剑。 “皇上,接着。” 那柄金剑成抛物线的行径直往韦端己飞过去。 “来得好!”韦端己发出一声飒爽的朗笑,纵身接过那把长剑,以凌厉的剑法反击回去,一吐刚才被闷了近一盏茶时间的怨气。 “可恶!狗皇帝有帮手。”其中一名刺客怒喊一声,久久不能收拾“据说”不会武功的皇帝已经够呕的,居然还有一位不长眼的太监丢把剑给他,怎么能叫他们不心浮气躁呢! 另一名刺客见状,跟着低吼道:“我去收拾他!” 他提着长剑,冲动地跃到小豆子身前。 不会吧!小豆子明显愣了一下。 她小豆子只是帮了一点点小忙而已,有必要翻脸、杀她泄恨吗? “嘿!不关我的事……你……你应该去找正主儿……”小豆子一边抖着身子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兼建议。 身着黑衣劲装的蒙面客废话不多说,右手长剑如雷电般幻出十数道剑影,全部罩向小豆子的头顶。 小豆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啊……救命啊……”她为了活命,连滚了好几圈。 “住手!”十六名贴身护卫同时冲进寝宫,大部分保护皇上的龙体,另外两名则接下解救小豆子的任务,经过几回合的厮杀,他们迅速地擒下那八名刺客。 虽然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小豆子身上仍然被划了两三道伤痕,痛晕在地上。 血流如注! 第五章 “该死!立刻叫御医过来,马常。” 韦端己一见到小豆子躺在血泊中,锥心的痛楚猛然揪住他的心,使他失控地怒吼出声。 “是的,皇上。”马常迅速领命而去。 韦端己奔到小豆子身旁,担心地探视那昏迷不醒的小豆子。 此时,她那张俏美的瓜子脸上,只剩比雪还白的惨澹,和奄奄将断的痛苦气息。 韦端己俊容上的血色立即荡然无存,他温柔小心地抱起小豆子,将她的娇躯轻放在软绵绵的龙床上,顾不得她汹涌冒出的鲜血会污渍了他的床。 闻讯而来的江义即使有意见,在看到皇上那骇人悲切的神情后,也不敢随便出声。 江义以眼神指示其他太监将灯火弄明,并开始清理地上的血污。 韦端己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控制自己心中那股想要杀人的欲望,他缓缓将目光移向那八名垂头丧气的刺客,厉声道:“将他们全押入大牢受审,尽快查出他们的来历,受何人指使。” “是!” 八名贴身侍卫将刺客押出寝宫,剩下的则走到寝宫外围继续保护皇上。 转瞬间—— 衣冠不整的老御医匆匆忙忙地步入寝宫,马常提着大医箱紧随在后。 蒋廉佝偻的身子跪到一半,就被韦端己止住。“不用多礼,快过来救人。” “是。”蒋廉恭敬地起身,眉眼垂得低低的,快速踏上玉阶。“皇上哪里不舒服?” 韦端己冷眼一瞪。“你瞧清楚是谁受伤了?”他的口气隐隐透着不悦与着急。 蒋廉抬起头颅,大胆地看了坐在龙床侧的皇上一眼,见皇上安然无恙,并无外伤,只是脸色青青的,他不解地问道:“老臣不懂,皇上唤老臣来做什么?” 韦端己的怒火狂炽,揪着蒋廉的衣领到床边,强迫他看向性命垂危的小豆子。 “你这个老糊涂,朕要你赶紧治好小豆子的伤,否则绝不轻饶你。” 蒋廉吓得面色如土,唯唯诺诺地道:“可是他是一名小太监,御医是不准替皇亲国戚以外的下等人治病的,皇上。” 别说蒋廉心中有多少的不满,光是宫中的规矩就不准他这么做。 “放肆!”江义斥责一声,他从未见皇上生过那么大的气,这个势利的老御医真是不知死活。“皇上的旨意还不快快遵循。” “好吧!”蒋廉深怕性命不保,勉强提回药箱,靠过去要检查小豆子的伤势。 他以专业的眼光粗略看了一下,就知道这名小太监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伤口太深,导致失血过多,要救他可能会浪费许多珍贵的药材。 唉!蒋廉心疼地猛摇头。 他动手解开小豆子的衣带! “你干什么?”韦端己忽然抓住他布满皱纹的手,不让他乱来。 蒋廉无辜地道:“启禀皇上,要替这名太监疗伤上药,得先解开他的衣物。”他的脸上是一本正经的神情。 一抹奇怪的光芒闪过韦端己的黑眸,他犹豫了一下,才道:“除了御医和江公公,其他人全部退下。” 明知道这样一来,小豆子的女儿身会因此曝光,但时间上的紧迫容不得他多作考虑。 韦端己命令围在床边的御医与江公公闭上眼睛,迅速解下小豆子染血的衣袍,仅留下她的长裤与裹胸的白布条,也幸好她的剑伤是在腹背两处,否则他就不晓得该如何替她遮掩了。 “好了,开始治疗吧!” 蒋廉和江义睁开双眼时,眼珠子同时暴凸出来。 “皇上,小豆子是‘母’的耶!”江义大惊小怪地宣布。 “你看得倒是挺清楚的。”韦端己不满意他们色迷迷的眼神,冷冷地嘲讽道。 想到小豆子虚弱无助、几近赤裸地躺在床上,已经让他够心疼的,他们竟然还痴愣地盯着她的胸部不放,真是可恶! 蒋廉与江义闻言浑身一震,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去端盆干净的清水来。”江义很快地消失了。 蒋廉在“看”到小豆子的真实性别后,心中已明白她对皇上的重要性,否则皇上不会明知她是姑娘家,还留她在身旁继续当太监。 他愈想神情愈恭谦,动作也愈加小心翼翼。 蒋廉先以最具疗效的止血散均匀的撒在她的伤口上,缓缓止住她大量的出血,才仔细地处理她的剑伤…… ☆        ☆        ☆ 小豆子因为整天活蹦乱跳的,所以身子骨强健,加上御医慎重地医疗,小豆子在第三天便清醒了。 但她在昏迷期间,却错过了许多精彩的好戏。 首先是皇太后风闻皇上遭贼人行刺,且没有上早朝,急匆匆地驾临他的寝宫,不料,竟发现一名微不足道的卑微小太监睡在皇上尊贵的龙床上,摆明跟皇上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 这成何体统啊! 皇太后当场大发雷霆,即使后来她明白小豆子是女的,也不肯善罢甘休,直想将小豆子赐死。 皇上与太后为了小豆子的问题吵过好几回,随着他们激烈的争论,宫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小豆子是个女娃儿,日后小豆子很难再当回她的太监了。 韦心宁也假探病之名,溜出“绛芸宫”,不放过任何凑热闹的机会。 “唔……” 小豆子沙哑地呻吟一声,撑开无力的眼皮,茫然地看了四周一遍,慢慢回想起自己挨了好几剑,痛得不省人事,现在她还能感觉到伤口的抽痛。 看来她是被救活了! “你总算醒了!你昏迷快要两天了。” 韦端己温柔地拨开她雪额上的发丝,难掩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释然。 直到小豆子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地躺在床上,韦端己才明白自己爱上了这名丫头,因为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噢!”皇上的脸色怎么怪怪的?小豆子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我是不是伤得很重?快要死翘翘了?” 她急得起身检查自己的伤势。 “你不要乱动,会扯动伤口的。”韦端己机警地按住她的身躯。“放心,你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嗯!”小豆子虚软的娇躯瘫回床铺,纤巧的柳眉攒蹙起来。 真是夭寿!那个臭刺客哪里不好砍,偏偏划伤她的背部与腹部这么隐私的部位,害她平躺也不是,趴睡也不是,痛死人了! 隐私?! 慢着!她像肉粽一样被包上一圈,是不是表示有人曾脱掉她的衣袍,换上现在这身单衣…… 小豆子俏丽的倩颜瞬间染上一抹红霞。 “你知道了?”她羞愤地指控道。完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耶!不晓得她小豆子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 韦端己的嘴角泛起兴味十足的笑纹,轻轻地颔首。“是的,你的本名是什么?”他没有多嘴地说出上回不小心就瞄见她是女儿身的事件。 “童豆儿。”她气呼呼地报上大名。“你没事干嘛脱掉我的衣服?我快被你害死了。” 豆儿一边激动地埋怨,一边气呼呼地猛喘息。 “别气!别气!”韦端己轻声轻语地安抚她。“朕怎么会害你呢?” 他并未发觉江公公的双耳愈竖愈高,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本来江义因为年岁老迈,早已不管事了,目前正舒舒服服在养老,但最近皇上身边发生太多有趣的事,他老人家受好奇心所趋,又自动回来“帮忙”了。 “咦?不对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皇上怎么可以砍我的头呢?” 豆儿自行推演的结论,让她沾沾自喜地哈哈笑了起来。 韦端己不懂她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豆儿,你为什么假扮太监待在宫中那么多年呢?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这个疑问闷在他心中许久——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牺牲五年的光阴在皇宫中,失去亲人、家庭的温暖与呵护,不可能是没有意图的。 豆儿那笑开的朱唇倏地合起来,惊慌地撇开小脸。“我不懂皇上在说什么,豆儿的家中贫穷,进宫当太监是不想让家人饿死。” 她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她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她图谋不轨的事,不然就算她对皇上有再多的救命之恩也不够用。 这小丫头还在装蒜! 如果她背后没有一个庞大的靠山,怎么买通净身师父放她过关?韦端己好笑地忖道。 “你不肯说就算了。”韦端己不愿逼她这受重伤的病人,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把她的秘密给挖出来。 江义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趋向前。“皇上,小豆子姑娘的补血药熬好了。”双唇抿成一条忍俊不住的扭曲线条。 看到皇上对一名小姑娘无可奈何,让他意外得有股大笑的冲动,幸好他老人家的经验够,很艰辛地将到嘴的笑意咽回去。 “嗯!”韦端己不甚愉悦地白了江公公一眼,显然注意到江公公因强忍笑意,双肩不住轻颤的现象。 他轻柔地扶起豆儿,使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你该吃药了。” 豆儿欢迎任何事物打断她与皇上的对话,但是她一看到那碗草药,一张俏生生的脸蛋便皱成一团。 “来,慢慢喝。”他将碗递到她的唇边。 豆儿勇敢坚忍地喝了一大口,但接下来她就不肯开口再喝了。“嘿!好苦喔!” 她忍耐的极限就到这里! “怎么会呢?朕明明吩咐太医多加一点蜂蜜的。”韦端己轻尝一口汤药,眉头随即锁起来。“这碗药确实苦了点。” “江公公?” “启禀皇上,御声说加太多蜂蜜会破坏药效,所以只适量加了一些。”江义赶紧献出几颗松子糖,建议道:“依奴才之见,小豆子姑娘在喝完药后,可以吃糖融去口中的苦涩。” “没关系,我捏住鼻子,药一下就喝完了。”豆儿怕江公公被皇上责骂,一鼓作气地喝光碗中的药水,却也苦得她淌出泪水来。 韦端己大为心疼,忙不迭放了一颗松子糖在她嘴里,让她含着。 “忍耐一下,过两天就不用再喝了。” 豆儿怀疑地瞟了他一记,对皇上的话决定不予置评。 历经刚才痛苦的磨难后,豆儿的精力全部耗尽,她疲惫地闭上双眼。“人家想睡了……” 韦端己凝视着她沉沉睡去的俏颜,久久不忍将她放回床上。 ☆        ☆        ☆ 隔天—— “那丫头依然睡在皇上的龙床上吗?” 江公公一进门,太后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口气也显得相当急躁。 “是的,太后。”江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他突然被太后召见,每年都会固定上演两三次,但就属这次最诡异,也叫他最为难。因为以往太后问的是有关皇上身边的琐事,太后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冷淡是众所皆知,所以他很乐意做个传声筒,回答太后关心皇上的每一个问题。 但这回就例外了,皇上那么偏爱小豆子姑娘,为了她的伤势彻夜不眠,如果皇上知道他把小豆子姑娘的事告诉太后,他的老命可不保了! “这怎么成呢?”太后轻蔑地道:“那丫头身上带着伤,要是那身秽气沾染了龙床怎么办?皇上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移到别张床去?” 江义立在一旁,不敢吭半声。 太后将目光移向江公公。“你倒说看看,皇上对她有什么打算?她又是什么来历?” 这几日朝野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讨论皇上最近古怪的作为,包括他为了照顾那名受重伤的女太监,连续两日没有上早朝。 不行!她不能再纵容皇上胡闹下去,她得想办法制止。 “奴才不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江义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但他宁死也不愿透露任何不利于小豆子姑娘的私事,因为她是皇上今生最爱的人。 别看太后是一副观音娘娘的慈爱高贵模样,但其实性子烈得很,对于她讨厌的人,是不会轻易饶过的。 “哼!你会不知道?”太后冷哼了一声。“哀家看你是不想说吧?”她的眼眸燃满怒火,这老家伙别以为皇上宠信他,她就拿他没办法。 “奴才不敢!” 江义连忙跪在地板上磕头,不由自主地冒了一身冷汗,说他不怕是骗人的。 太后稍微放软了语气。“那还不快说。” “奴才只知道皇上相当喜爱小豆子姑娘,其余就不清楚了。”这样应该不算“不忠”,也应该不会害到小豆子姑娘吧? “大胆,你还敢隐瞒哀家,你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些?快把她用什么狐媚手段迷住皇上说出来。” 太后的怒气狂烧起来,那臭丫头有什么值得这老家伙维护的?连皇上都为她举止反常,不顾宫中礼仪规定。 太后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她! “奴才真的只知道这件事。” 太后咬着银牙,怒道:“来人,把这老家伙拖下去,依宫法处置。” “太后,饶了江公公一命吧!”太后的亲信白公公蓦地跪下替江公公求情。“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杀了江公公,皇上恐怕会不高兴。” 