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第一章 在一个闷热无比的仲夏午后,天空湛蓝得很不寻常,狗不叫,鸡也不啼,天空像是突然沉寂了下来般。 遇到这么酷热的天气,只要是有脑袋的人通常都会待在凉爽的家里,或是阴影下躲一下烈日,但是今天却很反常。 寂静的小村子来了一票身穿青衣的凶神恶煞,他们各个面目狰狞,手上都携带着重兵器,往村子的后山搜去。 “小欢啊!”老迈的村长担忧地叫住她。“我看你今天先不要回家好了,免得在山上遇到那些恶汉。” 易小欢停下步伐,大声地告诉他。“村长爷爷,小欢不回去,爹爹和妹妹就没有包子吃了,小欢不要爹爹和妹妹饿肚子。”村长爷爷有严重的重听,她要讲大声一点,他才听得到。 只见小欢努力地塞了两、三个圆呼呼的包子在怀里,塞不下的就小心翼翼地捧在小小的手心里。 “饿肚子!这可不行啊!”村长皱起花白的眉,一副左右为难的忧心模样。 说起这个易家小丫头可真是令人心疼啊!年纪才不过八、九岁而已,就得肩负起养家的责任,她每天都会拖着一堆枯枝下山,挨家挨户地问要不要柴火,勉强换到几文钱后,她就买几个包子或是馒头回去给家里的父亲和妹妹吃。 村子里的人见她年幼又一片孝心,都会尽可能买下她拾来的枯枝和山上的野菜,可惜他们这个小村子住的全是苦哈哈的穷人,能帮的忙其实有限。 有时见她饿得面黄肌瘦,村人会好心地打包一些剩菜剩饭让她带回去,但是她下次来的时候,会浑身伤痕累累地带着小猎物送给那家村人,教人看了实在不忍心,几次下来以后,村人再也不敢送吃的东西给她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会害小欢更累、更饿,为了抓到山里的小兔子、小獐子,她不知付出了多么惨烈的代价。 “村长爷爷,您快回家休息,不要管小欢了,太阳好大喔!”小欢抬起被烈日晒得红通通的小脸蛋。“小欢也要回家了,不然爹爹会担心。” “小欢,你回去千万要小心一点,别惹那群凶汉知不知道?”村长疼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知道了。”易小欢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瓜子。 望着小欢离去的娇小背影,村长不禁感叹命运捉弄人,小欢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小欢的爹是山里最勇猛的猎人,他所捕到的猎物多得足够让一家四口过着不错的生活。 直到某天有一个富家子弟来到山里打猎,在见着易家小娘子的惊人美貌,强行掳走了她,小欢的爹得知此事后,在盛怒之下,一状告进官府里,不料,那名富家子早已买通官府,小欢的爹竟然被官差活生生地打得半死,从此不良于行。 而贞烈的易家小娘子在听到丈夫受重伤的消息后,立刻明白自己再也没有希望回家和丈夫重聚了,她活着只会受到屈辱,所以当晚就悬梁自尽,遗下山里那双彷徨无措的女儿。 唉!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被残忍地拆散了。 村长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摇头为易家惋惜…… ※        ※        ※ 火红的太阳终于爬到天空的正上方,炙人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小欢那瘦小的身子上。 她迈开小小的步伐,速度缓慢却平稳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崎岖的山径虽然难走,但是对一天得走上两遍的她,还不算太困难,难的是如何在爬上滑下的同时保护好怀里的包子。 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到如今的轻巧灵敏,她怀里包子掉下来的次数愈来愈少,她渐渐摸熟山径上哪里有凹洞,哪里又有巨石挡路,不再跌得鼻青脸肿了。 “喂!小丫头,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从你身边经过?”浓密的大树下,有一个青衣大汉朝她大喊。 小欢使劲地摇了摇头,匆匆走离那个大人的视线,沿途中,她已经被同样的问题烦了不下十遍。 这些穿着青色衣服的大人好奇怪喔!明明在找人,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杵在树荫下动也不动呢? 为了避开那些不正常的大人,小欢离开主要的山路,向左拐进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羊肠小径,打算绕一点远路回家。 “啦……啦啦……”小欢半生不熟地哼着一段断断续续的小曲子,脑海里努力地回想娘以前哄妹妹睡时是怎么哼的。 她喜欢在走山路的时候哼歌,这样她才不会忘记娘的脸,因为,娘的脸已经变得愈来愈模糊了,她有点害怕有一天会把娘忘记。 “哎哟!” 小欢突然被地上的长物绊倒,狠狠地跌了一大跤。 “我……我的包子!”她惨叫一声,还来不及感觉疼痛,就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一地的包子。 “脏掉了……”小欢哭丧着小脸,小手拚命地拍掉沾在包子上的泥土。“小欢真是没用。” 等爹爹看见这些脏兮兮的包子,一定会很难过的,每回只要她在外面摔跤,爹爹就会流眼泪,害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啊?小欢含着自责的眼泪,满是挫败地盯着捧在手心上的包子。 突地── “小妹妹……别哭……”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大哥哥把……钱赔给你。” 原来绊倒小欢的罪魁祸首是他。 “吓!”小欢被突来的声音吓得跳起来,怀里的包子像天女散花般被抛到空中,然后重重的落地。“啊!小欢的包子……” 她赶紧弯着腰,在高及膝盖的野草堆中满地翻找她的包子。 “别捡……包子了,这锭银子……给你,你可以去……买新的包子。”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便落在小欢面前。 “好亮的东西喔!”小欢眨了眨圆圆的大眼,差点被银子反射过来的阳光照瞎了可爱的双眼。 她好奇地捡起地上那锭闪闪发亮的银子,感兴趣地拿在手上把玩,连心爱的包子都忘记捡了。 “你快走吧!小妹妹……别让坏人瞧见你了……”草丛里的声音有些心急地催促她离去。 “好。”小欢听话地揣着银子跑走,但是没跑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她气喘吁吁地又跑回来,寻着记忆来到刚才发出声音的草丛。“大哥哥,你在哪里?” “你又回来……做什么?”那个虚弱的嗓音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 小欢连忙拨开野草,赫然见到一个面色雪白,只比自己大三、四岁的漂亮男生躺在枯黄的草堆中。“大哥哥,小欢不能拿你的银子。” 她依依不舍地把那锭她见过最漂亮、最大粒的银子还给他。 那名少年向上望进了一双纯真无伪的双瞳。“为什么……不要?” 瞧这个小妹子的衣衫褴褛,又破又旧的衣料上补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她家里应该很需要这些银两才对,她为什么拒绝呢? “爹爹说不能拿别人家的东西。”小欢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不然,下辈子就要做牛做马还给别人,小欢不要做牛,也不要做马。” “好吧!”少年颤抖地收回那锭银两,不愿与她有所牵扯。“小妹妹,你……快回家去吧!” 为了这个小妹子的安全,她还是愈快离开愈好,若是让“青衣帮”的人瞧见她曾经和自己说过话就惨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噢!”小欢迟疑地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袖子。“大哥哥,为什么你的衣服结霜了?” 不只衣服,连他所躺的杂草堆也结了一层冰霜。 “你……快走……”少年那年轻俊美的脸庞带着些微的着急。一阵阵的寒意打从骨子里冒出来,快要让他难以保持清醒的神志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大哥哥?”小欢皱起弯弯小小的柳眉,一脸忧心忡忡地问。 那名少年闭上朗星般的俊眸,忍受一阵阵袭来的寒意。“你再不……走,坏人就……要来抓走你了……” “大哥哥,小欢不怕。”不晓得大哥哥口中的坏人是不是指躲在树荫下偷懒的那些大人?小欢歪着可爱的脑袋沉思。 如果是的话,那她一点都不怕,因为他们很不认真。 “你是应该……感到害怕的……”少年轻轻蠕动逐渐发青的唇。他身上所中的寒毒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发作起来却是比死还要痛苦。 “大哥哥,你不要怕,小欢知道一个隐密的山洞,小欢带你去躲起来好不好?”小欢以为是他感到害怕了。 少年睁开紧闭的黑瞳,灼灼有神地盯着她良久,直到一波深沉的寒意侵袭了他,他浑身无法克制地剧颤起来,接着他面容扭曲地昏厥过去…… “怎么睡着了?”小欢摇了摇他那冰冷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警告他。“大哥哥,你不能睡在地上,这里晚上很冷,你会生病着凉的。” 试了几次后,仍然唤不醒他,小欢可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办?爹爹说做人要有义气,不能见死不救,如果把大哥哥留在这里,他会被牙齿尖尖的野兽吃掉耶!”小欢苦恼地喃喃自语。“可是小欢不赶快回家,爹爹和妹妹就要饿肚子了。” 包子虽然脏掉了,但是把皮剥掉还是很好吃,而且今天天气这么好,她还可以扶爹爹到林中晒太阳,采一些野菜回家吃。 “小欢该怎么办呢?”她搔了搔布满细汗的脸颊,陷入空前的难题中。“呃……回去问爹爹好了。” 她把附近的杂草细心地盖在他身上,然后捡回地上所有的包子,匆匆忙忙地跑回家去。 ※        ※        ※ 松林中,一条浅浅的小溪从中穿过,向东迤逦流去。 一栋天然松木盖成的简陋小木屋,望溪而筑,木屋上长满了绿色的藤蔓和不知名的小花,若不是这间小木屋长年失修,使得外观上有些破败陈旧,此处绝对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在这清幽的林间,除了悦耳的鸟鸣和蝉叫声外,只有盈耳的流水声潺潺不绝,可惜一个心急的稚嫩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爹……爹……” 小欢抱着满怀的包子冲进木屋内。 “小弯,你怎么跑得满身大汗啊?”易大勇从桌上抬起头来,他正坐在椅子上粗手粗脚地挑捡野菜的叶子。 “爹爹,我是小、小欢啦……”小欢放下包子,气喘如牛地站在易大勇面前,抬起脸来让他看自己下巴的细疤。 那个疤痕是她小时候不小心跌倒撞伤的,现在被她爹拿来区分她和双胞胎妹妹的差别。 “小欢喔!你怎么变得跟小弯一样毛躁?害爹都认不出来了。”易大勇拿袖子擦去她小脸上的汗滴,那张粗犷纯朴的脸上含着心虚。 打从这两个漂亮的双生女儿出生的那一刻起,他没有一天不被她们那相似的脸蛋所困扰,总不能每回一见到她们,就叫她们两个把下巴抬起来吧? 小欢左右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娇嫩的嗓音,对着父亲的耳朵叽哩呱啦地讲了一会儿。 “这样啊……”易大勇沉吟地揉着下颚。“小欢,听你这么说,那个年轻人好像被卷入江湖仇杀中了。” 山里来的那些青衣大汉应该是来追杀那名年轻人的。 “噢!”小欢似懂非懂地点头,心中只挂念着一件事。“爹爹,小欢可不可以把那位大哥哥拖去“月洞”泡温泉?他好像很冷的样子。” “小欢,你先坐下来填饱肚子,等小弯回来再和她一起去。”易大勇剥掉包子上的脏皮,轻轻递给她。“晚一点爹捣一些青草糊帮你敷在伤口上,明天你的膝盖和手肘就不疼了。” 唉!这令人心疼的丫头又摔伤了!易大勇一想到她在崎岖的山路上跌倒,又坚强爬起来的模样,不禁感到鼻头泛酸。 “爹爹,小欢还不会饿,这个包子给小弯吃好了。”小欢不自觉地盯着包子猛吞口水。 小弯喜欢在山里跑来跑去,肚子一定比她还饿,她不能和妹妹抢包子吃,因为娘说过要爱护妹妹。 “每个人都有包子吃,你不用担心小弯。”易大勇疼爱地摸摸她的头。“小欢,快吃吧!” 小欢紧紧捏着包子。“可是小弯──” “小弯去溪边钓鱼了,这两天溪水比较高,小弯如果能钓到几条没长眼睛的傻鱼,我们晚上就有香鱼野菜汤可以喝了。”易大勇乐观地咧嘴一笑。 小欢听了,这才安心地拿起包子细嚼慢咽,她每一口都吃得很小、很慢,深怕吃太快,包子的香味就从口中消散了。 ※        ※        ※ 在一个幽暗窄小的山洞内,此时正传出两个如珠玉落盘的娇脆嗓音。 “小欢,这个大哥哥的身体怎么那么冰啊?!” “小弯,你不能叫我“小欢”,你要叫我姊姊才行。”小欢不厌其烦地告诉她。“爹爹说过小欢比小弯大。” “可是我觉得我比较像姊姊耶!”易小弯不服气地撇了撇小嘴。“爹爹常把我们搞反,一定是他记错了。” 小欢像大姊姊一样摸摸她的头。“小弯,乖!我们不能吵架喔!我们要做个好孩子,不能惹爹爹心烦。” “每次都来这招。”小弯埋怨地嘀咕一声,两只骨碌碌的眼睛直盯着地上的人打转。“这个大哥哥会不会……死翘翘啊?” 两个小姑娘吓得立刻对望一眼,同时打了一个大寒颤,只差没有抱在一起发抖。 “应、应该不会吧!”小欢结结巴巴了起来。“小弯!你快……快回家拿一条被子来给这个大哥哥盖。” “那你呢?”小弯虽然被自己的话吓得面无血色,但还是很有义气地问。 “我要先帮大哥哥暖和起来。” “怎么帮啊?”小弯最讨厌动脑了。 “当然是让大哥哥泡在温泉里啰!”小欢开始解下那少年腰间的银丝紫带,和他身上的月白儒衫。 见到小欢的动作,小弯马上打消离去的念头,好奇地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站在一旁猛瞧。 “小弯,你不是要──”小欢吃力地拉下那少年的裤子。“要回去了吗?” 脱光他的衣服后,小欢涨红了一张粉嫩的小脸,不是害羞的缘故,而是因为刚才用力过度。 “人家想看完再走。”小弯亮起了黑灵的大眼,迫不及待地蹲在小欢身旁,感兴趣地盯着少年那年轻赤裸的身体。 “小弯想看什么?”她的兴致勃勃感染了小欢,让她也不由自主地瞪大圆眸,只是她不晓得要看哪里才对。 “小欢,你看!他“嘘嘘”的地方长了一根棍子耶!”小弯叽叽咯咯地笑了出来。“嘻!好好玩喔!” 小欢则充满同情地长吁一口气。“原来男生长成这个样子喔!好丑喔!”这个大哥哥一定很自卑。 “小欢,他下面有长头发耶!”她惊奇地大喊。 “真的吗?” 只见两颗小小的头颅吱吱喳喳地凑在一块儿,兴致高昂地研究他的裸体好一阵子,压根儿忘了先前脱他衣服的目的。 唉!可怜的少年就这样在昏迷的期间被两个小女生给看光了,而且,还遭到莫名其妙的耻笑呢! 再次醒来,眼前的景色已经迥然不同,任剑清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潮湿暖和的小山洞内。 这是什么地方? 他是如何躲过“青衣帮”的搜寻? 任剑清平静地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身上盖的被子虽然破旧,但却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温暖,他下意识地拢紧被子,不料,却察觉到有一个女人像虾子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熟睡。 不!应该说她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女人”才对! “小妹妹,你醒一醒……”任剑清摇醒了她。 他记起来了,在昏迷前,他曾经绊倒过她。 “大哥哥,你没事了喔!”小欢揉揉眼睛,打了一个足以让他瞧见她口中乳牙的大呵欠。 一个光溜溜的娇小身躯从棉被底下钻了出来,当着任剑清的面,正大光明、毫无羞涩地穿起衣服来。 任剑清的俊脸微微一红。“你怎么没穿衣服?” 她虽然是个年幼的小女孩,且自己也没大她几岁,但是毕竟男女有别,这丫头怎么能一丝不挂地睡在他身上呢? 若是让人看见,他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摧花淫魔”的恶名! “大哥哥也没穿衣服啊!”小欢的声音像含着卤蛋一样模糊,她十只短短的手指在钮扣上奋战了很久。 在任剑清的黑瞳闪过精光之际,一抹窘困的潮红也爬上了他那白玉般的俊颊。“小妹妹,谢谢你帮我暖和起来,可是,你为什么不把我泡在温泉里呢?” 她用身体帮自己取暖的方法固然聪明,但是却非常不适宜。 “有啊!可是半夜大哥哥又突然发冷起来,小欢只好和大哥哥抱在一起睡了。”小欢穿好所有的衣服后,小手开始忙碌地拆下系在发尾的细长布条,然后以手指胡乱地梳理长发。 “谢谢你救了我,小妹妹。” “不客气。”小欢有礼貌地露出甜美的笑容,然后朝他递出两条长长的布条。“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帮小欢扎两条辫子?小欢一个人绑不好。” 任剑清呆呆瞪着她脸上那充满期待的笑容,一股强烈的无奈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种姑娘家的东西我不懂。” “小欢可以教大哥哥。”小欢“扑通”一声坐在他盖有棉被的大腿上。“大哥哥,你要绑快一点喔!小欢等一下还要拿柴火下山换包子吃。” “小妹妹──” “我叫小欢。”她好奇地打断他的话。“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任剑清。”他的声音清朗平顺,可惜听起来中气不足,稍嫌气虚了点。“小欢,你下山时千万要记得避开穿青色衣服的人,知不知道?” “任哥哥,他们是大坏蛋对不对?”小欢那稚气的小脸蛋上布满了认真。 任剑清光着匀称精瘦的上半身,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掌帮她梳顺长发,并且绑了两条怪模怪样的发辫。“算是吧!” “任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啊?”小欢忍不住蹙起细眉,为大哥哥的处境感到忧心。 任剑清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低语。“他们贪图我身上的“东西”,所以不择手段想要抓到我。” “哦!”他说了那么一大串深奥的话,小欢却像鸭子听雷般张大了小嘴,很不捧场地露出一脸的“雾煞煞”。“小欢听不懂,任哥哥,能不能再说一遍?可是不要说得这么难喔!” 听到小欢童稚的话语,任剑清那冰冷的俊脸就像遇到热水一样融化开来,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愉快的笑容。“傻丫头!说了你也不懂。对了,小欢,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一下好吗?” “噢!”易小欢赶紧弯着腰四处捡地上那散落的衣物,然后将它们一古脑儿全塞到他面前。“给你。” 任剑清找出随身携带的锦囊,倒出大部分的银两,只留不会令人起疑的小碎银和铜钱在袋中。“这个袋子给你,你拿里面的碎银去买一些吃的,不要再饿肚子了。” 他不忍见她饿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没半点肉。 “小欢不能收。”她的小脑袋摇得跟搏浪鼓一样。 任剑清早在昨天就已见识过她的顽固,所以此时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嘉许地摸了摸她的头。“小欢,任哥哥的肚子好饿,你去帮任哥哥买两斤卤牛肉和一只烤鸡回来好不好?” “烤鸡……”小欢咽了咽口水,失神地喃喃自语。“烤鸡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当然好吃。”任剑清采取诱骗的手段。“小欢,你只要把烤鸡带回来,等于是帮了任哥哥一个大忙,到时候任哥哥为了要报答你,就非得请你吃东西不可了,小欢,你肯帮忙吗?” 唉!真是辛苦!为了诱拐一个固执的小姑娘吃东西,他竟然得使出这么不光明的手段。 何苦来哉? “爹爹和小弯也可以吃吗?任哥哥。”小欢小声地问。她的手指不安地在棉被上画圈圈。 “可以。”任剑清那俊美清雅的脸上凝着一抹沉思。 和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小姑娘比起来,他这个做大哥哥的显得不成熟、也不孝多了。 明知道父亲会担心他的身体,他却仍然一意孤行地往外跑,结果不小心落入敌人的圈套中,不但害自己差点丧命,而且还让父亲所领导的“金剑门”受制于“青衣帮”,带来许多危机。 不过,幸好此时父亲和叔叔们应该已经知道他逃出“青衣帮”的事了,一旦他们派来的人找到了他,那么“金剑门”反击的时候就到了。 ※        ※        ※ “你说什么?!” 任剑清从口中惊愕地喷出一嘴的鸡肉丝,一向冷静斯文的他竟被小弯的话惊吓得失去镇定。 “好……脏喔!任哥哥。”