白公公用了“不高兴”这么委婉的字眼,老实说,皇上不气爆了才怪。 太后玉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听进了白公公的劝阻,不太愉悦地道:“算了,打他十个板子,就放这老家伙回去吧!” 虽然皇上在人前人后给她留足了面子,但私底下的脾气还挺顽强的,从不把她这亲娘的话听进耳中,所以砍了他身边的红人绝对是不智的。 “谢太后饶命!”江义恭敬地磕了三声响头。 但任谁都知道江公公这么一大把的年纪,就算熬过了十下大板,不残废也去半条命了! 只是没有人敢开口提醒太后! ☆        ☆        ☆ “皇兄,不好了。” 韦心宁大呼小叫地直闯皇上的寝宫。 “嘘!别大声嚷嚷。”韦端己望了一眼沉睡的豆儿,才起身走向心宁公主,训责道:“皇妹,你贵为一国的公主,言行举止都应该温柔守礼,怎么可以老是毛毛躁躁的呢?” 毛毛躁躁? 韦心宁愤慨地瞪大圆眸,皇兄肯定没见过豆儿那满宫乱跑、毫不淑女的莽撞模样,不然他就不会这样骂她了。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为了正经事姑且原谅皇兄好了。 “皇兄,您先别训我,江公公出事了!” “出什么事?”韦端己黝黑的星眸射出凌厉无比的光芒来,他隐约已猜测到江公公是被谁处罚了。 从前,江公公常被太后召见,询问一些他本身的事,韦端己为了不让江公公为难,也吩咐他照实回答,不知他这回是怎么惹怒了太后? “我刚才去太后那里,不小心偷听到太后要处死江公公,后来白公公求情,太后就改罚打江公公十个板子,现在江公公正被押往刑房。皇兄,您快去救江公公。”韦心宁比手划脚地道,急得猛跳脚。 她与江公公的私交甚笃,当年就是他介绍小豆子给她认识的,并且建议她假扮太监会比较好玩,光冲着这一点,她就有义务解救江公公,所以她赶紧跑来通风报信。 “可恶!”太后真是狠心呀!这样惩罚一位老人家摆明是要他的老命嘛! 韦端己拧起剑眉,恼怒地步出寝宫。 太后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连他的人都敢动! 韦心宁漾出欢愉的笑容,紧跟在皇兄身后,这下江公公有救了! ☆        ☆        ☆ “江公公,您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豆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江公公姿势怪怪地走来走去。 今天醒来,她觉得精神挺好的,所以忍痛撑着身子坐起来,躺了那么多天,她都快变成一只睡猪了。 江义捂着可怜的臀部走过去,那天幸好只挨了一记板子,皇上就及时赶来,否则他现在绝不可能只是一拐一拐的,极可能是瘫在床上呻吟了。 “豆儿姑娘,我在这等了一个早上,你总算醒了。”江义着急地站在床边。 “公公叫我豆儿就好了。”豆儿礼貌地张大嘴巴。“啊……” “豆儿姑娘,你张着嘴巴做什么?”江义不解地搔着头。 豆儿将发酸的嘴合起来。“江公公不是等我睡醒喝药吗?”不然他老人家在急什么。 “时辰还没到。”江义诡异地东张西望几次,确定四下无人,才低声地道:“豆儿姑娘,我看你有机会赶紧央求皇上立你为皇后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一个黄花闺女老是睡在男人床上是有损名节的。” 江义趁机面授机宜,教她先奠定在宫中的地位,免得太后偷偷向她下毒手,死得不明不白。 “皇后?”豆儿的小嘴大得可以塞进一颗卤蛋,她震惊地道:“我当皇后做什么?那多无聊啊!” 她又不是脑袋锈掉了,谁要待在枯燥乏味的宫中一辈子啊?她才没那么“伟大”! 这回江义可呆掉了! “你跟皇上的感情那么好,不当皇后,难道还继续扮太监吗?” “当然不是啊!过几天我的伤好了,我就要出宫回家了。”豆儿一想到回家,双手便开始在床上东搜西翻。“江公公,你有没有看到我受伤时身上带的那本册子?我找不到耶!” “是不是这本破册子?那天负责清洗你衣物的宫女交给我的,我觉得古怪,就留了下来。”江义从怀中掏出那本破册子还给她。 豆儿紧张地将记载秘方的本子塞进枕头下,嘴中直呼:“好险!”她眼波一转,又贼溜溜地盯着江公公。 “您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喔!江公公。” “为什么不能让皇上知道?”江义奇道。“皇上不是很疼爱你吗?” 豆儿好笑地抿一抿双唇,发现江公公的想法错得离谱。“我跟皇上是好朋友,更是他的救命恩人,皇上自然不好意思亏待我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江公公还是替我保守这个小秘密,好不好?” 江义不愿正面答覆她这个要求,免得将来皇上问起来,他间接隐瞒了皇上,于是他巧妙地转换话题。 “豆儿姑娘,皇上每晚都跟你睡在龙床上,不可能只是把你视为单纯的朋友,你难道不曾想过吗?” 反正豆儿姑娘一定要有个正式的名份才行,可是见她对爱情之事懵懵懂懂,根本情窦未开嘛!所以江义急着想点醒她,让她明白皇上对她的情意,这样豆姑娘才会积极争取她该有的后妃之位。 “是有点怪怪的。”豆儿沉吟一声,清灵的亮眸中布满了疑惑。“皇上为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我睡?” 江义望着她那愈来愈皱的柳眉好一阵子,宣告自己完全被豆儿姑娘打败。 “皇上是爱上你了,豆儿姑娘。”他开始怀疑如果不帮豆儿姑娘解惑,她可能想破了头,也思考不出什么名堂来。 唉!这也难怪,豆儿姑娘一生中有大半的时间在宫里假扮太监,又怎么会知道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呢? “怎……怎么可能?”豆儿的小嘴是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副吓破胆的惊愕模样! 江义也是一脸奇怪地耸耸肩膀,因为豆儿姑娘以前是太监,怎么可能让皇上爱上呢? 除非皇上早知道豆儿姑娘的真正性别。 “不可能吧!江公公,您是不是搞错了?” 豆儿一时无法接受“皇上爱上她”的念头,只好严重地否认它。 对方是万民之上的皇上耶!皇上怎么可能爱上她这个黄毛丫头?她既没有傲人的家世背景,人顶多长得清清秀秀而已,皇上是看中她哪一点? 真是怪异极了! “豆儿姑娘如果不信,可以开口问皇上啊!” 豆儿以玉手捂住艳红的双颊,螓首低垂下去,不敢直视江公公。 老天爷呀!她怎么好意思问皇上啊! 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悄悄进驻豆儿的心房…… 第六章 “什么?皇上把那老家伙从刑房带走?”太后用力一拍茶几,觉得她在宫中的权威受到打击与挑战,今后她的旨意如何让官里的人遵从? “是的,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非常难看。”白公公又道。 “皇上从未如此不敬地对待哀家,你说是不是那臭丫头害的?”太后那双美丽的眼眸迸射出恨意。“自从她出现在皇上身边后,皇上整个人就变了。” “皇上确实是变得比较情绪化。”但是笑容也多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内敛自制。 白公公为了附和太后,不敢将埋在心中的实话说出来。 太后眼神一冷。“你替哀家想个办法,让那丫头在宫中消失,哀家不想再看见她蛊惑皇上。” “太后,这万万不可啊!”白公公面露惊恐之色。“那位姑娘是目前皇上最宠溺的人,如果将她偷偷弄死,皇上知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怪罪下来的。” 太后瞪他一眼。“哀家不是要你杀死她,你设法将那丫头偷运出宫外,使她永远回不来,这样哀家就满意了。” 白公公顿时为难了起来。“这……奴才不敢,万一皇上查出是奴才干的,这岂不是……”这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放心!这一切有哀家在。”太后胸有成竹地一笑。“皇上不会为了一个黄毛丫头跟哀家计较的,你尽管去做吧!” 她终究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即使被他知道这件事是她指使的,她也不怕,她有把握平息皇上的怒火。 过了一段时日,皇上自然而然会忘记那个臭丫头,宠幸她为皇上所挑选的秀女。 “可是皇上这阵子常待在寝宫,亲自照顾那丫头,奴才恐怕很难有机会完成任务。”这种“要命”的差事能避就避。 “这倒也是!”太后的眼眸在流转间露出精明厉害的光芒。“小余,皇上最近有什么重要的活动?” 站在太后左侧的余公公答道:“启禀太后,三天后皇上将在宫内举行皇宴,欢迎二王爷回京城。” “麟儿?哀家怎么不知道他要回来了?” 太后所生的皇子,以继承的顺序来讲,分别占了前两名,其中只有二王爷韦端麟是她与先皇所生,本来为了延续皇家的血统,她暗暗属意立麟儿为太子,但当时两名皇子的文韬武略互不逊色,唯独大皇子较有魄力,所以先皇就立了端己为皇太子。同时在端己登基的那个月,韦端麟为避免威胁到皇上地位,及不想让京城中人胡乱猜测,便自动请愿调到边疆地区镇守,故太后已整整一年没见过端麟的人了。 “奴才也是今早才听说的。”余公公解释。 太后在惊喜过后,心中慢慢起了怀疑。“麟儿突然被皇上召回来,莫非皇上是当真……” 太后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两个都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她不能任皇上说走就走,这样她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不成,她得阻止皇上这种不负责任的作为! “小白,你就利用三天后的那个晚上行事。记住,不要被人发现了。”她不信除掉皇上身边的坏胚子后,皇上还不会回心转意。 “是的。” 白公公苦着脸被摒退下去,身为一个奴才,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        ☆        ☆ “皇上,他来了。”马常单膝跪在龙床的玉阶下,轻声地禀报。 “谁?谁来了?”豆儿被惊醒,手揉着眼睛寻找声音的来源。 韦端己爱怜地轻吻着豆儿的粉额。“一个朋友。你闭上眼,多睡一会儿。” 豆儿俏脸一红,她怎么又在不知不觉中睡到皇上的怀里?她赶紧滚了出来,将发烫的脸蛋埋进枕中。 自从上次江公公跟她讲过那番话后,她整个人就浑身不对劲,觉得尴尬极了,偏偏她没有勇气将他赶下床,只好尽量跟皇上保持适当距离,好险这张龙床大到可以躺下四、五个她,只是在睡梦中,她不知怎么的总会翻到皇上怀中? “你怎么了?”韦端己在她转身的同时,瞥见她面红如火,关心地摸摸她披散的黑发。“你今晚有点怪怪的。” 豆儿使劲地摇摇头,一张小脸像是在枕上生根了一样,硬是不回头看韦端己。 韦端己若有所思地揉揉她的后脑勺。“那你好好休息吧!” 语毕,他起身走到前厅。 豆儿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见马常随着皇上走出去,便忍着痛楚滑下床铺。 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会在三更半夜来找皇上? 豆儿喘了几口气,怀着旺盛的好奇心,慢慢地走向前厅…… “大哥,这是你要的证据。”皇甫靖交了一小叠信件给韦端己。“大伯一偷出这些信来,就要我立刻进宫交给你,免得夜长梦多,让那霍贼子起了疑心。” “辛苦你了。”韦端己将信搁在几案上。“明早我立刻派人治霍洪辟的罪。” 霍洪辟? “喝!”藏在珠帘后的岂儿惊喘一声,那不是当今宰相的名字吗? “谁?谁躲在后面?” 皇甫靖的身手机灵矫健,一个纵身,便揪出痛得哇哇叫的豆儿。 “喂!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粗鲁!快放开我……痛死我了……”豆儿气愤的叫闹声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心虚,反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小弟,快放了她。”韦端己怕他伤到豆儿,连忙要他住手。“她是自己人,让她听到没有关系。” “自己人”是什么意思啊? 皇甫靖与豆儿立刻面面相觑起来,将充满狐疑的大眼同时望向韦端己,连被吊在半空中的豆儿都忘了挣扎。 “先把豆儿放下来,她有伤在身。”韦端己再一次出声提醒皇甫靖。 “好!”皇甫靖松手放开她,心中疑云满布,大哥的寝宫怎么会有姑娘家呢? 瞧她这身衣衫不整的打扮,分明是刚从大哥的龙床上爬起来的模样,看来她与大哥的关系似乎满亲密的! 豆儿双脚一落地,娇躯便因耗力过度要虚软在地,所幸韦端己及时搂住她。 “你不要紧吧?”韦端己将她抱得紧紧的,温柔地问着。 “没事。”豆儿的小脸开始泛红,但敌不住心中的好奇,她小声地问:“那个把我揪在半空中的家伙是谁啊?为什么叫皇上大哥?” 韦端己与皇甫靖交换一个眼神,有默契地决定暂时隐瞒他们的关系。 “豆儿,这位是我的朋友皇甫靖侠士。” 韦端己转向皇甫靖。“这位姑娘叫童豆儿。”剩下的他没有多作介绍,将来小弟就会明白了。 “你好。”皇甫靖扬起一抹爽朗的笑容,友善地盯着豆儿瞧。 豆儿被他盯得不自在,进宫五年了,她难得会被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盯着看——除了皇上之外。 尤其这位侠士长得那么帅气,让她的心跳不禁加快起来。“你是那种行侠仗义的大侠吗?” 豆儿那种仰慕的语气让韦端己的剑眉蹙成一直线。 “不敢当!”皇甫靖俊朗的五官灿烂起来,他眉飞色舞地道:“江湖中人封给我一个‘逍遥剑客’的名号,主要是因为我性情潇洒不羁,擅长剑法,所以得到了这个封号。” “哇!”豆儿向往地赞叹一声。“那皇甫大哥的武功一定很高强啰!”她生平最崇拜的就是这种大侠士,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她非得问个过瘾不可。 “哪里!哪里!”皇甫靖挺起雄赳赳的胸膛,试着虚怀若谷地道:“普通而已啦!” “哇!”又是一声的赞美令韦端己气得牙痒痒的。“皇甫大哥,你为人好谦虚喔!那你在江湖中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豆儿的黑瞳莹亮得不像话,只见她情绪高昂地掐住韦端己的手臂,兴奋得忘了韦端己是个有“感觉”的人。 韦端己那张俊脸沉了下来,但他不是因为豆儿那软绵绵的手劲,而是为了她那笑吟吟的俏容在生闷气。 他们两人竟然忽视他这个介绍人,自顾自地寒暄起来,尤其豆儿一见到小弟就好像“大黄”看到狗骨头一样,露出垂涎的表情来,只差没流下口水。 真是气人! “有啊!我有许多好玩又刺激的遭遇。”