小欢正好坐在他对面,躲避不及,很不幸地被他喷得满脸都是鸡肉渣。 她的小手随便地拍了拍脸,接着继续努力地把食物往嘴里塞。 “小弯,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任剑清难以置信地要求。他清理完衣服上的碎肉后,倾过身去擦掉小欢脸上的残渣。 自从与这对双生姊妹认识后,他仿佛掉进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中,他发觉自己愈来愈像她们两人的“奶娘”了,不是帮她们绑辫子、擦嘴擦手,就是讲故事给她们听,如今只差没帮她们把屎把尿而已。 这两个小妹子虽然看起来像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不过,个性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像小老头一样严肃认真,整天揪着眉头;另一个则皮得无法无天,性格像极了男孩子。 “任哥哥,为什么你“嘘嘘”的地方会长棍子和头发啊?”小弯热络地跟着小欢喊他任哥哥。 任剑清倏地涨红了玉面。“小欢,你快噎着了,快过来喝一口水。”他忙碌地拿起一只缺角的茶杯,自动端到小欢的嘴前喂她喝下。 天啊!不要告诉他这两个丫头都瞧过自己的裸体! “谢谢任哥哥。”小欢口齿不清地道谢。 “任哥哥,你快说啦!”小弯撒娇地扯了扯他月白色的衣袖。“小弯想了两天,还是想不出来耶!” “小弯还跑去问爹爹喔!”小欢含着满嘴的食物,鼓着脸颊帮小弯说话,因为她也很想知道。 面对着四只一模一样的水亮眸子,任剑清突然有股想一头撞死的冲动。“你们太……太胡闹了。” 第二章 他活到十四岁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任哥哥,你好厉害喔!你怎么知道爹爹也是这样骂我们的?”小欢那可爱的圆眸霎时迸射出崇拜的光芒。 “易大叔还说了什么?”任剑清开始同情起她们的父亲了,要一个大男人独力抚养两个古灵精怪的女儿长大,真是不简单啊! “爹爹生气地骂完我们后,就罚我们跪在爷爷的牌位前,害小欢的腿好酸喔!”小欢苦着小脸拉起裙摆,让他看自己的小腿。 任剑清俊脸一红,立刻动手将她的裙摆拉回原位。“小欢,不能把你的身体给别人看,知不知道?” 天!他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奶娘”的身分? “可是任哥哥又不是别人!”小弯在一旁理直气壮地插嘴。 “总之就是不行,你们两个听清楚了没有?”任剑清难得严肃地板起脸来。 两颗圆滚滚的小脑袋就在任剑清严厉的目光下飞快地点动起来,接着她们各拿了一只鸡腿,闪到山洞的角落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小欢,任哥哥变得好凶喔!他会不会也叫我们罚跪啊?” “小欢不喜欢罚跪。”小欢摇完可爱的头后,不忘认真地纠正她。“要叫我姊姊,小弯。” “小欢,我们快溜走好不好?小弯不想被留下来罚跪。”她用手背抹了抹油油的嘴巴,还是不想承认小欢是姊姊。 “好啊!那我们趁任哥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 她们虽然把声音压得小小的,但是,两人的交谈声还是回荡在山洞中,让任剑清听了哭笑不得。 于是,他佯装不知情地走到温泉边洗手,以方便这两只自以为聪明的小老鼠蹑手蹑脚地溜走。 ※        ※        ※ 晨光微微亮起。 山林间缭绕着一层淡淡薄薄的岚气,冷冽的寒气残存在空气中,使山中的清晨既清新又纯静。 忽而── 十数名青衣大汉宛若鬼魅般,寂然无声地出现在易家的松屋前,他们井然有序地包围住小木屋,其防守之严密,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原本在树上啾啾叫个不停的小鸟似乎也感受到凝重的气氛,纷纷噤声躲藏起来。 “去把里面的人抓出来。”为首的是一名年约六旬,生得瘦小干瘪、面目阴沉的老者。 “是。” 不久,两名大汉把易大勇从屋里一路拖了出来,至于两个小女娃则气愤不平地追在后头。 “放开爹爹……”小弯扑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对他又咬又打。 “坏人!”小欢则认出他们的衣服,她犹豫地咬着手指头,走到那名矮矮的老人家面前。“老伯伯,你可不可以先放开爹爹?” 魏元圭那阴鸷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暖意。“你就是那个身上突然有银两买东西吃的小丫头吗?” 小欢不解地偏着小脑袋看他。“老伯伯,小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他的话绕了好多圈圈喔! “小欢,快过来,不要和他说话。”易大勇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趴在地上叫她过来。 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竟敢跑去和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恶人讲道理。易大勇着急地为她猛捏冷汗。 “好,爹爹。”小欢听话地转身要跑到父亲身边。 “慢着!”魏元圭快如闪电地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瘦小的身躯悬在半空中。“你的银两是从哪里得来的?” 小欢的小脸顿时通红了起来,她难过地拉住自己的领子,试着想要喘过气来。“唔……” “放开小欢!”小弯见到小欢被吊到半空中,激动地扑过来,但是,立刻被其中一名大汉反手劈到树林深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小弯……”易大勇双眼近赤地狂吼一声,拖着双腿要爬到小弯坠落的地方。 “不准动!”“青衣帮”的大汉冷酷地踩住易大勇的背部,不让他前进。 易大勇的嘴角立即溢出了一口鲜血。“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他痛苦万分地呻吟一声后,便吊着白眼昏死过去了。 “爹爹……呜……”小欢哭得唏哩哗啦,短短的腿儿拚命地踢动。“呜……快放开小欢……” 魏元圭单手威胁地掐住她的脖子。“快说,你的银两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一个穿白衣的人给你的?” “呜……你是坏人……”小欢又痛又怕,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空中洒落下来。“小欢呜……不告诉你……” 这时,隐匿在树上的黑衣人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看来他们跟踪对人了。 “快说!”魏元圭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用力地摇晃她的身子。“你再不说,老夫就宰了你。” 在晃动间,一个绣工精细的锦袋从小欢的怀里掉了出来。 一名青衣大汉马上弯腰捡起那个锦袋,把它恭敬地递给魏元圭。“堂主,是那小子的东西。” 在锦袋的右下角绣有一只金色的短剑,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那是“金剑门”特有的图案。 高踞在树干上的黑衣人见到了那只锦袋,身躯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本想立即冲下去问个清楚,但是,被另一名黑衣人无声地阻止了。 继续看下去!他以眼神告诉那名冲动的同伴。 “说!那个小子人在哪里?”魏元圭缓缓收紧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不信这丫头会顽固得连死都不怕。 “不……不说。”易小欢发出痛苦虚弱的嘶哑声,小脚无力地平空乱踹。爹爹说任哥哥是好人,不能让他被坏人抓走。 在他的紧掐下,小欢的面色愈来愈黑,出气逐渐比入气多,显然快被他掐死了。 “住手!” 黑衣人怒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地从树上飞射而出,他的金剑带着冷煞寒光,漫空幻出无数剑影,自上而下直接朝魏元圭的头顶罩落。 魏元圭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小女娃,有些措手不及地拔出弯刀迎向对方的长剑。 “当!”魏元圭连退三步,右手传来一阵酸麻,让他差点滑掉手中的弯刀。“朱天云,你这个只会偷袭人的鼠辈!” “总比你欺负一个小女孩强吧?魏堂主。”百里常生率领着一群属下慢条斯理地步出树林。 他年约三十来岁,仪态潇洒、风采翩翩,可惜他那清瘦尔雅的脸上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丝笑意。 魏元圭瞧见来者是“金剑门”以足智多谋著称的副门主,再加上朱天云这年纪轻轻就武艺高强的“刑堂”堂主,他不禁开始感到胆寒。 平时若是单打独斗,他都没把握可以打赢其中一人,更何况他们现在是一下子来了两个人。 “退!”魏元圭一下令,“青衣帮”的帮众便在瞬间逃得一个都不剩。 “懦夫!”朱天云摇了摇头,有魏元圭这种贪生怕死的上级,难怪“青衣帮”一直无法成气候。 “天云,快过来帮忙救人!” ※        ※        ※ 经过一番急救后,小欢很快就醒来了。 “爹爹、小弯……”她一睁开红肿的双眼,目光就开始四处搜寻她的家人。 “他们没事,小妹妹,你不用担心。”百里常生朝她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你的家人只要好好休养一下,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相较之下,她所受的伤是最轻微的,只有脖子瘀青而已。 “噢!”小欢勉强从他那拉拉杂杂的长篇大论中听出了重点。“爹爹和小弯没事。” “小妹妹,这个锦袋是谁给你的?”朱天云把锦袋放在她面前,那黝黑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焦急。 小欢突然警觉地瞄了他一眼,菱形小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似乎颇有一辈子都不开口的打算。 她的任哥哥没有说穿黑衣服的人不是坏人,所以她不能说。 朱天云看了不禁心里有气。“小娃儿──” “天云,别急。”百里常生冷静地向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小妹妹一定是少主的朋友,她大概担心我们是坏人,会伤害剑清,所以才会不肯说。对不对?小妹妹。” 百里常生的唇边扬起一抹大小通吃的迷人笑容,等待这只小刺猬自动收起身上的利刺来。 对付这种固执的小女生一定要放软语气,她是吃软不吃硬的,看她刚才那副宁死不屈的表现就知道了。 小欢一脸无聊地瞄了瞄他,照样不吭一声。 “小妹妹,我们是剑清的叔叔,不是什么坏人。”这下她总该说了吧!“你快告诉我们剑清在哪里,他现在有没有危险?”朱天云急得直呼少主的名字,他一向直来直往惯了,他可不像百里常生那么有耐心,可以和她慢慢磨。 小欢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超级大呵欠。 朱天云瞧见她这么不给面子,一张黝黑阳刚的俊脸变得更黑了。“天杀的!你到底听不听得懂啊?” 他怀疑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天云,别吓着她了。”百里常生转向小欢,赞许地摸摸她的脑顶。“小妹妹,你是个乖孩子,只要你说出少主在哪里,叔叔就给你很多、很多的银两,让你一辈子吃喝不尽好不好?” 小欢狐疑地眯起黑灵清亮的眼眸,盯着他的笑脸思索了良久,最后才吐出了一句。“你是坏人!” 只有坏人才会骗小孩。 百里常生呆了呆,无法相信自己那向来横行无阻的魅力会不管用。“小妹妹,我不是坏人!”但他完美的笑容已经垮了一半。 朱天云憋着笑意,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堂堂“金剑门”的副门主竟然被一个小孩指着鼻子骂是坏人,难怪他会一脸茫然。 要不是剑清目前生死不明,他八成会忍不住大笑出来,认识常生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他吃鳖。 小欢撇过头去,决定不理这些坏人了。 忽然── “吱吱……”一只浑身雪白的雪貂迅速钻出百里常生的怀中,跳到小欢的身上欢愉地打滚。 “雪儿?”小欢开心抱起它的身体,一脸敬畏地抚摸它的毛皮。“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雪儿”?”她煞有其事地问。 百里常生与朱天云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雪儿”一定是闻到少主的味道才会和她这么亲密,并且任由它最讨厌的小孩抚摸它的毛。 “没错,这只小貂叫“雪儿”,是少主的宠物。”百里常生笑得万般无奈。“小妹妹,你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找少主了吧?” 他们讲到口干舌燥,竟然还输给一只小畜生。唉!他们的脸真的有那么像坏人吗? “小欢要先去问任哥哥才行。”她谨慎地偷觑了他们一眼,其实心里还不是很相信他们。 “少主,你的气色很差,是不是中了内伤?”得到小欢的允许后,两个大人就迫不及待地挤进山洞内。 百里常生的手立即搭在任剑清的腕脉上,凝神静气地检查他是否有伤。 “百里叔叔、朱叔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剑清中的是“子午断魂散”,只剩三日可活了。”任剑清见到他们,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子午断魂散”是一种极阴狠的寒毒,顾名思义,这种寒毒每天会在子、午时各发作一次,每回发作都会冻僵人体的血脉和器官,到了第七天,人的身体就会负荷不了那种奇寒而冻毙,即使再强壮的人也熬不过第八天。 “嗯!少主中的“子午断魂散”确实厉害,不过,还难不倒我“诸葛剑”。”百里常生掏出一只羊脂玉瓶,从瓶内倒出一颗香喷喷的灵药。“少主,你先服下这颗药丸压抑毒性,回去以后,属下再去寻药材解去少主体中的寒毒。” “任哥哥,小欢喂你。”小欢连忙倒了一杯水在破茶杯内,机灵地放在他唇边。 “谢谢。”任剑清尴尬地望了两位叔叔一眼,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一个小姑娘照顾,实在有点丢脸。 百里常生与朱天云相视一笑,少主总算比较像个孩子了,有时候他老成持重得令人忘了他才十四岁大而已。 突地,任剑清的黑眸闪过一抹异芒。 “小欢,你的脖子怎么了?”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皱着俊眉仔细检查她脖子上的瘀伤。 “坏人掐的。”小欢勇敢地忍住疼痛的眼泪,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坏人?!任剑清的目光询问地望向两位叔叔。 “是“青衣帮”的人弄伤的,魏元圭那老头为了逼迫小丫头说出少主的下落,竟然伤害了她的家人,而且还差点掐死她,不过,小丫头什么也没说。”朱天云一脸赞赏地点了点头。“少主,你这个小朋友真是够义气啊!别看她年纪这么小,竟然一点都不怕死,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任剑清的心顿时拧痛了起来。“傻小欢!” 他情绪激动得将她小小的身躯搂进怀里,她为什么这么善良无私呢?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怎么可以为他牺牲生命?她这颗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不怕死吗? “小欢不傻,爹爹说任哥哥帮我们很多,所以,我们不能让坏人抓走任哥哥。”小欢的童言童语虽然听起来幼稚,但也道出了山地人那种纯朴敦厚的天性。 生活在山里的人本来就比平地人多了一份热情,他们会互相帮忙、扶危济困,对于远道而来的人更是竭诚欢迎──不管认不认识。 现场三个人全都动容起来,尤其任剑清更是眼眶一湿,久久说不出话来。 “少主,你也用不着太内疚,易老弟和另一个丫头伤得并不重,大概休养两天便能下床了。”百里常生和煦地拍拍他的肩头。“何况属下已经接好易老弟的断骨,以后他就可以走路了。” 现在想想,他有点后悔没用最上等的灵药为易大勇接骨,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山林野夫竟能把两个女儿教得这么好? 任剑清望着正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小欢,若有所思地问:“百里叔叔,易大叔和小弯目前能移动吗?” “少主是想将易家的人带回“金剑门”吗?”面对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得意弟子,百里常生一眼就看透他心中的盘算。 “嗯!等我们走后,“青衣帮”绝对不会放过易大叔一家的,我不能把他们留下。”任剑清算定了心胸狭窄的“青衣帮”帮主会派人回来寻仇。 “少主说得有理,我负责保护易老弟一家子回“金剑门”,至于少主就先和副座回去,免得其他门派闻风而来,害少主的毒伤拖延太久,有损身体。”朱天云虽然看似粗枝大叶,但其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照理说,以他“刑堂”堂主的身分,根本轮不到他亲自护送,他只要派几个厉害的手下就够了,但是思及易家救了少主一命,他们等于是“金剑门”的大恩人,他可不敢太随便。 “天云的主意不错,我们快动身吧!”百里常生立刻抱起小欢软绵绵的身体,把她交给从未抱过小孩的朱天云。“天云,你小心一点,别摔坏了小丫头,还有你一路上得提高警觉,别让“青衣帮”有机可趁。” “副座,你放心!我天云办事从不出岔子的。”朱天云手忙脚乱地抱住小欢。 “拜托你了,朱叔叔。”感觉到怀里的重量突然消失,任剑清莫名地感到一股怅然若失。 唉!他是怎么了…… ※        ※        ※ 后来,小欢才慢慢知道她任哥哥的身分有多尊贵,他不但是一方霸主的独子,他的血更是江湖中人眼中的圣品。 在江湖传言中,只要喝到他的血,便能平添百年功力,并且会彻底改变体质,从此长生不老。 可是据她的百里师父说,这是有心人士放出来的大阴谋,用意在打击“金剑门”日渐壮大的声势。 任哥哥的血根本没那么好用。 “少主小时候贪玩,在后山吃到一株奇毒无比的“龙涎草”,这种毒草在玩毒之人或习医之人眼中,可是视若珍宝,只要懂得服用的方法,就可以平添百年的功力,人的体质也会彻底改变,如果持之以恒地茹素修身,还可修炼成陆地神仙。”百里常生遗憾地换了个口气。 “可惜少主当时年幼,见到“龙涎草”颜色漂亮,就好玩地整株吃下,少主本来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他在翻滚间被在一旁守护“龙涎草”的毒蛇火大地咬了一口,动物性毒和植物性毒混合在他的体内,竟然意外地中和了他的毒性,使少主逃过一死。” “不过,当时强劲的血脉逆流冲坏了他的经脉,使少主的经脉变得十分脆弱,再也不能练武了,如果强行练武运气的话,只会落得经脉尽断,吐血而亡的下场,这对活泼好动的少主而言,是一项沉重的打击,尤其后来江湖上又传出那些谣言,让少主的行动更是受限,他几乎是整天关在书房里,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小欢还记得当时百里师父曾接下去说:“少主的血液中确实带有被中和过的“龙涎草”灵液,不过,那只能救身受重伤,或是生命垂危的人,对练武之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时候,她还听不太懂百里师父说的话,只知道要遵从爹爹的吩咐,认真地学武,将来好保护任哥哥的安全,以报答他让爹爹可以再次行走的恩情。 任哥哥是易家的大恩人,同时也是大贵人,她一定要用生命来保护他才行。 突然── “小欢,你怎么盯着少主的脸发呆啊?”伴随着那阵揶揄的笑问声,是一个清脆的响头。 百里常生有趣地斜睨了爱徒一眼,本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棋局,因为她目不转睛的凝视,使得他轻轻松松就打败难缠的对手。 拜他亲爱的徒弟所赐,他终于在睽违三年后再次尝到赢棋的滋味了。 “对不起,师父。”小欢揉着脑袋瓜子,靦腆地绽放笑颜。“小欢只是想起十年前刚来到“金剑门”的事,不知不觉就出了点神。” 一想到当初他们父女三人像土包子一样,在“金剑门”的总舵“飞炎岭”上闹出了那么多笑话,小欢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 任剑清望见她那娇美的笑脸,下体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骚动。“百里叔叔,我们再下一盘吧!”他不着痕迹地变换坐姿,顺便收拾紊乱的心绪。 “好啊!”百里常生笑弯了一双了然的眸子。“小欢,茶冷掉了,你再去沏一壶来吧!”他体贴地支开那名纯真无知的罪魁祸首,帮那已经欲火中烧的少主降温。 “噢!”小欢乖巧地应了一声,就提着茶壶晃出门口,显然对自家少主的严重“灾情”浑然不知。 小欢离去后,百里常生手持着黑棋,佯装思索棋路,嘴里则漫不经心地问:“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和我那傻徒弟说清楚啊?” 少主迟迟不向自己的傻徒儿下手,害他在旁边看了也跟着难过起来。 以他一个堂堂少主之尊,何苦把自己搞得这么痛苦呢?不管是为妻为妾,只要他一句话,小欢就是他的人了,少主没事干嘛忍得那么辛苦啊? “我在等她长大。”任剑清那清俊尔雅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十年来他的改变并不大,依然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美得不可思议,同时随着岁月的增长,他的气质也愈加温文出尘,宛如玉树临风般飘逸,加上他长年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看上去像极了在凡间迷路的金童。 若是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浑身上下比当年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睿智神采,教人自惭形秽。 “那丫头都十八岁了,够大了。”百里常生嘀咕地摇了摇头,终于在棋盘上放下棋子。“少主要是手脚快一些,不知道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任剑清唇边的笑意转为无奈。“小欢还未开窍,一直不把我当男人看待,我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他只好耐着性子慢慢等了,等到她终于开窍的那天为止。 “少主,那傻丫头中了易老弟的毒太深,到现在还把你当成恩人看待,你不能光是用等的。”百里常生可以说是除了任剑清之外最了解小欢的人。“那傻丫头的脑袋固执得像头牛一样,如果少主不采取激烈一点的手段,就算等上一辈子,小欢恐怕还是将你视为恩人,而不是男人。” “激烈一点的手段?”任剑清那黑玉般的俊眸闪过一抹笑意。“叔叔在暗示什么?”希望是他的耳朵听错了。 百里常生观看了一下门口,见宝贝爱徒还没回来,连忙把身子倾向他,嘿嘿地压低声音。“就是赶快把那丫头拐上床,让她知道你是男人啊!” “叔叔──”一抹极淡的红色在任剑清的俊颊上扩散开来。“别为老不尊了。”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师父?唉! 可怜的小欢! “叔叔只是不忍见你憋得那么痛苦罢了。”其实百里常生是受门主──也就是任剑清的爹──所托来开导他的。 “叔叔,该你了。”任剑清笑了笑,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百里常生的思绪回到棋盘上。 不久,小欢喜孜孜地捧着一盒精致的食篮,脚步轻盈地走进来。“少主,南阳分舵的林舵主差人送来一盒桂花糕过来。”她几乎是用飘的进来。 “林舵主真是有心,知道少主喜欢吃南阳“王记”的桂花糕,每个月都差人快马送来一盒刚出炉的糕点来孝敬少主。”百里常生笑睇了眉开眼笑的小欢一眼。 大家都以为少主喜欢吃这种软绵绵的糕点,所以,每回到外头办事总会记得买一些可口的小点心回来请少主吃,可是,据他这么多年的观察,这些小点心最后好像都落入小欢的肚子中。 “他是个有心人。”任剑清脸上含着特别的笑意,轻轻地对小欢点头。 不行啦!小欢无声地蠕动粉红色的唇瓣,她的眼神若有所指地瞟了瞟一旁的百里常生。 她怎么能在师父面前吃少主的东西?这么大不敬的举动一定会害她被师父敲破脑袋瓜子的。 我明白了。任剑清在笑小欢的单纯,若是她知道刚才她最尊敬的师父对他建议了什么,现在不晓得还会不会那么担心? “小欢,你把桂花糕拿回房里,我晚一点再吃。” 这样可以了吧?任剑清的黑眸充满了笑意。 “是。”小欢笑眯了一双灿亮有神的明眸。呵……赚到了! 望着傻徒儿那飘飘然离去的背影,百里常生不禁好笑地摇起头来。“那丫头都快被你宠坏了,少主。” 小俩口默契十足地挤眉弄眼,可惜还是瞒不过他这个明眼人。 任剑清笑而不语地默认了。 小欢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却从来不曾对他要求过任何东西,反而以保护他的安全做为人生目标,为他受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伤,像她这种实心眼的乖巧女孩,他这么宠她有什么不对? 第三章 “飞炎岭”是“金剑门”的总舵,它原本只是一座默默无名的贫瘠小山,但是,在任飞鹏的英明领导下,“飞炎岭”的名声愈来愈响亮,已经到了名震江湖的地步。 “金剑门”的存在直接造福了“飞炎岭”山下的小镇,由于“金剑门”的威名,使得一些江湖宵小、偷鸡摸狗之辈不敢来“飞炎镇”胡作非为,加上大部分的儿郎会把家属安置在镇上,以方便就近照顾,造成“飞炎镇”日益繁盛,许多邻近的小村镇索性全都搬移到这里来,除了可以图个平安外,利于谋生也是他们的考量。 像小欢的爹就是住在小镇的边缘,当年易大勇的脚痊愈后,他因为不习惯岭上无所事事的生活,便把两个女儿留在山上习武,独自一个人搬到山下来,并且以老本行──打猎维生。 “金剑门”这么照顾他们易家父女,对他又有医腿之恩,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占“金剑门”的便宜。 “爹。”小欢开心地朝他挥了挥小手,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从平坦宽大的山路上小心缓慢地走向他。 易大勇从手边正在处理的猎物上抬起头来,扯着嗓门振奋地吆喝回去。“小欢,你来得正好,爹今天早上刚抓到一只山鹿,你把新鲜的鹿肉带回去炖汤给少主喝。” 他大老远就看见女儿脸上那抹灿烂的笑容了。 “好啊!”易小欢笑咪咪地走进前院,微倾着身子让父亲看她臂弯中的小娃娃。“爹,您瞧瞧小欢抱谁来了?” “你去哪里抱来一个小婴儿了?”易大勇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掉手上的血迹,然后站了起来。 “爹,他就是小翼,小弯的儿子啊!”易小欢贼忒兮兮地偷笑。“爹,您要不要抱抱您可爱的孙子啊?” 易大勇的嘴里虽怒哼一声,一双大眼却偷偷瞄着自己还未见过面的孙子。“哼!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不孝女!” “爹,小弯都成亲两年了,您怎么还在生小弯的气啊?”小欢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不过就是成亲嘛!真不晓得爹爹怎么能气这么久?连小弯的面都不见。 “哼!那个不孝女不好好学武和保护少主,竟然离经叛道嫁给她的师父朱天云,那个比爹差不多大的男人,你说爹能不生气吗?”易大勇气得吹胡子瞪眼,说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嫁给年纪这么大的男人。 “爹,没这么严重啦!朱堂主比您小了快七岁耶!”小欢咬着下唇忍住快冒出来的笑意。 “我管他小我几岁,总之,他引诱小弯就不对。”易大勇气呼呼地又瞥了小孙子一下。嗯!这娃儿长得真是可爱,一点都不像朱天云那个大黑脸。 “爹,朱堂主没有引诱小弯。”小欢再次为朱天云打抱不平。“是小弯喜欢上朱堂主,故意引诱他的。” 他们两人的师徒恋虽然曾在“飞炎岭”上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江湖中人本来就是敢爱敢恨,倒也没有人非议过什么,反而是祝福的人比较多,唯一感到不高兴的人大概只有她爹爹吧! 易大勇充耳不闻,继续批判下去。“爹当年是瞧他稳重成熟,才放心地把小弯交给他做徒弟,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来,哼!爹真是看走眼了。” “爹,小弯和朱堂主是两情相悦,两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您就不要再生他们的气了嘛!”小欢挪出一只小手撒娇地摇了摇父亲的手臂。 易大勇被她那危险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小欢,你小心一点,别把娃儿摔下来了。” “爹,干脆您来抱小翼算了,您比较有经验。”小欢不等父亲回答,就硬将小娃娃往他的怀里塞。 易大勇本想拒绝,但是,一瞧见小孙子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他的心就完全被征服了。“唉!这娃儿长得真是好看!五官像极了你娘。”一股灼热的酸意突然冲上他的鼻头,让他的眼眶发涩起来。 “爹,小翼是男的。”小欢摸了摸俏鼻,呐呐地提醒他老人家。 “爹当然知道他是男的。”易大勇驾轻就熟地抱着婴儿轻摇。“小欢,你把他抱来这里做什么?” “今天早上又有不明帮派潜进“飞炎岭”闹事,朱堂主和小弯奉命追查下去,临走前,小弯托我照顾小翼,可是,我又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所以想来拜托爹和杏姨。”小欢愈说愈小声,最后,简直是心虚得抬不起头来。 她天生就不是说谎的料子,这项“任务”对她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不过,幸好易大勇的注意力全在宝贝孙子身上,没有发觉到她的异状。 “嗯……好吧!爹和阿杏就帮你照顾这娃儿,直到那不孝女回来。”易大勇迫不及待地抱着小孙儿走进屋里,嘴中同时兴奋地嚷嚷着。“阿杏,你快来看看我们的孙子……” 他口中的阿杏是他续弦的妻子,同时也是十年前被“金剑门”雇来照顾他那两个女儿的奶娘。 “哎呀!大勇,你怎么满手是血地抱着孩子啊?!”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快快快!快去把手洗干净。” “怎么样?爹怎么说?” 一瞧见小欢跨进“琉园”的势力范围,小弯就掩不住心急地立刻蹦到她面前,猛跳脚地急问。 即使已经嫁人生子了,小弯的个性还是像以前一样急躁活泼,一点改变也没有,连身材都和婚前一模一样。 “小弯,别着急。”朱天云按住她那不停蹦跳的身子,一双黝黑的眸子沉默地探向小欢。 害妻子和岳丈决裂,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憾事,经过再三考虑后,他终于决定拉下脸来拜托少主帮忙。 “小欢,易大叔怎么说?”任剑清身着一袭月白儒衫,缓步走到花木扶疏的“琉园”前院。 小欢灿烂的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涡。“爹爹一瞧见小翼的脸,眼眶就红通通的,连骂人的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那爹是喜欢小翼啰?”直到此刻,小弯那高悬的心才略微放下一半。 “喜欢得不得了,可惜你没瞧见爹抱着小翼冲进屋里的模样,好像怕我把小翼抢回来一样,好好玩喔!”小欢那灵亮动人的明瞳漾着满坑满谷的笑意,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样子。 小弯开心地咯咯笑了出来。“早知道爹这么喜欢小翼,他一出生,我就把那小子送到爹那里去,省得他老是半夜吵我睡觉。” 呵……没想到那小子这么有用。 “多谢少主的建议。”朱天云感激地向任剑清抱拳致谢。 少主的办法虽然看似简单容易,但是,再给他这个练武的粗人十年的时间,他也想不出这个完美的办法来。 “不用客气,朱叔叔。”任剑清含笑道:“是小弯争气,生了一个可爱的娃娃,否则,这个计画还行不通呢!” “对嘛!是我太厉害了,随便生一生,就生了一个带把的胖小子,不然,任哥哥哪有办法啊?”小弯得意地翘起尾椎,实在太佩服自己了。 “要叫少主!”朱天云和小欢异口同声地纠正她,朱天云甚至严厉地敲了爱妻一记响头。 “这么凶干嘛?!任哥哥就是喜欢人家这么叫他嘛!”小弯委屈地把双手捂在头顶上。“而且,任哥哥也说过小弯可以继续这样喊他的。对不对,任哥哥?”她求救地望向任剑清。 “嗯!你们别骂小弯了,我确实是希望小欢和小弯像以前那样喊我,不要这么见外。”任剑清那似笑非笑的眸光不禁停驻在小欢身上。 他什么时候还能再听到小欢喊他任哥哥呢? “那怎么可以?!”小欢惊恐地瞪圆水眸。“小欢会被爹打断双腿的!”她可不想像小弯一样被爹拿着木棍追打。 这太丢脸了! 任剑清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对了,朱叔叔,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他不想勉强她。 “明天吧!”朱天云看了小弯一眼,心里其实不太愿意离开“飞炎岭”,因为,他的宝贝儿子在这里。“小弯想去江南透透气,她也闷在“飞炎岭”快一年了。” 而他则可以顺便调查最近在武林中有没有怪事发生。 “那好,等到易大叔的态度软化了,我再派人通知你们回来,你们就安心玩个痛快吧!千万别太早回来。”任剑清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和早年的愤世嫉俗相比,如今的他已经能够调适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在乎可不可以踏出“飞炎岭”的问题了。 事实上──自从那次落入“青衣帮”的手中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出“飞炎岭”一步了。 “你放心!任哥哥,这次如果没有玩个一年半载,我们是绝不会回来的。”小弯发下狠愿。 朱天云闻言,只有傻眼的份了。 不是说好只去江南玩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怎么突然变成“一年半载”了?这丫头未免太迫不及待想甩开自己的儿子了吧? 唉…… ※         ※        ※ 午后,仲夏的南风徐徐轻送。 一股醉人浓沁的香气在风里萦绕着,炽热的阳光投映在池塘上,把一株株池塘中的白莲衬得格外洁白莹亮。 “琉园”里,任剑清悠闲地倚栏独坐,手上拿着一卷书册,心思却早已飞到前方的水池边去了。 只见小欢穿着轻薄的淡蓝夏裳,顶着大太阳帮她心爱的宠物“雪儿”洗澡──不知从何时开始,“雪儿”睡在她怀里的时间竟比他多,他只好帮它换主人了。 就像所有怕水的动物一样,“雪儿”一碰到水,就开始吱吱乱跳,把水花喷得四处飞溅。 “啊……“雪儿”,你真不乖……”小欢又笑又叫,没有多久,她已经湿得像落汤鸡一样了。 她那清脆的娇笑声传遍了整座“琉园”,为闷热的夏日带来一丝凉意。 任剑清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索性把书卷放在一旁,一边欣赏她娇美的笑颜;一边甘之如饴地轻啜一口凉掉的西湖龙井茶。 他从未见过像小欢这样容易满足的女子,一朵小花、一块糕饼,都能让她乐上大半天。 对她来说,快乐是一件最容易不过的事了,她能在每一件小事中寻找到乐趣,然后自顾自地在一旁傻笑。 偏偏这样单纯的她又有着一颗固执无比的脑袋瓜子,她可以为了她父亲所说的一句话,努力不懈地拚命学武,每天弄得伤痕累累也不曾喊过苦,为的就是要保护他,报答那微不足道的医腿之恩。 打从易大叔要她好好练武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有喊过他任哥哥了。 “少主。”小欢一手抱著「雪儿”,另一手提着湿答答的小蛮靴,光着脚丫子站在亭子外。 “快进来。”任剑清回过神来,见到她那湿漉漉的娇躯曲线毕露,俊颊不禁微微一红。“你不是帮“雪儿”洗澡吗?怎么湿得比它还厉害?” 他接过吱吱抗议的“雪儿”,将它放在石桌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袍,胡乱地抹了抹她沾了水珠的发,和全湿的小脸。 “少主,不可以,你会着凉的。”小欢先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接着慌忙地避开他的大手。 “我没这么娇弱,快擦吧!”任剑清哭笑不得地将白色的外袍丢给她。这丫头似乎很喜欢将他归类为弱不禁风的男人。 在她的眼中,他的身体真有那么不济吗?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不会武功而已,当然偶尔会有不舒服的时候,但是,他好像从来不曾在她面前生过重病,她是从哪里得来这种错误的印象呢? “我……”小欢突然觉得手中的长袍好沉重喔!“少主,小欢还是到外头晒太阳好了,你快把袍子穿上吧!” 她抚平袍子上的皱痕,恭敬地递还给他。 “你比“雪儿”还不乖。”任剑清皱起俊眉,打消了避嫌的念头,他把外袍揉成一团,亲自帮她擦拭滴水的身体。 “少、少主……不用麻烦了。”小欢顿时感到不知所措,手脚都不晓得要往哪里摆了。“这种天气……湿掉的衣服一下子就干了。” “等会儿记得去煮一碗姜汤喝。”任剑清吩咐她。 “少主是不是觉得冷了?”易小欢担忧地蹙起弯弯的柳眉。“都是小欢不好,害少主着凉了。”她自责地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傻丫头,我是叫你去喝姜汤。”任剑清拉住她的小手,好脾气地笑了笑。“小欢,你先下去换掉这身湿衣服吧!” “那怎么行呢?”易小欢激动得差点把脖子给摇断。“小欢走了,谁来保护少主啊?” 少主一向爱静,所以偌大的“琉园”内经常是空荡荡的,如果没有少主使唤,下人不能随便进来“琉园”,包括守卫在内。 相形之下,她的责任就显得更加重大。 “走吧!”任剑清单手捞起在桌上玩得不亦乐乎的“雪儿”,率先走出亭子。 “走去哪里啊?少主。”小欢狐疑地跟在他后头。 “去你的房间换衣服。” “噢!”小欢满腹疑云地轻应一声。奇怪!少主最近好像愈来愈闲了,不然,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连这种小事都要管呢? ※         ※        ※ 蓦地── 人影翻飞,快如闪电。 “少主,小心!”小欢飞快地护在任剑清的身前,右手趁势抽出腰间的古朴短剑,一张甜美的小脸上布满了警戒的神色。 只见数名蒙面黑衣人从左方树林窜出,他们手持弧形弯刀,缠住小欢一个劲儿快斩狠杀,招招不离小欢的要害。 仿佛知道只要除去小欢,“金剑门”的少主就是他们的囊中物了。 而小欢也明了这层道理,他们要的是少主的血,自然不可能伤害他的性命,所以,她安心地与他们周旋,把师父所授的剑法使得淋漓尽致。 “小欢,不必和他们拚命。”任剑清双手抱胸,神色自若地靠着身后的假山。他已经悄悄放出“雪儿”去求救,援兵应该马上就会到,小欢只要以灵巧的身法拖延时间就可以了,没必要冒险。 “是!”小欢虽然是这么应道,但是在渐增的压力下,她闪躲的空间愈来愈小,最后,不得不以真功夫和他们硬拚。 “快做了她!”为首的黑衣人终于着急地出声了。 小欢的功夫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本以为八人围攻一个弱女子是占尽优势的事,应该两三下就可以把她收拾掉了,没想到娇娇小小的她竟然这么扎手,难怪任飞鹏放心把儿子交给她保护。 他们错估了她! 黑衣蒙面人齐喝一声,八柄弯刀突然诡异地暴闪而出,幻成八团晶亮的飞轮,袭向面无惧色的小欢。 场面立即险象环生起来。 “‘断魂刀法’?!”任剑清难以置信地向前一步。“沙兄,是你吗?!” 难道他是“银刀山庄”的沙永杰,他今生唯一的至交好友。 那个嗓音、那套剑法,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他不可能认错。 小欢的剑法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手臂上立刻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啊!”她忍不住闷哼一声,不过,她随即脸色一白,懊恼地咬住下唇,拿着短剑悍然地反击回去。 她的乱叫只会害少主担心而已。可恶!她怎么不忍一忍呢? “小欢,退回来。”平淡的语气含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少主,再给小欢一点时间,小欢很快就能解决这几个讨厌的家伙了。”为了达到迅速灭敌的效果,她像是不要命似的,招式变得又怪异又凶狠,她的身上很快地又多添了几道伤口。 “小欢。”任剑清的嗓音已透出怒气。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这种“要命”的体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算什么男人啊? “再等一等。”小欢的声音勉强传出来。 随着场中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小欢付出不小的代价,她身上的淡蓝衣衫已被自己的鲜血浸湿,而且还继续滴落在草皮上。 