皇甫靖没有注意到韦端己阴沉的表情,不要命地建议道:“不如我们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既然大哥的红粉知己那么喜欢听故事,他索性大方地讲一堆给她听,留给豆儿一个好印象。 “好啊!好啊!”豆兄再赞成不过了,她一双明眸全给笑眯了。 韦端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能忍受他们两人的情谊在一夜之间暴涨。 “皇甫大侠,你可以回去了。”他的语气寒飕飕的,阴森的光芒从他眼底射出。 “为什么?”豆儿不高兴地嚷着。 “可是……”皇甫靖的抗议在接触到大哥那杀人般的目光后,立刻识时务地吞了回去。“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呃……不做了?” “十天后。”韦端己回答得简单明了。 “嗯!那我先回‘飞剑山庄’向长辈禀报。”皇甫靖将眼神转向大哥怀中的姑娘,彬彬有礼地道:“豆儿姑娘,在下得出宫了,下回有机会,我们再继续聊。” 豆儿被他们神秘兮兮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皇甫靖笑了笑,没有作答,转身离开寝宫。 “你该睡了。”韦端己横抱起她的娇躯,走回厅后的龙床上,将她轻轻放下。 豆儿打个小呵欠,锲而不舍地问:“你们刚才到底在谈什么?干嘛不挑明着讲?” 她舒舒服服地平躺在床上,但她心思的运转还是相当敏捷,她老是觉得他们两人的态度怪怪的。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韦端己打定主意要带豆儿一起离宫,不过,有件事他得先跟她讲清楚。“豆儿,你以后尽量少跟皇甫靖单独处在一块儿。” “怎么了!”豆儿狐疑地瞄了瞄侧躺在她身边的韦端己。“你跟皇甫大哥看起来不像吵架啊?” 韦端己的下颚抽搐了一下。“我们没有吵架。”声音有些别扭和暴躁。 他不悦地发现豆儿有个聪慧的脑袋瓜子,并没有因为她的伤势而影响到她的观察力。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皇甫大哥跟我在一起?莫非他是坏蛋?”豆儿突然异想天开的说。 韦端己差一点点头诬陷皇甫靖,他极不甘愿地道:“他不是坏人,但他为人挺风流的。” 他暗自吞下满腔妒火,忍不住说了皇甫靖一些坏话,谁叫那小子神经那么大条,竟敢当着他的面与豆儿谈笑风生,太过分了! “哦——”豆儿恍然大悟,娇俏的小脸上写着“难怪你会生闷气”的神色。“我终于懂了,皇上是在吃醋,对不对?” 她想起皇上的“宿疾”好像没有痊愈,怪不得他会担心她抢走他的情人,害怕皇甫靖见到美女会移情别恋。 呵!她老早就觉得这两个大男人古里古怪的! 韦端己相当欣慰豆儿能明白他的醋意,可见她还满机灵的。“朕确实是在……嫉妒皇甫靖。” 虽然他贵为九五之尊,但还是第一次向姑娘家表达情意,难免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这样明讲出来也好,省得豆儿老是搞不清楚状况。 “不是吧?你是不是说错了?”豆儿一脸挑剔地听出他的“语病”,立刻纠正他:“你应该说嫉妒我才对。” 韦端己啼笑皆非。“我为什么要嫉妒你?你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他好笑地轻吻一下她的俏鼻。 豆儿微微拧起柳眉,皇上怎么可以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呢?这样岂不是对皇甫大哥不忠实! 太不像话了! “你不可以再这样亲我了,否则你会对不起皇甫大哥。”她停顿一下,改以威胁道:“皇上下次再乱亲人,我就向皇甫大哥告状。” 豆儿最讨厌这种言行不一的人,他不喜欢皇甫大哥跟她聊天,自己却对她毛手毛脚,真是花心大萝卜! “关皇甫靖什么事?” 这下子韦端己就不明白了。 “因为你跟皇甫大哥是一对的,自然得对他忠贞不贰,不可以对其他美女乱来。”豆儿逮到机会,便老气横秋地训诫他一顿,但为了避免伤害他脆弱的心灵,她也不好把话讲得太明。 “什么一对——”韦端己猛然噎住,顿时明白这小丫头在暗示什么了,他恼怒地低吼一声。“朕没有断袖之癖,你不要误会朕跟皇甫靖的关系。” 他总算知道豆儿那副暧昧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此时此刻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严重的侮辱。 “没关系,皇上不需要隐瞒豆儿,统统告诉豆儿好了。”豆儿挤出同情的安抚笑容,试着从他口中榨出一点内情来。“我会替你保密的,请皇上放心。” “朕不是那种人。”他那两道英挺的剑眉在悒愤的眼眸上方纠结起来。“朕喜欢的是你。” 他这一生还没受到这么令人头疼的误解,简直是有理解释不清嘛! “咦!江公公也是这样说的,原来江公公早就知道你的事了,所以一直替皇上掩饰,好险我只是半信半疑的,没有傻呼呼地相信江公公的话。” 说到最后,豆儿开始庆幸起来,难怪这几天皇上都跟她睡在一起,看来是在“掩人耳目”,深怕宫里的人知道他的“嗜好”。 “江公公说的没有错。” 韦端己粗嘎地咆哮一声,霍地低头吻上豆儿的小嘴,将她的惊呼声全吞进嘴中。 他的怒气在接触到豆儿那娇嫩的粉唇后,立刻化为柔情蜜意,他眷恋着她的樱唇好一会儿,才沿着她细白的颈项慢慢细啄,最后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轻咬起来…… 豆儿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一阵阵的酥麻让她忘记开口抗议,她只能闭着双眼承受他那温柔的细吮。 良久—— “这能够证明朕喜爱你了吧?”韦端己搂她入怀,让她的娇躯斜倚在他身侧。 他深邃的黑眸紧紧攫住她的小脸,想看清楚豆儿有何反应。 豆儿睁开双眼迎视他的视线,一抹赧霞倏地浮上她的颊畔,她有些迷惑地道:“你为什么吃我的嘴巴?在跟我抢口水吗?”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会口渴到抢别人的口水喝,真令她匪夷所思! 韦端己含笑地摇摇头。 “这叫亲嘴,你喜欢吗?”他的食指轻轻划过豆儿那红彤彤的脸颊。 “喜欢,感觉痒痒的,挺舒服的。”从进宫后就没有人教导豆儿姑娘家是要矜持庄重的,所以她的答案是直接、毫不害臊的。 韦端己轻笑出声,他就是欣赏豆儿这种可爱率直的个性。 “咦?”岂儿双眼一亮,像是被他的吻启发了灵感一样。“你跟皇甫大哥也是这样亲来亲去吗?” 韦端己的笑容僵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朕是正常的男人,没有断袖的毛病。” 她怎么还不懂?他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她竟然还敢问出这样可恶的话来? “喂,你这人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一朵得意的贼笑跃上豆儿的脸蛋,她沾沾自喜地道:“人家在跟你开玩笑的,你这样就上当啦?” 皇上果然有点呆呆的,就像当初她认识的小伟子一样,凡事都过于严肃认真,连怎么玩乐都不知道。真令人同情! “好哇!你在耍我!”韦端己怪叫一声,嘴角浮起邪气的笑容。“看朕怎样整你!” 韦端己捧着她娇俏的脸孔,深深热吻着她的香唇…… 月儿轻悄悄地探出头来,似乎为两人坚定不移的深情作见证…… 夜,更深了。 ☆        ☆        ☆ 两天后…… 皇上在宫中举行皇宴,欢迎二王爷从边疆地区调回京城,受邀的大臣们全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因为以二王爷的才能去镇守边疆,实在是太浪费了。 原本和谐开心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皇上与二王爷的密谈。 “前天朕已经把霍洪辟治罪了,想必二弟一回京城就已听说了?” 在六名宫女端上茶点,沏了一壶龙井茶后,韦端己便将她们全部遣退。 “这事臣弟确实知晓。”二王爷韦端麟恭敬地双手接过皇兄递给他的热茶。“全京城的人都很佩服皇兄英明果断的判决,将那包藏祸心的霍洪辟抓起来治罪。” 韦端己啜了一口茶。“依二皇弟之见,谁比较适合接任霍洪辟的宰相之职?” 既然决定将帝位传给二皇弟,他就不便在此时决定宰相的人选,现在问二皇弟,只是想知道他的选择是否与自己的眼光一致,算是好奇吧! “皇兄是在考臣弟啰?”韦端麟挪揄地笑道。 在私底下,他与皇兄的相处是轻松自在的,他很难把一个七岁时被他吓得尿裤子的小男童,视为崇德威仪的一国之君。 就是因为自小彼此的感情好,加上他对皇兄完全心服口服,韦端麟才会主动要求调往北方的边防,想替皇兄看住那近年来一直蠢蠢欲动的“北契国”。 “就算是在考你吧!” 韦端麟含笑地道:“应属梁学凌大人最适合,他那人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又有才气,曾经提过一些治国之策,成效颇佳,由他接任宰相之位,相信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嗯!朕的心中也是属意梁大人。”韦端己满意地点头,别具深意地道:“今后朝政的事有劳皇弟多费点心了。” “皇兄的口气为何如此凝重?”韦端麟关心地发问。“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那倒不是。”韦端己神色深沉,盯着二弟好半晌,才意味深长地启口:“朕将在几天后诈死,把帝位传给二弟你,希望你能做得有声有色,别让朕失望才是。” “皇兄!”韦端麟震愕地惊喊一声,难以相信皇兄说的话。“别……别说笑了!” 整个皇朝在皇兄的统治下政治昌明,富强康乐,堪称太平盛世,现在该是皇兄安心享乐的时候,皇兄怎么舍得抛下皇位呢? “朕是当真的。”韦端己深深凝视着二弟。“区区的荣华富贵都只是过往云烟,朕想追求的是永久的快乐,二弟应该能明白才对。” “臣弟不懂,皇兄不为自己打算,也应该替全国臣民打算,您走了,谁来带领我们开启皇朝的盛世?”韦端麟见皇兄神色认真,开始着急了。 他要为千千万万名的百姓留下这么一个好皇帝,不能让他跑了。 “你啊!”韦端己安适惬意地指着他。“朕知道二皇弟的才能出众,会成为一个比朕还要优秀的好皇帝。”韦端己面无愧色。 “皇兄,这万万不可,臣弟担当不起这种重责大任。”韦端麟无比惶恐地道。 韦端己忽然轻笑起来,帝王的尊贵气势自然流露出来。“朕的心意已决,二弟实在用不着如此谦虚。” 韦端麟勉强压下心中倏扬的激动。“如果皇兄是嫌宫中的生活烦闷,倒可以出宫巡视各地,顺便散散心,臣弟愿意代掌朝政数月。” “皇弟,你的性子怎么变得像姑娘家一样拖拖拉拉,一点都不干脆!”韦端己翻了翻白眼,取笑地推了二弟一把。“朕说把帝位传给你就传给你,没有任何试探你的意思,二弟还在怕什么?” “怕?”韦端麟拍着胸脯,发下豪语。“好!我韦端麟不会辜负皇兄的托付,一定会代替皇兄成为一个好皇帝!” “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韦端己开心地拍着二弟的肩膀。“大概过十天朕就佯死离宫,皇弟趁这几日跟在朕身边学习政事,有不懂的问题可尽量发问,一旦朕出宫便不会再回来,二弟日后不用担心朕会回来索回皇位。” 韦端己之所以设定十日的时间,一来是让豆儿的伤势能完全康复,二来是让皇弟慢慢熟悉朝政之事,因为二弟已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待在皇城了。 “是的,皇兄。”这一切是真的吗? 韦端麟这时再也难掩激动之色,他从小就不敢奢望会成为东宫太子或皇上,因为他明白在自己之上还有一位能干的兄长,没想到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太感谢皇兄了! 第七章 整座皇宫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不时有笙歌飘进皇上的寝宫内。 由于夜色已晚,豆儿已经呼呼大睡,寝宫前后的守卫也早被有心人士支开,所以白公公能带着一行手下顺利地摸进寝宫。 “快!快捂住她的嘴。”白公公低声地吩咐。“但别弄伤她的人。” 在所有情况未明朗之前,实在不宜得罪目前皇上的心肝宝贝,谁也不知道哪天她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年轻力壮的罗公公走近龙床轻轻捂住豆儿的小嘴。 “呜……”豆儿立刻被惊醒,一见有人对她不轨,马上泼辣地使劲挣扎。 可恶!哪个不长眼的人竟敢偷袭她?他难道没对她豆公公的大名闻风丧胆吗? “小心一点!她前后面都有伤口。”白公公深怕她过于激动,扯伤了伤口,站在一旁干着急。 他们只是奉命送豆儿姑娘出宫,可没要弄死她,况且他们也承担不起杀人的罪名。 罗公公稍稍松开一点手劲,豆儿捉住机会,奋力地咬住他的手指。 “啊……”罗公公发出惨叫声,赶紧将可怜的手抽了回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豆儿环视站在龙床四周的几个男人,凭她在宫中“阅人无数”的经验,立刻辨出他们是太后身边的太监。 “咦?你不是白公公吗?”豆儿在神情上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因为她在挣扎中已听出白公公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否则她不可能轻易挣脱。 “是的,豆儿姑娘。奴才们是奉太后之命送你出皇宫的。”所有围在龙床旁的太监全矮了一个头,包括那白公公也跪了下去。“请豆儿姑娘见谅。” 他们虽是奉命行事,却也个个吓得浑身发抖,在皇帝的寝宫内密谋败露,必定是死路一条了,偏偏他们又没有勇气一拥而上,将豆儿姑娘绑出宫。唉! 豆儿双瞳倏地亮了起来。“嘿!你们怎么不早说,我正好想出宫耶!你们快起来帮我收拾包袱。” “是!”白公公那伙太监全惊喜地起身,他们首次犯罪,就遇到那么合作的“受害人”,还真是幸运呀! “你去那张小床上收拾我的东西。”豆儿兴奋得开始点名指派他们任务。“你去找一件皇上的便服给我换上,我这身单衣很难行动。” “是!”第二名太监开开心心地做贼去。 “你们两个把我扶起来,我要穿衣袍了。”豆儿钦佩地瞄了那个行动迅速的太监一眼,才接过他手中的衣袍。 白公公跟另一名太监轻轻将她扶起,熟练地替她穿戴好衣袍,反正他们服侍太后惯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不然依豆儿姑娘那种笨拙的动作,准是挨到天亮也穿不好。 “谢谢你们。”虽然衣袍过于宽大,但她也只能勉强凑和了,如果穿着太监袍在京城中四处乱跑,太引人注目了! 豆儿把枕下的秘方本子塞入怀中,开始弯着腰寻找“大黄”、“小黄”。 “喂,你们有没有看到我那两只狗?”她现在的伤势好了大半,即使弯着腰也不会痛,但是皇上就是爱大惊小怪,硬是命令她留在床上。 