见到她的伤势愈来愈重,任剑清顿时心如刀割,他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转移黑衣人的目标。 “快!他要走了!”黑衣人心绪一乱,还来不及分出人手去拦截任剑清,就纷纷被小欢逮到机会刺倒在地。 高手对决岂容有一方分神! 为首的黑衣人见到同伴全都倒下,不禁悲愤地大喊道:“我和你拚了!” “怕的人是小狗!”小欢扯直娇弱的嗓门,不甘示弱地嚷回去。 就在小欢拚着与对方的头头同归于尽之际,一个沙哑的惊呼声突然从半空中传来。“傻徒儿,你不要命啦?!” “当!” 一锭快若流星的银粒子磕飞了黑衣人手中那致命的弯刀,接着只见数条人影纵入场中,为小欢接下那名黑衣人。 至于百里常生则飞快地扶住小欢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手一起一落,便准确无比地封住她周身的大穴,减缓了她血流如注的险境。 “小欢,你撑着点,师父马上帮你疗伤。”这教人心疼的傻丫头又拚得浑身是伤了。唉! “师父……”眼前的脸孔渐渐模糊。“小欢有将……少主保护好……”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小欢,乖,别说话了。”百里常生瞄了身旁面色铁青的任剑清一眼,他怎么一副想要掐死小欢的模样? 他从来没见过少主这么火大过。 “她有没有伤到要害?百里叔叔。”那双紧盯着小欢的眼深幽得有如黑夜的星辰,闪着微微的怒意和怜惜。 “少主,放心吧!我这呆徒弟从小就是泡着药桶长大,不但皮厚肉粗,而且不畏剧毒,这点皮肉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补回她失去的血,叔叔保证她马上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百里常生可是有计画地栽培小欢,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成为少主的影子了。 “很好,等到她的伤好了后,告诉她,我不想再见到她了。”任剑清撂下决裂的话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百里常生当下愣住了。 这也是小欢在丧失意识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        ※ 在庄严的议事厅中,坐了几名“金剑门”的重要干部,包括才离开十天就匆匆忙忙把怀孕妻子送回来的“刑堂”堂主朱天云。 他们的目光全集中那个倒在议事厅中央昏迷不醒的年轻人──“银刀山庄”的少庄主沙永杰。 “剑清,你想怎么处置他?”“金剑门”门主任飞鹏转过头来,询问身旁儿子的意见。 本来此事应该直接交给“刑堂”处理才对,不过,“银刀山庄”的势力雄霸江南,在江湖上与“金剑门”齐名,而且,沙永杰又和他儿子有私交,于情于理,他似乎都该给沙永杰一个辩白的机会。 任剑清微垂着眼睑,神色漠然地道:“先救醒他吧!” 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遭到好友背叛更令人痛苦? “我来吧!”百里常生上前,力道适中地拍了沙永杰胸前的穴道几下。“他只是被击昏而已。” 不久,沙永杰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金剑门”恢弘的大厅,接着是任剑清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了一阵子。 “我的人呢?”沙永杰喑哑地问。 “两人轻伤,三人重伤,从此成了废人,另外两人伤重不治。”任剑清那清贵俊美的脸孔上毫无表情。 方才的场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不会对他产生同情的,既然他做了决定,那么他就该承担属下伤亡的后果。 “剑──少门主。”沙永杰痛苦地闭了闭眼,没有脸再喊好友的名字。“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为难剩下的人了。” 一阵羞惭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让他恨不得自我了断算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任剑清叹了口气,不禁开始怀疑这几年的友情究竟是真是假。 也许他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吧! “三年前,家母突然罹患一种可怕的病,她全身的皮肤不断地发痒腐烂,甚至发出恶臭,为了医治家母的病,我们寻遍江湖上的名医,可是人人束手无策,所以,我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沙永杰抬起头来,真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家母体无完肤,每天饱受怪病的折磨。” 任剑清闻言,神色复杂地望着他那张坚毅俊朗的脸。“你是为了伯母才特意接近我的,对吧?” “我不否认我是带有私心来和你结交的。”沙永杰坦诚不讳地苦笑。“不过,在与你熟识后,我反而没有勇气开口。” “因为你知道少主不爱别人谈起他的血液。”百里常生冷漠地帮他说下去。“你怕打草惊蛇,所以干脆蒙面掳走少主,抽取他的血液。” “不!”沙永杰大喊。“我是珍惜剑清的友谊,才没开口的。”友情与亲情,两者他都不想放弃。 “你若是珍惜我的友谊,为什么不直接开口呢?”任剑清那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错认的疲惫,他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沙永杰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家母的命危在旦夕,我不能冒着被你拒绝的危险。”沙永杰愧疚地摇头。“剑清,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在用你的血治好家母之后,我就会悄悄地放你回来,神不知鬼不觉,既保住家母的性命,也保全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啊!” 任剑清的黑眸转冷,凝聚着晶莹的冷芒。“但是你伤害了小欢。” 他永远忘不了沙永杰要杀小欢的那股狠劲,他是自己的好友,他应该知道小欢对他的重要性才对。 “她……没事吧?”沙永杰迟疑地开口。对她,他只有满心的歉疚。 “小欢失血过多,得在床上躺一阵子才能爬起来。”任剑清的神情有不舍,也有无奈。 沙永杰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剑清,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为手下说情,但是念在我们之前的友谊,请你放过我的手下,他们全是“银刀山庄”死忠的烈士。” “少主,依“金剑门”门规,凡是谋害门主及其亲人者,应处以极刑──” 任飞鹏举起一只手止住朱天云的话。“无妨,天云,让剑清自己决定吧!”这孩子该长大了! “是。” “谢谢爹。”任剑清勉强露出笑容。 沙永杰急忙地插口。“我愿意承担一切的罪,你们杀死我吧!我的属下只是听命行事,不是他们的错。” 任剑清望着他那身血污,及焦急的面孔,不禁感慨地喟叹出声。“回去吧!带着你的部下回家去吧!” 以他堂堂“银刀山庄”少庄主之尊,竟然愿意为手下付出宝贵的生命,怎么不教人动容呢?他的有情有义、事亲至孝,不就是当初他欣赏他的优点吗?他怎么能因此而责怪他? 他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他只是过于冲动,不用脑筋而已,况且光是手下的伤亡,已经够他自责一辈子了。 沙永杰意外地张大了嘴。“你要放了我们?!” 任剑清颔首。“朱叔叔,麻烦你安排一下,不要为难他们了。” 朱天云沉默地点了头,向门主恭敬地拱手后,便一脸不赞同地带着沙永杰要走出议事厅。 沙永杰呆傻地跟着他走,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第四章 “永杰。” 沙永杰踉跄地停下脚步,一脸惊喜地转过身来。剑清是不是原谅他了? 任剑清深深地盯着他半晌,冷淡地道:“等你养好伤后,就把伯母带来吧!”治好他的母亲,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谢谢。”沙永杰瞧见他冷漠的表情,突然明白这段友情已经消逝了,不过,他可没说要放弃,他会尽一切力量挽回的。 夏暮,金澄澄的阳光悄悄离开“飞炎岭”最幽静的一角──“琉园”。 一入夜,任剑清屏退随身侍从,独自一人走进小欢的寝房。为了保护他,小欢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住进“琉园”的女人。 “剑清,你来啦!”何秀莲温婉地一笑。 “莲姨,怎么是你在照顾小欢?”一见到她的笑颜,任剑清突然有些后悔事前没有打听清楚就贸然进房。 这下糗了! 莲姨是他父亲的好友,当年他母亲难产去世后,听说全靠她一手照料他们父子,他伤心欲绝的父亲才得以振作起来,而她这么一待就长达二十五年,为了他父亲,她终生未嫁。换句话说,她等于是看着他长大的母亲。 “刚才听常生说,你和小欢闹了一点别扭,莲姨还以为你不来看小欢了呢!”何秀莲忍不住打趣道。 这孩子终究还是放不下小欢。 “莲姨,她醒来过了吗?”任剑清微窘地清了清喉咙,一双深邃幽黑的俊目直往床榻上望去。 他先前所说的不是气话,而是经过一番慎重考虑的决定,除非小欢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他情愿放手,一辈子不见她,以保她安泰快乐地过一生。 “没有这么快。”何秀莲心疼地皱起优雅的柳眉。“小欢这回是踢到铁板了,身上共有十来道伤口,大概得等到明天才会醒来。” “谢谢莲姨包扎小欢的伤口。”不管父亲迟迟没接纳莲姨的理由为何,在他的心中,他早已把她当作是自己的母亲。 “傻孩子,跟莲姨还客气什么?”何秀莲温柔地拍拍他的手臂。“去瞧瞧你的小欢吧!莲姨晚一点再来。” 她体贴地让他和小欢有独处的时间,识相地离去。 任剑清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小欢那张惨白的小脸,一股突来的剧痛像利刃般直刺他的心。 她躺在床上的样子看起来好小、好脆弱,尤其额头上那条细长的伤痕,及雪白单衣上所渗出的血迹,更加深她身上那股无助感。 “你这个笨蛋……”任剑清心痛地叹了一口气,爱怜的大掌轻轻抚摸她那毫无血色的脸颊。 这么多年来,他看着她伤了一次又一次,心里一点都不好受,而这次她竟然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他把她带回“飞炎岭”,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伤害她啊! 他若再不采取行动,只怕不出一年她就香消玉殒了。 “呆瓜。”任剑清低喃一声,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轻轻划破自己的手腕,然后喂小欢喝下他的血液。 仿佛发生奇迹似的,小欢身上看得见的伤口都渐渐愈合了,它们慢慢变成粉红色的细痕,最后,连细痕都完全消失不见了。 而任剑清的伤口也在瞬间复元了。 “别再让我看见你了。”他眷恋地望了小欢一眼,加快脚步离开了她的房。 ※        ※        ※ 隔天一早。 小欢坐在床上,一脸莫名其妙地摸着自己单衣上的血渍。她的伤怎么不见了?如果昨天是一场梦,那她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血迹? “丫头,怎么一大早就在发呆啊?!”百里常生象征性地在雕花木门上轻敲了几下,然后走了进来。 “师父,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耶!”小欢赶紧躺回床上去,把被子拉到胸前。 “什么事?”百里常生等到她躺好后,才走到床边探视她的伤。“小欢,你的伤怎么全好了?!” 小欢虽然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徒弟,但是,如今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守的礼还是得注意一下。 “师父,小欢也不知道啊!”她纳闷地摸了摸自己平滑细致、不痛也不痒的额头。“刚才小欢一醒来,身上的伤就全部不见了,而且浑身都是劲,好像吃了师父的大补丸一样。” 百里常生瞧见小丫头脸上的气色奇佳,隐约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少主给你喝了他的血,你才会好得这么快。” “噢!”顿时,小欢的脸儿迸射出明亮欢愉的光彩。“原来是小欢听错了,少主并没有说不再见小欢的话。” 语末,她还松了口气地拍拍胸脯。 好险!好险! 既然少主还是跟以前一样关心自己,那他就不可能说出这种奇怪的话了,而她也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保护他了。 “丫头,你没有听错。”百里常生露出同情的表情。 小欢的小嘴马上错愕地张成鸡蛋形。“师父,您是说──” “少主要你在天黑之前搬出“琉园”,以后不准你出现在他面前了,不然以门规处置。”百里常生淡淡地转述少主的命令,心中其实早就笑翻天了。 这种改变也好,如果小欢再不想通,好好正视少主的男儿本色,只怕少主就要被她逼疯了。 “嗄?!”小欢难以置信地瞪了圆眸。“师父,小欢是不是听错了?您快捏一下小欢的脸。”她一定是在作梦,还没有醒来。 “好。”百里常生还跟自己的小呆徒客气什么,自然是满脸笑意地轻捏了她的粉颊一把。“醒了没?” “原来是真的。”小欢哭丧着俏脸,不解地嘟囔着。“师父,少主为什么突然不要小欢了?” “你自己慢慢想吧!”百里常生好笑地捻着长长的胡须,假装没瞧见她那彷如遭到青天霹雳的表情。 这种事是教不来的。 “少主是不是在生小欢的气啊?”小欢睁着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她的师父。 “嗯!小欢,你要好好反省一下,想办法让少主消气,别让师父丢脸啊!”百里常生笑笑地摸着她的额头,慈祥的话语中充满了暗示。 “是!师父。”小欢惶恐至极地应道。 可是,她还没研究出来少主到底在生什么气,她要怎么让他消气啊? 唉!她的头突然好痛喔! ※        ※        ※ 在“飞炎岭”上无所事事地晃了两天,又被爹叫去骂得狗血淋头后,小欢终于决定不耻下问,去请教那脑子向来比她灵活的小弯。 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推测得出她这个姊姊犯了什么错才对。 “哈哈哈……”一听到她的问题,小弯立刻捧着肚子,毫无同情心地大笑出来。“哈哈……任哥哥真的不理你啦?” “小弯,你不要笑那么大声。”小欢害怕地盯着她那还未隆起的肚子,三个月前她就是因为笑得太大声才早产的。 小弯脸上的笑意加深,不过,总算停下笑声了。“小欢,谢谢你让我的心情变好了。” 本来她还在郁卒被提前送回来的事,没想到“飞炎岭”上竟然有热闹可瞧。嘿嘿……这下好玩了! “不、不客气。”小欢呐呐地虚心求教。“小弯,你可不可以告诉姊姊,少主究竟在气什么啊?” “我?!”小弯耸了耸香肩,拿起一块玫瑰糕轻啃。“我怎么会知道?这段时间我又不在“飞炎岭”。” “那你还笑得那么大声?”小欢垮下俏脸,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小弯,我是姊姊耶!你怎么可以取笑姊姊?” “好啦!好啦!帮你就是了。”小弯最怕她又以姊姊自居,又臭又长地唆起她那篇“相亲相爱”的论调,如果这还不够可怕的话,她还可以把曹植“七步诗”的典故讲上好几遍,直到她屈服为止。 “小弯,你最好了。”小欢感动地握起她的手。“全“飞炎岭”就只有你肯帮我,我真是三生有幸才有你这个好妹妹。” 一颗颗鸡皮疙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占了小弯的全身肌肤。“拜托!没必要说得这么恶心吧!” 她忍不住搓了搓双臂。 有时候她真怀疑这家伙怎么会和自己同一个娘胎出来,这未免差太多了吧!除了脸蛋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例如像这种恶心的话,就算给她一辈子的时间做准备,她也说不出口。 “怎么会?”小欢露出受伤的表情。 当然会!“好了!别说这些了,你先告诉我任哥哥在不理你之前有没有任何征兆?”易小弯扮起狗头军师的角色。 小欢眯着俏丽的美眸,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才肯定地摇摇头。“没有耶!” “是吗?那就奇怪了!”小弯敷衍地又塞了一块玫瑰糕在小嘴中。“小欢,你要不要也吃一块啊?很好吃的哟!” 怀孕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大吃大喝,不但永远有吃不完的点心摆在桌上,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不练武。 “不要。”小欢摇着螓首,一想到再也吃不到南阳“王记”的桂花糕,她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嘛?怎么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呢? “那好吧!我自己吃。” “小弯,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小欢提醒她。 “你自己都想不起来哪里得罪任哥哥了,教我这个局外人怎么帮啊?”小弯口齿不清地咕哝。 小欢眨着失望的大眼。“那我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你不会直接去问任哥哥啊!”她只想做个快乐的孕妇,躲在旁边有戏看就好了。 “可是,少主说如果我再出现在他面前,就要以门规处置我了。”浓浓的烦恼写在小欢那甜美忧愁的脸蛋上。 “咕噜!”小弯心不在焉地牛饮了一大杯茶。“你别那么笨好不好?你听不出任哥哥说的是气话吗?” 也只有小欢这种一板一眼的老实人才会把气话当真。 “听不出来耶!”小欢诚实地摆动脑袋。 “放心啦!男人很好哄的。”小弯干脆把自个儿的经验之谈传授给她。“你只要牺牲一点,摸摸任哥哥的脸,倚在他的怀中撒娇个几句就行了,我保证任哥哥的气马上就消了,而且立刻原谅你。” 小欢怀疑地瞄了瞄她。“我才不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信不信由你了。”小弯甜腻腻地冲着她灿笑。“我都是用这招对付我家那口子,还满有效的。” 任哥哥不要太感谢我喔!小弯在心中狡猾地大笑。 ※        ※        ※ 夜凉如水的夏夜。 小欢在“琉园”外头来回踱了好久的步,才深吸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走进“琉园”内。 “站住!”黑暗的院子里有个人朝她低喝一声。 “师兄,我是小欢啦!”她连忙出声,深怕一向正直刚毅的师兄把她当成刺客给劈了。 赵晨阳从阴影中走出来,他那高大的身影像座山一样耸立在她面前。“师妹,你这么晚来“琉园”做什么?” “我……呃……”小欢神情尴尬地盯着自个儿的脚尖。谁想得到一向在“琉园”横行无阻的她会在这里受到盘问?好令人不习惯喔! “师妹,你忘记师父说过的话吗?”赵晨阳皱了皱刚正不曲的浓眉。“你不能再来“琉园”了,快点出去吧!” 小欢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拉着赵晨阳的袖子。“师兄,你可不可以假装没看见小欢?小欢有话跟少主说。” “这……” “拜托啦!师兄,你最疼小欢了。” 赵晨阳挨不过小师妹的撒娇,一脸无奈地屈服了。“算了,你赶快进去吧!少主在书斋内。”若是少主和师父责备下来,他只好独力承担下来了。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五岁开始就流落在街头乞讨为生,如果不是小欢乞求师父收他为徒,并且自愿当他的师妹,只怕他这一生都只是个小混混而已。 “谢谢师兄。”小欢朝他露出一抹甜美的感激笑容。撇开血缘的关系,师兄其实比小弯更像她的手足。 他疼爱她、关心她,像极了一个大哥哥。 赵晨阳颔首,默默地退到隐密处,继续充当守卫保护少主。 过了师兄那一关,小欢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一想到待会儿得面对少主,她就忐忑不安起来。 她站在书斋门外,紧张地轻敲一下门。 “进来。”温雅的嗓音如暖和薰人的春风。 小欢咬了咬下唇,头低低地推门而入,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到任剑清面前。“少主,你原谅小欢吧!小欢知道错了。” 任剑清沉默了一会儿,黑亮的炯眸中渐渐堆积出一丝怀疑。“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对这顽固死忠的小呆瓜,他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知道啊!”小欢急忙点头,非常高兴有认错的机会。“小欢没有保护好少主,害少主受到惊吓。” 果然!任剑清扬了扬眉,对她的回答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这全是小欢的错,如果小欢把武功练好一点,就可以早点把坏人解决,也不会害少主受委屈了……”小欢滔滔不绝地忏悔下去。 “你到底以为我在气什么?”任剑清的声音变得极慢、极柔,眼中冒着星星之火,只要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惊吓、委屈?!她真的认为这种不中用的形容词适合他吗? “在气小欢没有保护好少主啊!”小欢懊悔地低着小脑袋。 任剑清的火气转为失望。“看来你还是不懂。” “不懂什么?”小欢只差没大声哀嚎出来。这几天她几乎想破了脑袋瓜子,除了这个错误,她根本想不出其他的。 “你走吧!小欢。”任剑清以淡然的语气掩饰心中的失望。“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少主,你可不可以说清楚一点?”至少给点暗示嘛! 小欢突然有股想哭给他看的冲动,哪有人说话这么不明不白的?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猜得出少主那迂迂回回的肚肠里在想什么? 她那无辜的神情让任剑清不禁暗叹一口气。“算了!你回去休息吧!”他是不是太强求了呢? “那小欢明天可不可以搬回“琉园”?”小欢怯怯地咬着下唇。她已经开始想念她的窝了。 “不可以。”任剑清遗憾地摇头。“等你想出我生气的理由再说吧!” 他虽然想念和小欢相处的时光,但是,让小欢回来只会害她送命而已,他不能这么自私。 “那万一……小欢一辈子都想不出来呢?”小欢担忧地蹙起细致的柳眉。 任剑清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吧!小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她不笨,只是顽固不灵罢了。 “嗄?”小欢呆了呆,满脸的纳闷。“这关少主的“心”什么事啊?” 小欢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他的话似乎带有另一层含义,教她莫名地脸儿发热,心跳跟着快起来。 任剑清的吻柔如轻风地落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小欢,跟随着你心里的感觉走吧!我不会再让你逃避了。” 他那温柔的语气中含着一抹罕见的霸气。 “啥……”小欢的小嘴张得又圆又大,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刚才是不是被少主亲了? 瞧见她那受到刺激过度的呆滞表情,任剑清不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回去休息吧!小欢。” 他牵着呆若木鸡的小欢往外走,把她送出门外。 早知道亲吻她一下,就能造成这么好的效果,让她开始思考,他以前就不要对她这么君子了。 “少主……”小欢一副无法承受这个打击的模样。 “睡觉前好好想一下吧!”一个吻又拂过她的额头。 小欢就这样呆呆地走回房里,一整晚,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少主为什么亲吻她的额头…… 夜,好难捱喔! “小欢,你怎么又下山了?” 易大勇背对着她,熟捻地帮床上的小孙儿换尿布。 “爹,杏姨。”小欢无精打彩地坐在椅子上,她那娇俏柔美的脸蛋此时显得有些憔悴。 “小欢,不要告诉爹,少主还是不肯原谅你?”易大勇嫌弃地回头望她一眼。 “大勇,小欢已经够难过了,你就不要再责备她了。”阿杏自然是站在乖巧的继女这边。“况且,少主不肯原谅小欢也好,小欢的年纪大了,实在不适合继续待在少主的身边,我看,我们干脆帮小欢找个婆家算了。” “婆家?!”易大勇和小欢同时惊讶且错愕地跳了起来。 “没错啊!小欢是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阿杏兴奋地用力拍了一下手,愈想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四只瞠得圆滚滚的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阿杏快被这对宝贝父女的表情给逗笑了。 只是要小欢嫁人而已,又不是教她去杀人放火,他们父女有必要露出那种表情吗? “嫁人?!我不准!”易大勇率先大声反对。 小欢接着娇嚷了出来。“杏姨,小欢不要嫁人!”上回小弯嫁人的时候,险些把爹气得吐血,她可没胆子再气爹一次。 “大勇,你这个做爹的是怎么搞的?”阿杏开始用大道理训他。“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让小欢嫁人,难道你要她当一辈子的老姑婆啊?” 易大勇的嘴唇无声地蠕动几下,拚命地想从脑子里挖出义正辞严的话来反驳她,可惜,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杏姨,你别生气,是小欢不想嫁人,不关爹的事。”小欢朝父亲致上最同情的目光。 可怜的爹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杏姨骂得说不出话来。唉! “小欢,你不要怕,告诉杏姨你为什么不想嫁人?”说着、说着,阿杏又给了易大勇一个警告的眼神。 易大勇不悦地咕哝一声。这婆娘真不给面子! “小欢要一辈子保护少主,不能乱嫁人。”小欢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地回答。 “嗯!乖!不愧是我易大勇的女儿。”易大勇赞许地猛点头。“做人要是不懂得知恩图报,那跟禽兽有什么不一样?” “大勇,你出去走走,我和小欢有女人家的知心话要说。”阿杏把一旁不合作的丈夫支开。 易大勇皱了皱浓眉,仿佛如临大敌般挺起了胸膛。“阿杏,你可别强迫小欢做她不想做的事。” “知道了。” 易大勇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杏姨,小欢不想嫁人,真的!”见到父亲离去后,小欢立即认真无比地对她再说一次。 “好吧!不谈嫁人的事。”阿杏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颊。“你的脸色很差,可不可以告诉杏姨发生什么事了?” 小欢苦恼地绞着手指头。“少主前两天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还做了──”她的小脸蓦地一红。 “做了什么?”阿杏骇然地捂住嘴巴。天啊!小欢该不会被少主占了便宜,自己却不知道吧? 小欢蹑手蹑脚地检查完门窗,确定爹爹没有躲在外头偷听后,才又蹑手蹑脚地走回来,小小声地道:“少主亲了小欢的额头两下,小欢觉得怪怪的。” 何止怪啊?她都快失眠两天了。 “亲额头?”阿杏眯起沉思的温柔大眼。亲额头代表什么? 小欢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杏姨,少主会不会是爱上小欢了?”她脸上流露出困扰不已的神情。 “应该不会吧!”阿杏安慰她。“你在少主身边那么多年,少主要下手早就下手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下手?!”易小欢吓得差点跳起来。“少主杀我做什么?” 阿杏笑得合不拢嘴。“傻丫头,这只是一种说法,总之,你别担心那么多,我想少主大概是把你当成妹妹了,所以,才会对你有亲密的举动。” “吁!那小欢就放心了。”她喘了口大气,如释重负地拍拍胸脯。原来是她想太多了。 第五章 “剑清,“银刀山庄”很感激你的帮助,希望和我们结为亲家,你意下如何?”处理完白天琐碎的帮务后,任飞鹏在深夜时分走到“琉园”,打算和儿子长谈一番。 任剑清淡淡一笑,倒了两杯茶。“爹,我不想再和“银刀山庄”有所牵扯了。”他已经寒过一次心了。 “剑清,你难道不好奇联姻的对象吗?” 任剑清略微沉吟一下。“沙家只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一个只有十岁,还不到时候嫁人,另一个则刚及笄,听说是武林第一美女,沙家为了拉拢我们“金剑门”,自然是拿长女来当“筹码”。” “没错,沙永馨有着武林第一美女之称。”任飞鹏那坚毅沉稳的脸上展露难得的笑意。“孩子,你不心动吗?” 任剑清不感兴趣地摇头。“沙永馨虽美,但是却也任性骄纵,爹认为她适合孩儿吗?”他把问题丢回去。 “任性骄纵是可以改的。”任飞鹏瞧见他那不为所动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剑清,你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你究竟要等小欢等到什么时候?” 剑清虽然把感情隐藏得很好,但是,明白他的人都知道他在等小欢长大。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爹。”烛火微晃,任剑清那宛如美玉雕刻而成的脸庞显得无比俊美出尘。 “你真的那么喜欢小欢吗?”任飞鹏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浑厚低沉,不过却含着不解。 “嗯!”任剑清那深邃的俊眸中带着一抹坚定平静。“有她相伴,孩儿的人生才会圆满。” “为什么?” 任剑清盯着闪动的烛火,淡然地反问:“莲姨温柔婉约,对爹又是情深义重,爹为什么从不动心?” 任飞鹏沉默了半晌,才目光泛着柔情,低哑地回答他。“因为爹忘不了你娘,爹这生有你娘一人就足够了。” 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辜负何秀莲了,若是基于歉疚才娶她为妻,对她或是自己都是不公平的。 “同样的道理,孩儿此生只认定小欢一人,其余的女人,孩儿一概不看在眼里。”任剑清一想到小欢,优美的嘴角便浅浅的扬起,不知道那丫头想通了没有?晚上还有没有失眠? “这样吧!你先答应爹见过沙永馨后再做决定,爹就给你一年的时间。”任飞鹏不想强迫他做不喜欢做的事,但是,又怕性情温和的儿子一年拖过一年,只好提出一个折衷的办法。 “好吧!”任剑清一脸无奈。 ※        ※       ※ “武林第一美女”要来作客的消息立即像野火燎原般传遍了整个“飞炎岭”。 “少主……少主……”远远地,只见到小欢那娇小的身子紧张兮兮地跑进了“琉园”。 任剑清望了一下她那着急的身影,又往上看了一下当中的日头。这丫头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她来了也好,他正好向她解释一下,免得她误会了。 “少主……”小欢娇喘吁吁地冲进凉亭,娇美的俏脸上布满了罕见的焦急。“我……呼呼……”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别急,有话慢慢说。”任剑清那黝黑深亮的乌瞳中蕴着感动、欣慰的情丝。 这是个令人惊喜的收获,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丫头一受到“刺激”竟然就想通了,而且还吃醋了起来。 小欢听话地喘了几下后,才心急地张开小嘴。“少主,林舵主刚刚是不是──”她又喘了几下。“呼呼……派人送来一盒南阳“王记”的桂花糕?” 亭子里,突然飘来几片乌云,轰隆作响地罩在任剑清的头顶上。 “你跑得这么急,就是为了问桂花糕的事?!”沉默了半晌,任剑清终于无法置信地发出声音来了。 “对啊!”易小欢亮起期待的圆眸,垂涎兮兮地偷瞄了石桌一眼。“少主,桂花糕呢?” 咦?怎么不在桌上? “小弯刚才来把桂花糕全抱走了。”任剑清闷闷地叹气,并把身体的重量半倚在后面的石桌上。 “什么?!”小欢像只蚱蜢一样蹦得半天高,话还未听完,就急急忙忙地要往外跑。 她现在赶去,也许还能抢到几块残渣。 “小欢,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任剑清不疾不徐地喊住她。 小欢素来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此时,当然也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 于是,她垂下可爱的嘴角,忍着心疼走回亭子内,因为,她每耽搁一刻,就可能损失一块香软可口的桂花糕。“少主,有什么事?” 呜呜!人家的桂花糕! “你听说了沙家小姐要来的事了吗?” “嗯!小欢一早就听说了。”她疑惑地瞅着他,少主把她留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奇怪的问题吗? 在阴影下,任剑清的黑眸深奥难懂。“你听了以后有什么感觉?” “很兴奋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武林第一美女”耶!”小欢雀跃得不得了。“真希望赶快见到她。” “唉!过来我这里。”任剑清朝她招手,决定再下点猛药,不再拐弯抹角地暗示了,因为,他只有一年的时间而已。 “噢!”小欢不疑有他,乖乖地走到他面前。 任剑清轻柔地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小欢还来不及听令,一张柔软温热的唇便已覆住了她! 霎时,她的双眼瞪得比外面的太阳还大。“唔……” 任剑清轻啃一下她粉嫩的玉唇,灼热的舌便滑入她芬芳的齿间,温柔至极地探索她嘴中的甜蜜。 小欢彻彻底底地呆住了,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发、发生什么事了…… 任剑清本想浅尝一下她的甜美就停止,可惜他的舌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紧紧缠绕着她的舌不放。 而他的大掌在顿了一下后也轻轻揉上她那丰润的软丘,是情不自禁,也是一种觉悟。 这固执的丫头永远都不会想通的,除非他采取更强烈的行动刺激她,也可以说是吓吓她。 果然,小欢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无力地瘫在任剑清的怀中。 完了!少主怎么突然摸起她的胸部来了?! 直到快要控制不了体内的欲火,任剑清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小嘴,僵硬地挪开她那软绵绵的娇躯。 小欢一边娇喘,一边低头瞪着他那还在揉捏自己胸脯的大手。“少……少主,你的手在……做什么?” 她被他摸的部位有股难以忍受的紧绷和刺痛,非常的不舒服。 任剑清愣了一下,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幸福地放在人家的玉乳上。“对不起,我忘了。” 唉!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小欢拥在怀里,畅快地亲吻她的嘴呢?任剑清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少、少主,你的手……还放在小欢的胸部上!”小欢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提醒他。 任剑清只好抽回大掌,改环在她的腰间,然后有耐心地等着她发问。 小欢那困惑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腰,黏在上头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地问:“少主……你是不是在、在占小欢……的便宜啊?!”她听出自己虚软的声音中还带着震惊。 不过,话一问完,小欢就后悔了。她怎么可以对少主说出这种侮辱的话呢?搞不好少主这么做是别有用意的? “没错,我是在占你的便宜。”任剑清的嘴角浅扬。 小欢呆了呆,粉嫩雪净的脸蛋儿立即涨红了起来。“什、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傻瓜,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才对。”任剑清好心地教导她。 “为什么?”小欢愣愣地遵循他的“建议”。杏姨不是说少主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吗?这个吻会不会太超过了一点啊? 任剑清扫去心中的遐念,慎重且认真地给予她答案。“因为我爱你,小欢。” 小欢闻言,眨了眨美眸,蓦地── “啊……”她尖叫一声后,整个人就像壁虎一样啪地贴在柱子上,一脸惊恐地盯着他。完了!完了!她完蛋了! 猜测是一回事,但是被告知又是另一回事。老天爷啊!少主怎么可以突然爱上她呢?害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怎么了?”任剑清见她吓成这副德行,男性尊严有点受损。 “呃……”小欢那娇小的身躯紧黏着柱子不放。“少主,你怎么会突然向小欢说……这种古怪的话呢?” 任剑清微微一哂,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两手支在她脑袋两侧的上方。“我的话哪里古怪了,小欢?” 在男性气息的笼罩下,小欢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呼吸困难,双颊一直热起来。“反、反正很不合理就是了。” “哦!说来听听。”任剑清兴味十足地盯着她那红通通的俏脸。这丫头终于懂得害羞了! “因为太……太突然了。”她吞了吞口水,帮助自己呼吸。 “太突然?”任剑清挑起她那红红的小脸,与她“面对面”沟通。“丫头,先前我不知道暗示多少遍了,你没听进去也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跟我抱怨太突然。” 小欢心惊胆跳地避开他那黝黑深情的俊瞳,哀求道:“少主,求求你别吓小欢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柔嫩的颊。“小欢,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呢?你是不是讨厌我?” “当然不是。”小欢不假思索地否认。“少主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人了,小欢怎么可能讨厌少主?” “小欢,你的话里有矛盾。”任剑清那俊雅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不过,他的要求已经逐渐降低了,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化解她的心结就好。 就在小欢揪眉苦思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一道灵光猝然闪过她的脑袋瓜子,让她解脱地拍掌欢呼。“啊!小欢想到了。” “想到什么?” “一定是门主逼少主成亲,少主想拿小欢当挡箭牌,所以才会“突然”对小欢说这种古里古怪的话。”像是想说服自己般,小欢特别强调“突然”两个字。 任剑清挑起愈来愈凝重的俊眉。“丫头,你在胡说什么?”他发觉自己开始讨厌“突然”这两个字了。 “对!就是这样!”小欢咧出甜美的笑容,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不然少主早不说、晚不说,怎么会偏偏挑在沙小姐要来的前一刻说呢?” 啊哈!她真是太聪明了! 任剑清只能抬起头来,无语问苍天。 老天!他该拿一个既固执又爱自作聪明的小丫头怎么办啊? 日西方暮。 一辆华丽的马车平稳地驶进“飞炎岭”,领行在马车前方的是四匹不见一丝杂毛的白色骏马。 而驾驭马车的人竟是“银刀山庄”的少庄主沙永杰。 从他脸上的汗水看来,他们已经赶了好长一段路了。 马车一停在巍峨的“迎宾楼”前,“金剑门”副门主百里常生便走上前来。“沙少庄主,一路辛苦了。” “哪里。”沙永杰爽朗一笑,然后敏捷地跳下马车,掀开马车上的帘幕。“妹子,还不快出来。” 青色的垂幕里伸出一只雪白的玉手放在沙永杰的手掌上,帘幕一动,一个身形姣美的女子优雅地下了马车。 轻盈曼妙的立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绝色美女,只见她那美丽如春花初绽的娇颜上,淡淡地透着一层红晕,眉似弯月分挂两端,明艳柔媚的俏眸像秋水般清澈,再加上那挺直的琼鼻、红滟滟的菱形小嘴,她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所幸大伙儿早已看习惯少主那张俊美绝俗的脸,对她惊人的美貌倒也没什么太大惊小怪的反应,只理所当然地觉得“武林第一美女”就该长得这个模样。 很快地,沙永杰兄妹被迎进了“迎宾楼”。 “任伯伯,这次小侄带着妹妹,又要在“飞炎岭”叨扰几日了。”沙永杰恭敬地拱手为礼。 