白公公与其他几名公公交换一个尴尬的眼神,他手指着躺在角落的那两只黄狗,“歹势”地道:“是不是那两只?为了怕惊醒豆儿姑娘,所以在一个时辰前我就派人迷昏了那两只狗。” “嗯……这样也好,省得带它们出宫时,它们出声引起卫兵的注意。”豆儿反而感激他们的“不怀好意”! 白公公苍老的脸孔露出为难的神色。“豆儿姑娘,它们呃……可能装不进麻布袋。” “麻布袋?”豆儿此时才发现有一人拿了一只大麻袋站在旁边,她戒慎地死盯着那麻布袋,猜疑地道:“你们该不会是想把我装进这个麻袋里,偷偷运出宫吧?” 白公公一群人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豆儿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行!这个计划不好。”为了避免不雅地被人抬出宫,豆儿断然否决他们的馊主意。“万一不小心你们手滑,摔痛了我怎么办?” “经豆儿姑娘这么一说,似乎挺危险的!”白公公灰白的眉毛全皱成一团。 “不知豆儿姑娘有何良计?” 豆儿沉思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一个绝佳的妙计。 “用轿子吧!今晚皇上不是在宫中举行皇宴吗?我们伪装成大臣坐轿子离宫,岂不是既安全又隐秘?” “还是豆儿姑娘想得周到。”白公公转身吩咐罗公公。“小罗,你去张罗一顶轿子来,动作快一点。” “是!”罗公公带着几名太监快速离去。 唉!如果皇上知道豆儿为离宫的计谋奉献大半的心力,不知道会不会气炸了? 唉!唉!唉!豆儿的小屁股是该有点“忧患意识”了! ☆        ☆        ☆ 他们一路上通行无阻地离开皇宫。 出了宫墙,天空还黑蒙蒙的,豆儿看天色再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所以让服务周到的白公公他们先回去覆命。 她如出笼的鸟儿欢叫一声才带着新鲜愉悦的心情边走边逛,她一手抱着“小黄”,一手拿着包袱,身旁跟着“大黄”,凭着一点模糊的记忆往“童府”的方向走去。 问了几名路人,豆儿才在天亮的时候找到“童府”,只见“童府”的外貌更形奢华了,它是一座翠瓦朱檐,红榴屋角微翘的大宅院,而且占地极为广大。 不过,这些豆儿全没放在眼里,她在宫里看到的比这豪华一百倍,她只是奇怪爷爷怎么舍得做那么大的改变——他老人家一向是精打细算的。 豆儿走上前敲门。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应门的阿德见她身着一身精美的男性锦服,心里虽觉得不伦不类,但以为她是来找童大爷,故摆出一副必恭必敬的脸孔。 “我叫童豆儿,是童靖远的女儿。这位大叔请让我进去好吗?” 豆儿清丽的俏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连一旁的“大黄”也谄媚地猛摇尾巴。 阿德搔搔头,一脸的困惑,他在童府工作三年来,还没有听说童大爷有个叫“童豆儿”的女儿。“你在外头等一下。”他关上门,走进宅中请示童大爷。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 “砰!”阿德气呼呼地拉开大门,忿忿地骂着。“你这臭女人竟敢欺骗我阿德,害我被童大爷骂,童大爷根本没有叫豆儿的女儿,你快给我滚!” 豆儿娇小的下巴滑稽地掉下来。 不会吧?她那游手好闲的爹竟然忘了她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太扯了吧? “慢着!”豆儿赶紧以脚卡住他要合上的门。“那童老爷在家吗?” 爹不认得她,那一向疼她的爷爷总该认得吧! “童老爷三年前就死了。”阿德不耐烦地瞪她一眼,要不是见她长得漂亮,他阿德早拿扫帚赶人了。 死了! 豆儿难过地眼眶红了起来,低喃道:“难怪一切都变了,连守门的梅伯也不见了。” 她爹素来就憎恨爷爷的专制严厉,爷爷一去世,她不难想像爹会换去府中所有的仆役。 只是没有了爷爷,不晓得娘在府中过得好不好? “那我娘芷君呢?她在不在?”她着急地追问。 阿德又赏给她一记厌烦的白眼。“没听过这个人,你快离开吧!” “噢!”豆儿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转身离开童家,打算另外想办法。 ☆        ☆        ☆ “皇上饶命!” 一大票的卫兵、太监和宫女都跪在地板上……他们工作的范围全在寝宫内外。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连人不见都不知道?”韦端己的俊容上满是震怒。 他与二皇弟密谈后,立即回到寝宫,谁知豆儿已不见踪影,他是又惊又怒,深恐豆儿出意外,所以口气难免穷凶恶极了点。 一名显然是统领的卫兵低着头禀告:“皇上,有人持着您的旨意,命令我们下去休息一个时辰,属下们只好离开。” 所有跪着的人全附和地点头。 “谁那么大胆?竟敢假传朕的旨意?”韦端己忿恚的怒火高涨到了极点。 “属下不敢说。”卫兵头头低声道。 韦端己严厉的黑眸突然沉思地扫视他们一遍,稍微放软口气。“你们全退下吧!” 待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退出寝宫,韦端己转而命令贴身侍卫。“马常,你带人去太后寝宫悄悄擒白公公来,不要让太后知道了。” 他的情绪由盛怒渐渐冷静下来,自然明白此事与太后脱不了关系,要马常去偷偷逮来白公公,是为了不想在临走前与太后撕破脸。 “是,皇上。”马常轻悄地离去。 江义一听说豆儿姑娘失踪了,连忙赶过来伺候皇上,也看到皇上的脸色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愈来愈阴沉,让他不禁为白公公胆战心惊起来。 “皇上,早朝的时间到了。”江义壮着胆子道。可恶!马大个儿怎么还不回来? 韦端己沉着一张紧绷的俊脸。“说朕病了。” 江义走到外头吩咐小昆子去传话。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马常总算拎着白公公的脖子出现了。 “马常,你可回来了,皇上快急死了。”江义忍不住叨念他几句。 马常把他当作烦人的苍蝇般视而不见,放下白公公,拱起双手行礼后,就静静地退到一侧。 “皇上,饶了……奴才一命吧!”白公公吓得双腿一软,瘫跪在玉石地板上。 他再怎么想也料不到皇上会那么快知道豆儿姑娘是被他“运”出宫的,他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呢! “你把豆儿带到哪里去了?”他霍地站了起来,黑眸中燃满熊熊的怒火。 “奴才……奴才奉太后之命……把豆儿姑娘送出宫……”白公公愈紧张,结巴愈严重。 “哼!”韦端己急怒攻心。“你好大的胆子,连朕的女人都敢碰!把他拖下去砍了。” 他这次气得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饶命啊!”白公公拼命地磕头。“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而且豆儿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出宫的,她甚至兴致勃勃地收拾包袱,带着两只狗一块儿离去,奴才真的没有强迫豆儿姑娘。” 韦端己闻言,剑眉皱得更加厉害。“先把他放了。” 卫兵松开白公公的身子,退回寝宫外。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豆儿是自愿跟你离开的?” “是的,豆儿姑娘一出皇宫侧门,还开心地欢呼一声。”白公公见有一线生机,便不敢隐瞒任何事实。 这丫头!韦端己的头部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他真的不知道为她担心着急一个晚上是为了什么来着?她根本是欢天喜地的出宫嘛!亏他在宫里胡思乱想、穷操心! “豆儿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他语气干涩地问。 他的怒气有一半转移到那个没心肝的丫头上,要走连封信也没留给他,真是气煞人! “没有。”他不敢乱动,深怕皇上又降罪给他。 韦端己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算了,你回去吧!” 这不可麻烦了!京城那么大,他要从哪里找起啊? 白公公战战兢兢地离去后,寝宫内笼罩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皇上。”江义勇敢地打破沉默的僵局。“不如奴才去‘净身房’查查看有无豆儿姑娘当年进宫的资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去吧!”韦端己挥着手,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当年豆儿连性别都敢欺瞒,甚至是收买净身太监,她还有什么事是不会顺便保密的! “还有,把心宁公主叫来,她或许知道的比较多。” 江公公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若真遇到要紧之事,跑起来可不输任何年轻人,只见他矫健地奔出寝宫。 “马常,你去把二王爷秘密请来,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是的,皇上。” ☆        ☆        ☆ 豆儿遭到门房的驱赶后,她毫不气馁地绕着童家的围墙打转,试着找出她儿时所挖的“狗洞”,好钻进去找她的娘亲。 找了将近一个时辰,豆儿才在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树后找到那个小洞,难怪那么多年了还没有人发现它。 豆儿拨开洞口的杂草。“‘大黄’,你说这洞口是不是迷你了点?” 她与“大黄”一同勘察狗洞的大小,她甚至把头塞在洞里,看能不能硬挤进去,直到她弄得灰头土脸,她才不怀好意地盯着“大黄”看。“‘大黄’,换你来试试?” “汪!汪!”大黄狗欢欣地猛摇尾巴。 突然…… “‘大黄’,你的体型太大,钻不进去的。”韦端己柔声地劝告它。 他在宫中逼迫心宁公主说出豆儿可能的去处后,立刻要二皇弟掩护他出宫之事,并且在三日后发布他病重身亡的消息,至于他自己则带着马常与江公公悄悄离宫。 马常跟着他一同离去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马常是他爹皇甫尧的大弟子,是最近一年来他频频遭人行刺,他爹派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但江公公要跟着他走,就令他有些为难了,偏偏他老人家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他只好答应他了。 他们三人均作轻便的打扮,一路朝京城三大富豪之一的“童府”走去,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他远远就看到豆儿在围墙边探头探脑的,基于某种程度的好奇心,韦端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皇上。”豆儿惊呼一声,开心地跃进他的怀中。“你怎么有空出宫啊?” 一见到豆儿那盈盈笑脸,韦端己俊容上的愠色慢慢消失,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豆儿平安无事,他的怒气就生不起来。 “你就这样出宫,难道不知道我会操心吗?”韦端己的大手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灰尘。 豆儿无辜地咋咋粉色香舌。“人家急着要出宫,所以忘了留封信告诉你。” “皇上为了豆儿姑娘连皇帝都不做,就急急忙忙出宫找你了,豆儿姑娘,你好好劝一下皇上回宫继续当皇帝吧!”江义在一旁插嘴。 他一直不懂皇上怎么会对帝位一点都不眷恋?就算他没有皇家血统又怎么样?反正又没有人知道皇上的秘密,皇上真的是太诚实冲动了! “多嘴!”韦端己轻斥他一声。“不准再叫我皇上,今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哇!”豆儿简直是受宠若惊。“你真的不做皇帝啦?太好了!反正皇宫内一点都不好玩。” 江义翻个白眼。听她说的是什么鬼话! “以后我再把详细原因告诉你,你暂时叫我韦大哥好了。”韦端己含笑地整理着她凌乱的发丝。“你刚才在做什么?” “啊!对了!你们来的正好。”豆儿想起自己的“不良企图”,赶紧拉着韦端己的大手跑到狗洞前。“你们快帮我把这个洞挖大一点。” 除了豆儿,韦端己他们三人全蹲下去研究那个狗洞。 “豆儿姑娘,你为什么不从大门进去呢?”江义纳闷地问着。 豆儿的小嘴瘪了起来。“我爹忘了我这个女儿,我只好钻狗洞进去找娘啰!” “你不要伤心,我陪你光明正大地走进家门。”韦端己起身搂着她安慰。 豆儿皱起俏鼻子,嘟嚷几声。“我才不伤心呢!我只是想进去把娘带走,省得她在府里老是被人欺负。” “豆儿,就算你的娘亲不受宠,你也不能随便带她走。”韦端己为难地叹口气。 从她的言辞中,韦端己多少可以猜出她与她母亲在童家似乎不受重视,说难听一点,她们可能饱受欺凌,无怪乎豆儿会想带她母亲走。 皇上,呃……韦大哥真是个老古板! 豆儿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机灵的脑袋瓜子转了几下,决定暂时先敷衍他一下,免得他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嗯,那我先进去看娘过得好不好总行了吧?” “好,我跟你一同进去。”韦端己牵起她的小手。 “哎呀!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你做不来的。”豆儿摆出一副体贴煞人的脸孔。“我看你们待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后我就出来了。” 其实她是怕极了韦端己在身边会碍手碍脚的,所以不让他当跟屁虫。 韦端己扯了扯嘴角,他生平第一次遭到那么明显的嫌弃与歧视。 “爷,我们就听豆儿姑娘的话留在外面好了,万一我们潜进去被人逮到,不就糗大了!”江义又有话说了。 “不要紧。”韦端己看到豆儿那瞬间垮下的小脸,差一点爆笑出声。“我陪豆儿一起进去比较安心,你跟马常待在这里等好了。” 他搂着豆儿的纤腰,双腿微微一弹便跃过围墙,落在童家的庭院中。 豆儿惊喘一声,还来不及感到害怕,人就“咻!”的一声飞进墙内了。 “哇!你这样做贼一定很方便,不用爬上爬下的。”她忍不住发出赞叹声,以韦大哥这种身手做皇帝似乎可惜了点! “别开玩笑了,快办正事吧!” “嗯!