他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虽然还未与好友任剑清重修旧好,但是“金剑门”已经原谅他上回莽撞的行为了,所以,他才能够再踏上“飞炎岭”,担纲为好友和妹子“牵线”的重任。 “永馨见过任伯伯。”沙永馨那软甜的语调、娇媚的笑容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任飞鹏对她的外貌和应答感到相当满意,不禁微微一笑,朝站得远远的儿子唤道:“剑清,你过来一下。” 任剑清含笑走到父亲的身边,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奈。“爹。” “剑清,这位是“银刀山庄”庄主的千金。”任飞鹏替他们互相介绍。“沙姑娘,这是犬子剑清。” 任剑清大方地向她轻轻颔首。“你好。” 一接触到任剑清那飞扬的俊目,沙永馨的心儿猛地一颤,一抹艳色红霞立即飞上她那漂亮的玉颊。“任大哥,谢谢你救了家母一命。” 她羞答答地低下发红的小脸,一双美丽的双眸却情不自禁地往任剑清偷瞄去。 她从没见过这么俊雅的男人,他那丰神俊逸的风采、淡适内敛的神态,在在都教人着迷,舍不得离开目光。 大哥说得没错!天底下只有任剑清才配得上自己的美貌,不会武功又怎么样?他可是北方霸主之子,手底下还怕没有为他卖命的人吗? 况且,任剑清拥有一点比其他男人更有利的优势──那就是他的血比灵丹妙药还好用,她母亲服过他的血后,不但全身的怪病都好了,而且,还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看起来就像个少女一样。 现在她们母女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姊妹呢! 所以,像任剑清这么完美的男人,她千万不能错过了。 “用不着客气。”任剑清的目光越过她的人,找到了正躲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的小欢。 这丫头该不会是真的专程来这里看戏的吧?任剑清好笑地忖道。 “剑清,你要好好招待客人,尽尽地主之谊,知道吗?”任飞鹏语带暗示地拍拍儿子的肩,把他的神给唤回来。 “是,爹。”任剑清勾起嘴角,心头缓缓地浮上一计。 此时,一股寒意突然爬上小欢的背脊,害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她忍不住从大花瓶的后面跳起来,睁着机警的大眼四处梭巡,以为又有什么坏人了。 没想到她对上的却是任剑清那双含笑的黑眸! 顿时,一颗又一颗的鸡皮疙瘩飞快地冒出小欢那光滑的手臂。恶!少主怎么笑得这么诡异啊? 还是赶快“落跑”好了,免得少主又对她说一些话吓人了! 望着小欢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任剑清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        ※       ※ “小欢。” 在下“飞炎岭”的途中,一个温润轻扬的嗓音喊住小欢。 “少、少主?!”小欢瞠圆水眸,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少主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耶! “为了等你,小欢。”相较于她的惊慌失措,任剑清显得气定神闲许多,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待在“飞炎岭”的外围是件奇怪的事。 “师兄怎么没有跟在少主的身边啊?”小欢立刻抽出随身短剑,机伶地东张西望,那张娇美的小脸上有掩不住的担心和紧张。 虽然有守卫大哥在山径的暗处来回巡逻,但是,这里的树又大又肥,最适合藏人了,万一有坏人隐藏在附近,那少主不就危险了! “把剑收起来吧!小欢。”一抹趣意添入任剑清的眼眸中。“晨阳已经巡过一遍了,这里很安全。” 这丫头还是一样尽忠职守,连在躲避他的时候都不例外。 “噢!”小欢把短剑插回剑鞘内后,就一直低头盯着脚边的小石子,仿佛对它们的“长相”很感兴趣般。 “好吧!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不想成亲而拿你当作挡箭牌的。”任剑清拍拍她那专心的小脑袋,依然带笑的神情中隐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柔情。“现在你可以抬起头来了吗?小欢。” 他还真怕她把小脖子给扭断了。 “少主终于承认啦?!”只见小欢那颗脑袋瓜子蓦地弹起来,欢欣的俏脸上布满了大大的解脱。 “嗯!”若不是确定旁边没有闲杂人等,任剑清哪有有脸继续“道歉”下去,“对不起,小欢,我大概是被吓坏了。” “没关系,少主,小欢能够了解。”她根本是睁着眼说瞎话,其实,她一点都无法理解成亲有什么好怕的。 “你能了解就好,小欢。”任剑清朝她露出称赞的笑容。“因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小欢再次受到强烈的震撼,唯一的反应只能猛点头。“好啊!好啊!小欢一定帮忙。” 天……天啊!少主除了对她道歉外,现在竟然还向她求助耶!老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吗?不然,少主怎么会有这么逊的时候呢? 在她心目中,少主应该是足智多谋、英明神武才对,他怎么也会像普通人一样遇到难题呢?真是令人难以想像呀! “我要你帮我演一场戏。” “演戏?!”小欢那为难的小脸马上皱得跟苦瓜差不多。“少主,小欢不会演戏耶!” “不要紧,很简单的。”任剑清双臂环胸,嘴角挑起一抹浅笑。“你只要像以前一样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小欢双眼一亮,漾出喜孜孜的大笑脸。“这个我会,还有呢?少主。”果然很简单! “然后你要表现出很爱我的样子。”任剑清刻意说得轻描淡写。 “什──什么?!”小欢的喉咙发出类似窒息的声音。 “小欢,我希望你对我做出亲密一点的举动。”对任剑清来说,拐骗一个脑筋不懂得转弯的小丫头,简直比吃豆腐还容易。 小欢完全处在状况之外。“小、小欢不懂。” “丫头,你听仔细了。”任剑清捧起她那呆滞的小脸上,异常严肃地告诉她。“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帮我的忙才行。” “噢!好。”小欢从来没见过任剑清这么严肃的表情,自然是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可……可是为什么呢?” “小欢!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见到她摇头,任剑清故意皱着剑眉提醒她。“我说过我不想成亲。” “所以呢?”这关“演戏”什么事啊? “所以我们要装得亲密一点,让沙小姐以为我们的感情很好,如果她的自尊强一点,她应该就会死心地回去“银刀山庄”,不会再来烦我了。”任剑清把计画详细地说上一遍。 “噢!”小欢转了转眼珠子,总算听懂了。“原来少主是不想成亲,所以打算让沙小姐知难而退,是不是这样啊?少主。” “嗯!” 小欢那可爱的眼珠子又转了一圈,最后俏脸上犹带着惋惜。“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可惜啊?” “可惜?怎么说?”以任剑清的聪明才智,此时竟然完全猜不出她的可惜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沙小姐是“武林第一美人”耶!“武林第一美人”喔!”小欢连续强调两次。“少主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弃一个又娇又媚的大美人,不是太可惜了吗?”她明显是替主子感到扼腕不已。 “我不觉得可惜。”任剑清抿直了唇。 “少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小欢觉得他实在太挑剔了。“沙小姐长得那么美,是小欢见过唯一和少主有得拚的大美女,少主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好奇怪喔!” “她的心机太深沉了。” 任剑清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是,一听到她这么急着把他推给别的女人,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恼火。 唉!这丫头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开始把他当成男人啊? “有吗?”原来心机深沉是看得出来的。 “有,而且她的脾气太差了。” 小欢半眯着黑瞳,用力回想沙小姐在“飞炎岭”上是否有发过脾气。“不会啊!小欢倒觉得沙小姐挺温柔──” “小欢。”任剑清以心平气和的语气截断她的滔滔不绝。“你还没告诉我愿不愿意帮忙?” “好吧!既然少主不喜欢沙小姐,那小欢只好帮少主这个忙了。”她万般不情愿地扁了扁小嘴。 若是被爹爹知道她破坏少主的姻缘,她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谢谢你,小欢。”任剑清柔声抚摸她的粉颊,突地,他那深幽的黑眸闪过一丝异彩。“走!我们来去练习一下。”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抹悄悄躲在树后的身影应该是沙永馨吧! “练习?!呵……”小欢干笑几声。“少主,不用这么麻烦吧!小欢知道该怎么做啊!” 不过就是交换恶心的口水嘛!有什么好练习的呢? 第六章 “你确定你已经完全懂了吗?”任剑清牵起小欢的小手,拉着她一起走进右侧的森林内。 “嗯!小欢学东西很快的。”她虽然努力地想维持谦虚的表情,但是,脸上骄傲的笑容却是愈来愈大朵。 “好!那等一下看你表现啰!”任剑清好笑地拧了拧她那俏挺的小鼻子,不着痕迹引开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发现自己被诱拐了。 “没问题。” 就在小欢还在自鸣得意之际,她已经被任剑清带进森林深处了。 不久── “少主,你把小欢压在树上做什么?”小欢那困惑的声音响起。奇怪!怎么和那天不一样? “嘘!别说话。”任剑清俯首攫住她的檀口,温软的舌尖轻轻勾勒她的菱唇,然后探进去汲取她丝丝的甜美…… ※        ※        ※ “砰!” 沙永馨气冲冲地冲进“琼园”,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哼!简直是欺人太甚!” “妹子,你怎么又耍大小姐脾气了?你不是答应过爹在“飞炎岭”不会乱发脾气吗?”沙永杰心疼地望着桌下的瓷杯碎片。 唉!浪费了一杯好茶。 “我不管啦!谁教那个任剑清如此过分!”沙永馨气得柳眉倒竖,愤恨地扫下桌上所有的茶具。 沙永杰叹了口气,起身把房门关好后,才无奈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剑清出的诗词又考倒你了?” 不然,她干嘛老羞成怒成这个样子啊? 以前要她多读书,她不肯听,只会仗着美貌混吃混喝,还自以为蒙到一个“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非常了不起。 哈!现在她应该学到教训了吧? 美丽的外表在乍看之下或许很眩目迷人,但是,时间久了,美丽还是会褪色的。 “他今天没有和我见面。”沙永馨被说到痛处,不禁咬牙切齿地怒瞪他一眼,像极了一只正在发火的母老虎。 沙永杰懒洋洋地坐下来,勉为其难地关心她一下。“那你在生什么气啊?”没办法!他们从小就不对盘嘛! “大哥,任剑清还未迎娶我过门,就偷偷摸摸地跟一个丫鬟在树林子里亲热,你说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啊?”沙永馨暴跳如雷。 可恶!任剑清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她的存在啊?还有,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武林第一美女”啊? “丫鬟?!不会吧?” 咦?剑清不是不爱近女色吗?怎么才几天不见,竟然也做起了染指丫鬟的勾当呢?沙永杰瞠大了俊眸。 “怎么不会?我明明亲眼看到他拉着一个叫“小欢”的丫鬟走到树林里去。”沙永馨气急败坏地跺起脚来。“大哥,他怎么可以不把我这个“武林第一美人”看在眼底?我就不信那个丫鬟长得有我美。” 那个笨男人竟然宁愿跟一个丫鬟幽会,也不愿陪她四处走走!他的眼睛是不是长在脚底上啊? “哦!小欢喔!那就不奇怪了。”沙永杰放心了。 “大哥,小欢是谁啊?”听大哥的语气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小欢是剑清的贴身保镖,同时也是剑清最心爱的女人。”沙永杰笑咪咪地告诉她。 “什么?!”沙永馨倒抽一口愤怒的冷空气。“他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 沙永杰一脸无辜地露出白牙。“永馨,在来之前,大哥不是已经说过剑清有心仪的女人了吗?你该不会是没有注意听吧?” “我就是没有注意听,你想怎么样?” 沙永馨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亲身大哥竟然建议她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这不是摆明要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吗? 他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你别乱吃飞醋了,小欢根本威胁不了你的地位。”沙永杰连忙安抚她,说实在的,他还真的有点怕她的无理取闹。 “怎么会威胁不了我的地位?”沙永馨那明媚的黑瞳射出两道凶光。“本姑娘还没嫁过来,她就敢跟我抢男人了,若是我真的嫁过来了,那还得了?那个死丫头一定骑到我头上来。” “你想太多了,永馨。”沙永杰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小欢的个性温驯可爱,是个甜美的可人儿,她是绝对不会恃宠而骄的。”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啦?一个骄纵蛮横的女人竟然还会担心别的女人骑到她的头上去! 别闹了好不好? “我不管啦!我就是不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任剑清。”这要是传了出去,她这个“武林第一美女”的脸还要不要啊?“大哥,你快帮我除掉那个小欢,我不要再见到她了。”她颐指气使得很自然。 “你别任性了,小欢是剑清的心头肉,我才不敢动她呢!”姑且不论沙永杰上回有没有得到教训,他是万万不可能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而去伤害一个人的。 “哼!胆小如鼠!”沙永馨鄙夷地轻嗤一声。“算了!你没胆子动手,本姑娘自己动手。” 一个小小的贴身护卫竟敢跟她抢男人,她非要让她死得很难看不可! “你别生事了好不好?要你嫁给任剑清,主要是想结合两家的势力,你能不能先把个人的感情放在一边啊?”沙永杰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能!”沙永馨斩钉截铁地挑起完美的柳眉。 沙永杰咬了咬牙,忍气吞声地和她讲道理。“永馨,剑清又还没同意这件婚事,你不觉得应该先想办法让剑清点头答应,再来处理小欢的事吗?” 如此本末倒置,未免太不明智了吧? “用不着,反正任剑清很快就会拜倒在我的裙下了。”沙永馨对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 “拜托!这种话她居然说得出来。”沙永杰轻声咕哝一声,快受不了她的自吹自擂了。“永馨,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小欢的存在,以她的身分,她顶多只是当名侍妾而已,又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何必急着撵开她呢?” 在短时间内,她是很难超越小欢在剑清心中的分量,如果她一意孤行地排挤小欢,只怕会惹得剑清不悦。 “不行!我讨厌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一旦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我就无法尽情地施展魅力,这可是会大大地影响男人爱上我的速度。”沙永馨傲慢地噘起丰润性感的红唇。 “天啊!”沙永杰再也受不了地猛翻白眼。“谁来救救我啊?” 他怎么会有一个这么自恋、骄蛮的妹妹啊? “喂!你给我过来!” 小欢的身影蓦地停在庭园的石径上,她先是左顾右盼了一下,见到周围没人,才以食指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吗?”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沙永馨不悦地娇哼一声。 “噢!好!”小欢立即转身,像兴奋的小狗儿一样开心地跑过来。“武林第一美人”在叫她耶!好荣幸喔! 沙永馨对她迅速的动作感到相当满意,愠怒的脸色不禁和缓了一些。“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当然知道啊!你是“武林第一美女”耶!”小欢那急促的语调中洋溢着兴奋与敬畏。“哇!沙姑娘,你近看更美耶!” “哪里!哪里!”沙永馨陶陶然地弯起嘴角,连最后一丝兴师问罪的念头都在陶醉中蒸发得无影无踪。 呵……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识货的! “哇!真不愧是“武林第一美女”耶!”小欢简直看呆了眼,只差没流下口水而已。“沙姑娘,你不但人美,而且皮肤保养得好好喔!白白嫩嫩的,好像可以掐出水来一样,教人好羡慕喔!” 美女果然就是美女,不管是横看竖看都赏心悦目极了! “嗯!你说话真实在!”沙永馨得意地漾出清艳的笑容,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挺讨人喜欢的。 “沙姑娘,小欢可不可以呃……摸一下你的脸?”她希冀地双手合十,脸上挂着靦腆的憨笑。 “这……”沙永馨故意装出为难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乐翻天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受到仰慕的感觉了。 “拜托啦!只要一下就好了。”小欢眼巴巴地乞求她。“我真的很想知道摸到“武林第一美女”的脸是什么感觉。” “这……”沙永馨又“这”了半天,才勉强答应她。“好吧!可是你别弄脏了我的脸喔!” 难得遇到这么有眼光的女人,她就委屈一点让她摸一下好了,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况且,受到同性的景仰,比听到任何男人的赞美有成就感多了。 小欢闻言,小手立刻在裙子上用力地抹了抹,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来,轻触一下她那柔媚的脸庞。 “哇!好细致喔!”她发自内心地称赞她。“你都是怎么保养的啊?” “就是用花瓣──”沙永馨那娇滴滴的声音猛地停滞下来,气恼地白了她一眼。“奇怪!我干嘛跟你啰哩叭唆那么多啊?我是来警告你的耶!” “沙姑娘想警告小欢什么?”小欢好奇地眨了眨水灵的大眼。 “从今天起,我不准你再待在任剑清身边,不然我就给你好看,你听清楚了没有?”沙永馨摆出凶狠的表情。 哇!她连生气起来的样子都是那么美!厉害!厉害! 小欢着迷得差点就点头答应了。“可、可是我是少主的护卫,一定要待在他身边,才能保护他啊!” “别想骗人了,你分明是任剑清的女人,还装什么护卫啊?”这种欲盖弥彰的伎俩休想瞒得过她。 “沙姑娘,我真的是少主的护卫,我可以发誓。”小欢眼见她走入少主的“陷阱”中,不禁开始为她感到着急,但是,基于对少主的忠诚,她又不能坦白地告诉沙永馨,她该怎么办呢? 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的见到少主错失这么漂亮的美娇娘。 沙永馨怀疑地眯起美眸,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可是,我亲眼看见任剑清牵着你走进林子里。” “呃……”一抹鲜艳的红霞立刻染满了小欢那娇俏的容颜。“你……看到啦?” 一提起那香艳刺激的“树林一日游”,她就一股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愧感,明明讲好只是练习而已,她竟然还沉浸在其中,被吻得浑身软趴趴的,最后还得麻烦少主扶她回去。 真是丢脸死了! “你还敢说你不是任剑清的女人!”