你跟我来。”豆儿带着他走最僻静的小径,往她母亲所住的厢房奔去。 谁知那个房里早已布满灰尘与蜘蛛网,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这里没人。”韦端己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不敢相信豆儿以前竟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简直比佣人房还不如。 豆儿注意到他诧异的眼光,解释给他听。“从前我们母女不受重视,所以住在这种寒伧的住所,即使后来我受爷爷的宠爱,我们母女也没想过要换舒服一点的地方。” “为什么?”韦端己奇道。 “一来我年纪小,觉得住这里比较不用看大娘、二娘的脸色;二来我娘的脾气温柔善良,不喜欢与人计较,所以我担心爷爷死后,娘一定会被她们欺负得很惨……” 说着、说着,豆儿的眼眶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 “你想哭啦?”韦端己心疼地摸摸她的俏脸蛋。 “嗯。”豆儿噙着泪水不敢点头,深怕它们不小心会滚下来。“人家好想念娘喔!” 韦端己一脸怜惜地拥她入怀。“你想哭就哭吧!” “哇……哇……”豆儿的泪水如泉涌般猛烈地冒出来,她自然地往韦端己的胸膛擦去。 他一见豆儿这种“唏哩哗啦”的哭法立刻后悔了,瞧她哭得肝肠寸断,快把他的心给哭拧了。 “好了,好了,不许你再哭了。”他人一慌,那种当皇帝时的命令口吻又跑出来了。 “鸣……为什么……呜……”她难得这么痛快哭上一次,眼泪好像止不住了。 “你这样哭会伤身体的。”韦端己轻柔地抬起她泪湿的小脸,一点一滴地吻去她水晶般的泪水。“把眼泪留到下次吧,嗯?” 豆儿破涕为笑,被他的动作与话语逗得心情好了一些。“你这样舔好痒喔……” 若不是这趟是来找豆儿她娘,外头又有人等着他们,韦端己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那俏脸上的每一寸柔嫩肌肤的。 “我们去找看看有没有你熟识的人,问一下你母亲的下落。”韦端己显现当机立断的决心。 “好。——豆儿想了一下。“我们去书斋找三哥,小时候他待我最好。” “带路。” 豆儿带领韦端己蹑手蹑脚地东躲西闪,避过好几个迎面而来的仆役,历经重重险阻,才来到童镶之的书斋。 豆儿拉着韦端己一起蹲在窗子下,她轻轻敲了几声—— “谁?”一名年轻清秀的男孩推开窗户。 “是我,豆儿。”她大剌剌站起来,七手八脚地攀进书房里。 童镶之站在一旁,面露迷惘之色。 这位擅闯他书房的怪异姑娘是谁啊? “咦?韦大哥,你怎么还待在外面?”豆儿回头看见韦端己还傻愣在窗外,贼兮兮地道:“你快爬窗户进来,不然会被人发现。” 她实在忍不住想破坏韦端己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势,换句话说,她就是想看他出笑话。嘻! 韦端己又好气又好笑地横睨她一眼,捞起衣袍下摆,一个俐落敏捷的纵身,便已从窗口翻进屋内。 他的身手之漂亮让豆儿与童镶之看得瞠目结舌,豆儿勉强合上张得大大的小嘴,心里开始有些不平衡。 啧!这家伙还是不是人啊?居然能在空中翻滚一圈,然后潇洒地落地,连一颗尘埃都没沾上身?! 太……太令人嫉妒了! “三哥,眼睛别瞪那么大,小心掉下来。”豆儿受不了他那副挫样,跳过去戳他的额头。 “噢!”童镶之回过神来,揉揉疼痛的额头,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为什么称我三哥?在下并不认识姑娘啊?” “连你都忘记我啦!三哥。”豆儿失望地嘟高了嘴。“我是童豆儿啊!那个小时候跟你一起读书习字,教你作弊的那个豆儿啊!记得了吗?” 她卯足了劲提醒他,只差没把他的糗事全抖出来——这完全是为了顾及他的面子。 “豆儿?你真的是豆儿?”童镶之惊喜地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细细打量她的五官。“这五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家里的长辈都三缄其口,怎么都不肯说。”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爷爷派我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这可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喔!”豆儿小小的吹嘘一下。 韦端己没理会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子,直接走过去掰开他停驻过久的双手,即使是兄妹,他也不喜欢他们有过于相亲相爱的举动。 “豆儿,别忘了问你娘的事。”他占有性地环住她的柳腰。 “好!”豆儿转向童镶之,急切地问:“三哥,我娘呢?她现在住在哪里?” “你娘?”童镶之为难地沉吟一会儿。“好,我告诉你,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爹在爷爷死后,就把三娘送回青楼了。”他尽量不让这种丑事听起来那么不堪入耳。 当年三娘是红透半边天的青楼歌妓,他爹童靖远花了大把银两才把她迎进家门,谁知过了几年,就嫌她年老色衰、浑身是病,将她丢回青楼去。唉! “青楼?什么是青楼啊?”豆儿本能地询问身旁的韦端己。 “出去再告诉你,别紧张。”韦端己在她耳边低语,轻声安抚她。但不可否认的,他内心觉得十分惊愕,怎会有人把自己的侍妾送到青楼妓院呢? “哪一家青楼?” 童镶之同情地看了豆儿一眼。“好像是‘彤玉坊’,不过听说三娘在那里过得不错,每晚负责弹琴而已。” “好,我们走。”韦端己决定这次从门口走出去,不再攀爬窗户、围墙了。 “慢着。”童镶之叫住他们。“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豆儿,我这个兄长就作主将她许配给你,望你好好善待她。” 他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瞧这位公子卓尔出众、仪表非凡,一看就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贵,再看他呵护疼惜豆儿的模样,他怎会不放心将豆儿交给他呢? “三哥,你在胡说什么?”豆儿娇嗔一声,脸上的红云不受控制地氾滥开来。 她不好意思地偷瞄韦端己一眼,想知道他有何反应…… “放心,我会照顾好豆儿的。”韦端己俊颊含笑地望着脸蛋红咚咚的豆儿,发觉她娇羞的时候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以后别带豆儿回来了。”童镶之慎重地嘱咐,年轻秀气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怎么说?”韦端己比豆儿快一步发问。 童镶之凝重地道:“我怕爹知道他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儿后,会把豆儿送给京城首富钟福全当侍妾,藉以取悦那老色魔,年初五妹就是这样被送进钟家的,即使二娘拼命阻止也没有用。” “真是可恶!”虽然小时候五姊最爱暗地里欺负她,但她仍忍不住发出不平之鸣。 “哼!他敢?”韦端己半挑起愠怒的剑眉,轻哼了一声。“今后你想见豆儿,就到芜湖的‘飞剑山庄’吧!” “好,你们一路小心啊!” 豆儿依依不舍地朝他挥挥手。“三哥,保重。” 韦端己打消原本的念头,决定偷偷摸摸地走原路回去,免得他的小新娘被她爹发现! 第八章 “妓院?那种妓院?” 豆儿一手捂住胸口,震惊得连声音都发抖了。 他们一行人下榻于京城最著名的客栈,由于皇上爱安静,所以江义自行作主将东半边的房间全租了下来。 此时,韦端己与豆儿正在房中用膳,马常与江义则是被他派出去打听消息。 “是的,豆儿,你不要太伤心,今晚我就去‘彤玉坊’赎回你娘。”韦端己以为她在替母亲感到难过。 豆儿奇怪地看他一眼。“谁说我伤心了?娘以前告诉我她在‘彤玉坊’卖艺时,那些姊妹都待她很好,嬷嬷虽然食财,不过对她也是有情有义的,当年见有人愿意替娘赎身,并没有哄抬价钱,就让娘顺利从良了。” “你刚才的神情很激动。” “有吗?”豆儿摸摸“据说”很激动的脸蛋。“可能是想到今晚就可以看见娘,所以太过高兴了。对了,我们晚上什么时候去‘彤玉坊’?”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乖乖待在客栈等。”韦端己夹了一块鱼肉在她碗中。“你多吃一点。” 豆儿扒了几口饭,不死心地道:“没有我,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我娘?万一赎错人怎么办?” 她实在好想进“彤玉坊”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妓院,看看里头的姑娘、摆设是什么样子,这次她若没有藉机看成,她这辈子恐怕没机会大饱眼神了。 “我会问清楚,你用不着担心。” 韦端己细嚼慢咽,假装没看到她兴致勃勃的神情,他告诉自己千万别对豆儿心软,否则她会提出“恐怖”的要求来。 豆儿将圆椅挪近他的身旁,以盈盈水漾的明瞳瞅着他。“可是人家想跟你一起去嘛,好不好?” 她的小手摇摇他结实的手臂,流露出娇甜的小女儿姿态。 韦端已被她这么一撒娇,马上心荡神驰起来,差点脱口答应她,他晃了晃头清醒自己。“不行,一个姑娘家到妓院成何体统?” “没关系啦!反正我穿的是你的衣袍,别人看不出我是女的啦!”豆儿热切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拼命说服他。 韦端己不为所动。“这例提醒我了,你等会儿用完膳,去隔壁房里换上我为你新添的衣物,不要再穿这身男装了。” 他虽然宠爱豆儿,但在这方面的态度却保守得很。 “啥?”豆儿明显的傻眼了,不敢相信韦大哥竟然转移话题。“韦大哥,你还没答应我呢!” 韦端己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如她所愿地开口道:“这件事我绝不会答应你的,你今晚就在客栈等你娘亲回来吧!” 这小家子气的臭男人! 豆儿霍地站了起来。“哼!不带我去就算了,小气鬼!” 她气呼呼奔回隔壁的房间,决定闭门苦思独自去会见娘的方法。 ☆        ☆        ☆ 一个时辰后—— 豆儿换回女装,一个人在街上闲晃,并且将两只狗留在客栈。 她睁大那双又圆又亮的黑眸子,专心地寻找“彤玉坊”的招牌。 不晓得是“彤玉坊”恶名昭彰,还是怎么样,每个豆儿问过的路人都惊慌失措地走避,不然就是鸡婆地训她一顿,要她别到那种不正经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点哭笑不得了。 此时,突然有三、四个流里流气的中年人围上来,其中的卢七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在找‘彤玉坊’呀?” 豆儿兴奋地猛点头。“是呀!这位大叔,我要到那里找人,你知道‘彤玉坊’在哪里吗?”她总算遇到一盏“明灯”了。 那几个人神色诡异地交换一下眼光,卢七露出满嘴不整齐的黄板牙,笑眯眯地道:“我当然知道啊!我有个亲戚在那里的厨房工作,我对那地方熟得不得了。不如我们几个带你去‘彤玉坊’,以免你找不到地方。” 豆儿涉世未深,真以为有人这么好心,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是谢谢你们。” “跟我们来。” 他们几人前后簇拥着豆儿朝前走,带着她在大街上东兜西转,渐渐往人烟稀少的街道走去。 “到了,就是这里。”他们终于在一幢偏远大宅的后门停步了。 豆儿细细打量这幢豪华的宅院,发现这宅子附近都没有人家,四处是充满荒凉的味道。 她不禁蹙起纳闷的柳眉,狐疑地问:“‘彤玉坊’为什么选在这种地方开业呢?看起来既萧条,又凄凉,他们的生意怎么做得好?” 卢七松了口气,幸好这丫头单纯得很,他差点以为她起了疑心呢! “‘彤玉坊’开在这荒僻的地段,客倌才敢上门,你别看现在冷冷清清的,晚上这里可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他摸一摸嘴上的胡髭。“走吧!我带你进去,别浪费时间了。” “噢!”豆儿仍然没有怀疑这些人另有企图,直接跟着他们穿过庭院、花园,来到一间俗丽的小房间。 “小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我的亲戚来。”卢七邪笑几声,与其他同伙一起走出去。 不久,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出现在房中,后头跟着卢七与两名彪形大汉。 “哟,这丫头长得挺漂亮的。”老鸨秋媚嗲着娇媚的嗓门,走到豆儿身前,抬高她的下巴仔细端视她。 豆儿被她看得心底发毛,连退了好几步。“这位大娘,我是来找我娘的,她叫芷君。” 老实说,她开始后悔为了一时意气用事,独自到“彤玉坊”来见娘了,瞧这位大娘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不放,她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里没这个人。”秋媚绕了一圈,以挑剔的目光打量豆儿。 “这丫头没几两肉,来我这里的大爷不喜欢这种瘦巴巴的货色。”她突然伸手在豆儿的胸脯上捏一捏,像是在测量什么。 “嘿!你在干什么?”豆儿气呼呼地拍掉她的魔掌,杏眼圆睁地怒道:“我是来这里找人的,我有没有肉关你什么事啊!” 简直是太侮辱人了嘛!她的身材娇小归娇小,但也是玲珑有致得很。 “嗯……脾气太坏,动作也粗鲁,大概只值二十两银子。”秋媚精明地开价。 以她做二十多年的老鸨经验,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丫头的条件绝佳,日后必定可以成为她“彤玉坊”的红牌。 刚才拼命挑出她的缺点,主要是不想花太多的银两买下她,能省多少是多少。 豆儿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嫌她没肉了! “喂,我不是来卖身的,你别搞错了。”她气得猛跳脚,她怎么这么衰啊! “住嘴!”卢七粗鲁地掴了她一巴掌,使她跌倒在地。“老子就是要把你卖给妓院,怎么样?” 都是因为她胡乱喳呼,害他不能要求太高的价钱,赏她一巴掌算便宜这丫头了。 好痛! 一股剧痛在她左颊上火热地燃烧开来,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这种痛楚比小时候挨大娘的巴掌还痛上十倍。 她顾不了耳朵还嗡嗡响着,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凭什么把本姑娘卖给妓院?