沙永馨指着她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大喊。“你都脸红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脸红。”小欢慌得连舌头都打结了。“是、是天气太……太热了,对!是天气太热了。” 一抹寒霜罩上沙永馨那娇柔的脸蛋。“我生平最痛恨别人说谎骗我了,我警告你喔!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和任剑清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是……”小欢迟疑地蠕动唇瓣,挣扎在对少主的忠诚和对美女的迷恋中。 她到底该不该说实话呢?如果她说了,是不是就代表背叛少主呢? “还不快说!”要不是看在她刚才这么有眼光的份上,她早就掐住她的耳朵,来一场严酷的大逼供了。 小欢冷汗涔涔地硬扯出一抹笑容。嗯!沙姑娘的脾气果然不太好,不过,幸好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就算她板着脸发脾气,看起来依然是美得惊人。 唉!真不晓得少主在嫌她什么? 毕竟,美女有点脾气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少主干嘛计较那么多呢? “喂!你不要命啦?竟敢在“武林第一美人”的面前发呆!”沙永馨没啥耐心地拍了她的后脑勺一记。“还不快说你和任剑清到树林里做了什么?” 小欢哀怨地摸了摸有点痛的脑袋瓜子,不过,很快就原谅她了。“呃……其实也没做什么啦!” “武林第一美女”耶!被她打一下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怎么痛。小欢努力地自我安慰。谁教她对美女毫无抵抗能力。 “我们在……练习演戏。”小欢歉疚地低着螓首,心里头默默地忏悔:少主,小欢对不起你。 好险她这样做是为了少主好,算是情有可原,不然,她晚上一定被良心谴责得睡不着觉。 “演戏?演什么戏啊?”沙永馨被勾起了好奇心。 “说!你和任剑清到底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沙永馨的语气愈来愈酸,也愈来愈不耐烦。 呃……这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沙姑娘,我们家少主不……不太喜欢你,所以要小欢和他演一场戏,好让你……知难而退。”小欢小心翼翼地开口,深怕不小心伤了美女的自尊心──美女的自尊心比一般人强烈许多。 “你说什么?!”沙永馨无法置信地瞪着她,两道腾腾的杀气从她那圆睁的杏眼中激射出来。 她不信!怎么可能有男人不喜欢她?!她可是人见人爱的“武林第一美女”耶! “沙姑娘,我们家少主的眼光,呃……有点怪怪的,他不太喜欢像你这样明艳照人的美女,这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喔!”易小欢不忍见她那么“伤心”,只好昧着良心说谎。 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难堪,早就难过得寻死寻活了,何况是像她这种享誉盛名的大美人,她可能会受不了这种打击。 “他竟敢不喜欢我?!”沙永馨气得直跳脚。“我又不是普通的阿猫阿狗,我是“武林第一美人”耶!” 小欢的心中也有着相同的疑惑,忍不住压低声音和她讨论起来。“所以我才说我们家少主的眼光有问题。奇怪!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他都看不上眼,那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家啊?” 如果她是男人,早就一口答应这门亲事了,哪有时间嫌东嫌西的? “你也觉得任剑清怪怪的,对不对?”沙永馨嘟起红润的小嘴,怏怏然地寻求她的认同。 “嗯!”一股罪恶感突然从小欢的心中冒出来,害她心虚得东张西望起来!老天保佑!希望这番话别传进少主和老爹的耳中,否则,她就死定了! “奇怪的笨男人!”沙永馨不满地嘀咕一声,但是不可否认的,在听到对方的附和后,她心里着实感到安慰许多。 好!她决定不找小欢算帐了,她可以继续留下来没关系,真正有毛病的人是那个叫任剑清的家伙,她要直接向他“下手”。 小欢尴尬地陪笑了几声,她可没有胆子跟着批评少主。“对了,沙姑娘,我有个妹妹也很仰慕“武林第一美人”的风采,可不可以让她见见你啊?拜托!” “这……”沙永馨习惯性地摆高姿态。 “拜托啦!沙姑娘。”小欢很想让亲爱的妹妹开开眼界。“小弯若是看到你,一定会乐疯的。” “好吧!可是不能花我太多时间喔!”沙永馨的鼻子翘得高高的,难得遇到这么合作的崇拜者,就让她尝点甜头好了。 ※        ※        ※ 夜墨如水,沁着微微的凉意。 灯烛初上,“琉园”的书斋内却依然是热闹滚滚。 原来任剑清正和百里常生在棋盘上热烈地厮杀,而小欢则坐在中间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观战着。 “啊……”见到师父的红军被吃去,小欢不由自主地发出惨烈的哀嚎声。“师父,您的子怎么又被吃掉了?” 唉!少主好狠的心啊!师父已经连输三盘了,他竟然还对师父赶尽杀绝,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好歹也要敬老尊贤一下才对嘛! “为师看见了。”相较于小欢那脸红脖子粗的激烈反应,百里常生的神情显得云淡风轻多了。 “啊……师父,您的红仕也死了!”眼见师父又可怜地处于下风中,小欢忍不住鸡猫子鬼叫起来。 “没关系!师父也吃了他一只黑炮。”百里常生满脸笑意地安慰他那吵得要命的小徒儿。 小欢斤斤计较地皱起可爱的柳眉。“师父,拿红仕换少主的黑炮好像有点划不来耶!” 她跟在师父身边,也学了好几年的棋艺了,无论她怎么计算,都觉得师父这样换不太划算。 “小欢,平时怎么不见你算得这么精?”任剑清笑睇着她,同时嘴角因纵容而弯了起来。 若是她懂得精打细算,怎么会不晓得好好把握他这个有价值的男人,反而努力地把他往外推呢? “嗄?!”小欢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无辜眼神。“少主,小欢买东西都有讨价还价啊!小欢算得很精耶!” 百里常生闻言,拚命地忍住快要决堤的笑意,才没有失态地大笑出来。“小欢,少主说的不是这个。” 天啊!不要告诉他,少主一点进展也没有! “那少主说的是什么?”小欢非常好学地问下去。 “百里叔叔,不打紧,再给小欢一点时间吧!”任剑清笑了笑,其实,他已经很满意目前这种进度了,至少在小欢的眼中,他愈来愈接近男人了。 突然── “叩!叩!叩!”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一阵香风袭过,只见沙永馨穿着一套淡红色的罗裙,笑意盈盈地端着食盘走了进来。“任大哥,你们这么晚了还在下棋啊?” 小欢双眼一亮,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沙姑娘,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喔!” “谢谢。”沙永馨施舍忠诚的崇拜者一个小小的微笑。 “沙姑娘,有事吗?”任剑清一见到她就开始头疼,不知是他们“演”得不够逼真,还是她装傻的功力太高明了,她似乎一点都看不出他的拒绝之意,照样三天两头往“琉园”跑,教人深深佩服她那锲而不舍的精神。 “任大哥,永馨特地下厨煮了一碗银耳燕窝汤,你快尝看看味道合不合口味?”沙永馨巧笑倩兮地把食盘放在书案上,然后端着燕窝走到任剑清的面前。 “不用了,我还不太饿。”任剑清神色镇定地盯着眼前这碗颜色怪异的“银耳燕窝汤”。 “少主,你不饿,我老头子可是饿坏了。”百里常生笑呵呵地接过沙永馨手上的燕窝汤,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快如闪电地舀了一匙汤水到嘴中品尝。 任剑清的体质虽然不畏剧毒,但是,江湖上害人的伎俩千奇百怪,他防着一点总是没错。 “不行!这是给任大哥吃的。”沙永馨飞快地夺回她的冰糖燕窝汤,不悦的神情中含着一丝慌张。 “师父,你怎么可以跟少主抢东西吃呢?”小欢汗颜地偷瞄了沙永馨一眼。 完了!她一定觉得她的师父很没礼貌,这会不会破坏“武林第一美女”对她的印象啊? “没关系,小欢。”任剑清轻轻挑起形如箭矢般的俊眉,询问的黑眸不着痕迹地探向百里常生。 有毒吗? 百里常生神态自若地颔了颔首。“少主,燕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我看还是别吃得好。” 汤里是没有下毒,但是,却有着比毒药更危险的东西。 “任大哥,燕窝汤虽然不热了,但这是永馨的一番心意,你就尝几口看看嘛!”沙永馨赶紧使出她那无敌的撒娇功。 死老头!竟敢破坏她的计画! “对啊!少主,这是“武林第一美女”亲手煮的燕窝汤耶!一定好吃得不得了。”小欢在一旁欣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少主,你就吃一口看看嘛!” 哇!少主真是艳福不浅!不但有好看的,而且又有好吃的。 “是啊!是啊!我是“武林第一美女”耶!我煮的燕窝汤怎么可能会难吃啊?”沙永馨突然对自己的手艺信心满满起来,差点忘记她“洗手做羹汤”的主要目的。 又来了!她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动不动就把“武林第一美女”挂在嘴上啊?尤其是小欢,人家是“武林第一美女”关她什么事啊?她用得着这么与有荣焉吗? 任剑清和百里常生不禁交换了一个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眼神。 “你喔!”百里常生提起手腕,敲了既无知,又无危机意识的呆徒儿一记大爆栗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少主,我看你还是别辜负沙姑娘的心意,多少喝一点燕窝汤好了,反正不伤身体。” “不是“凉”掉了吗?”任剑清狐疑地扫了百里常生一眼。百里叔叔在玩什么把戏啊?汤里有毒还叫他喝? “凉了又怎样?这可是“武林第一美女”亲手煮的燕窝汤耶!少主,你就快喝吧!我保证不会有事。”现在换百里常生在催促他了。 奇怪!师父的“保证”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是保证少主喝了燕窝汤以后不会拉肚子吗?小欢眨了眨美眸。 “好吧!”在三双闪闪发亮的期盼眼神下,任剑清只好痛苦万分地喝下那碗银耳燕窝汤。 天!有够难喝! “味道怎么样?”小欢和沙永馨异口同声地问。 而百里常生则捻着胡子,皱皱的嘴角莫测高深地翘了起来。嘿嘿!成功了!他可以等着收媒人礼了。 “嗯……还可以。”任剑清连忙灌了好几口芬芳的茶水,才冲去口中那股可怕的味道。 “少主,怎么可能只是“还可以”而已?你是不是喝太快,所以没有品尝清楚?”小欢本想义愤填膺地怒瞪他一眼,谴责他不该伤了“武林第一美女”的心,但是思及师父在此,害她只好改用偷瞪的。 “对嘛!人家亲手煮的燕窝汤怎么可能不好喝?一定是任大哥喝错了。”就算以前没有下过厨又怎么样?以她“武林第一美女”的魅力,被她烹调过的食物都应该自动变得好吃才对。 “那就算我喝错好了。”任剑清从善如流地改口,不想和两个正在气头上的小丫头争辩。 只是──他喝了以后怎么觉得肚子开始发热呢? “任大哥,你下次要喝清楚一点。”对他的回答,沙永馨虽然不满意,但是勉强还能接受。 “对咩!”小欢正在当一只快乐的应声虫。 前一刻,任剑清还在啼笑皆非地望着小欢,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完全凝住了。“百里叔叔?” 第七章 一股不寻常的热流突然从任剑清的下腹处冒出,然后,沿着他的血脉灼热地奔窜。 “咦?少主,你怎么了?”百里常生赶紧倾过身子,装模作样地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哎呀!好烫喔!” “糟了!会不会是突然染上风寒了?”沙永馨积极地扶住任剑清的身体。“这就不妙了,我看你们快去请大夫来一趟吧!任大哥就由我来照顾好了。”她抿着美丽的唇儿偷笑。 “咦?沙姑娘,你不晓得我就是大夫吗?”百里常生运用巧劲挤掉沙永馨,嘴里不忘喊着那个已经傻掉的呆徒弟。“小欢,还不快过来帮师父扶少主回房。” “噢!好!”小欢这才回过神来,紧张不已地扶在任剑清的另一旁。“少主,你要撑着点啊!” 怎么办?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然师父和沙姑娘就不会抢成一团了。 任剑清神色怪异地瞥了百里常生一眼,才被小欢扶走。叔叔这么做,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啊? “任大哥烧得这么严重,我还是跟去看看好了。”沙永馨凶巴巴地用力推开他,气急败坏地想追上去。 天杀的!这是她千辛万苦、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伟大计画,怎么可以便宜那个丫头呢?! “不用麻烦了,沙姑娘,少主那点小毛病,我那个徒儿随随便便就搞定了。”百里常生这只笑面虎不费吹灰之力就斩断了她最后一丝的痴心妄想。 呵!想和他“诸葛剑”斗法?拜托!再回去多喝几年奶吧! “你──你给我记住!”沙永馨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后,卷着怒不可遏的狂风飙出“琉园”。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不论人事物,竟然统统和她作对,而唯一和她八字较合的人,现在正在“享用”她的计画! 真是气死人了! 不管啦!她要回家了啦! “少主,你的身体好烫喔!” 一回到任剑清的寝房,小欢立刻小心翼翼地扶他坐在床上,然后倒了一杯清凉的茶水给他降温。 “谢谢。”任剑清苦笑地喝光那杯“于事无补”的茶水。“小欢,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强迫小欢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可是,一旦他抑制不了体内的媚毒,遭殃的人肯定是小欢。 他是宁死也不愿伤害小欢,所以,趁着他神志清醒时,还是赶快打发她回去吧!省得她伤在他的暴力下。 “那怎么行?”小欢露出震惊的表情。“少主病得这么严重,小欢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呢?” 不行!如果她在少主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弃他而去,她会被爹爹和师父打死的,而且,这也有违她的原则。 “我不要紧,只是……吃坏肚子而已。”任剑清闭上逐渐掩不住情欲的黑眸,将发热的身躯靠在床柱上。 “奇怪!师父怎么还没来啊?”小欢见到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里转来转去。 这时── “嘘!嘘!”百里常生在门外发出声响吸引小欢的注意力。 “师父?”小欢顿下脚步,一脸纳闷地望向站得有点遥远的师父。“你在门外做什么啊?” 百里常生朝她招手。“小欢,过来一下。” “噢!”小欢赶快咚咚咚地跑过去。“什么事啊?师父。” “小欢,少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很痛的样子?”百里常生担心任剑清会强憋着欲火,不肯投降。 “师父,少主是在发烧耶!怎么会痛呢?”小欢不解地嘟囔一声。 百里常生故意端起严肃的脸孔。“好吧!小欢,师父就老实跟你说了,少主不是发烧,而是误服了春药。” 送佛送到西天,既然少主刚好被下了春药,那就由他来推他们一把吧! “春药?!”小欢惊愕地蹙起了细长的月牙眉。“师父,是那种邪恶的“春药”吗?!” 虽然不知道“春药”到底邪恶在哪里?不过,从它的恶名昭彰看来,小欢再笨也猜得出事情的严重性。 “没错!若是没有人帮少主解去体内的媚毒,少主的生命就有危险了。”百里常生捻着胡须,然后正色地问道:“小欢,少主平时对你怎么样?” “少主待小欢一家非常好。”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双真切的眼眸中透出感恩的熠熠之光。 “乖孩子。”百里常生满意地点头,同时摸了摸她的脑袋。“那现在就是你报答少主的时候了,小欢。” 小欢似懂非懂地露出充满荣幸的笑容。“好啊!可是,小欢要怎么报答呢?师父。” “咳……小欢。”百里常生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 “师父,你的喉咙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百里常生又清了一下喉咙,才避重就轻地道:“咳……小欢,等一下少主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地做,不要反抗就可以了。” “嗯!”小欢满脸疑惑地点头。奇怪,怎么师父有说跟没说是一样的?难道是她太驽钝了,所以听不懂师父的指示? 百里常生尴尬地揉了揉眉心。“还有,刚开始……会有点痛,你只要闭上眼睛,忍一忍就过去了。” “噢!”易小欢听得一头雾水。“师父,小欢不怕痛啊!” “对了!记得一定要让少主……泄去,知不知道?”百里常生那张老脸红得跟熟虾一样。 “谢?师父,哪个谢啊?是谢谢的“谢”还是螃蟹的“蟹”啊?”小欢认真地拧起实事求是的眉。 “是发泄的“泄”。”百里常生赶紧板着发热的老脸,恨不得立刻将她推入“火坑”,免得这丫头问出更诡异骇人的问题。“好了,快进去吧!别让少主憋太久,万一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是,师父。”小欢只好摸摸俏鼻,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走进寝房内。唉!师父说话怎么愈来愈玄了? 他老人家虽然说了一大堆,可是,似乎一点重点也没有,害她从头到尾都没搞懂到底要怎么“报答”少主啊! ※        ※        ※ 在烛火通明的寝房内。 “奇怪,少主怎么不见了?”一见到空荡荡的床,小欢不禁紧张了起来。“糟了!少主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小欢直觉地要冲出去救人,但是才跑了几步,她猛地停顿下来。“咦?不对啊!少主现在是武林中最珍贵的人,怎么会有人对他不利呢?” 自从他帮“银刀山庄”的沙夫人治好怪病后,江湖中人终于不再误解他的血液具有增添百年功力的神奇功能了,因为,沙夫人服下他的血后,除了变得比较年轻之外,功力并没有增加。 换言之,任剑清俨然成为江湖之宝了,除非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否则,只要身患绝症的人上“飞炎岭”求医,他都会不吝惜地给予医治,所以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想伤害他才对啊! 冷静下来后,小欢开始在寝房里寻找任剑清的身影。 “少主,你快出来啊!别和小欢玩躲猫猫了。”她忙碌地翻开桌巾,检查桌子底下,又拉开衣柜的木门,最后才在屏风后的浴桶内找到任剑清。 “别过来。”任剑清发出沙哑的男音阻止她。 小欢先是呆瞪着他那赤裸宽大的胸膛,接着一股担心淹没了她的错愕与惊讶。“少主,你怎么泡在冷水里?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唠唠叨叨地拿起一旁的干布,走上前去要帮他擦干身体。 “不准过来!”任剑清那粗嗄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而且隐含一抹前所未有的微愠。“你快走!” 她不是离开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小欢走了,谁来帮少主解去春药的毒啊?”小欢下意识地挺起小小的胸脯,突然觉得自己的责任非常重大。 任剑清的眸光瞬间转为浓烈,黑玉般的俊眸灼灼地凝视她良久。“你确定你考虑清楚了吗?” “没什么好考虑的啊!”小欢老老实实地摇头。“少主有难,小欢应该义不容辞地帮助少主才对啊!” 要她坐视不管,那是不可能的事。 任剑清痛苦地叹口气,一半是因为肉体的疼痛,另一半则是为了她的愚忠。 “小欢,一旦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你就只能当我的妻子,不能再做回你的护卫了,你确定吗?”在这种血脉沸腾的疼痛时刻,任剑清是咬着牙,才勉强挤出这段充满君子风范的警告来。 即使是痛得要死,他也不愿强迫小欢做她不想做的事。 “后果这么严重啊!”小欢喃喃自语地陷入两难中,那张娇美的小脸上布满了挣扎。 “嗯!”任剑清抿着一条死硬的唇线,在冷水中,他那坚硬的男性象征因渴望而抽痛,全身也因强力的克制而颤抖起来。 “好、好吧!”小欢有点被他那发红的双眼及额角上的青筋吓到,忙不迭地猛点头。“少主,小欢考虑好了,小欢现在应该怎么做?” 她从来没见过少主那张好看的脸绷成这个样子,恐怖的青筋凸得又粗又大,好像整个人快爆炸了一样。 