快放了我,不然我去官府告你。” “去你娘的!看老子怎么教训你——”卢七气得挽起袖子,要给她一顿好打—— “慢着!慢着!”秋媚心疼地喊住他,深怕他打伤了她的心肝。“她这身细皮嫩肉的,经你一打,我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卢七识相地停止,搓着双手,谄媚兮兮地走到秋媚身边。“那银两怎么算……” 秋媚风情万种地抛给他一个媚眼。“你先告诉我这丫头的来路。”从这丫头华美精致的服饰看来,秋媚怀疑她可能出自富豪或官宦之家。 为了不惹祸上身,她不得不小心一点。 “是我在街上遇到的,这丫头逢人就问‘彤玉坊’在何处,所以我就跟几名兄弟把她骗来卖啦!”卢七说得洋洋得意。 豆儿坐在地板上险些气晕了,心中那股受骗的怒火愈来愈旺,她慢慢站了起来。 “她这身打扮像是好人家的姑娘,万一被人发现她在我这里怎么办?她的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秋媚一脸可惜地摇摇头。“我这间‘彤玉坊’冒不起这个险,你把那丫头带走吧!” 她想要既貌美又便宜的姑娘还不简单,只要到乡下走一趟,她要几个就几个,她何必自找麻烦呢! 不过,像眼前她这种清灵绝丽的美人儿倒是少见。 卢七急了! “这有什么关系?今晚‘彤玉坊’举办的拍卖会,不是会有许多外来客参加吗?你可以今晚就把她卖给外来客当小妾,让那丫头跟着外来客离开京城,如此一来,包准神不知、鬼不觉,官府绝对查不出来。”卢七拼命想把豆儿推销出去,现在二十两他也不会嫌少了。 拍卖会本来卖的是刚下海姑娘的首夜,算是“彤玉坊”的噱头,一个月举行一次,每个月到这个时候必定会涌进大批的外地寻芳客。 但是,公开卖人这可是头一遭啊! 秋媚想到转手间就可以赚上一笔,不禁乐得眉开眼笑。“好吧!将她留下来。” 豆儿发现剧情急转直下,情况又对她不利了。 她趁着众人没留神之际,悄悄蹑往半掩的门口。 “那银两……”卢七的眼中流露出贪婪之光。 秋媚娇哼一声。“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一张最小金额的银票给他。 “跟你交易真是愉快——” “别跑!”一名保镖的叱喝声中断卢七接下来的话,只见那名保镖跑了出去。 不久,他便拎着豆儿回来报到。 “放开我!”豆儿的粉拳像鼓槌一样,使劲敲打在他的手臂上。“臭男人……” 秋媚柳眉轻轻一皱。“将这丫头带到刘嬷嬷那儿去,先下一点迷药,再好好妆扮她,我晚一点就过去。” “是!”那名保镖轻轻一捞,将她像面粉袋一样扛在肩膀上,根本无视于她那软绵绵的花拳绣腿。 “嘿!你这人怎么那么粗鲁……会痛耶!” 豆儿抗议的声音愈飘愈远…… ☆        ☆        ☆ 刘嬷嬷是个高大肥胖的老妇人,因为懂一些草药的调制,自然备受老鸨秋媚的重视,她的身材不但粗壮,连嗓门也大得很。 “这小姑娘是谁啊?” 刘嬷嬷看到豆儿那又踢又打又抓的野猫模样,忍不住开始摇头,她活到这么大把年纪,还没看过这样泼辣凶悍的姑娘家。 “新来的姑娘。”那名保镖被豆儿叮叮咚咚的攻击给惹毛了,虽然打起来如同蚊子叮咬一样,但蚊子叮久了照样会痛耶! “放我下来!”豆儿倒挂在他肩上,头痛欲裂地拼命拍打在他那堵肉墙上,她那充血的脑袋瓜子像是要爆炸开似的,传来轰隆的异响。 他不耐烦地将她扔进硬邦邦的木床上。“秋姊要嬷嬷向这丫头下点迷药,她晚一点会过来看看。” “啊……” 豆儿还来不及细想,腹部的疼痛就逼得她逸出呻吟声来。 原来,她复元不久的剑伤因为她的挣扎而把结痂磨落,导致伤口渐渐渗出血丝来,本来豆儿还不觉得疼,但被他用力摔到床上后,她的旧伤就痛得厉害。 “知道了。”刘嬷嬷将木柜上的几味药粉倒在碗中,和着清水调匀,大步地移近床铺。“把她抓牢。” 保镖马上走向前,运用双手的力量将她两只手压住。 “不要……别碰我……” 豆儿一边惊恐地喘息,一边努力将身躯蜷成熟虾状,直觉地想保护自己的伤口。 粗鲁的大手突然捏紧她的鼻端,逼得她张嘴呼吸—— 刘嬷嬷将那碗药水朝她嘴内硬灌进去,见她咕噜咕噜全吞咽下去,才满意地松开手。 “行了,放开她吧!这丫头到了晚上才会醒来,届时再下一点春药,保证她乖得跟小猫一样。” 保镖点头。“我去通知秋姊。” 头好晕! 豆儿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昏眩的目光看着那两人离去,她却无法使出一点力气来起身,气死人了! 呵——豆儿打个呵欠。 好想睡…… ☆        ☆        ☆ “爷,前方就是‘彤玉坊’了。”马常低声禀告。 “嗯。”韦端己的声调跟往常一样,并没有特别的扬高,但一旁的江义和马常仍然听得出他正在生闷气,对象是从下午失去踪影至今的豆儿姑娘。 韦端己看了那人潮异常汹涌的妓院门口一眼,厌烦地闭了闭眼睛。 “妓院的生意似乎挺不错的。”他淡淡地讽刺道。 江义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他很少看皇上生那么久的气,平常他发怒时顶多砍砍几颗脑袋,不久怒气就平息了,不像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听似平淡冷静,实则蕴含凶猛的火气。 马常小心翼翼地答道:“今夜是‘彤玉坊’每个月举行一次的拍卖会,所以人多了点。” 韦端己没有作声,清俊尔雅的面容上依旧布满阴郁的神色。 “爷,豆儿姑娘那么机伶,一定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太过操心,搞不好她现在就混在人群中,等着与我们会合。”江义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豆儿姑娘能假扮太监在宫中瞎混五年,她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做不出来呢? 女扮男装逛妓院对豆儿姑娘来讲,简直不具挑战性嘛! “哼!谁担心她了?”韦端己从鼻端哼出悒愤的火气,没啥好气地道:“我是在盘算等我找到她的时候,该怎么样打烂她的屁股,才会带给我最大的乐趣。” 还嘴硬! 江义抿着唇偷笑。 韦端己不悦地瞪他一眼。“进去找豆儿吧!”他还会不知道这老家伙在取笑他吗? 他们在龟奴口沫横飞的吆喝下,踏进“彤玉坊”丝竹悠扬的前厅中。 “哟,这位大爷可是第一次到‘彤玉坊’来吧?看起来真是面生啊!” 秋媚大老远一看到气势不凡、磊落华贵的韦端己,便双眼一亮,嗲声嗲气地走过来。 韦端己看都没看她一眼,把注意力全放在大厅内热闹的人群中,尤其是那些身材特别娇小的“男人”身上。 “是的。”江义替皇上回答她,他睁着一双大大的老眼,有趣地瞧着那满厅的莺莺燕燕,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到这种烟花场所来。 这样高傲的公子哥儿秋媚见识过几个,通常他们不是身世显赫,就是财力惊人,所以秋媚的笑容不见尴尬,反倒是愈加谄媚。 “这位公子爷怎么称呼?” 韦端己置若罔闻,炯亮的黑眸不断搜寻每一个“可疑分子”,好像忘了他到“彤玉坊”是替豆儿她娘赎身的。 “韦爷。”江义不甚专心地答道。 “原来是韦大爷啊!”肥羊!肥羊上门了! 韦是国姓,可见这位韦大爷一定是皇亲国戚,这回她可要好好捞上一笔。“韦大爷,有没有看上喜欢的姑娘?还是要秋媚找最红的姑娘陪你?” 秋媚抛给他一个骚劲十足的秋波。 “不用了。”韦端己将视线移回来,扔了一片金叶子到她掌心。“找一张视野最好的空桌给我。” “哦——”秋媚突然暧昧兮兮地笑了起来。“原来韦大爷是特地来参加我们拍卖会的,大爷真是消息灵通啊!知道我们今晚有三名姑娘等着开苞,最后还有一个压轴的惊喜呢!” 韦端己不耐烦地瞪着那叽哩呱啦说个没完的鸨母。“还不带路。” “是!是!”秋媚赶紧陪着笑。 反正有钱的就是大爷,他怎么吩咐她自然怎么做,更何况这位贵客出手那么阔气,她万万不能怠慢他。 “韦大爷,拍卖会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开始了,你稍等一下。”她领着他们到一张特别为贵宾保留的空桌。 “慢着!”韦端己突然叫住她。“童靖远以前的侍妾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哦!你说‘迎春阁’以前那个红牌艺妓呀!她现在已经人老珠黄了,我要她做什么?”她嗤笑一声。 江义盯着她那有些松弛的面皮,勉强不作任何评论。 “你下去吧!”韦端己沉声道。 很明显地,豆儿的三哥给错了情报,他们来错了地方。该死! 等他一发现豆儿,铁定要立刻揪着她的小脖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九章 “彤玉坊”拍卖会的气氛愈晚愈热络,在最后一名花姑娘时达到最高潮,喊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韦端己一脸漠然地喝着闷酒,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秋媚派来的两名妓女不敢轻举妄动,僵坐在一旁。 “爷,我跟马常前前后后绕了三圈,都没有找到豆儿姑娘。”江义回来附在他耳边低声报告。 “嗯!”韦端己放下酒杯,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他沉吟地道:“或许豆儿没有来这里,她还在客栈等待我们回去也说不一定。” “一定是这样的。”江义也只能这样附和,皇上再喝下去是会喝坏身子的。 “爷,不如我们离开‘彤玉坊’吧!” 韦端己还未出声应允,拍卖会场中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噪声—— “各位大爷,今晚最后一个美人儿是本坊新增的压轴惊喜。”秋媚故作娇嫩的嗓音传遍整个大厅。“你们瞧瞧这位美人儿,花容月貌,楚楚动人,而且她还是整个人卖断的,各位大爷将她买回去后,为妾为婢全凭大爷高兴,有兴趣的大爷们,可以开始出价了。” 韦端己起身,随意瞅了平台上的那位姑娘一眼,随即震住了…… “哇!太美了,大爷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三十两。” 台下色欲薰心的寻芳客们热情地竞标,这般绝色美人在这圈子中简直是难得一见,偶尔有两三个露面,但也全被妓院供起来当花魁,绝不轻易卖身的。 更何况眼前这位俏美人儿是卖断的,买回去后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哇! 过瘾。 价钱一路往上飙涨。 该死!那不是豆儿吗? 当韦端己那对黑眸一看到豆儿那身养眼的薄纱衣裙后,立刻咒骂一声。 只见豆儿被两名妇人挟扶住,全然呆滞的眼神透露出她被下过迷药的事实,无力的娇躯摇摇欲坠,若不是她身旁那两名妇人,只怕她早已虚软倒地。 “咦?那是豆儿姑娘啊!”江义顺着皇上的目光望过去,惊喊出声。“她怎么会在台上?” “属下去把豆儿姑娘救下来,爷?”马常低声提议。 韦端己锐利的眼光微闪,原本充满怒气的俊脸涌起一抹思虑。“不好,我不想引人注意。” 如果被人发现他的身分,他筹谋多年的计划就报销了。 “江义,你去把豆儿‘买’下来。”这方法可能愚蠢了些,但却是最安全的。 “是。”江义立刻“冲锋陷阵”地挤到架高的台前,以高价买下豆儿,让其他兴致勃勃的寻芳客栽了一个大觔斗。 “就由这位大爷标下。”秋媚的眼眸贪婪地亮了起来,她摇着丰胸肥臀,迅速移位到江义面前。 “大爷,是不是韦大爷买下那个俏美人?” “嗯。”江义跟在皇上身边那么久,自然把他尊贵的仪态学得十足十,一个随便的哼声就把他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秋媚的笑容带着急切。“那……” 江义明白了,他掏出一张巨额的银票给她。“韦爷马上要带走那位姑娘,你快去安排一下,别让韦爷久等了。” “当然,我立刻去办。” 想到转眼间,她“彤玉坊”就赚进一年的利润,她怎么能不乐呢? ☆        ☆        ☆ “升平”客栈内—— “豆儿怎么还不醒来?” 韦端己心急如焚地踱过来、踱过去,连声音都显得相当暴躁。 床榻上,豆儿“平稳”地沉睡于梦乡中,星眸紧闭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但是任韦端己如何轻唤或摇晃都无法叫醒她。 若非她胸口愈来愈急促的起伏,显示她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韦端己一定会错以为她惨遭不测了。 “爷。”江义关心地凑到床边。“豆儿姑娘好像发高烧了,您看她的脸好红喔!” 他的发现让韦端己的心全拧成麻花结。“该死!马常去请个大夫,怎么那么久还不回来?” 他伸手探一下豆儿的雪额,随即被她烫人的高温给吓得六神无主。“怎么办……” “爷,不打紧的,豆儿姑娘一定是刚才回程时吹了点冷风才会发烧的,不是什么大病,爷不用太担心。”一块冰凉的绵布覆上她的额头。 韦端己叹了口气—— 门扉突然被人轻轻敲了几声,然后马常揪着一名畏畏缩缩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爷,属下找遍了全城的药铺,没有半个大夫愿意漏夜应诊,所以属下强抓了一个回来。”这解释了他为什么出去那么久。 “做得好。”从前马常替他解决棘手的刺客,他也难得这样赞赏他。“请大夫过来医治豆儿吧!” 袁大夫从半夜里被这恶汉挖出被窝到现在,都一直惊魂未定,整个人只记得喘息,其余功能全忘得一干二净。 “动作还不快一点。”江义拉高了嗓门。“事后会有重赏的。” “是!是!”袁大夫惊吓的神魂总算安定下来,见房内三人似乎没有恶意,才壮着胆子走到床前,想要察看这位姑娘的病情。 赏银他是不敢想,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他就该偷笑了。 “她怎么了?”韦端己拧起眉头。 袁大夫低头随便看她那发红的脸颊一眼,就知道她的病势轻微。“受了点风寒而已,我会开帖药给她退烧,她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今晚你们暂时先把这位姑娘的体温降下来吧!” 凭他多年行医的经验,他甚至不用浪费时间替她把脉,就可以断定她得的是什么病。 “谢谢。”韦端己安心地坐在床沿。“马常,替我送大夫回药铺,顺便抓几帖药回来。” “是!”马常这回是有礼地送大夫回家。 大约半个时辰后,江义端着煎好的药汤出现在豆儿的厢房。 他见皇上动也不动地凝视豆儿姑娘,于是轻唤一声。“爷,豆儿姑娘的药汁熬好了。” 韦端己转头看向他。“搁在一旁,你就回房休息吧!” 江义惶恐地摇摇头。“爷,还是奴才来照料豆儿姑娘,您昨晚也没有合眼,奴才怕您的龙体会受不了。” “什么龙体?我已经不再是皇上了。”韦端己沙哑地笑道:“你年纪大了还不服老,快去睡吧!明日你得去‘迎春阁’赎回豆儿她娘,别忘了。” “可是——” “没关系,累了我就会休息。”韦端己将温柔的目光调回豆儿的俏脸上。 “那奴才退下了。” 瞧皇上那眷恋心疼的模样,江义再怎样不识男女情爱的滋味,也不会傻呼呼地留在房内杀风景。 也罢!就让皇上照顾他的爱侣吧! 韦端己在江义悄悄关门离开后,便轻轻拍打豆儿的脸蛋。“醒醒,豆儿……” 反覆试了几次,他都无法叫醒豆儿,只好轻柔地扶起她的娇躯,使她倚靠在自己怀中,并且嘴含着温热的药汁哺入豆儿紧闭的牙关里。 喂完豆儿,他的舌头已被苦涩的草药给麻木了。 如果豆儿清醒后,晓得他曾经偷偷喂药给她,她一定会气得哇哇大叫,因为她是最怕喝苦药的。 想到这里,他坚毅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软化了他原先因为担忧而显得僵硬的五官。 他浅浅吻上她那红梅般的粉颊。 “唔……”微弱的呻吟声逸出豆儿的小嘴。 “豆儿,你快点醒过来。”他神情一紧,忙不迭将她平放回床塌上。 豆儿扇形的长睫毛煽了几下,才徐缓地睁开迷蒙的双眼。“人家身体……好热喔!”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诉苦。 韦端己松了一口气,她还能张嘴抱怨,表示她病得不重。 “你已经服了退烧药,再忍耐一下就不热了。”他怜惜地拂去她发鬓的汗珠,柔声安抚她。 “真的吗?”她虚弱的语气上蒙上一层狐疑。 怎么她依然觉得体内有一把熊熊的烈火燃烧着,而且愈烧愈旺? “当然是真的。”韦端己开始担心她烧昏头了,他没事骗她干什么?“你最好闭上眼睛休息。” 豆儿不适地蠕动娇躯,突然很想念前几晚睡在韦大哥身旁的感觉——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你留下来陪豆儿睡好不好?”她的高温使她大胆了起来。 其实,她十岁以后的光阴全在宫中度过,根本不清楚一对未婚的男女是不能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甚至连牵牵小手都会惹人非议。 韦端己只迟疑了半晌,便毫不矫情地脱下外袍,掀起薄被,小心翼翼挨着她那香暖的娇躯旁躺下来。 豆儿转个身,迳自蜷缩在他的臂弯中,接着发出一声愉快的叹息。 她的身躯已不像刚才那么灼荡了,依偎在韦大哥宽厚的胸膛中,反倒是带给她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 ☆        ☆        ☆ 半夜。 韦端己是被豆儿的“骚扰”给摸醒的! “豆儿,你在做什么?”他彬彬有礼地发问,并且把她那只色迷迷的柔荑拎离他的胸口。 他刚才在浅眠中,一直恍惚地觉得有人在对他毛手毛脚,像是在挑逗他,他睁眼一瞧,才发现豆儿的右手正在轻薄他的胸膛,又是抚摸又是揉搓的,害他情欲勃发地醒过来。 “我?”豆儿无比惊愕地瞪着自己那只失风被捕的右手。“我不知道!” 她的黑眸中装载着满满的迷惑,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跑到他的“地盘”去? “咦?你的脸怎么又红了起来?” 韦端己蹙着剑眉,立即单肘撑起身子,俯身量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忧心地问:“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晕不晕?” “有。”豆儿乳白色的玉手覆在她的腹部上。“这里好痒喔!” 一波又一波的燥热自她的腹部涌起,时间一久,竟转为强烈的酥疗,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怎么会呢?”韦端己没听过有急症是会痒的。“会不会是你伤口刚复元,所以伤口周围发痒起来?” 她所指的部位正巧是她前阵子受伤的地方。 豆儿娇喘一声。“唔……我不知道。” 她烦躁地猛摇头,只觉得全身好像在渴望什么——可是她又说不出来。 韦端己闭了闭满是担忧的黑眸,才咬着牙道:“我替你检查一下伤口,万一裂开了可不妙。” 豆儿呆了一下,原本泛红的粉颊更加酡红了,她羞涩地问:“检查伤口后,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吗?” 以前宫女替她换药、包扎的时候,都会换来她激动的抵抗,因为她记得爷爷警告过她,不可以让其他人看见她的赤裸。 但是她现在已经难受得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想到韦大哥要脱去她的衣物,她心里就有一点怪怪的,一半是害臊,另一半则是尴尬。 “要看过以后才知道。” 韦端己深吸一口长气,强作镇定地解开豆儿的衣物,让她雪白的柔嫩肌肤一寸一寸地露出来…… 豆儿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在这同时,一道不寻常的热流窜过被他盯视的地方。 韦端己发觉刚刚暂停的欲望又活了过来,他强迫自己的目光移向她腹上的伤口,但一看到她腹部干涸的血渍—— 刹那间,韦端己立刻冷静下来,紧紧蹙眉。“你的伤口之前有流血的迹象,我替你上点药吧!” 他跳下床,翻出豆儿的药瓶,便踅了回来,以食指沾着清香的药水涂抹在她长条形的疤痕上。 “幸好江义记得把你的药水带出宫,不然你就惨了。”韦端己实在很想叨念她几句。 “嗯……”豆儿发出娇吟声,慢慢闭上瞳眸。 “我揉痛你啦?”韦端己误以为她是痛得受不了,忙不迭抽回手指,歉疚爬上了他的俊脸。 “不是。”豆儿眯开两道眼缝,将他的大手抓了回来。“你刚才这样按摩我的腹部,我身体好像没那么难过了,你可不可以继续揉我的肚子?” 事实上,她感到相当的舒服,难怪狗儿都喜欢有人搔它的肚皮,原来是相同的道理啊! 韦端己攒起俊眉,这丫头知不知道她在要求什么? 见到她玉体横陈在床榻上,他就已经快把持不住了,偏偏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纯美诱人,竟然要求他这个欲火焚身的大男人揉摸她的腹部? 天!他又不是圣人。 “快一点嘛!”她撒娇地催促一声,显然不满意他迟迟不肯帮她一点小忙。 他吞回即将冲到牙关的呻吟。 “这可是你说的。”韦端己将手掌平贴在她那滑腻的肌肤上,沿着疤痕慢慢按摩她的腹部。 “嗯……”一声,听似痛苦,又似欢愉的细吟发自她的口中。 她无法理解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种悸动? 先前他那冰凉的手指曾带给她舒畅感,稍稍抚慰了她血液中的热流,但她现在似乎渴求的更多,他有规律地搓揉只是助长了她体内深处那股莫名的快感。 韦端己看到她的“特殊”反应,及她那春情荡漾的脸蛋儿,心里开始产生怀疑。 “你现在感觉如何?”他的手移至她的脸庞,小心地摸着她的脸颊。 “我不知道。”豆儿焦躁地摇头,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我,好难过喔!你快帮帮我……” 她拉着韦端己的右手覆盖在自己小巧的胸脯上,等待他发挥一点用处。 该死! 豆儿这模样像是服用了勾起淫念的迷药,因为药剂不重,所以延到此时才慢慢发作。 “豆儿,你在‘彤玉坊’有没有被迫喝什么药?”他尽可能忽视自己幸福的右手正放在她赤裸的乳房上,他的前额因为自制而冒了一层薄汗。 “人家忘了。”她不高兴地嘟囔着,她都已经热得快疯了,他还有时间在叽叽咕咕的,真是气死人了! 豆儿不由自主地扭了扭娇躯,索性用他的大手揉弄自己灼痛的胸部,才感到好受一点。 韦端己咽口干沫,努力说服自己豆儿是被淫药所驱,才会有那么大胆的举动,他千万要管住自己的欲火。 “你忍耐一下,一会儿就没事了。”他喃喃安慰她,视线直直盯住床顶,不敢乱瞟。 豆儿按着他的手,揉弄的动作愈来愈激烈,她洁白细致的雪肤上已布满香汗,但丝毫不见她停下来的打算。 “呜……好痛喔……”豆儿再也承受不了那种空虚的痛楚,挫败地哭了出来。“你快帮……我……” 对一个不解人事的小姑娘而言,这或许是一项痛苦的折磨。 韦端己于心不忍地拥抱着她,让她蜷缩在自己胸前。“好,别哭了。”他像安抚劝慰孩子一样,轻轻拍打她的裸背。“放轻松就没事了。” 豆儿并没有感到好过一点,她含着挫折的泪珠,神智半昏乱地抽噎着。“鸣……骗人,鸣……还是很痛……” 韦端己看她的娇喘、颤抖愈来愈严重,整个人顿时恐慌起来。 豆儿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他宁愿现在违背礼教纡解她的欲潮,也不愿冒着失去豆儿的危险。再者,不一定要男女交合才能解决豆儿这种紧急情况,尚有次佳的方法…… 一旦下了决心,韦端己的心脏便加速剧烈跳动了,他的右手滑过她光溜溜的大腿,停在她女性的小丘上。 他手心直冒着热汗,面对这种香艳刺激的阵仗,他没有把握能熬过去,尤其豆儿又是他最爱的姑娘,他早就“哮想”她很久了。 “你……”豆儿短暂地恢复神智,停止了呼吸,虽然胴体上流窜着强烈的欢愉,但女性的直觉教她合紧双腿,逃开他的人。 “没关系的,豆儿。”韦端己见到她纯真困惑的神情,粗嘎地道。 为了要求速战速决,他的舌头在伸进她嘴里的同时,修长的食指也滑进她的私处。 豆儿吓呆了! 她完全不懂韦大哥对她做了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敢轻易移动,似乎只能任由韦端己摆布。 她甚至忘了她是可以抵抗的! 韦端己稳稳地搂着她,手指毫不慈悲地前后移动,光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他汗流浃背,差一点无法克制住自己。 当一阵阵快感自她下半身传来时,豆儿狂乱地紧贴住他,手指掐进他宽阔的肩膀中,本能地渴望得到更多惊人的感觉。 “别急……”韦端己沙哑地喃喃自语,不过告诫自己的成分比较多。 他的手指很快地带领她达到高潮。 豆儿因为全身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而痉挛,喘息中夹带着婉转的娇啼声,整个人沉浸在狂喜的浪潮中,最后像脆弱的小猫一样,疲倦得瘫软在韦端己的怀抱里。 韦端己将她平放回床榻上,他的脸部表情因为热情而显得僵硬。 他动作不灵活地替她盖好薄被,慢慢躺在她身边,忍受着生理上汹涌的波涛,久久不能成眠。 ☆        ☆        ☆ 翌日清晨—— 豆儿神情气爽地醒来,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韦大哥身旁。 蓦地,她粉颊飘飞上两朵娇艳欲滴的红云,显然忆起昨夜旖旎的情景。 她赶紧拾起角落的衣裙,七手八脚地全穿戴上去,本来她计划偷偷落跑的,可是一看到枕边人那疲惫的俊容,她忍不住傻傻地痴望着他。 老实说,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的手指带给她莫大的快感与兴奋。 但是韦大哥是怎么办到的呢? 她灵亮的圆眸悄悄溜向他的长指,羞红着脸研究“它”为什么如此神奇? 这是韦端己醒后所看到的第一个景象。 只见豆儿专心地趴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地盯着他的手指,还不时好奇地戳他一把,真是可爱极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一点了吗?”他刚睡醒的嗓音出奇的低沉。 “喝!”豆儿被吓得差点弹了起来,一阵热血随即涌上她的玉颊,结巴地道:“没……没事。” 她那娇羞的俏美模样使韦端己不禁胯下一紧,折磨他一个晚上的欲火又复活了起来,他闭上双眸,喉中发出一声低吼。 照他这样动不动就亢奋的情况下去,他今天还要不要出门见人啊? “韦大哥,你怎么表情那么痛苦呀?”她那关心的柔荑覆在韦端己起伏的胸口上。 她童豆儿可是个“感恩图报”的人,韦大哥昨晚那么尽心尽力地帮助她,她说什么也不能抛下痛苦的他不管。相反的,她得想法子好好“报恩”! 一想到昨晚的销魂,就带给她举一反三的启示,她先是看看自己的手指,再望向他那明显隆起的下腹。 或许她可以依样画葫芦,替韦大哥纡解痛楚也说不一定。 她的俏脸红了起来,一方面自然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喝彩,因为骄傲而脸红。 “韦大哥,你是不是像我昨晚那样难过了?”她试探地问。 韦端己没有答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正忙着控制自己身躯的反应,哪还有时间答覆她那无邪的问题。 “那我帮你。” 豆儿鼓起勇气,右手轻轻覆在他欲望的核心上,眼中充满着惊奇和疑惑—— 好怪喔!怎么他会有那块硬邦邦的肉条,而自己没有呢? 韦端己像是被闪电击中般,突然全身僵直起来,呼吸开始急促。“移开你的手。”他粗着嗓门命令道。 “不要,我要帮助你。”她固执地学他昨晚那样的按摩,既搓又抚,而且按得更加起劲。 在克服心中的羞怯后,这样的动作简直比揉面团更加容易,她只是不懂韦大哥干嘛那么激动? “你……唔……” 一阵狂暴的欲求侵袭着韦端己,使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块,他想要抵抗那愈来愈高涨的狂喜,却只能徒然无功地喘息着。 豆儿逐渐被他身体的反应激起了兴趣,着迷地盯着他身上的变化—— 只见他压抑地吼叫一声,身体一阵猛烈的痉挛颤抖,然后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筋疲力尽,所有的男性肌肉全松弛了,包括她手中正按着的那条“肉”也慢慢消软下去。 “咦?你怎么偷尿尿了?”她一发觉他裤裆上湿湿的,便立刻缩回青葱玉手。 韦端己难堪地瞪她一眼,起身套上外袍,遮住胯下的污渍。 他不敢相信单靠她手指的爱抚自己就达到高潮,还情不自禁地遗精,真是太可耻了! 偏偏豆儿一副天真纯洁的模样,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喂,你怎么不说话?”豆儿跳下床,跟在他身后逼问,颇有做“跟屁虫”之嫌。 韦端己叹口气。“这是自然现象,以后你就懂了。”就算他现在解释给她听,她照样无法理解的。 而且小丫头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免得她把他这项“屈辱”走漏出去。 他竟然完全败在豆儿的“手”中! 并且从头一路输到尾,他以往坚强的自制力简直是白练的,他相当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豆儿噘高了小嘴,拉着他的衣袖追问,她真的真的很好奇什么自然现象会使韦大哥偷尿尿? “别再问了。”韦端己摆出一副最凶狠的表情瞪她,要她知难而退。 豆儿没有被他唬倒,她不悦地嘀咕着:“干什么那么神秘?小气!” 韦端己有些老羞成怒了,他眯起充满阴郁的黑眸,愠怒地道:“这全是你做的‘好事’,不要问我!” 他那看似气呼呼的退场,其实包含着浓厚的狼狈意味。 好事? 豆儿拧起纳闷的柳叶眉,一脸疑惑地望着韦大哥那有点像落荒而逃的背影。 既然是好事,他干嘛那么生气啊?她帮他化解他的痛苦不是吗? 哈!