简直吓死人了! 算了!她还是先保住少主的命好了,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吧! “小欢,你……先到床上躺好。”任剑清抑下心中五味杂陈的滋味,涩涩地打发她到床上去,免得他一起身就吓坏了她。 辛苦忍耐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得到小欢,他真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生气? “少主,你不用跟小欢客气了。”小欢热切地趋上前去。“来!小欢扶你站起来。” 小欢见他迟迟没有起身,以为他中的春药过重,导致浑身乏力,虚弱地站不起来,所以,自作聪明地要帮他的忙。 “不用了。”任剑清根本还来不及阻止,就被热心的她一把扶了起来。完了!要被她瞧见了! “少主,你再忍耐一点,床马上就要到了。”小欢以全身的力量撑着他赤裸的身躯缓缓向前行,同时那双圆呼呼的水瞳情不自禁地瞄向他腿间那根晃来晃去的东东,然后露出有趣的笑容。 和当年比起来,少主的改变还挺大的。 “你在笑什么?”任剑清粗喘地问。 就算这丫头没有脸红心跳,也应该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才对,她怎么反而笑了起来呢? “没什么,小欢只是想起了小时候所闹的笑话。”小欢笑盈盈地亮着美眸。当年少主在被她和小弯看光光后,不晓得做何感想? 大概是羞愤得想扭断她们两人的头吧! 看见她那灿烂如花的甜美笑容,任剑清倒抽了一口气,费尽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对她霸王硬上弓。 该死!以他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会弄伤小欢的。 小欢小心轻柔地扶他在床上坐好后,好奇地睁大了眼眸。“少主,接下来小欢要怎么做?”她可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一滴滴的冷汗沿着任剑清的俊脸滑下。“你先躺在床上。” 他得趁着理智还清醒的时候,尽可能湿润她的身体,以降低对她的伤害…… ※        ※        ※ 云雨过后,小欢香汗淋漓地蜷缩在任剑清的怀中,只见她的双颊残留着欢爱后的红晕,眼角有未干的泪痕,那双雪白的藕臂也无力地放在他的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慵懒模样。 这是任剑清恢复神志之后所看到的第一个景象。 “小欢,你没事吧?”任剑清温柔地抬起她的脸蛋,一对黝黑的星眸紧张地梭巡她的脸。 “没事啊!”小欢像只爱困的小猫一样摩挲他的手掌。 除了某个地方有些刺痛外,她的身躯泛着一股懒洋洋、暖呼呼的热气,害她都快睡着了。 “可是我伤害你了。”当任剑清看到她双腿间的伤口时,他懊恼地低咒一声。可恶!他最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没关系啦!又不是很痛。”小欢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勉强振作起精神来。“少主,你呢?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嗯……少主的身体软硬适中,躺起来好舒服喔!小欢满足地喟叹一声。 “没有了。”任剑清摇头苦笑,俊美的黑眸中透出一抹宠溺。“小欢,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改口什么?”小欢心不在焉地将小脸埋在他那赤裸的胸膛上。怎么办?好想“眯”一下下喔! “你应该改口叫我的名字了,小欢。”任剑清轻柔地抚摸她那丝缎般的黑发,心中溢满了喜悦。 既然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就不允许这丫头再把头埋进沙堆里,继续逃避他的感情。 室内,突然陷入一股沉默中。 “小欢,你不可以反悔。”任剑清的口吻立即严肃了起来。“你刚才已经答应过我了。” 这丫头一向重承诺,没理由现在赖皮起来。 小欢的娇躯依然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回应他的打算。 “易小欢,我警告你不可以赖皮,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任剑清那清雅的嗓音首次冒出一丝火气。 “唔~~怎么突然打雷了?”小欢迷迷糊糊地抬起螓首来,见到天空没有下雨,又安心地窝回原位睡着了。 任剑清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算了!我们明天再谈吧!”他的嘴角轻扬,情不自禁地搂紧她,疼爱地亲吻她的头顶心。 第二天,任剑清一觉醒来,却发现小欢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赖皮的丫头!”任剑清咕哝一声,不敢相信她竟然跑了。她以前明明是很讲信用的人,怎么变成女人后就差这么多? “恭喜你,少主,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百里常生的脸上全是忍俊不住的笑意,瞧少主那哀怨的模样活像是个弃夫似的。真有趣! “百里叔叔,小欢去了哪里?”任剑清收回手腕,把衣袖放了下来。小欢的责任感重,应该不会跑太远才对! “她一早醒来就哭丧着脸,说要去向她爹请罪。”要不是还想把戏看下去,百里常生早就不顾长辈的身分,乐不可支地放声大笑了。 他只要一想到今天早上小欢是垮着小脸,一脸难过地来找他,他就有一股狂笑的冲动。 小欢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好像要她嫁给少主是一件多么可怕、多么悲惨的事一样。 “请罪?小欢为什么要请罪啊?”任剑清不解地挑起清俊的眉。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啊? 百里常生莞尔地抿起了双唇。“少主何不跟去看看?也许能帮小欢求情也说不一定。” 以他对易大勇的了解,搞不好小欢现在正被他罚跪在祖先牌位前忏悔呢! 任剑清皱着眉起身。“小欢做错了什么吗?” “快走吧!少主。”百里常生走在前头带路。“若是晚了,你会心疼的。” ※        ※        ※ “好了啦!大勇,快叫小欢起来吧!”阿杏双手叉腰,又好气又好笑地站出来为小欢求情。“小欢都已经跪一个时辰了,你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吧!” 唉!她再也看不下去丈夫的无理取闹了。 “哼!”易大勇怒哼一声,索性撇过头去。 “杏姨,你不要管小欢了。”小欢跪在地上,投给她一个灿烂的甜笑。“只要能让爹消消气,小欢跪再久都没关系!” 如果只是跪一下就能得到爹爹原谅的话,小欢倒觉得太便宜自己了,爹爹应该想出更狠的招数惩罚她才对,这样她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了。 “你听听,小欢就是这么孝顺贴心,大勇,你怎么忍心教她罚跪啊?”阿杏的心简直快碎了。 这顽固的死老头竟敢这样对待她那乖巧的继女!哼!今晚他休想爬上她的床! 死易大勇!你去打地铺吧! 易大勇的口气冲得很。“这丫头做错事,就是应该受罚,谁都不准替她求情!”这个“谁”当然是指他的妻子阿杏。 “是啊!杏姨,求求你让小欢跪下去吧!小欢犯的过错实在太大了,就算爹爹肯原谅小欢,小欢也无法原谅自己。”小欢忏悔地垂下优雅的颈项,开始认真地“面地思过”。 “你哪有犯什么错啊?小欢,你别听你爹胡说八道。”说到这里,阿杏就一肚子疑问。 小欢只不过是说她可能会成亲而已,大勇连对象是谁都没问一声,就不分青红皂白押着她跪在牌位前,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 “可是,小欢确实辜负了爹爹的期待。”小欢皱着小脸,一脸的难过。 “姑娘家长大了,成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这哪里有辜负你爹的期待啊?”阿杏白了易大勇一眼。 这对诡异的父女!要不是太了解易大勇那忠厚老实的个性,她还以为他有恋女情结呢! “成亲?!我不准你成亲!”易大勇气呼呼地暴吼出来。“易小欢,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整个镇上的人都听到了。”阿杏没啥好气地代替小欢回答。“大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准小欢成亲?” 这时── “是啊!易大叔,你为什么不准小欢成亲?”一个带着相同疑惑的清雅嗓音插进了他们的对话中。 只见任剑清和百里常生站在敞开的门边,而刚才提出问题的人正是任剑清。 “少主,你怎么来了?”小欢的眼珠子差点滚了出来。哎呀!好丢脸喔!被少主和师父看见她被罚跪了。 屋内的人全被任剑清的出现吓了一跳,因为,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下“飞炎岭”了。 “阿杏,还不倒茶。”易大勇拉开惊喜的大笑脸,热络地招呼客人。“少主,快请进来坐啊!” “不用客气了,易大叔。”任剑清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欢,黑眸闪过一抹心疼的光芒。“易大叔,能不能先让小欢起来?” 唉!可怜的小欢!难怪百里叔叔说若是晚了,他会心疼,原来这丫头正在这里罚跪啊! 第八章 “这……”易大勇为难地皱起浓眉。“可是这丫头──” “易老弟,你就看在少主的面子上,先叫小欢起来吧!”百里常生在一旁笑咪咪地帮腔。 “好吧!”易大勇一听,立即毫不犹豫地转向小欢。“小欢,还不快起来向少主道谢。” “噢!”小欢慢吞吞地站起来,又慢吞吞地踱到任剑清的面前,有气无力地开口。“谢谢你,少主。” 他来这里做什么?她刚刚才试探了爹一下,就被罚跪了那么久,现在他冒冒失失地跑来,岂不是火上加油吗? 唉!看来她八成得做个食言而肥的坏女人了! “小欢,你还好吧?腿会不会酸?”任剑清以手指撩了撩她前额的发丝,举止亲匿而自然。 “不、不会。”在他亲密的举动下,一抹尴尬的红潮无可避免地涌上小欢的娇靥,她慌张地偷觑了她父亲一眼,深怕他瞧见了会勃然大怒。 咦?这丫头怎么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难道她也发现自己成亲会对不起少主了吗?易大勇满脸狐疑地搔了搔胡子。 “小欢,你是不是又惹易大叔生气了,不然怎么会被罚跪呢?”任剑清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 他记得自从小欢满十二岁以后就没有再罚过跪了,可见小欢这回真的把易大叔惹毛了。 “还不都是你的错。”小欢嘀咕地撇了撇小嘴。 “小欢,不准对少主无礼。”易大勇耳尖地听到她的埋怨后,身手矫捷地冲上前去,赏给她一个气愤的爆栗。 任剑清见到小欢的头都肿了起来,俊美的脸庞不禁心疼地皱成一团。“小欢,疼不疼?” 小欢含着可怜的泪水点头,这下子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呜呜……爹爹真是心狠手辣! “少主,用不着管这没人性的丫头。”易大勇余怒难消地瞪了小欢一下。“对了,少主!你今天下“飞炎岭”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哼!亏他谆谆教诲了这两个丫头这么多年,没想到她们说成亲就成亲,一个也不剩,早知道她们这么无情无义,他就不用白费这么多年的唇舌了。 “易大叔,我是来向你提亲的。” ※        ※       ※ “提亲?!”易大勇先是错愕地张大了嘴,接着恍然大悟地“哦”了长长一声。“我懂了,是那个拐走我女儿的浑小子没有胆量来见我,所以,托少主来替他求亲,对吧?” 教那个天杀的浑小子别作梦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答应的,他说什么也要留下一个女儿来保护少主。 “噗哧!”百里常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对。”小欢喃喃地摇头。 而任剑清则尴尬得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好。“呃……” “少主,你快告诉我,那个没有担当的浑小子是谁?”易大勇咬牙切齿地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那个王八蛋一顿。 “爹……”小欢哀嚎地将小脸埋进手掌中。 “怎么了?爹连批评一下那个讨厌鬼都不行啊?”易大勇忿忿不平地瞪着女儿。奇怪!这丫头前两天不是还乖乖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不孝啊? “不是啦!爹。”小欢偷偷抛给任剑清一个歉然的眼神。少主,请你假装没听到吧! 任剑清不介意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温文有礼地笑道:“易大叔,我想你误会了,想娶小欢的人是我,没有别人。” 他最好趁着局面还没失控前,快点开口求亲,免得节外生枝。 “啥?!” 易大勇难以置信地掉下下巴,表情活像生吞了一颗生鸡蛋。不……不会吧?!他是不是听错了?! 少主竟然想娶他那个傻丫头?! 不可能!一定是因为他的年纪大了,所以才会耳背听错。对!一定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了。 “爹。”小欢见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赶紧跳过去轻轻拍抚他的胸口,为他顺顺气。“爹,您千万别生气了,万一气坏身体多划不来啊!”她好心地把父亲掉下来的下巴顺手推回去。 “谁说爹生气了?”易大勇打死不承认他刚才有任何一咪咪想毒打某个“浑小子”一顿的念头。 “可是爹刚才明明──咦?” 小欢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那个方才还扭曲着脸的人现在正咧开一朵超大的笑容,兴兴奋奋地和少主谈论起婚事来。 “呃……爹……”小欢站在父亲的身后,轻轻地拉了拉他朴素的袖子。 “小欢,别吵爹。”易大勇在热切的讨论婚事之余,还能抽空回过头来敷衍女儿。“对了!小翼的尿布应该湿了,你如果闲闲没事的话,就去帮小翼换一换好了。” 在少主还没反悔前,他得快点敲定这桩婚事才行。 “我?!”小欢无辜地瞪大了美眸。“爹,可不可以等一下啊?小欢还有事想问耶!” 易大勇闻言,立刻吹胡子瞪眼。 “易大叔,没关系,先听听看小欢想问什么好了。”除了舍不得小欢挨骂外,任剑清也很想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丫头!还不快问。”两道气呼呼的眼神如箭矢般朝小欢凶狠地射过去。他怎么会生了一个这么不知轻重的傻丫头呢? 小欢不自觉地缩了缩香颈。“真……的可以问吗?”她忽然觉得爹爹今天的情绪起伏特别大,万一害他捉狂起来就不太好了。 “你尽管问吧!”任剑清给予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谢谢。”小欢搔了搔脑袋,一脸纳闷地瞅着她爹。“爹,您不是不准小欢成亲吗?怎么忽然又……改变心意啦?” 易大勇呆了一下,万万没料到小欢打断他们的谈话,就是想问一个这么普通平凡的问题。 “傻丫头,爹当初不要你嫁人,是希望你能够一直待在少主的身边保护他。”易大勇压低着声音解释。“可是,现在你是嫁给少主,那就不一样了,你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永远保护在少主身边。” “哦!小欢懂了。”一点甜甜的灿笑点亮了小欢的脸庞。“小欢嫁给少主以后,一定寸步不离地跟在少主旁边保护他。” 原来爹爹是要她利用“妻子”的身分就近保护少主啊!嗯!她明白了。 “易大叔,拜托你不要再灌输小欢这种奇怪的想法了。”任剑清好风度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没错!易大叔的心意是很令人感动,但是,他可不想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天天面对一个死板忠心的跟屁虫,他要的只是一个娇美可人的小妻子而已。告诉他,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哪里奇怪了?!”这对执迷不悟的父女异口同声地问,而且,小欢则偷偷以谴责的目光瞄他。 任剑清无奈地勾起嘴角。“易大叔,我娶小欢为妻是因为喜欢她,希望与她白头偕老,而不是为了她的武功,更不是为了让她继续保护我。” 这么简单的事有必要弄得那么复杂吗? “那小欢学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岂不是浪费了?”易大勇的第一个反应是十分惋惜。 “对啊!对啊!”小欢点头如捣蒜地附和。“这样很对不起辛辛苦苦教导小欢武功的师父耶!” 百里常生见任剑清的脸色不太好,赶紧撇开关系。“丫头,别扯到师父身上,那是你自个儿的事。” “易大叔,一旦我和小欢成亲以后,小欢就是“金剑门”的少门主夫人了,身旁最不缺的就是护卫,易大叔,你想她还用得着武功吗?”唯有搞定死脑筋的岳丈大人了,小欢才会有明白他感情的一天。 “那些人的武功有小欢厉害吗?”易大勇不平地问。 “当然有,易老弟。”百里常生不得不跳出来说句公道话。“毕竟男人跟女人在体型上和资质上还是有差别的。” 小欢听了,惭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爹。” “算了,这又不是你的错。”易大勇宽宏大量地挥了挥手。“我看你还是专心当少主的妻子,替少主生几个胖小子比较要紧。” “噢!好啊!”小欢乖乖地聆听父亲的教诲。 “然后再训练那几个胖小子成为少主的护卫……”易大勇慎重地叨絮地说下去。“记住,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一定要生“带把的”知不知道?” 小欢的俏眸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人生目标似的。“嗯!小欢一定努力地生宝宝,爹,您放心好了。” 天啊! 他们竟然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 任剑清挫败地抹了抹俊脸,他已经彻底被这对执着的父女给打败了。 ※        ※       ※ 十年后── “啊哒……”伴随着是一串惊天动地的噪音,几个小萝卜头从树上勇猛地跃下。“不准动!” “呃──”那名被拦下的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孩子们,我是──” “不准再向前一步了,不然叫你那个……”小萝卜头们转过头去叽哩呱啦讨论了一下,才又转过头来撂下狠话。“血溅五步。” 任飞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小烈、小麟、小天,你们看清楚一点,我是你们的爷爷耶!” 没错!这三个小勇士全是他的宝贝孙子。 三个小家伙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木质短剑,甜甜地喊了一声。“爷爷好。” “嗯!乖。”任飞鹏揉了揉三个孩子的脑袋瓜子。“可不可告诉爷爷,你们几个躲在树上做什么?还有,为什么要阻止爷爷进去“琉园”?” 唉!看到这几个好战的小家伙,他真不知道该赞美小欢把孩子教得好,还是责备小欢太认真了? 因为有了这三个小家伙的“保护”,寻常人根本难近剑清一步,可是相对的,他们也闹了一堆笑话,常常教人啼笑皆非。 “爹爹说要和娘生个妹妹给小烈和弟弟们,所以,我们要在外头看着。”年纪最长的小烈笑得喜气洋洋。 “对!爹爹说要生个妹妹给我们,我们一定要乖乖听话才行。”小麟、小天互相勉励地望着对方。 他们好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喔! 任飞鹏心疼地问:“小烈,你们在树上待多久了?”这几个孩子怎么这么好拐啊?实在像足了小欢的性子。 “一个下午而已啊!”为了要有一个妹妹,这一点小小的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任飞鹏一听,整颗心都拧痛了起来。“小烈、小麟、小天,爷爷肚子饿了,你们陪爷爷吃晚饭好不好?” 只见三个小家伙整齐画一地猛摇头。“不行啦!爷爷,我们要在这里等妹妹生出来。” 任飞鹏捻着胡子,和蔼地笑道:“这样好了,你们先陪爷爷吃晚饭,晚上爷爷再来陪你们等妹妹生出来好不好?” 顺便教训一下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为了贪欢,竟然欺骗三个啥事也不懂的小孩子!这成何体统啊? “这……好吧!”挨不过咕噜乱叫的小肚子,小烈、小麟、小天勉为其难地答应爷爷了。“可是爷爷要吃快一点喔!” “嗯!走吧!” 于是,任飞鹏顺利拐走三个可爱的小孙子。