他肯定是难为情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尿裤子,难怪他走得那么快。 真是好玩!这几天她一定要好好观察一下他的“坏毛病”。 第十章 当日下午—— 江义把豆儿她娘——芷君赎回客栈了。 “豆儿!豆儿!”芷君一见到睽违五年的宝贝女儿,神情激动地抱住豆儿,两行锁不住的泪水便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娘好想念你喔……” 三年前,她被自己的夫婿嫌弃,将她“送”回“迎春阁”时,她除了怨天给她多舛的苦难外,心中最恐惧的就是怕再也见不到豆儿,担心她在皇宫内当一辈子的假太监,永远出不来,因为童老爷一死,还有谁会想到把豆儿弄出皇宫呢? 没想到今天稍早的时候,“迎春阁”来了一位发丝灰白的老太爷,出手大方地赎下她,说是要带她去见豆儿,她半信半疑地跟他来到这间客栈,竟然真的见到豆儿了! “娘,不要哭了。”豆儿连忙安慰娘亲,见她弱不禁风,美丽的脸孔上全是憔悴,不禁难过了起来。 不过,她坚强地忍住泪水,她最受不了女人家哭哭啼啼的——除了上次失态哭倒在韦大哥的怀中,她压根儿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掉过眼泪。 她们并没有注意其他人打量的目光,尤其韦端己的眼神更是深沉。 她们是母女吗?怎么个性相差那么多? 没错!她们拥有相似的花容月貌,但眉眼间的神韵全然不同,豆儿的亲娘是温柔怯懦,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她;而豆儿却是灵黠活泼,拥有聪慧的脑子和无比的勇气。一个柔弱的母亲怎么生得出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儿呢? 该是环境造成的吧? 生长在那种畸形的家庭里,豆儿为了保护饱受欺凌的母亲,不得不强悍精明起来,导致她小小年纪就早熟得很,天真的口气中常常不经意地流露出老气横秋,叫人又好笑又好气。 “娘,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你应该高兴一点,别哭了。” 豆儿眼见她娘亲眼泪愈掉愈多,她不得不找条手绢给她拭泪,可是她找遍全身,才发现身上根本没有丝绢,她立刻求救地看了韦大哥一眼。 本来她是不想这么做的,因为韦大哥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已经整整一个上午没有理会她了,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她都快被泪水淹没了,韦大哥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韦端己把自个儿的白色手巾捐献出来。 “这位……公子是谁啊?” 芷君止住了眼泪,拭去所有的泪痕,才小声询问女儿,不敢直视那位俊挺的公子爷。 豆儿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韦大哥,说他是当今皇上嘛!他偏偏已经不干了,而且娘也不会相信。 “呃……”她绞尽脑汁想好久,才灵光一现。“韦大哥是我的朋友,娘。” 韦端己的俊容倏地凶猛起来。“我是豆儿的未婚夫,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 这丫头在胡说什么?经过昨晚的激情,她居然还把他当作朋友?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女人的自觉啊? “豆儿,是真的吗?”芷君惊喜万分地问。 她虽然不清楚这位公子是什么来历,但这几年她所受的苦难全源自于她只是一名侍妾,所以她得到一个教训——千万要让自己的女儿做正室,别像她一样当一个没地位的侍妾。 豆儿不确定地耸耸肩。“应该是吧!” 韦大哥从没有正面跟她谈过成亲这档事,只觉得他似乎挺喜欢自己的,而她也并不排斥嫁给他。 “应该?”韦端己为之气结,非常不悦地抓起豆儿那纤细的手腕。“我看我们得好好‘沟通’一下。” 江义与马常几乎把眼珠瞪凸了,他们没见过皇上的脾气失控过,他向来是冷静沉稳的。 怎么一扯上跟豆儿姑娘有关的事,皇上就变个人似的? 一旁的芷君骇然地抽了一口气,直觉反应就是跪下来替豆儿求情。“这位公子爷……您别生豆儿的气,她还小不懂事,您……饶了她吧……” 韦端己皱起眉头,以眼神示意江义扶起她。“我不会伤害豆儿的,你放心。” 他拉着气得哇哇大叫的豆儿回房,她一路还气急败坏地喳呼着:“喂!你这个人太没礼貌……” 声音愈来愈远…… 芷君被江义扶了起来,她惶恐地问:“豆儿会不会挨打?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 江义温和地笑道:“夫人,豆儿姑娘不会有事的,爷被她吃得死死的,不被她欺负就好了。” 芷君以为他在说笑,露出怯怯的笑容。现在她才从他的语气知道,眼前这位气派的老太爷也只是刚才那位公子的仆人而已。 “夫人,我带你去休息吧!” 江义领着芷君到一间已整理好的空房住下。 ☆        ☆        ☆ “你吓坏我娘了。” 豆儿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横眉竖眼地以食指猛戳他的胸膛。 韦端己坐了下来,一把将她娇小的身躯抱在腿上,眯着充满怒气的黑眸道:“你那句‘应该’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嫁给我了,是不是?” 他还好意思那么凶? 豆儿双手横胸,不满地斜睨着他。“你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要跟我成亲,我哪里知道啊?你又没有通知我。” 她这样的反驳,使韦端己依然感到不平衡,他攫起她小巧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经过昨夜的事,我还会放你走吗?” “昨夜?”豆儿明灿的灵眸一亮,像是被他提醒了一样。“哈!我们昨晚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说呀!”她现在不生气了。 她老早就想问昨晚的事了,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因为他今天狡诈地回避她一个早上,只要她的嘴有动一下的嫌疑,他马上掉头就走。 “没什么。”韦端己突然惊恐地发现话题的主控权被她抢走了,他试着做最后的挣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吗?”豆儿冲着他贼兮兮地甜笑。“既然是不重要的事,韦大哥,你干脆说出来听听,好让人家增长一点点见识嘛!” 如果真的是件小事,韦大哥干嘛遮遮掩掩,坚持不肯说?嗯!这里头一定大有问题。 “这种事不是小姑娘该知道的。”韦端己自认透露太多了。 可恶!他明明揪她回房是要斥责她一顿的,怎么会反过来被她逼问呢? 豆儿搔了搔发鬓,似懂非懂了。“我们昨晚是不是做了‘坏事’了?” 一抹尴尬的潮红闪过他俊美的脸庞。“应该算有一点吧!”天!他有股想逃的欲望。 豆儿那原本已经够大的圆眸立刻扩张成圆盘状,她屏住了呼吸。“那我是不是会生小娃娃?” “目前不会。”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她的肚子,很难想像豆儿会有紧张的时候。 “呼!”豆儿松了一大口气,既然“坏事”没有影响到她,她那满脑子的疑问全跑了出来,她兴致勃勃地追问:“是不是那件‘坏事’让你尿裤子的?” 韦端己差点因为她的问题而吐血身亡,他痛苦地抹了抹俊脸。“就算是吧!剩下的请你成亲以后再问,我现在不会再告诉你了。” 他真想一头撞死! “噢!”豆儿看到他那么凄惨的神情,纵使有再多的问题也不敢问了。 “你今天已经第二次谈成亲的事了,但是你从没说为什么要娶我?”她换了个话题。 “因为我爱你呀!傻瓜。”看到豆儿那吃惊的表情,老实讲,韦端己的尊严有一点受创。“不然我为什么处处关心你、担心你?” 可能是老天爷看他生活过于平顺,所以派了童豆儿这号魔女来折腾他。 豆儿的俏脸慢慢地羞红起来,呐呐地道:“我没想那么多耶!我以为你对每个人都那么照顾。” 韦端己温柔地轻啄她的雪额。“现在你知道了,那你爱不爱我?” “我不知道。”豆儿发挥“诚实”的美德,她迷惑地道:“爱是什么感觉啊?” “爱就是——”韦端己欲言又止。“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现在说给你听,你只会愈弄愈糊涂的。” 豆儿这丫头年纪还那么小,等她大了一点,自然而然就明白爱是什么。 “那我每回见到你,我的心会‘扑通、扑通’乱跳,头晕目眩,可是看到你离开,又会浑身不舒服,开始想你,这些怪症状称不称得上是‘爱’?”她一向好奇心旺盛,心中憋不住任何问题,所以忍不住虚心求教。 “当然是爱。”他的口气权威极了! 豆儿的心情蓦然开朗,笑容灿烂地低喊着:“我爱你,韦大哥。” 她嘟着俏唇主动迎向韦端己的嘴巴。 韦端己笑眯着眼,毫无怨尤地任她“轻薄”…… ☆        ☆        ☆ 两天后,皇宫内传出当今圣上驾崩的消息,全国人民哀恸不已,他们痛失这么一位英明的好皇帝。 就连芷君都躲在房里暗暗饮泣好几夜,悲伤的心情才慢慢平息,只是她不明白她未来女婿和豆儿为何笑容满面?甚至在皇上崩逝那晚举杯庆祝,太古怪了! 而帝位按照遗诏由贤能的二王爷继承,宣布一个月后正式登基。 韦大爷——呃!她还是习惯称他韦大爷,虽然他曾客气地要她直呼他的本名——请了京城最著名的神医替她诊治她那身的老毛病,并且在客栈多停留十日,让她调养好身子,才启程南下。 她与豆儿、江义共同乘一辆外表素雅,里面却宽敞豪华的马车,豆儿那两只狗自然也是安置在马车内,韦大爷则和他那名沉默寡言的贴身随从各骑着一匹骏马,走在马车前方开路。 后来,豆儿嫌待在马车里闷,想去跟韦大爷共骑一匹马玩玩,她原以为韦大爷一定会震怒地拒绝豆儿,没想到他抵不过豆儿的“甜言蜜语”,竟然纵容她一同骑马。 他甚至找了一处空旷的原野,花了两日的时间教导豆儿正确的骑马姿势。 这段时间他们是露宿野外的,她以为韦大爷养尊处优惯了,心里头一定会不愉快,但是她错了。 韦大爷可高兴得很,除了教豆儿所有骑马的常识外,没事还带着豆儿满山遍野地乱跑,钓鱼、打猎……等反正能让他们玩得像小泥人一样回来的游戏,他们都会去尝试。 想到每回江义看到他们肮脏的衣物便哀声叹气,她就觉得好笑,她也是在此时才发现江义是阉人,难怪韦大爷毫不避讳地让他服侍豆儿。 他们上路后不久,豆儿就多了一四高大温驯的名贵骏马。 唉!总而言之,她芷君长那么大,还没看过一个男人那么宠溺他的未婚妻,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幸好豆儿已经被他订走了,否则被韦大爷惯得那么野,日后一定嫁不出去。 她不知道韦瑞己就是爱看豆儿那无忧无虑的可爱笑容,不忍见她像以前一样因为现实的压力,眼中偶尔会带着凝重的神情,他要尽情地宠爱她。 他们一行五个人、两只狗走走停停,听到哪里有名胜古迹,便会停下来玩个痛快,所以原先估计半个月就可以抵达芜湖的,他们竟然拖了三个月还在半途。 后来韦大爷的家人等得不耐烦了——早已筹画好的婚礼,因为正主儿迟迟没有现身,所以一延再延。于是派一名叫皇甫靖的大侠快马加鞭地催促他们快一点,韦大爷只好勉为其难地剔除一些风光明媚的风景区,加快了一点速度。 为此,韦大爷和豆儿还给皇甫大侠好几天的脸色看呢! 这只是途中一点有趣的小插曲,但不可否认的,这段旅程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        ☆        ☆ 终于,他们到达了芜湖的“飞剑山庄”。 芷君与豆儿受到了最热切的欢迎,韦端己那一大票的亲戚家人是衷心喜爱豆儿的俏丽讨喜,因为她身上那股清新的气质有别于一般所谓江湖侠女的练达世故——皇甫家的女子是禁止到外头闯江湖的。 至于韦端己就没那么幸运了。 先是被一大缸的泪水淹没,再来是被抓到皇甫家的祠堂内,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正式认祖归宗,改名为皇甫端己。 皇甫家一律对外宣称:皇甫端己自幼身体虚弱,所以交给世外高人收养,现在无病无痛了,自然回到“飞剑山庄”与亲人团聚。 这段合情合理的解释让来此道贺的宾客深信不疑,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则将秘密深藏心底,谁也没有泄漏出去。 往后数年,皇甫端己带着爱妻四处游山玩水,踏遍了中原的每一处绮丽风光。 峨嵋览秀,青城探幽,泰山观日,罗浮赏梅,黄鹤楼上,西子湖边……皆留下他们的双双俪影。 直到四年后,豆儿大着肚子被她那惊慌失措的丈夫送了回来,他们才总算安分了几年。 某一天。 一名显贵的“大官”轻车简从地来到“飞剑山庄”。 皇甫端己将他迎进隐密的厅内,俊毅的脸上不见任何惊慌之色。 “皇兄,你害朕找得你好惨啊!”当今皇帝似笑非笑地抱怨。 皇甫端己淡淡一笑。“皇上是知道啰?”他早料到二弟总有一天会找上门的。 “是,朕知道当年的秘辛,也只有更佩服皇兄的毅然决然。”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没有皇家血统,一定会极力隐瞒事实,而不是像皇兄这样毫无眷恋地传位给他。 皇甫端己轻声笑了笑。“我没那么伟大——” “哎呀!总算找到你了。”豆儿突然闯进门,将哇哇大哭的宝宝塞到皇甫端己手上。“女儿一直哭个不停,你快哄哄她。” 她这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一向爱她相公抱,所以女儿一哭,她直觉就想把“烫手山芋”交给皇甫端己照顾,自己好开溜。 豆儿瞄了贵客一眼,见不认识,便贼贼地关上门离开。 果然,嚎啕大哭的小娃儿一闻到爹爹熟悉的气息就不哭了,她睁着骨碌碌的圆眸好奇地张望。 韦端麟简直被皇兄那安抚奶娃的熟练技巧给吓住了。 好歹皇兄也曾贵为一国之君,又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会纡尊降贵去做那种女人家的事呢? “皇兄,你过得幸福吗?”他不禁担心地问。 皇甫端己抱着心爱的女儿,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是的,他从未见过皇兄如此愉悦轻松的神态,虽然依旧沉稳内敛,但他黑眸里始终带着笑意。 “那朕祝福你。” 他原先之所以派探子寻找皇兄,就是好奇皇兄舍弃皇位后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现在他明白了。 皇兄的生活是纯然的幸福,永远不会掺杂权位争夺与利益冲突。 他开始羡慕起皇兄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